《在离婚的边缘疯狂试探》 1、第 1 章 云雾,你可以给我当伴娘吗? 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云雾来正在quennell cooper的7月高定秀现场后台忙得不可开交。 t台上,款款走去的是时装秀的最后一个系列——my bride。 my bride顾名思义是个婚纱系列,能做为闭幕大轴登场,qc这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高奢品牌,对其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但事实上,三年前my bride还是一支徘徊在淘汰边缘的系列,只等正式的通知下来,它就会成为qc历史长河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qc的首席执行官kerr三年前带来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设计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打算再给my bride最后一次机会。 没想到,新人设计师单枪匹马力挽狂澜,那年,my bride大放异彩,时尚圈哗然。 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my bride再不是从前那个随时都有下线可能的小可怜,今年1月的高定秀场上,它已经被当做压轴,也就是倒数第二个系列登场,这次更是直接成为大轴。 qc有许多美名远扬的常青系列,随便哪个都够驾驭大轴,让my bride作为大轴出场,是kerr力排众议争取来的结果,kerr在时尚圈内以剑走偏锋出名,他对这位新人设计师的赏识和信任,将他的冒险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新人设计师就是云雾来,随着my bride系列日渐受到青睐,她在qc的地位水涨船高,如今已是kerr眼前说一不二的大红人。 闭场模特穿着精美卓伦的婚纱赢得满场的惊艳,袅娜归来。 数月来的辛苦得到圆满的结果,云雾来却忘了松一口气,她已是心不在焉,视线完全没法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云雾,你可以给我当伴娘吗? 发微信给她的是她高中时期的好友宴随,当时她们各自是一对好哥们的女朋友,所以更准确点来说,她们的关系更类似于妯娌。 云雾来跟宴随同为25岁,但按年级来说,云雾来读书早,跟两位男朋友一样都要比宴随高出整整两届,所以也早两年毕业。后来宴随那对还早早分了手。自然而然的,两人的联系就慢慢少了下来,只在逢年过节偶尔有问候。 这半年来,因为宴随的婚纱由云雾来亲手操刀设计的缘故,两人重新恢复热络。要是没有婚纱,平心而论,两人之前的关系其实不太够得到当伴娘的份。 宴随的结婚对象正是当年高中那个男朋友,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原点,大半年前他们领了证,现如今打算在宴随生日之际把婚礼办了。 而这场婚礼的伴郎,不消多说,云雾来当年的男朋友身为新郎最好的朋友,势必将位列其中。 等云雾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秀场的设计师谢幕阶段已经接近尾声。 这些年来my bride大放光彩,但云雾来从未公开露面,时尚圈对她好奇得不得了。kerr十分认同她应该先把精力放在作品上,好好沉淀自我,太早引来外界的关注对她的创作没有好处。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没有出去谢幕,随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蹲坐下来,把玩着手机,陷入沉思。 云雾,你可以给我当伴娘吗? 好。 云雾来提前两天回了锦城。 她生在锦城,长在锦城,所有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这里有她的根,但这片土地,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踏足。 从飞机上俯瞰着夜景,城市变化日新月异,万家灯火延绵不绝,在沉沉夜幕中织成一张幅员辽阔的金色-网络。 锦城比她离开时更加繁华。 宴随客气得很,说什么也要和老公两人亲自来接云雾来:“让你这么多路飞回来,怎么可以让你自己打车?” 起飞前云雾来告诉宴随自己延误了,让她晚点来接自己。 飞机起飞的时候延误了大半个小时,结果落地时间居然比飞行计划还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前排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置信且后怕地嚷道:“卧槽,今天的飞行员是战斗民族出生吗,晚点起飞,提前到达,他赶着投胎啊?安全第一知不知道?!” 飞机上不少是中国人,都听得懂战斗民族的梗,顿时一片笑闹。 总之,云雾来比宴随以为的落地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 慢条斯理地走在取行李的路上,她顺便给宴随发了条消息:我已经提前到了,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就行。 料想宴随婚前准备事项诸多,怕是忙得不可开交,云雾来老半天都没等到她的回复。 锦城机场倒是没怎么变,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 前面突然有一群人尖叫着把一个女人围住,要签名的签名,拍照的拍照。云雾来这才知道对方是个明星,看起来还挺火。 加上读研的两年,她已经出国五年有余,不认识近几年红起来的明星很正常,她稍加快脚步,绕道走过。 走到出口处,只见人头攒动,乌泱泱地一片,全员呈现翘首以盼状,都是前来接机的人。 反正与她无关。 云雾来垂下头,打算加速通过,但视网膜里还残留着方才入目的画面,如临大敌地刺激大脑意识,脑海里霎时警钟嗡嗡回荡,她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重新抬头看去。 人群拥挤中,有个长相出众的男人穿了一身休闲的黑t恤配工装裤,弓着背半趴在栏杆上低头看手机,即便如此,个头依然鹤立鸡群,异常惹眼,瞳孔里映照着手机屏幕亮亮的缩略图。 三年过去,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发型、穿衣风格、肢体语言,甚至还有脸上的微表情,都和当年如出一辙。 于她而言,却是恍如隔世。 云雾来很快恢复镇定,从决定回国参加婚礼至今已有两个月,期间,漫长的时间足够她做好与他见面的思想准备。 宴随临时起意叫她当伴娘,除了因为她是婚纱设计者,大概率还存了当红娘希望她也能和曾经的恋人破镜重圆的心思。 所以宴随夫妇俩会叫他来接机,并不奇怪。 最大的庆幸,就是飞机临近降落的时候自己没有偷懒,仔仔细细撸了个全妆。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对面故人的时候,正处于最好的状态和精神样貌呢? 云雾来也不例外。 她撇过头,从一旁浅绿色的玻璃壁中确认自己的仪容仪表合格,慢慢向他走去。 隔着栏杆,在他面前站定。 祝凯旋面前突然有人停下来,入眼是烟灰色修身长裙包裹下的纤细小腿,再往下,是一双优雅简约的银色高跟鞋,把雪白脚背拗成漂亮的弧度,脚背皮肤很薄,其上青色血管和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见。 他一边抬头,一边笑道:“你怎么穿成……” 随着看清她的脸,他的话戛然而止,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蒙上一层震惊。 云雾来觉得这画面有几分刺眼,她拽出挂在v领上的墨镜,三两下架到鼻梁上。 现在是晚上,她更不是什么知名人士,戴个墨镜不免有装x的嫌疑,不过托墨镜的福,她终于可以在灰蒙蒙的世界里坦坦荡荡直视他了,心里的底气就跟个气球一样急剧膨胀起来。 她轻轻点了一下下巴,气定神闲地说出了开场白:“走吧。” 祝凯旋没有搭腔,他缓缓站直了身子,眼底的情绪渐渐褪去,恢复平静,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一刻都不曾撤离,从她墨镜遮掩下隐隐约约的宁致眉眼,到色泽瑰丽的嘴唇,反反复复,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云雾来不若平时灵敏的大脑,电光火石闪过一丝快得抓不住的东西。 不等她细想,他已经拉过她的拉杆箱: “嗯,等会,我还要再接个人。” 2、第 2 章 他说得轻描淡写。 云雾来小幅度点点头,往旁边走开几步,以免堵在出口影响后面的人。 她挑了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倚墙站立,低下头去看手机,看起来很忙,其实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点开社交软件又意兴阑珊地关闭,几个应用间来回切换,周而复始,借此打发时间。 她也不想这么无聊。 可不看手机,还能看什么呢? 随着她走开,祝凯旋恢复之前闲散随意的姿势,弓着背将手臂搁到栏杆上去,双手垂在她的行李箱拉手上。 云雾来没有刻意关注他,但是他两手交替着旋转把玩手机的模糊影子,不断在她视线边缘猛刷存在感。 越想忽视,越是适得其反。 周遭人群来来往往,都不若他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动静来得起眼。 祝凯旋另外要接的人迟迟不来,云雾来等了约莫十分钟,实在是耐心告罄,她收起手机,抬起头来。 目光恰好与他的目光相撞。 他的眼神很淡很淡,似乎只是百无赖聊下的随处观望,跟看过往人群相差无几,并未在她身上投放太多的焦点。 云雾来朝他走去,他的眼神这才在她脸上聚焦。 “我还有事,打车先走了。” 说着,她伸出手要去够自己的行李箱,但他两个手腕都松垮垮压在行李箱的拉杆把手上。 她的手在半空中有微不可察的停顿,在毫秒之间做出了判断和决定,往下几寸,不动声色握过行李箱拉杆的竖条,巧妙地避开了肢体接触。 祝凯旋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审视的味道,听她如是说,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一下,但终是没拦她,任由她把拉杆箱拉了过去。 下一秒,出口处传来年轻女孩兴奋的叫声:“凯旋哥哥!” 与此同时,祝凯旋探身拉住行李箱,淡之又淡地对云雾来说道:“来了。” 云雾来闻讯望去。 叫祝凯旋的人正是刚才那个被粉丝包围要签名合照的女明星。 娇俏型的长相,看着年纪还很小,穿着过于成熟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蹦跳过来,握拳地在祝凯旋肩上锤了一拳,再度叫道:“凯旋哥哥。”口吻里的撒娇的度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亲昵,又不会过分甜腻叫人心生反感,“飞机餐好难吃啊我天!我都快饿死了。” 祝凯旋今天同时接两个女人的目的,云雾来已经了然于心,他是专门让她看的。 跟女明星这般高调,怕是已经公开了,是她在国外没有关心国内娱乐圈动向,所以才一无所知。 过去的三年,她和他没有见面,没有联络,她不是没有想过,他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女人。 所以眼前的画面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冲击,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还算平和。 她非常识趣地说:“好的,我看到了,知道了。” 反正同一辆车是万万不能坐了,倒也还没大方到要给他们腾二人空间那个份上,主要是她怕自己半路突然忍不住扭了方向盘跟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这一次,祝凯旋拉着她的行李箱没有放手,眼睛看着她,嘴里叫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点点,自我介绍。” 邓点点懵逼地看看两人,过了会,依言照办:“我叫邓点点,今年20岁,现在在锦大表演系上大二……” 祝凯旋打断她:“我让你说你是我谁。” 邓点点啰嗦了一大堆,终于学会了言简意赅:“表妹。” 云雾来:“……” 好的。 三人一起去往机场停车场,祝凯旋尽绅士风度,左右手各推了一个行李箱,两个姑娘落后他几步,邓点点很好奇云雾来的身份,悄摸摸跟她打听:“你是我表哥的女朋友么?” 云雾来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不是。” 祝凯旋只听到云雾来的那句“不是”,不过他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邓点点问了云雾来什么问题。 确实不是女朋友,没有撒谎,但她的态度明显是要彻底跟他撇清关系,不给别人任何联想的可能。 邓点点是家族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平日里大家都对她关爱有加,祝凯旋也一直挺疼爱这个表妹。 这是平生第一次,他觉得邓点点很是聒噪。 邓点点还打算跟云雾来寒暄几句,就见前头祝凯旋转过头来,问道:“你这么久才出来,又雇人拍自己了?” 云雾来:“……” 刚才她看邓点点大摇大摆走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人群一切如常,完全没有表现出看到明星的惊喜和稀罕,确实感到挺疑惑的,还在暗自惊异自己几年没回来而已,国民对明星的态度居然已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邓点点的梦想是当个大明星,但家里不同意她从事这一行,她只得自力更生,目前处于108线的地位,偶尔会雇几个粉丝、买个热搜给自己充当门面,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本来就已经非常心酸、非常卑微了,还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 邓点点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八面玲珑的表哥居然一反常态,在外人面前落她的面子,她顿时恼羞成怒:“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三人到达停车场,祝凯旋把两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再上车,意外地发现云雾来居然在副驾驶位上。 她很讲究礼仪,知道不空着副驾驶座位是对司机的尊重。 三年过去,这个女人确实变了许多。换了从前,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会倔强地走开,绝无可能上他的车,更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坐在副驾驶上。 也许是在职场浮浮沉沉导致的圆滑和世故。 也许是有关他的事情,她已经云淡风轻。 “去宴森?”他问。 云雾来:“嗯。” 宴森大酒店是宴随娘家名下的酒店,比起住到宴随家里,云雾来觉得住酒店更自在些。 简单的问话过后,车里陷入沉默。 邓点点在后座自个生了一会闷气,开始趴到中控台上找云雾来搭话:“怎么称呼你?” 邓点点在家里是被宠着长大的,多少有点大小姐脾气,正常情况下,祝凯旋这么惹她,她要生好一会的气。 可车里的气压实在太他娘的沉闷了,她不知道前面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从容自若的,反正她是受不了了,再不说点话活跃一下气氛,她就要窒息了。 云雾来不是很有聊天的欲望,简单自我介绍:“云雾来。” 邓点点又问,“你从哪里回来呀?” “巴黎。” “你在巴黎出差吗?还是读书?” 云雾来:“工作。” “噢噢,巴黎工作啊,那挺好的。”已经是尬聊阶段了。 车里继续再次恢复安静。 邓点点靠回座椅后背,看着前头两个后脑勺,后知后觉地发觉这两人还挺配的,一瞬间她福至心灵,重新趴到驾驶室和副驾驶室中间去。 “雾来姐,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啊?” 早恋认识的。云雾来腹诽,当然只是心里想想,嘴里说出来的回答十分正经:“高中校友。” “那你跟我哥知根知底呀!”邓点点切入正题,小小年纪做媒业务就很熟练,“你有没有男朋友?” 祝凯旋充耳不闻,兀自开车。 “没有。”云雾来说。 邓点点的口吻十分夸张:“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 云雾来不想被介绍对象,尤其对象还是祝凯旋,她狠准稳,张口即来,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邓点点的热情:“我结婚了。” 靠!这天是彻底没法聊了。 邓点点绝望地坐了回去,任由那可怕的氛围重新弥漫狭小的车间。 祝凯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微光。 再度打破车里沉默的是云雾来的手机,是宴随打来的电话。 云雾来接起:“喂,阿随。” 宴随的语气充满了歉意:“喂云雾,sorry sorry我刚才忙着装点伴手礼,没看到你的微信,你已经上车了吗……” 宴随一席看似稀松平常的问候,丝毫不亚于《名侦探柯南》盗贼集团别墅事件中,门洞里出现的那只眼睛带来的惊悚。 此时此刻,如果要用一个成语精准艹中云雾来的心情,那这个成语非“五雷轰顶”莫属。 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竖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就连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还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簌簌结冰的声音。 恨不得就此死去。 先前没有细想的疑点,一下子拨云见日,悉数明晰。 宴随明明说过会亲自来接她,因为主婚纱有个细节要修改,退一万步说,就算宴随真的叫了祝凯旋来接她,他也没道理会提前一个半小时出现在机场等她。 这人根本不是来接她的,他是专门来接他表妹的。 所以他看到她的瞬间,才会露出那般震惊的表情。 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头到尾,是她分不清楚状况,是她脑子被浆糊给黏了。 更是她……自作多情。 而祝凯旋,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揭穿。 我艹他二大爷的。云雾来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把这句脏话宣之于口。 装作若无其事,是一个成年人不需要学习就能掌握的体面。 她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语气平静地告诉宴随:“嗯,我已经在车上了。” 宴随不知内情,只当云雾来打了车,她感到颇为内疚,又说了好几声道歉,“你一定饿坏了吧,你让司机送你来餐厅,我发定位给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挂断电话,车里经历了极其诡异的几秒钟以后,云雾来说:“你找个地方靠边停车吧。” “哪个餐厅?”祝凯旋神态自若,“我送你。” 车里太安静,话筒里宴随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成年人的功课可没有教她如何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在人家车上继续坐下去。 车丝毫不见减速。 祝凯旋目不斜视,跟她解释原因:“市心路不能停车。” 市心路全路段严管,除了几个公交车站,哪哪都不能随便靠边停车。 宾利继续稳稳向前开了好长一段路,就在云雾来很认真地考虑起自己跳门逃车的生还几率有多大之际,车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被红灯拦下来。 天不亡我。她发自肺腑地在心里对那颗高高在上的红球道了八百遍“谢谢”,并干脆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关上车门前用尽最后的成年人的体面,对祝凯旋说了声“谢谢。” 云雾来的脚步在外人看来不慌不乱,而且因为工作内容与模特圈密切相关的缘故,她的仪态步伐在耳濡目染下颇为优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是落荒而逃。 邓点点全程处于懵逼状态,她不知道前因后果,看着云雾来的身影匆匆穿过几个车道的车流往非机动车道的方向走,忍不住问她表哥:“她就这么走了?” 祝凯旋的视线率先收回来,他看着前方,很淡地应了一声:“嗯。” “可她行李箱不是还在你后备箱里吗?”邓点点发现了盲点,她一边说着,一边摇下车窗,打算把云雾来叫住。 红绿灯上方的显示屏出现一行小字,提示直行车道进入待行区域。 待行区域可去可不去,没有管得太严格,周围几个车道也没有车动,但祝凯旋一脚油门直接开了上去。 惯性作用下,邓点点整个人狠狠往靠背摔了下去,不禁叫了声“哎呦。” 祝凯旋顺便升起了被她降下一小半的车窗,还顺便落了车窗玻璃锁,现在除了驾驶位,没有人能动车窗。 祝凯旋到了待行区的最前方才把车停下,邓点点刚从突然启步的惯性中解脱出来,又遭遇了突然刹车的惯性,猛地扑到了前座的靠背上。“哎哟!”她再度叫道,差点没摔下座位。 车子经历紧急制动,停稳。 邓点点摸着被差点被撞断的鼻梁,惊魂未定地坐正。 绿灯一亮,祝凯旋第一时间启动汽车,遥遥将背后的车队甩下。 这一回,还好邓点点有所准备,牢牢扶住了车门把手,免受祝凯旋的三度迫害,待车速平稳下来,她回头看去,只看到宽阔马路上一片茫茫灯海,哪里还有云雾来的影子。 邓点点就是再迟钝也看明白了,表哥就是不想还人家行李箱。 不想还行李箱的原因无他,要么是想把行李箱据为己有,要么是为下一次名正言顺的见面机会铺路。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问了祝凯旋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凯旋哥哥,我冒昧地问一句哦,你是看上行李箱了,还是看上人了?” 祝凯旋:“……” 邓点点觉得按照表哥家里的财况,应该是不至于贪图区区一只行李箱的,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她表哥看上的是人。 邓点点急了,她拍打着座椅,痛心疾首地大叫:“可是她已经结婚了!!!凯旋哥哥你醒醒,难道你想气死姑妈姑父吗?!” GET /u/156/156229/57676188.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72.14.199.14 X-Real-IP: 72.14.199.14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3、第 3 章 祝凯旋罔顾邓点点的聒噪,全程一言不发,把人送到家就要打道回府。 外婆和舅妈留他:“阿凯,吃个晚饭再走吧。” “不了,外婆舅妈。”祝凯旋连车都没下,推脱道,“我还有点事。” 中老年人普遍八卦,外婆和舅妈也不例外,舅妈一听就来劲了,凑近他些,神神秘秘地问道:“什么事啊,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要去约会?” 邓点点在奶奶和老妈背后露出一个比吃了屎还一言难尽的表情。 女朋友? 呵,想多了。 说出来吓死你们! 表哥是对别人的老婆上了心了,证据就藏在他的后备箱里。 “没有。”祝凯旋从小就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天赋技能,说起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要是交女朋友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舅妈的。” 舅妈果然被他哄得眉开眼笑,亲热地拍拍他的手:“阿凯你要抓紧啊,27岁的人啦,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谈个女朋友了,舅妈还等着喝喜酒呢。” “欸,正在努力。”祝凯旋顺从地应下。 临走前,祝凯旋向邓点点投去一个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 邓点点从里面提取到了浓浓的警告意味,她装作没看到,往奶奶背后躲去。 表哥在威胁她不许乱说话。 她说不说就全凭他表现了。 祝凯旋的车绝尘而去,舅妈搀着外婆进屋。 外婆感慨:“阿凯这孩子,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可倔着呢。” 舅妈很认同:“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了,任凭家里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去相亲,姐姐都不知道为此哭了多少次了。” 想到外孙的终身大事迟迟没有眉目,外婆深深叹了一口气:“读书那会谈女朋友谈得起劲,当着老师和爸妈的面都咬死了不肯分手,到了该谈的年纪,反而不肯谈了。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呀?我是真的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了……” 从外婆家出来,祝凯旋径直回了家,车在车库停下,他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提着云雾来的行李箱上了楼。 把行李箱放下,他毫无尊重他人隐私的自觉,俯下身摆弄密码锁。 四位密码。 他快速把四个小转盘转到“7758”四个数字。 一遍通过。 7758来源于很多年前流行过的“7758258”的梗,她大学的行李箱就用的这个密码。 依旧在某种程度上了解一个过去的女人,多少会让一个男人产生一点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成就感,他淡淡嗤笑一声,将行李箱打开,进行简单的翻看。 28寸的行李箱让她塞得满满当当,装满了各类衣物鞋子、化妆品和生活用品,就连吹风机、压缩水壶、一次性床单枕套浴巾之类酒店提供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内衣裤被专门装在一个收纳袋里,胸围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倒是内裤风格变了不少,薄如蝉翼的一片,蕾丝精美繁复,很是花里胡哨。 以上这些都不是必需品,去商场再买或者问新娘子要就是了。 不足以迫使主人来讨回行李箱。 不过这行李箱里还有个被层层海绵包裹起来的礼盒,占据了不少空间。 礼盒里面是两个精致的人型玩偶,一男一女,虽然五官留白,但祝凯旋一眼认出它们是照着两位新人的模样捏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婚礼主造型的mini版,仿真度落实到了每一处细节。 除此之外,礼盒里面还留了婚纱的手稿图和一封简单的祝福信。 这件新婚礼物举世无双,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准备,就算逛遍全锦城甚至全世界的商场,也绝无可能找到现成的替代品。 云雾来下了车,站在路边面对车水马龙的喧嚣,柏油马路经历了一天的阳光暴晒正在肆意释放白日里吸收的暑气,夏天的夜晚闷热异常,与车内打了冷气的凉爽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体感温度直线上升,发懵的脑子却与之相反,快速降温至可以进行正常思考的水平。 不由自主地,她把整件事情以非常客观的角度,从头到尾细细梳理了一遍。 云雾来一直是一个心态不错的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如果有回旋的余地,她就去拼尽全力,如果没有,抓心挠肝地后悔纯属为难自己。 她一般不会为难自己太久。 没有祝凯旋在身边,那种如坐针毡的羞愤、尴尬如潮汐般渐渐退去。 收拾好心情,她打了车前往餐厅。 宴随已经在了,一见到她,脚步雀跃地迎过来,亲昵地抱了抱她,半开玩笑地调侃:“辛苦lai大设计师不远千里赶来参加我的婚礼。” “也谢谢嘉蓝女神的厚爱让我当你的伴娘。”云雾来回敬。 嘉蓝中学是他们的高中,宴随多年来一直是学校的宣传大使,被众嘉蓝学子奉为嘉蓝女神,明天,她的婚礼宣誓仪式就将在嘉蓝举行。 两人说笑着往座位走去。 “行此呢?”见宴随孤身一人,云雾来问及宴随的老公。 “傅行此啊,”宴随口吻如常,“他待会应该要跟凯旋哥哥一起去嘉蓝,确认一下场地。” 云雾来没错过宴随说到祝凯旋时眼睛里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打探意味。 “噢。”她点点头,波澜无惊。 倒是宴随破功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噢?就这样?” 云雾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不然还要怎样。” 等菜的功夫,宴随单刀直入:“云雾,你现在有男朋友么?”顿了顿,想到国外的风气比较开放,她又改口,“额,或者说男伴,有么?” 云雾来的刀叉无意识地在餐盘里划着:“没有。” 这几年她一门心思全扑在my bride上,没日没夜地与婚纱打交道,就连睡个饱觉都是奢望,更别说匀出时间给男人。 “凯旋哥哥这些年来一直是一个人,当然私底下的那种,我不能保证没有,但至少我一个都没有见过、听过,他的网名到现在也没改过,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宴随说得很认真,“你们这么多年感情,就这么断掉未免太可惜,你认真考虑一下。” 云雾来抬眸:“什么网名,qq啊?” 宴随:“嗯。” 他们的高中时代,微信还没有兴起,流行的是qq和人人网。 祝凯旋的qq名字叫“凯旋归来”。 有关凯旋归来是否存在语病,学术界正反方各执一词,始终没有个确切结果。不过至少在高中语文的范围内,它是被一刀切,划分到语病范畴的。 叛逆且富有争议,正如那个尚且年幼的年纪里,他们不被看好、不被允许拥有的爱情。 那个时候,云雾来的qq网名叫做“来也归凯旋”。 凯旋归来,来也归凯旋。 三年前分手那天,她特意把许久不用的qq下载回来,改掉了网名。 云雾来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没当回事:“他指不定忘记改了,或者懒得改,反正已经不玩qq了。” 她距离上一次自作多情还不到一小时,人生在世,难免在同一个坑跌倒,但不能过于频繁,人总得有点骨气。 至少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跌倒两次吧。 宴随看出云雾来兴致不高,感情之事终究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外人说再多也只是徒劳,她点到为止,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两人悠哉悠哉吃完晚饭,宴随开车送云雾来回酒店,临上车之际,看云雾来只随身跨了个不大的包,就随口说了句:“你们时尚圈果然时尚,回国只带个包就行。” 云雾来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是带了个行李箱回国的,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把它落在了哪里,硬生生遭遇了今日第二次晴天霹雳。 宴随浑然不知自己今天当了两次雷公:“但商场马上就关门了,来不及去买了,一会我给你送点衣服和护肤品过来。” “行。”云雾来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心力交瘁。 祝凯旋跟傅行此从初中时代就是最好的哥们,俩人有着十几年的革命友情,此次傅行此结婚,祝凯旋身为主伴郎,当然也捞不到清闲,一起忙活了好几天。 祝凯旋陪傅行此安顿好几个远道而来参加婚礼的高中同学,老同学许久未见,热闹了些,喝着酒说了很久的过去,散伙已经是半夜。 叫了代驾回家的路上,祝凯旋和傅行此一起坐在后座,傅行此转过头来看祝凯旋:“明天晚上单身派对别忘记,帅一点,宴随那几个伴娘都挺漂亮的。” 祝凯旋嗤笑:“知道单身派对什么意思吗,就你那把你老婆和伴娘都叫上的派对,也配称为单身派对?” 傅行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很不巧,祝凯旋已经在意外中提前知晓了傅行此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不就是云雾来么。 呵,云雾来。 窗外霓虹闪烁,沿路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把车里照得明明灭灭,他没揭穿,仰头靠在了座椅靠背上,闭上眼睛,任由微醺的酒意蔓延上来。 老半晌,才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到云雾来,他想起一点很重要的事情来。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他没找云雾来,云雾来也没找他,彼此都假装那个落在他后备箱的行李箱不存在。 那女人倒是很沉得住气,始终没有找他要回她的东西。 难不成,她还真准备换个新婚礼物送宴随了。 一倔起来,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微醺是一种很好的状态,它介于清醒和醉之间,人在这种状态下,既能保持理智和思考的能力,同时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举止,但会变得异常大胆直接,酒意总能轻而易举放大平时可以压制的想法或欲望。 回到家,祝凯旋看着自己房间地板上的行李箱,给行李箱的主人发了条彩信:你东西不要了? 云雾来回得很快:你还给我。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皎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祝凯旋盯着短信,笑了一下。 回得这么干脆,看来她还是挺想要回她的行李箱的。 早知道,就再多晾她一天了,看她到了婚礼前夜还能不能继续沉住气继续不找他。 只是他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也只能将错就错把好人做到底了:你在哪? 二十多分钟以后,云雾来的酒店房门传来几声叩门声。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从猫眼处望出去,祝凯旋的脸在里面有几分失真,他今天的穿着打扮跟昨天的休闲风不同,今天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但是没系领带,最上面那颗纽扣解了,其中一边敞向旁边,露出锁骨中间的那个v字型凹陷来。 一本正经中带了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放荡。 也就是俗称的人模狗样。 他仿佛知道她在看他,直勾勾地盯着猫眼看。 云雾来放下锁扣打开门,伸手接过行李箱,顺便给了他一句不是非常有诚意的“谢了。” 说完就要关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撑在门上,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 门被他的动作扇回来些,云雾来敏感的嗅觉除了闻到走廊上淡雅的小苍兰香氛,还辨别出一丝隐隐约约的酒精气味。 也看到他的眼睛不甚清明,漆黑像湾沉沉的深潭。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披着一头半干的及腰长卷发,浑身散发着香波的芬芳,浴袍里面空无一物,领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和一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皮肤,腰带勾勒出身体的曲线,赤着的双足陷进厚厚的地毯中,指甲上猩红的性感半遮半掩。 他们曾是最亲密无间的人,她当然比谁知道他受不了自己什么样子。 所以在这个暧昧的时间、暧昧的地点里,他什么都不必说,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云雾来停顿一下,收了关门的力道,然后扭头往里面走去。 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处于二十几岁的年纪,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这不羞耻,没有掩饰的必要。 在意志力薄弱、最易守不住欲望的夜里,有个品相一流、且经过从前千百次的验证得知技术上乘、可以给她带来欢愉的男人活生生摆在眼前,送上门来的服务,她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他玩得起,她实在没必要跟他矫情兮兮玩贞洁烈妇那一套。 反正他们之间,也不差多一次还是少一次了。 祝凯旋却没有马上跟进来,他只是站在门口,盛着醉意的眼神不若平时灵敏,有些迟钝和粘稠地胶在她身上。 那头摇曳的长发,仿佛他的招魂幡。 云雾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些年来,你有女人么?” 她没指望过这彼此杳无音讯的三年,要一个正处欲望高峰的男人始终保持孑然一身,但是在这个时刻,她还是固执地想知道,如果今天换了是别的女人来开的门,他也会如此么,也会用这般露骨的眼神表情和动作,明晃晃地向她人宣告自己的不纯良目的么。 他不答反问:“那你呢?” 他同样想知道,如果今天是别的男人深夜造访,她会不会松开拦门的手放任别人进来。她行李箱里那袋隐私的衣物,风格又是否由别人一手调//教印象。 这是一场博弈。 良久,云雾来的眉峰轻轻往上一挑,四两拨千斤:“女人?没有,不搞百合。” GET /u/156/156229/57676189.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4、第 4 章 短短几句对话,把屋子里的一触即发的暧昧氛围搅了个四不像。 反正云雾来不想在祝凯旋之前坦诚自己这几年的状况,万一他来一句“我有”,岂不是把她衬托得愚蠢至极。 他要是说有,她大不了撒谎也说有,反正这事又没法检查真假。 他要是说没有,那她…… 那她考虑一下。 无声的对峙里,一切看似都被定格,不过云雾来很清楚,祝凯旋的眼神在一点点恢复清明,屋内残存的旖旎也一并淡化,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终,他没有进门,也没有给她回答,留下一句客套的“早点睡”以后,兀自离开了。 还没给她关房门。 这是最气人的。 房间门打开太久,发出连续不间断的“滴——滴——”声,提醒房客关门。 提醒声不算响,但吵得云雾来心烦意乱,她快速走过去,勾脚踢上房门前,落下一声颇为不爽的埋怨:“走了不知道给别人关门啊?” 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正好两个酒店员工路过。前一天晚上,云雾来是宴随亲自带来入住并且吩咐员工要好生招待的,所以她们对她印象尤为深刻。 云雾来的脸跟她的名字一样偏清冷,乍一看不若艳丽型的长相惹眼,但是气质这块绝对是人群里面数一数二的能打,这也许要归功于小时候母亲逼迫她学过很长一段时间舞蹈的原因。 她跟时尚圈打了数年交道,衣品修炼得登峰造极,整个人透着无法忽视的自信和从容,即便是站在五官异常浓烈美艳的宴随身边,也丝毫不落下风。 两个风格迥异的女人站在一起,成了一道极为养眼的风景线。 几个酒店员工悄摸摸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仙女小姐姐。 谁能想到仙女小姐姐脾气这么暴躁? 门关上的那瞬间,云雾来从两位酒店员工眼里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惊恐。 躺回床上,云雾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法国和国内差了七个小时,她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昨晚上几乎彻夜未眠,然后今天白天睡了长长的一觉。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时差并不是她失眠的唯一原因。 另一个原因,她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问那个问题。在法国的这些年,向她示好的男人从来不曾间断,她向来不予理会。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到达清心寡欲的境界,说不定这辈子都不再需要男人。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可能人一闲下来,就容易产生绮念。 但凡她别问那个问题,就什么幺蛾子都没有。 所以啊,有的时候,人还是活得糊涂些好。 云雾来一直到早上才有点睡意,再醒来是下午三点,宴随从早上开始断断续续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她都没听到。 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给宴随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云雾,你醒啦?”宴随在忙,身边有不少人,乱糟糟的。 “嗯。”云雾来口干舌燥,用肩膀夹着手机,旋开床头柜上的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 宴随随口问:“睡得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 “嗯,挺好的。”云雾来发现宴随现在特别擅长误打误撞撞她的枪口子。 “我暂时没空陪你,还辛苦你自己打发一会时间了。”宴随被婚礼的琐事烦得焦头烂额,给云雾来忠告,“等你以后办婚礼,记得一切从简,哎真是烦死了。” “我又不是外来人口人生地不熟,在锦城我哪里用得着人陪。”云雾来笑起来,“你管自己就行,我正好也要回去一趟。” 宴随放心了:“也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见。” 锦城虽是家乡,但对云雾来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去处可言。 从酒店出来,她买了两束花,打车去了趟位于郊外的陵园,她的父母都葬在这里。 自母亲过世,她不想触景伤情,踏足陵园的次数寥寥无几。 反正,父母已经彼此陪伴,不会再孤单。所以有没有人探望,也不再那么重要吧。 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这般自欺欺人地为自己的不孝和自私找借口。 临近目的地,云雾来心里的不安隐隐翻腾,停住脚步深呼吸几口,才迈步重新走过去。 陵园有人定期打扫,收拾得很干净。 她在父母的墓前站定,弯腰轻轻把花束放了上去,然后静静地看着父母的照片发起了呆,照片上的父母都还很年轻,笑容和煦,温柔地注视着她。 云雾来没有待太久,五分钟左右就准备动身离开,走前,她终于张口说了话:“爸,妈,我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下次回国是什么时候,可能很久都没法再来看你们。” 尾音被吹散在山风里,像一声叹息。 时间还早,从陵墓出来,云雾来又动身前往一个叫朝晖苑的小区。 朝晖苑是很老的小区房了,房龄已经超过30年,每栋楼有七楼的高度,没有安装电梯,采光、地段都不太好,是锦城的中低档小区。 云雾来曾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从14岁父亲过世开始,一直到研二那年。 此时此刻,她提了大包小包的礼品和水果站在小区门口,可以看到自己曾经可以称之为“家”的那间屋子,阳台外头晾了几件衣裳,迎风飘展。 可她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办法前进一步。 直到阳台上探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头,娴熟地收起衣服,云雾来才如梦初醒。 尽管知道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对方不可能认出数年未见的自己,云雾来还是下意识低下头去。 这个女人曾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疼爱她。 云雾来叫她妈妈,当然不是亲生母亲,是干妈。 只是世事无常,她们的关系最后居然沦落到连见面都要思前顾后的地步。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云雾来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但她两手的东西,实在腾不出手,她快速做出决定,走向门口的保安室。 保安室里坐了两个大叔,已经不是她当年每天早晚路过都要打招呼的爷爷。 也不知道那个爷爷怎么样了。 云雾来把东西递过去:“大伯,看到3栋402室骆家的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 保安大叔不是很愿意帮忙:“这里这么多户人家,我哪里认识谁是谁哦,这么点路你自己拎拎过去么算了咯。” 另一个保安大叔也附和:“就是,3栋最近了,进去直走就是了。” “不认识那你们帮我处理掉吧。”云雾来放下东西就走。 她拎累了,扔掉又可惜,给谁都一样。 “欸,欸!”其中一个保安上身探出窗子,冲她喊了两声,却只看到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接起了电话。 保安收回身子,两人嘀嘀咕咕地翻起那堆东西。 “都是很贵的水果呢,这猕猴桃我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拿来过,说是十块钱一个呢,哎哟,这礼品也高级,小姑娘挺有钱的。” “可我们上哪去给她找她说的那户人家,总不能给她送上门去吧。” “要不立个牌子写一下,她说几栋几户来着?” …… “喂阿随。” “喂云雾。”是宴随的电话,“还在你干妈家么,你要在那吃饭么?” 云雾来快速走到路边,无意识地顺着宴随的话应了一声:“嗯。” 应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进骆家,谈何吃饭,只是话已至此,她没改口,想想一个人待会也不赖。 “行。”宴随没怀疑,“那吃完饭过来玩吧,傅行此搞了个单身派对。” “嗯。”云雾来还是随意应道。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今天晚上凯旋哥哥也在啊。”宴随比傅行此厚道多了,不像傅行此一样非要给祝凯旋搞惊喜,或者说是惊吓。 云雾来揉了一下太阳穴:“知道了。” 她和祝凯旋早就见过了,如果不是她多嘴,大概率连床都上了,而且明天婚礼也要见,实在没什么好避讳的。 单身派对地点定在一家高级会所里。 在场的是两位新人及伴郎伴娘团,大家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何况明天婚礼大家还要互相合作,男男女女不一会就混熟了。 派对过去大半个小时,祝凯旋一如从前的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玩游戏、喝酒、插科打诨、为明天的接亲跟伴娘套近乎,一样都没落下,唯独从头到尾没对傅行此前一天说的“惊喜”展示零星半点的好奇心。 傅行此看不下去,把他带远些:“行了,别他妈浪了。” “你开个派对还他妈不让别人浪了?”祝凯旋反问,“那你让我干嘛?” 傅行此对答如流:“你可以好奇一下我给你的惊喜。” 祝凯旋很敷衍:“哦,很好奇,所以是什么?” “……”傅行此觉得他很没劲,没好气地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那你说个毛。”祝凯旋说着给自己倒了杯酒,敬路过的宴随,“小随儿,走一个。” 傅行此和宴随两度走到一起,祝凯旋都在其中起了不少的催化作用,所以宴随跟他关系很不错,这次却是难得的不卖面子:“让傅行此代替我喝吧。” 她眨眨眼:“我先去接个人。” 傅行此手臂搁在祝凯旋肩上,目送老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拿了酒杯过来,跟祝凯旋的酒杯轻轻一撞。 好戏开场了。 约莫五分钟以后,包厢的门再度被打开。 宴随先进来,身后跟了个云雾来。 祝凯旋眼神漫不经心扫过去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整张脸没有丝毫波动。 云雾来亦然,冲紧挨着祝凯旋的傅行此打了个招呼,却完全没给祝凯旋眼神。 傅行此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凑近祝凯旋,乐了:“你们两个也挺能装啊。” 他之所以说“也”,是因为当年他和宴随久别重逢之际,也是互相无视对方装作无所谓的。 正因为是过来人,所以哪怕祝凯旋表现得再满不在乎,傅行此半分都不会相信。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宴随挽住云雾来的手臂,“这是我的另一个伴娘,云雾来,以前也是我们嘉蓝的。” 应云雾来的要求,宴随没有提及她的设计师身份。 其余的伴郎伴娘不认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予了万分热烈的掌声,其中一个叫倪冬的伴郎最为闹腾,激动得两眼放光:“热烈欢迎,刚才门一开,我差点以为进来了一个仙女。” “只有一个?”宴随横过去一眼。 “傅嫂我错了。”倪冬赶紧抱头讨饶,“两个,你们是两个貌若天仙的仙女!” 宴随冷哼一声,暂时放过倪冬,依次给云雾来介绍了一圈伴郎伴娘们:“这是罗晶晶,这个是戚园园,这个是倪冬,这个是段皓轩,你可以叫他耗子。” 她没介绍祝凯旋。 云雾来淡笑着冲大家摆摆手打招呼:“hi。” 傅行此却没有老婆那么善良,他勾着祝凯旋的脖子,用再平常不过的口吻介绍道:“云雾,这是祝凯旋。” 去年祝凯旋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要给傅行此和宴随凑对,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傅行此和祝凯旋终于能够站在彼此的角度换位思考。 傅行此明白了当时祝凯旋的恶趣味,平心而论,确实还挺好玩的,猫逗老鼠似的。 而祝凯旋也明白了当时傅行此有多么想缝住他的嘴。 听到傅行此介绍祝凯旋,云雾来终于于进门后第一次直视祝凯旋,她露出和先前跟别人打招呼一模一样的礼貌笑容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如出一辙地大方:“hi。” 祝凯旋不太想跟她打招呼,不是他想落她面子,是他非常清楚,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在傅行此和宴随眼中必定都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味。 当然,不打招呼更不行。 就在他打算配合她把戏演足之际,倪冬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不对啊,你们四个都是嘉蓝的,结果就他们两个不认识吗?” “说你傻你就是傻。”耗子嘲笑他,“你读高中的时候能认识全校的人吗?” 倪冬振振有词,脸不红心不跳地吹了起来:“我不能,但全校的人都认识我,因为我当年是风云人物。”他话锋一转,“你看看凯旋,再看看云雾仙女,他们读书的时候像是默默无闻的人吗?就像行此和傅嫂,他们读书的时候就能搞到一起。” 耗子的注意力全在“风云人物”四个字上,顿时笑得乐不可支:“你,风云人物?你怎么不干脆说你是校草呢?” “要说校草也不是不可以,”倪冬揭竿而起,“那个时候人人网的校草榜,我好歹也在前十,而且我还排你前面的好吧?” 话题围绕着倪冬的校草含金量有多少展开去,焦点不再集中在云雾来和祝凯旋身上。 哄笑声里,两人的视线毫无交集,云雾来跟着宴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样挺好,参加完婚礼,她很快就会回去巴黎,让生活回归到正轨。 实在没有必要在临行前惹出事端,徒增牵挂。 一伙人说说笑笑一阵,闲来无事,倪冬提议玩游戏,输的人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真心话大冒险很没有新意,但它长盛不衰当然不是浪得虚名,试问什么惩罚能比它更带劲更野。 倪冬提议玩游戏的意图是想名正言顺跟仙女套近乎,哪料到,游戏一开局就战火纷飞,傅行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对着祝凯旋下死手,每一把炮火都冲着他去。 祝凯旋严防死守,但战斗意愿不高,不像平时那样进行旗鼓相当的反击。 倪冬和耗子见惯了傅行此和祝凯旋之间的相爱相杀,至于他们两个,向来是墙头草,哪边好推推哪边。 这次好推的是祝凯旋,二人一拥而上,帮着傅行此拦截祝凯旋。 众人拾柴火焰高,祝凯旋寡不敌众,很快被围堵成功。 祝凯旋死在倪冬手里,不过傅行此心安理得地把提问的权限拿来了,倪冬跟班当惯了,对此毫无异议。 傅行此一开口就摆明了是要坑死人的节奏:“真心话还是真心话?” 祝凯旋不如他意:“大冒险。” “大冒险啊,”傅行此嗤笑一声,“大冒险那你跟倪冬舌//吻三分钟。” 疯狂帮助傅行此围堵祝凯旋却被傅行此插了一刀的躺枪倪冬:“……???” “大爷的你恶心不恶心。”祝凯旋掀起眼皮,余光里,那个穿了一身欧式复古白裙的女人正襟危坐,就连在夜场都不忘挺直了腰背保持上好的仪态,她坐在他斜对面,脸上带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将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姿态伪装得天衣无缝。 她难道不知道么,前面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圈套,只等着收网。 他没有讨价还价,一脚踩进去:“真心话什么?” 傅行此刚要开口,祝凯旋额角一跳,不祥的预感实在太过强烈,他事先声明:“那么多女的在,文明点,别搞十八禁。” “放心,很文明。”傅行此露出一抹顽劣的笑来。 猎人收网。 “明天婚礼,三队伴郎伴娘要组队。我做个主,让你先挑,你挑哪个?” 5、第 5 章 傅行此没有食言,给出的真心话挑战确实非常文明,没有带一丁点少儿不宜的色彩。 “切!”不明真相的伴郎伴娘团齐齐发出表示失望的唏嘘声。 让一个男人在三个女人中间挑人,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得上是个很刁钻的问题,毕竟很容易得罪人,但谁让大冒险选项太劲爆,把真心话硬生生对比成了“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傅行此悠哉悠哉地把玩着手中酒杯,催促道,“赶紧的。” 正常人都会选择说真心话。 祝凯旋看了倪冬一眼。 倪冬一直是兄弟团中的搞笑担当,他本人从不吝啬当个谐星给大家带去欢乐,此情此景下,他配合地捂紧了衣领做惊恐状:“阿凯,我警告你你别乱来,我可是个纯爷们!” 众人的哄笑声里,祝凯旋嗤笑一声,做了个要去拉倪冬的手势。 大冒险的画面太美,倪冬光是想象一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整个人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蹦三尺高,退避三尺。 现场的氛围彻底炒热,耗子立马逮住倪冬押送至祝凯旋面前:“冬瓜,哪里跑?” 倪冬挣脱不开,大叫:“阿凯,让你选个伴娘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换了我我就选雾来仙女。” 听语气,倪冬恨不得能代替祝凯旋成为输了游戏要接受惩罚的人。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一年前,傅行此和宴随重逢那日,不知道宴随身份的倪冬就曾对宴大美人跃跃欲试,而傅行此端着没戳破,要不是祝凯旋及时赶到加以阻止,倪冬就准备舔着个大脸对未来的傅嫂下手了。 而今天,不知道云雾来身份的倪冬,再度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准了定位。 活像个人型嫂子探测仪。 傅行此也记起那茬了,记仇地在倪冬后脑勺上拍了一掌,笑骂道:“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 “来,有种你就亲。”倪冬豁出去了,把自己的脸怼到祝凯旋面前,“下把游戏我输了,我要一样的真心话挑战。” 祝凯旋嫌弃地推开他的脸,看向傅行此,明晃晃地耍赖:“换个问题,或者让伴娘先选。” 真心话大冒险要是能更换惩罚措施那就失去它的意义了,傅行此当然不同意。 到底是女人心思细腻敏感些,宴随立刻就明白了祝凯旋的意思,女人不跟男人们似的大大咧咧、百无禁忌,在这类几选一的选择里不被挑选到,多多少少有点落面子。 每一个伴娘都是她的好朋友,都因为她才出现在这里,她有义务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 她走到傅行此身边抱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耳语两句,做了解释。 傅行此耐心听完。 行吧,虽然身为一个男人,他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避讳,不过还是听从老婆的吩咐,准备换个问题为难祝凯旋。 就在这时,傅行此听到祝凯旋说:“雾来,你先挑吧。” 嗬,更精彩了。傅行此看起了好戏,没有提醒祝凯旋违规。 云雾来正看着倪冬发笑,没想到自己会被祝凯旋点名,略为错愕地看过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叫她雾来。 有关对她的称呼,一般人都叫她“雾来”,傅行此宴随那一帮人叫她“云雾”,因为觉得她名字的三个字里边,云和雾更像是个整体。 至于祝凯旋,从前他向来是喜欢连名带姓叫她的。 情人总能给普普通通的姓名赋予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寓意。 所以祝凯旋这个“雾来”的叫法,实则比朋友还远一层,像是尚且陌生的人之间客套而虚伪的亲昵。 不知道的人真的会以为他们今天才刚刚认识。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云雾来身上。倪冬和耗子争先恐后,拼命指着自己,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睐。 祝凯旋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欢声笑语中,竖起一道只有他和她才能感知到的无形屏障。 逼仄、狭隘。 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雾来轻哂,把问题丢给她干什么。 他希望她怎么回答,说他么。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然后稍撇过头,看向冲她疯狂暗示的倪冬:“那就倪冬吧。” 虽然倪冬一直在积极地毛遂自荐,但是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为了活跃气氛的心态。 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颜值和祝凯旋存在一定程度的差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般的姑娘当然会首选最帅的人。 所以当他听到云雾来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选我啊?”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了,我不可以选你吗?”云雾来反问。 倪冬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了。”他实话实说,“我只是以为你会选阿凯。” 终于相信自己被幸运女神眷顾,倪冬整个人陡然兴奋起来,“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肤浅只看外表的,还是有人懂得欣赏内在美的。” “嗯,我比较欣赏你这种活泼可爱类型的男孩子。”云雾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妈叫我离桃花眼的男人远点。” 傅行此和宴随已经快笑疯了。 祝凯旋扯了扯嘴角。 出尔反尔的女人。 她以前最喜欢的明明就是他的眼睛。 既然其中一对伴郎伴娘阵型已经确定下来,傅行此干脆让剩下两个伴娘也把伴郎挑了。 伴娘之一的戚园园已经有未婚夫,帅哥纵然养眼,但既然不能摘,还是留给能摘的人吧,她率先指向耗子:“那我选你吧。” 跟倪冬一样,耗子也很吃惊。 谁能想到这些伴娘一个两个地都跳过了祝凯旋,不知道是眼神不好使还是单纯不好男色。 傅行此同样很是费解,云雾来的选择他倒是能理解,左右不过是女孩子家要面子才不选前任,但戚园园又是怎么回事? 他捏过祝凯旋的脸,左右看了看:“是我友情滤镜太厚了?” 落单的伴郎伴娘只剩下罗晶晶和祝凯旋,自动凑成一对。 其实早在一年前宴随和傅行此刚刚重逢那会,罗晶晶是对祝凯旋有过意思的,后来在祝凯旋的婉拒下,这场单恋无疾而终,黯然收场。 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不喜欢祝凯旋了,更虽然伴郎伴娘组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罗晶晶还是觉得颇为不自在。 她偷偷打量祝凯旋,看到他坐在不远处,男人脸皮到底比女人厚,即便是成了被挑剩下的那个也无所谓,不知道他笑着跟傅行此说了些什么,对组队的结果毫无异议的模样。 罗晶晶暗骂自己放不开,别人从来没放在心上的事,时过境迁早已翻篇,她何必自己脑补太多。 如是想着,她收回目光。 正在这时,她敏感地感知到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正在凝视自己,顺着这道视线,她很轻易地找到了它的主人。 正是宴随那个远道而来的伴娘。 对视的瞬间,云雾来冲她礼貌地笑了笑,并无任何异常。 罗晶晶连忙也冲云雾来友好一笑。 两个彼此不熟悉的人不小心对视时候有些尴尬的正常反应。 随后云雾来就看向了别处。 那令人不舒服的压迫感再也无处寻觅。 罗晶晶放心下来,看来是自己的错觉,无冤无仇的,别人怎么可能对她抱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敌意。 组队结束,游戏继续。 傅行此有分寸,没继续逮着祝凯旋薅羊毛。 其实当时宴随选伴娘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云雾来,是他说服了宴随邀请云雾来前来。不为别的,就为祝凯旋从未改过的“凯旋归来”和这些年的孑然一身。 把这两个人凑到同一个场合,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剩下的,他不可能强行摁头,还是要看当事人自己的造化。 接下去的时间,祝凯旋与云雾来得以相安无事。 晚上十点,宴随跟云雾来耳语两句,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宴随走到傅行此身边,亲昵地捏捏他的肩膀,说:“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傅行此问,“云雾也走了?” “不早了,我明天早上五点就得起来化妆,云雾倒时差这几天都没睡好。”宴随冲大家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说,“你们玩得开心,我们先走了啊。” 云雾来也跟大家道别。 昔日的恋人在这种时刻总能保持高度的默契,彼此不动声色地跳过了对方。 等到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傅行此想到自己的苦心孤诣没有得到半分回报,忍不住损了祝凯旋一句:“垃圾。” “你更垃圾。”祝凯旋反击。 “比如?”不知道自己垃圾在哪的傅行此愿闻其详。 祝凯旋沉默一会,不耐地说:“你他妈管自己结婚行不行,怎么那么多管闲事。” “这下你知道你去年有多烦人了?”傅行此嘲讽道。 祝凯旋发现了盲点:“所以你觉得我撮合你和你老婆很烦?” 正好宴随忘带东西回来包厢,顺嘴问了一句:“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祝凯旋立马把傅行此卖了:“他觉得我之前不该撮合你们俩。” 闻言,宴随似笑非笑地看傅行此:“哦?” 傅行此:“……” 好不容易好言好语哄走了宴随,傅行此啼笑皆非地质问祝凯旋:“祝凯旋你什么毛病,还给我恩将仇报上了?” 祝凯旋没有搭腔,把玩着手里半满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厚厚的玻璃壁里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到底谁恩将仇报。 俗话说得好,兄弟妻不可欺,这个妻包括但不限于现任、前任、喜欢过的人甚至是喜欢过自己的人。 范围很广,但没办法,人的占有欲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去年倪冬看上宴随而傅行此不方便表态的时候,是他执意把那个愣头青给拦下来的。 傅行此倒是好,云雾来选倪冬的时候,全场就属他笑得最狂。 GET /u/156/156229/57676192.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10 X-Real-IP: 66.249.89.210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6、第 6 章 傅行此和宴随的婚礼宣誓仪式在嘉蓝高中举行,为了更好地配合场地的氛围,伴郎伴娘都穿上了嘉蓝的校服,一直到晚上的喜宴才会换成正装。 两位新人不是同一届,伴郎伴娘服是按照新郎那一届的校服做的,校服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细微的改良,几乎与原版无差。 云雾来早上不到六点就起来了,梳妆完毕,她站在酒店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校服的自己,不由得好一阵恍惚。 上一回穿上这身衣服,还得追溯到九年前。 为了最大程度地还原高中生的模样,她扎了马尾,穿上球鞋,取下了身上所有的首饰,脸上只画了眉毛、扫了一层淡之又淡的打底,这妆别说直男,就是直女也看不太出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似乎回到了那些年的高中生涯。 清晨的锦城很安静,冬天的时候,天还黑着,一打开家门,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雾气,清冽又冰凉,她背着书包,轻手轻脚地关上家门下楼,那时候的市容市貌管理还不严格,小区外面乱七八糟地停满了冒着热气的早餐推车,卖什么的都有,手抓饼油条豆浆……不过选择虽多,每天吃她也会腻,兴致乏乏地看一圈,最后抱着不饿死就好的心态随便买点什么,然后把袋子串在腕间,慢悠悠地行路,走十分钟左右,就会来到车站,k729号公交车直达嘉蓝,公交车上,她会看到窗外的天慢慢大亮,整座城市从沉睡中醒来。 记忆很鲜活,仿佛她昨天才经历过这样的一个早晨。 但镜子里的自己,分明和从前16岁的自己是不一样的,经历过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双重毒打,她眼神里的稚嫩和青涩早就不见了。 其实现如今,小孩扮成熟,大人爱装嫩,学生和社会人士的外表差距压根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线,非要说25岁的年纪穿这身衣服有多违和,其实也谈不上,但大约是心境变了,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和这身打扮格格不入,就跟隔了个次元似的。 宴家。 云雾来上到三楼宴随的房间,罗晶晶正好从里面出来反手关上门,两人打了个照面。 云雾来觉得宴随的另外两个伴娘长得有点像,就连名字也都是abb形式的,要不是有了伴郎伴娘组队那事,她一时半会可能还真的没法区分她们两个。 她笑着招了招手:“hi,晶晶。” “早啊雾来。”罗晶晶也笑着回应,“你吃早饭了吗?” 云雾来:“没呢。” 罗晶晶说:“那我随便帮你拿点什么上来哦。” “好的,谢谢。” “不客气的。”罗晶晶一边说着一边下了楼。 云雾来则推开了宴随的房门,化妆间里,宴随已经编好了头发穿好了婚纱,化妆师正在给她描眉。 宴随从镜中看到云雾来进来,愣了一下,惊喜地回过头来:“天哪云雾,看到你的那瞬间,我真的有种我们还在嘉蓝读书的错觉。” 六个伴郎伴娘里面,只有云雾来和祝凯旋是嘉蓝中学出来的,所以虽然宴随已经看到过穿校服的罗晶晶,但冲击力远远不如看到云雾来来得大。 “不比当年了,老了。”云雾来走近去,把手搭在宴随肩上,“好漂亮啊,行此待会怕是要看傻眼。” “想多了,他早就看到过了。”宴随笑起来。 尽管如此,当半上午新郎和伴郎团经历重重考验终于敲开新娘子的闺房大门,新郎官在看到盛装打扮的新娘子的瞬间,脚步还是有了明显的停顿,笑闹的表情也停在了脸上。 看到胸前别着新郎胸花的傅行此,西装革履本是男人很平常的穿着,但宴随的眼角依然不可控制地泛起了泪光。 两位新人并不是唯二两个被对方的模样怔愣的人。 紧跟着傅行此进来的祝凯旋,目光第一时间不是落在最显眼的新娘子身上,而是落在了云雾来身上,脚步和脸上的表情同样有明显的停格。 背后的倪冬兴冲冲地撞到他背上,推得他往前趔趄了一小步。 倪冬丝毫没有发觉出不对劲,夸张地冲宴随大叫着:“傅嫂,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跟着我们此哥走!” 祝凯旋低了低头,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正常,注意力也转移到新郎新娘身上。 他穿着合身的灰白色校服,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上,遮住他半个下巴,金属拉链头随着他的动静晃来晃去,原本干干净净的额前今天刻意留了一层薄薄的刘海,显得很年轻,一如当年的模样。 看到他的那瞬间,云雾来记起从前的一天,自己坐公交车到了学校,然后穿过站着纪检组的学校大门,路边夹道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变成一棵棵光秃秃的光杆司令,疏疏朗朗的到校人流里,走着一个她一眼就能发现的少年,他单肩背着书包,校服背部的纯白布料上,似乎用黑色的水笔写了点什么。 她没有叫他,悄悄追近些。 看清了,他写了大大的三个字母:ywl。 是她名字的首字母。 这般招摇,很快引起了学校的注意,但是面对教导主任的质问,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我写的余文乐,怎么了,高中生不能追星吗?” 轻描淡写中,带着让女孩子怦然心动的吊儿郎当。 他就是要公开让全校都知道,祝凯旋喜欢云雾来。 教导主任明知他在撒谎,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是云雾来整个青春里,记忆最深刻的一幕画面,悠长久远的回忆像长镜头拍摄播放,时间的网罗不要命似的在收紧。 一时之间,回忆和现实死死纠缠,分不出你我。 直到祝凯旋从她面前走过,回忆和现实终于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 现在是现在,不是当年。 他的校服崭新洁白,背上一片干干净净,没有张扬的“ywl”。 他不再是往校服上写她的名字然后大大方方走在嘉蓝校园里的少年。 从旧回忆里挣脱出来,云雾来感知到了一道存在感极强的打量目光。 是跟着新郎和伴郎团一同前来的傅行此的妹妹傅明灼,傅行此专门带来作弊,让她跟宴随撒娇卖萌,好让自己的接亲顺利些。 小姑娘保持了队形统一,也穿了一身嘉蓝的mini版校服,进来先是被嫂子的新娘妆吸引了,摸了半天婚纱,然后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转悠帮忙找婚鞋,发现云雾来的时候,她停下来,歪过头左看右看,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的问号。 傅明灼由傅行此亲手抚养长大,最喜欢黏着哥哥,而祝凯旋身为傅行此形影不离的兄弟,也把傅明灼当成了自己半个亲妹妹。 因为他们俩的原因,云雾来跟傅明灼有过不少次的碰面。 那时候傅明灼还小。 加上读研的两年,云雾来已经有差不多五年没有见过傅明灼了,所以这会傅明灼只觉得她眼熟,但一时半会记不起她是谁。 “灼灼,你好呀。”云雾来跟她打招呼。 傅明灼不理她,又自己很辛苦地想了半天才肯放弃,注意力被哥嫂吸引,跑开前很敷衍地和她说了声“你好”。 傅明灼的好奇心实在太强了,接下去的时间依然不死心,时不时分出神来看云雾来两眼。 倪冬一门心思全在云雾来身上,他昨天睡前破天荒地问老妈讨了张面膜敷,今天还刻意起了个大早,拿电吹风和定型胶水折腾了不知道多少遍头发,头都快洗秃了才勉强满意,就连胸前的伴郎胸花位置都纠结了老半天,誓要以最帅的模样出现,好让云雾来眼前一亮。 所以他很快发现了傅明灼的反常,逗她道:“灼灼,你怎么一直看着雾来姐姐呀?是因为看她漂亮吗?” 听到“雾来”两个字,傅明灼终于记起云雾来是谁了,她“哇”了一声,问道:“原来你是云雾姐姐吗?” “是呀。”云雾来摸摸她的脸,“好久不见啊灼灼。” 傅明灼看看她,又看看不远处忙着找宴随婚鞋的祝凯旋,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凑到云雾来跟前,做了个说悄悄话的手势,语出惊人:“云雾姐姐,你今天也来跟凯旋哥哥结婚吗?” 云雾来:“……” 倪冬:“???” 倪冬惊愕的小眼神在祝凯旋和云雾来中间来回转了几圈,跟小姑娘求证:“灼灼,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傅明灼一脸“你真笨”的表情,大声宣布答案:“当然是因为云雾姐姐是凯旋哥哥的女朋友嘛!” 童言无忌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倪冬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不过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想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看上个女人是嫂子看上个女人还是嫂子。 一定是傅明灼那个小屁孩搞不清楚状况胡说八道。 一定是!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傅行此和祝凯旋。 傅行此一脸的幸灾乐祸。 而祝凯旋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管自己翻箱倒柜找婚鞋。 此情此景,事不关己才是最强有力的肯定。 倪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恨不得自己原地去世。 这叫个什么破事! 云雾来看他怀疑人生的模样,于心不忍,好心安慰了一句:“现在不是了。” 现在不是了,那也就是说是前女友。 但对倪冬来说,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安慰作用。 是前女友那又怎样呢?去年的宴随也只是傅行此的前女友,但因为他说要去泡她,傅行此记恨他到如今,此事更是成为朋友圈子里经久不息的笑话,每每说起来,大家就要疯狂嘲笑他。 现在可好了,他又看上了一个嫂子。 他后半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倪冬,卒。 享年24岁。 傅明灼这一嗓子出来,倪冬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专门对兄弟的女人感兴趣,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再和云雾来组队。 罗晶晶跟祝凯旋组队本来就觉得不自在,听闻傅明灼如是说,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一晚上那道令人不太舒服的眼神,这下更是为了避嫌,不肯再和祝凯旋一组了。 剩下耗子和戚园园,同样没有人肯“接盘”。 宴随为难地看向云雾来,征询她的意见:“那……云雾?” “那就我跟祝凯旋一队好了。”云雾来落落大方,“没事。” 傅行此悄悄拍拍傅明灼的头,目光里写满了嘉奖:“傅明灼,记你一次大功。今天让你吃两个冰淇淋。” “真的?”傅明灼很高兴。 “真的。”傅行此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祝凯旋。 昨天祝凯旋对傅行此“恩将仇报”的埋怨,实在是冤枉傅行此了。傅行此自己经历过前任险些被兄弟搭讪,当然比谁都明白那是种什么感受,他原本的计划是再等等,等彩排过后再去跟倪冬说明情况,因为彩排每一对伴郎伴娘免不了要有不少互动,保不齐能让祝凯旋好好醋上一醋,最好醋到忍无可忍自己找倪冬摊牌。 结果用不着他费心思,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倒是在阴差阳错间完成了助攻。 接亲热热闹闹地结束,傅行此在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泪眼婆娑里接走了宴随。 伴郎伴娘也一同坐着婚车离去,每一组伴郎伴娘一起坐同一辆车,去傅行此家的路上,祝凯旋和云雾来所在的这一辆车显得异常沉默。 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中央扶手,各自静静望着窗外。 车里开着车载广播,司机没察觉出异样,跟他俩闲谈:“你们太酷了,居然穿着校服,我头一回见到这样有意思的婚礼。” 祝凯旋很敷衍:“是啊。” 司机忍不住回忆起过往的学生岁月,感慨万千:“现在想想读书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啊,无忧无虑的,一群朋友每天打打闹闹,校服上写女朋友的名字,谈个恋爱跟打游击战似的,现在早就分手了,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云雾来在车窗玻璃里,看到祝凯旋不太清晰的侧脸。 他感觉到,转过头来。 在与他对视之前,她垂下眼眸。 司机说的,同样也是他们的青春。 唯一的不同是,她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 那么近,又那么远。 婚车队伍带着新人团队抵达傅行此家中,经过简单的仪式和休整,一行人前往嘉蓝。 云雾来已经有七年未曾踏足嘉蓝,上一回过来,还是和祝凯旋一起来的,教导主任看着他们两个又好气又好笑,佯装板起脸孔:“你们还敢同时出现,我看着你们两个最头疼了。” 玩笑过后,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们两个:“好好在一起,珍惜彼此,争取给我做出个早恋的正面教材出来。” 当时他们回答了什么,云雾来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尚且年幼的他们都对未来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学校里随处可见婚礼的装饰,正处暑假的周末,学校里面没有学生,平时庄严的地方,浪漫起来异常动人。 因为仪式在学校举行,有不少当年的老师前来参加婚礼,一同见证。 教导主任鬓角已经花白,跟两位新人打完招呼,发现了跟在后面的祝凯旋和云雾来,眼前一亮,大笑着迎过来。 “秦主任。”两人异口同声地唤道。 “行啊,凯旋,雾来,真行。算你们厉害。”秦主任大力拍拍祝凯旋的肩膀,半掰过祝凯旋的肩膀去看他的背,调侃道,“现在老实了,不往校服上写人家名字了?” 秦主任看他俩一同出现,想当然地以为他们还是恩爱的一对。 祝凯旋从善如流地解释道:“因为我现在不崇拜余文乐了。” “哈哈哈哈哈……”秦主任被他逗乐,更用力地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真的是十年如一日地皮,脑瓜子跟嘴皮子是还是一样的利索,一点都没变。” “秦主任,您也一点也没变。”祝凯旋说。 “你们都这么大了,我哪还能一点都没变呐?头发都白了,老了老了。”秦主任感慨着,他不忘初心,又把话题扭回来了,“行此和宴随今天结婚了,那你们两个呢,打算什么时候请老师喝喜酒?” 空气安静一秒。 秦主任睁着求知欲满满的眼睛等待答案。 祝凯旋模棱两可地笑道:“有消息了肯定会请您的。” “别拖。”秦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给人家女孩子一个名分了,情侣谈恋爱拖太久不好,也不小了,早点结婚要个孩子,多幸福美满啊!” 祝凯旋微笑着称是。 秦主任又拍拍云雾来的手臂:“雾来,听到没,抓紧啊,老师看过不会错的,凯旋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孩子。” 云雾来在秦主任充满了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喉头发紧,不忍秦主任失望,更不想说出实情被追问,最终,她忽视余光里的那个人,很轻地“嗯”了一声。 婚礼开始之前,新人团队进行拍外景和简单的彩排,伴郎伴娘的任务很简单,开场的时候手牵手一对对率先入场,然后站到红毯两侧,等候新人。 祝凯旋和云雾来是最后一对,罗晶晶和倪冬,戚园园和耗子在前,依次按照婚庆团队的指示入场。 然后轮到他们。 祝凯旋朝云雾来伸出手,掌心向上。 云雾来盯着那只手看了一小会,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但只是虚浮着,没有落到他掌心里去。 戚园园和耗子站定,婚礼总导演通过麦克风呼唤:“好,接下来第三对上来,大家记住这个时间差,记住走路速度,也记住两个人的间隔,待会婚礼就按着现在的来。” 两人一起迈上舞台的台阶,又一起走向位置所在。 过程中,两只手数度在走路的颠簸中不小心轻轻相撞,皮肤肌理久违地轻轻摩擦,感知到对方手掌熟悉而陌生的温度,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然后再数度克制地分开,回归到互不相干的安全距离。 导演眼尖,立刻就指出来了:“不是吧,牵手还要借位,你们也太保守了吧?!现在就算了,待会正式婚礼上记得把手拉住。” GET /u/156/156229/57676194.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7、第 7 章 一共进行了三遍彩排。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遍的时候,安全距离的火候控制技术已经突飞猛进,两只手在靠得极近的情况下,全程只碰到了两次。 等到第三遍彩排,云雾来全部注意力都跑到手上去了,跟不跟祝凯旋肢体接触成了次要原因,她现在的心态就类似与走路要踩砖缝、看升国旗想看国旗和国歌同步到达一样,纯属强迫症发作。 细节决定成败,设计师的世界必然是吹毛求疵容的,没点强迫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设计师。 他们是最后一对,要走的路也是最远的,云雾来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走路的起伏控制手的上扬与下沉,在近到能够感知对方手心存在的距离下,愣是全程保持了零接触。 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成功近在眼前,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这口气就被吊起来了。 “啪。” 祝凯旋的掌心忽然往上一抬,与她的手合十轻轻一撞,打破了她只差临门一脚的苦苦坚持。 真是有毒了——云雾来颇为不爽地扭过头,看向罪魁祸首。 祝凯旋回视,他似是不明白她的火气为何而来,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无辜和疑惑。 云雾来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他是故意的,但料想他应该也没那么无聊,只好作罢,反正只是孩子气发作的小事,总不好耽误了排练,她按照流程和祝凯旋分开,站到长台两侧。 “可以可以,完美,待会就按着这一遍来。”导演很满意,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祝凯旋和云雾来,“正式上场的时候你们记得一定要把手牵起来。” 彩排结束以后,背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团队跟着新人团队一起在学校里面拍照。 高三四班是当年傅行此和祝凯旋的班级,经过学校和现高三四班同学的允许,他们前往教室取景。 高三的学生是没有完整的暑假可言的,课桌上、抽屉里堆满了书,高考倒计时簿带着王者般高高在上的气场,悬挂在黑板报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毕业以后,大家多多少少都回去过自己的高中学校看望老师,但像今天这样穿着校服进到教室里,在堆满书和试卷的课桌前坐下来是头一次,空气里有淡淡的纸张和印墨的味道,混在窗外馥郁的花朵芬芳里,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青春的饱满滋味。 那感觉说是时光倒流都不为过。 一对新人坐在教室中间,三对伴郎伴娘分别于左右后围绕,依照摄影师的指示摆出各样的pose拍照。 摄影师:“新人托腮互看,伴郎伴娘们不要抬头,装作奋笔疾书就行,大家随意一点,就想象你们当年读书那会上自修课的样子。” 云雾来照办,从桌上拿起一只笔,旋开笔盖。 旁边的祝凯旋也拿起了笔,半趴到课桌上,桌椅对于人高马大的男人而言略显局促,他伸展开来的手臂越过了三八线。 薄薄的校服之下,两人的手肘若有若无地贴在一切。 云雾来扭过头去看了三八线一眼,确认是他过线,底气瞬间就足了。 祝凯旋看懂她的眼神了,垂眸看了三八线一眼。 大约一秒钟以后,他收回手臂,回到自己的领地。 身处教室,大家的状态都很好,摄影师指挥好姿势,准备开拍,嘴里数起倒数:“3,2,1。” 读书那会,他们不是同班,几乎没有待在同一个教室里面学习的机会。 印象中仅有一次,那天学校组织了秋游,但是秋游地点在锦城臭名昭著,不少学生都没参与,不去秋游的学生就留在学校自习。那天两人闹了点不愉快,为什么闹矛盾已经无可考究,总归左右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云雾来拒绝搭理祝凯旋,而他胆大包天,趁班主任都去带队了,直接跑到他们教室来参加自习,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同桌的位置上。 他一本正经地打开作业本,故意撑开手臂,侵犯她的桌面领地,抵住她的手肘。 她不想理他,往旁边挪,他就锲而不舍地跟过来。 她继续躲,他继续追。 谁也不说话,互相较劲。 等到他霸占了她整张桌子,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时候,和好的距离只有一张课桌那么短。 从教室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操场,操场同样是重磅取景地。 烈日当空,大家按着摄影师的指示在草坪上一顿摸爬滚打。 宴随第一个撂挑子不干了,站到树荫下不肯再动:“要不就这样吧。” 摄影师难得碰到这样别开生面的婚礼和外景,舍不得就此结束:“照片有点少诶,你们确定不拍了吗?” 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婚礼,宴随当然怕留下什么遗憾,但看着毒辣的日头,她又实在没勇气出去。 最后她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出来:“先让他们男的多拍几张吧,我们休息一会再说。” 全体男士:“……” 于是新娘和伴娘团躲在树荫下喝冰奶茶,目睹男士们被摄影师带走,来到引体向上的器材下。 金属杆被日头晒得滚烫,祝凯旋摸了一下就被烫得“唰”一下收回了手,拿冰水浇了一遍杆子才能上手。 摄影师一声令下,四人齐齐举起双臂挂上杆子,手臂发力,向上撑起身子。 倪冬是最先坚持不住的,苟延残喘做了两个引体向上就败下阵来。 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倪冬气急败坏:“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一个都做不了,现在已经有进步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能做两个呢?”傅行此看热闹不嫌事大,意有所指地看了祝凯旋一眼,“是因为想在谁面前展示男子汉气概吗?” 祝凯旋低头看倪冬一眼。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瞧得倪冬心里一慌,佯装淡定地解释:“什么啊?是因为我最近定期去健身房锻炼,所以体力变好了。” 而远处乘凉喝奶茶的女士们虽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但并不妨碍她们笑话倪冬。 罗晶晶:“原来倪冬这么弱。” 戚园园:“还用原来吗,看着就弱。” 宴随很坚定:“云雾,别给他机会,他不行。” “我看出来了。”云雾来把下巴搁到她肩头,“放心吧。” 耗子拼尽全力没把自己第六次举起来,遗憾止步于五个引体向上的战绩。 器材上只剩下祝凯旋和傅行此的比拼。 两人做了十七个引体向上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体力惊人。 女士们的话题不可避免地在少儿不宜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罗晶晶“啧”声不停:“阿随,看来你很性//福啊。” “是呀。”宴随笑眯眯,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了,然后扭头看向云雾来,坏笑着调侃道,“是不是啊,云雾。” 云雾来的目光所至突然变得有些刺眼,不能直视,就像刚才他乍一触碰到滚烫杠杆的灼伤。 某些隐秘不为外人知晓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汗//湿的身体,氤氲失焦的眼眸,耳畔的呢喃,有极致的折磨和极致的快乐在重叠。 她一直到大二才成年,在此之前,他是真的忍了很久也忍得很辛苦,一朝解禁,当然要加倍奉还,一直到她出国为止,那段日子要是形容起来,什么荒//淫//无道,什么夜//夜笙歌,都丝毫不为过。 引体向上极耗费体力,两个还在继续竞争的男人彼此都已经精疲力竭,但又不甘心输给对方,吊在杆子上不肯下来。 事态不多久就跑偏了,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两人手脚并用,开始了互相拉扯模式,试图把对方弄下去。 女士们看热闹,笑得东倒西歪。 很快大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祝凯旋的外套在拉扯中被撕破,从肩头开始到下摆直接裂为两半,而且还不是按照针线的拼接处裂的,完全就是自由发挥地裂,跟块破布似的挂在身上。 “我靠,你们两个有毛病吗?”宴随都给气笑了。 祝凯旋和傅行此都知道自己闯了祸,但互相甩锅,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宴随不想听,咄咄逼人地质问:“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们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任谁能想到婚礼当天会出这种意外,校服只准备了三件男士三件女士,没有多余的备用。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解决方案来。 有人说,干脆全员都不穿外套,只穿校服t恤。 有人说,赶紧找个会针线的缝几针。 还有人说,要服装厂以最快的速度赶一件出来说不定也来得及。 祝凯旋一直没有参与,最后,他出声给出了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我读书时的校服还在,我去拿吧。” 抛开新旧问题,两件校服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读书时的那件背上写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高中时期的两件校服还完好无损地收藏在衣柜里,时隔多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祝凯旋穿着其中一件回到新人团队中间,虽然颜色不若其他几人的崭新洁白,不过无伤大雅,没人会看得那么仔细,以假乱真不成问题。 倪冬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上的三个大写字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在那边想了好一会那是什么意思。 等想出来以后那叫一个惊天雷劈,差点当场给祝凯旋跪下。 “哥,我错了哥,原谅我哥。” 祝凯旋似笑非笑,并不表态。 “这样,我自罚单身三年,怎么样哥?您能消气了吗哥?”倪冬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你不自罚三年内也找不到女朋友。”祝凯旋说。 “那你想我怎么办?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现在覆水难收。”倪冬忐忑地询问他的意思,“只要你说,我都照办。” 云雾来坐在边上充耳不闻,连眼神也不给他们一个,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祝凯旋看着倪冬,脑袋朝云雾来的方向点了点,用她早上说过的话宽慰倪冬:“没事,现在不是了。你放心大胆追求真爱吧。” 倪冬没听出宽慰,只听出了其中浓浓的杀气,心里抖成了筛子:“一日为嫂终身为嫂,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哥,我再也不会看嫂子一眼,不然我就自刎双目谢罪。” 倪冬说到做到,从嫂子探测仪变成嫂子屏蔽仪,云雾来在哪,他的眼神就坚决不往哪看,碰到必须要看她所在的方向看的情况,他也要把焦点牢牢聚集在与她无关的人事物上,连余光都不散发到她身上去,差点没练成个斗鸡眼。 时间差不多了,宾客们已经齐聚一堂,等候见证傅行此和宴随爱情道路上最神圣的一幕。 学校礼堂里,灯光暗下来。 导演在对面遥遥给伴郎伴娘们使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登场。 倪冬率先牵着罗晶晶的手缓缓入场。 等两人站定,耗子和戚园园随后跟上。 后台很暗,只有一盏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祝凯旋伸出手。 时间还早,戚园园和耗子还要再走一会才到目的地。 云雾来停顿一下,还是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一如既往。 祝凯旋的五指轻轻攥紧些,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等候的那短短二十几秒钟的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长到好像足以把他们那么多年的纠葛一一数算回忆。 音乐播到其中一个节点,是提醒他们上场的记号。 两人同时迈步,跨上台阶,黑暗中,她的鞋尖不小心踢到台阶竖面,脚步有了小小的一个趔趄。 他来扶她,终于彻底握紧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越缠越紧,用力到她甚至有些发疼。 走到聚光灯下的那瞬间,强光下云雾来下意识微微眯起眼睛。 她好像走进了时光隧道,回到她很想回去的那些年。 站在嘉蓝的礼堂里,打扮成学生的模样,穿着最讨厌的校服,身边的男孩子的背上是她的名字。 台下有他们曾经的同学朋友,还有熟悉的老师和学校领导。 不同于那些年的是,所有人都在微笑。 很多人都在祝福新人之余,也给他们祝福。 没有人会再看着他背上的字直摇头,也没有人会再阻止他们大庭广众之下牵住彼此的手。 那些祝福他们的人不知道,明明上天给他们准备了一条阳光明媚的康庄大道,他们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等到走到终点,他们就没有了牵手的理由。 等这场宣誓仪式结束,他就会脱下写了她名字的校服。 等明天,她就会回到遥远的国度,不知道下一次碰面在何年何月。 那么多年的纠缠碎成满地的狼藉,难以拼凑。 聚光灯的光芒照得她的眼眶有些酸胀。 GET /u/156/156229/57676195.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8、第 8 章 宣誓仪式结束以后还有喜宴,新人团队和宾客们离开嘉蓝高中,前往宴森酒店。 宣誓仪式只邀请了至亲和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们参加,饶是如此,人数也有百来个,再加上婚庆团队和摄影团队,数量可观,嘉蓝的停车场忙碌起来。 这会坐车不像接亲有那么多讲究,随意找空座坐就行。 云雾来随便上了辆空的婚车,一天的奔波下来人难免有些累,她把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 昏昏欲睡之际,车门被打开,外头的暑气和人声鼎沸一起混进来,想来是谁也要上车。 外头的光线刺眼,闭着眼睛都光感强烈,云雾来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瞌睡被打扰,她只盼着对方动作麻利点,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既不上车,也不关门。 云雾来的脑子渐渐清醒不少,她睁开眼睛,从指缝中望出去。 果不其然,是祝凯旋。 他穿了件校服t恤衫,左臂臂弯间搭了脱下来的校服外套。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 整个车里的冷空气都差不多跑光了,已经跟外面的温度完美同步,热得云雾来肝火都开始烧了,她忍无可忍地呛道:“上不上,不上把门关上。” 祝凯旋猫下腰,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云雾来重新闭上眼睛,闭眼前的画面却没那么快从脑海消失。 他被汗微微打湿的刘海撩向后面,很像从前打球回来的模样。 祝凯旋无声轻哂。 几年过去,看来她的起床气还是没有好转,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她睡到一半发脾气的声音总会带点若有若无的嗲气,听的人明明是落了埋怨,心里却跟被猫爪挠了一把似的,有点疼,更多的是痒。 不少宾客也在就近原则下被分配着上了婚车,倪冬是最晚来到停车场的几个人之一,他大老远看到一辆车的副驾驶座是空的就跑了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嚷道:“真是热死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看同车的是谁,先看到了闭眼打瞌睡的云雾来。 倪冬:“!!!” 他僵硬地将视线平移到自己身后的位置上,看到了从手机里抬起头的祝凯旋,正在冲他微笑:“倪冬,来了?” “对不起,哥,我现在就滚。”倪冬落荒而逃。 倪冬滚去敲傅行此和宴随的头车了。 加长版的劳斯莱斯空着也是空着,加他一个倪冬不过分吧? 他不想跟傅家宴家的长辈或者嘉蓝的学校领导拼车坐,认都不认识,多尴尬。 傅行此降下车窗:“滚。” 倪冬的脑子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是两位新人想撮合祝凯旋和云雾来的心思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他理直气壮地威胁人:“那我只能去当阿凯还有云小姐的电灯泡了。” “……你妹啊。”傅行此又好气又好笑,“回来。” 把倪冬叫上车以后,傅行此又有些后悔。 那两个人,谁也不愿意搭理谁,其实有没有电灯泡怕是都一个样吧。 傅行此猜的没错。 某辆车里,后座两人各占一边。 一个虽然没了睡意但闭眼假寐。 一个无所事事选择低头打游戏。 车开出一小段路,云雾来的手机进来一通来电。 来电显示:哥。 她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一会,接起来:“喂。” “雾来。”低沉的男声透过话筒,在安静的车里清晰可闻,“你回国了?” 祝凯旋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对。”云雾来只简单地给了一个字的回答,然后就沉默下来,没有打算多说什么。 骆洲在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一会,干咳一声,找话题:“回来怎么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回来参加婚礼,很快就要走。”云雾来说。 “那也回来看看吧,正好暑假云霜也放暑假在家,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骆洲的说话语气一如以往地温柔。 骆洲是云雾来干爸干妈的儿子,比她大三岁,与她,还有妹妹云霜,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很多年。 云雾来心下有点奇怪,骆洲居然对她送礼品到小区保安亭却没有进家门的事情绝口不提,像是完全不知情似的。 “不了,下次吧。”她婉拒,“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事实上她还没买好机票。 “那喝完喜酒过来一下,好吗?”骆洲见她仍是不说话,加重了筹码,“雾来,妈妈这些年一直很惦记你。” 云雾来被捏住了七寸,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云父和骆父从年轻时就是好友,各自结婚后,两家人也来往得很频繁,云雾来和妹妹云霜认了骆父骆母做干爸干妈。 云雾来14岁那年,骆父有事在忙,云父云母回家途中顺便绕去机场接旅游回来的骆母和骆洲,就是这一帮,夫妻俩在路上遭遇了车祸,云父当场死亡,云母重伤,数次抢救也没能醒来,成了植物人。 此次事故,云父闯红灯负全部责任,对方出于人道主义象征给了点钱,事情就算了结了。 事情虽非骆家本意,却不能改变悲剧,骆父骆母感到愧疚万分,肩负起了云家两个孩子的抚养责任,云雾来和云霜就这样住进了骆家。 干爸干妈是真的待她们姐妹俩很好,原本的小康之家因为多了两个孩子一下子变得拮据起来,但他们宁愿少给骆洲,也绝不会亏待她们姐妹俩,骆父加倍努力赚钱,云家的钱是要给云母治病用的,他一分也不会动。 几年间,云母和骆父相继过世,骆母纪秋月肩上的担子变得更沉重,她从不抱怨,更没有想过要甩掉责任。 纪秋月这些年的辛勤付出,云雾来全部看在眼里,她们本该是母慈女孝,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人。 可谁让骆洲喜欢她。 纪秋月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帅气体贴,善良勤勉,到底哪里配不上云雾来。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本该是天作之合。 可云雾来只把骆洲当哥哥,没有半分爱情的余地。 纪秋月哪怕再疼爱云雾来,打心眼里最爱的还是自己的亲身儿子,她明白感情不能勉强,但没有一个母亲可以泰然面对一个让自己儿子伤心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儿子拒绝与别的女孩子发展感情,大有非卿不娶的架势。 自事情说开,养母女之间的关系日渐尴尬,更数度降至冰点,到研一那年,云雾来找了个借口从家里搬了出去。 此后,她长期待在巴黎,很少与骆家来往。 但纪秋月给云雾来的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是说忘就能够忘掉的,对云雾来而言,纪秋月确实是一块不能轻易触碰的软肋。 所以当骆洲说“妈妈这些年一直很惦记你”,她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再也说不出坚定的拒绝。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一旁的祝凯旋劈手夺回了手机:“云雾来难得回来一趟,我不是很舍得跟她分开。如果你和你母亲不介意的话,我待会晚上跟她一起过来。” “你是?”骆洲不太确定地把自己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祝凯旋?” 祝凯旋嗤笑一声:“不然呢?” 骆洲半信半疑:“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祝凯旋看似悠哉悠哉实则夹枪带棒,“考虑好了没有,要我们一起上门一趟吗?” 骆洲沉默。 让云雾来带着男友上门无异于是当面打纪秋月的脸,场面会多难堪,可想而知。 “给你三秒钟。”祝凯旋不给考虑的余地,立刻开始倒数,“3,2,1。拜。” 数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把电话给撂了,然后把手机丢回给云雾来。 云雾来接过,低着头若有所思。 等了好一会,电话都没有再响。 祝凯旋语气恶劣,想到骆洲的感受,云雾来确实感到于心不忍,可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 “舍不得了?”祝凯旋误解了她的意思,面色冷下来,“舍不得就打回去,算我多管闲事。” “没有。”云雾来侧头看他,“谢谢。” 他淡嗤一声,转头看起了窗外。 后脑勺有点傲娇。 GET /u/156/156229/57676196.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9、第 9 章 车里安生了没一会,轮到祝凯旋的手机开始狂轰滥炸。 是邓点点的电话。 “简直是气死我了!”邓点点的嗓门透过话筒,清晰飘荡在车内狭小空间,“凯旋哥哥你在忙吗?” “有什么事微信说,空了回你。”现在在去往酒店的路上,祝凯旋确实无事可做,但无事可做也不意味着他想听邓点点发牢骚。 邓点点无视他的拒绝:“你那个高中同学……” 祝凯旋本来都准备挂了,听到这里,又默默把手机贴回耳边了,同时,在云雾来的打探眼神中,把声音开到了最小。 云雾来听不清了,只能零星听到邓点点的声音,一通机关枪似的狂轰滥炸,祝凯旋老半天才来个“嗯”或者“是吗”,还说了两次“那也没办法”。 一直等到他把电话撂了,云雾来都没听出任何事情始末来。事情可能与自己相关,她当然是想知道的。 但祝凯旋挂了电话就管自己自己玩手机,完全没打算告诉她邓点点一惊一乍所为何事。 好,那云雾来就憋住不问。 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车子开到宴森酒店正大门口,祝凯旋把自己手机丢给她,然后管自己先下车了。 云雾来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去—— 回国那天邓点点雇人拍自己买热搜,一如既往没有激起水花,倒是浑身穿了自家品牌的云雾来不小心也入了镜,还被一个时尚圈大v发现并且转发了:背后那个小姐姐的衣品和气质???给跪。 这事本来也闹不大,世界上美女那么多,看两眼就完了,谁还能记着谁。 结果就在今天,一个叫丁嫱的当红小花穿了同一条裙子出现在机场街拍,好事者玩起了对比,一时之间,粉黑大战打响,还有不少路人下场搅浑水。 qc这条裙子直接被卖到断货。 除此之外,喜提热搜。 #丁嫱 quennell cooper# #丁嫱撞衫# #丁嫱遭素人吊打# 邓点点费尽心机,最终却把云雾来送上了热搜。 她能不生气吗? 云雾来这下能理解为什么骆洲压根没有提及她去过小区门口的事情了,估计骆家压根就没有收到她的礼品。自她去qc工作,他一直在关注qc,怕是从热搜上知道她回来的消息的。 至于骆家为什么没有收到,要么是保安大叔没有帮忙。 要么…… 云雾来的脑海中闪过骆洲的话:正好云霜也放暑假在家。 在骆家,曾有一个奇怪的三角关系,骆洲喜欢云雾来,而云霜喜欢骆洲。 当然了,她也只是猜测。 云霜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对她的排斥。 成长过程中,类似的事情偶尔会发生,次次都是这般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一次两次,云雾来只当自己多心。 三次四次,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背后是否有人为因素。 宴随和傅行此结婚,是宴森集团和宗扬集团一等一的大喜事,锦城的母亲河江边高楼林立,璀璨灯光秀贺喜二人新婚,婚宴设席于宴森酒店最豪华的宴厅,将汇聚各界名流前来。 这种场合下,穿校服肯定是不适合了。 伴郎伴娘们都要换上正装,男士穿西装,女士穿伴娘礼服。 云雾来换好伴娘服从休息室的隔间出去,祝凯旋刚好从隔壁的隔间出来,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一眼。 那场短暂的校园梦醒了,就像十二点灰姑娘身上的魔法失了效,他们重新变回大人的模样。 新人已经举行过宣誓仪式,但喜宴现场总不能光吃饭,所以现场除了邀请了一线组合登台献唱活跃气氛,还增加了不少互动环节。 云雾来一向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参与兴致不高。 不过人生总是这样,越是在意越是得不到,越是漫不经心越是受命运眷顾。 王子公主般浪漫的婚礼燃起了现场不少单身人士对爱情的渴望,到了抢手捧花环节,除了伴郎伴娘,还有好几个自告奋勇上前来的单身人士,共计十来个人,纷纷跃跃欲试地看准了新娘手中的捧花。 “3,2,1——”随着司仪倒数结束,宴随背对着众人把捧花往后一丢。 人群蜂拥而上。 云雾来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不想被踩到,捧花就这样从天而降坠入她的怀里,她下意识双手接住,在满堂喝彩中茫然地抬起头来。 “我们看到捧花巧妙地躲过了这么多人的狙击,直奔这位美丽的伴娘女士而去,还是伴娘。”司仪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来。 剩下那些抢捧花的人都下去了,只剩云雾来在台上, 这就是云雾来不喜欢参与婚礼环节的原因了,因为一旦你抛头露面,甭管什么原因,就一定会成为司仪的目标。 司仪走到她身边站定:“这位伴娘,你和新娘是什么关系?” 云雾来:“是朋友。” “噢,是闺蜜,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看到今天不但是两位新人帅哥靓女异常养眼,伴郎伴娘团队也是颜值很高啊。”司仪笑道,“请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司仪口若悬河:“刚才我有注意到,其实你没有很积极去抢捧花,不过花还是到了你手里,我觉得这说不定冥冥之中是一种预示,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会到来,希望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 “那就借你吉言了。”云雾来客套地回应。 “身为新娘的好朋友,你说点祝福送给两位新人吧。”司仪面色如常,“祝伴郎伴娘——” 说着,他把话筒递到了云雾来嘴边。 台下有人窃笑。 当局者迷,云雾来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一下子没能听出其中的文字游戏来,只当司仪问的是“祝新郎新娘”,下意识给了句祝福语:“长相厮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台下一片起哄声,新郎带头鼓掌。 这下子场面是彻底混乱了。 司仪憋住笑,装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眼光很好,确实,咱们的伴郎们都一表人才。” 现场嘉宾有不少是曾经就读于嘉蓝中学的,知道两人曾是一对后来又分开,伴郎虽有三个,但不妨碍一则大型八卦悄然流传开来—— 年度翻车现场!还有什么比祝福自己和前任更尴尬? “云雾来看着还挺淡定的,是我我真的想原地爆炸。” “谁不是呢,我想到我前任,我只想他狗带,我要是有朝一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要跟他长相厮守……卧槽,那画面,我简直尬到脚趾蜷缩。” “那再尴尬能怎么着,在台上当然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了,不然更难堪。” “我看祝凯旋也挺淡定,头都没抬,两个人都挺能装的。” “你们说他们两个会不会借此机会复合,老情人相见最容易重燃爱火了。” “谁知道呢。” …… 在司仪的“再给你一次机会,祝伴郎伴娘?”的追问里,云雾来没给大家看戏的机会,自己修改了命题:“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司仪看得出云雾来不想陪着闹,见好就收:“好,非常感谢伴娘的祝福,那我们也祝你早日找到真命天子,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四个字又引发台下一波起哄。 回到主桌席,两位新人还在台上,只剩下六名伴郎伴娘的桌上气氛略有些诡异。 祝凯旋顾自己慢条斯理吃东西,倪冬他们四个人暗戳戳地观察两位当事人的反应。 云雾来视若无睹,也拿起筷子开始夹东西吃,他们一会还要陪着新人挨桌敬酒,不趁现在填点肚子待会就得挨饿。 “快吃吧。”戚园园扯开话题,“很快就要开始敬酒了。” “对对,快吃。”倪冬赶忙附和。 一时之间,桌子上只剩动碗筷的声音。 喜宴到临近十点多才结束,新人团队都喝了不少酒。 云雾来就住在宴森酒店里,是最方便回去的一个,跟两位新人和其它伴郎伴娘们——当然了,排除祝凯旋,道了别,她回去客房。 回房间以后,她不胜酒力,迷迷瞪瞪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究竟睡没睡着自己也分不清楚,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起那些丢在休息室里的校服来。 读书那会的校服在毕业后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要是现在能拿一套做纪念,倒也不错。 祝凯旋居然把校服保存得那么好,她万万没有想到。 宴会厅早已宾客尽散,工作人员的打扫也进入尾声。 “女士,是丢了什么吗?”看到她进来,有人前来询问。 “我来拿衣服。”云雾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工作人员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嘟囔了一句:“怎么都回来拿衣服?” 进去休息间的是时候,云雾来跟一个刚好出来的人相撞。 她后退半步,定睛一看。 巧了,祝凯旋。 酒瞬间醒了大半。 她摸着被撞痛的鼻梁,绕了过去。 所有校服都混在一起,因为以后没有穿的机会,所以大家都没带走,她从里面挑了一套女士的尺码,拿好走出去,外头已经没有祝凯旋的身影。 到了电梯厅,有道人影倚墙站立。 电梯按钮是暗的,他没有按电梯,是在等人。 不消多说,等的是她。 男人抱臂斜倚着墙,桃花眼似醉非醉:“祝词很好,跟我求和?” 求你二大爷。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一喝多就会奇奇怪怪。 “口误而已。”云雾来率先进到电梯按下关门键,“我临时回国行程很赶,你想离婚直接跟我的律师谈。” 电梯门一动就让他抬臂给挡了回去:“那你要是想约我吃饭,记得找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她不假思索:“你放心,我不会的。” 祝凯旋松手任由厢门缓缓阖上,眼底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你也放心,我也不会。” 电梯彻底关上开始下沉,她听到一句很模糊的话,浸了酒意的脑袋分不请它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借你吉言,长相厮守,老婆。” GET /u/156/156229/57676198.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8 X-Real-IP: 66.249.89.208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10、第 10 章 回到酒店套房,云雾来草草洗漱过后就躺到了床上,就连护肤步骤都只随便往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面霜。 累了一天外加喝了酒,她整个人是很困的,在躺下去之前,她以为自己一沾到枕头就能睡着,谁料到,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祝凯旋那张脸,和电梯门关上之后他说的那句话。 “借你吉言,长相厮守,老婆。” 他叫她老婆。 云雾来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祝凯旋偶尔也会叫她老婆,不过基本都是神志比较迷乱的时候,简单来说就是在床上。 当然,床上只是种笼统说法,严格来说不仅限于床上,也有可能在车上,在卫生间或者客厅沙发等等任何有条件的地点。 但是他名正言顺叫她老婆,这还是头一声——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怪异。 既是前任,也是夫妻。 很多人得知云雾来和祝凯旋分手都会为他们感到惋惜,好奇心发作的更不在少数。 云雾来很多次与别人说过:“和平分手。” 没有一个人会立刻相信。 金童玉女的校园爱情最终变成分头前行的结局,人们总倾向于给它添上一个惊天动地戏剧化十足的分手原因,似乎只有这样,才不枉费它轰轰烈烈一场。 “是不是第三者插足啊?” 这往往是大部分人的第一怀疑,怀疑的一般都是祝凯旋,不止因为他是男人,还因为他那双看着就很招桃花的眼睛。 那些年觊觎祝凯旋的女孩子确实不少,长得好看又家境优越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异性中的香饽饽。高中的时候还好些,到了大学他们虽在同一个城市但不在同一所学校,更别说后期她出国读研,根本管不了他。 “那是他家里不同意?” 第三者插足分手的猜测被否定后,吃瓜群众的第二猜测同样高度统一。 电视剧里,小说里,普通人家的女孩与豪门贵公子相恋,总会遭到男方家里的激烈反对,男方母亲一身珠光宝气,把女孩约到咖啡厅里,趾高气昂地把一张支票甩出去:“你不就是要钱吗,这里是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但是,真的都不是。 没有第三者插足,他们彼此都是忠贞的人,守得住道德底线。 没有家庭的阻碍,当年祝家确实不算非常满意她,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当然更想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但是祝家很民主,尊重祝凯旋的个人意愿,从来没有给他施加过什么压力。 没有误会,没有狗血,没有难言之隐。 他们只是相恋多年,然后又碰上了读研两年的异国恋,就跟很多恋爱长跑和异国恋的情侣一样,在激情退去和分隔两地中,败给了现实而已。 从最初的争吵不断,到后来的无话可说。 研二那年,云雾来在机缘巧合下认识kerr,kerr看中她的设计才华,邀请她到qc工作。 进qc工作,这意味着她要去法国生活,归期未定;也意味着她要继续和祝凯旋分隔两地。 云雾来没有经历什么艰难的心理路程,很爽快就做出了决定,qc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顶奢品牌,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 祝凯旋充分理解她的选择,没有一句挽留。 毕业以后云雾来回国办各项手续,离开锦城去法国那天,祝凯旋送她去的机场。 一路上,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有关这一段感情,他们都已经筋疲力竭,没有人说过“分手”二字,但是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岌岌可危的爱情挺不过这一次的离别,结局已定,他们没有挣扎的必要,更没有挣扎的力气。 取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两人一路无言地来到海关入口。 云雾来停下脚步。 “能再抱一下吗?”祝凯旋朝她微微伸出双手。 抱住他的瞬间,云雾来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这大约是最后一次抱他,最后一次以情人的身份见面。 他们甚至可能再也不会见了。 经历了那么久的争吵和冷战,其实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还爱不爱他,只是那么多年的青春实在是太沉太重了,站在命运的交叉口,她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短暂的拥抱过后,两人分开。 云雾来眼里已经看不出眼泪存在过的端倪:“那我走了啊。” 祝凯旋点头。 云雾来想了想,觉得生活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于是她有点言不由衷地跟他说:“祝你幸福。” 说出来以后,她又觉得这不完全是客套,从一定角度来说,也算的上是她的真心话,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九年,在一起近七年,关系早已不仅仅是情人,更是互相陪伴的朋友和家人。 虽然想到自己那么多年悉心调//教出来的男人有朝一日便宜了别的女人,很不甘心。 祝凯旋只是看着她,没有说“你也是”。 小气的男人呐。 到最后就连句客套的祝福都不肯给她。 “拜拜。”云雾来没有强求,再度告别后,走进海关入口,等候排队。 就在她即将走入之际,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祝凯旋竟然还在。 就是这一眼,他下定了决心,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太气势汹汹,搞得一边的海关工作人员神经紧张起来,警惕地摸向了后腰的武器。 祝凯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队伍里面拉了出来,石破天惊来了一句:“去领证吗?” 云雾来石化。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以防万一,云雾来还是问了一嘴:“什么证。” 简直是废话,除了结婚证他们两个还能领什么证。 祝凯旋没有回答废话,执拗地问:“就说你敢不敢?” 他的手攥得她很紧,暴露他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云雾来用五秒钟时间来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然后答应了这个荒唐的邀请。 飞机很快起飞?随便。 行李已经托运?无所谓了。 户口本?能拿的拿,不能拿的偷。 整个过程她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像是灵魂漂浮在半空里看自己的肉//体在机械地干着一件荒唐至极的事,他也好不到哪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重,拍合照的时候就连工作人员都看出不对劲来,装作不经意地来了一句:“婚姻不是儿戏,要对自己负责啊。” 红本子到手,没有任何庆祝可言,云雾来把属于自己的那份结婚证扔进随身背的包里,再度前往机场,搭乘最近的一般航班离开了锦城。 领证不是和好,他们没有公开,没有给彼此什么承诺,更没有要求对方履行什么义务,在离别之际,他们没有任何温存。 云雾来一直到坐上飞机才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红本,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有冲动的因素在,被他一激,她不想服输,他一个祝氏集团的独子敢不立婚前协议跟她结婚,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也因为不甘心,付出那么多年青春,砸了那么多沉没成本下去,不想就此作罢。 可是归根到底,最大最大的原因,是她舍不得,舍不得从此和祝凯旋成为陌生人,舍不得让别人拥有他,她答应领证的心态就跟给脑死亡的病人维持生命仪器差不多——只要活着,总比死了好。 反正这年头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最差最差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两看生厌,互相折磨到白头。 可是想想是和祝凯旋,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祝凯旋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昨天傅行此的婚礼上,为了傅行此还能有力气好好过个新婚之夜,几个伴郎几乎帮忙挡下了所有的酒,其中以他喝得最多。 醉到他走的时候就连他的校服都忘记拿了。 醉归醉,意识还在,他非常清楚自己酒店拿校服碰到云雾来的时候和她说了什么。 他叫她老婆。 酒还是起了很大的催化作用,要是没醉,他不会说那些。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再装作互不相干也没意思。 不如就顺着昨天晚上那样下去吧。 他给云雾来发了条短信:云雾来,一起吃个饭。 云雾来没有回。 电话也关机。 当时祝凯旋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给宴随打电话想问云雾来的行踪,宴随也是关机,他这才想起她和傅行此夫妻俩已经在去度蜜月的飞机上。 没办法,他只能怀着最后的侥幸跑宴森酒店一趟。 在她房门前敲了半天,酒店保洁走过。 “这里的人已经退房走了。” GET /u/156/156229/57676200.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11、第 11 章 云雾来倒也不是故意要跑,她还不至于因为祝凯旋的一句话怂成那样。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祝凯旋两次醉酒,都证明他对她还算有点兴趣,第一次是对身体有兴趣,第二次是对心也有那么点意思。 其实也很正常,三年不见面不联系,争吵和冷战带去的痛和怒都淡了,新鲜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他们两个就是能互相吸引的类型,乍一重逢,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为非作歹。 宴随的婚礼已经结束,云雾来回来锦城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虽说kerr完全没有给她的假期规定时间,但她刚在qc混出点名堂来,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冲动和激//情作祟下的产物耽误关键的上升期。 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回国发展,两个人要是真搞出点什么爱情的名堂出来,又得经历一遍充满艰难险阻的异国恋。 会不会又一次两败俱伤另说,主要她现在不是为了风花雪月浪费精力的时候。 权衡利弊过后,云雾来当机立断买了返回巴黎的机票。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理智冷静,知道做什么决定才是正确的,长远的。不顾严重后果做出感性决定的,都与祝凯旋有关。 而其中最夸张的,莫过于分了手还跟他去民政局领了证。 云雾来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时间倒流,自己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不过如不如果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事情全都发生了,反正在那个当下,她甘之如始,也愿意为一切后果负责,哪怕有朝一日会后悔,都在所不惜。 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种为他奋不顾身的决心。 去机场之前,云雾来约了云霜吃午饭。 云霜小云雾来三岁,现在22岁,马上要进入大四实习期。姐妹俩平时联系不算很频繁,在过去三年之内只见过两次,都是云霜到法国找云雾来玩。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云雾来的的第一面,云霜有点撒娇地贴上来抱了抱她。 姐妹俩流着同样的血在同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云家没有像大部分二胎家庭一样给过云雾来“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的家训,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后来到了骆家,云雾来已经是有点懂事的年龄,知道寄人篱下比不得在家自在放松,变得很懂事;而云霜还小,没有这方面的心理负担,骆家自觉对云家愧疚,对她们姐妹俩百依百顺。 云霜娇气的性格就是在骆家养成的。 “有两天了,回来参加朋友婚礼,很快就要走。”云雾来轻轻拍拍她的背,来示意她看自己脚边的行李箱。 “那你现在就要走了?”云霜问。 “嗯,下午一点多的飞机。” “那你前两天怎么不早告诉我啊,也没回家来看看。”云霜抱怨着,没坐到她对面,而是跟她挤在同一边坐下来。 “忙。”云雾来往里面坐进去一点,给云霜腾位置,“点菜吧,我时间不多。” 云霜的反应和举手投足没什么演戏的痕迹,要么是演技不错,要么确实是不知情。 非要较真也不是不行,去朝晖苑保安室一问便知,但云雾来没闲到那个地步,更不想跟云霜锱铢必较。 她跟云霜算不上非常亲近,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感情总归是在的,云霜要是能得偿所愿跟骆洲在一起,她这个做姐姐的乐见其成。 何况,她也确实不方便跟骆家有太多的关联。 点完菜,等上桌的功夫里,姐妹俩随意地聊着天。 云雾来问云霜:“马上大四了,你们是不是要实习?” “对的。”云霜抿了一小口大麦茶。 云雾来:“学校包分配吗,找好实习公司了吗?” “不包分配,不着急,这不是才7月吗?”云霜没什么职业规划,一点也不着急。 云雾来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悠哉悠哉:“后天不就八月了?” “哎呀姐姐,我还想好好过人生最后一个暑假呢,实习不就是糊弄个实习报告吗。”云霜不想再聊工作相关。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云霜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相关,以云雾来在锦城的人脉,不管是宴随家的宴森集团还是傅行此家的宗扬集团,再不济还有便宜老公祝凯旋家的公司,塞个人进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看到云霜这个态度,云雾来选择闭嘴。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不多管闲事祸害别人了。 祝凯旋的助理祖婉见到敏感地察觉到,最近几天自家上司的情绪貌似不太好。 祝凯旋平时没什么集团继承人高高在上的架子,虽不至于轻浮,但确实是很擅长在三言两语间满足女生精神快乐的那种类型,全部门的单身女性都指望着他刺激荷尔蒙过活。 但是最近,他整个人变得异常挑剔,就算是再漂亮的女人往他跟前站他都不带正眼看的。霸道总裁放在小说里电视剧里的确很苏,但是放在现实里,全部门只有噤若寒蝉的苦。 今天也不例外,祝凯旋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就进了办公室,半天都没有出来。 到了下班时间,他不走,祖婉也不敢走,等到晚上九点多,没等到祝凯旋下班,倒是接到了祝凯旋母亲邓华风女士的电话,祖婉毕恭毕敬应了,敲了祝凯旋的门把手机递过去。 “在忙,没看到电话。”祝凯旋接起电话,语气很不耐烦,“所以您又生什么病了?” 祖婉确定了,自家上司的心情是真的不太好,她难得见识到他的负面情绪。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祝凯旋说:“狼来了玩多了还怪我不信。” 话虽然这么说着,还是站起来拿了外套。 邓女士找自己什么事,祝凯旋非常清楚,所以才不接电话。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回父母家,就看到一个精气神十足的母亲大人,他无语了一下,扭头想走。 “回来。”邓华风眼睛一瞪。 祝凯旋没好气:“不是说病了吗?” “很快就要病了。”邓华风恨铁不成钢,“行此都结婚了,你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着落,我就算没病也要给你气出病来了,你小姨介绍个女孩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祝凯旋平常愿意哄着母亲,现在他心情不佳,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精力安抚别人的情绪:“就这事?免谈。说完没,说完了我走了。” “你为什么不去?”邓华风问。 祝凯旋:“我不是从来都不去吗。” 邓华风沉默一会,难得没有继续劝说他去相亲:“我虽然没去喝喜酒,但我听说了。” 祝凯旋:“听说什么?” 邓华风一脸八卦:“你读书那会那个女朋友也在,我还记得她叫什么,叫云雾来对不对?人家说要跟你百年好合。” “她说长相厮守。”祝凯旋纠正。 邓华风很虚心地改正了:“哦,对,长相厮守。差不多意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这个祝凯旋就一肚子无名之火:“她口误。” 这女人大庭广众之下来一出也不知道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的“长相厮守”,现在一传十十传百连他家里都知道了,她却是扭头走得干干净净,连声招呼都不跟他打。 把他当什么了? 邓华风撺掇他:“她结婚没有,没有你去追回来嘛,早知道你在她之后就不肯交女朋友,我当时就应该双手双脚赞成你们两个,要是一毕业就结婚的话,现在我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祝凯旋匪夷所思地看过去:“这下你不嫌弃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那明明是你爸嫌的。”几年前说过的话,现在邓华风完全不认了,“别说门不当户不对了,现在就是个二婚离异带小孩的也行,比我老的也行,我都不管了,你妈我没别的要求,只要你找的是个女的就行,是个男的只要你有本事让他生孩子也行。别人爱贪财就贪财,爱贪色就贪色,你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然后给我生个孙子孙女,你知不知道你明年就三十了?” “我明年28。” “谁跟你讲实岁。” “就算虚岁那我也是29。” “29四舍五入还不是30?”邓华风理直气壮,“你体谅一下妈妈不行吗,我50岁的人了想抱个孙子孙女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邓华风今年55岁,在自己的年龄面前,她不讲虚岁了,更不讲四舍五入了,抹掉五岁眼睛都不眨一下。 祝凯旋:“……” 母亲一贯的胡搅蛮缠风格,他现在这个心情,是真没法跟她心平气和地聊下去,不然他没法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心情不佳迁怒母亲,而一旦他让母亲不痛快,祝家就要大乱。 因为他的父亲祝杭,江湖人称宠妻狂魔。自己宠老婆就算了,还强迫儿子也宠。 邓华风是站在祝家食物链顶端的女人。祝凯旋和女人打交道的能力,全是拜她所赐。 这一趟回家搞得祝凯旋越发心烦意乱,他耐着性子跟邓华风斡旋几句后勉强脱身,在家门口和祝杭碰到。 祝杭正在打电话,敷衍地冲儿子点了一下头当做招呼。 祝凯旋报以同样的打招呼方式。 擦肩而过的瞬间,祝凯旋听到父亲说:“终于敲定quennell cooper十一月春夏秀场了?哦,那就好,算他将功补过,我暂时放他一马,但是挑个办事机灵点的负责跟进。” GET /u/156/156229/57676201.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12、第 12 章 祝凯旋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跟大部分直男一样,他并不是很理解所谓时尚,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每天早上走进衣帽间打开衣橱,拿上哪套就是哪套。 自云雾来去往qc工作,他既没有刻意避开它家的任何衣饰鞋包,也没有专门挑它家的买,换而言之,他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费者心态在面对这个品牌。 不过,有的时候,他仍会对quennell cooper这串英文字符格外敏感些。 不管是眼睛,还是耳朵。 祝杭注意到儿子停下脚步,也扭头看过去,比了个“怎么了”的口型。 祝凯旋轻哂一下,兀自走开了。 不想管云雾来的事。 祝杭进了屋,看到邓华风坐在沙发上,满面愁容,唉声又叹气。 他心中了然,近几年,儿子的婚事成了家里最大的导/火/索。 祝凯旋27岁的年纪,说年轻也年轻,确实还到火烧眉毛急着结婚的地步,祝杭和邓华风当年结婚也不早,但主要问题是祝凯旋面对婚姻的态度非常不端正,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孤独终老不是不可能。 祝家要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祝杭可以勉强接受儿子按照自己的喜好过人生,可问题是祝家是真的有金山银山,要是香火就断在祝凯旋这一辈,那他祝杭一辈子辛辛苦苦是要便宜谁? 祝凯旋曾提供了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那要不这样,我努力一点,争取在活着的时候把我们家的钱花光。” 这叫什么混账话?一想起来,祝杭就火冒三丈。 “老祝,你说阿凯是还惦记着他读书那会的女朋友吗?”邓华风惆怅地问。 “应该不至于。”祝杭当时也在喜宴现场,几年没见云雾来,他没现场认出这个曾经的准儿媳来,是事后才被别人科普说那个“长相厮守”的姑娘是谁,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没发觉两人有什么异常,互动十分冷淡,“再说了,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吗,人精一个,要真惦记着,早就出手了。”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呢?”邓华风是真的想不通,她常常想着祝凯旋的事情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她甚至怀疑过祝凯旋的性取向有问题,但祝凯旋读书那会谁拦也不好使的早恋劲头不可能是假的,尤其现在傅行此结婚了,祝凯旋的嫌疑在邓华风这里基本是完全洗清了。 “谁知道呢。” 邓华风冥思苦想:“老祝,你说阿凯这个年纪,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吧,又一个人住,他带女孩子回家吗?” 云雾来自回到巴黎,就马不停蹄地重新投入工作。 11月份,qc将在中国举办时装秀,随着中国消费者的比重越来越大,qc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也与日俱增,这是qc第三次、同时也是连续第二年在中国举办时装秀。 这一次,秀场的举办城市选在了锦城。 时装秀内数个系列也应景地选择了中国风主题,其中包括my bride。 kerr二度选择将my bride作为大轴系列登场,因为前一次的大获成功,没有人再对这个决定有任何的异议。 而云雾来也将在这场时装秀上,正式以“lai”的身份公开露面。 她已经站稳了脚跟,可以面对外界的关注带来的干扰,又恰逢秀场在锦城,无论是时机还是地点,对公开而言都再合适不过。 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在回国参加婚礼之前,云雾来已经交了数份让kerr十分满意的设计作品,应付十一月的秀场已经绰绰有余。 这次再回来,云雾来又交了一份作品,灵感是她在飞机上想出来的,最初的那份初稿,她画在垃圾袋上。 大拖尾黑纱,盘金印染,盘银刺绣,华丽繁复非常,难得是在华丽的同时没有失去她一贯仙气缥缈的个人风格。 毫无疑问的闭幕作品。 kerr盯着看了一会,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吹一通彩虹屁,而是嘴角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坏笑来,带几分探究地问道:“你这次回国,有艳遇?” “啊?”云雾来愣了一下。 这是她至今为止最喜欢的个人作品,不要脸一点说,她就是做好了准备好要接受kerr的花式吹捧的。 谁能想到被他八到了私生活。 “再不济,你也肯定是碰到缪斯男神了。”kerr言之凿凿,“我能感觉到,你的灵感来了一次彻底的大爆发。” 云雾来打死不认:“没有,可能是太久没回故乡,乍一回去,就萌生了不少想法。” 什么缪斯男神,祝凯旋吗? 呸。 合着她好不容易福至心灵一把,到头来全是他的功劳。 那她宁可把功劳归给锦城。 她否认得这么坚决,kerr有点可惜地摇了摇头:“我建议你谈恋爱,爱情和性是最佳的灵感来源,说不定你一谈恋爱,你的灵感会火山爆发。” 云雾来:“我一谈恋爱,我说不定就会荒废事业,成天想着回国跟他团聚。” kerr很费解:“你为什么要回国,你就不能在这里找个人谈恋爱吗?” 云雾来顿住。反应过来以后,她头疼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按照她目前的情感状况,她确实没有必要把自己的选择局限在某一个特定的人身上。 她跟祝凯旋的婚姻,从来只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退路,除此之外,并没有局限彼此的人身自由,一旦有人找到新欢,这退路就随时可以销毁。 半晌,她强行解释道:“我喜欢中国男人。” “这里也有中国男人。”kerr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云雾来点头,“如果他们喜欢女人的话。” 行,kerr闭嘴,设计师的圈子和模特圈子,腐道盛行。他本人亦如是。 临走前,kerr又把话题绕回去了,他用非常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云雾来一眼:“我简直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没有爱情和性。”他着重强调,“特别是性。” 云雾来:“……” 转眼间,云雾来离开锦城一个月了。 祝凯旋的生活早已彻底回归到没有被她打扰之前的状态,早晨出门上班,晚上下班回家,偶尔和朋友小聚,不过傅行此结了婚,有了家庭的约束,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总是跟他厮混在一起,剩下倪冬耗子那些人,默契程度远不如和傅行此,一起玩玩闹闹也不是不开心,但总归少了点什么。 所以他回父母家的次数频繁了些。 可惜家庭有的时候也不是温暖的避风港湾。 比如当他一周内第三次回家吃晚饭,邓华风怀疑地眯起了眼睛:“你最近老是跑回来干什么?” 祝凯旋反问:“你以前不是总是想我多回来陪你?” 邓华风“切”了一声,揭穿道:“是不是因为行此结婚了,忙着陪老婆没空陪你了?” 祝凯旋:“……” 邓华风还没完:“你就等着吧,等到时候倪冬、耗子他们都结了婚,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人家不嫌弃你带你一起玩,别人全是成双入对有说有笑,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她“啧”个不停,“真是想想都凄凉。” 祝凯旋从此降低了回家的频率,省得他妈思维发散,对他冷嘲热讽个没完没了。 不过孤家寡人的生活,确实有点寂寞。 这天他照常上班,电梯关门前,他看到一个人影远远走过。 不算非常熟悉,仅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从法律上来说,是他小姨子,算算年纪,应该是在读大四,是实习的时候了。 进办公室之前,祝凯旋找祖婉确认,祖婉身旁坐着的姑娘,是张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嫩生生的,很是漂亮,跟他对视的时候,想闪躲却还要故作镇定眼神里带了某种显而易见的渴望。 “新来的?”祝凯旋随口问。 祖婉代替作答:“总裁办派下来的 ,说是再给您加个助理。” 祝凯旋没在意,近年来,他所在的部门的平均颜值一直是全公司之最。 他问祖婉:“我们公司最近有在招实习生吗?” “我找人事部确认一下。”祖婉说。 五分钟后,祖婉敲祝凯旋的门:“祝总,人事部说在招。” “哦,那再问一下公司最近有没有招一个叫云霜的实习生,或者今天有没有一个叫云霜的今天来面试。” 祖婉对着话筒问了一句,很快得到回答:“有的,祝总,有个叫云霜的来面试娱乐部的策划助理岗位。” “嗯。”祝凯旋头也不抬,“那留下吧,不用声张,也不用让她本人知道。” 有首歌唱得好,世上只有姐夫好。 因为云霜,祝凯旋再度想起了云雾来。 在此之前,他有几天没怎么想起她了。 他当时没问父亲,不过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听到风声了,qc十一月的锦城时装秀,原本的合作伙伴谈崩了,现如今换成了他们帷风,合同已经走完,届时帷风将负责qc的场地、宣发、公关、网络数字播映权等一系列幕后需求,并得到了独家冠名权。 qc将是帷风涉猎时尚行业的第一步棋,因此公司上下格外重视,连祝杭都颇为关注,过问了好几次。 总之,十一月,云雾来会回来。 午休时间,祝凯旋到沙发上躺着睡了会午觉,半梦半醒间,闻到身边有女人的香水味,有点甜腻,所幸很淡,倒还挺好闻。 他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祖婉贴心地在他办公室里放了什么香薰,没料到这气味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近。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首先入眼的,是两个呼之欲出的白色半球。 祝凯旋蹙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梦,再往上看去,只见早上坐在祖婉身边的那个新人蹲在他身边,领口开了老低,胸/前沟壑深深,怯生生地叫他道:“祝总。” 祝凯旋进自家公司几年,大家都知道他是帷风的太子爷,帷风太子妃的诱惑力巨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他别有企图的女人他遇见过不少,大胆的含蓄的,手段各有千秋,但直接到爬//床的,还是头一个。 他避开,冲着办公室门的方向喊道:“祖婉。” 祖婉匆匆跑进来,看到眼前的阵仗,傻了眼。 “弄走。”祝凯旋站起来,脸色很难看,“你去问清楚,总裁办谁派下来的人?” 十几分钟后,他接到一通电话。 邓华风语气忐忑,隔着话筒祝凯旋都能感觉到她的踯躅和尴尬:“儿子,你跟妈妈老实说,你的身体,就是……就是那方面啦……有没有问题?妈妈思来想去,只剩这个原因了。” GET /u/156/156229/57676202.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13、第 13 章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闪电雷鸣。 祝凯旋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再睁开眼睛,刚好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开天空,生出枝丫状的分叉,倒映在他眼中,他很克制地问了一句:“邓女士,您疯了吗?” 邓华风心虚地干笑起来:“妈妈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当真。” “挂了。”祝凯旋说。 “我问过你们小区的物业了,这两个月来你每天都一个人回家。”一听儿子要挂电话,邓华风拿出母亲的威严,理直气壮起来,“而且今天人家姑娘都主动了,你也不上钩。你这个年纪,正常来说应该……”邓华风没好意思把龙精虎猛四个字说出来,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正常来说不应该这样吧?我只是合理怀疑,不是就不是嘛,妈妈也只是关心……” 祝凯旋抓到了重点,打断她:“所以你还买通我小区的物业了?” 邓华风:“……” 祝凯旋:“……” 几秒钟诡异的沉默过后,邓华风很真诚地说:“我也觉得他们随意泄露客户隐私很不像话。” 祝凯旋:“……” 邓华风:“妈妈已经换了个号码投诉过他们了。” 祝凯旋:“……” 邓华风安慰道:“你就放心吧,啊。” 祝凯旋:“……” 什么叫钓鱼执法,什么叫过河拆桥,邓华风全都给物业完美诠释了一遍。 如果电话那头不是邓华风,祝凯旋不可能忍得住那句四字脏话。 随着时装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云雾来忙着和手工工坊确认婚纱细节,配套的首饰和装饰品也很关键,都需要一一过问把关。 这天,大轴作品终于尘埃落定,她跟kerr讨论完my bride整个系列的出场顺序,两人又去酒吧小酌了几杯。 都说gay能光凭眼神就确认对方是不是同类,从前云雾来还心存怀疑,但kerr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了他们的脑海中确实存在一个神奇的雷达,坐下不到三分钟,就有个西班牙帅哥过来找他搭讪了,两人打得火热,把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云雾来只好自娱自乐自己喝,她没落单多久,有个男人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喝几杯。 最棘手的大轴作品按照想象中的样子完美问世,云雾来心情不错,酒照单全喝。 对方想要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邀请她一起跳舞。 “我不会跳舞。”云雾来借口说。 “我教你。”对方并没有立刻放弃。 云雾来反手搂住了kerr的胳膊:“亲爱的,他想请我一起跳舞,我可以吗?” 说着,她悄悄掐他手臂一把。 跟kerr搭讪的小帅哥疑虑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来回晃荡一圈,估计是有点怀疑自己的雷达有没有出错。 kerr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终于还是在友情和爱情中选择了前者,十分勉强地用空余的那只手摸摸她的头,说:“不可以哦。” 对方终于走了,不过kerr的西班牙小帅哥也走了。 kerr刚结束前一段恋情不久,正处于空窗期,难得碰上对胃口的人,就这么被云雾来赶跑了,很是惆怅,他之前在云雾来这边学了几句中文,除了“你好”和“谢谢”,就剩些脏话,他很娴熟地操着带了意大利口音的调调连说了三声“他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骂完问:“怎么样,我说得标准吧?” 云雾来笑得前俯后仰。 kerr眼睁睁地看着西班牙小帅哥启动雷达找到了下一个心仪的对象,愤愤不平、同时是第八百遍表达自己的不解:“你为什么不能跟别人一起跳舞?只是跳舞而已,就算是谈恋爱,也没有关系啊,你在巴黎,这么浪漫的城市,大好青春就是用来谈恋爱的。” 往常kerr这么问,云雾来都会推脱说自己忙,说自己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如果像今天这样有实际案例的,她就随便找点对方身上的缺点出来,但一下子几杯酒下肚,酒劲很猛,她的脑袋有些晕沉沉,竟脱口而出道:“因为我结婚了。” “醒醒吧你。”kerr匪夷所思地叫起来,“你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我数数。”她靠到kerr身上,一手又要拿起酒杯来,另一手掰着手指数了数,“八杯,也可能是九杯,或者十杯。” kerr把她举到嘴边的酒夺下,嚷着:“疯了疯了,我都不知道原来八杯酒就能让你幻想出你有个老公,再喝下去巴黎都要归你了。” “巴黎不归我,不过……”云雾来凑近些,用中文说道,“凯旋归来。” kerr听不懂中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生怕她一会喝个稀烂要他照顾:“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算盘打得响亮,送她回去,他一会说不定还能杀个回马枪夺回西班牙小帅哥。 云雾来的房子就在巴黎市中心,过去不远。不过kerr坚持要尽绅士风度,把云雾来护送回家。 云雾来住的地方不大,两室一厅一卫,是当时kerr给介绍的,她还有个室友叫万又,也是中国人,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工作,两人做了近3年的室友,关系很不错。 她慢吞吞上楼,来到自家门前,隔着门似乎听到点异响,也没多想,开了锁就推门而入,屋子里没开灯。 玄关处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被她打扰,有些尴尬地分开。 万又带了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回来。 云雾来知道万又在国内有个男朋友,两人异国恋好几年了,万又逮着空就往国内跑,她男朋友也偶尔过来这里。 因为合租之前说好,不随便往家里带男人,所以每次男朋友过来之前,万又都会提前跟云雾来打个招呼,以免尴尬。 这是万又头一次往家里带不同的男人。 别人的闲事少管为妙,云雾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说了句“你们继续”就进了自己房间。 她把自己摔在床上,听着外头的两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回了屋,再后面,就听不到声音了。 不多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哐哐”的砸门声,伴随着男人的喊声:“万又,你开门。” 云雾来认得这道声音,是万又的男朋友。 不多时,她的房门被紧急敲响,万又交集的喊道:“雾来,雾来开一下门!” 她晕乎乎地扶了一把脑袋,过去开门。 一个赤着上身,抱着几件衣物的男人被推了一把,迎面冲云雾来扑来,她额角一跳,紧急退开一步才没有被撞到。 万又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哀求她:“我男朋友过来了,他在你这边避一避行吗?” 与此同时,门外的敲门声愈演愈烈。 云雾来看看万又,又看看满脸不爽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心累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关上了房门。 房内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听着外头万又开了门,然后是争吵和哭泣。 云雾来打了个哈欠,心里已经把大概的来龙去脉猜清楚了,情侣两个吵架或者分了手,女方出于报复心理还是出于疗伤心理,在异国他乡迅速勾了个男人。 那男人静静地听完,问云雾来:“她男朋友?” 他说的是中文,很流利,没有什么外国人的口音。 “嗯。”云雾来回答,她有些累,走回床边躺了下去,任由他站在房门口。 屋外的趋势发展的很快,短短几分钟而已,两人已经和好了,毕竟男方千里迢迢第一时间赶来,女方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待在云雾来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就悲剧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所以我他妈被嫖了?” 云雾来没睁开眼睛,但忍不住被他说的话逗得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笑,可能把对方给刺激到了,那男人三两下套好了上衣,竟然开门出去了。 卧槽,这下要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云雾来听到声响,坐起身来。 外头的万又也吓了一大跳,生怕他是去捣乱的,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还好,他只是寒着脸打开了大门,径直离开了。 万又的男朋友看着他出去,随意问了一嘴:“你室友男朋友?” 万又没办法,只好点头。 “怎么脸那么臭。” 万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他们可能吵架了吧。” 云雾来在房间里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给万又发了条微信:改天请我吃饭。 万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她,发了两个很卑微的表情包:一定,谢云女侠救命之恩。 这一晚,在究竟的作用下,云雾来睡得很沉,一夜无梦,早上醒来已经是快十点。 手机有云霜发来的未读微信:姐,我找好实习公司了,你猜我进了哪里? 云雾来:哪里? 云霜:帷风! 云雾来视线有一瞬的凝固,最终不动声色地回复道:那很好。 云霜很激动,连续发了几条过来: 看我都跟你说了不着急找实习公司吧?我室友他们早早找好了,还没我找的公司好,现在她们都羡慕死我了。 其实我就是随便去试试的,压根没想到帷风尽然会要我。 我面试的那个岗位只招两个人,当时我问了一起面试的人,他们好些人的学历都很高,学生时期的履历也很漂亮。 云雾来和祝凯旋谈恋爱那会,祝凯旋和云霜的接触并不多,云霜不知道祝凯旋家里的具体情况,现如今成了帷风的实习生,只当自己运气爆棚,居然瞎猫碰上死老鼠进到了帷风。 云雾来知道云霜的能力几斤几两,帷风是锦城的知名企业,挑选员工很严格,云霜能进去,估计是托了祝凯旋的福。 不过,既然祝凯旋没有告诉她,那她也没必要凑过去谢他。 再说,万一云霜入选,真的是因为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单纯因为漂亮——很多时候,女性的美貌在职场的重要性确实比想象中更大。 几天后,云霜再度来找她了:姐,你猜我在我们公司看到谁了? 云雾来已经猜到了,假装不知:谁啊。 云霜: 祝凯旋! 我记起来帷风的总裁姓祝,他们是一家吧,我看到他直接坐的总裁电梯。 你知道他家是帷风吗? 云雾来:嗯。 云霜还在震撼:我以前只是以为他家是普通有钱,原来他家这么有钱。 云雾来:你好好完成你的本职工作,别去打扰他。 云霜:我知道的。 又过了几天,云雾来再度收到云霜的联系,而且是直接打电话过来的,微信消息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急迫。 最近云霜跟她的联系频率已经远远超过往常,接起来之前,云雾来想了一下云霜可能会说什么,估计是和祝凯旋碰到了说话了。 果不其然,云霜的开场白是:“姐,你猜我刚才碰到什么事情了?” “嗯,什么?” 结果云霜的话大大超出了云雾来的想象:“刚才祝凯旋的妈妈来找了我。” 祝凯旋把云霜招进来帷风,并没有叫人刻意关照她,不过既然是他点名了要招的人,娱乐部哪里敢怠慢。 邓华风不在公司,但是在帷风有自己的耳目,娱乐部按照祝凯旋的意思招了个能力并不太出彩的小姑娘进来的事情,很快传进了她的耳朵。 邓华风叫人密切关注了几天,并且暗戳戳地调查了一下云霜的身份。 虽然邓华风之前放过狠话,说不管祝凯旋找了个什么样子的女朋友她都不会再管,大有要把儿子跳楼大甩卖的意思,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她怎么可能真的坐视不管。祝家的儿媳妇,还是要好好把关的。 她去找了云霜喝咖啡,严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也没多问有有关儿子的事,只是随意聊了聊天。 最终得出结论:恐怕不太行。 从咖啡店出来,邓华风就去找祝凯旋了。 “你怎么回事?”邓华风恨铁不成钢地点着祝凯旋的额头问他,“你只看脸?还是只喜欢20岁的云姓姑娘?你怎么这么肤浅?” 祝凯旋满脸无辜:“妈你又在说什么?” “装,你继续装。”邓华风言之凿凿,“她会没给你通风报信?” 确实有人跟祝凯旋通风报信,但不是邓华风想的那一个。祝凯旋是从云雾来那边得到的消息,这是他们两个分开后第一次联系。 他简单给她回了一句“知道了”。 祝凯旋好不容易才把邓华风哄走,那之后,他被烦了好几天,数度强调自己和云霜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就差对天发誓。 他态度确实坚决,根据耳目,两人确实没什么互动,邓华风暗中观察了好几天,这才勉强相信。 但清净的日子很短暂,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祝凯旋正在睡懒觉,让母亲的电话吵醒。 “祝凯旋!!”邓华风平生第一次对着儿子暴跳如雷,“你眼里还有我,还有你爸爸没有?你把我们都当成死人了吗?!!” 14、第 14 章 邓华风能发现祝凯旋已婚人士的身份,纯属偶然。 城市日渐拥堵, 为了缓解路况, 锦城进行了一次比较大型的城市规划, 祝家老宅被划分到拆迁范围, 给一座立交桥让路。 老宅是祝杭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过的地方,已经闲置30几年了,邓华风一天都没有在那住过,但不妨碍这些年来, 她两度把老宅重建翻新并大张旗鼓地装修, 最后还要热热闹闹地办上一次进屋酒。 因为邓华风太闲了, 偶尔和贵太太们一起喝喝下午茶打打麻将时不时一起去国外度个假椰林沙滩滋味不错, 但长期以往她是受不住的。 邓华风从小就热衷于养成系,小时候折腾弟弟妹妹,成家以后折腾儿子,可惜祝凯旋长大了,早好几年前就彻底脱离了父母的掌控,所以她现在最大的盼头就是祝凯旋早点结婚生个孩子让她当奶奶。 可惜当奶奶的目标暂时遥遥无期, 要不是老宅要拆迁, 邓华风差点动了第三次重建老宅的念头。 老宅的拆迁事宜就由邓华风全权包揽。 拆迁款和房屋赔偿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笔巨资, 甚至足以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多得是有人为了拆迁匆匆结婚生子的例子。 街道办事处很尽责, 提醒邓华风:“你们怎么不让你们家儿媳妇也把户口迁进来?那还能再多一个名额呢,三年里面要是生下个一儿半女,孩子也能享受拆迁政策。” 邓华风笑了, 她当然知道家里人口越多拆迁赔偿越多:“那总不能为点拆迁款专门去弄个儿媳妇吧。” 即便祝家只是普通人家,她也不可能为了钱牺牲儿子的幸福,更别说是家大业大的现况。 街道办事处皱了下眉头,似是有些不解:“但你们是现成的呀,只要迁个户口就行了。” “啊?”这下轮到邓华风不解了,“什么现成的?” “可不是吗,难道我看错了?”街道办事处去看册子,手指对着祝凯旋的名字划过去,笃定道,“我没看错啊,你儿子可不就是已经讨老婆了吗?状态,已婚,没错啊,呐,你看。” 邓华风到这会还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不信邪地凑过去一看,还真是,祝凯旋的婚姻状况明明白白写着“已婚”。 十月的锦城,夏天已经离开,但是白天的气温还是不低,今天太阳很大,邓华风热得把外套给脱了。 这会,随着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冒泡,背脊也窜上一股凉意来,体感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邓华风点着“已婚”二字点了点:“这个有没有可能是弄错了?” “这个是前两天才从电脑系统里面拉出来的,不会错的。”街道办事处很笃定,然后又好奇地问了一嘴,“难道儿子结婚你不知道的啦?” 一旁另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人也过来了:“怎么了?” 前头那个人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通。 后来的那个人看邓华风的眼神就有点同情,就差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上【豪门贵妇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表面光鲜靓丽,实际上居然连自己儿子结婚都不知道】了:“我们系统是实时更新的,应该是不会有错的,你要么回去问问你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以邓华风的人脉,越过祝凯旋本人查一下他的婚姻状况易如反掌,从前从未查过,是因为她没有想到过那一层。 而现在? 不过五分钟,邓华风就接到了回电。 祝凯旋确实在三年前就登记注册结婚,至于他的配偶,邓华风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也不陌生,说震惊也在意料之内,但还是让她当头一棒。 邓华风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祝杭难得有空和老友一起去钓鱼,被老婆的电话给打断,勒令他立刻马上回家,一路上邓华风隔两分钟就给他打一通电话,问他回来没有。 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肯说,祝杭心惊肉跳,让司机快马加鞭赶回家,并在家门口遇到了同样闻讯赶来的祝凯旋。 对比他的心急如焚,祝凯旋睡眼惺忪,姿态散漫,很是胜券在握的样子,祝杭跟儿子打听:“你妈什么事?” 祝凯旋大致猜到了母亲发怒的原因,但是一切还没有真相大白,他不可能不打自招,于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邓华风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父子俩开门进来的声音,连头也不回一下。 祝杭仿佛看到自己老婆背后燃起了熊熊烈火,不过看她人没事,他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他坐到老婆身边,安抚着问道:“这是干嘛呀?” 邓华风终于看过来了:“让你儿子自己说。” “你干嘛了?”祝杭扭头看祝凯旋。 祝凯旋一派淡定,还有心思剥茶几上的橘子吃:“不知道。” 邓华风把一张纸拍到了茶几上,那纸在空中弯了一下,然后躺平了。 祝凯旋一眼看到云雾来的名字。 他顿一下,放下橘子,抽过一张纸巾捻了捻手上沾到的橘子汁液,坐直了身子,静待下文。 祝杭百思不得其解地拿起来一看,震惊了,狐疑的眼神在老婆、儿子和那张婚姻证明上来回看了几圈:“阿凯,上面说你已经结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凯旋和云雾来结婚之际,云雾来的户口本因为父母双亡,在她们姐妹俩自己手里,而他的户口与父母在一起,最后是开了父母房间的保险箱偷出来的。 户口本上的婚姻状况并没有硬性规定要实时跟进,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告诉旁人,当然不会自找麻烦跑去派出所修改,把证一领,两人分道扬镳。 他不住家里,不必担心被翻出结婚证。 所以这三年来,他的婚姻状况一直对所有人隐瞒得很好。 不管是什么走漏了风声,总之,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眉眼沉下来:“很抱歉,爸,妈,三年前我擅自领证结婚了,和云雾来。” 尽管已经得到真相,但当祝凯旋真的亲口承认,邓华风的脑子还是“嗡”了,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祝杭本来就生气,看到老婆哭,当场就炸了,抄起桌上一个瓜果盘朝祝凯旋砸了过去。 祝凯旋手指蜷了一下,没躲,任由瓜子和果盘砸在自己胸前,瓜子簌簌地掉落,有些堆在他身上,有些掉到沙发上和地上。 祝杭怒道:“你是无父无母吗?结婚那么大的事情不用告诉家里人,你当你们在玩小孩子过家家吗?这些年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做父母的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看到儿子一身狼藉,邓华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是觉得我们不会答应所以才偷偷领证吗,我早都跟你说了,我尊重你的选择,老婆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真的不同意,你也不可以自己偷偷领证,你这样太伤我的心了,自己的儿子结婚,居然是房子要拆迁了,街道办事处来告诉我,我才知道。” “对不起。”祝凯旋再度低眉顺眼地道歉,却没有多余的解释。 祝杭灵光一现,想到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立婚前协议了吗?” “没有。”祝凯旋很诚实地回答。 “你倒是大方,真会慷你爸的慨。”祝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手抖脑子也抖,指着祝凯旋“你”了半天,差点晕厥过去,颓然坐下来,念叨着,“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唯一庆幸的是目前祝家的财产大部分还在他和妻子手中,祝凯旋手中除了不多的现金和几处车房,并没有太多。 邓华风给他顺气,木已成舟,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儿媳的现状:“雾来人呢?这么些年,她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分手了,还有你们结婚了为什么也不住在一起?” 祝凯旋不可能告诉父母自己和云雾来是在什么境遇下结的婚现如今又是个什么状况,不然父母怕是真的承受不住,他只能避重就轻:“她忙事业,长期在国外。” 邓华风:“那都是你过去?” “嗯,有时她也过来。”比如七月份的时候终于时隔三年第一次回来了。 祝杭心存疑虑:“我看你不常出国啊。” 祝凯旋:“她挺忙的。” 邓华风: “哪个国外?” 祝凯旋:“法国,巴黎。” 祝凯旋的态度还算坦诚,邓华风受到些许安慰,心里平渐渐平静下来,又试探着问:“那你们不会连小孩都有了吧。” 祝凯旋:“……” 他的无语凝噎在邓华风眼里却成了默认,血压当即又开始往上飙。 在母亲爆发之前,祝凯旋喊停:“我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有小孩了都不让你知道。” 接下去的时间,邓华风和祝杭你一言我一语,细细盘问云雾来的现状和两人这些年的状况。 祝凯旋随机应变,真假话五五开掺杂着说,构建出一副【因为你们觉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们只好偷偷领了证,并且不惜夫妻长期分隔两地,由着云雾来跑到国外自力更生,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才好匹配你们的儿子】的画面。 有关云雾来的职业,祝凯旋只笼统地说她在做服装设计相关,没有细说。 夫妻俩也没有细问,因为他们没想过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子能单枪匹马在异国他乡闯出什么天地来。 一家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很久,邓华风一锤定音:“既然如此,那你把她叫回来吧,结了婚就好好在一起,长期分隔两地像什么样子。” 祝凯旋拒绝:“她现在事业在上升期,势头很不错。” 先别说他们两个现如今是分手状态,就算他们关系很亲密,云雾来也没可能放弃大好前途跑回来的道理。 祝杭暂退一步:“工作的事情另说,但是不管怎么样,雾来要先回来跟我们见个面,我跟你妈这点要求不管到哪里去说都不过分,结婚三年没见公婆一面,这个世界上没有那样的道理。” 邓华风身为女人,想问题比丈夫想得更悉细腻透彻:“还是说,你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你叫不回她。” 分居三年,祝凯旋出国的频率低到可怕,据她所知,也都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她年轻过,知道这不是正常夫妻的相处之道。 祝凯旋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不是。” 邓华风凝视了他几秒钟,祝凯旋神情淡漠地回视,丝毫不肯让步。 最终,邓华风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只从背后拿出一沓文件甩在茶几上,抬头赫然是《离婚协议书》。 她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强势:“阿凯,我告诉你我现在真的很生气,摆在你面前两个选择,第一,离婚,第二,把她带回来,就像你爸爸说的,如果事业真的在上升期,我们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要她相夫教子放弃事业,但她该来见我们一面,人的尊重是相互的。当然,你长大成人了,你一定不愿意的话,我强迫不了你,但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叫我妈妈。” 祝杭与妻子同仇敌忾:“也不要再叫我爸爸。” 二对一的对峙里,祝凯旋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答复,也没有留在家里吃晚饭,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我知道了”,就离开了。 他走到院落里,发动汽车,有人扣响窗户。 是邓华风。 祝凯旋把窗户摇下来。 “如果感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不要拖,对彼此都不负责任。”邓华风把《离婚协议书》装在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送进来,放到他副驾驶座位上,“财产分割条款里面我加了不少我跟你爸名下的东西,这东西我随便草拟的,不是连你的离婚协议书都想过问,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一个女孩子陪你那么多年不容易,真的到那一步,别亏待她。” 云雾来对祝凯旋在国内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睡到自然醒才看到他发来的短信。 老宅要拆迁,我妈从街道办事处那边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把事情和缘由一并解释得干脆利落,没有给太多你来我往的空间。 从前聊天的时候,他不这样,他会留话题,只要不喊停,可以一直聊下去,即便因为吃饭或者睡觉之类的事情中断聊天,等到有空了,依然有话题可以接着聊。 她能问的似乎也只剩下:那我要怎么做? 她等了一会,得到他一条冷冷淡淡的回复:随你。 云雾来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一小会,没有再回复,起身洗漱,这几天是模特试装,kerr给她特权,让她可以挑自己想要的模特。 此次my bride的八件作品全部出自她手,闭幕作品是双人走秀,新郎装和新娘装一块上台,新娘黑纱,新郎一身肃穆的白西服,乍一看普通,事实上一边肩膀上绣,满了颜色极浅的银色刺绣,在光下隐隐闪过低调精致的流光。 一黑一白,对比色差强烈。 所以她除了要挑8个女模特,还要挑1个男模。 要说世界小是真小,云雾来居然在几个男模里面看到了前段时间被万又嫖的男人。 那男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丢脸,本来在说笑,一下子不看她了。 如同所有婚礼一样,新娘才是主角,新郎的着装翻不出太大的花来,仅仅是当个陪衬。 所以云雾来对男模的选择随意多了,当即就把手指就指过去了,对kerr说:“这个不错。” “gart pei。”kerr给她提意见,“是个崭露头角不久的新人,第一次走我们qc的秀,你确定不用个大牌点的吗?” “先试试吧。”云雾来说。 她要求很现实,不会妄想着出现一个让她产生【啊我这件衣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惊艳感的模特,长相身高达标即可,其次她想要个直的,毕竟是双人走秀,直男更容易有cp感些。 “好吧。”kerr吩咐助理把他叫过来。 “云雾来。”云雾来主动递出右手,说的中文。 女士主动求和,他面色上有些别扭,但也伸出手来:“gart pei,裴高卓。” kerr没想到他们两个直接用中文交流上了,惊疑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飘。 云雾来解释给他听:“我和gart因为一点意外已经见过面了。” 她再度勾起了裴高卓不太美好的回忆,不过正事当前,不是叙旧的时机。 他换好衣服过来,云雾来正在跟一个女模特沟通,回过头去一看,将他从上至下看一遍,只说了三个字:“就你了。” 说衣服为他而生夸张了点,不过说是眼前一亮还是绰绰有余的,十分衬他。 说完,她又顾自己忙去了。 待到傍晚与,她从qc大厦里面出来,再度碰上了与朋友一起下来的裴高卓,裴高卓与两个朋友道了别,朝她走来。 他几个朋友在背后吹了声口哨,笑闹着先行一步。 “你是lai。”裴高卓用了肯定句。 “没错,是我。”云雾来并不跟他瞎谦虚,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托万又的福,你成为闭场模特了,记得好好谢她。” 裴高卓:“……”半晌,他说,“我谢她干嘛,还是谢你吧,请你喝咖啡。” qc大楼楼下就有咖啡店,两人各要了一杯咖啡,随意在外头露天的座位坐下来。 云雾来说:“你看着不太像混血。” 裴高卓解释说:“因为只混了四分之一,我爸是二分之一个中国人。” “哦,中文很熟练。” “我在安城待到14岁才出来。”裴高卓问,“你哪里人?” “锦城。” “那不就是这次秀场的地点吗?” “是啊。” 一杯咖啡没喝几口,万又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做饭,问云雾来需不需要帮她也烧进去,云雾来欣然答应,她不会做饭,每次想吃点正宗的中餐都得仰赖万又,她拿起咖啡冲裴高卓晃了晃,起身告别:“先走了,谢谢你的咖啡。” 裴高卓坐着没动:“他俩和好了?” 云雾来觉得他在说废话:“当然了。换你女朋友从中国飞法国跟你求和,你可能不答应吗?” “看对象。”裴高卓说,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自负,“我这样的,和她男朋友这样的,我选我,你觉得呢?” “我非常欣赏你的自信。”云雾来笑笑,走开了。 时装秀前几天,云雾来从巴黎出发,飞往锦城,qc的人分了几批,不少基层和后勤类的早就去了,她算是晚的,更晚的还有kerr那批高层领导。 候机室里,她百无聊赖地在手机上翻阅起此次与国内对接好的时装秀的流程表,电子封面让她的视线凝固了。 她一直只负责自己的设计,多余的闲事无需操心,因此她之前压根不知道也不关心这次国内承接秀场的是什么公司。 有时候人不得不承认,习惯是很难更改的东西。 她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祝凯旋的,就是某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煦日微风,她坐在教室里,从午觉中醒来,懒懒散散地支起头来,桌子上最靠上的试卷被吹得翻开来,簌簌抖动。 她正要伸手把试卷盖起来,视线略过却又捕捉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再回过神去看:凯旋。 两个普普通通的字,但因为是他的名字,就变得刺目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拥有了一项特殊的技能,就是在一堆字里面发现他名字里的任何一个字,这项技能日渐成熟,到后来,她还能一眼认出帷风。 这项技能,她到现在仍没有遗忘。 这次承接qc时装秀的是帷风。 一旁有人坐下来。 候机室空闲,非熟人实在无需不间隔座位坐,她下意识扭过头去一探究竟,就看见了裴高卓,他的距离控制得很微妙,稍近一寸便是暧昧,再远一寸又是正常的交流距离。 “hi。” 云雾来不动声色,没有拉开距离,只落落大方一笑:“hi。” “在看什么?”裴高卓凑近来看了一眼,锁骨隔着衣服,似是不经意地抵到她肩膀,随即退开,他也不甚在意地撇开了目光,“流程表啊。” “嗯。”云雾来将手机锁屏,“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是我老公家的公司承办的。” 15、第 15 章 闻言,裴高卓顿一下, 然后靠到了柔软的皮质座椅靠背上, 看着女人纤瘦的背影, 半晌, 移开视线,然后慢悠悠来了一句:“不用这样。” 云雾来很诧异地回头看他:“你太敏感了吧。”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才发现,而且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消化这个消息。 裴高卓露出抹吊儿郎当的笑来:“这你都知道了。” 他故意曲解成另外一种敏感的意思。 云雾来随口接道:“我看的面相。” 他轻哂一声, 没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相安无事, 云雾来无所事事翻看杂志, 裴高卓在手机上聊天, 业务极其繁忙,全程都没有停下来。 等到到了登机时间,空姐过来提醒,两人各自收拾随身行李,裴高卓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嘴:“你真结婚了啊?” 云雾来拎了包站起来:“嗯。” 裴高卓:“那万又怎么说你没有。” 云雾来朝他望去。 裴高卓知道她什么意思,很无辜地耸耸肩:“她来找我聊天的, 我只是在朋友圈发了张自拍。” 云雾来有些意外, 因为万又和男朋友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的爱情长跑, 三年来, 云雾来很多次听万又述说过对男友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吵架的时候,万又会哭,会感到彷徨。以云雾来对万又的了解, 万又不会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主动联系裴高卓。 但是转念一想,云雾来却又坦然接受了这个设定,人慢慢长大,就会开始学会接受人性的复杂,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推敲的就是人心,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赤诚可言。 万又主动联系裴高卓,也许是因为又和男友吵架了,也许仅仅只是出于寂寞。 从那天万又把裴高卓带回家开始,她男友对她而言就再也不是非卿不可。 云雾来无意评判万又的爱情观,说到底这一切与她无关,更不影响她什么,她不屑、也没有资格站到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人无完人,她亦不是只讲究非黑即白的小孩子了。 万又对她来说只是室友和朋友,只要室友身份合格,就不影响她们继续共处一室,只要万又对她好,她们就是朋友。 就是这么简单。 云雾来慢慢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说得理所当然:“万又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她还不知道怎么造宇宙飞船。” 婚后三年以来,万又是她接触最多的人,两人很多次一块喝酒聊天,酒精会增加人的倾诉欲,但她依然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守口如瓶,只是安静聆听万又说起感情。 裴高卓看了她一会,稍稍走近她些,鞋尖相抵:“lai大设计师,我友情提醒你一句。我不是什么道德标兵,更不想当正人君子,你有没有老公,说真的,对我来说影响不大。”他退开,恢复礼仪距离和说话语气,“真的不想让我对你感兴趣的话,就尽量不要这么有趣。” 同行的设计师、造型师、模特有十几个,qc财大气粗全部给买了头等舱,后面经济舱还落座了不少助理秘书,整架飞机遍布qc的人。 云雾来按着座位坐下来,发现八分钟以前万又给她发了条消息:你和gart认识? 云雾来:我的闭场模特。 万又:你模特不都是女的吗? 云雾来:这次有男的,就他一个。 万又:我怎么觉得他看上你了。 云雾来:我怎么觉得你醋缸打翻了? 万又甩了两个暴打的表情包给她,然后说:就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再也不找他了。 云雾来:没兴趣,你自便。 万又:你居然还骗他说你有老公了。 没等云雾来回复,万又就发来一条:你可真瞎几把能编。 云雾来看着这条微信,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大口气。 长途飞行伤筋动骨,云雾来翻完了四本杂志,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断断续续睡了几觉一直没睡安稳,最后在飞机距离降落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空姐应她助理的要求过来叫醒她,她睁着眼睛发了一小会的呆,然后才拿出化妆包开始给自己化妆。 腮红的小镜子摊开在置物台上,亮晶晶的微弱光芒刚好照到后面裴高卓的脸上,他下意识看过来,云雾来在镜中看到他睡眼惺忪的眼睛,默默给镜子换了个角度。 抵达锦城的时候是国内时间下午三点,外头太阳很大。 大家说说笑笑,一起去领了行李然后又一起走向出口。 云雾来刚睡醒的时候容易不爱搭理人,她一个人默默走在一旁,没有参与大家的聊天,外表看着仪态上好,实则内心精神萎靡。 助理知道她的脾性,闷声不吭拎着她的行李走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她。 助理是kerr硬塞给云雾来的,也是个中国人,大学毕业不久,怀揣着时尚梦想进到qc,云雾来本来不想要助理,嫌麻烦,设计事宜她不放心别人,喜欢亲力亲为,而且她一个人完全能应付,不过kerr说这是所谓设计师的牌面,再加上小助理确实很伶俐,云雾来就答应了下来。 裴高卓和一个外籍女人有说有笑地从她们身边超过,他颇为吃香,飞机上被美女们环绕,笑声不断。 走到出口处,云雾来蓦地想起点不太美好的回忆来。 尴尬绝对是最长久最牢固的情绪,历久弥新,几乎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距离她上一次回来锦城已经过去几个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自作多情把前来接邓点点的祝凯旋错认为来接自己的人,还趾高气昂地对他说“走吧”,她就觉得无地自容,连瞌睡都彻底醒了。 这里简直就是她的耻辱之地。 帷风集团安排了大巴车来接,一个30来岁的男人举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quennell cooper”的字样。 众人朝他走去。 云雾来的视线也随之望过去,却突兀地在一旁不远处另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人身上一顿,心跳的节拍乱了节奏。 不过下一秒,她又恢复了平静。 那人只是乍一看有点像祝凯旋而已,都不用细看,她就知道不是他。 想来也是,他此时此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机场,总不至于是又碰巧来接他表妹。 同行有人被拿错了行李箱,现在还在后面找自己的行李没出来,大家靠边稍作等待。 云雾来用肩膀抵着墙,给云霜和宴随分别发了条锦城机场的定位。 两人都很快回复了,一时之间,她忙着在两个聊天之间来回切换。 等了一会,换错行李箱的那人找回自己的行李箱出来了,人数到齐,等候的人群动起来,背包的背包,提行李的提行李。 云雾来也和微信聊天的两位暂时告别,稍后再聊。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 有道人影出现在余光里,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已经下意识看了过去。 这一回,不止是乍一看像,就连仔细看都一模一样。 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的、原装的祝凯旋,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 云雾来脚步稍缓。 看样子,他是冲着她来的没错,世界上应该也不至于有那么巧的事情,他刚好又来机场接别人吧? 但是,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绝对没有办法承受再一次的自作多情和惨遭打脸,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当场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就算是面对老公也丢不起这个脸。 何况还是个不太正宗的便宜老公。 所有心思意念发生在顷刻之间,云雾来快速做出了决定,“唰”地把头扭回去了,决定装作没看到他,反正她近视眼,要是不戴隐形眼镜,这个距离应该确实看不清他。 她刚才本来就差点忘记戴隐形眼镜了,妆都化完了才记起来的,犹豫再三,还是没管手干不干净戴上了,现在眼睛都还不太舒服呢。 他也知道她近视眼的,也知道她可能会忘记戴隐形眼镜的。 这么一通自我麻痹和自我欺骗下来,她就心安理得多了,毅然决然地跟上大部队前进。 没走两步,他就在背后叫她了。 “云雾来。” 云雾来停下来,回头望过去,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才刚刚发现他在。 他迈开脚步,缓缓朝她走来,走到她面前两步距离之外停下,淡淡对她说道: “走吧。” 16、第 16 章 云雾来承认,这一刻, 自己感到些许神清气爽。 三个多月前, 在同一个地点, 在同一个人身上遭受过的奇耻大辱, 现在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走吧”给冲淡了。 祝凯旋一直都是个很会的人。 究竟会不会,只看他想不想。 当然了,人都是要面子的,云雾来就算感到一雪前耻, 也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 再说了, 她有统一的车可以坐, 为什么要跟他走。 他今天过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我坐大巴就行。”她冷淡地说。 “你确定?大巴车应该会把你直接送到我家。”祝凯旋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父母家。” 既然知道祝凯旋的结婚对象是谁,祝杭和邓华风没道理不去调查一下儿媳妇。 谁能料到儿媳妇主动送上门来了,你说巧不巧, 世界那么大, 偏偏帷风就和qc合作上了。 要说云雾来私自和祝凯旋登记注册一事,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祝凯旋的父母, 连个通知也没有就和人家含辛茹苦养了24年的儿子绑定了, 就算有朝一日她还他自由,他也只能是个二婚离异男了。 云雾来不歧视二婚离异的人,但是国人几千年的传统思想摆在那里, 婚恋市场里面二婚就是不如一婚吃香,这是铁铮铮的客观事实,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 她父母要是还在世,应该也会气得恨不得弄死拱他们家白菜的猪。谁都护短,就算自己孩子也有错,但打心眼里总归是认定别人家的那个更不可饶恕。 所以如果要她面对祝凯旋的父母,她真的刚不起来,只觉得惶恐。 现在,负责接待的男人在她看来已经成了黑白无常,就等着接她上路。 “走吗?”祝凯旋问道。 话虽如此,却是直接朝几步之遥外的助理小安伸出手去。 云雾来浑身上下只背了个不大的斜挎包,祝凯旋认得她的拉杆箱,正在小安手里。 吃谁的饭看谁的脸色,小安看向云雾来,请示她的意见。 云雾来轻轻招招手。 小安立刻抛下自己的行李箱,推着云雾来的行李过来,毕恭毕敬交到祝凯旋手里。 “辛苦你了。”祝凯旋很客气。 小安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应该的。” 祝凯旋颔首,拉着拉杆箱先行一步,走前,目光在裴高卓身上有毫秒内的停顿。 他很早就过来了,比帷风派过来接待的人还要早到,先前云雾来忙着看手机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经不完全统计,那个男人起码看了云雾来七八回。 云雾来给小安留下一句“微信联系”,然后跟上祝凯旋的脚步一起离开。 小安目送两人稍微走远些,追上大部队。 裴高卓自然没有错过祝凯旋那看似无意的一眼,他放缓脚步,缓缓落到与小安持平,拉家常的语气问道:“你boss老公?” 小安跟着云雾来有一年多了,也是头一回知道祝凯旋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家上司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不可能跟着外人一起妄加揣测,就算知道,她也得遵守职业道德保护上司的隐私。 因此,尽管美色当前,脑子有点眩晕,但她还是很坚定地摇头:“不知道。” 那两道远去的人影一前一后,全程零交流,男人没有照顾云雾来穿着高跟鞋,按着自己的步伐走,不一会就拉开了距离,云雾来也不追,悠哉悠哉地跟。 等走到航站楼出口处,男人掀开塑料门帘走出去,没有立刻松手,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云雾来却是跟上去了,刚好从他掀开的空隙下走过。 他这才松手。 说亲密,绝对算不上,连熟人都不如,但两个人之间又像有一种无形的牵连。 就算真是老公,怕也离离婚不远了。 “怎么了,gart?”之前热聊的女人放缓脚步,回头叫裴高卓。 “没什么。”裴高卓收回目光,迎了上去。 两人很快恢复欢声笑语。 这会接近下午四点,明明不到高峰期,高架桥入口处还是堵得水泄不通。 车随着车流一步三刹车,老半天都没怎么动。 车里两人除了一句“去哪”和“宴森酒店”之外的对话,再无交流。 自拿到结婚证以来,这是两人最久的一次独处。 车子走走停停,有点摇篮效应,云雾来困意涌上来,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路,干坐着也是煎熬,不如睡一觉。 他这回开的车跟上次不是同一辆,就算是同一辆她也不熟悉,四处摸椅背调节按钮。 她不问在哪,祝凯旋也不问她想干什么。 云雾来估计他压根就是猜到了,只是故意跟她作对。 这人向来以八面玲珑著称,心细如发本发,明察秋毫本毫,只要他愿意,很少有事情可以瞒过他。 她再尝试两下,有些恼羞成怒地随手打开了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 是【看到没有,老娘都到了明知道绝对不是这个键但奈何黔驴技穷什么按钮都要按一下的地步了,你再不主动问我想干什么,我特么下一步就关了你的电源总开关】的意思。 祝凯旋眼疾手快,都没等储物箱完全弹开来,就已经伸手“啪”一声把它用力合了回去。 云雾来只看到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袋,储物箱已经关上了。 估计是车险和车辆信息说明书之类的东西。 祝凯旋这才说:“在门上。” 他果然知道。 早说不就得了?云雾来又去捣鼓门上的按键,除了车窗按键之外还有三个大小不一的按钮,但是按不下去,跟装饰品似的。 好不容易座椅有点反应,却是整个往后排挪,靠背的角度纹丝不动。 就在云雾来琢磨着要不再把同样的招数使一遍之际,他终于倾身过来,右手虚虚搭在座椅侧面,左手伸到副驾驶门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眼睛下那颗颜色很浅的小痣,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将她包围起来,混在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里面,隐隐约约撩动鼻尖,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乳,亦或是衣服上的味道,很中性,没有攻击性。 她微微转过头去看他怎么调座椅,因为转头的缘故,她的头发和他的轻轻触碰在一起,整片头皮都因此酥麻起来。 她忍住了,没有避开。 那个按键原来是要旋转着用。 随着座椅靠背缓缓倒下去,两人纠缠交错的头发分开,那浅淡的香味也彻底无处寻觅。 车流有了反应,他车前空出一小段路,后车等不及,鸣笛催促。 “够了么?”他无视后车,慢条斯理地问。 其实还不够,不过云雾来点了头,大不了一会她自己再调。 祝凯旋没管,让椅背继续下降,降到合适的角度,他才停手。 云雾来侧过身,背对他向着窗外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她回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这样一个男人根本就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沦陷到他手里,只不过是情理之中。 她没能睡多久,祝凯旋的手机欢快地震了起来,她被吵醒,小幅度动了一下,颇为懊恼地“啧”了一声。 祝凯旋关掉车载蓝牙,冒着被电子眼拍到开车使用电话的风险,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妈。” “你不要叫我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没给我一个交代就别舔着脸叫我妈。”邓华风怒气冲冲。 祝凯旋默了一下,友情提醒:“可是现在是你主动联系我的。” 邓华风的火气又旺几分,已经彻底不能维持贵妇人的优雅和端庄:“你不把我的人半道截走,谁稀罕打电话给你,我已经当自己没有你这个个儿子了!祝凯旋我警告你你赶紧给我送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祝凯旋淡之又淡地再度纠正:“这是我的人。” 云雾来睫毛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眼睛,她距离车壁过近,眼睛很快失焦,视线糊成一片。 当然,邓华风是丝毫感受不到这句话对于云雾来的冲击的,她只感觉出祝凯旋对她浓浓的挑衅,整个人都暴走了,恨不得钻出话筒来打人。 邓华风都气得失语了,“你”了老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胡搅蛮缠地来了一句“我要是结婚了死活不肯让你见我老公,你什么感受?” “……”祝凯旋揉了揉山根,实在不懂这两码事情有什么联系,“你老公是我爸爸。” 邓华风:“对啊,我要是不让你见你爸,你什么感受?” 车终于爬完了高架入口的斜坡,来到高架桥上,电子眼依次给路过的车辆拍照,闪光灯亮个不停。 “先这样,妈。”祝凯旋赶在邓华风再度说“你不要叫我妈”之前,把话说了下去,“她没有思想准备,而且长途飞行整个人很累,要见面也不是这个时候,我先不跟您说了,开车用手机会被拍。”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随意丢到中控台,就此没有了下文。 尽管知道他看不到,云雾来还是闭上了眼睛。 车子继续堵了好一会,直到开过交通事故现场,道路总算通畅起来。 这一次,一直到达酒店所在,云雾来都没能睡着。 车子停在酒店大门口的下客处,酒店泊车人员迎过来,在车外等候。 云雾来直起身,有样学样快速调直座椅靠背,礼貌地道了声“谢谢”,然后去开车门。 “嗒。”祝凯旋按下控制按钮,锁死了车门。 云雾来开了个空,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他语气自然:“你要么住到我那里去。” 17、第 17 章 “你要么住到我那里去。” 对上他的眼睛,云雾来眼神有片刻的凝滞。 尽管他的眼神很平静, 没有涌动的暗流,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里, 这句话的意思注定没法单纯。 祝凯旋神情冷淡, 给了一个煞有其事的解释:“你住在这里,我妈可能会找过来。” 邓华风女士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指不定现在就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 云雾来拒绝了:“住到你那里,你妈也会找。” 不是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只是比起到酒店找人, 到儿子那里找人似乎更加方便。 祝凯旋说:“我有她不知道的住处。” 两厢沉默之际, 云雾来的手机开始在她口袋里震个不停。 怀着不好的预感拿出来一看, 果然是个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显示锦城。 “你妈?” “我妈。” 两人异口同声。 云雾来就跟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一把把手机扔给了祝凯旋。 祝凯旋下意识接过。 这个举动太过亲昵不设防,依赖的意味颇重,云雾来冷不防有点心虚,看祝凯旋神色自然, 她紧张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祝凯旋接起, 开了免提:“妈。” “别叫我妈, 这回我没找你。”邓华风并不意外听到儿子的声音, 颐指气使地说, “你把电话还给雾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云雾来大气也不敢喘,双手小幅度摇着, 表示拒绝。 “有什么话,我替你转达。”祝凯旋在母亲发飙之前,给了一个正当解释,“她已经睡下了。” 要不是高架上堵车,他们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好一会了。所以祝凯旋说云雾来睡了,邓华风没有完全不信,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那你们两个到底准备怎么办?你挺有种啊祝凯旋,不联系我们也不回家,真打算跟我们断绝关系了?”邓华风埋怨了半天,最终还是给予妥协,但她需要一个保证,“你们两个总得给我和你爸爸一个交代。” “这几天之内,一定会给你交代的。”祝凯旋敷衍了一句,“先挂了妈,吵醒她了。” “祝凯……” 不等邓华风说完,祝凯旋就把手机还给了云雾来。 云雾来伸手拿手机的同时,他重复问道:“去我那吗?” 云雾来见识到了自家婆婆的威力,心有余悸地点头。 她没有思想准备,就算有思想准备,她也不敢一个人面对祝凯旋的父母。 当然,祝凯旋那里并不是她避难的唯一选择,她可以去住别的酒店,还可以住到宴随那里去。 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把祝凯旋当做丈夫的。至少,如果现在他们只是前任关系,她绝对不可能跟着他回家。 祝凯旋驱车驶离宴森酒店。 云雾来默默系回安全带。 晚高峰到来,市区道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红色刹车尾灯延绵不绝,映得她的脸庞也是红的。 “饿了吗,要不去吃个饭。”祝凯旋随意问道。 “不用了,飞机上吃过了。”这是假话,云雾来一点也不喜欢今天的飞机餐,只随意吃了点。 “嗯。”祝凯旋没问真假,就像他也只是客套一问似的。 车内恢复安静,云雾来熟门熟路,重新把椅子放倒。 即便闭着眼睛,眼睛也被车海忽明忽暗的红光刺得难受。她干脆把外套帽子戴上了,遮住上半张脸。 人却是清醒的,一点也不困,只是,装作睡觉可以名正言顺保持一路的沉默,避免狭小空间内无话可说的尴尬。 窗外时不时有汽车鸣笛声,但突然有车在旁边连续不停地按喇叭。 然后,云雾来听到祝凯旋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 外头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唤道:“阿凯。” 云雾来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还在那回忆,就听见祝凯旋说:“倪冬,去吃饭?” 原来是遇到了倪冬。 尽管云雾来觉得倪冬是个活泼可爱的小智障,但是此情此景,她要是露面,一定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没有和倪冬打招呼,而且把帽檐拉得更低些,几乎把自己整张脸都遮了起来。 车龟速挪动,祝凯旋和倪冬一边注意着前方,一边开着窗户聊天。 倪冬:“你真不去?今天行此也去。” 祝凯旋:“不去。” 这是前两天大家组局的时候他就拒绝了的场子,因为他要去机场接云雾来。 倪冬就奇了怪了:“难得啊,以前行此去你肯定去,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副驾驶位置上有人,探头探脑越过祝凯旋看过去,看不清脸,但看到长长的头发,确定是个女人,他顿时暧昧地叫起来:“哦~原来是有妹子陪着啊,怪不得没空招呼哥们了。” 调侃完祝凯旋,他开始跟云雾来套近乎:“副驾驶小姐姐,你好,我是倪冬,是阿凯的哥们。” 而祝凯旋车上,云雾来只当自己真的睡着了,一动也没动。 “还挺害羞。”倪冬乐了。 一波红灯过去,信号灯转绿,车队开始向前移动。 祝凯旋留下一句言不由衷的祝福:“你们玩得开心。” 然后把车窗升起来了。 倪冬被甩下,他那列车队动作慢,还没轮到他动,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祝凯旋的车先行一步。 倪冬摁了两下喇叭表达自己急切的八卦之心,和没被满足八卦的不满。 祝凯旋看了一眼邻座那个把自己包的跟个鹌鹑似的女人,无声轻哂一下。 约莫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到达目的地。 摁亮电梯楼层按键,祝凯旋把一个小钥匙扣给了云雾来。 这个钥匙扣包含了小区门禁、单元门门禁、以及电梯刷卡通用。 电梯在次顶楼停下来,大平层,一梯一户,江景房,地理环境极为优越,视野更是绝佳。 祝凯旋通过指纹解锁了门。 开了门,却没有马上带云雾来进去,而是启动了门锁的新录指纹功能,对她说:“手指放上去。” 云雾来没有动,拒绝了:“你告诉我密码是什么就行。” 她只暂时住几天,没必要录指纹。 录指纹像是女主人才有的待遇,让她觉得很怪异。 虽然从法律层面来说,她确实是女主人。 祝凯旋顿了一下,报了一串六位数字,语气很冷淡。 是他们在一起那天的日期。 云雾来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他没有解释,把门开大,率先进去了。 云雾来在屋外踌躇一会,压下心头的情绪跟着进去,一眼就明白了为什么。 巨大的合照拼图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那张照片是她成年那天他们一起去写真馆拍的,她趴在他背上,他扭头看她,眼神里面全是喜欢,热切且浓郁。 全身镜连了一扇折叠圆形小镜,会发光的那种,可以供她临出门前检查妆容。 鞋柜旁边有凳子,方便坐下来换鞋子。 玄关和客厅的阻断做了精致的镂空雕花。 …… 玄关完全按着他们曾经畅想过的未来所设计,客厅被阻断挡着看不真切,但不消多说,整个房子都是如此。 只是它冷冰冰、空荡荡,没有丝毫人气,鞋柜里摆了几双拖鞋,连包装都还没拆。 祝凯旋将她的猜测轻描淡写说了出来:“这里本来打算做婚房的。” 这个房子,为她而买,按着她的喜好装修。 “这里……”她喉咙干涩,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祝凯旋:“你研一那年。” 研一那年,他们的关系开始趋于紧张,到了研二,已是势同水火。 原本想的装修完毕给她个惊喜,但等到漫长的装修终于收工,他们的爱情也已经走到崩溃边缘。 然后这个地方就这么空置了下来,他也从未踏足。 时隔多年,它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主人。 “基本的日用品都齐了,房间前两天也请钟点工打扫了,走到底的那间就是。房子你摸索着用吧,我也没住过。”祝凯旋简单给她介绍完,甚至没有打算陪着走进去,就同她告别,“我先走了。” 眼前的画面冲击不小,云雾来下意识叫住他:“祝凯旋。” 他停下脚步。 她犹豫一下,主动询问:“你父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出来了,只要她不问,他就真的没打算跟她讨论解决方案。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不答反问。 她想了想,打听情况:“你爸妈怎么想的?” “他们想见你。”祝凯旋说得很简洁。 现在摆在他们两个面前的选择很明确,除非他们把婚离了,不然,于情于理都得前去拜访祝凯旋的父母。 云雾来:“我的意思是他们的态度,对我的态度。” “挺好。”祝凯旋依然很吝啬,不肯说多余的话。 两人沉默一会。 “那你想离婚吗?”云雾来问。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出离婚,空旷的屋子里,这两个字显得格外响亮,她觉得刺耳,换了套隐晦的说辞:“这样不明不白也拖了三年了,如果你家里或者你有新的想法,我可以配合……” 祝凯旋打断她:“行此结婚那天,我给过你答案。” ——我临时回国有点忙,你想离婚直接跟我的律师谈。 ——那你要是想约我吃饭,记得找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你放心,我不会的。 ——你也放心,我也不会。 这里□□静□□静了,静到两人手腕上的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心跳的鼓点。 半晌,云雾来说:“那这两天找个时间去见他们吧。” 半是陈述句,半是疑问句。她现在不是可以替他做决定的身份。 “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语气似乎轻松了一些,“饿的话就点外卖,地址我一会发你手机。” 从婚房出来,祝凯旋给邓华风打了个电话。 邓华风还在生他气,不接,直接挂掉。 祝凯旋一共给她打了三次,三次都让她挂了。 邓女士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一时半会是哄不好了,祝凯旋给她发了条微信:准备一下,明后天儿媳妇来看你。 看到微信的邓女士没法装酷了,三秒钟之后祝凯旋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真的?” 邓华风是真的很高兴,隔着话筒祝凯旋都能感受到她的兴高采烈,她宣布与儿子和解,连称呼也换回了亲昵的叫法:“阿凯,你没有骗妈妈吧?雾来真的要来家里吗?” 这些年来,看着父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焦心,祝凯旋不是不内疚,尤其是被父母发现结婚以后,他的内疚更是到达了顶峰,他不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已经能够体会父母的心肠。 “没骗你。”祝凯旋安慰母亲,顺便提了一嘴,“你别打电话给她,也别找她,会给她压力。” “我知道的。”邓华风满口答应,问题层出不穷,“那到底是明天来还是后天来?雾来她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我要给她准备几个红包,我数数,见面红包,改口红包,结婚红包……那聘礼呢?聘礼要补吧,给多少合适?我是不是得给她准备三金?我已经忘了当年跟你爸结婚有哪些步骤了,反正麻烦得很,我问问你外婆去。” 她越说语速越快,祝凯旋安抚她:“妈,你别焦虑,随意一点就可以,我们婚都已经结了三年了,自家人犯不着那么客气。” “怎么能随意一点,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到咱们家里来,不重视一点,她心里要难过的。”邓华风不听劝,“你们要不还是后天来,明天太赶了。” 祝凯旋沉默一会,心里涌起滔天的歉疚和心疼,低下声道歉:“妈,对不起啊。” “跟我对不起什么,妈妈这辈子就是为了你。”邓华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祝凯旋一服软,她彻底没了火气,反过头来安慰起儿子,“你别担心,叫雾来也别担心,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再反对你们了,我们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就高兴了,知道吗?” 跟邓华风打电话地功夫里,祝凯旋接到了两通傅行此的电话。 等和母亲说完话,他把电话拨回去了:“找我有事?” 傅行此是得到了倪冬的线报,过了打听情况:“倪冬说你车上载了个女人,你找女朋友了啊?” 祝凯旋没有回答,打开车门坐进去,招呼傅行此:“行此,你出来,单独出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傅行此半道放鸽子,当然遭到了抗议和挽留。 倪冬愤愤不平:“你和阿凯每次都搞小团体,你来了他才来,今天好不容易不一块出现了吧,干脆要过二人世界去了,什么意思吗,合着只有你们是真爱,我们都是npc啊?” 耗子附和:“就是啊,他有女朋友了只给你一个人看啊,我们也想看啊。” 傅行此好不容易才脱身。 以他和祝凯旋十几年的默契,他能感觉到祝凯旋这一次很严肃。 估计是与车里的那个女人相关。 自祝凯旋和云雾来分手以后,祝凯旋鲜少与傅行此聊起她,傅行此其实也吃不太准祝凯旋对云雾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仅剩那个八百年不变的qq网名,似是而非。 他下午从宴随那边得到消息说云雾来回国了,原打算再想办法撮合一下两人,没想到祝凯旋这就有人了。 到底不是所有青春都能圆满。 傅行此很快来到和祝凯旋的约定地点,在一家餐厅,菜已经上了,他们两人太熟了,没有客气的必要,祝凯旋饿了,管自己先动了筷子。 傅行此在祝凯旋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 祝凯旋停筷,靠到椅背上:“跟你坦白件事,别太生气。” 傅行此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圈,不太诚恳地答应了:“嗯,你说。” 先骗祝凯旋说了,他再决定自己生不生气。 “我结婚了。”祝凯旋开门见山。 确实是个重磅消息,傅行此目不转睛地看了祝凯旋一会,凭着十几年哥们的了解程度,愣是没判断出来祝凯旋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跟谁,今天你车里那女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一次都没听你说起过。” “嗯。”祝凯旋用筷子捣着餐盘里的食物,语气很随意,有点敷衍了事的意味。 “那改天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傅行此说着说着忍不住破功了,笑骂道,“你他妈……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祝凯旋不像是那种会突然决定结婚的人。 准确的说,如果说是几年前,祝凯旋毫无征兆宣布自己结婚了而且对象是云雾来的话,傅行此是会相信的。 但傅行此不相信,经历过云雾来的祝凯旋,事到如今还能保留着突然和一个女人去结婚的冲动。 人的激//情是有限度的。 祝凯旋抬眸看他:“今天我车里的人是云雾来。” 傅行此:“…………………………” 信息量有点大,但他信了。 祝凯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云雾来,更不可能拿她开玩笑,还是结婚的玩笑。 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傅行此很快消化了这个重磅消息,唯一奇怪的是,祝凯旋为什么叫他不要生气,祝凯旋和云雾来能够重修旧好,他当然会为兄弟高兴,谈何生气。 下一秒,祝凯旋就告诉了他为什么。 “我和云雾来三年前就领证了,我送她去机场那天,我们两个人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领证的事情,祝凯旋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傅行此一声,凭他们的关系,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要告诉的。 但每每话到嘴边,祝凯旋又咽了下去,他不想聊云雾来,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别人解释自己这段很冲动、很莽撞、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负责的婚姻。 他一次次想诉说,又一次次憋回去,最终深埋心底,再也没有吐露的欲//望。 几个月前,傅行此举行婚礼之际,祝凯旋差点就要说了。 傅行此挑选伴郎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祝凯旋,当时祝凯旋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要是比你先结婚了,你还让我给你当伴郎吗?” 现如今传统习俗比从前松动不少,但是一般情况下,伴郎伴娘的第一人选仍是未婚人士。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符合伴郎的标准。 “当啊,什么年代了,谁还信封建迷信那套。”傅行此不屑一顾,说到这个,他先预定了祝凯旋的伴郎,“等你结婚,你记得找我给你当伴郎。”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结婚的时候,身边是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 虽然得到了傅行此表示不介意的保证,不过保险起见,祝凯旋装作不经意咨询了几个长辈,然后得到了一致的答案:“如果只是领证就没关系,没走过婚礼仪式的人能当伴郎伴娘。” 邓华风只当祝凯旋此问是在打别的主意,还郑重其事地警告他:“到时候你结婚的时候,可不许让行此给你当伴郎啊。他在你前头结婚了,再给你当伴郎,不吉利。” 于是乎,祝凯旋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向傅行此隐瞒了自己领证的消息。 而对云雾来来说,知道祝凯旋能给傅行此当伴郎,那她当然也无需担心自己当伴娘的问题。 所以他们这一对夫妻,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傅行此和宴随当了伴郎伴娘。 傅行此面无表情地在祝凯旋面前坐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期间什么话也没说,到最后,他抬起了双手,两手都比了表示愤怒的中指。 祝凯旋也冲他比了两个中指,提醒他:“说话算话,答应了不生气的。” 18、第 18 章 傅行此不但生气了,还无视祝凯旋“暂时保密”的要求, 扭头就发了条微信, 把消息告诉了老婆。 宴随正在给一个塑料姐妹花庆生, 收到微信直接从party离开了, 前来寻找两人。 她还从party上顺来了两瓶红酒,用来庆祝。 夫妻俩态度高度统一,一个软磨一个硬泡,就差把刀架在祝凯旋脖子上, 非要跟着他一起去找云雾来。 怕祝凯旋半路跑掉, 所以到了停车场, 宴随没上老公的车, 而是跟着祝凯旋上了他的车。 祝凯旋对这两个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问傅行此:“老婆都不要了?你是个人不是?” 傅行此无视了他的问题,只问道:“云顶水岸?” 云顶水岸就是婚房所在的小区的名字,前几年祝凯旋忙里忙外准备婚房,傅行此当然是知道的。 等红灯的间隙,祝凯旋给云雾来发了条短信告知她:行此和小随儿知道了, 现在过来看你。 宴随在副驾驶上看到了, 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你们聊天, 用短信?” “复古。”祝凯旋说着把手机锁屏放到了中控台。 “是压根没加微信吧。”宴随一语道破。 祝凯旋:“……” 收到祝凯旋短信的时候, 云雾来才刚刚解决晚饭。 前头的时间, 她一直在房子里四处转悠,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不难看出来,祝凯旋在这套房子的装修上费了很多的心思。很多细节, 她甚至早都已经忘了,看到才又记起来他们确实这么说过,也记起当时他们说这些话的场景和模样。 她仿佛看到了几年前他为他们的未来努力的样子。 她的心脏一阵钝痛。 祝凯旋一行三人到得很快。 宴随第一个进门,先是被玄关墙上的巨幅拼图吸引了目光,愣住了。 她只当这里是祝凯旋一处不常住的住所。 傅行此后进门,给她解答:“这里是阿凯准备的婚房。” “婚房都准备好了?”宴随明白了,这才记起跟云雾来打招呼,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调侃道,“祝太太,你非常不厚道哦。” 云雾来给祝凯旋当了三年多的老婆,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宴随说“祝太太”的时候,祝凯旋刚好最后一个进门来,他两手各拿了一瓶红酒,换成一只手拿,反手关上了门。 两人的视线交错,然后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抱歉阿随。”云雾来拍拍宴随的肩,“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 凭祝凯旋和傅行此铁到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的交情,云雾来怎么都没想到傅行此居然不知情,前次回来,她只当傅行此宴随夫妻俩是顾忌她和祝凯旋关系微妙,才绝口不提他们已经领证的事情。 傅行此接过话头:“这几年来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告诉过我,装了三年单身狗,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来气,“结婚都不告诉,这种朋友要来有什么用,不如绝交算了。” “那你赶紧走,我本来也没邀请你过来。”祝凯旋从后面走过来,径直绕过阻断墙,往客厅去了,将两瓶红酒摆上餐桌,只招呼宴随,“小随儿,坐,就当这是自己家里。” 傅行此走当然是不可能走的。 四人一块在长西餐桌前坐了下来,开了红酒,一块聊着天。 有关这些年来,祝凯旋云雾来的爱恨情仇和相关细节,傅行此和宴随夫妻俩先前都了解得差不多了,这会两人没再多问,只是不动声色地调动氛围,说些轻松的话题,避免某对分居三年有余的夫妻冷场。 云雾来话不多,她一直不是热闹的性格,现如今她和祝凯旋关系不正常,她更吝啬讲话。 不过,这个氛围她感到非常自在,她像是漂泊了太久,终于回到久违的温暖港湾,浑身都松懈下来。 宴随在party上已经喝了不少酒,酒劲上来,她懒懒地靠在云雾来肩膀上,也不说话了。 两人一起看着对面两个男人开启互怼模式。 宴随笑起来,问云雾来:“云雾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就畅想过这样的生活。” 云雾来怎么会不记得。 云雾来,祝凯旋,宴随,傅行此。 情人和朋友。 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们一起想过的未来不过如此。青春的爱情和友情灿烂依旧,大家住得很近,然后隔三差五一起聚,喝喝小酒聊聊天,热热闹闹。 遥远的记忆很鲜活,活到云雾来至今还能清晰回想起那时候的心理活动。 宴随提议:“我们可以买一栋房子住到一起,那就特别热闹。” 云雾来表示同意:“可以,我们再养个猫猫狗狗。” 傅行此坏笑着看祝凯旋一眼:“我是随便,估计凯子做不到。” 祝凯旋果然不答应:“当邻居就够了。” 宴随不解:“为什么不要住一起?” 他和傅行此两个明明就像连体婴一样,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在一块,她本以为他们特别向往一起住的生活。 祝凯旋:“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宴随追问。 而这个时候,云雾来已经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祝凯旋为什么不同意了。虽然她和宴随同岁,但好歹比宴随高出两届,懂的事情也更多。 还不是因为男生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一旦住一起,打卡的地点会很有局限性。 而傅行此之所以说随便,是因为他有个傅明灼要养,把妹妹养大之前,不可能过二人世界,所以才不在乎同一个屋檐下再多两个人。 祝凯旋在云雾来嫌弃的眼光里搂过她的脖子,把脸靠到她头顶,笑眯眯地对宴随说:“乖,别问,等你长大就懂了,你看你云雾姐姐,她就不问。” 这天,四个人聊到很晚才散,两个男人一块收拾了桌子,傅行此宴随夫妇俩起身离开。 祝凯旋拿上垃圾,和云雾来一起走到玄关处送人。 傅行此只当祝凯旋是要下楼丢垃圾,朝他伸手:“垃圾给我。” 祝凯旋踢开拖鞋,三两下换好了鞋子:“我自己丢。” 宴随明白过来了:“你要走?” “嗯。”祝凯旋应道。 傅行此:“你不住这?” 祝凯旋再度“嗯”了一声。 傅行此忍不住想骂人了,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祝凯旋往屋子用力里一推,然后“砰”一声,把门给从外头给关上了。 祝凯旋没设防,趔趄着往后倒退,手里的垃圾散了一地。 云雾来同样没料到傅行此会来这一招,加上喝了酒不胜酒力,反应能力慢半拍,眼睁睁看着祝凯旋后退,撞到自己身上。 等到站稳,两人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后退,分开距离。 气氛有些微妙。 祝凯旋问道:“还好吗?” 倒退过程中,他记得自己踩到了她的脚,男士皮鞋鞋跟坚硬,怕是有些踩痛她了。 “没事。”她完全没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就算说痛又能怎样,又不是以前能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一通。 反正过会就不痛了。 祝凯旋没说信不信,他“嗯”了一声,开始蹲下身捡地上散落的垃圾。 他一边快速把垃圾仍未垃圾袋里面,一边说:“跟我爸妈说过了,你明后两天有什么安排?” 云雾来回答说:“有点零碎,晚上都有空。” “后天晚上不是有个派对?”祝凯旋抬起头来看她。 后天晚上,qc将举行一场性质比较休闲的游轮宴会,邀请了不少娱乐圈明星、时尚圈人士和当地的社会名流参加。 云雾来说:“不去也没多大关系。” “还是去吧,明天晚上去我家好了。” “哦,好啊。” 祝凯旋重新低下头去,很快将垃圾收拾完毕,他站起来,说:“那准备一下,我明天下午四点过来接你。” “嗯。”云雾来看了他一小会,问道,“你父母喜欢什么?” 祝凯旋说:“不用操心,我会买。” “嗯,也行。”她确实不擅长处理这些繁琐的人情世故。 祝凯旋告别:“先走了。” 云雾来一句话让他转身的动作定格住:“你喝了酒,怎么回去?” 刚才那会,他只浅浅啜了几口酒,很清醒,但也是喝了。傅行此他们提前叫了代驾,他没叫。 她不知道他什么打算,不会准备自己开车回去吧? 问题问出来,她有点后悔,因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说这种话实在是太暧昧了,很像是在委婉邀请他留下过夜。 祝凯旋很明显也想到了更深层面的东西,他没有回答她,有些狐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巡逻,辨认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雾来佯装没感觉出来,不经意地澄清道:“你喝了酒,还是打车吧,安全。” “嗯。”他撇开视线,“我是准备叫车的。” 她已经有五年不常在国内,压根不知道国内现在对酒驾管理有多严格。 话题到这里就终结了。 “走了。” “嗯。” 然后是很克制的关门声,屋子隔音效果很好,他离开的动静几乎微不可闻。 房子里恢复一个人的状态,云雾来慢慢靠到了隔断墙上,面对着对面的巨幅拼图墙,脑子里闪过很多从前的画面。 她不想继续回忆下去了,但是也许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她的脚步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良久,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后脑勺也靠到了墙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傍晚四点,祝凯旋准时来到云顶水岸接云雾来。 云雾来已经打扮好了,妆容清淡,头发用直板夹拉直了,绑了个低低的马尾;衣着也选了简单大方的款式,白色毛衣配上直通牛仔裤,外面套了件灰粉色的呢大衣,脚上踩了双平跟靴,整个人看起来很温顺,是家长会喜欢的乖乖女模样。 “我这么穿可以么?”她询问祝凯旋的意见。 “可以。”他看出她的紧张,安抚道,“随意一点就行,他们没有那么多要求。” 有要求也没用,生米都煮成熟饭三年了。 一路上两人没说话,等开进小区,他终于打破一路的沉默:“见了他们得叫爸妈,知道的吧?” 云雾来正处于神经紧绷状态,难免说话比较冲:“废话,我又不傻。” 难不成她会蠢到上去喊一声“叔叔”和“阿姨”? 祝凯旋忍俊不禁:“那谁知道呢?” 他一笑,车里氛围轻松不少。 邓华风和祝杭也已经为了今天这场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儿媳妇见面会忙活了一整天了,早早就把院落门和房屋大门都打开了,听到汽车开进来的声音,双双从屋里面迎了出来。 祝凯旋把车歇下,最后安抚她:“别紧张。” 邓华风已经迫不及待凑到副驾驶窗外来了,透过黑漆漆的隐私玻璃往里头张望,像在看什么国宝。 这么一来,云雾来不好开门了,不然会撞到婆婆大人。 祝凯旋先下了车,把邓华风拉远些:“邓女士,你身为婆婆,能不能矜持一点?” 邓华风没好气地埋怨他:“你要是三年前带来,我确实要摆一摆当婆婆的架子,现在我还管什么矜持不矜持?能见就不错了。” “这不是带来给你看了?”祝凯旋说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云雾来深吸一口气,迈下了汽车。 她怀着几分忐忑,叫道:“妈妈。”然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祝杭,“爸爸。” “诶诶诶,雾来,你好。”邓华风连声应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来给她,“这是改口红包,早该给你的。” 他们越是热情,云雾来越是内疚,拖了这么久才见公婆,让她有种等别人大学都毕业了才给人家发小学毕业证的感觉,哪里还好意思拿改口红包。 祝凯旋径直拿过,塞进她大衣口袋里,他手没松开,维持着搂她腰的姿势,亲昵地低下头去,催促说:“还不赶紧谢谢爸妈。”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云雾来身体下意识僵硬,但她很快明白过来,他的父母绝不可能接受他们的现状,他们需要在父母面前装作亲密和恩爱。 于是立刻配合地说:“谢谢爸妈。” 邓华风笑眯眯,祝杭也笑眯眯。他们先前对儿子儿媳的现状有所怀疑,但现在疑虑消了大半。 祝凯旋拥着云雾来走到车位,打开后备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爸,妈,这是雾来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邓华风其实猜到这些礼品多半是儿子准备的,不过还是对云雾来一顿狂夸,夸完说:“回家里来不用这么客气的。” 云雾来大学的时候见过祝凯旋的父母一次,当时他们还在帝城读大学。邓华风和祝杭从国外旅游回来,买了到帝城的机票来看儿子。 祝凯旋劝说了很久,云雾来才勉强答应一起去见他父母。 那一次见面,邓华风和祝杭也对她很热情,但是态度比起现在要疏离许多,明显带了客套的成分。 见完他们,云雾来就对祝凯旋说了自己的感受:“我觉得你爸妈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祝凯旋一直安慰她,说她多想了。 其实云雾来说不出邓华风和祝杭具体哪里不喜欢她,他们明明很照顾她,言辞温和,没有说任何一句让她难堪的话,临走前给了她红包,还一个劲叮嘱祝凯旋不要欺负她。 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父母双亡,家境普通,确实高攀了祝凯旋。 连她自己都知道不配,更何是况祝凯旋的父母。 而这一次,云雾来可以感觉出来,邓华风和祝杭是真心接纳了她,把她当做一家人来关心问候,尽管因为彼此还不熟悉,大家免不了有所客套,但是那曾经让她如芒在背的距离感再也无处寻觅。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事业有所成就,未来可期,缩短了与祝凯旋之间的距离。 也许是因为她和祝凯旋已经是夫妻,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的父母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一次的见面都称得上是很成功。 不过,老天似乎见不得她见家长的过程这般平平无奇,于是随手一画,给浮华人间添上一点戏剧化效果。 一顿饭吃到一半,外面下起了雨,风声呼啸,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猛烈敲打着窗户。 愈演愈烈,短短半分钟之内就变成了暴风雨。 “怎么下这么大雨啊。”邓华风把一块鱼肉夹到云雾来碗里,因为雨势过大,她不得不加大说话音量,以此保证自己的话可以被听到,“那你们今天别回去了,在这里过夜吧。” 19、第 19 章 邓华风说得轻松,对她而言, “那你们今天别回去了, 在这里过夜吧”和“怎么下这么大的雨啊”一样, 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话而已。 殊不知她给她儿子和儿媳的心灵带去了多么沉重的震颤。 祝凯旋从来没有发现, 自己和云雾来已经五年没怎么待在一块,居然还保持着用眼神交流的默契。 云雾来:我不想住在这,你快点找个借口跟你妈说。 祝凯旋:我能什么借口,你怎么不找? 云雾来:这是你妈, 什么借口你问我? 祝凯旋:你自己不会说?人家现在对你比对我还亲。 他们沉默了大约有两秒钟, 这两秒钟时间, 邓华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她慈爱而欣慰的眼神冷却下来,夹带了浓浓的探究,询问道:“怎么了?” 儿子儿媳之间的关系,重新变得可疑起来。 祝凯旋靠不住,云雾来只好主动说:“我没有换洗衣物。” “这没什么,我拿一套新的给你。”邓华风说。 祝凯旋帮腔:“你的她怎么穿?” “怎么不能穿了?妈妈也是很时髦的好不好?”邓华风听出来了, 祝凯旋的意思是说她老了,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老, “晚上睡觉穿又不是去走秀, 舒服就好了, 再说你拿一套t恤什么的给她穿也行啊。” 祝凯旋继续说:“她还要卸妆。” 他知道这借口站不住脚。 果然,邓华风见招拆招:“我有啊,护肤品我也有。”她眼神里的探究更深, 加重了语气,“结了婚在婆家这里住一晚上,也是应该的吧。” 云雾来这个时候才想到,其实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晚上还有聚会或者工作要忙,但是一开始没说,被驳回了两个借口之后再说,一定会显得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于是乎,过夜的决定就此拍板。 云雾来味同嚼蜡,夹起邓华风夹来的鱼肉,低下头慢条斯理开吃,邓华风把鲫鱼身上最好的肚子都肉给了她,但她特别讨厌吃边缘那块软乎乎滑溜溜的肉,每次咬到,她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只是婆婆一番好意,就这么丢掉似乎很不礼貌。 她默默把边缘都剩了下来,用筷子撇到一边,打算最后再想办法解决。 一双筷子伸进了她的碗里,夹走那几块边缘肉。 云雾来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祝凯旋神态自若地把鱼肉放进自己嘴里,咀嚼几下,咽了。 完全没有避讳这是她吃剩下的东西,还沾了几颗饭粒,卖相极差。 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 这点举动放到从前,算不了什么,但是放到现在,意义大有所不同。 “她不喜欢吃边缘肉。”祝凯旋对父母解释说。 邓华风自己被丈夫宠了半辈子,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子也把别的女人宠得死去活来。 男人就是要宠老婆。 邓华风当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绝对不是可以接受别人吃剩的东西的人,如果是演戏,那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她心里有关儿子儿媳真实关系的疑虑几乎全部消失了,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看不够似的,看了一会,石破天惊来了一句:“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小孩?” 没人说话。 云雾来头也没敢抬,唯恐绷不住面部表情让邓华风看出端倪来,她在桌底下踢了祝凯旋一脚。 她的意思是让祝凯旋找借口拒绝。 结果祝凯旋很淡定地说:“在努力。” 云雾来:“……” 虽然他的态语气很敷衍,但是他的态度还算积极,这让邓华风很是满意,笑开了花,恨不得他俩今晚就能造个人出来。 既然说到孩子,祝杭发了话:“如果有了小孩,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继续分隔两地吧?” 没人说话。 云雾来再度踢了祝凯旋一脚。 祝凯旋就跟个坏了的钟表盘似的,非要拨一下才肯动:“有了再说。” 尽管祝凯旋先前和二老说好,不要干涉他们的自由,但是一旦开了口子,当父母的哪里还停的下来,祝杭忍了一会,没忍住,接着问:“你看你们结婚也三年了,婚礼是不是得补办一下?” 云雾来再踢。 祝凯旋还是那副敷衍的腔调:“嗯,有空了办。” 祝杭开始放飞自我:“还有,我听说这次qc的秀场过后,会留一个环节公开雾来就是my bride背后的设计师,那不如我们帷风也把你们两个的关系公开说明了,你们看怎么样?” 他是商人,自然不想放过双赢的好事,一旦公开,势必是一段佳话,对帷风的企业形象大有益处,等于是打了个活广告。 这次祝杭的问话一结束,不等云雾来踢人,祝凯旋就回答了:“随你吧。” 云雾来:“……” 随你个头。 原本想到暴风雨来得及去的也快,但暴雨一直到晚饭结束都没有减弱的趋势,在户外编织起一张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 晚饭过后,邓华风拉着云雾来一起去到一个小房间里面。 云雾来被满目的红色和黄色深深震撼了。 红色的是一摞又一摞的百元大钞,黄色的是各式各样的黄金首饰,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和黄金。 邓华风献宝似的带着她走近:“雾来,这个是爸爸妈妈给你的聘礼。晚了三年,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哪有资格介意,是我们没有告诉你们。”云雾来摇头,“我没有父母,所以也没有嫁妆,你们不用给我聘礼。” “没关系呀。”邓华风拉住她的手,“以后我和阿凯爸爸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没有嫁妆没有关系,但是聘礼是我们家的态度,一定要给你的。” 云雾来说不出话了,心里的内疚几乎要翻涌出来。 眼前的女人对她真情实意,而自己联手了她的儿子一起欺骗她。 邓华风不知道她内心的煎熬,再度拍拍她的手:“没关系,啊,到时候整个祝家都是你们的,爸爸妈妈没有别的要求,只想你们两个好好的。” 而此时此刻地客厅,祝凯旋递给祝杭两张纸。 “什么?”祝杭问。 祝凯旋说:“你自己看。” 是两份婚前协议,都已经签好了云雾来的名字,协议声明,一旦两人离婚,她将自愿放弃所有祝家的财产,不会带走任何一分属于祝家的钱。 祝凯旋那栏,还是一片空白,他尚未签上自己的名字。 祝杭万分意外,紧张地撇了一眼婆媳俩所在房间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让她写的?” “没,她主动给我的。”祝凯旋淡淡说,“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她真的没图我钱,而且她现在自己也挺有钱的。” 他没过问过云雾来的财务情况,不过凭她现如今在qc的地位,想必也是个富得流油的富婆了。 最开始知道祝凯旋没有立婚前协议的时候,祝杭的确有很多的不放心,现在知道云雾来主动写下婚前协议,他这个当公公的又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祝凯旋看出父亲的踌躇,好笑道:“要不要?不要我撕了?” 祝杭从座位上站起身,把纸抢了过来:“人是会变的,你别说你爹世故,我拼一辈子打下点江山真的不容易,有朝一日有个什么意外,你哐一下分给别人半壁江山,我在地底下都忍不住要找你拼命。” 祝凯旋乐了:“不是爷爷打下的江山吗?你就是个继承的。”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而且你爷爷打的时候我也出了不少力。”祝杭振振有词地说。 祝凯旋点头:“行,那你收好,今晚能睡个踏实觉了吧?” 祝杭气得作势要打他:“你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只要她是你老婆,我随便你怎么给她花钱,买房买车买游艇买飞机,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四人后来又在楼下说了会话,祝凯旋带着云雾来回了房间。 说来也好笑,等他们上楼,窗外的雨突然就小了下来,好像专门耍他们两个玩似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祝凯旋问:“还走吗?” 云雾来毫不犹豫:“走。” 又瞪一会,云雾来问:“你去说?” 祝凯旋不肯:“要说你说。” 云雾来偃旗息鼓:“那算了。” 她第一次到祝凯旋房间里来,这是他独立之前住的地方,所以这是一间属于年轻男孩子的房间,墙上贴了不少篮球球星的海报,钉了球衣,橱柜里摆了大大小小的模型,变形金刚,汽车,飞机…… 从前她和他视频通话的时候看到过几次,但是视频里面和亲眼看到还是有所不同,她站在这里,仿佛走回了他的青春,也走回了自己的青春。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邓华风送了换洗衣物和卸妆品护肤品过来,她还拿来了好几本大大的相册:“雾来,你要不要看阿凯小时候的照片?” “又看什么照片啊?”祝凯旋很不想让云雾来看的样子。 “我又没有说让你看。”邓华风跟儿子和儿媳说话完全是两副嘴脸,“雾来你想看吧?” 邓华风满脸期待,云雾来怎么忍心拒绝,而且祝凯旋的反应很有趣,令她也有点好奇:“好啊。” 邓华风就开开心心拿着相册进来了,她拉着云雾来在沙发上坐下来,翻开其中一本,一边看一边给云雾来解说。 “这是他出生第一天拍的照片,我看到都吓傻了,我说我跟他爸也不丑啊,怎么就生出这么丑的小孩来,差点给我哭岔气,一直问医生有没有弄错,这一定不是我的小孩。”邓华风指着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老头照片,忍俊不禁,“幸亏没扔,养着养着好看起来了。” 确实丑。云雾来在心里双手双脚赞同,绝对能排她见过最丑的小孩前三名。 虽然她也没见过几个刚出生的小孩。 祝凯旋坐在空空如也的写字桌前玩手机,时不时在老妈的说话声中,抽空看上两人几眼。 邓华风说着说着,从照片后面拿出一张照片来:“雾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一个男孩子浑身//赤//裸,正在啼哭,被放置在一块长毛地毯上。 照片右下角写着三个刚劲有力地小字:满月照。 “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都让你收起来了吗?”祝凯旋不满地控诉。 “给你老婆看看怎么了?又不是别人。”邓华风理直气壮地反驳,然后跟云雾来告状,“他不许我给别人看他没穿裤子的照片,非要我都收起来。你看他满月了是不是就好看多了,我这个时候才能接受他是我儿子。” 云雾来的视线停留片刻。 嗯,幼年祝凯旋。 往后的照片,祝凯旋慢慢长大,样貌长开了,再也不见刚出生时丑不拉几的小老头样子,但穿的煞是粉粉嫩嫩,根本看不出是个男孩子,再后来的很多照片,甚至直接扎了小辫穿上了裙子。 云雾来终于明白为何祝凯旋那般排斥他母亲展示他的照片了,合着这相册根本就是他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对于乱给儿子打扮的行为,邓华风理直气壮:“我想生个女儿,谁知道生了个小子,没办法,我又不敢生二胎,再说就算生了也不能保证是个丫头,我只能折腾他。” 一直等到他三四岁,性别意识开始觉醒,他才终于换回了男生的穿着打扮。 “小时候可不听话了,一点粉色都不肯沾,有一次给他买了件衣服,就一个商标是粉红色的,他都跟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又吵又闹,宁可光膀子都不肯再穿。” 云雾来想象着那幅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祝凯旋这些年来坚决不肯碰任何粉粉嫩嫩的颜色就是拜他母亲所赐,大概是种应激反应。 邓华风再翻一页,突然“啪”一声,如临大敌把其中一张照片给盖住了。 尽管她动作很快,不过云雾来还是看清楚了。 那张照片上,祝凯旋正在和一个穿了花裙子的小姑娘亲亲。 邓华风“唰”地翻过一页,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镇定自若地继续给云雾来讲解。 祝凯旋都不用看,光听声音就可以猜得出来,他妈翻车了,他友情提醒道:“后面还有一张。” 那个小姑娘是他的邻居,小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一起玩,两家大人也开玩笑说要定个娃娃亲,不过后来等到七八岁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开始长残,越长越歪越长越歪,这可把邓华风愁坏了,一看那小姑娘还是三天两头跑家里来找祝凯旋玩,她生怕人家真的成了她儿媳妇,吓得鼓动祝杭搬了个家。 临走前,她演技爆棚,假惺惺地表达对小姑娘一家的不舍。 邓华风眼见云雾来神色如常,但是她很怕儿媳妇只是表面淡定内心在抓狂,指不定一会还要跟儿子吵一架,她不敢继续给云雾来看照片了,“哐”地把相册合上了:“不早了,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妈妈你这么早就睡觉了?”云雾来还没看够。 这才晚上八点多。 邓华风说:“不早了,洗漱一下也得九点咯。” 虽然她平时都是十一点以后才睡觉的。 云雾来意犹未尽地朝她伸手:“妈妈,相册可以给我看看吗?我明天看完了还你。 ” 邓华风抱紧了相册不肯松手:“雾来,小时候的事情,玩呢,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说完,也不等云雾来再说什么,当机立断离开了,把残局留给了儿子收拾。 邓华风离开后,房间里一片寂静,祝凯旋低着头玩手机,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他实在无法忽视那道视线了,抬起头来回视:“干嘛?” 云雾来摇头,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祝凯旋还在那玩手机。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来:“你今天睡哪?” “床上。”祝凯旋说得很干脆。 这是他的家,旁边是他的老婆,他疯了才会去睡沙发。 云雾来催促:“那你快点去洗澡,早点睡觉了。” “你先睡。”祝凯旋的世界里没有九点钟睡觉的可能。 云雾来:“我困了。” 祝凯旋就奇了怪了:“那你先睡好了啊,我又没拦你。” 云雾来寸步不让:“你晚点上床会吵醒我。” 因为今天要来拜访祝家,她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今天白天也没睡,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现在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又睡眠浅,一会她睡着了他再上//床来,她一定会被吵醒。 她以前也这样,自己睡了就非要他也睡。 相反,如果她不睡,那他也别想睡。 她就是这么双标。 祝凯旋盯着她看了一会,终是妥协,站起来进了浴室。他洗澡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她还在那吹头发。 他掀开被子上了床。 云雾来在吹头发的间隙里抬头看他,看到他自觉睡到右边,才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专心吹头发。 她习惯睡左边。 她头发又长又多,足足吹了半个小时才吹干,他的头发早就自然干了。 然后她把吹风机一丢,试着摁了几次开关才成功把所有灯都熄灭,然后也摸索着上床来了。 祝凯旋关闭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两人中间大概隔了能容纳两个人的间距,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房间里很静很静,能听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凯旋仍是没有丝毫睡意,正打算去捞床头的手机消磨时间,就听到她问:“你不是说初吻给我的吗?” 祝凯旋动作停住,收回了手,反问:“你这是在吃醋?” “这跟吃醋有什么关系,我没那么无聊。”云雾来侧头看他,“重点是你不能骗我吧?” “小时候也算?” “怎么不算?” 这话说的,难道小时候的他不是他? 祝凯旋一派从容:“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有照片,我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说完他还要倒打一耙:“说不定你小时候也跟别人亲过,还跟别人扮家家拜过堂。” “我没有。”云雾来否认得掷地有声。 祝凯旋不讲道理:“你怎么知道没有,你不记得了而已。” “就是没有。” “谁知道呢?” “至少我只是‘谁知道呢’,你是证据确凿。”云雾来反唇相讥。 他终于不说话了。 认输了吗? 哼,小时候是流//氓,长大了当骗子。 赢得胜利,她出了一口恶气,人稍微舒坦一点,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旁边床垫有翻身的动静,而且床垫的凹陷是冲着她的方向来的。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夜里,他们聊的话题似乎太过火了些。 她睁开眼睛,眼前落下一道黑影,他的脸悬在她脸上方。 黑夜里,他那双桃花眼亮得惊人,她在里面看到危险的信号。 云雾来心里一慌,虚张声势地质问道:“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拉住她想蒙被子的手,然后不管不顾地低头吻下来。 她的神智瞬间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 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吻她的动作很粗鲁,她非常确认他就是故意要弄痛她,但拉着她的手一点点十指交缠,又给她正被温柔相待的错觉。 窗外的雨又变大了,风像狼嚎鬼叫,不停把雨拍打在窗玻璃上。嘈杂声中,她依然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跳动地声音, 分开的时候,双方的呼吸都很急促。 他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居高临下地望下来:“我的初吻给谁了,我说了算。” 20、第 20 章 窗外有闪电,强烈光芒透过窗帘, 照亮室内, 那一瞬间, 两人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祝凯旋眼睛里的云雾来, 躺在夜色般浓稠的长发里,平日里寡淡的面孔染着因他而起的旖旎风情。 而云雾来眼里的祝凯旋,像锁定了目标的豹子,眼神和肢体都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 所以当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来, 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下意识摁住了他的手, 阻止他的动作。 祝凯旋不明所以地来寻她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云雾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们是合法夫妻,现在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睡在同一张床上,发生点什么,就跟人要吃饭天要下雨一样天经地义。 很奇怪,她前一次回来的时候,可以很无所谓地打开酒店房间让祝凯旋进门, 现如今却束手束脚起来。 也许是因为几次的接触下来, 确实有一些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没有办法再把他当成是一个单纯的合法炮///友。 可她用什么理由拒绝呢?怎么解释自己之前明明一副很玩得起的样子, 现在又玩起清纯少女……少妇那套了? 她自己都给不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说法。 她在他探究的眼神里度秒如年。 过了一会, 她福至心灵,终于找到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没套。” 现阶段她绝对不能怀孕,没准备好和影响事业都暂且不说, 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到可以怀小孩的地步,也不可能给孩子一个健全的成长环境。 她总不能当一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吧? 想到这里,她理直气壮起来,声音也响了:“你这有套吗?” 她料他没有,这里是他父母家,他总不至于去问他父母要。 “我去买。”祝凯旋说。 云雾来:“……” 她不禁侧过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窗帘遮住了视线,但是外头天气之恶劣不必多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妈的,他的决心就这么大? 祝凯旋重复:“我去买?” 这一次换成了疑问句。 云雾来转回头来看他,半晌,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祝凯旋嗤笑一声,手臂从她脑袋两侧移开了,没有下床,而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半边床上睡下了。 云雾来用余光注意了他一会,没等到他有任何举动,他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呼吸安静,好像真的打算睡了。 但是谁知道他待会会不会心血来潮重新不当人,云雾来把被子拉高,还悄咪咪把自己身侧的被子都掖好了。 她这个防贼的举动令祝凯旋忍无可忍,他一举揭穿了她:“是不是我一出去你就会把房门反锁,然后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装作睡着没听到敲门声?” 云雾来:“……” 有的时候,男人太懂女人也不是件好事,这让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隐私可言。 祝凯旋在她的沉默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不禁质问:“外面这么冷,这么大个雨,你骗我出门也就算了,还打算把房门锁了?” 好,云雾来承认自己这个想法确实过于邪恶,所以她拒不承认:“我没有。” 说完又后悔自己的语气未免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他这么个人精,听不出来才怪。 果然,祝凯旋又发出了一声讥笑,他坐起身来:“没有那再好不过,我真的去买,我有房间钥匙,你锁了也没用。” 云雾来眼睁睁看着他下床,一阵胸闷气短,最终决定破罐破摔,不就是行使一下夫妻义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爱去买就去买吧,也不怕太不折手段,老天都看不下去一道雷劈到他。 但最终,祝凯旋没有出门,他下了床径直进了卫生间,门摔得很重。 不一会,里面响起花洒淅淅沥沥的冲水声。 云雾来的脸霎时滚烫,她翻了个身,背对浴室的方向。 她明白他是去干什么的了。 祝凯旋过了好一会才出来。 云雾来闭紧了眼睛装睡,一动不动。 他上床的动作很轻,慢到显得克制。 她突然就记起自己催他洗澡的时候说的“你晚点上床会吵醒我”了。 这一晚云雾来睡得很不好,仔细算来,婚后三年,加上研二那年的异地和争吵,她最起码有三年半的时间没有和他同床共枕了,她一个人睡了那么多年,身边突然多个人出来,浑身上下都在诉说不适应。 人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她想自己和祝凯旋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和两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想父母,想干爸干妈,想骆洲,想云霜,还有事业上的压力,桩桩件件都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散,篡夺她的神识。 明明困得眼睛都是辣的,但是她愣是睡不着。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料想最起码是一两点了,这是要失眠到天亮的节奏。 同一个睡姿维持太久,浑身酸麻,她换了个姿势,同样动作很轻,不想打扰他。 “睡不着?”黑夜里突然冒出他的声音。 很清醒,看来也没睡着过。 “嗯。”云雾来认命地捞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 十二点半,倒是比她想象中早一些。 祝凯旋摁亮床头灯,看到她的眼睛熬得通红:“因为我在?我去客房睡吧。” 灯光刺眼,云雾来伸手遮住眼睛挡光源,问道:“不用,你家有安眠药吗?” 就算他去客房睡,她应该也睡不着。 “不知道,我下去找找。”祝凯旋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 云雾来半天等不到他的动静,放下手,眯着眼睛一探究竟,发现他正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带了几分不信任。 她又好气又好笑:“我不锁门。” 她有这么无聊么。 过了十几分钟,祝凯旋拿了一板药和一杯温水回来了,拆了一片递给她。 她摇头,伸手说:“两片。” 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服药历史,直到现在,依然偶尔需要服助眠药物才能入睡,早就有了抗药性,一片根本别想把她药翻。 祝凯旋拆第二颗的动作有几分犹豫:“这上面说成人一次一片。” “你怕我死啊?”云雾来接过来,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水。 祝凯旋点头,格外认真:“嗯,不想当鳏夫。” 甚至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可怜巴巴,很能激发女性的母性。 云雾来一口水差点被呛到,她连药带水一咕噜咽下,清了两下喉咙缓解不适,佯装淡定地把水放到床头柜上,说:“再娶个更年轻的不好吗。” 一句玩笑话不知道怎么就触到他逆鳞了,他不理她了,“啪”一声把药丢床头,然后关灯上了床。 莫名其妙、阴晴不定的男人。 云雾来咋舌,才不热脸贴他冷屁股。 她躺好,盖好被子。 药物作用下,她的意识很快变得迷糊,不一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且规律,祝凯旋知道她应该是睡着了,但是他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眠,考虑着要不干脆也吃上一两片助眠药物算了,她就翻了个身从旁边过来了,手臂一伸展,搁到了他身上。 云雾来的睡相,不算惊天地泣鬼神,但绝对也担不上一声“仙女”,以前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她就是条八爪鱼,喜欢死死黏在他身上。 那个时候,他当然是很享受的。 但是现在? 祝凯旋二话不说把她的手挥开了,准确地说,不是挥,是甩。 云雾来被他吵醒,翻了个身,嘟囔着责备道:“你干嘛啊?” 祝凯旋说:“要抱去抱你更年轻的第二任老公。” 云雾来的意识迅速模糊中,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不甘示弱地反击:“那你要亲去亲你的邻居小姑娘……”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捏着她的下巴,愤愤在她唇上一咬,耳边有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要你管,我就不。” 她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想睁开眼睛一探究竟,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动弹不得,她的指尖无力地蜷了蜷,然后彻底陷入了沉睡。 云雾来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祝凯旋不见了踪影,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缕光线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穿进来,在被子上洒下一道光柱,细微的粉尘漂浮在半空里,看来,雨过天晴,是个好天气。 云雾来能估计出时候不早了,不过等到她拿过手机一看看到时间是十点半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 第一次在婆家过夜就睡到了大中午,观感很差。 祝凯旋怎么不知道叫醒她,故意看她出丑吗? 这么想着,她快速下了床,愤愤推开卫生间的门。 没想到的是,卫生间里有人。 祝凯旋刚洗完澡,正伸手去够架子上的浴袍,头发上、身上滚落水珠,汇聚着,蜿蜒而下。 云雾来每次吃了安眠药醒来都要昏昏沉沉一段时间,她的大脑接收着来自眼球的信号,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祝凯旋维持着姿势没动,掀起眼皮看她:“这么好看?” 云雾来如梦初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退了出去,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她忽然就记起了昨天看到过的满月裸//照,她没忍住把mini版和plus版进行了对比。 没过几秒钟,祝凯旋穿好浴袍出来了,一派平静:“你进去吧。” 时隔三年半把人看光,画面冲击力很大,云雾来有些不能直视他的眼睛,她垂下眸,与他错身进入浴室。 “又不是没见过。”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给出一句极为刻薄的评价,“矫情。” 21、第 21 章 矫情? 你大爷的。 云雾来当时就被气到了。 她知道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有点放不开,但这不意味着她能接受祝凯旋明明白白把“矫情”这两个字宣之于口, 对她进行人格上的羞辱和精神上的践踏。 三年半没见了, 她羞一下又怎么了? 她身为一个女人, 看到男性的果///体, 羞一下到底怎么了? 国家规定已婚少妇没有害羞的权利了吗? 她绝对不可能随便认输。 “那你下次见到你那个邻居小姑娘的时候,你记得上去亲她两口,千万别矫情,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祝凯旋本来都走开了, 闻言又折回来了, 手掌“啪”一声, 拍在卫生间门的门框上, 上下打量她两遍:“几百年前的事情没完了?请问云小姐,你在吃醋吗?” 他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云雾来原本以为他只是因为刚睡醒,现在看来他是感冒了。 她突然记起昨天晚上自己拿邻居小姑娘怼完他之后,似乎被他又啃了两口? 如果没记错的话, 昨天夜里, 她迷迷糊糊醒来过, 发现自己正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四肢交缠, 紧密午间。 她太困了,小幅度挣了挣就重新睡了过去。 但她后来又醒来一次,他睡在床沿边, 离她老远,连片衣角都没沾到她。 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她已经分不清。 回忆至此,云雾来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后来对我动手动脚了吧?” 祝凯旋发出一声讥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不稀罕,别自恋。” 要不是某个人三番五次贴过来,他还真的懒得抱。 一抱又他妈洗个冷水澡。 初冬的夜晚洗两个冷水澡。 他不是铁人。 光荣感冒。 他的否认说得斩钉截铁,云雾来姑且相信,本来想说“没有最好,稀罕你的邻居小姑娘去吧”用作反击。 但她强迫自己忍住了,没有说。 她必须忍住,不然提人家的次数真的太多了,显得她吃陈年老醋吃得飞起。 别到时候又让他嘲笑。 一大早战火纷飞,要是两人性别一致,一定得痛痛快快打一架才能平息双方的怒火。 祝凯旋换好衣物下楼,发现今天楼下似乎格外热闹,两个阿姨忙里忙外,就连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邓华风都在帮忙。 “儿子,你起啦?”邓华风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热情洋溢地招呼他。 见到了儿媳妇的邓华风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对待祝凯旋都格外温柔。 祝凯旋走下楼梯,伸手从盘里捻了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自己人,吃饭随意一点,用不着这么隆重。” “儿子,你感冒了?”邓华风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嗯。”祝凯旋随口应道,他把车厘子梗放到桌上,感冒了嗅觉失灵,连带着味觉也不太灵敏,没有胃口再吃。 “怎么感冒的,那么不小心?”邓华风嘟囔着,把盘子在桌子上放下,要去翻药箱给祝凯旋找感冒药。 邓华风被宠了一辈子,她的理念从来都是自己第一,老公第二,孩子第三,因而,她不是一个多体贴的妈妈,从来不会重视孩子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感冒而已,换了以前,她都不会搭理的。 祝凯旋看着格外殷勤的母亲,又看看茶几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水果零食,还有厨房里烟雾缭绕的大阵仗,不动声色地说:“我去叫云雾来起床。” 云雾来在洗手间把门反锁了,祝凯旋没能成功打开。 “干什么?”云雾来听到动静,没好气地反问。 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在卫生间,他进来之前连门都不用敲了? 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把门反锁了,她又要给他一次说“又不是没看过,矫情”的机会了。 “你最好快点出来。”祝凯旋说。 云雾来气还没消,现在一门心思想跟他作对,当即呛道:“凭什么?” “凭我七大姑八大姨马上就会来我家看你,现在是十点五十分,快到吃午饭的点了,他们随时会来,到时候你插翅难飞。”祝凯旋云淡风轻,“当然,如果你享受被人当动物围观的感觉,那你慢慢来,当我没说。” 邓华风是什么人? 盼了这么久的儿媳妇,她能忍住不跟别人炫耀? 现在怕是方圆十里都传遍他祝凯旋带老婆上门的事了。 他也是一时失策,居然到现在才想到这茬。 只听浴室里面,花洒的冲水声一下子变大了,半分钟左右就停止了,然后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响动以后,云雾来的声音在里面说:“祝凯旋,你还在外面吗?” “在。” “把我衣服给我。” 她指她昨天穿来的那套。 祝凯旋拿上毛衣内衣和牛仔裤敲响浴室门。 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快得惊人,一下子把东西拿进去了。 云雾来穿衣服的速度也达到了人生巅峰,开门出来的时候,满头长发还在湿漉漉地不断滴水,她急哄哄地拽住祝凯旋的手臂:“走,快走。” 情急之下,她忘了对他设防。 几滴水滴落在他手背上,又顺着指尖往下淌。 有一点点凉,还有点痒。 儿子儿媳要走,邓华风傻眼了。 “至少吃个午饭再走呀。”能拖一会是一会,说不定七大姑八大姨都已经进小区了。 “不了妈妈。”云雾来笑着婉拒,“公司真的有事,已经晚了。” 祝凯旋帮腔:“事情挺紧急的。” 好吧,再怎么也不能影响儿媳妇正事不是,邓华风张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外,遗憾放行:“那有空了一定要再来啊。” “诶,好。” 等两人走出房子,邓华风又想到个很重要的事情:“雾来,妈妈给你的聘礼你还没拿。” 那么多人民币和黄金,现在搬真要跟七大姑八大姨撞上了。 云雾来求助地看向祝凯旋。 祝凯旋:“过两天来拿,她那边真的挺急。” 两人就在小区里与两辆车擦肩而过。 祝凯旋看了眼后视镜,给云雾来科普:“前面那辆是我舅妈的车,后面那辆是我大姨的。” 粗略看去,两辆车里面都坐满了人。 好险。 过了约莫十分钟,祝凯旋的手机迎来狂轰滥炸,是舅妈打来的电话:“阿凯,你妈妈说你们刚走啊?嗨呀,我们刚到!结果刚好跟你们错过了,阿凯你不厚道啊,你说过有女朋友了一定会带给舅妈看的,结果呢,你有老婆了都没告诉舅妈一声,舅妈很是伤心啊……” bgm里面还包括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一通捶胸顿足活灵活现。 云雾来庆幸自己溜得快的同时,觉得甚是羡慕他家的氛围,热热闹闹,亲戚之间彼此关心,关系很亲近。 其实从前,她和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处得也不错,但是自从父母出事,平时走得很亲的叔伯姑嫂纷纷推脱,表明自身的难处,拒绝抚养她和云霜。 小时候的云雾来不懂,但是长大些就能理解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大家都只是普通人家,都在努力过自己的人生,多养两个小孩又不是只多两双筷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何况她们两个还有一个失去意识的母亲要照料,即便是那几位家境比较富足的亲戚,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精力够不够分担。 最后是骆家接受了她们。 至于亲戚们,最开始的几年还偶尔有关心,后来慢慢就淡了联系。 等到祝凯旋安抚完舅妈挂掉电话,云雾来说:“我一会回酒店住了。” 其实她说的是疑问句,反正现在邓华风不会再来酒店堵她了,她觉得可能祝凯旋未必希望她继续在他那里住着,但她语气表达得不够到位,硬生生变成了陈述句,像是在下通知。 沉默一会,祝凯旋回应了:“随你。” 语气很无所谓。 车里安静下来,好半天没人说话。 其实从昨晚开始,两个人虽然争吵不断,但是关系其实是出现破冰并明显好转了,因为不再是彼此没话聊的状态。 这才对嘛,大家还能大大方方当朋友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弄得很尴尬很微妙? 没必要。 云雾来主动找话题:“晚上派对你去吗?” 帷风身为此次时装秀上qc最大的合作伙伴,帷风集团的太子爷当然受邀在列。 “看情况吧。”祝凯旋态度很敷衍。 云雾来自讨没趣,决定闭嘴。 难道她还缺他一个朋友了? 再过几秒钟,祝凯旋倒是找她说话了:“你有男伴没有?” 云雾来晾了他一会,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有。” 不是赌气,她真的有。 “……”过了很久,祝凯旋不冷不热地说,“哦。” 接下来,真的没人说话了。 qc举办的游轮派对晚上六点举行,地点就在云顶水岸旁边的瑭江上。 云雾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打包到了宴森酒店。 剩下时间她去秀场看了看现场,又去跟kerr碰了个面,kerr会是今晚派对上她的男伴。 然后是挑礼服做造型,等到一切搞定,时间就差不多了,两人乘坐接送的车辆前往瑭江边。 华灯初上,瑭江倒映着两岸城市繁华的夜景,五光十色的灯光不断变换,江面的颜色也随之变动,在夜风里摇摇晃晃,来回荡漾,远处两三搜小渔船飘在江上,颇具诗情画意。 江边散步的人不少,目送一对又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结伴走上夹板。 游轮灯火通明,穿戴整齐的侍者拖着餐盘,在廊道上来回走动。 天很冷,一下车,云雾来“嘶”了一声,裹紧了狐狸毛披肩。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长裙,没有任何花纹和图案,越简单的款式越挑人,衣服款式略显单调,她戴了一对耳饰,坠着两颗鲜红的红色小毛球,跟红唇相呼应,整个人一下子生动起来。 这身衣服极其衬她。 游轮内暖气打得很足,跟外头的天寒地冻行程强烈的对比。 云雾来颤抖的牙关偃旗息鼓。 kerr笑话她:“时尚圈的人怎么能怕冷?” 云雾来不服气:“我血肉之躯,当然怕冷了。” kerr是本场的主角,不少人围过来打招呼,当然避免不了要好奇女伴的身份,云雾来陪着说笑一会,找了个借口,脱身走开。 她四处晃了一圈,跟认识的模特和qc的工作人员打了一圈招呼,她还看到几个熟人,比如邓点点。 邓点点还记着上回买热搜结果让云雾来火了一把的事情,当即把头撇开了,跟几名同伴说说笑笑,假装没有看到她。 云雾来暗自好笑,邓点点依然是场时尚灾难,她穿得非常隆重,妆容、首饰、裙衫、鞋子,全部都是华丽风,显得过犹不及,特别累赘,她年纪又小,气场根本压不住。 除此之外,她还碰到了倪冬。 倪冬一愣,眨了两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走眼,嘴角已经咧起来了,突然又想起自己曾在祝凯旋跟前发过的毒誓,他非常害怕,打算遵守诺言,转移视线。 云雾来先发制人,抬起手远远冲他挥了挥。 倪冬的小眼神四处谨慎地看了一圈,确认没有祝凯旋的存在,才放心大胆地朝她走了过来:“雾来,你怎么也在,什么时候回国的?” 既然是祝凯旋的前女友,而且年纪跟自己一般大,倪冬就没喊她祝嫂,也没叫她姐,而是直呼其名。 他就连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左顾右盼,生怕被突然出现的熟人发现,指控他又打“嫂子”的主意。 “就这两天,随便过来玩玩。”云雾来模棱两可地说。 “噢噢。”倪冬点头如捣蒜,跟云雾来拉起了家常,“今天傅嫂不来,傅嫂的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们两个去医院陪着了。” “我听阿随说了。”云雾来点头。 “那你这里有认识的人吗?”倪冬很关心她,生怕她孤身一人凄凄凉凉。 云雾来眨眨眼,调笑道:“如果没有,你会陪我一起吗?” 闻言,倪冬害怕得再度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祝凯旋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干笑道:“还是不了,阿凯应该也会来呢,要不你让他陪你。” “前男友怎么陪我啊。”云雾来继续逗他,“很尴尬的。” 倪冬结巴了:“可是,可是……” “哈哈。”云雾来见好就收,“我有认识的人,你管自己就行。” 说完她随手从走过的侍者那里拿了杯香槟,裙摆摇曳,袅袅离去了。 背影煞是娉婷。 倪冬目送她远去。 别说,祝凯旋和傅行此这俩兄弟看女人的眼光真的很绝。但是祝凯旋不懂珍惜,居然有了新欢,让这样的尤物成了前女友。 真是暴殄天物,他暗自惋惜。 其实以倪冬的家境,主动扑上来的女人真的不少,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三天两头换新女朋友。看别人成双入对,他羡慕不已,曾几何时也尝试着交往过几个女朋友,但怎么都不得劲,最终都不了了之。 后来倪冬明白了,他得和自己第一眼看到就中意的人谈恋爱。 倪冬这辈子第一眼就看中的女人有三个。 第一个是高中时代的校花,他屁颠屁颠追了人家半年,结果人家说只把他当朋友,扭头和校草在一起了。 第二个是宴随,他要尊称人家一声傅嫂。 第三个是云雾来,虽然只是前嫂子,但也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 云雾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倪冬收回目光,也打算走开。 眼神转到一半,凝固了。 某个方向,一个姑娘看着年纪还很小,二十岁上下,穿了一身不伦不类的礼服,像只小孔雀,虽然有点滑稽,但特别可爱,表情灵动,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外加手舞足蹈。 倪冬想,自己遇到了第四个。 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倪冬站在原地,思考着用什么方法才能巧妙而不唐突地和她说上一两句话,然后再讨个联系方式。 可惜,他匮乏的恋爱经验完全想不出法子,他干站了一会,突然很想有祝凯旋在身边,祝凯旋这个人精一定可以提供泡妞秘籍。 说曹操曹操就到,祝凯旋的身影出现。 倪冬大喜,正要过去搬救兵,就见那小姑娘撇下同伴,眉开眼笑地冲祝凯旋跑了过去,她踩着高跟鞋很不习惯,一路跌跌撞撞,最后扑进祝凯旋怀里才没有摔到。 隔了大老远,倪冬都听见她亢奋的呼唤了:“凯旋哥哥!” 倪冬眼前一黑。 合着这就是上次祝凯旋车里那个没露脸的女人? 所以…… 他、又、看、上、了、个、嫂、子? 22、第 22 章 换了平时,邓点点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不至于这么激动。 可谁让她今天得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邓点点住校, 没在家里, 所以消息比较闭塞, 到了下午才知道, 据说大家集体赶去姑妈家看表哥的神秘老婆,却以几分钟之差错过,没能一睹真容。 邓点点先是以为大家骗她,所以她打电话跟祝凯旋求证了, 一通狂笑:“凯旋哥哥你说好不好笑, 我奶奶和我妈妈居然说你结婚了, 哈哈哈哈她们盼你找个老婆都盼出幻觉来了, 你要不还是抓紧时间交个女朋友吧哈哈哈哈哈……” 祝凯旋轻描淡写打断了她:“是啊,怎么了?” 突然得知自己有个表嫂,邓点点能不激动吗? 她现在看到祝凯旋,毕生的八卦劲都在熊熊燃烧。 “凯旋哥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半天了。”邓点点两眼放光。 动静太大, 好多人都看过来了, 祝凯旋嫌丢脸, 试图抽手臂:“你站好, 好好说话。” “我表嫂呢?”邓点点哪里肯放过她, 她一边死死抱紧了他的手臂,一边环顾四周,语气兴奋难耐, “我将是家族里面第一个看到嫂嫂的人,嘻嘻。” “没带,我一个人来的。”祝凯旋说。 他没撒谎,他带了助理祖婉一起来参加的宴会。 本来都想不来了。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来了,他身为帷风集团的代表担当,不能落了qc的面子。 反正不是为了云雾来。 “你到底有没有结婚,怎么平白无故就多出个老婆来。”邓点点很是怀疑。 祝凯旋心思不在邓点点身上,就连眼神也没看他,他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四处看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与此同时,很无所谓地回怼:“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吧。” 邓点点见激将法不奏效,换了苦肉计,晃着他的手哀求:“凯旋哥哥,你给我看看照片吧,我求求你了。” 祝凯旋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人,还有不少娱乐圈人士,不过没看到云雾来,游轮有整整四层,料想她大概在别层。 他还看到了倪冬。 倪冬站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眼神复杂,透着一股悲伤和忧郁,甚至还带了一点点怨天尤人的委屈。 祝凯旋冲他扬了下下巴,当做招呼。 换了以前,倪冬一定热情洋溢地凑过来打招呼了,但是这一次,倪冬很勉强地咧嘴一笑,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祝凯旋:……? 邓点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望过去,暂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这谁啊?” “我朋友。”祝凯旋终于成功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了,拍拍她的肩膀叮嘱道,“别烦你哥,跟你的那些小朋友去玩,少喝点酒。” “那你给我看看照片,我就不烦你!”邓点点叫道。 祝凯旋走开之前,留下一句“你已经见到过了”。 见过了?谁?! 邓点点想破了脑袋没想出来人选,她跟祝凯旋差了七岁年龄,很有代沟,交际圈几乎没有重合,所以祝凯旋身边有什么姑娘,她还真的说不上来。 唯一有印象的,也就七月份的时候表哥从机场一起接的那位了,但人家说自己已经结婚了呀! 所以排除。 邓点点完美错过了近在眼前的真相,思维继续发散:不会是哪个娱乐圈明星吧?嗯,明星最有可能了,为了星途不能曝光恋情,只能隐婚。 等她以后大红大紫了,就也有这样子的烦恼了呢。 明明是烦恼,邓点点却忍不住向往地笑了。 祝凯旋很快追上了倪冬那黯然神伤、颇有几分深度的背影。 “冬瓜,怎么回事,今天心情不太好?”祝凯旋搭过他的肩。 倪冬不太自在地扭了扭肩膀,强颜欢笑:“没有啊。” 祝凯旋安慰他:“碰上什么事情了,说出来啊,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倪冬更绝望了。 他能怎么说,说我又看上了一个你的女人?说我连续让你斩了两朵桃花?说我好不容易动次几次凡心全被你们兄弟俩扼杀在摇篮里? 不,他不能说。 不然别人还以为他专挑嫂子下手呢。 所以倪冬调动了自己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来,转移了话题:“阿凯,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果然,祝凯旋没有再揪着刚才的问题了,虽然很是漫不经心:“谁啊。” “雾来。”倪冬把这两个略显亲昵的字说完,默默又给称呼加了一个字,“……姐。雾来姐也来了。” 可能是他做贼心虚,他居然从祝凯旋平静无波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杀气。 祝凯旋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动,似是随口一问:“你在哪看到她的。” 倪冬说:“刚才就在这里碰到的,不过她好像下楼去了。” “哦。”祝凯旋很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随即也下楼去了。 而不远处的邓点点又追上去了:“我想不出来,谁啊,你给我看看照片!” 她提着裙摆,踩着一双磨脚的恨铁高追着祝凯旋离去的方向跑。她头一次穿十厘米的高跟鞋,就连走路都是问题,别说跑步。 跑过倪冬身边的时候,倪冬看她摇摇晃晃,怕她摔倒,掺了她一把。 “谢谢。”邓点点惊魂未定地抓住了倪冬的小臂,站稳过后,她伸出手去,“你是我哥的朋友吧,你好,我叫邓点点。” 怎么现在小姑娘就喜欢叫男朋友哥哥,宴随也喜欢叫傅行此哥哥,别说,听着还挺让男人满足的,倪冬如是想着,很克制很礼貌地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叫倪冬。” 她的手软软的,像没长骨头。 跟倪冬道了谢,邓点点又去追祝凯旋了。 那温热的触感还留在掌心,倪冬怅然若失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下。 同时,他替云雾来捏一把汗,她看到前任带着新欢出现,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云雾来表示……很淡定。 祝凯旋带了个邓点点一起过来跟kerr打招呼的时候,她正陪在kerr身边言笑晏晏。 kerr的助理小声凑近,嘴皮子几乎保持不动,与kerr耳语,介绍祝凯旋和邓点点的身份:“男士是帷风集团的公子,姓祝,女士姓邓,是受邀前来的本地名媛之一。” 这种场合上,kerr身为东道主,认不出重要来宾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虽然他已经看过照片,但是kerr有很多外国人都有的通病,那就是觉得中国人(还有韩国人还日本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拥有一个提醒他来宾身份的助理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 他曾经对云雾来说:“lai,全中国我只能认出你一个人。” kerr就是这样的脾气,喜欢一个人就一门心思对她好,根本不顾旁人的感受。 qc不止云雾来一个华裔设计师,mybride原先的设计总监也是华裔,当时听到这句话脸都黑了。她已经在qc待了六七年,云雾来接手mybride之后,她被贬职去了另一个系列当副手,等于是降职了,本来就看云雾来不爽,kerr再公然厚此薄彼,换了谁都没法冷静。 kerr端详了两眼祝凯旋和邓点点,根据本能,注意力集中在祝凯旋身上,他小声跟云雾来说:“他挺帅的。”说着他又深感惋惜,“可惜是个直男。” 他身经百战,早已练就一眼看穿男人性取向的本领。 云雾来突然扭过头,定定地看他。 平时kerr很喜欢跟云雾来讨论自己喜欢的类型,云雾来也抱着很开放的态度,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帮着他参谋一下,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kerr觉得云雾来似乎对他的做法充满了嫌弃,他皱眉,询问原因:“来,你怎么了?” “别打他主意。”云雾来在kerr迷茫的眼神里,露出一个克制的微笑,“那他妈是我老公。” kerr头一次听到云雾来飚脏话,这本来就够让人震惊了,但云雾来话里除掉脏话的部分显然更让人震惊,他露出一个“wtf”的表情,眨巴着眼睛,很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时间不允许他细究什么,祝凯旋和邓点点已经走近了。 云雾来率先结束与kerr的暗战,整理好面部表情,装模作样地冲祝凯旋点了下头,就跟对待其他人一模一样。 祝凯旋很配合,也轻轻颔首。 就算先前不欢而散,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不随便落对方的面子是他们共有的默契。 云雾来还冲邓点点笑了一下,毕竟是小姑子么。 邓点点又回想起把云雾来送上热搜的屈辱历史了,她撅起嘴,不情不愿地回了一个笑容。 两个男人握了手,互相寒暄,kerr母语是意大利语,后来在巴黎定居,英语始终不太流利,两人交流起来有点费劲。 由翻译充当沟通的桥梁。 kerr暗自观察许久,使出了自己鉴gay时敏锐的洞察力,都完全没看出来这俩人有任何是夫妻的迹象。 两人初次见面,鸡同鸭讲地互相问候了一通。 kerr甚至还违心地夸奖了邓点点:“你穿得真可爱。” 可把邓点点给高兴坏了,她这次全身上下都刻意穿了qc的东西,包括首饰也是qc家的,能够得到qc首席执行官的肯定,她充满了信心。 祝凯旋憋着没笑,余光看到云雾来也是忍得很辛苦。 寒暄过后,祝凯旋带着邓点点走开了,临走前,他和云雾来再度互相颔首示意。 kerr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云雾来:“你刚才说的,真的假的?” “随便你信不信。”云雾来说。 kerr思考一会,撺掇云雾来:“他要真是你老公的话,你叫他一声亲爱的我听听,看他理不理你。” “我不要。”云雾来断然拒绝。 “扯吧你就。”kerr这下是确认了,忍不住嘲笑起云雾来,“我还记得上次喝多了也说自己有老公,你是想老公想疯了吗?那你怎么连男朋友都不愿意交呢?” 云雾来不为所动,激将法对她无效:“随你怎么说。” “事实就是你没有老公。”kerr说。 “好,你说了算。”云雾来一点也不坚持,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从容。 kerr有点想念刚才那个说脏话的云雾来,特别生动活泼,可惜昙花一现,还没好好感受就枯萎了,他很想再见识一下,灵光一现,出了损招:“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看来我们两个的审美还是有所重叠的。” 果然,云雾来又被激怒了:“跟你说了别他妈打我老公的主意。” kerr:“……” 这么灵? 而走开以后,邓点点再度缠上了祝凯旋:“凯旋哥哥,你就告诉我表嫂是谁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今天晚上都睡不着了。” 祝凯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邓点点,你的智商到底是像了谁?” 答案都这么明确了,他还带着她到云雾来跟前去晃了一圈,她居然还是不知道表嫂是谁。 真是笨得他都于心不忍了。 “啊,我知道了!”邓点点停下脚步,恍然大悟地叫道。 祝凯旋再叹一口气,这笨丫头,总算开窍了。 “你跟我真正的表嫂感情不合吧?所以你不肯带她见我们,也不肯给我看合照,因为你根本就在谋划着离婚,你移情别恋了,就对刚才那个云雾来!”邓点点一通分析有理有据,“你别以为我忘了上次你想霸占她行李箱的事情。” 祝凯旋:“……” 邓点点的脑子除非去娘胎回炉重造,不然这辈子怕是没有开窍的可能了。 邓点点咄咄逼人:“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祝凯旋不假思索:“不对。” “还说不对。”邓点点已经认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把证据甩出来,“我看出来了,你最开始到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但是见完她,你心情就好多了。我说得对吗?” “对啊。”祝凯旋很干脆地承认了。 邓点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痛心程度不亚于在看一个失足少女:“哇,凯旋哥哥你终于承认了。” 祝凯旋不置可否。 云雾来的男伴是kerr,而且是gay。 警报解除。 祝凯旋一路把絮絮叨叨劝他“回头是岸”的邓点点送回到她小姐妹的团体中,叮嘱了几句:“待会晚宴结束了来找我,我送你回家。” 他一走开,邓点点的几个朋友很兴奋:“哇,点点,这就是你表哥吗?” “好帅哦。” “点点,你想不想有个嫂子?” “你看我怎么样?” “滚哈哈哈,我先说的。” 邓点点看着祝凯旋的背影离去,完全无心理会几个朋友,她愁得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祝凯旋找了一圈,才在三楼的一个角落找到了独自喝闷酒的倪冬。 “心情不好?”祝凯旋问,端起一旁的酒杯,和倪冬的高脚杯轻轻碰了一下。 倪冬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他想开了,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一个宴随,一个云雾来,不就是把错放的感情收回来吗,他最拿手了。 总不能为了女人影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谁叫人家先遇上的。 如是想着,倪冬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大大咧咧地笑了:“没事,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你来了正好。”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嘴邓点点的行踪,“对了,你不陪你那个妹妹?” “她有闺蜜一起。”祝凯旋说。 “噢。”倪冬暗骂自己,怎么就又忍不住要去关心人家的动向,跟你有什么关系,忍住,别看别听别问。 接下来时间,两人一起坐在角落里看着满室的浮华声色,偶尔有认识的人过来,就寒暄两句喝上一杯,形成一方热热闹闹的小天地。 几个人正说到好笑处,倪冬突然发现祝凯旋似乎好几次关注了某个方向, 他顺着祝凯旋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一对外籍男女正在一起说说笑笑,根据身高和身形,大约都是模特,倪冬不关注时尚圈,看外国人也都长得差不多,根本分不清人家是一步天价的超模还是初出茅庐的小模特。 而那个男人,似乎也在看祝凯旋。 “认识?”倪冬问。 祝凯旋摇头。 不认识。 唯一的交集就是他去机场接云雾来的时候,这个男人频频关注云雾来。 下午他听到云雾来说有男伴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个男人的脸。 相安无事片刻,云雾来的身影也出现在三楼扶梯口。 祝凯旋和裴高卓一起看了过去。 云雾来没有遗漏任何一道目光,她看看祝凯旋,又看看裴高卓,谁也没理,和一个相熟的模特聊了起来。 而两个男人,很轻易地发现了对方和自己看的是同一个女人。 对视间,刀光剑影,硝烟弥漫。 祝凯旋收回视线,表情冷淡地把注意力投回了几个朋友间的说笑里。 突然,倪冬拼命拉他衣袖:“阿凯,快看,雾来,雾来。” “嗯。”祝凯旋很敷衍。 他老婆来了,他早就看到了,还用别人说? “阿凯,你快看啊。”倪冬急了,“雾来出事了!” 现场似乎有些骚乱,祝凯旋回头望去。 云雾来面前摔落了好几只香槟杯,东倒西歪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因为这地毯的缘故,没造成很大的声响,所以他没有听到。 始作俑者是一个端盘侍者,闯了祸,吓得脸色发白,正在不住道歉。 而她一身白裙,那香槟泼湿了她半个人,颜色浅的布料一旦湿掉就会变半透明,她怕走光,只得紧紧捂着胸口。 祝凯旋神色一凛,正要冲上前去。 有一道人影近水楼台先他一步,已经边走边脱下外套,疾步来到她面前,以一个环抱的姿势,用西装紧紧裹住了她。 23、第 23 章 云雾来肩膀瑟缩一下,但没有拒绝。 她真的需要身上这件西服, 西服遮住的不止是走光的可能, 还有她的狼狈。 裴高卓把衣服披到她身上以后, 就松开了她, 他有些生气地质问侍者:“你怎么搞的?” “真的不好意思。”侍者连连道歉,他知道自己闯祸,但也不愿独自背负责任,为自己解释道, “我好像是被谁绊了一脚。” “谁会绊你?”裴高卓半信半疑。 侍者看了看刚走过去的两个女人, 他也分不清是谁绊的他, 料想别人也不是故意的, 说来说去是他不够小心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算了。”云雾来不想继续被众人围观,现下这个情况,当务之急是先整理一下自己,她拢紧了西服,打算先去卫生间稍作挽救,对裴高卓说, “谢谢你的衣服。” 倪冬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扭头看看面不改色的祝凯旋, 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看来这俩人真的都打算往前看了, 他随口关心了一句:“这不会是雾来姐的新男朋友吧,看着蛮关心她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祝凯旋把酒杯重重磕在扶栏上, 杯中酒液晃荡出来,他无暇顾及,甩了两下手,径直向云雾来走去。 “卧槽,阿凯,祝凯旋,你回来,你干嘛去啊?”倪冬焦急地唤道,他不敢引人注目,只能小声叫。 祝凯旋头也不回。 疯了疯了。倪冬叫不醒他,只得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这都是个什么事? 他明白,祝凯旋占有欲发作了。男人啊,真是双标的动物,前女友关他什么事?他自己新欢在怀,还不允许前女友也找个疼爱她的人了? 倪冬四处看了一圈,没看到邓点点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幕可不能让邓点点那么单纯的女孩子亲眼见证,她会受不了的,谁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还在对前女友释放关心和醋意呢? 可下一秒,他又觉得邓点点还不如在这呢,让她亲眼看真相,不然还得继续被欺骗感情。 云雾来明明是背对着祝凯旋的,但是不知怎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回头的那瞬间,她又有些后悔。 万一祝凯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在那边和倪冬他们几个说说笑笑,岂不是显得她很可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还好,他没有抛下她不管。他正穿越人海而来,目光牢牢锁定了她。 云雾来默默松了一口气,她停下去往卫生间的脚步,静静等他。 祝凯旋一边走,一边解开了外套纽扣,干脆利落地脱下了自己的西服。 等走到她面前,他贴近她,挡住别人的视线,然后一把把她身上的西服外套扯了下来,扔回给裴高卓,换了自己的衣服披上去,然后动手帮她扣住一颗纽扣。 裴高卓扬手接过西服,想去看云雾来的反应,但她的脸近乎埋在男人胸前,完全看不到表情。 但是根据肢体反应,她并不抗拒对方的霸道。 “谢谢你关心我太太。”祝凯旋冲他微微一笑,话说得礼貌,眼神里全是警告,“但是不牢你费心,我自己会照顾。” 说完,他揽过云雾来的肩膀,带着她匆匆走开了。 路上,祝凯旋问道:“没事吧?” “嗯。”云雾来两个手臂都被箍在西服里,走起路来有点不习惯,他的手还搭在她肩榜,五指握紧她的肩头,姿态亲昵,充满保护意味。 她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不太自在。 话说回来,他是不是也有点没话找话。 被泼了点酒,除了衣服湿掉,能有什么事,地毯那么厚,玻璃杯又不会碎,她更不会受伤。 两人一路无言来到厕所门口。 云雾来进去女厕所门前,脱下祝凯旋的衣服,递还给他。 祝凯旋接过,视线很快的在她胸前扫了一眼。 还好,她的礼服布料偏厚,没有走光。 没让别人看了去。 游轮上的工作人员闻讯赶来,送来几块毛巾和吹风机。 云雾来在里面倒腾了好一会,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仪表,礼服遇水有些变形,变得皱皱巴巴的,很影响美观,所以她还是需要祝凯旋的西服。 但卫生间外头已经没有了祝凯旋的身影。 他就这点耐心。 亏她刚才还有点感动,甚至有点少女心发作。 云雾来差点要骂人了,她暴躁地四处看了看,琢磨着还是叫kerr过来救个场,一句“草”已经在喉咙口了,就连嘴型都摆好了,却见祝凯旋甩着手从男厕所隔间出来。 云雾来看到他的手是湿的。 他以前就是这样,洗了手,明明纸巾就在旁边,但他就是嫌擦干这一步骤非常麻烦,喜欢甩几下手然后等自然晾干。 在外也就算了,在家的时候,就把水甩得到处都是。她特别讨厌这样,而且她不懂为什么他会觉得擦一下手比晾上两三分钟手麻烦。 她好不容易才让他改正的坏习惯,她走后,他无拘无束,早就忘记了她的管教。 祝凯旋走近,帮她把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草?” 云雾来:“……” 祝凯旋:“骂我?” 云雾来:“……” 祝凯旋跟她打商量:“所以下次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再骂人?” 云雾来本来不想管他不擦干手的事情,但是为了转移自己冤枉人的话题,她还是说了:“你擦下手会死吗,男厕所没有擦手纸吗?” 祝凯旋眼神稍滞,“你擦下手会死吗”这一句话,他已经很多年未曾听到。从她五年前出国读研开始,他就很少再有机会听到了。 就算母亲是个长不大的公主、父亲是个宠妻狂魔、而他是一家三口家庭地位最低的那个,但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是出生那一刻就命定的帷风集团继承人,所以毋容置疑,他是被骄纵着、围绕着长大的,心比天高。 直到遇到云雾来。 这个女孩不怕他,不会巴结他,在她眼里,他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尽管在他看来,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她总有那么多的事情看不顺眼,需要一一板正,否则她寝食难安。 他让她管,当然脾气不好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感到烦,不过一般能忍则忍,因为真的闹起来了,还是得他去收拾残局,低三下四哄她。 而现在,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管过他。 看到他的眼神,云雾来后悔了,她想,自己确实是越界了。 他们分开三年半了,她有什么立场管他洗完手是擦干还是晾干。 别说甩个手了,他现在就算搂了另一个女人亲亲热热地出现,她也得乖乖签了离婚协议书给人家让位,连句“渣男”都没有资格骂他。 因为她离开的那天,就已经把他的自由还给他了。 云雾来的心一点点在她的自知之明中恢复冷静。 而他却突然抬手,湿漉漉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使劲蹭了两把。 就像从前一模一样。 在她的耳提面命之下,他十几二十年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稍有松懈就会忘记,要是让她看到了她会不高兴,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学了个新招,就是捧住她的脸,吊儿郎当地给自己找借口:“没有忘记,我只是比较喜欢用云雾牌擦手巾。” 她要是还不肯罢休,他就会耍赖,低头吻她,不让她继续责备他。 回忆和现实重叠。 祝凯旋的手刚洗完,温度很凉,云雾来下意识缩起了脖子,与之相反的,刚刚冷却的心重新恢复喧嚣,在胸腔内胡乱跳动。 她在他的笑里后退一步,挣脱了他的手,略不自在地避开与他的眼神交汇:“干嘛啊,我妆都花了。” 祝凯旋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花了就花了,难不成你还准备继续待下去?”他毫不避讳地在她胸前看了一圈,“你衣服都这样了。”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法在派对上待下去了。 不过临走前,云雾来还有一点事情需要确认。 她披着祝凯旋的衣服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游轮工作人员,她迎上去:“你好,请问监控室在什么地方?” 她需要确认一下自己被泼酒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侍者说自己似乎是被绊倒的,而出意外那会,她记得mybride从前的设计总监任银瑶刚好走过。 她的到来确实动了任银瑶的奶酪,所以任银瑶是有动机的。 监控当然不能随便翻,不过有祝凯旋在场,小问题而已,他随手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工作人员的手机就响了,挂断电话就毕恭毕敬把两人迎去了监控室。 监控画面一目了然,任银瑶在宽大裙摆的遮掩下,朝端酒的侍者伸了脚。 所以今晚这场意外,拜任银瑶所赐。 云雾来把视频来回看了几遍,以免自己冤枉了人。 如果任银瑶确实是不小心,她不想计较。 “不用看了。”祝凯旋抱着臂靠在旁边,明言道,“如果是不小心,听到动静肯定会回头看的,只有故意,才会做贼心虚,所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扬长而去。” 云雾来放下鼠标,走出了监控室。 祝凯旋陪着一起离开,工作区域没有什么宾客,偶尔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侍者路过,朝他们颔首半鞠躬问好。 他看她一脸肃穆,忍不住好笑道:“想到什么法子报复人家了么。” “我现在回去打她一顿,算是砸场子了吧?而且也显得我很泼妇。”云雾来问。 “嗯。”祝凯旋认同,大庭广众之下未免闹得太难看了。 云雾来若有所思地说:“要不把她拖进厕所,把她摁到洗手池里面?”说完她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我打不过她,很有可能会被她反杀。” 她的眼神就停驻到祝凯旋身上了。 “干嘛?”祝凯旋瞥她一眼,一句话道破她的心思,“休想。” 他才不会帮她干那么没绅士风度的事情。 云雾来本来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谁曾想到他一点帮忙的意愿都没有,她撇嘴,前男友兼便宜老公果然靠不住,她就不该自取其辱指望他。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先算了。”她不想砸qc的场子,今天有那么多媒体和时尚圈的人在,任银瑶能不顾后果搞事情,她不能。 “我先走了。”云雾来看看自己身上的西服,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衣服下次还你。” “一起走吧。”祝凯旋说。 他给了非常名正言顺的理由:“没了西服外套,待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说的是实话,在这样的场合,西装革履是礼仪,穿了件衬衫不像话。 祝凯旋还给倪冬发了条微信:冬瓜,我送云雾来回去了,你帮我把我妹妹送回去吧。 方便俩人联系,他推了邓点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给倪冬。 倪冬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过来。 祝凯旋本想告诉他自己和云雾来已经结婚的事实,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说了肯定又要面临一大堆的盘问,倪冬跟傅行此宴随不一样,倪冬没有经历过他和云雾来的青春,怕是没法理解他们两个为何会选择并维系这样一段婚姻,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们两个有神经病。 还是等到时机成熟再说吧。 两人走出游轮,祝家的车子已经开了双跳灯在路边等候。 上了车,祝凯旋看云雾来:“你去哪?” 云雾来有点心虚,过了几秒钟才佯装镇定地说:“宴森酒店。” 祝凯旋明白她是把行李都从云顶水岸搬走了,他淡嘲着笑了一声,没说什么,顾自己看起了窗外。 车子沿着瑭江慢慢前行。 瑭江边上风景宜人,音乐喷泉刚结束不久,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江边散步,还有人在慢跑。 不少小贩停着自行车或三轮车做生意,卖的无非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会发光的气球,会发光的头箍,竹蜻蜓…… 祝凯旋还看到了一个卖水枪的小贩。 这个小贩显然不太会做生意,现在是冬天,大家都怕冷,很少有人愿意玩水,所以他的生意特别惨淡,有小孩子路过,哭闹着想买,被家长强行拖走。 祝凯旋笑了一下。 突然,他想到点什么,叫道:“云雾来。” 云雾来本来在闭目养神,本以为目的地这么快就到了,睁开眼睛却发现车还在前行,她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 祝凯旋扭过头来看她,脸上有一抹顽劣的笑:“你觉不觉得,报仇还是当场报掉比较爽?” 24、第 24 章 云雾来心跳紊乱一下,但强制自己保持镇定:“什么。” 她这么多年来的审美一直没怎么变过, 他一这样笑, 她最受不了。 祝凯旋没有回答什么, 吩咐司机:“靠边停车吧。” 瑭江边不允许长时间停车, 只允许临时上下车,他下车后对司机说:“李叔,你载着她绕几圈吧,电话联系。” 说完他就关上车门, 站到马路边, 预备穿过繁忙的车海, 去往对面。 云雾来这才记得他的西服还披在自己身上, 夜里的温度已经降至个位数,他只穿了一件衬衫,但是背影没有任何瑟缩,站得挺拔。 云雾来想摇下车窗喊住他,把外套还给他,但是司机已经轻踩油门, 车往前滑行而去。 云雾来回头, 看到他的身影被后头耀眼的灯海照得不甚分明, 锦城实行车让人, 来往的车辆全部停在斑马线前, 等行人先过。 他匆匆走过,过程中,把右手举到了眉骨的位置, 往前平推了一下,向为他让路的车辆感谢致意。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视野中。 司机带着云雾来在周围道路上来回兜了几圈,终于等到祝凯旋的电话,司机朝他指示的地点开去。 祝凯旋抱了一大堆东西站在路边,云雾来大老远看到,他似乎拎了一只屈臣氏的大袋子,还买了很多水枪,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都有。 她明白过来,他要用水枪去为她讨回公道?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祝凯旋终于上车来的时候,脸和双手都被冻得有几分青紫,他把一大堆东西放到中间的位置上,然后把屈臣氏的袋子给了云雾来。 伸手过来的时候,身上狭带着外头的寒气。 云雾来接过:“什么啊?” 说着,她低头一看,里面全是卸妆水,少说也有十几瓶。 所以他不但打算用水枪去滋人家,还打算往水枪里装卸妆水? 其实云雾来特别想在祝凯旋面前保持冷酷的形象,不过这次是真的忍不了,她攥紧了袋子,把头埋下去,笑得肩膀都在不断颤抖。 “这个卸妆水卸妆能力厉害吗?”祝凯旋从里头拿了一瓶出来,“我让导购给我推荐了一款最厉害的。” 是云雾来从来没有听过的牌子。 祝凯旋大概率是被屈臣氏的导购坑了。 直男单枪匹马进化妆品店,从头到脚都充满了肥羊的气息,就差直接拉条横幅写“我是冤大头,快来宰我”了。 他拿卸妆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云雾来的手了,铁条似的冰。 云雾来本想嘲笑傻直男一通,话都到嘴边了,却改变了主意,说:“嗯,挺好的。” 祝凯旋放心了,眉宇间染上了一层得意。 车里开灯影响司机视野,两人没敢开灯,在路边明明暗暗的光线下,开始动手往各种水枪里面装卸妆水。 祝凯旋最感兴趣的就是最大的那管水枪,他买下的时候,有几个小男孩路过,差点羡慕哭了,换了平时他肯定让给小孩了,不过这次不行,水枪被赋予了替他老婆报仇雪恨的神圣任务,所以他假装没看到孩子们渴慕的眼神,硬着心肠走开了。 最大的水枪足足用了四瓶卸妆水才装满。 他盖好盖子,第一时间闭起了一只眼睛,把枪瞄准了云雾来的脸:“抬头。” 云雾来虽然低着头,但她余光可以看到他,所以她知道他在干什么,拒绝搭理。 祝凯旋就把枪头抵到她额头上了。 云雾来抬眸看他。 她面上看起来很冷漠,事实上她随时都可能绷不住,然后笑场。 “先拿你开刀,试试灵不灵。”祝凯旋说。 他的手就扣在扳机上,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云雾来知道他只是逗她,她灌完一只小巧的水枪,指到他胸口,毫不犹豫按下了扳机。 卸妆水冰凉,顺着肌肤肌理往下流,祝凯旋没料到她真的会动手,当即捏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移开,啼笑皆非:“真来?” “啪。”云雾来说,“你死了。” 回到游轮,两人需要重新经过安检。 两名安检人员看着从云雾来西装里面搜出来的水枪,两大两小,双双陷入诡异的沉默。 过了很久,其中一个安检人员问:“你们带水枪进去要干什么?” 祝凯旋反问:“水枪不能带?” 两名安检人员互相对视一眼。 没有不能带水枪的规定。 不,这不是规不规定的问题,主要是谁他妈能想到,世界上居然有奇葩会带了四把水枪,前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这上流社会的晚宴,又不是幼儿园亲子聚会! 祝凯旋往自己手心里打了几枪,证明液体无毒无害。 既然没有规定,也不是什么危险工具,两名安检人员互相小声嘀咕几句,还是给放了行。 两人重新把四把水枪藏好,人模人样地走远了。 安保a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们两个到底干嘛来的?那女的之前不是跟着qc的老大一起进来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多高贵冷艳,结果这么接地气呢?” 安保b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听闻云雾来已经离开,任银瑶心里半是暗爽,半是忐忑,她自认设计品味不俗,也为mybride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心血,可是mybride在她手里始终没有起色,直到云雾来出现,一举改变了mybride的命运。 从此,云雾来扶摇直上,把mybride发扬光大,深受kerr的青睐,而自己诸事不顺,被发配边疆,设计灵感也因为心情不好而面临枯竭。 任银瑶嫉妒、不甘,满腔的愤懑无处可说。 她没坏到十恶不赦的地步,胆子也小——胆子小,是kerr对比她和云雾来的时候,明确指出过的她的问题:“放不开,束手束脚,缺乏创新意识,怯于表现自我,不像lai,天马行空,想到就敢去做。” 虽然任银瑶的脑海里幻想过一万种把云雾来踩在脚底下的场景,但现实生活中没敢做得太过火,只想让云雾来出点小丑。 她成功了,内心有暗爽,但也有点后怕,接下去的时间,她假装和友人聊天很投入,事实上心思意念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她不断安慰自己,自己做得很隐蔽,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有侍者递来一张纸巾,她不明所以地打开,纸巾上用钢笔写了一段英文: 美丽的女士, 可以有这个荣幸认识你吗? 露台等你。 字迹飘逸,似乎能窥探到下笔者的风采。 任银瑶心中暗喜,跟侍者打探:“是谁给你的?” 侍者说:“他不肯说姓名,是个很帅气的男人。” 帅气的男人。 任银瑶快要不能控制表情了。 游轮每层都有两个大露台,分别在游轮的两端。 任银瑶走去其中一个露台看了看,那里有一对正在忘情热吻的男女。 外头天冷,也只有多巴胺驱使下的人才想要独处空间,不惜接受冷空气的洗礼。 她又紧张又期待地走向了游轮的另一端,果然,露台上独自站了个男人,靠着栏杆背对而立,指尖燃了一根香烟,火星在风中忽明忽暗。 背影很优秀,是帅哥才会有的背影,颀长、挺拔,头身比优越,只穿了一件衬衫站在室外,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任银瑶对着露台玻璃门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推门而出。 那男人转过身来。 还不等任银瑶摆出最满意的笑容来,突然有数道带着淡香的水柱从各个方向只冲她面门而来。 任银瑶来不及看清形势,甚至连思考事情前因后果的时间都没有,眼睛进了水,一阵刺痛,她一边尖叫着,一边仓皇躲避,狼狈无比。 她嘴里也吃进了不少,微苦的口感,似乎还带着油膜。 对方不止一个人。 至少有两个人。 不过他们没有恋战,随着她抱头在角落蹲下来,他们的攻势也随之停止了。 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带着油膜的液体糊了眼睛,她只能看到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的模糊影子,那影子二话不说,又举起水枪对她脸上按了一下。 很短暂,立刻就停了。 “你们是谁?”她愤怒地质问。 那人说:“今天给你一点小警告,只给你洗个脸,下次再敢碰不该碰的人,我就管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了,会直接把你的头摁进洗手池。你听清了吗?” 说完,他打开露台的门,率先离开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离开前狐假虎威地威胁她:“听清了吗?” 云雾来没有参与此次洗脸行动,两位男士很绅士,怕她冷,让她待在室内围观了全程,等祝凯旋和倪冬出来,她最后看了蹲在角落的任银瑶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开了。 “谢谢倪冬。”走远几步,她笑眯眯地跟倪冬道谢。 倪冬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祝凯旋叫他来助阵,他二话不说就来了,连前因后果都没有了解清楚。 别说祝凯旋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就算祝凯旋要杀//人放//火,他也愿意奉陪。 “你们不是走了吗,是专门去买水枪了吗?”他好奇地问道。 “嗯。” “可真有你们的,想得出这么损的招。”倪冬服了,看着这两个人,他的心里有点矛盾,一面是为他们感动,一面是替邓点点打抱不平,因此话里有话,“雾来姐,考虑一下重新当回祝嫂吧,别让别的女人有机可趁。” 他叫的是云雾来,但眼睛却是看着祝凯旋的。 云雾来不置可否。 祝凯旋面不改色,拍拍倪冬的肩膀:“我们真走了,交代你的任务别忘记了。” 任务指照看一下邓点点。 倪冬和祝凯旋当了几年朋友了,一直都很喜欢祝凯旋的高情商和细心,把各种关系处理得面面俱到,圆滑却不世故。倪冬年纪小,脑子也不够聪明,打心眼里是很崇拜这位哥哥的。 这是平生头一次,他对祝凯旋的感觉这般矛盾。 倪冬陷入头脑风暴。 祝凯旋怎么就能一边对前女友大献殷勤,一边又把年轻小姑娘哄得团团转呢,这不是在同时伤害两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吗? 他待会要怎么跟邓点点解释祝凯旋去了哪里呢? 他真的不忍心对她撒谎,不想助纣为虐。 但他又不可能背叛兄弟。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祝凯旋是个绝世大渣男呢? 世界不公平啊,他倪冬一个都得不到,人家祝凯旋能在两个中间游刃有余。 出游轮的时候,两个人是大摇大摆拿着四把水枪走的。 祝凯旋拿了两把大的,云雾来拿了两把小的。 云雾来大仇得报,心情不要太好,路过的时候对着安保人员做了个比枪的动作,并模仿开//枪的声音:“pia。” 几名安保人员:“……”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祝凯旋听到声音,好笑地回头看她一眼。 外头的冷空气霎时包围过来,云雾来跺了跺脚,突然想起点事情来,好奇道:“倪冬还有什么任务,难不成还要去补枪?” “想太多。”祝凯旋说,“我让他送下点点。” 好,云雾来知道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她现在越来越摸不清这个男人的套路了,每每在她觉得他为她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总能撇得一干二净,但在她不指望她的时候,他又会站出来。 害得她一直在自作多情和妄自菲薄之间来回徘徊。 接下去云雾来就不想说话了,她坐上车,手搅着两把小枪,看着窗外的夜景,默默忏悔自己的多嘴,并努力自我疏通尴尬的情绪。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车到了宴森酒店,云雾来已经缓解得差不多了,可以神色淡定地跟祝凯旋道别了:“拜拜。” 祝凯旋却也下来了。 这又是什么操作? 他不会是帮她出了口气,就打算以此为挟恩图报,要求她履行夫妻义务吧? 云雾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关上车门,跟司机道别,然后走到她身边搂过她的腰,带着她一起往酒店的旋转门走去。 “干嘛?”云雾来不适地躲了一下。 祝凯旋扣紧她的腰不让她躲,说得言简意赅:“司机在看。” 司机是祝家的人,做戏得做全套,夫妻久别重逢还分开住说不过去,万一司机通风报信,惹邓华风怀疑。 祝凯旋手里两把水枪太惹眼,工作人员和来往的宾客也不免好奇地看过来。 云雾来现在要面子了,有些嫌弃地说:“你把它们带下来干嘛啊。” 水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她都放车上了。 祝凯旋就让她气笑了。 真是个端起饭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女人啊,枪还热乎着呢,她已经暴露了忘恩负义的本质。 反正现在已经在酒店,他无所顾忌,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冲她扣动了扳机。 脸上一凉,云雾来不可置信地抹了一把脸。 谁知道这是什么杂牌,成分安不安全,万一过敏了毁容了怎么办? 她怒道:“这可是卸妆水啊,你对着我的脸……” 她想说“射”来着的,但又觉得这个字眼太敏感、太有歧义了。 问题是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另一个合适的替代词来精准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在她搜索大脑词汇的时候,祝凯旋发话了,并且大大咧咧直接说出了那个字眼:“大庭广众,我不射你化妆水,还能射什么?” 26、第 26 章【修】 云雾来顶着骆洲复杂的眼神,跟他道别:“哥, 那我就先过去了, 你们慢慢吃。” 骆洲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最终也只能尴尬地点了下头:“嗯, 好。” 祝凯旋很不耐烦:“吃不吃了?不吃走了。”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让他等了整整一个世纪。 “要走你走。”云雾来甩开他的手,自己先进到包厢里去了。 祝凯旋黑着脸跟进来,没坐她对面, 而是到她旁边往外看去, 正好与外间骆洲的目光相撞, 他收回视线, 提了个无礼的要求:“你坐对面去。” 云雾来当然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不要。” 祝凯旋不跟她废话,这种时候,男人的力气就有了用武之地,他直接把她连人带椅子端了起来,轻轻松松搬到对面。 对面被墙壁遮挡,看不到骆洲。 他碰上包厢门, 然后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到了原位置上。 不过关上包厢门只是聊胜于无, 门中间有一片面积不小的透明玻璃, 他依然可以和骆洲互相看到。 云雾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祝凯旋。 祝凯旋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柠檬精, 他头也不抬地拿起ipad点菜,否认自己吃醋:“一会你们两个眉来眼去,我怕我忍不住吐了。” 他说话夹枪带棒, 云雾来不适地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骆洲是我哥哥。” 她和骆洲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骆洲为了她和云霜做了很多的牺牲,走到现在这一步只能说世事无常,彼此从来不曾有过怨恨,她不想也不忍听到任何人用刺耳的语言重伤他。 “喜欢你的哥哥,连交女朋友都要照着你的相貌找的哥哥,算什么哥哥?”祝凯旋搁下了ipad,较起真来,“我对点点、行此对灼灼才叫哥哥。” 服务员看形势不对,做和事佬:“两位开开心心吃火锅哦,送你们一盘果盘。” 随着服务员出门去拿果盘,祝凯旋也跟着望出去一眼,发现骆洲他们那一桌又来了两男一女,端着调好的调料酱回来,三个人入座以后,和那个和云雾来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女人一起给骆洲敬西瓜汁:“谢谢组长请客!” 阵仗太大,好多人都看过去了,骆洲尴尬地做了个手势,希望他们安静点:“好了好了,快吃吧。” 祝凯旋有点头疼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是误会了骆洲。人家可能真的只是加班到现在,然后带了几个下属一起过来吃顿夜宵,而其中刚好有个人长得有点像云雾来而已。 再回忆起方才的遇见时的场景,刚才骆洲他们那桌确实有好几副碗筷,桌子也坐的大桌。 是他一时怒火攻心,连带着思考能力也直线下降。 平白无故冤枉了别人还冲云雾来发了一通火,祝凯旋选择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吃什么锅底,我要番茄,你要什么?” 云雾来面色不佳,想直接走又觉得丢面,最终硬邦邦地说:“随便。” “那菌菇。”祝凯旋帮她选了。 云雾来不说话,管自己看起了手机。 祝凯旋充当起菜单播报员:“肥牛吃吗?” “随便。” “五花肉?” “随便。” “羊肉吃吗?” “随便。” …… 云雾来拒绝配合,一直说随便。 几乎把整个菜单念了一遍,祝凯旋问:“你怎么才能消气?” “没生气。”云雾来说。 都说男人的两大经典谎言是“我爱你”和“我不会进去的”。 而女人的两大经典谎言是“不要”和“我没生气”。 祝凯旋的智商已经恢复一贯的水平,当然不会在区区送分题上犯傻,他按照从前云雾来的喜好选好了菜单,把ipad给了服务员。 等服务员出去以后,他盯着对面玩手机的女人看了几秒,轻描淡写来了一句:“那就当我在吃醋,行了吧?” 云雾来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终于理他了:“什么叫就当。” 祝凯旋说:“就是随你怎么理解的意思。” 模棱两可,没个准话。 “切。”云雾来继续划拉手机。 这就算是讲和了。 火锅底料上来得很快,一红一白,冒着热气,但还没开。 云雾来开始挑刺:“这点的什么,我不喜欢菌菇,也不喜欢番茄。” 祝凯旋迷惑地抬眸:“你以前不是喜欢?” 云雾来呛道:“以前还喜欢你呢。” 祝凯旋搅拌锅底的动作停下来。 “怎么了?”云雾来先发制人,“谁会喜欢前男友?” “那谁会不喜欢老公?”祝凯旋反问。 “就你那便宜老公算什么老公?” “……”过了会,祝凯旋说,“喜欢什么锅自己点,点的时候问你自己说的随便,真是麻烦。” 话题转得略生硬。 锅都上来了,云雾来当然不可能真的重新再点一遍了,不一会,菜品一一送进来,锅也开了。 云雾来太久没有碰火锅,肚子又饿,她涮着菌菇锅和番茄锅,吃得津津有味,完全看不出不喜欢的迹象。 祝凯旋默不作声地负责起下菜和给她夹菜的任务。 云雾来兀自埋头吃了一会,直到咬了颗鱼丸被里头汁水烫到,手扇着风抬起头来,才发现祝凯旋碗里空空如也,而她的碗堆成了小山。 他还在继续给她夹东西。 她想她现在这个被烫到的表情大概是有点蠢的,因为他的表情带了点好笑的神情。 是被他照顾的感觉。 灯光很温柔,照得他的脸上也像有了一点似是而非的温柔。她甚至觉得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因为她从他的眼睛里面感觉到了宠溺。 她心跳紊乱起来,这会记得自己应该吃得更淑女些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 云雾来低下头去,欲盖弥彰地说:“不用给我夹,你自己吃吧,不是说饿了么。” “嗯,你先吃。”祝凯旋站起来,“我去调酱。” 祝凯旋按照直觉胡乱调了两份酱回来,远远看到骆洲敲了一下他们的包厢门,然后半推进去,不知道和里面说着什么。 “你妹啊。”他低咒一声。 可真是见缝插针,他就走开几分钟而已。 骆洲是来道别的:“雾来,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这么快就吃完了?”云雾来问道,她和祝凯旋过来的时候,他们才刚吃。 骆洲无奈地笑笑:“没办法啊,回去还要加班呢。” “啊?这么辛苦。”这都快十一点了。 骆洲余光看到祝凯旋正在走近,速战速决结束对话:“我走了,有空来家里吃饭。” “嗯,好的。” 骆洲转身离开,和近在咫尺的祝凯旋颔首示意。 看在自己前不久才冤枉过人的份上,祝凯旋没好意思无视人家,很勉强地扯扯嘴角,敷衍意味十足,等进了包厢就反手把门关上了。 递酱的动作很克制,没带什么赌气的成分,尽量心平气和。 两人默不作声低头吃了一会,云雾来突然说:“骆洲刚才是过来跟我道别的。” 祝凯旋当然知道骆洲是过来道别的,从他的角度看出去,骆洲那桌已经空了。 她像是在没话找话。 也像是在解释。 他心里有点松动,那隐隐作祟的刺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火锅美味,不过云雾来没敢吃多,明天就是时装秀,过后还有庆功宴,她很担心自己会塞不下礼服或者显肚子。 最后细嚼慢咽吃下一块冬瓜解腻,她放下了筷子,边玩手机边等祝凯旋吃。 祝凯旋也不着急,任由她等着。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虽然是各做各的事情,但是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甚至都静好到能拉拉家常了。 云雾来问说:“在你们公司上班很忙吗?” “有点。”祝凯旋抬眸,“也要看部门,忙的几个确实很忙,怎么了?” 云雾来笑了一下:“云霜还在加班,貌似心态有点崩,发朋友圈吐槽呢。” 在帷风集团上班,忙的时候加班到这个点很正常,嫌苦嫌累没人留你,有的是别人排着队想进来,不过毕竟是小姨子,祝凯旋打算给放点水,他拿毛巾揩了下嘴角,拿过手机:“我跟他们领导说一声吧。” “不用。”云雾来拒绝了,“磨练一下,挺好的。她太娇气了。” 祝凯旋说:“娇气点也没什么。” 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女孩子娇气点不是什么坏事,但凡云雾来娇气一点,大学毕业后她就不必去国外留学,更不必在毕业后独自去巴黎闯荡,以祝家的财力,可以养成千上万个她,当个富太太,不必遭受社会的洗礼,有什么不好?如果她实在闲不住,可以进帷风,挂个闲职打发时间。 但凡她娇气一点,他们不必分开,现在应该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也许早已有了一两个可爱的孩子。 他尊重她的梦想,理解她的骨气,但是如果重来一次,他未必还肯那么潇洒大度地放她离开。 “不用,她快好了。”云雾来坚持不给云霜放水,要做一个不溺爱妹妹的姐姐。 话题到这里,祝凯旋也没有了继续吃的胃口,招来服务员买单。 说好是她请客,不过她显然忘记这回事了,服务员默认男士买单,把账单给了祝凯旋。 他也没提醒,自己默默把账给结了。 直到他出去开了□□回来,她才记起来:“你怎么没提醒我。” 祝凯旋没当回事:“我请,没什么。” 云雾来觉得说好了请客但没买单的行为有点不好,她犹豫一下,询问:“那我要不转你?” 祝凯旋也停顿一下,问:“怎么转?” 两人没加微信好友,也没加支付宝好友。 接下来加微信的过程就有点心照不宣、心怀鬼胎了。 虽然支付宝和微信都支持不加好友直接转账,不过云雾来还是打开了微信个人二维码让祝凯旋扫,结果一看发现他的手机屏幕也显示在二维码界面。 两人对视一眼。 云雾来重新低头,关掉二维码,打开了扫一扫。 结果一抬眸,发现他也是。 云雾来:“……” 祝凯旋:“……” 两个人对着两台正在不断扫描的手机沉默一会,祝凯旋说:“你扫我。” 云雾来轻轻“噢”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看他再次打开二维码,空余的那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紧紧揪着布料。 两个人就这样颇为尴尬地成为了微信好友,整个过程双方的智商都有点不在线。 一旁的服务员八成以为他们俩在相亲,初次见面的男女吃完饭对彼此还算满意打算加个微信然后深入了解继续发展。 要是说出去他们是夫妻,谁能信啊? 云雾来佯装镇定,打开与他的聊天框,再打开转账界面,问道:“多少钱?” 祝凯旋一边给她备注,一边回答说:“不用。” 他给她备注“云雾来”。 凭两人的关系,她要是坚持把那几块火锅钱还给他,那确实过分矫情了,云雾来没再坚持,低声“哦”了一声。 唯一比较尴尬的是:不转账的话,加好友的目的就有点明晃晃,像是彻底没了遮羞布。 搞得他们好像就是专门要加微信似的。 祝凯旋收起手机,说得理所当然:“下顿你请。” 他在约下次。 借口显得略拙劣且略刻意。 云雾来不看他,拢了一下颊边并不存在的头发到耳后:“麻烦,还得跟你助理预约。” 事实上她连他助理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下次再让你插个队。” “切。” 两人穿上外套,离开火锅店。 夜里很冷,寒风刺骨,路上也冷清了,等了一会才等到接单的车子。 云雾来说着不给云霜放水,不过毕竟是姐姐,妹妹工作到这个点还没下班,多多少少是有点心疼的,在微信上对云霜进行了关心和鼓励。 祝凯旋在一旁摇了摇头,她这样一直打扰人家,云霜岂不是更完不成工作了? 他给祖婉发了条信息,让祖婉去跟云霜的上司委婉地提点一下,赶紧放小姑娘下班,省得家人担心。 车到了宴森酒店楼下,祝凯旋提醒还在噼里啪啦打字的云雾来:“到了。” “噢。”云雾来抬头往外看一眼,暂时停止打字,开了门打算下车。 刚迈出去一只脚,手腕被拉住了。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撞进祝凯旋的眼睛。 那眼神很熟悉。 漆黑,深沉。 像是那天他给她送行李箱来,抵住她酒店房门时他的眼睛。 27、第 27 章【修】 云雾来没说话,僵在那里, 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祝凯旋绝对不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为难女人的人, 他很自觉地松开她的手腕, 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只说:“晚安。” 云雾来点点头:“晚安。” 她下车的动作稍有点慌乱。 下车后,她的手臂有一道反手想关车门的动作,但是又半路停下了。 她有点想跟他解释自己没有邀请他上楼的原因,但又碍于他没有明确说明目的, 怕万一只是自己多想, 犹豫一会, 她用拉家常的口吻说:“我刚才叫了云霜过来跟我一起睡了……” 他只晚了一分钟。 “好。”祝凯旋似乎在憋笑, “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叫知道了。 云雾来有点后悔给他解释了,拒绝就拒绝呗,说什么理由,这下搞得她很在乎他的感受似的,还搞得她很想跟他那什么似的。 她是脑子被门挤了才巴巴解释给他听。 她的后悔全摆在了脸上。 这下祝凯旋直接笑了,但他还算绅士, 没有继续让她恼羞成怒, 而是再度道了一声“晚安”。 跟司机报了地址, 车子载着他离去。 祝凯旋回头看了一眼酒店门口, 云雾来还站在那边, 他一时间啼笑皆非。 早知道就不让祖婉通知云霜的领导放人了。 云霜是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到的,云雾来已经洗漱完毕,睡裙外面裹了件大衣下到酒店大堂接的人。 一看到她, 云霜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已经连续加班五天了,前几天只到八九点,今天直接到半夜,而且还没做完,我还以为要通宵了呢,还好领导良心发现,放我们回家了。” 云雾来拍拍她的后脑勺:“行了,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带你去看秀。” “真的?”云霜眼前一亮,很快又萎靡下去,“可我不一定能请得了假。” “没事的,我帮你说一声。”云雾来摁亮电梯楼层。 云霜惊讶地重复:“你帮我说一声?跟谁说啊?” 云雾来云淡风轻:“你们公司是我们这次的合作伙伴,开口要个人应该不难。” “哦,吓死我了。”云霜抚了一下胸口,调侃着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跟你前男友说。” 云雾来默。 她确实是打算跟前男友兼老公要人着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确实也想跟妹妹说明自己和祝凯旋的情况了,她心里有一个雀跃的小人,很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但是理智喊了停。 她和祝凯旋关系稍有所缓和,只是因为互为理想型的男女好了伤疤忘了疼,多巴胺和荷尔蒙作祟下看对方顺眼不少而已。 他们的关系依然前途未卜,一片迷雾。 所以她闭紧了嘴巴。 进到房间,云霜第一时间扑到了床上,滚了两圈,哀嚎道:“累死我了,好舒服。” 该场景让云雾来觉得自己浑身都爬满了蚂蚁,她嫌云霜脏,埋怨道:“你先去洗澡啊,干嘛不洗澡就上床?” “你怎么还这么多规矩。”云霜嘀咕。 以前姐妹俩住到骆家以后,骆家不大,所以她们是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云雾来的床严禁别人穿着去过外头的衣服触碰,每次云霜要是不小心穿着外衣上了她的床,她就要发飙。 “我到死都这么多规矩。”云雾来嫌弃地去拽她,“你赶紧去洗澡,脏死了。” 云霜又赖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进了浴室。 云雾来掸了半天床,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叫酒店服务上来换床单,最终说服自己在外面不要那么讲究,将就一点得了。 她又重重拍了两下被子才罢休,忍着不适躺了进去,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进来一条新微信。 她抿了一下唇,点进去。 这个场景让她想到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刚刚和祝凯旋互换手机号码的那段日子,她似乎也是这样,明明不想在意,但怎么都没法控制自己看手机的频率,一旦手机有什么动静,她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 不是他,怅然若失。 是他,心跳如擂鼓。 不是祝凯旋,是助理小安问一点工作上的问题。 两人交流片刻,小安说到一则八卦:雾来姐,你知道吗,听说任银瑶今天宴会上被人喷了卸妆水。 云雾来:听说了。 小安豌豆射手似的发来一大串: 而且听说游轮那边还各种推脱,不让查监控。 kerr也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准备追究。 我晕哦,你说谁下手这么狠? 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安平时和任银瑶没什么交集,也从来没有听过任银瑶有什么苛待别人的经历,所以还蛮同情任银瑶的。 云雾来眼见名字一栏还在那对方正在输入中…,本来不想吓下属,但是小安实在没完没了,所以她一句话打断了小安:我干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安把所有吐槽肇事者的消息都撤回了,然后发来一个下跪的表情包,与之前的正义使者判若两人,夸道:好手段! 云雾来哭笑不得。 看来任银瑶因为理亏在先,没敢当众说怀疑的对象。 不过,祝凯旋居然还给游轮监控方打好了招呼。 还是那句话,他真的很会,只看他想不想会。 云霜洗好澡出来:“姐,你护肤品在哪?” 云雾来看着手机,没抬头:“可能在柜子上。” 云霜找了一圈,发现了新大陆:“姐,你这怎么有条男人的领带?” 云雾来从手机里面抬起头来,看到云霜拎着一条领带,满脸八卦。 是刚才祝凯旋落在这里的。 云霜把领带来回看了几遍,促狭地笑起来:“你交男朋友了?” “没有。”云雾来矢口否认。 “骗谁?”云霜才不信她,胡乱抹了点护肤品赖上床来,扒拉住云雾来的手臂,“你快给我看看照片。” “诶,没有。”云雾来躲开。 “那那条领带怎么回事?你别说是你自己的。”云霜可没那么好打发,“那绝对是条男士领带。” 云雾来抬手熄灭床头灯,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很晚了,睡觉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是时装秀在下午,但是上午要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和彩排,明天她将首次以lai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需要与模特一起谢幕。 云霜不依:“你告诉我嘛,告诉我我就睡。” “把你那边的灯熄掉。”云雾来指示妹妹。 云霜照办,回来继续缠着问打探姐夫的情况:“他是外国人吗?哪国的,几岁了?” 云雾来装死,拒绝搭理。 两人僵持一会,云雾来烦了,撒了谎:“没有男朋友,明天时装秀上的领带,有点问题要修改一下,就带回来了。” 云霜半信半疑,实在探听不出来什么,只得作罢,嘟囔了一句“小气”,就翻过身开始玩手机。 “还不睡。”撒谎让人有负罪感,云雾来主动给台阶。 云霜别扭一会,还是理她了:“反正我明天又不上班,可以起晚点。” “时装秀在下午,跟你上午起床上班有什么关系?”云雾来就奇了怪了。 “既然下午不去,上午还去干吗啊。”云霜开始撒娇,“姐姐,我真的好累,你就帮我多请一上午的假嘛!” “累怎么不早点睡还玩手机。”云雾来嘀咕。 是同意的意思。 云霜一听,高兴了,二话不说把手机锁屏放到了枕边:“姐姐晚安。” 房间里安静下来,云雾来闭了一会眼睛,始终没有睡意,睁眼看着天花板,酒店的窗帘装得很密实,外头的光亮一点也没照进来,房间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摸索片刻,拿过手机。 解锁。 点开微信。 这是她第三次打开祝凯旋的微信了。 其实他的微信完全没有什么看头,昵称是姓名首字母缩写,头像是近几年很火的一个韩国小女孩,朋友圈仅展示一年内的动态,唯一的一条就是傅行此结婚那天发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傅行此的独照,一张是他和新婚夫妻俩的合照:傅行此今天地表最帅。 傅行此给他点了个赞。 宴随在底下评论:那地表最美是谁? 祝凯旋回复:你你你。 唯有微信号留着他们相爱过的证明,以凯旋归来的首字母和确定恋爱关系那天的日期组合。 当时,他设定微信号的时候,她非常认真地阻止过他:“微信号不能改,别设跟我有关。” 祝凯旋抬头,明知故问:“为什么?” 云雾来直言不讳:“分手怎么办?” 祝凯旋若有所思:“那你不设置跟我有关?” “不。”她很坚定地摇头,她很理智,他们还在上高三,一辈子未免太远。 祝凯旋没表现出不高兴,但确实暂时把设置微信号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结果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云雾来偶然发现,他还是把微信号设置成了跟她有关。 她让他想象:“万一以后我们分手了,你下个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他完全不当回事:“那我就说是凯旋给力的意思?” 旁边云霜翻了个身,打断云雾来的回忆,她把手机锁屏,责怪自己不该在深夜回忆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更不该为了等不该等的信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手机刚放回床头柜,就发出了一声略显刺耳的震动。 云雾来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一次,她有很强烈的预感。 果不其然,真的是祝凯旋发来的消息:到家了。 他怎么才到家?这都过了多久了。 云雾来腹诽。 只是,等到了他的消息,她那颗吊得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落地了。 祝凯旋紧接着发来下一条消息:睡了? 云雾来抿唇,给他回消息:没。 祝凯旋:云霜在吗? 云雾来:嗯,已经睡了。 祝凯旋主动解释自己现在才回家的原因:小随儿爷爷家拿来一批海鲜,行此让我过去拿。 云雾来:噢。 她回得干巴巴,祝凯旋没有冷场:明天带你吃? 她很喜欢吃海鲜。 不过云雾来拒绝了:明天没时间。 明天将是一场硬战,哪有空吃海鲜。 祝凯旋: 那后天。 你应该没那么着急回去吧。 云雾来盯着几句聊天记录看了一会,手机微弱的光芒把她的脸照得亮亮的,她正要回复,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脑袋。 她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摁倒了胸口,并且锁了屏,惊魂未定地抱怨:“你怎么还没睡啊?” 云霜的声音里面根本没有半分困意:“笑得这么开心!还说没有男朋友。” “我在看搞笑段子。”云雾来拒绝承认,驱赶道,“你赶紧睡行不行?” 云霜言之凿凿:“骗谁啊,你以前跟那个祝凯旋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真后悔刚才没有给你拍下来。” 云雾来瞒着家人和祝凯旋谈恋爱的时候,云霜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因为两人睡一个房间,云霜半夜看到对着手机笑的姐姐,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趁云雾来完全没有注意,一把夺过手机。 云雾来急忙去抢,云霜没看到多少,但看到的那些,足够证实猜想了。 面对喜欢的人时发自内心的笑,和看到搞笑段子时感到好笑是有本质差别的。 场景重现,云雾来仗着这回没被抢手机没被拿到关键的证据,恢复面无表情,拒不承认:“说了不是。” “那你让我看看手机。”云霜不肯罢休,要来抢云雾来的手机。 “不要。”云雾来把手机举远。 祝凯旋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再度收到云雾来的消息:行啊。 他问道:刚才睡着了? 云雾来:嗯。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被云霜缠上了,并且实在招架不住云霜的死缠烂打,最终退了半步,妥协道:“明天再说。” 云霜这才不情不愿地放过她。 祝凯旋:那睡吧。 云雾来却没有就此让聊天就此:你明天来看秀吗? 祝凯旋:看情况吧。 qc给他发了邀请函,包括时装秀和秀场过后的庆功宴。 但是明天公司有比较重要的会议,他不便不在场。 云雾来要一个确切的答案:那是来还是不来? 祝凯旋反问道:怎么了? 云雾来斟酌了一会的用词:你爸之前不是说,希望我们公开吗? 婚纱设计师的爱情故事和婚姻,将会让她的首度公开露面利益最大化,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帷风集团,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28、第 28 章 三年来云雾来从未公开露面,当然不是出于低调的目的。 拥有过人的天赋和得天独厚的运气, 并为之付出了无数的努力, 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走到今天, 要说她纯粹只是为了设计几件自己喜欢的衣服, 那就太虚伪了。 她没有那么清心寡欲。金钱、名利,是能与梦想并驾齐驱的诱惑。 时尚界对于mybride背后的设计者已经很好奇。云雾来非常清楚,也非常自信,等明天的新作品问世以后, 外界对她的好奇会攀升到新的高峰。 首次露面, 阵仗越大越好, 噱头越多越好, 关注度越高越好。 她不必担心别人质疑她炒作或者贩卖梦想,因为她拥有数量庞大、品质过硬的代表作傍身,所以有非常充分的底气走到焦点之下,要多坦然从容就有多坦然从容,可以承受外界的关注带来的所有压力。 她主动提出公开的想法,祝凯旋很是意外, 过了一会, 给她发来一条:如果是因为我爸, 大可不必。 很快又是下一条:老头很有钱, 不差你那点了, 不用理他。 祝凯旋误以为她是因为对他父母愧疚,或者不好意思拒绝公公的要求才想要公开。 云雾来确实是因为公公那番话才考虑公开婚姻,因为在那之前她压根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准确点说, 大部分时候,她压根不记得自己是个已婚人士,不记得自己有个叫老公的男人。 这个大部分时候的占比,少说也有95%。 乍一听到她还觉得公开荒唐至极,但这两天静下心来想了想,确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不得不说,她家公公确实比她有商业头脑多了,看什么都能看出商机和商业价值,怪不得能当帷风的老大。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祝凯旋,万一最后离婚了,他想再讨个老婆,二婚男的身份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她在国外生活,国外对离异的包容度比国内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云雾来是给自己做了老半天心理建设,比如什么“双赢的好事他们家也是受益者”,还比如“他这么有钱,就是离婚应该也不影响他讨下一个老婆”,更乐观地想“反正没有小孩,也没办婚礼,他到时候还能按照头婚的规格娶下个老婆呢”,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他开口。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勉强他的,更不会试图劝服他。。 此时此刻,云雾来面对着祝凯旋的两条微信,反反复复逐字咀嚼,做起了阅读理解。 大可不必? 这个语气,语气有点严重,貌似是不愿意吧? 很有钱?不差那点? 到底说的是他爸还是他自己? 反正他的意思应该是他们家根本看不上她的那点商业价值。 头脑风暴了半天,云雾来得出结论,祝凯旋不乐意配合她进行炒作。 她忍痛割爱,装作自己确实为了讨公公开心才出此下策的样子,给他发去一条: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要你帮我跟你爸爸解释一下。 谁知道,她发出去的同时,祝凯旋发来一条:如果是你自己的想法,我没问题,你自由发挥。 云雾来用了最快的速度撤回自己的消息,她认真思考起祝凯旋没看到她消息的几率有多大。 约等于0。 云雾来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她又开始思考起祝凯旋没看完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觉得还是挺大的。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又发去一条:好的。 下一秒,祝凯旋就把截图甩过来了,截图里,赫然有她那句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要你帮我跟你爸爸解释一下。 并且,他问了她两个问题: 什么好的? 到底谁的主意? 云雾来的脸瞬间滚烫,她快冒烟了。 他怎么就想到要截图了? 过了会,她强忍着尴尬,回复:刚才发错人了。 不过,发完她就后悔了。 发错人了,骗谁啊? 深更半夜,刚好有另一个人在和她聊天并且说到了爸爸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骗傻子傻子都不信吧。 何况是骗心细如发本发、明察秋毫本毫。 跟祝凯旋玩心眼,那是班门弄斧。 这回她是真的乐观不起来。 云雾来绝望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面,要不是怕吵醒云霜,她真的很想尖叫发泄。 期间手机又震了两次,每震一次她的心脏就瑟缩一回。 云雾来在枕头里把自己埋得快窒息了才把头抬起来,没来得及去看手机,就看到一旁云霜在黑暗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云雾来:“……” 云霜幽幽地质问:“你还敢说你没谈恋爱?” 在云霜面前,云雾来自动变成那个风淡云轻的长姐形象,敛了表情,语气平静:“你怎么还没睡觉?” 云霜也很无奈:“我也想睡啊,但是被你吵醒了好不好。” 云雾来这才会想起刚才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抑制尖叫上了,为了发泄心中的尴尬,她貌似狠狠捶了两下枕头。 “你快点睡吧,不是说明天要早起。”云霜翻了个身,嘟囔道,“谁啊,能让你比高中那会还夸张。” 哪有比高中那会还夸张。云雾来腹诽。 高中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太久了,记不起来了。 手机过了自动锁屏时间,已经黑了,她重新打开,看祝凯旋发来的消息。 知道了。 不用尴尬,睡吧。 “……”云雾来不想回了,她决定装睡。 但一系列的车祸事件导致她失眠,介于明天还有一天高强度的工作等着她,而且首次公开露面总不能精神萎靡灰头土脸,她起床去翻了两颗助眠药物吃下。 再躺上床,不一会睡意就袭来。 梦里回到高中那些年。 她梦到自己成了祝凯旋的同班同学,班主任排座位的方式按照小学的排法,怕同学之间讲话就给安排男女混坐,她和祝凯旋被是同一桌,她很高兴,但是某天班里转来一个漂亮女生,祝凯旋居然以看不清黑板为由,坐到前排去了,和那个漂亮女生一起坐。 要知道他两只眼睛都是5.2的视力,坐在最后一排都能看清黑板旁边张贴的课表。 他坐上去以后,和那个漂亮女生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笑个不停。 她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到了放学回家,天天给她发短信聊天的祝凯旋也破天荒没给她发消息。 她忍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晚上按捺不住主动发短信给他,还找了个非常拙劣的借口:我找不到我数学试卷了,有没有在你那里? 他们已经两天没当同桌了,刚发下来的试卷怎么可能在他那? 她只是实在没办法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手机安安静静,她生怕是欠费停机,还拿家中座机给自己手机打电话,确实没有停机。 她又给他找借口,想这么晚了,说不定他已经睡了。 结果一上人人网,那女生发了状态,正是和他的聊天截图,聊天内容极其暧昧。 他没有睡,他只是忙着陪别人。 她觉得丢脸,给祝凯旋发去一条:刚才发错人了,想发给我新同桌来着的。 祝凯旋终于回复了: 你根本没有新同桌。 不用尴尬,睡吧。 她气到哭,但是第二天早上,进教室之际被人拽了辫子,回头看到是他,英俊的面孔上是有点小坏的笑容,桃花眼里映着她的倒影,她还是不自觉心软了,前夜里再也不理他的决心土崩瓦解。 一颗心只剩下欢喜。 早上七点多,云雾来从睡梦中被闹钟吵醒,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前一晚上的梦境一点点涌入脑海。 梦里bug颇多。 比如她和祝凯旋压根不是同一个班的。 比如高中这个敏感的年纪,除了落单的一对,老师不可能安排男女生一起坐。 比如那漂亮女生其实是她的大学时期的同学,压根不是锦城人,甚至不是本省人。 而且现实生活里面她从来不会对着祝凯旋那般卑微,他要是移情别恋,她绝对不可能死缠烂打,还找那么垃圾的借口主动找他。 她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梦里那些酸酸甜甜的少女心事,那种面对他的紊乱心跳、期待和忐忑,还有被伤害过后的难过和难堪,却是逼真无比,剧烈而汹涌,以至于她人都醒了,情绪还在心间不断萦绕。 梦里的她,真的很喜欢祝凯旋。 跟从前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热烈的喜欢着他,看到他笑,她的世界就是明亮的。 被他操控着喜怒哀乐、剥夺心思意念,为他悸动,为他欢喜为他忧,他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能在她的世界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感觉遥远而熟悉。 她记起来了,自己曾如何无可救药地喜欢过他。 第二次闹钟响起,意味着起床的deadline到了,她真的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浪费。 云雾来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头重脚轻地进了卫生间,快速拾掇好自己。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云霜已经被她的动作吵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探着头看她。 “你继续睡吧,要穿什么衣服自己从我行李箱里面翻,”云雾来快速穿上鞋子拿上包,有点不放心地嘱咐,“别穿太浮夸了,清爽大气点就行。” 不过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她又不是邓点点,她压根就没有什么浮夸的衣服。 “知道啦。”云霜瞌睡懵懂地应了一句,又躺回去了。 秀场后台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人,对讲机的声音嘈杂而混乱。 小安端上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雾来姐,给。” 云雾来确实很需要咖啡提神,她尝了一口,小安往里面加了很多奶和很多糖,咖啡的苦涩几乎完全不见了,但奶和糖太多了点,又腻又齁。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细节的时候,她没说什么,端着咖啡穿梭在后台,确认服装和配饰,和模特强调注意事项,并进行细微的调整。 任银瑶也在。 会面的时候,云雾来非常淡定地和她打了个招呼:“hi。” 任银瑶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任银瑶说:“是你吧?” “什么?”云雾来扭头看去,无辜地瞪大了眼睛。 任银瑶挑明:“不用装,拿水枪滋我的人,是你吧?” “哦,你说水枪的事情啊,我也听说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真是难以置信,不过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是我干的呢?”云雾来继续装无辜,“我们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拿□□滋你?”她话锋一转,“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对吧?” 任银瑶当然不能承认是自己先下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雾来大获全胜,心情都明亮不少,她拍拍任银瑶的手臂:“你心态还得继续加强,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很重,要不找化妆师给你遮下。” 说完她走开了,留下任银瑶在背后咬牙切齿。 云雾来没空搭理她,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有道声音把她打断:“雾来?” 她循声望去,发现是万又的男朋友。 “诶,戴扬。你怎么也在这?”云雾来好奇道。 戴扬在一个自媒体网红手下工作,网红早些年开始在微博、微信公众号上发布娱乐圈和时尚圈相关的帖子,专业能力不错,而且营销手段和固粉手段都了得,累积了数量相当可观的粉丝,影响力很大,现如今已经形成一个成熟的团队。 这次他们得到许可,得以进到qc的后台拍摄花絮。 从前云雾来的身份没有公开,万又就连男朋友也没有告诉,这次知道云雾来要公开露面,才告诉了戴扬。 “雾来你忙吗?”戴扬套近乎,“要是不忙的话,我能不能跟你做个独家采访?” 独家采访,而且是在云雾来身份尚未公开之前的后台采访,分量不轻,势必能助他被领导另眼相看。 云雾来挺忙的,因为涉及到模特换衣服的时间,保险起见,舞台指挥叫她过去商量一下两套婚纱的顺序问题。 正好裴高卓走过,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云雾来一跟裴高卓对视就想起一些事来,她感到一阵良心不安,觉得自己还是得替好朋友赎点罪,所以她马上跟戴扬妥协了:“行,不过没有很多时间,而且你得稍微等我一会。” “没问题。”戴扬感恩戴德,跟着云雾来走了几步。 他走过窗口,阳光照在他头顶,把他的头发照得有点发绿。 绿光一闪而过。 云雾来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同时,她感知到了裴高卓的眼神似乎也是凝固的,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看错,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嘴:“你头发……是绿色的?” “被你看出来了?”戴扬薅了一把头发。 裴高卓在一旁听到,终于一洗几个月前,半夜被中途打断好事塞到别个女人房间的耻辱,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云雾来看着眼前这个绿油油的男人,心里一万头草尼玛奔腾而过,她实在没法理解戴扬的思维:“不是,你怎么染这个颜色啊?这颜色不太好吧。” “你讲究还挺多,别那么迷信,原谅色今年很流行的。我这个叫亚麻灰绿,平时看不出来,阳光下比较明显而已。”看来戴扬很满意自己的新发型,还在自恋地薅头发,“怎么样,酷吧?” 在他期待的目光里,云雾来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 这魔幻的世界。 29、第 29 章 时装秀下午一点开始。 午饭过后,祝凯旋去傅家接宴随。 傅行此公司忙得脱不开身, 没空陪老婆看秀, 干脆让祝凯旋陪着一起。 “你们夫妻俩还真是放心我。”祝凯旋忍不住在电话里吐槽。 傅行此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你的意思是你老婆你就不放心交给我?” 祝凯旋悠哉悠哉:“你又没我帅, 我干嘛不放心?” 傅行此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真是丑人多作怪。” 祝凯旋:“你照照镜子吧你。” 以前读书那会, 学校里三天两头为他们两个谁更帅吵,吵了三年也没吵出一个具体的结果出来,人人网有个校花校草板块,他们两个轮流霸占嘉蓝校草榜的榜一和榜二, 都是迷妹们一票票给他们投上去的。 那个时候他们有各自的唯粉, 还有组合粉。 甚至还有cp粉。 总之呢, 贫嘴过后, 傅行此依然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老婆交给了兄弟,祝凯旋也依然任劳任怨地绕路去傅家所在的锦都壹号院接人。 宴随上车的时候,祝凯旋正在跟云雾来聊微信。 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宴随等着祝凯旋发完微信。 云雾来问祝凯旋:你们来了吗? 祝凯旋:刚等到小随儿。 云雾来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跟kerr说了,他一会应该会对你非常好奇,不要不耐烦。 kerr是她的伯乐, 没有kerr就没有她的今天, 她平时跟kerr嬉皮笑脸, 开玩笑的时候也喜欢怼他, 但是决不允许别人对他不尊重。 祝凯旋:ok。 她简直说废话, 他怎么可能不给她的恩人面子。 但云雾来下一句又来了:但是也别太老实,什么都说。他很八卦的。 祝凯旋:…… 宴随在一旁默不作声,也没有刻意凑近看祝凯旋的屏幕, 粗略瞥过去一眼,立马认出了屏幕那端的人是谁。 等祝凯旋聊好天,把手机防盗中控台上,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看来有重点进展。” “什么?”祝凯旋问。 宴随揶揄道:“前几天不是还说聊天用短信复古吗,今天跟上时代啦?” 结婚三年半才加上老婆的微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祝凯旋不想陪宴随深究,他啼笑皆非地感慨:“傅行此的老婆好烦,早知道不来接了。” “傅行此的兄弟好弱。”宴随才不善罢甘休,拉着自家老公躺枪贬低祝凯旋过后,她回归话题,“你们两个谁拉黑的谁啊?” 祝凯旋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她拉的你吧。”宴随猜测,云雾来毕竟是女孩子,祝凯旋这点绅士风度应该是有的。 祝凯旋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纠正说:“不是拉黑,是删除。” 当然,必然是云雾来先删的他。 那是唯一一次。 纵观两人这么多年的情史,云雾来一直不是一个很作的女朋友,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删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把他拉进黑名单,更从不会随便就威胁他分手。 某天闲来无事聊到这个问题,云雾来说:“我哪天要是把你删了,就说明我真的想跟你分手,不是赌气,你别加我。” 云雾来研究生毕业回国,办理前往巴黎的手续的那段时间,明明是难得的相聚时光,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温存可言,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除了无话可说,就是忍无可忍的争吵。 在一次吵架后,她直接删了他。 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删他好友的先例,所以这一删显得问题格外严重,把她要分手的决心显示得明明白白,他没有加回她,看到红色感叹号以后,到底还年轻气盛,一怒之下把她也删了。 两人好几天没有联络,也没有没有加回微信、qq、微博等社交好友。 仅剩一个从备忘录删除但是仍牢记于心的手机号码,祝凯旋试着拨打,发现是通的。 想必她也只是把他删除了,但没有拉黑。 拉黑和删除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即便走到穷途末路,他们两个依然保持着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那就是从未否认或后悔过相爱的事实,就算走不到最后,也不想把对方变成仇人。 那通电话接通后,双方有很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是祝凯旋先若无其事地开口的:“你还在国内吗?” 云雾来的声音也一切如常:“嗯。” “什么时候走?”祝凯旋问她。 “还不知道。”云雾来回答说,“手续很多,可能要不少时间。”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祝凯旋说:“那要走的时候告诉我吧,我送你。” “行啊。”她的语气故作轻松。 祝凯旋始料未及的是,要走的前一天,她真的给他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航班起飞的时间。 依照她的脾气,她其实不是会打这通电话的人。 也许是因为不止是他想要一个告别,她亦然。 没有人正式说过“分手”两个字,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分开,他们之间怕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把结婚证给领了。 别说旁人,就是祝凯旋现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那个决定很匪夷所思,不知道自己那股强烈的冲动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有勇气把那句话说出口的。 最奇葩的是,她居然会答应他。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像是一个疯子遇到了另一个疯子。 而后的三年,没有联络,当然也没有任何加回联系方式的必要。 如云雾来所料,kerr对祝凯旋百般好奇,即便语言不通需要第三人翻译,也不能阻止他磕磕巴巴打听八卦。 他连问了三遍“你真的是lai的丈夫”并得到祝凯旋十分肯定的回答,但他的眼神依然充满怀疑。 kerr询问宴随的身份:“这位是?” 他合理怀疑这夫妻俩是各玩各,眼见祝凯旋身边有外形很像配的美女,而且有说有笑,关系很亲近,他当然就想歪了。 祝凯旋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妻子。” kerr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还是那个问题:“但是你和lai是真的夫妻吗?” “当然了。”祝凯旋答得不假思索,“我们结婚都三年多了。” 他们可是合法夫妻,国家认证的,怎么会有假。 “怪不得lai一直一个人,从来不肯跟男人有什么进一步的接触,我以前都怀疑她性冷淡。”kerr这会终于有点信了,“但你们见得也太少了吧,lai都没怎么回国中国,你也很少来法国,至少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对祝凯旋而言,男人的24岁到27岁的年纪,欲望的高峰期,其实并不是很能抵挡得了诱惑。如果没有那本结婚证,分手后他不会留在原地等她,更不会克制自己孑然一身,但既然成了夫妻,尽管名不正言不顺,尽管彼此都没有给对方限制过任何人身自由,他依然不想玷污自己的婚姻。 可云雾来呢,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还喜不喜欢他,也不知道这一纸结婚证能不能抵过名利场五光十色的诱惑。 她要是有过别人,不管是认真谈恋爱,还是单纯出于寂寞,他完全可以理解,云雾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有优点和缺点。 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她是一个圣人。 但kerr说,云雾来一直一个人。 尽管不曾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坚持得到了同等的回报,终究是让人愉悦的。 祝凯旋心里仿佛有一块一直漂浮着找不到落脚点的东西,慢慢落到了地上。 宴随狡黠地笑笑,告诉kerr:“他也一直一个人呢。” “哇哦。”kerr给祝凯旋竖起了大拇指。 至少他是没法接受长达三年的异地恋的。 又聊一会,时装秀开始在即,kerr起身,回去自己的座位坐:“祝二位在qc的陪伴下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三人礼貌道别。 祝凯旋想,云雾来的任务他算是圆满完成了,既客客气气地陪聊了,也没有被套走太多关键的信息。 他给她发微信:搞定。 云雾来没懂:? 祝凯旋:kerr。 云雾来:okk。 okk?祝凯旋视线稍顿。 她怎么突然卖起萌来了。 还不等他细想,云雾来又撤回了,发了个很正经的ok。 好吧,这一次她是真的发错了。 但他忘记截图了。 宴随在旁边看着,“啧”个不停:“联系有点频繁哦。” 祝凯旋想,这就是报应,去年他就是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看傅行此和宴随的。 收起手机,他随意看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在某个角落看到了一个半熟悉的人,云霜。 云雾来一早就帮云霜跟他请假了,她没跟他玩虚的,直言说要带妹妹看时装秀,正大光明以玩乐为由怠工。 而且不是问他意见,是直接以通知的形式。 有种仗着自己和他交情深,肆无忌惮跟他提要求的感觉。 祝凯旋欣然应允,他不需要她对他客气。 集团的少夫人要个人而已,她就算不通知他,直接把人带走,他也没有半分意见。 不过云雾来拒绝了他说顺道接上云霜一起到秀场的好意,只说自己的助理会负责,不用他操心。 云霜看到他有种小学生逃课去网吧结果被班主任当场抓包的惶恐和忐忑,根据她的嘴型,祝凯旋判断出她叫他“祝总”,而不是“哥哥”。 在锦城,姐姐可以指真的姐姐,也可以指嫂子,哥哥同理,既可以是真的哥哥,也可以用来称呼姐夫。 看来小姨子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移开了目光,没有继续给小姨子施加不必要的压力。 灯光都暗下来了,倪冬和耗子姗姗来迟,两人凑在一块,四处寻找熟人。 祝凯旋懒懒地抬起一只手,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锁定了目标,倪冬和耗子小心翼翼地穿越人海而来。 两人一屁股在祝凯旋和宴随身后坐下来,好奇道:“阿凯你也来了?前天不是还说走不开没时间看秀吗?” 两个钢铁直男对时尚圈一窍不通,在此之前别说lai了,就连mybride他都没听说过,过来看秀纯粹是想看看美女。 祝凯旋敷衍道:“突然有空了。” 没说是老婆让他来的。 宴随凑近祝凯旋,耳语:“他们知道了吗?” 祝凯旋摇头。 还没。 宴随恶作剧心理发作:“那别告诉他们了,一会等公开了,吓他们两个一跳。”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好笑得不得了。 “有点坏吧你。”祝凯旋斜睨她一眼。 不过,他确实也没打算提前说,反正也不差这会了,耳根子能清净一会是一会。要是现在就告诉倪冬和耗子,他压根别想安心看秀了。 倪冬看两人嘀嘀咕咕,不禁好奇心发作:“你们说什么呢?” 没人告诉他答案,只看着他坏笑。 倪冬除了好奇,还有点惆怅。 为什么祝凯旋可以肆无忌惮和傅行此的女人说悄悄话搞小动作,而他连一个前祝嫂都不能光明正大看? 祝凯旋这人怎么这么双标? 双标就算了,还同时玩弄两个姑娘的感情。 又渣又双标。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祝凯旋有这么多缺点。 不过今天祝凯旋居然一个都没带,倪冬忍不住问了一嘴邓点点的消息:“点点呢?没来吗?” “上学呢。”祝凯旋心不在焉地回答。 倪冬又问:“那雾来姐呢?” 祝凯旋:“在,一会出来。” 倪冬可算是懂了,这次祝凯旋选择了带云雾来,所以邓点点就被雪藏了。 不过他环顾四周,没见到云雾来。 他也没敢多看,生怕又被别人误会他对嫂子暗藏祸心。 秀场正式开始,整个舞台和场地都装饰成了中国风风格,舞台尽头是一块巨大的镂空屏风,空气里飘散着优雅的兰花淡香。 就连音乐也别具一格,采用了在现场演奏,中西结合,除了古筝琵琶二胡之类的中国乐器,还有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等一系列夕阳乐器。 开场模特的身影绕过屏风,款款走来,一身中国红色彩耀眼,正统却不缺时尚元素,就连模特的妆容也是经典的中国风,端庄又古典,高跟鞋踩在t台上,节奏完美配合音乐的鼓点。 前台享受视觉听觉嗅觉的三重享受,后台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走完一轮的模特火急火燎地在工作人言的帮助下穿上衣服,脸上还要任由化妆师进行妆容的修改和发型的改变。 有设计师跪在地上缝扣子。 舞台指挥暴躁地喊着各人的名字,不断吼着“gogogo”,恨不得她一叫谁谁就会瞬移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完成她的指令。 云雾来暂时没什么事,她的系列在最后,所以偷得浮生半日闲,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打发时间,偶尔抬起头看着各路神仙东奔西跑。 有点无聊。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倒数第二个系列登场。 很快就会轮到my bride上场,系列的开场模特已经准备就绪,等候在帷幕一旁。 云雾来与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帮模特穿戴整齐,她的视线依次掠过,在极短的时间内确认几个模特浑身上下全都严格遵循着她的要求,没有纰漏。 压轴系列走完,轮到大轴系列了。 开场模特踏着高跟鞋走出帷幕,消失在后台视野中。 my bride所有的模特都换好着装严阵以待,唯有闭幕作品迟迟没有准备就绪。 云雾来奇怪地看过去,还差裴高卓。 过了会,裴高卓撩开更衣帘走出来,他一边走着,一边拉着裤子拉链,表情很严肃:“拉不上。” 小安马上跑过去帮忙,位置比较敏感,她面露犹豫之色,但是紧急情况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了手。 还是没能拉上去。 “拉不上,拉链不知道怎么卡住了,雾来姐。”小安焦急地叫道。 “别硬拉。”云雾来额角一跳,当机立断拿过一旁的针线,疾步朝裴高卓而去。 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去查看。 拉链卡住了布料,导致没法拉上去。 现在不是思考这是不是人为因素的时候,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确保裴高卓能够正常出现在t台上,不惜一切代价。 云雾来蹲下来,揪起那快布料,拿着针刺了过去。 “我操。”感受到下//身传来的异样,裴高卓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他知道这场秀对qc、对云雾来、对他自己都很重要,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拿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去冒险。 “你缝纫技术怎么样?”他咬着牙,强忍不适。 云雾来动作麻利,没有搭腔。 她越这样裴高卓越心慌,迫切需要她给他一个保证:“你说话啊……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不会缝衣服的裁缝不是个好设计师,制衣是设计师职业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课,必要时候他们会亲自动手,所以缝个裤//裆当然不在话下。 云雾来阴森森地威胁:“安静点,不然我没法保证我的手不会抖。” 小安安慰他:“你放心,雾来姐一双巧手,闭着眼睛都不会伤到你。” 裴高卓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忌惮自己的下半身掌握在她手里,乖乖闭嘴。 云雾来三两下完成缝纫,吩咐小安:“小安,剪刀。” 倒数第三个模特已经登场,到了争分夺秒的时候,小安紧张得脸色发白,整个人都不太利索了,转了两圈脑袋才在不远处找到剪刀,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拿。 云雾来用针线打了个缜密的结,与此同时,小安颤抖的手递来了剪刀。 云雾来接过剪刀,快速将线剪断。 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剪刀,她怕是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去咬了。 裴高卓确认自己安全,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眼神在她红唇上转了一圈,轻飘飘留下一句:“可惜了。” 然后他来到了帷幕前,和闭场婚纱模特一起走了出去。 云雾来望着两人华美的背影并排走在t台上,一黑一白,佳偶天成。 她重重舒了一口气。 一回头,看到戴扬举着摄像机对着她。 她揉了揉太阳穴:“戴扬,跟你商量个事。” 戴扬:“啊?什么?” “刚才那段不要写,照片和视频都删掉。”云雾来很诚恳,“答应我,就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30、第 30 章(一更) 说完这句话,不止是戴扬愣住了, 就连云雾来自己也愣住了。 设计师给模特缝个衣服而已, 跟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临上场前跪地缝衣, 更能凸显出她的敬业精神和临场反应。 秀场上没有那么多的身体隐私忌讳,就比如女模特穿再透的衣服都不会穿内衣,模特的身体就是展台,完全为作品服务。 她这一避讳, 很不专业, 像行外人似的, 大惊小怪。 云雾来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 她怕祝凯旋看到了会多想。 这一认知让她有点恍惚。 模特走秀结束以后,是设计师谢幕环节。 裴高卓和另外一名谢幕模特一起回到后台,擦肩而过之时,云雾来对他说:“别自己拆。” 她用的针线方法比较复杂,不放心外行人拆,怕给弄坏了。 裴高卓看她一眼:“哦。” 外头开始设计师谢幕环节了, 云雾来准备过去帷幕后面后场, 看到还巴巴站在一旁的戴扬, 她反口:“没什么, 当我没说, 你想写就写吧。” 戴扬却脑补出了别的东西,小声说:“你们想低调点吧?没问题,我不放这一段。” 云雾来叹了一口气, 走都走了两步了,但是她一秒钟都不想让戴扬继续误会下去,于是停了下来:“没事,我和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噢噢噢,好的我知道了,”戴扬点头如捣蒜,一副“我懂的”的表情,“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刚才的照片我不会放出去的。” 云雾来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舞台指挥已经急得要冒泡了,尽管前面还有好几个设计师等候谢幕,但刚才裴高卓的衣服差点酿成重大突发事故,导致她现在草木皆兵,拼命招手催云雾来:“lai,快点!!马上到你了。” 云雾来站到帷幕后面,想明白了。 戴扬是不是觉得,不是男女朋友,所以是炮友? 靠。 前头的设计师依次出去,观众席不断给予掌声。 “mybride,lai。”主持人报幕。 轮到她了。 异常热烈的掌声里,云雾来从容走出帷幕,平生第一次以lai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 秀场是设计品和模特的主场,设计师不宜喧宾夺主,她束着头发,上身穿了件白色的紧身毛衣,下//身是灰色阔腿裤,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净又利落。 出去的第一刹那,她就找到了祝凯旋的位置所在,但她没有马上看他。 她先看的kerr,kerr冲她竖大拇指。 宴随在用力给她鼓掌。 云霜在后排,高举着手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还看到倪冬和耗子,两人一脸惊愕,怕是压根没想到她居然是qc的设计师。 云雾来最后才看的祝凯旋。 她很忐忑,进qc第一次给kerr展示自己的作品时都没有这么忐忑,那时她年少轻狂,自负到极点,对自己的作品十分自信,唯一的那点忐忑,也不是对自己,而是怕kerr不识货。 但她此事此刻紧张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因为祝凯旋的肯定比任何一个人都更重要。 她希望他眼里的她是强大而耀眼的,而不是“不过如此”。 她希望当她再站在他的身边,他们是平等的,门当户对的。 她希望当她公布婚讯的时候,他,还有他的家庭,都可以因为她是lai而感到自豪。 而她最最最希望他明白并理解的是,当年她不愿意当祝家豢养的金丝雀,宁愿放下爱情也要远走高飞的决定不是不自量力,更不是不知好歹。 祝凯旋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她,面无表情。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也许在他眼中,她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意义,不管她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不可能给予支持和理解。 耳边的喧闹仿佛消失不见了,所有的热闹都沦为无关紧要的背景,她收回目光,只想快点走完这个流程,机械地迈着步伐、挥手、朝大家笑,然后向观众鞠躬示意。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云雾来发现自己余光里最显眼的那个人影有了抬手的动作。 她手指一蜷,下意识看过去。 祝凯旋看着她,嘴角是放松的弧度。 他双手轻轻一碰,分开,又一碰。 祝凯旋在给她鼓掌。 他的眼神很温柔,但又带着某种肯定的坚定,差点令她溺毙其中。 云雾来的心情经历了过山车,惊魂未定,她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心情很复杂,有点被耍的恼怒,还有点得到肯定后的小羞涩,她下意识朝他嘟了嘟下唇,眸光流转,亦嗔亦喜。 这是从前她跟他撒娇的时候的惯用表情。 祝凯旋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 合照过后,云雾来回到后台。 她是最晚的几个人之一,后台等候区快空了,只有后勤工作人员和设计师们还在忙着收尾工作。 裴高卓上身已经换回他自己的衣服,姿态散漫地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等她。 “快点吧。”他有些不耐地催促,“这么久干嘛去了。” 小安站在一旁,为难地对云雾来说:“雾来姐,我说我帮他拆,但他不放心我,一定要你来。” “嗯。”云雾来很淡定地应了,拿过剪线刀走近他,过程中,她顺手拖上一把椅子,在他面前放下,坐下来,一边拆线,一边用拉家常的口吻问道,“你怎么这么无聊?” 一回生二回熟,裴高卓这回明显淡定很多,他一听,狐疑地皱起眉头:“你不会觉得是我故意把你裤子弄坏的吧?” “我什么也没说,你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云雾来手脚麻利,头也没抬。 但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不会是裴高卓,他专业能力很强,外形出众,现在有qc的闭幕模特身份加持,成功更是指日可待,他就是再混也不可能为了逗她拿自己前途无限的事业开玩笑。 “我靠。”裴高卓怒了,“说到底你就是怀疑我,对吧?” 云雾来心不在焉地回怼:“我没有说过。” 她看着拉链的情况,思考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裴高卓质问:“你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意思吗你就没有?” 正吵吵闹闹着,后台门打开,有人走进来,看清室内场面之后,停下了脚步。 云雾来循声望去。 她的手还停在裴高卓不可言说的部位,但是瞳孔里映着祝凯旋的倒影。 这画面,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诡异。 裴高卓:“……” 有点担心自己的下半身性//福。 云雾来:“……” 这下可好了,都不用戴扬发出去,直接被抓了个现行呢。 真是棒棒的。 有关接下来的走向,云雾来心里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 她:老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请你相信我!!! 祝凯旋:不听不听我不听,你这个水性杨花道德败坏的女人,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要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浸猪笼! 又或者,祝凯旋会像那张表情包一样,顶着一头绿油油的帽子,宽宏大量地说: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当然以上场景只存在于云雾来的想象中,现实生活中,分居三年的夫妻俩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祝凯旋的眼神停留片刻,大度地问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云雾来重新低下头,开始拆线行动,淡定地回复:“不用,很快就好了。” 云雾来不断告诉自己,她是专业的设计师,在对一个专业的模特做一件专业的事情,她问心无愧,她坦坦荡荡,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但不知怎么的,被便宜老公看着,她就是没法克制自己的心虚,整个过程,可谓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因为心虚,她还不小心从布料上勾了条线出来,问题虽小,在吹毛求疵的设计师眼里却是极为严重的,她一惊,没心思心虚了,快速拆完了线,甚至还心急地准备动手去扒裴高卓的裤子。 裴高卓让她吓了一大跳,挥开她的手:“干嘛?我自己来。” 他逗她归逗她,只是想打破她的淡定看良家妇女恼羞成怒,谁能料到她大胆如斯。 最主要的是,为了最优程度地展示设计作品,男模特走t台也需要穿丁字裤,以免布料之下露出内裤的形状,非常影响观感。 裴高卓不想让云雾来的老公围观他穿丁字裤的样子,这让他觉得丢脸。 裴高卓进了帘子背后,不一会就换上自己的衣服拿着裤子出来了,扔给云雾来,脸很黑地走了,走前强调:“再说一次,不是我干的,你好好查查有没有人要搞你吧。” 小安也很识趣地走开了,走到不会影响夫妻俩聊天的地方。 云雾来拿过裤子,小心翼翼修复那条被勾出来的线,直到布料彻底恢复平整,她才舒了一口气。 “有人要搞你,是什么意思?”祝凯旋神色自然,完全没提裴高卓相关。 云雾来说:“模特上场前,发现拉链被布料卡住了,拉不上去。裤子之前好好的,而且gart……”她停下,解释道,“就刚才那个人,他在前面一个系列也有一次走秀,所以没几分钟换衣服时间,结果偏偏就是他的裤子出了问题,所以我们合理怀疑是有人故意。” “这个gart有没有嫌疑?”祝凯旋问。 “没有。”在老公面前给予另一个男人充分的肯定,云雾来又莫名心虚了,她忙改了口,“我觉得没有,因为今天这场秀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是闭幕模特。” 祝凯旋淡淡应道:“嗯。” 嗯?就这样? 他到底生没生气? 云雾来腹诽着低下头,尝试了几次,成功将布料从拉链中解救出来,然后上下拉了两趟,确认拉链畅通,她放心了,把裤子叠好,抬头看到祝凯旋,她心里很有负担,咬咬下唇,还是决定解释事情原委:“当时时间很紧迫,保险起见,我只能把他的裤子缝起来,拆线也没敢让他自己来,我怕他自己把裤子拆坏。” 祝凯旋颔首,问说:“那你们这里有监控什么的能查吗?” 几个监控都被布包裹起来了。这里是后台,模特都在这里换衣服,要保障大家的隐私,没法装监控,而且走秀前后台一团混乱,人员来来往往,目击证人也很难找。 云雾来环顾四周,她摇摇头:“应该不行。” 祝凯旋很讲道理,完全没有乱吃飞醋,毫不在意她靠近另一个男人的敏感部位,证明她先前完全没有必要如临大敌,不让戴扬播她给裴高卓缝针的画面。 但她又有点难以名状的失落。 有关始作俑者,他们同时想到了任银瑶。 只是没有证据,就算嫌疑再大,也不能随便给人定罪。 “算了,以后再说吧。” 刚结束一场硬战,几个月来的辛苦终于告一段落,云雾来暂时不想纠结这些个糟心事。 祝凯旋看出她的疲惫,“你还有事吗?要不一块去喝点东西。” 云雾来记起妹妹来:“云霜呢?” 祝凯旋说:“小随儿他们带走了。” “噢,那行啊。”她似乎越来越适应跟他单独相处了。 她在一堆衣服下面翻出自己的包,换上舒适的平底鞋:“走吧。” 祝凯旋却不肯动,他正视前方,提了一个很无厘头的要求:“你先洗个手吧。” 云雾来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然后缓缓打出一串省略号。 “为什么?”她装作不懂。 眼神狡黠。 31、第 31 章(二更) 祝凯旋拒绝回答。 他随手问了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洗手间在哪,然后接过云雾来手里的包和衣服, 若无其事地重复工作人员的回答给云雾来听:“出门右转到底再左转, 东西我给你拿着。” 云雾来都在这待了一整天了, 能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吗?而且刚才工作人员的声音那么大, 她用的着他给她重复一遍吗? 不过她还是乖乖去洗手了,走前还告诉小安:“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辛苦了。” 小安明白上司暂时不想要她这个电灯泡, 点头答应, 她友情提醒云雾来:“雾来姐, 你们记得别走大门, 肯定会有记者拦你。” mybride背后的神秘人首次露面,不少人都想采访她,后台各个入口都堵满了人。 “知道了,我已经搞定了。”祝凯旋代替作答,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一层。 小安有点怀疑。 搞定了? 怎么搞定的? “放心吧。”云雾去洗手间,她拍拍小安的手臂, 说, “介绍一下, 这位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 “咱们这次的合作商, 帷风集团的总裁。” 小安肃然起敬。 帷风集团的总裁竟然这么年轻! 云雾来接着说:“……的儿子。” 小安:“……” 好,一样牛逼,总之是可以轻易支配现场安保护云雾来无虞的身份。 祝凯旋啼笑皆非。 他算是看出来了, 某个人暗戳戳嘲讽他是富二代绣花枕头呢。 云雾来在洗手间洗完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怎么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回到后台,她没进去,在门口叫了他一声:“祝凯旋,走吧。” 祝凯旋低着头摁着手机走出来,确认了他们要走的路已经清场,以免被记者打扰。 两人并排前行,他很自然地拿着她的包和鞋子没有还给她。 云雾来也没问他要。 他吩咐完下属,收起手机看了她的手一眼,不太放心地问道:“洗了没?” 云雾来觉得自己遭受了质疑,不太高兴,故意跟他唱反调:“没洗。” 哦,看来是洗了。 祝凯旋放心了。 从后门走出举办秀场的场馆,冷冽的风迎面扑来,昨夜下了场雨,今天温度降了不少,最要命的还是个阴天,湿冷的空气郭霞在风里,对人体实行魔法攻击,云雾来裹紧了呢大衣,把手揣进了兜里。 不远处就有一家喜茶。 祝凯旋晃着她的鞋往那指了指,问她的意见。 “随便。”云雾来不挑。 现在又不是讲究喝什么的时候。 “喝过吗,这个最近几年很火。”祝凯旋随意问道。 云雾来摇头。 她在国外那么多年,哪里知道国内流行喝什么奶茶。 祝凯旋说:“我也没喝过,据说味道还不错。” “哦,好啊,那去买两杯。” 两人穿过马路,是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来往车辆全部停下来等候他们经过。 云雾来跟着祝凯旋加快脚步,感慨道:“现在锦城的车让人做得蛮到位的。” 锦城变化很大,很多地方和她离开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城市规划日新月异,好多建筑和道路都是新建的,她走在街上总是会觉得陌生。 祝凯旋依旧像上次给她买水枪时一样,向来往车辆比了个手势致谢。 彬彬有礼,绅士风度十足的男人很是迷人。 工作日的下午,没什么排队买奶茶的人,就是制作工程慢了点,祝凯旋拿了两杯员工推荐的果茶来到云雾来所在的位置。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脑袋抵在玻璃上,已经睡着了。 眼下有化妆品都遮不住的淡淡青色。 连续几个月的连轴转下来,终于时装秀完美落幕,她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疲倦也随之袭来,等奶茶的时间都没能抵过困意。 祝凯旋站在她面前,后知后觉地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是lai,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quennellcooper这个令全世界千千万万的女人趋之若鹜的品牌的当家花旦,她才25岁,但已经立足于她所在行业的金字塔顶端,睥睨群雄。 他印象里,她明明还是一个内心戏很丰富但又喜欢装酷的沙雕小姑娘,有点倔,还有点龟毛。 她怎么成了lai,真是不可思议。 他以前怎么没想过,这个女人有朝一日能这么牛逼呢? 最牛逼的是,三年前他一时冲动之下,没放跑这个女人,把她变成了自己的老婆。 仅过修整和准备工作,qc的庆功宴于晚上6点准时召开,地点位于祝家的一处私人会所里。 云雾来毫无疑问是本场庆功宴的焦点之一,她换了华服,长发如瀑,米白色的绸缎长裙尽显窈窕的曲线,大半个后背都露着,从后颈挂下去一粒烟紫色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银链闪着细碎的光,仙气缥缈的风格和秀场谢幕时干净利落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依然是与kerr一同入场,走过红毯之时,沿路媒体的照相机闪光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她陪着kerr参加宴会厅,大家只当她是kerr的女伴,充当花瓶的角色,没有人会给她过多的眼神。 进到宴会厅,围过来寒暄或套近乎的人更是一波接着一波。 在场有很多娱乐圈的明星,不过也只有几位顶级一线大腕敢主动过来攀谈跟她约礼服或婚纱,云雾来客套回应说有空就考虑。 她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祝凯旋。 祝凯旋是不久之后和父母亲一起过来的,两人隔着人海看对方一眼,心照不宣。 kerr的助理又开始给kerr科普了:“这是帷风的总裁和他的夫人儿子。” 云雾来加上一句:“也就是我的公公婆婆和老公。” kerr:“……”不用你强调劳资也知道。 他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消化云雾来是个已婚人士的事实,尤其是看着祝家一家子走近,他一时之间竟有些紧张,有种亲家会面的神圣使命感。 “我应该用什么身份跟他们交流?”他问云雾来。 云雾来宽他的心:“当成商业伙伴正常交流就行。” “行。”kerr点头。 云雾来补充:“但别忘记夸夸他们的儿媳妇。” kerr:“……” 祝杭和邓华风听到kerr对儿媳妇的夸奖,确实倍感自豪,笑得合不拢嘴,但中国人骨子里就刻着谦虚的印记,被夸奖了非要客套两下:“哪里哪里,是你提携有方。” 祝凯旋除了最开始打了个招呼,后面一直很安静,看着他们谈笑风生。 如果说之前,父母接受云雾来是出于爱屋及乌,外加证都领了,他们除了接受也没有第二种办法的妥协,那么这次时装秀过后,父母第一次正面且直观地认识到云雾来在事业上的巨大成功,并打心眼里开始欣赏他们这个儿媳妇了。 这一点,从父母对着kerr假意否认云雾来的优秀就可见一斑,大人只有对着自己人才会这么不客气。 云雾来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站在他身边,成为祝家的一份子,她有足够的底气,不必担心会有任何人质疑她攀高枝。 一顿寒暄过后,祝家一行三人走开了。 临走前,夫妇俩人依然是一次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 kerr担忧地看着云雾来:“lai,你公婆貌似不怎么喜欢你啊,我夸你,他们居然反驳我。” 云雾来:“……” 她要怎么跟kerr解释中国人的客套呢? 后来现场又来了不少熟人,倪冬和耗子各自带着女伴过来,对她一顿恭维,他们都是没正事的纨绔子弟,对事业型女强人,尤其是白手起家的类型充满敬佩。 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傅行此宴随一行人也到了,他们还带来了放学的傅明灼。 傅明灼穿着万年不变的背带裤,娇憨可爱,站在哥嫂中间各拉着哥嫂一只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云雾来,好奇得不得了。 云雾来摸摸她的脸:“灼灼,你好呀。” “你已经嫁给凯旋哥哥当老婆了?”傅明灼的语气充满怀疑。 “是呀。”云雾来微微弯下腰,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过你要保密哦,因为现在暂时还没有太多人知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嘛。”傅明灼的意思是办婚礼,“而且你都没有住在凯旋哥哥家里。” 云雾来没有正面回答:“那等我结婚了请你当花童好吗?” “好。”傅明灼满口答应,“那你记得给我设计很好看的衣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哄完傅明灼,云雾来直起身,问好友夫妇俩:“云霜呢?” “给你发微信你没看到。”宴随有点头疼,“你怎么连你妹妹都没告诉,过来的路上我们跟灼灼说起这事,结果你妹妹居然完全不知道,死活不肯相信你已经结婚了,好不容易终于让她相信我们不是在开玩笑,她不肯来了,说是公司有事,非要半路下车,我们只得把她送到帷风。” 云霜请了一天假了,公司能有什么事,而且还是姐夫家里的公司,这借口假得很。 云雾来这时有点后悔了,想自己昨天确实应该提前和云霜知会一声的。设身处地站在云霜的角度,会感到生气在所难免,朋友几个知道了,结果唯一的妹妹居然不知情。 但昨天晚上,她让云霜调侃得有些恼羞成怒,再加上图清净不想说了以后解释一大通,一时脑子不太灵光,就这么得过且过地糊弄过去了。 云雾来去到后台休息室,把手机拿了出来,给云霜发了条微信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我跟你姐夫的情况有点复杂,我晚上回去以后跟你细说。” 她等了好一会,云霜没有回复。 云雾来只得暂时放下这件事,折返宴会厅。 庆功宴按照流程,祝凯旋代表帷风集团进行简短致词后,kerr上台,致词同样短暂,结尾的时候,他微笑着向云雾来做了个伸手的动作:“欢迎我们今晚最耀眼的星星,mybride背后的神秘女神lai。” 云雾来在掌声中提着裙摆款款上台。 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并表达了对qc及kerr的感谢。 除此之外,现场有媒体采访环节,当然问题都是事先知会过的,都是些基础的问题,她不卑不亢地一一作答。 “想问一下lai,设计出那么多绝美的婚纱,想必生活中一定也对爱情抱有很美好的期待吧,有没有幻想过穿着自己的婚纱出嫁的那一天?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感情生活吗?” “我已经结婚三年。”云雾来开门见山,台下没想到她这么坦诚,顿时一片哗然。 等到台下安静下来,她继续说道:“爱情确实是我非常重视的一部分,爱情中的美好让我对每一天充满期待并由衷地感到幸福,同时也带给我很多的创作灵感,正如同有句话叫做艺术来源于生活。” “您看着还很年轻,居然已经结婚三年。”媒体八卦道,“我们很好奇,您的丈夫是怎样一个人呢?” “你们刚才已经见过他了。”云雾来朝不远处的祝凯旋做了个介绍的手势。 众人纷纷好奇望去,惊觉这个长身玉立的英俊青年正是十五分钟之前的帷风集团代表人。 云雾来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按照先前公关给出的标准答案,即兴发挥说了下去:“他叫祝凯旋,是个有趣且可爱的人,我可以用很多很多美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他,温柔、谦逊、善良、正直……除此之外,对我来说,他还是我爱情的全部,给我无与伦比的快乐和满足,全身心属于我,也全身心拥有我,我所有创作的灵感,全部来源于他,他是我的缪斯男神。” “卧槽卧槽……”倪冬这辈子没说过那么多的“卧槽”,“我听到了什么,阿凯,是我英语英语听力退化了吗,她她她怎么说自己跟你结婚三年了?你们在炒作吗?” 祝凯旋没空搭理,静静听完云雾来说的话,掌声雷鸣和交头接耳中,他站在全场的焦点里,隔着人海,遥遥朝她举起香槟杯示意。 行啊云雾来,说得跟真的似的。他差点都信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演技这么好? 不过,既然有种拉他炒作,他不管她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总之撩了他,那她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32、第 32 章 云雾来在全场的瞩目下,不紧不慢地下了台, 径直朝祝凯旋走去。 路过端托盘的侍者, 她伸手拿过一杯香槟。 走至祝凯旋面前, 夫妻俩很有默契地朝对方伸出了杯子。 “叮。”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对视, 抿酒。 全场再度将如雷的掌声送给这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傅行此啼笑皆非,他是知道内幕最多的人,因此只敷衍地拍了几下手装样子,压低了嗓音问祝凯旋:“你们两个排练了几遍?” “即兴发挥你信吗?”祝凯旋回答。 “信啊, 为什么不信。”傅行此不假思索, “不过既然这么有默契, 那你们两个还在端什么?” 那头, 两位女士也在聊天。 宴随笑容暧昧:“你说那些,我真的信了。” 云雾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是三个字,声音被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中。 傅行此问祝凯旋:“你老婆说什么?” “不知道。”祝凯旋没有读唇语的能力,并且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反正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一旁的傅明灼听力惊人, 立刻狗腿地当了传话筒:“哥哥, 云雾姐姐说:‘想多了’。” 小朋友一脸邀功样。 祝凯旋不忍她失望, 只得摸摸她的头, 言不由衷地表达了谢意:“……谢谢灼灼。” 倪冬还在一旁呈目瞪口呆状, 他疑惑的眼神一会看看祝凯旋云雾来两位当事人,没看出花来,两人都很淡定, 几乎已经看不出之前那种前任之间的嫌隙和微妙;一会又看看傅行此宴随夫妻俩,就连傅明灼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都没有对“结婚三年”的消息表现出任何惊讶;一会看看远处的祝凯旋父母,老两口正在和友人谈笑风生,满面春风。 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他很是混乱,但唯一明确的是,祝凯旋和云雾来真的有婚姻关系。 倪冬的表情让大家想到《听妈妈的话》那句开头歌词:小朋友,你是否由很多问号。 祝凯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冬瓜,回魂吧。” 倪冬真的被这一响指叫回了魂。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傅行此也逗倪冬和耗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宴随夫唱妇随:“特意没提前告诉你们两个,打算今晚给你们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惊吓好不好?”耗子抗议,“你们太不够意思了,结婚三年居然现在才告诉我们。” 傅行此说:“我都才刚知道没几天。” 耗子偃旗息鼓,傅行此都才知道没几天,他现在才知道怎么了?怎么了! 完全没什么可委屈的。 对比耗子的激动,倪冬只是敷衍地笑笑,神游太空。 他的心情很复杂,那邓点点算怎么回事呢,她知不知道祝凯旋已经结婚了? 云雾来今晚备受关注,没和祝凯旋的小团体待一会,就被kerr叫去应酬了。 心情复杂的人不止倪冬一个,还有戴扬。 戴扬把云雾来的后台采访给老板一看,激动得他们老板话都说不利索:“可以啊戴扬,你居然有这样的人脉,提前就拿到了lai的采访。” lai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或自媒体的独家采访,他们是第一家。 戴扬升职加薪稳了。 不过老板不知餍足,进一步提要求:“那你能不能再跟lai商量商量,让她和她老公一起接受我们的采访,或者是一些独家的小互动也可以。” 戴扬打心眼里不是很愿意。 他非常明白现在通过关系,拿到云雾来和祝凯旋夫妇俩的独家采访或者小互动,对他、对工作室,都是绝妙的上升机会。 可他实在是不忍心。 祝凯旋就在不远处,虽然和朋友聊着天,但是眼神时不时满场追寻云雾来的身影,每次都只是清清淡淡地看上一眼就别开视线,极尽克制。 戴扬从里面脑补出了浓浓的眷恋,还看到祝凯旋头上有一团绿云,比他的绿头发还绿。 他脑海里不断回忆那天他和万又吵架闹分手,他千里迢迢追去巴黎,然后看到云雾来的房间里走出来今天时装秀上的闭幕模特。 都是成年人了,他们总不可能是在房间里讨论走秀或者设计吧? 同为男人,戴扬设身处地想象自己被万又背叛的场面,只觉得滔天的愤怒和无名的悲伤。 他要怎么才能装作不知情,提出采访的要求,由着云雾来演戏,残忍地看着祝凯旋被欺瞒? 戴扬很痛苦,很煎熬。 他老板看到他半天不行动,不解地过来询问:“戴扬,你怎么了?” 戴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什么。” “那快去啊。”老板催促。 戴扬机械地迈出了步伐。 过程中,他和裴高卓擦肩而过。 裴高卓眼神玩味。 自从知道万又有男朋友之后,他就没怎么搭理过她了,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勾起了她的征服欲。 就在几个小时前,万又又给他发微信了,问了点闭场走秀的事情,看似正经,事实上撩骚的目的不言而喻。 “hey。”裴高卓主动与戴扬打招呼。 戴扬不好落他面子,也礼貌问好:“hi。” “吃口香糖吗?”裴高卓嚼着口香糖,顺便也给戴扬递了一条。 “谢谢,不了。”戴扬婉拒。 这人莫名其妙,他们又不熟,顶多几面之缘,平白无故上来给口香糖算怎么回事。 这年头的男小三都这么嚣张吗? 而随着戴扬意识到裴高卓手中是一条绿箭,他一下子福至心灵,反悔道:“也好,记起昨天吃了蒜味排骨,嘴里有味。” 他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他还是要隐晦地提点一下祝凯旋,求个心安,不然他良心难安。 “祝总,你好。”戴扬来到祝凯旋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祝凯旋停止和几个朋友的说笑,朝戴扬望过去,用眼神询问来者何人。 “我是万又的男朋友。”戴扬自我介绍。 祝凯旋对云雾来在法国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别说云雾来的室友名字了,他连云雾来有室友都不知道。 以不变应万变,他一边回忆着万又是谁,一边站起来,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你好。” 几句话以后,他听明白了,这大概是云雾来的法国朋友的男朋友,看样子,两个姑娘关系是很不错的。 明白过后,他的态度明显热情了不少。 戴扬解释来意:“我是汤达达工作室的创意总监,想跟你们俩做一个小专访,或者来个小互动,不会占用你们太长时间,可以吗?” 祝凯旋比想象中好说话多了,完全没有帷风太子的架子:“云雾来同意就行。”他朝远处正在敬酒的云雾来点了一下下巴,“她还在忙,要不你在这等一会。” “好的,谢谢祝总。”这让戴扬更加坚定自己要提点一下祝凯旋的决定了,他装作不经意实则满脸破绽,以极为别扭的姿态,把裴高卓给他的绿箭递了出去,“祝总,吃绿箭吗?” 祝凯旋:“……” 他费解地看了戴扬一眼,拒绝了:“不用,谢谢。” 两人随意闲谈几句,有侍者走过,端了一盘子花花绿绿的鸡尾酒,其中有几杯绿色蚱蜢。 戴扬伸手示意侍者,要了一红一绿两杯鸡尾酒,然后把绿色蚱蜢给了祝凯旋:“祝总,喝鸡尾酒吗?” 祝凯旋再度婉拒:“不用了,谢谢。” 戴扬觉得自己的暗示似乎完全没有效果,正好又有穿着绿群的女明星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过,走了老远了幽香都不曾散去,戴扬决定给予最后一击,至于祝凯旋明不明白,就看他的造化了。 “祝总,这个穿绿裙子的女明星叫什么来着,挺漂亮的,我一下子记不起来名字了。” 祝凯旋:“……?” 宴会开始好一会,邓点点才姗姗来迟。 她是学校社团活动结束了才赶来参加qc的庆功宴的,身为文艺部的副社长,今天有重要的会议不得缺席。 邓点点视线扫了一圈,找到了祝凯旋所在,正要过去和表哥打招呼,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点点,你怎么来了?”倪冬脸色不太好,“你要干嘛?” “倪冬,你也来了。”邓点点和他打完招呼,准备走开,“我准备去找凯旋哥哥呢。” 倪冬眼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点点,你以后别再找他了!” 看样子,邓点点还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他顾忌祝凯旋,没敢说,但既然现在云雾来和祝凯旋已近公开了,新闻势必会铺天盖地,邓点点这边是彻底瞒不下去了。 “为什么?”邓点点一阵莫名。 倪冬眼一闭心一横:“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阿凯已经结婚了?” 他预料中邓点点遭遇晴天霹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我怎么会不知道?”邓点点理所当然地回答。 倪冬愣住了,半晌,他痛心疾首:“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你怎么想的?” 看着单纯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自爱,明知对方是已婚人士还要贴上去? “对啊,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几天了吧。”邓点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但我不知道他老婆是谁,他不肯告诉我。” 倪冬简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就算你不知道他老婆是谁,那也不能改变他已婚的事实啊!” 邓点点懵了,迟钝地点点头:“我知道啊。” 倪冬很生气,已是声色俱厉:“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破坏他的家庭?!” 邓点点震惊了。 她微微张着嘴,动用了全部的、但依然贫瘠的智商来思考倪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倪冬不甘示弱地回望。 就在两厢对望之时,旁边走过一个女人,亲热地叫了邓点点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点点,你什么时候来的?” 倪冬定睛一看,更精彩了,祝凯旋的老妈。 邓华风又跟倪冬打招呼:“倪冬。” 倪冬僵硬地点了点头。 祝凯旋的老妈和祝凯旋的情人关系那么好?! 倪冬脑海里脑补了一百八十集豪门恩怨剧,难道邓女士不喜欢儿媳妇,默认儿子在外头找情人? 不过,下一秒他就彻底怀疑人生了。 邓点点乖巧地冲邓华风叫道:“姑妈。” 倪冬这一天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不顾兄弟情义,充当正义使者给云雾来递绿箭、递绿色蚱蜢、问她穿绿裙子的女明星漂不漂亮。 云雾来跟着kerr逛了一圈,注意到戴扬正坐在祝凯旋身旁,就跟kerr只会了一声,回去找祝凯旋了。 她问:“你们聊什么呢?” 戴扬有点心虚,虽然云雾来婚内出//轨是做错了没错,但他一边暗戳戳提示人家被绿的老公,一边又想从她这边捞好处,罪恶感让他甚至不敢直视她:“想拍一段你们的同框,很短就行,可以吗?” 而云雾来同样对戴扬抱着补偿的心态,愿意抽出空来帮忙,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 戴扬更内疚了,他心思重重地招呼摄像师准备,问夫妇俩:“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们是自由发挥还是怎么样?” 自由发挥。祝凯旋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他揽过云雾来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嘴唇亲昵地凑近了她的耳朵,甚至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她的耳垂。 呼吸灼热,嘴唇滚烫,云雾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竖起了鸡皮疙瘩,她很痒,但为了镜头效果,她强忍着没有躲开。 祝凯旋知道她的耳朵是敏/感部位,他揽着她略显僵硬的身躯,很想直言告诉她“你这个朋友的男朋友,一直在提醒我看绿色的东西,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事情原委”。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他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kerr说她一直一个人,可即便她和kerr关系再好,kerr也不是住在她床底下的,不可能完全了解她的感情生活,就比如他们的婚讯,kerr直到如今才知晓。 罢了。 还不如什么都问,省得知道了闹心。 打定了注意,于是祝凯旋换了话术,压低了嗓音问:“你今天晚上去哪?” 废话,她除了回酒店一个人睡觉还能去哪? 他发起邀请的话,另当别论。 云雾来犹豫一下,换她对他耳语:“我得去找云霜。” “又去找云霜。”祝凯旋很怀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他一直都知道,云雾来和云霜不算是特别亲近的姐妹俩,因为性格不合的缘故,俩人不是特别合拍。 虽说关系也在及格线之上,但是至少对比傅行此对傅明灼宛如养个女儿,云雾来对妹妹的关心程度差了十万八千里,反正是好不到连续两晚黏在一起的。 云雾来解释说:“我一直没告诉她我们的事,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听阿随他们说起才知道,可能有点不太高兴,就连宴会也不肯来参加。” 这个事情祝凯旋刚才已经从傅行此宴随夫妇口中得知了。 朋友知道了,家人却不知道,小姨子感到心寒也是人之常情。 确实该去哄一下。 当然,要他毫无怨言,不可能。 祝凯旋再度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垂,感受到怀中身躯轻微的战栗,这才觉得解气些,他停止当众折磨她,但手还搭在她腰间,问戴扬:“行了吗?” 戴扬点头如捣蒜,他哪里好意思有多余的要求,何况这短短一分钟的互动,俊男美女郎情妾意,甜蜜都溢出来了,自带粉红泡泡特效。 要不是他知道点内幕,他也一定会为这神仙眷侣的一幕所动容。 33、第 33 章 晚宴结束的时候不早了。 qc在锦城的时装秀画上圆满的句号,散席之际, kerr招呼云雾来一家子——也就是祝凯旋及其父母一起拍合照。 祝杭人逢喜事精神爽, 喝得满面红光:“多谢kerr先生看重提携我们雾来了。” 邓华风也说:“给你添麻烦了, 还请多多担待。” kerr又让中国式谦虚弄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看云雾来笑靥如花,就放下心来,用云雾来教他的一句中文回应道:“哪里哪里。” 祝杭又问:“kerr先生什么时候回巴黎?” “明天中午的飞机。”kerr回答。 “这么着急就要走?”祝杭与邓华风对视一眼,很不甘心都没好好和儿媳妇相处就要分别, 遂挽留, “都没好好逛过锦城吧, 就当是度假, 再多待几天嘛。” kerr解释自己匆匆要走的原因:“朋友的个人品牌马上开张,我得过去捧场,锦城下次有机会一定会来好好玩一玩的,毕竟是lai的故乡。” 他明白二老的言下之意,扭头对云雾来说:“lai,这几个月来辛苦了, 最近你就在家乡好好陪家人吧, 不用急着回巴黎。” 云雾来看了祝凯旋一眼。 他也在看她。 她脚尖磨了一下厚厚的地毯, 若无其事地说:“哦, 好啊。” 儿媳妇留下来了, 祝杭和邓华风就放心了,遂跟kerr客套几句,又叮嘱了云雾来明天去家里吃饭, 二老就离开了,他们来的时候是带着儿子过来的,不过走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要把儿子一起带走。 结了婚的儿子当然要归儿媳妇带走。 祝凯旋没有异议。 云雾来也客客气气跟公婆道别,同样没有异议。 方才宴席临近末尾,kerr听说了闭幕走秀时的那场意外,这会趁着人少,询问云雾来:“人为还是意外?” 云雾来说:“怀疑人为。” “确实过于巧合了。”kerr认同,“有怀疑对象吗?” 云雾来:“有。” kerr:“yao?”yao就是任银瑶的英文名。 “是。”云雾来颔首。 kerr:“有证据吗?” 云雾来:“没有。” “如果我想整你,我一定会动婚纱而不是西装,因为西装大不了不上台,但婚纱不行。”kerr分析道,“但也不排除对方就是利用我们这种心态,好借此降低我们对人为因素的怀疑。” kerr再偏爱云雾来也不能凭着怀疑就定另一个设计师的罪,他只能告诉云雾来:“私下调查一下有没有目击证人。所幸这次有惊无险,你以后多加注意,尽量防着点,有任何不对劲就告诉我。” 俩人交流是法语掺杂几句英语,祝凯旋只听懂了几个关键词,不过也够他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kerr与他们告别之际,还亲切地拍了拍祝凯旋的手臂,笑容暧昧:“你的宝贝受惊吓了,今天晚上记得用你的温柔好好安抚她。” kerr的翻译默认这句话云雾来会自己给祝凯旋翻译,于是没有出声。 云雾来仗着祝凯旋听不懂法语,一通胡编乱造:“他说我之后还有下一季的秀场要忙,要你别耽误我太多时间。” 祝凯旋带着礼貌的笑容应了:“当然。” 翻译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不过在云雾来的眼神威胁下,什么也没敢跟祝凯旋透露,只敢把“当然”翻译给了kerr。 就当是应了kerr说的话吧。 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外头有接送车辆在等候,虽然目的地不同,但是祝凯旋还是跟着云雾来上了同一辆车。 云雾来正在给云霜拨电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提出异议。 云霜没有接电话,而且至今没有回复云雾来的微信。 云雾来“啧”了一声,不过还是给云霜拨去了第二通电话。 过程中,她看着祝凯旋的侧脸,跑题地想到,她和祝凯旋是不是有点过分黏糊了? 就这点回家的路还要一起。 祝凯旋察觉到她的视线,把头扭过来看她。 云雾来心虚地别开视线,幸亏与此同时,电话终于通了,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云霜不说话,云雾来率先开口:“霜霜,你在哪里?” 她很少叫云霜霜霜,一般这么叫了就是哄人的架势了。 “在家。”云霜语气生硬。 家就是指骆家。 从前他们自己的家已经没有了。几年前,云雾来出国读研需要大量金钱,尤其她去的还是以昂贵著称的伦敦,于是把房子给卖了,卖来的钱她平均分成了两份,云霜那份她至今一分未动,打算等云霜出嫁的时候给她。 “我问过哥哥了,他说你不在家。” 云雾来是诳云霜的,她压根没有联系过骆洲,她是凭借云霜那边的背景声音判断出云霜应该还在室外。 云霜果然上当,怒气冲冲地呛道:“用不着你管。你别管我,我也别管你,反正你不就希望这样吗?” “你这话说的,”云雾来友情提醒她,“你还每个月拿着我给你的生活费呢你忘了?” 云霜让她气噎着了,沉默两秒,一声不吭就把电话给撂了。 祝凯旋惊了:“云雾来,你情商是负的吗?” “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云雾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火上浇油了,但又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误,于是强行辩解。 祝凯旋嗤笑:“很显然,你失败了。” 云雾来坐在位置上做了一会心理斗争,还是决定给云霜打第三个电话,并且彻底拿出了哄人的架势:“你在哪,我过来接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行吧?” 云霜说:“用不着,而且你以后也不用给我打钱了,我现在开始自己赚钱了。” 说完,她再度撂了电话。 云雾来两度被撂电话,火气蹭蹭蹭地上来了,把手机往腿上一拍,骂了句“反了天了,就那几块钱工资牛什么呀,工作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有的呢!” 祝凯旋本来在看窗外,闻言就看过来了,眼神明明白白写了“你怎么这么自恋”。 “难道不是吗?”云雾来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甘示弱地反问。 “不是,人事自己招的。”祝凯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云雾来斜睨他一眼:“是吗?” “嗯。” 没过一会,他还是推翻了高冷姐夫的形象,操心起来:“你想一下她会去哪里,去找一下,大晚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找什么呀?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云雾来很生气,随口埋怨,“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在伦敦了,也没见你操心。” 她读书早,所以她像云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伦敦读研二,那个时候,她和祝凯旋关系在异国恋的摧残下势同水火,争吵频频。 彼此给对方的关心和爱护确实不多。 她就这样一时心直口快,揭开了两人之间的伤疤。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窗外霓虹闪烁,沿路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晃过窗前,把车内照得忽明忽灭,她的五官轮廓也随之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过了很久,祝凯旋低声说道:“那个时候,很抱歉。” 那个时候的他年轻气盛,不够成熟,不懂如何处理异地恋的矛盾,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时候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可以给她更多的体谅和迁就的,但他没有。 云雾来抿嘴,低头看自己的指尖。 时隔几年,回忆到那个时候两个人针锋相对、互相伤害,她还是会感到难过。 而且刚才那话说得夸张了,当年虽然总是吵架,但是要是说祝凯旋没有操心她,未免过于狼心狗肺了。 经过这一小插曲,她无暇对云霜生气了,姐姐终归是姐姐,总得比妹妹懂事些,她给云霜发了微信解释: 我朋友那边不是我说的,是你姐夫说的。 不过我确实应该跟你说一声的,向你道歉。 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玩太晚。 给云霜发完微信,宴森酒店也差不多到了。 云雾来看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越来越近,直到车停在大门前,她伸手去够车门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过头看祝凯旋,叫他:“祝凯旋。” 祝凯旋抬眸看她。 云雾来斟酌了一下措辞:“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是回忆电视剧电影里的说法说的,但是说出口的一瞬间还是觉得有些过于直白了,况且还有个司机在场。 差点闪了她的舌头。 她非常确定自己脸红了, 还好祝凯旋非常给面子,下车来了。 两人一起走过旋转门,走进酒店大厅。 气氛沉默且诡异,不知道是因为提到了曾经的伤疤,还是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云雾来微笑着应对了酒店工作人员的问好,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她貌似没有在宴森酒店房间里看到过安/全/套,现在很多酒店都不提供。 不过她是不会现在问清楚的,不然显得她特别猴急,她宁愿半路中断打客房服务。 反正她只说让他上去坐坐,别的什么也没说。 老熟人叙旧怎么了? 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那全怪他定力差把持不住,她最多只是半推半就。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多了,脸上的热潮也渐渐消退了, 谁料到祝凯旋一开口就让她的脸重新变得滚烫:“房间里有安全套没有?” 他干嘛这么直接? 云雾来僵硬地半背对着他,尽量不让自己红彤彤的脸暴露在他视线中,佯装淡定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没关注。” 实则在心里咒骂了自己的脸一万遍:你在红什么?谁让你这么薄的?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祝凯旋看着她绯红的耳朵一眼,脚步一转,去前台问了。 云雾来根本没法待下去,她没等他,自己先去电梯间了。 前台说客房没有。 祝凯旋一点也不介意旁边正办理入住的客人微妙的眼神,留下一句:“那麻烦送一盒到3711房间。” 幸亏未雨绸缪问了一嘴。 楼梯间,云雾来背对着他等在电梯前,经过自我调整,她耳朵上的绯色已经淡下去了,电梯到达,她抬腿迈了进去。 她进去没一会,电梯门就阖上了。 祝凯旋确定她看到自己了。 但她没等他一起。 他轻哂,矫情。 真的是服了。 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祝凯旋等了下一部电梯上楼。 云雾来早出发好一会,但是中间被别的客人抵达楼层耽误了几次。 到达37层,她一出电梯就看到了旁边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 可不就是她老公么。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她摆弄了一下颊边的头发到耳后,用拉家常的口吻说:“你怎么这么快。” “让你失望了?”祝凯旋似笑非笑。 云雾来当然不承认:“什么啊。” 祝凯旋差点又把“矫情”两个字说出口。 走过长长的廊道,他们来到3711房间门口。 云雾来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咽了一口唾沫,刷卡开门,走了进去。 祝凯旋随之跟进来。 不等她把房卡插到卡槽里,他已经把她摁到了门上。他不想再节外生枝,第一时间就发起了攻势。 “砰”地一声,房门被两人撞得关闭,隔绝了外头明晃晃的光线。 眼睛没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完全无法视物,但触觉敏锐到极点。 祝凯旋低下头来的时候,云雾来甚至能感受到那轻微的空气流动。 黑暗里,他没法精准定位她的嘴唇,只能凭着大致的位置,第一下大部分亲在人中上。 这下目标很明确了,他稍稍下移,用力吻住她的嘴唇。 云雾来进房间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狂风暴雨一般把她包围,她还是感到眩晕无比,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她慌忙去攀祝凯旋肩膀的同时,他掐住了她的腰。 他下手没轻没重,她有点痛,下意识惊呼一声,但那丝微弱的声音很快被严严实实堵了回去。 痛再也无暇顾及。她仰着头,将他的粗鲁和迫切一一承受。 他很快不满足于唇///齿////交////缠,抬起手来,要在她身上点//火。 但她已经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他的手一从她腰上拿开,没了支撑力,她的膝盖就再度弯了下去。 祝凯旋匆忙间再去捞她,忍俊不禁:“喝了多少?” 说着他又要低头。 云雾来把额头靠到他脖子上,躲避他的吻,她呼吸困难,需要中途休息,否则她真的怀疑自己会窒息。 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数下,她才微喘着为自己站不住找借口:“我脚疼。” 其实也不是假话,她穿着高跟鞋站了一整场晚宴,天知道她的脚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痛得她都快没有知觉了。 说这话的本意不是为了撒娇,但说出来的效果嗲到她自己都有点诧异。 她的额头清晰感觉到祝凯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他说:“脚疼把鞋脱掉。” 云雾来照办,左右脚各一踩脚后跟,蹬掉了鞋子。 没有高跟鞋的加持,她个头矮下去不少。 祝凯旋偏了头,重新俯首来吻她。 又一轮的狂风暴雨,比前一次更加猛烈。 他吸取教训,始终有一只手固定在她腰上,支撑她站立。 半晌,她摁住了他的手,制止说:“别,你没洗手……” 祝凯旋从她脖子上抬起头来,在她唇上亲一下,艰难找回自己的理智,不情不愿地松开她些:“那先洗澡。” “好。” 祝凯旋摸到她的手,拿走她手里的房卡,摸黑插进了卡槽,然后摁亮了开关,将她的样子尽收眼底。 眼睛里面有氤氲的水汽,嘴唇红艳似要滴血。 看得他舍不得松开她了,又凑近吻她一下:“一起洗?” 节约时间。 云雾来用力摇头。 这回他没忍住:“矫情。” 云雾来当场就翻脸了。 卫生间的门“砰”一声用力关上,力道之大,房间都似乎颤了颤。 祝凯旋手撑在墙上,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一门之隔,云雾来听到了,她低声咒骂他几句,摸摸滚烫的脸,在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又触电似的别开了视线。 没眼看没眼看。 洗澡的时间里,云雾来听到祝凯旋开了一次房间门。 估计是酒店把他要的东西送上来了。 她洗澡接近尾声的时候,祝凯旋敲响了卫生间的门:“云雾来。” 云雾来现在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听到他的瞬间顿时神经一紧,思索着自己有没有反锁卫生间门:“干什么?” 祝凯旋沉默一秒:“骆洲打电话来。” 他语气不对劲,云雾来关掉花洒:“什么事?” “你干妈脑梗塞,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GET /u/156/156229/57678547.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116.15.236.167 X-Real-IP: 116.15.236.167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iPhone; CPU iPhone OS 13_0 like Mac OS X) AppleWebKit/605.1.15 (KHTML, like Gecko) Mobile/15E148 light%2F1.0%20themeUA%3DTheme%2Flight baiduboxapp/11.15.0.0 (Baidu; P2 13.0) referer: https://m.asxs.com/view/120179/16023831.html x-bd-traceid: 81b15e23cd28467db280a34fdd1d4d49 accept-encoding: gzip 34、第 34 章 云雾来三下五除二冲掉了头上和身上的泡沫,胡乱挤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就扯过浴巾把自己包了起来。 她出去的时候, 祝凯旋已经帮她把出门要穿的衣服准备好了, 连袜子都没有遗漏, 按照顺序整整齐齐摊在床上。 “可以吗?”祝凯旋问道。 云雾来点头。 她现在哪里还管得着穿什么。 她连矫情都顾不上了,随手扯落浴巾,然后着急忙慌拿起了内衣。 她肩膀上全是湿漉漉的水迹,一头长发更是疯狂往下滴水, 等于是没擦干就要套衣服。 祝凯旋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欣赏她赤///裸的身体, 他拿过浴巾, 不顾她的挣扎重新把她裹起来,安抚道:“放轻松,我已经跟医院那边打过招呼了,会请最好的脑科医生、用最好的药和技术,你现在过去也只能干等着,擦干再穿衣服, 别感冒了。擦干耽误不了几秒钟。” 他的话有一种让她心安的力量。 云雾来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不再抗拒, 过了会, 她疲倦地说:“祝凯旋, 我真的好害怕。” 云雾来的脑海里不断重播那些年来纪秋月是如何待她。 纪秋月从前算的上是一个喜欢打扮的女人,喜欢买新衣服,喜欢化妆, 但自她和云霜住到骆家起,骆家的生活一下子就吃紧了。纪秋月再也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外表,省吃俭用供三个孩子上学生活,云雾来印象里,干妈再也没有买过新衣裳了,尤其是干爸得了肺癌之后,家里的条件进一步吃紧。 某一年过年,纪秋月带着她们姐妹俩买新衣服,一如往常,骆洲是没有份的,他总共就那两三件衣服,来回捯饬。纪秋月说男孩子糙点没事,但是女孩子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路过一家女装店的时候,纪秋月看中了一件大衣,云雾来到现在都记得那件衣服的价钱,189块。 一件冬天的大衣,189块真的不贵,纪秋月刚刚才给她和云霜各买了一件三百多块钱的棉袄。 店家问她:“拿下来给你试试吧?” 纪秋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个颜色太艳了,不适合我。” 店家说:“酒红色哪里艳了?就是和你这个年纪穿。” 纪秋月还是一口咬定颜色太艳,不适合自己。 “那我们还有个黑色,我拿出来给你。”店家不肯放过做生意的机会,“试试嘛,试试又不要钱。” 最后,在云雾来和云霜的大力赞美下,纪秋月咬咬牙买下了那件酒红色的大衣,跟店家砍了20块钱,云雾来看到她回家以后一个人在房间里穿着这件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很久。 但是第二天,纪秋月又把那件衣服去商场退掉了。 还是那个理由:“太艳了,不适合我。都老太婆一个了,还打扮什么啊。” 事实上,那个时候她才40出头。 云雾来已经没有了父母和干爸,三次经历失去至亲的痛苦,现在她只剩下干妈。 虽然这几年来,她们母女之间有了隔阂,少有联系,但是她心里始终给这个曾给过她疼爱和关心的女人留有很重要的一席之地,她希望干妈后半生平安顺遂,喜乐常伴。 她能从云霜那里了解到骆家的近况,知道骆洲在职场上平步青云,前途一片光明,已经按揭买下了市中心一处地段相当不错的房产,只等装修完毕就能入住,离开朝晖苑那逼仄拥挤的老破小。 干妈苦了半辈子,本该是苦尽甘来,享清福的时候了。 祝凯旋陪着云雾来一起去的医院。 出租车上,他用毛巾不断擦拭着云雾来湿漉漉的头发,云雾来一路上给骆洲打了两个电话,都得到纪秋月还在手术中的消息,给云霜打了十几个电话,但云霜一直关机,想必是还在生她的气,所以关机抗议。 晚上路况不错,车一路畅通无阻开到医院门口,两人下了车,匆匆往里赶。 骆洲正在手术室外头焦急地来回踱步。 “哥。”云雾来跑过去,“怎么样了?” “不知道,还在手术。”骆洲回答。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看在同一个女人的面子上,向对方颔首示意。 骆洲后怕地解释事情原委:“她血压这两年一直不太好,但她不当回事,吃药断断续续,记得了就吃,我也忙,看她好好的也就随她去了,谁知道……幸亏她是在开门的瞬间晕倒的,楼上邻居走过看到门没关紧,想帮忙关门来着,结果就看到她了,连忙送来医院,要是一个人在家晕倒……”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干妈这么幸运,一定会没事的。”云雾来徒劳地安慰道,不知道是在安慰骆洲还是在安慰自己。 三人一块在走廊椅子上坐下来,沉默着等待着。 祝凯旋看云雾来望眼欲穿地盯着手术室,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 不是故意做给骆洲看,他只是看出她很害怕,想给她一点力量和依靠。 云雾来的手指蜷了蜷,轻轻回握一下,不过她没有力气,很快又松开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有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三人一齐站了起来:“医生,怎么样了?” “手术还没结束,稍安勿躁。”医生摘下口罩,说,“你们幸亏是送来得及时,要是再晚送来五分钟,神仙也救不了了。” 等医生走远了,云雾来问祝凯旋:“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对吧?” “是,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手术没结束,保险起见他没有明说。”祝凯旋宽慰她,“你放宽心,会没事的。” 在他们两个的乐观里,骆洲同样稍稍放宽心,只是眼前的场景于他而言未免有些刺目,他站了起来,说:“我再去给霜霜打个电话。” 说着他拿着手机,匆匆走远些。 等骆洲再回来,场景依然刺目,两人的手依然拉在一起,不知道低声说着些什么。 注意到骆洲走近,云雾来扭过头来,问:“哥,联系到云霜了吗?” 骆洲摇头:“没,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一直关机,家里座机也没人接,还没回家。” “她大概是在跟我闹脾气。”云雾来说。 骆洲随口问道:“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云雾来说:“我结婚了,没告诉她。” 骆洲的脚步猛地一顿。 “三年前我把证领了。”云雾来说,“云霜很生气,我确实应该告诉她一声的,也应该告诉你们一声,很抱歉,到现在才说。” 骆洲喉头干涩,难以想象自己是用什么表情把接下来的话问出来:“你……和谁?” 问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深更半夜,祝凯旋陪同前来,两人亲密如斯。 结婚对象还能是谁? 祝凯旋目光沉沉,面上完全没有讥笑的神情,却让骆洲觉得更加难受。 那是一种无视,比轻蔑更叫人难受,意味着他连对手都算不上。 云雾来却还是很认真地解释了:“和祝凯旋,我去巴黎前我们把证领了。明天应该会有新闻出来,你看到的时候,不必觉得惊讶。” 自大学毕业以后,骆洲一直很努力工作,拼了命地往上爬。 他知道云雾来不是肤浅物质的人,也知道感情其实很没有道理,但是当年知道云雾来和祝凯旋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为自己找过理由,好让失败名正言顺一点:因为祝凯旋有钱,有钱人的浪漫总是来得容易些。 近些年来,他没有刻意等云雾来,只是一直没有遇到更喜欢的人,加上工作很忙,恋爱的事情就搁置了下来。 他那么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自信地追求心仪的女孩子,带她去吃高级的料理,送她名贵的首饰,不必再为贫穷自卑。 如果是云雾来,最好是云雾来。 而如今,她亲口宣告他年少的梦破碎。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医生告知了好消息:“手术很成功,等病人醒了就可以出来了,家属现在去补一下手续吧。” 纪秋月醒来被送回病房的时候,祝凯旋没有跟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 现在特殊时期,他可不敢刺激刚动完手术的纪秋月,万一惹得人家情绪过分激动,再生事端。 看在云雾来主动、大方、坦荡地跟骆洲说明婚讯的面子上,他暂且忍耐一下心中的成见和不爽,放她一个人进去和纪秋月母子相处。 纪秋月麻药劲还没过,整个人混混沉沉,视线也模糊,甚至没有第一眼认出云雾来。 云雾来近乡情怯,站在一旁,没敢叫她。 “妈,你感觉怎么样?”骆洲凑近去,拉住母亲的手,眼泪差点掉下来,“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纪秋月咧开嘴笑了笑,吃力地说:“我本来现在已经跟你爸在一块了,你救我回来干什么?” 中风损伤了她的语言功能,她说话声音比往常含糊许多,身体的灵活度也降低许多,不过幸亏救治及时,假以时日,会慢慢恢复,虽然不能回到中风前的水平,但不会太影响生活。 “别胡说。”骆洲不想听到这些,“你会长命百岁的,以后可别任性不吃药了。” “放心吧,我总得看着你结婚生孩子。”纪秋月环顾四周,“霜霜呢?” “霜霜有点事,晚点就过来看你。”骆洲没敢说实话,怕母亲担心云霜。 纪秋月看到窗外是黑的,知道现在是夜晚,非要问个明白:“什么事?” 骆洲稍稍退开一步,让自己身后的云雾来露出来:“妈,你看,谁来看你了?” 纪秋月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随着云雾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干妈”,她终于把人认出来了,这下是暂时顾不上云霜了,半信半疑地叫道:“雾来?” 骆洲走开,给云雾来腾位置,她走近些,声音小小的,再度叫道:“干妈。” “雾来,你怎么来了?”纪秋月诧异地问道,挣扎着想要抬起头一探究竟。 “您别起来,躺着。”云雾来轻轻摁住她,“我刚好在国内,接到哥哥电话,就过来医院了。” “哦,是这样。”纪秋月很客气地招呼她,“那你坐。骆洲,给雾来泡茶了吗?洗点水果给她吃。” 云雾来忙阻拦:“不用,干妈,您躺着就好,不用操心我。” 不过骆洲还是照办,给云雾来倒了杯白开水:“暂时没有茶叶,见谅。” 纪秋月这才满意,温柔地问云雾来说:“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云雾来说。 “那就好,那就好。”纪秋月呢喃了两句。 除此之外,就找不出可以聊的话题了,两厢沉默,气氛微有些尴尬。 骆洲打破沉默:“妈,你累了吗?要不睡会吧,还是说你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纪秋月招呼骆洲走近,说起自己昏迷期间的梦境,“我刚才梦到你爸爸了,他居然是小伙子的时候的样子……” 云雾来趁他们母子俩说话,重新给云霜打了个电话,这一回电话终于通了,云雾来把事情简单跟云霜说了一下,并告知了病房号。 云霜到得很快,二十多分钟以后就火急火燎地冲进了病房。 “干妈。”她扑到另一边床边,紧紧拉住了纪秋月的手,眼泪决堤,“你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你吓死我了,你痛吗?” “没事,没事,啊。”纪秋月吃力地抬手,给她擦眼泪。 云雾来站在床尾,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让她好一阵恍惚。 这是一个与她隔绝的世界。 明明这些是她最熟悉的家人,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相依为命,同甘共苦。 曾经三个孩子里面,纪秋月最最宠爱的人就是她,但她现在站在这里,却成了唯一的局外人。 但她又深深知道,一切是情理之中,纵然曾经朝夕相处,但是人的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么多年时间过去,再深的情谊都变淡了,就算她还把骆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但不是所有人都会留在原地等她,现在的她对纪秋月而言,只是一个几年没见的故人,甚至有点狼心狗肺,走高飞数年,音讯寥寥。 云雾来说要走的时候,纪秋月挽留:“怎么这就要走,再坐会”,然后两人就探病红包问题拉扯了老半天纪秋月才收下,又好几次邀请云雾来下回一定要去家里做客,最后吩咐骆洲说:“你送送雾来”。 看似热情无比,其实全都是对着客人才会有的态度,充斥着中国人擅长的过度客套。 过度的客套,就是疏离。 走出医院大楼,外面的冷空气席卷而来。 折腾了一整夜,东方天际已有破晓的迹象。 云雾来发了一小会呆,打了个寒颤。 “走吧。”祝凯旋扣她的手腕,带她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云雾来踉踉跄跄跟上他的脚步,半晌,说了句:“祝凯旋,怎么办,这下我好像彻底没有爸爸妈妈了。” “你有。”祝凯旋停下来回过头看他,语气笃定,“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妈妈的话,你就真心对邓华风女士,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老祝难搞些,商人心态,但是也不是捂不热的石头。” 云雾来很感激他的慷慨,她必须承认他这番话让她此时此刻倍感孤独的心灵很受安慰。 祝凯旋朝她伸手过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的手轻柔在她蓬松的发顶揉了揉:“记住了,你有,以后不要忘记。” 35、第 35 章 熬了一整夜,两人都是疲惫不堪。 来的时候因为喝了酒没有开车, 回程也是打车的。云雾来坐在后座, 眼皮子打架, 但是又嫌弃出粗车的车窗被很多人碰过, 所以不肯把脑袋靠上去,宁愿哈欠连天地强撑着。 祝凯旋无声轻哂。 还有心情龟毛,看来情绪还算稳定,至少没有悲伤到不能自已。 不过他没有主动提出借她肩膀的好意, 选择了作壁上观。 云雾来实在困得不行了, 就用手托住了脸, 手肘在自己身上试探几下, 成功找到胯骨这一坚硬的支撑点,打算凑活着眯一小会。 好景不长,刚要睡着,手肘就从胯骨上滑下去了,连带着她整个脑袋猛地往下一沉,惊醒过来。 连续两次过后, 她把注意打到了祝凯旋身上。 祝凯旋正在低头看手机, 没给她眼神, 完全没有要给她倚靠的意思。 电影里面, 看到身边女人昏昏欲睡, 正常的男人会主动把女人的头掰到自己肩膀上才对吧? 云雾来犹豫一会。 她很快有了答案,出门前差点让他睡了,问他借个肩膀又不过分。 这么想着, 她心安理得地坐近他一点,连问都没问他,直接把脑袋枕到他肩膀上去了。 祝凯旋没有反抗。 云雾来满意了,闭上了眼睛。 脑袋有了支撑,舒服多了,但是她一直到出租车到达宴森酒店都没能睡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从前和干妈干爸的点点滴滴。 她和干妈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骆洲很好,无可挑剔地好,长相端正,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孝顺,上进心强,从小就很受女孩子青睐。 干妈没见过什么世面,思想老旧,自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代下的产物,迷迷糊糊地过了一辈子,没法理解年轻人那一套“他很好,但是我对他没有感觉”的爱情观。 既然好,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除非这个“很好”只是用来安慰人的场面话。 骆洲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家境不太好,但是家境不好也是因为骆家抚养了云雾来和云霜。 而恰好,云雾来喜欢的人,是帷风集团祝家的独生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罗马。 纪秋月恍然大悟。 纪秋月总是说:“骆洲再过几年一定也能赚大钱的。” 那个时候,骆洲已经工作了,很受老板重视,骆家的生活质量提升得很快。 纪秋月没有明说,但是云雾来明白那个意思,干妈觉得她物质虚荣,以为她喜欢祝凯旋不喜欢骆洲,是因为钱。 那个时候云雾来读研一,异地恋和祝凯旋争吵不断,难得回国一趟两人也在吵架,她心情本来就不痛快,干妈又不知道第几遍来这一套,她实在忍无可忍,明言:“但是我已经不是处女了,这您能接受吗?” 纪秋月一张脸上可谓精彩纷呈,反应过来以后整个人都是颤抖的,语不成句地指责她:“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让我怎么和你爸妈,和你干爸交代,你太让我失望了。” 纪秋月的愤怒并非出自对云雾来已经“不配”和骆洲在一起,更多的,是一个母亲面对女儿犯错的愤怒。 在纪秋月的保守认知里,男女只有结了婚才能发生关系,否则就是有伤风化、有辱家门,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云雾来会做出这种事情。 云雾来想,也许当年自己确实太过冲动,明明不用那般决绝,明明可以有挽回的余地,但她选择了最两败俱伤的方式,最后斩钉截铁地离开骆家,多年来鲜少给干妈关心,硬生生把感情给磨淡了。 出租车到达宴森酒店,祝凯旋低头看了云雾来一眼,她双目紧闭,但是睫毛有轻微的抖动,等他把车钱付了,她才慢吞吞把脑袋支起来。 她累极了,能偷懒几秒钟也是好的。 祝凯旋跟着她一起进了酒店。 云雾来懒散地回头看他一眼,说:“提前说好,我没力气伺候你。” 她现在没心情尽什么夫妻义务,只想躺进被窝好好睡一觉。 祝凯旋忍不住给她气笑了:“不稀罕,我过会还得去公司,就近找个地方睡觉而已。”说完他还要嘲她一句,“再说,要伺候也是我伺候你吧。” “切。”嘴上不屑一顾,但是云雾来心里承认他是对的。 她本来想怼他“既然是来找个地方睡觉的那你自己去开个房”,但想到自己说这句话一定会被他嘲笑“矫情”,她还是决定把话咽回去。 说实话,她对“矫情”两个字都快ptsd了。 到了酒店,这回不着急忙慌,云雾来又忍不住矫情一把,去卫生间洗了澡换好了睡衣才出来,出来看到祝凯旋穿着大衣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云雾来当时就疯了,瞌睡都醒了:“祝凯旋,你为什么穿着衣服就上床?” 他坐过医院的椅子,也坐过出租车,浑身沾满了细菌,怎么可以就这么睡到床上来了? 她要床保持绝对的干净,他此时此刻这种行为,绝对能被丢进她最抓狂的瞬间top3。 “……”祝凯旋睡颜惺忪地看她,显然他太久没跟她一块住,一时之间忘记她那些龟毛的规矩了,所以这会成功误解了她“为什么穿着衣服就上床”的意思,他闭上眼睛,拿她的话堵她,“不是说没力气伺候我?” 不等她说什么,祝凯旋说:“又有了?” 云雾来:“……” 祝凯旋翻个身,冷酷无情地说:“抱歉,我没有了。” 云雾来:“……” 最后,祝凯旋还是在云雾来胁迫下去浴室洗了澡。 宴森酒店的浴室装了隐私装置,但是一旦卫生间里没有人,玻璃就会在五分钟之后恢复透明,以保证酒店的明朗度,看起来房间内部也更宽敞大气。 云雾来在他没躺过的那半边床上躺了一会,翻个面想换个睡姿,结果睁眼发现洗手间一览无余。 幸亏淋浴间的玻璃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汽,只能看到他在里面隐隐约约的身体轮廓在动。 变态啊,洗澡不知道开隐私装置。云雾来腹诽。 不过她的脑子似乎有点昏昏沉沉,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没转过身去,也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眼睁睁地等着他出来。 祝凯旋出来得很快,三分钟时间就冲完了澡。 他推开淋浴间门出来的时候云雾来才如梦初醒,她慌忙闭上眼睛装睡,心脏一通乱跳,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他八成是看到了,他肯定觉得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嘴里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馋他的身子馋到不惜偷看他洗澡。 麻蛋!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祝凯旋穿着酒店的浴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熄了灯,没有说只言片语。 看来他是没看到。 云雾来暗暗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他手腕上手表走动的声音。 云雾来偷偷眯开一只眼睛,想确认祝凯旋有没有睡着。 然后三目相对。 她一只,他两只。 半晌,祝凯旋说:“还没看够?” 云雾来:“……” 她非常确定他是在指她看他洗澡的事情。 来道雷劈死她算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用不耐烦的口吻来掩饰自己的恼羞成怒:“睡不睡了,我都困死了。” “睡吧。”祝凯旋说。 云雾来原以为自己经历过干妈的事情会失眠,最后免不了要起来吃两颗助眠药,她也知道靠药物入睡不好,所以平时有意识地在克制自己吃药的频率,能自然入眠就自然入眠,实在不行才会吃药。 但这一次,她居然很快就开始迷糊了。 只是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很冷,在寒意下,她整个人越缩越紧,几乎要蜷成一团,后背隐隐约约有祝凯旋身上传来的温度,她下意识朝后挪动,汲取暖意,但是理智尚存,克制着自己不能离他太近。 就在冰火两重天之际,身后床垫凹陷,祝凯旋凑近来,紧紧贴着她的背,从后面抱住了她。 令人舒适的火热。 云雾来僵硬的四肢放松下来,龟毛脾性却改不了,埋怨说:“你脏死了……” 他穿着外衣躺过床,床脏了,后来穿着干净的衣服躺上去,干净衣服也脏了,现在来抱她,她也脏了。 现在好了,整个床都脏了。 祝凯旋把脸埋在她后颈厚实的头发里,打断说:“你怎么这么多事?” 云雾来没力气反驳,困意在拽着她下沉。 祝凯旋抱了她一会,感觉出不对劲来,手撩开她的睡衣,从下摆伸了进去,去摸她的背,她的皮肤似乎透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他问,他不是很擅长从细微的温度差距判断一个人的体温是否正常。 云雾来含糊着说:“别吵。” 祝凯旋不顾她的抗议把她的脸朝自己掰过来些,额头对额头抵上去。 这下他确认她发烧了,大半夜洗了头发,接到骆洲电话,没吹干就跑了出去,大概就是那会冻坏的。 云雾来迷迷糊糊地听他给打客房服务要温度计和退烧药,她睡着没多久,嘴里被塞进一根细细凉凉的玻璃状物体,是温度计。 “真的烧了,38.8。”他说。 然后云雾来又被他揽着脖子坐起来,睡个觉三番五次被打扰,她烦得要命,忍不住要发脾气。 “把药吃了再睡。”祝凯旋诱哄着说,完全没有不耐烦。 云雾来照办,再躺回去,等他把水杯和药放好重新进到被子里来,她主动靠了过去,依偎在他身旁,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祝凯旋面向她,把她拥入怀中。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云雾来断断续续醒来,又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能感受到到自己身上的滚烫,还能感觉到自己躺在祝凯旋臂弯中,他时不时抵着她的额头测她的温度。 她迷迷糊糊想,他不是说要去公司吗,怎么不去,应该已经到正常上班时间了。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糊糊,身上的灼热退了下去。 祝凯旋也醒着,一边抱着她一边玩手机。 “几点了?”云雾来问。 祝凯旋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快四点了。” 云雾来脑子不太灵光:“上午还是下午的?” 祝凯旋说:“下午的,三天后的下午,你昏迷了三天。” 云雾来:“……”过了会,她自己想明白了,自己不可能睡了一天一夜,肯定是当天下午四点,遂骂道:“滚犊子。” 祝凯旋乐了:“云雾来,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想到什么?” 云雾来不理他,直觉他没好话。 果然,祝凯旋说:“你还记得语文课本那篇农夫与蛇吧?就一个农夫在户外看到一条快要冻死的蛇,好心把蛇放到自己怀里……” 云雾来再傻也听出来了,祝凯旋的意思就是她就是那条忘恩负义的蛇,谁要他给他温习小学语文课文了。 她推了他一把,但没推开。 这个动作很暧昧,云雾脸有点烫,扯开话题:“你没去上班吗?” “反正我是帷风集团的总裁。”祝凯旋没忘记她上回是如何暗戳戳在助理小安面前贬低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富二代绣花枕头,“……的儿子,去不去上班也没差。” 就算公司有重要的事情,但他总不能放任老婆一个人烧死在酒店房间。 虽然只是个便宜老婆。 云雾来无言以对,她又在他怀里窝了一会,越窝越觉得这个状态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让她浑身都不太自在,她扭扭身子,说:“我要去洗澡。” “刚退烧洗什么澡,还想再烧一遍?”祝凯旋淡淡地驳回了她的要求,稍稍揽紧她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些。 云雾来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顿了一下,继续挣扎:“我以前也洗,不会有事的。” “别动。”祝凯旋不满地说。 语气略严厉。 云雾来一时被他镇住,真的不动了,反应过来以后她暗骂自己又小媳妇上身,继续为自己争取洗澡的自由:“我出了汗,黏糊糊很难受。” “那干点别的。”祝凯旋说。 云雾来:“……” 就算干点别的也得先洗个澡啊,这么黏糊糊脏兮兮的,她怎么好意思跟他干点别的。 而且她现在很累,四肢隐隐作痛,其实不是很愿意舍命陪君子跟他干点别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祝凯旋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她面前,证明他是正人君子而她思想过度肮脏: “你上热搜了。” GET /u/156/156229/57678610.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116.15.236.167 X-Real-IP: 116.15.236.167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iPhone; CPU iPhone OS 13_0 like Mac OS X) AppleWebKit/605.1.15 (KHTML, like Gecko) Mobile/15E148 light%2F1.0%20themeUA%3DTheme%2Flight baiduboxapp/11.15.0.0 (Baidu; P2 13.0) referer: https://m.asxs.com/view/120179/16023832.html x-bd-traceid: 89330847c6c648169576aee33a044d87 accept-encoding: gzip 36、第 36 章 前一晚的消息引发热议,占领了数条热搜。 流传最广的就是云雾来说完“他是我的缪斯男神”之后, 祝凯旋隔着人群向她举起香槟示意的画面。 #quennell cooper lai# #lai 帷风# #帷风集团# #my bride lai# 各界媒体和大v们纷纷用“才貌双全”、“气质斐然”来形容她, 用“神仙爱情”、“天作之合”来形容她和祝凯旋的婚姻。 眼尖的网友们很快发现, 几个月前那个穿了一身qc出现在机场、即便只是个背景板也依然耀眼、和明星撞衫丝毫不占下风的女人正是lai本人。 邓点点买热搜结果不小心把云雾来送上热门一事, 再度阴差阳错扩大了云雾来公开露面的影响力。 “lai、帷风集团少夫人,瞧瞧这人生……” “她单看脸说不上多优越,但看整体简直绝了,这就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吧。” “她老公也好帅,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还这么帅的总裁。”“不是总裁, 只是总裁的儿子。”“总裁的儿子不迟早也是总裁吗。” “我脑补出一部言情小说了。” “怪不得她穿qc那么合适, 合着人家就是qc的设计师, 那裙子指不定就是她自己量身定做的。” “之前撞衫,丁嫱的粉丝还好意思舔着大脸说自家主子穿着比人家好看哦。” “哈哈,丁嫱粉丝害臊吗?” …… 不光是微博,抖音的关注度同样客观。两大当下最热的社交平台齐齐上阵,造成的影响不言而喻。 云雾来翻了一会手机,看着居高不下的热议度, 不禁感到些许疑惑。 公开露面后, 她成为qc风头最盛的服装设计师, 但照理来说, 影响力应该是仅限于设计圈和时尚圈内部的, 大众的关注度其实不会太高。 参与qc走秀和庆功宴的,不乏世界级超模和国内数名一线明星,随便哪一个都比她有影响力。 即便她有恋情做噱头、有前次的热搜做铺垫, 也不该轮到她霸占热搜。 而且这都下午了,话题度还没下去? “你们帷风买热搜了?”云雾来问祝凯旋。 “嗯。”祝凯旋淡淡地应了,“爸让人买的,不过并不全是买的功劳,你自己也很争气。” 他没有说“我爸”,而是说“爸”。 与她的“你们帷风”行程强烈的对比。 云雾来听出两者的差别了,她不知道祝凯旋是故意还是无心,沉吟半刻,她还是坚持认为自己说得没有问题,她总不能说是“我们帷风”吧,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就算关系有所缓和,但也不能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惦记他们家财产呢。 不过她这公公未免也太厚道了,居然还去买热搜。 祝凯旋没有在称呼上多做文章,随即进入到下一个话题:“当然,我也很争气。” 云雾来:“……” 他怎么这么自恋?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此次祝凯旋确实功不可没。 他要是长得不好看,云雾来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地公开,省得被别人误以为傍大款。 正说着,云雾来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祝妈妈。 祝凯旋扫了一眼备注,没有对“妈妈”前面的“祝”字显示什么情绪,只是未雨绸缪地对云雾来说:“她肯定是叫我们回家吃饭。” 邓华风只跟儿媳妇一起吃了一顿饭,哪能满足,既然成功把儿媳妇留在国内一段时间,她当然想把前三年缺失的时间补回来。 云雾来不假思索地说:“哦,行啊。” 说着她就要点下接听键。 祝凯旋的下一句话把她吓得一个手抖,紧急遏制住自己接通的动作,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祝凯旋说:“她肯定叫了一大群亲戚来围观你,然后把你夸得天花乱坠。” “真的?”云雾来很崩溃。 被一种亲戚围观,还要被当众夸奖,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祝凯旋笃定地点了头:“嗯。” 云雾来完全相信,她前次去祝家就差点被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逮到。 “不想去就说身体不舒服,没事的。” 在老婆和老妈中间,祝凯旋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后者。 反正说的也是实话,云雾来确实身体不舒服。 云雾来犹豫一会,说:“还是去吧。” 祝家为了她的首次公开露面,前前后后也费了不少心力,她总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祝凯旋洞察人心的敏锐度再度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明言道:“不想去就不去,不用有负担。老祝不全是为了你,托你的福,帷风今天喜提涨停板。” 一秒钟时间内,云雾来的心思意念经历一遍百转千回,她做出决定:“没关系,我去。” 帷风集团让她保持在话题中心,完全没有喧宾夺主,做得非常厚道,更何况,她和祝凯旋私相授受、欺上瞒下,已经很对不起他的父母,见祝家的亲戚,本来也是她身为祝凯旋的妻子应该做的,并不是刻意为难她。 云雾来语气坚定地重复一遍:“我去。” 说完,她接通了电话,切换到扬声器模式。 果然如祝凯旋所料,邓华风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喊他们两人回家吃饭。 “好的,妈妈。”云雾来异常乖巧地应了,“我和祝凯旋一会就回来。” 邓华风提前跟云雾来打预防针:“会有阿凯的爷爷,外婆,还有几个叔叔阿姨来看你哦,他们都很想见你。” 昨天的庆功宴上,云雾来已经见过几个祝家的亲戚,不过不多,五六个,而且都是年轻人,是祝凯旋的同辈表或堂兄弟姐妹。 云雾来还是那副很讨家长喜欢的小媳妇样:“好的,妈妈,需要我和祝凯旋买什么东西吗?” 邓华风简直是高兴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听话这么有礼貌的儿媳妇呢,她热情洋溢地说:“不用!你们人回来就可以了,东西妈妈都已经买好了。” “辛苦妈妈了。”云雾来说。 “跟我客气什么。”邓华风高兴地说,“那就先这样,你们早点回来哦。一会见。” “一会见。”云雾来也道别。 祝凯旋却凑近了手机扬声器:“妈。” 邓华风又把手机举到耳边:“嗯?” 祝凯旋:“你叫了多少人?” 邓华风淡定地回答:“不多,就几个。” 祝凯旋才没有那么好糊弄,直截了当地问:“所以是几桌?” 云雾来:!!! 几……桌……? 桌? 他们家客人的计量单位可真是别具一格。 诡异的几秒钟沉默后,邓华风试探性地反问:“三桌?” “六桌是吧。”祝凯旋太了解邓华风女士了,直接给乘了个2,他语气略严肃,“就六桌,已经叫的人就算了,没叫的就不要再叫了。” 邓华风不答应:“这可不成,我还没来得及叫你沁雅阿姨和梦美阿姨呢。” 沁雅阿姨和梦梅阿姨是邓华风的好朋友,友谊到了中年,难免不如少年时纯粹,会加上一点攀比心理,比年轻,比老公,比孩子。 邓华风什么都能赢,唯独孩子一项,败得很惨。 沁雅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小孙女也在半年前降临。儿女双全,好不惬意。 梦梅家的儿媳妇也在去年生了对双胞胎女孩。 只有邓华风,儿子孤家寡人一个。 而现在,邓华风终于也有儿媳妇了,她当然想炫耀回来。 就你们那塑料感情有什么好叫的,祝凯旋腹诽。 他揉揉太阳穴:“妈,差不多行了,儿媳妇谁家都有,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您别太过嘚瑟,好不好?别人要看着你烦的。” 邓华风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儿媳妇是谁家都有,但是别人家的儿媳妇有我家的好吗?” 她家儿媳妇又漂亮又会赚钱,还听话的一批。 身为祝凯旋的母亲,邓华风的情商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简简单单一句侧面夸奖,就让儿子妥协了:“行了行了,但你真的别叫太多了。” “我知道。”邓华风信誓旦旦。 挂了电话,祝凯旋率先下床,说:“起吧。” 他动作很快,很快收拾掇好自己,然后就开始等云雾来换衣服化妆,他没催,只在最后说了一句“衣服穿暖和点”。 怕她又烧起来。 云雾来把针织低龄换成了羊绒高领,并且加了一条厚实的围巾。 等她好了,祝凯旋说:“保险起见你带一两套换洗衣物和要用的化妆品吧,妈妈今天可能会我们留下过夜。” 云雾来依言收拾东西。 过程中,她的目光扫过他昨晚扔在床头柜上的安/全/套。 尽管知道可能用得上,但是云雾来没有去拿,而是选择装作没看到,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她是绝对不会坐实“馋他身子”的罪名的。 等云雾来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祝凯旋反手关门,门即将碰上的瞬间,他停下了。 云雾来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祝凯旋推大门,重新进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赫然是云雾来假装无视的安/全/套。 云雾来:“……” 祝凯旋把安/全/套递给了她。 云雾来:“……” 过一会,她强装镇定地问:“干嘛给我?” “那你要我拿手上出去?”祝凯旋反问。 云雾来很想自己有他百分之一的厚颜无耻,但她没有,她不争气的脸和耳朵再度染上丹霞。 祝凯旋神色淡然地指使道:“放你包里。” 与此同时,几间房间之外,又一扇房门打开,裴高卓带着行李箱开门出来,看到两人,他脚步一顿,短暂到微不可察,又继续前行。 云雾来跟他点了下头,示作招呼。 祝凯旋视若无睹,看云雾来半天不接,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拉开她包的拉链,把东西塞了进去,然后在她背上推了一把:“走了,云矫情。” 云雾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叫她什么?云什么? 她宣布“矫情”两个字从现在开始成为她最讨厌的词语,仅次于“凯旋”。 要不是裴高卓在后面,她需要在外人面前维护一下自身形象,她一定跟祝凯旋没完。 祝凯旋昨夜是临时决定过夜的,没有带换洗衣物,回父母那吃饭之前,他需要回自己的住处换下衣服。 他现在的住处是大学毕业以后搬进去的,云雾来读研一研二那会,回国的时候来过几次。 进去玄关,祝凯旋随手给她拿了双拖鞋。 他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她坐在客厅等候。 打量着这和几年前并没有太大差别的屋子,她有点恍惚。 这几年,好像是黄粱梦一场。 这一天晚上,加上几个自己人,晚餐的人数到达了惊人的8桌。 人数众多,所以是在小区的会所里办的。 自云雾来跟着祝凯旋踏入大包厢的瞬间,七大姑八大姨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一道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比云雾来昨天站上庆功宴的舞台、在众多业界大佬和媒体面前都要厉害。 “这就是我家儿媳妇,阿凯的老婆,云雾来,quennell cooper的王牌婚纱设计师。”邓华风得意洋洋地介绍了她,拉着她给众人介绍,“这个是外婆,这是外公,这是大姨……” 云雾来挨个乖乖叫人,全程面带温和的笑容,一圈认识下来,人没记住几个,倒是脸笑得僵硬了。 所有人都对她很热情,除了邓点点。 邓点点可以不跟表嫂计较被抢热搜的事情,但她想到初见那次,自己好心好意给试图撮合这两个人,结果云雾来事不关己地来一句“我已经结婚了”,她就傻乎乎的以为祝凯旋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还担心了好久。 结果呢? 结婚对象就是表哥! 说一句“点点,我是你的表嫂”有这么难吗? 这两个人是把她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啊! 云雾来跟最后一个客人打完招呼,祝凯旋端详她的脸色问她:“你还好吧?” 她化了妆,看不出脸色好不好。 “没事。”云雾来说。 其实她感觉自己又有点烧起来了,不过应该不严重,可以克服。 “快去坐着吧。”祝凯旋说。 云雾来应了,却没有跟着他回座位,而是去找了邓点点。 “点点。”她叫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邓点点没好意思继续摆谱,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嗯?” 云雾来问她:“你是不是很想当明星啊?” “那当然了。”邓点点毫不犹豫地说。 她要是不想当明星,至于雇人拍自己、要签名吗? 她做梦都想当明星。 云雾来提议:“你要不试着跟我拍个合照,上传微博?” 邓点点眼睛亮了。 今天lai的热度很高,与她有关的消息一定会引起不小的曝光,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 两人凑在一起拍了半天照片,少说也拍了五六十张。 “姐姐,传哪张?”邓点点问,她已经彻底放下成见了。 云雾来摸摸她的头,哄小孩似的:“你发你自己满意的就行,不用管我。” 祝凯旋眼见两个姑娘在短短时间内好到说说笑笑,他知道云雾来是去哄邓点点了,等云雾来回来,他说:“其实不用管,她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要不了多久就消气了。” “没事,她很好哄,怪可爱的。”云雾来没有展示自己的疲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邓点点如愿以偿,和云雾来的合照虽然没有爬上首页热搜,但也登上了热搜榜前20,短短几个小时就给她带来了好几万的粉丝,这都是活粉,跟她从前买的僵尸粉可不一样,该条微博的转发评论点赞数更是到达她从前之总和。 她没有选自己最好看的那张照片,因为那张照片里云雾来不够好看,她选了一张两个人都不错看的照片。 和我超级厉害超级漂亮的表嫂一起吃个饭~ 网友们给予了两个姑娘一致的好评。 如同祝凯旋所料,饭后,他和云雾来被邓华风留下来过夜。 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 一晚上下来,云雾来的发烧症状又加重了,她在邓华风痛心疾首“发烧了怎么不早说”的关怀中吃了退烧药,然后头重脚轻进到祝凯旋的房间。 祝凯旋知道她不洗澡不可能睡着,所以没拦着她,只说让她快点。 洗漱出来,云雾来发现祝凯旋又穿着外衣躺在了床上,他在跟傅行此打电话约明天聚会的事情。 有傅行此听着,云雾来没好意思出声,省得到时候被调侃,她不肯上床,抱着手臂等在一旁。 祝凯旋说了几句,发现不对劲了,抬眸望过来。 看她黑着脸,一副快要爆发的隐忍表情。 于是祝凯旋对傅行此说:“云雾来要睡了,我先挂了。” 云雾来:“……” 傅行此果然要起哄,不过祝凯旋没给他机会,他刚发了一个音节,祝凯旋就把电话给撂了。 云雾来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被说矫情所以没有指责他为什么跟傅行此说那个,而是回到了最初生气的点:“祝凯旋,你为什么一定要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睡到床上?” 祝凯旋也服了:“这我的房间,我穿什么上床也归你管?” “对啊。”云雾来蛮不讲理地接道。 她不讲道理,他却偃旗息鼓了,没有再反驳她,乖乖从床上下来了。 祝凯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云雾来已经快要睡着了。 他上床的动作吵醒了她,她不满地换了个姿势,要继续睡觉。 祝凯旋扣过她的腰肢,把她翻了个面面向自己。 “干嘛啊。”云雾来埋怨。 他不说话,只是把她揽进怀中。 37、第 37 章 这一晚仍然睡得不太/安稳。 男人本来就不耐热些,再加上云雾来的体温迟迟不下去, 祝凯旋抱着她就像抱了个滚烫的火炉, 他出了好几次汗。 但他也不敢掀开被子, 怕冻坏她, 只敢把自己的脚伸到被子外面去,聊胜于无。 云雾来脸贴着他的脖子,即便半梦半醒间也没忘记嫌弃他皮肤的潮湿和黏腻,推搡几下没推开他, “啧”了一声, 落下一道埋怨:“能不能别抱我那么紧。” 听语气, 她还颇为懊恼。 现实版农夫与蛇又一次上演。 祝凯旋真是给她气笑了, 他二话不说松了臂膀的力道,给她起了一个新称呼:“云雾蛇。” 既云矫情之后,她又有了个外号,叫云雾蛇。 又矫情,又忘恩负义。 没了桎梏,云雾来迫不及待地往后挪动几下身子, 离开他身旁。 冷空气灌到两人分开的身体中间, 对祝凯旋而言, 简直是炎炎夏日里一口沁凉的冰可乐, 要多舒服, 就有多舒服。 但他只享受了三秒钟弥足珍贵的舒服,还是选择重新凑近去。 怕她受凉。 万一受凉,烧得更厉害, 把脑子烧傻了,那她就是又矫情又忘恩负义的基础上,还脑子不聪明,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真烧傻了,也就还剩个长得漂亮了? 算了,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勉勉强强而已。 祝凯旋贴过去的同时,那条忘恩负义的云雾蛇自己感觉到冷,主动贴过来了。 祝凯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嘲讽道:“云雾蛇,你过来干什么?” 云雾来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听到他说了什么。 她选择装死。 祝凯旋任由她窝在自己身边,但没有再伸手来抱她。 云雾来缩头乌龟似的埋了一会,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忍不住说了:“祝凯旋,我整个人一直在转,我好难受。” 闻言,祝凯旋重新把她抱紧,下巴抵到她头顶,将她四面八方包裹起来,口中言论却不若肢体动作那般温柔,奚落她说:“活该,叫你不要洗澡,偏要洗。” “又不一定是因为洗澡。”云雾来为自己申辩。她昨天白天出了汗就没洗澡,而且还出了门,总不能到了晚上还是不洗澡就上床吧。 而且她也克制住自己,只简单洗了澡,没有洗头。 扪心自问,不算很作吧? 还敢顶嘴。 祝凯旋冷笑一声,说起了反话:“不是因为洗澡那你再去洗一个吧,最好是冷水澡,说不定以毒攻毒,洗完你就活蹦乱跳了。” 跟大部分女同胞一样,云雾来向来听不得祝凯旋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更别说现在病着,生理和心理都处于一个极度脆弱的状态。 简直是要委屈死了。 她沉默一会,艰难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他睡了。 翻完身,她自己都要骂自己矫情了。今非昔比,她和他又不比当年谈恋爱那会了,现在她凭什么跟他使小性子,他也未必有这个耐心来哄她。 真是自取其辱。 她一定是烧糊涂了,所以连自我定位都搞不清楚。 但翻都翻了,覆水难收,总不能又翻回去。 于是她只能这么僵着了。 祝凯旋在黑暗里看着视野里那道倔强的背影,有好几秒钟没有任何反应。 云雾来本就忐忑不安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就在她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结束了工作之后还留在国内,不如买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巴黎之际,他的手臂重新圈住她的腰,而后,手上移,径直来到她脸上摸索几下。 干的。 没有哭。 他放心了,手下落回到她腰间,脸也贴到她后脑勺,有些好笑地问道:“生气了?” 云雾来顿一下,别扭地说:“没有。” 女生生气的时候永远不承认自己生气了。 祝凯旋闷笑出声,他最近沉迷给她起外号:“云口是心非。” 人都有一个心理预期。 比如,如果是曾经和祝凯旋谈恋爱的时候,被祝凯旋凶了以后,云雾来不可能轻易让事情过去。 但现在,他肯给台阶,她居然就知足了。 卑微小云。 云雾来在心中感慨。 祝凯旋问:“还是很晕吗?” “嗯。”她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越转越快。 祝凯旋穿着睡衣走出了房间,再回来,他手里拿了一个柠檬和一杯橙汁,柠檬对半切开了,放到她那头的床头柜上,床头灯橙黄色的微弱光芒下,柠檬清新干净的香味里,他弯下腰来,头发被薄汗打湿,明明是偏锋利的五官,但眉眼都像带了一层柔光滤镜,温柔得令人发指。 “你喝橙汁吗?鲜榨的。”他把橙汁递到她眼前,“酸的能抑制头晕。” 云雾来不是很有胃口,不过她没好意思浪费他的好意,撑着坐起来象征性地喝了两口,口中苦涩,连带着橙汁也是苦的。 而后重新熄灯入睡,依然是被他环抱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头真的没那么晕了。 一直到后半夜,云雾来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出汗过后,她的身体带着一层凉意,抱在怀里很明显。 祝凯旋用耳温枪测了一下她的体温,果然已经退烧了。 他轻轻起床去到浴室洗澡,花洒开得很小,快速冲掉身上汗后的黏腻。 再回到床上,他在云雾来几寸之余躺下来,没有触碰她。 几度辗转反侧之后,他认命地凑近过去,轻轻揽过那具柔软的身体。 云雾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是早上十点多了,醒来神清气爽,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说来惭愧,两度在婆家过夜都睡到日上三竿,不过这回因为生病,她理直气壮一些。 有上回过夜的前车之鉴,云雾来进卫生间之前先敲了一下门。 以免又看到祝某人的果体。 不过这回祝某人不在。 简单的洗漱过后,云雾来换好便装下楼,楼下已经在忙活中餐了,而且又有客人,人不多,只有祝凯旋外婆和舅妈,今天是周六,邓点点也在,她最先看到云雾来,热情地叫道:“姐姐。” 两表姑嫂彻底冰释前嫌,邓点点的微博粉丝还在暴涨中,她现在已经把云雾来当成是自己的贵人了。 云雾来跟大家打了招呼,邓华风关切地问道:“雾来,身体还难受吗?” 云雾来说:“好了,一点也不难受了。” 邓华风已经从祝凯旋那边得知云雾来退烧了,现在听到云雾来这么说,更是放心了,又关心道:“肚子饿不饿?吃点早饭,还给你热了小米粥呢。” “好呀。”云雾来确实饿了。 邓华风就高高兴兴去厨房给云雾来端早餐了,云雾来跟进去,要自己拿,邓华风一边端着粥出来一边赶她:“没事,去坐着。”她把粥放到餐桌上,“别吃太多,马上就要吃中饭了,鸡汤炖了一上午,待会多喝点。” “好的,谢谢妈妈。”云雾来乖巧的应了,她四处看了一圈。 邓华风注意到,说:“阿凯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了,貌似有点忙,中饭说是不回来吃。” 婆婆以为自己在找祝凯旋,云雾来默。 虽然她也分不清自己刚才左顾右盼是在看什么,反正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未必是在找祝凯旋。 儿子儿媳这么黏糊,邓华风高兴得不得了。 云雾来看到婆婆欣慰的老母亲微笑,默默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这顿午饭,云雾来是在几位长辈的关怀下吃完的。 外婆年纪大了,是完全没法理解云雾来和祝凯旋的婚姻方式的:“雾来,你什么时候回国来?夫妻两个长期分居不是个事呀。” 云雾来实话实说:“最近没有这个计划。” 老一辈心目中,在事业女强人和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之间,总是倾向于后者的,外婆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那怎么行啊。” 云雾来有点为难。 邓华风一看形势不对,马上就帮她说话了:“妈,你都不知道qc是什么牌子,能在那里当设计师,还是最受捧的那一个,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一张机票的事情而已,大不了让阿凯辛苦一点,多去看看雾来,反正他待在帷风也没什么正事。” 邓华风完全抹杀了祝凯旋对公司的贡献。 这要是让周末一大早就去公司处理公务的祝凯旋听到,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邓华风还在继续出主意:“大不了让他爸拓展个海外业务,把阿凯派过去,这样不就聚多离少啦?”说到这里,她有点伤感,小心翼翼地对云雾来说,“不过,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和阿凯还是要常回来看看爸爸妈妈,你们都不在身边的话,我们很孤单的。” 云雾来想起祝凯旋说的那句话来:“如果你想要妈妈,你就真心对邓女士,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邓女士确实太好了,好到她不知所措,好到她惶恐万分,如若有一天她和祝凯旋走到决裂那一步,她要怎么才能弥补邓女士的真心。 此时此刻,她只能给出空头支票:“放心吧,妈妈。” “姐,事情还没一撇呢,你先伤感上了。”舅妈笑道,“要我说他们两个啊,就是太年轻,玩心还重,等有了小孩,自然而然就能放下外面的事情,想尽办法团聚了。” 接下来的吃饭时间,在催婚中一晃而过。 邓点点看着强颜欢笑的表嫂,深感同情。 结婚太惨了。 她要以此为鉴,绝对不能早早结婚。 下午,邓点点陪着云雾来一起去小区内部的公园消磨时间。 祝凯旋发微信过来:你人怎么样? 云雾来回复:好了。 祝凯旋:那晚上行此他们组了局,要不要去?小随儿也去的。 云雾来说:好。 祝凯旋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就把她拉进了他们的群,群名叫“锦城市五大杰出青年”。 傅行此马上说:哟,这是谁啊? 宴随夫唱妇随:原来是凯旋哥哥家的祝嫂。 倪冬和耗子则各自发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并向她问候:祝嫂好。 狗腿子倪冬还把群名改成了“锦城市六大杰出青年”。 云雾来跟大家寒暄两句,问邓点点:“点点,晚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好啊。”邓点点点头,“都有谁啊?” “都是你哥哥的朋友们。” 邓点点问:“不会还有那个倪冬吧?” “倪冬应该来吧。”云雾来不太确定地说,“怎么了?” 邓点点立马反悔了:“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云雾来好奇缘由。 “他居然以为我是凯旋哥哥的……”当着嫂子的面,邓点点有点尴尬,吞吞吐吐一会,才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情人,说我不自爱。” 云雾来惊呆了:“哈?” “反正他就是误会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脑回路。”说到倪冬,邓点点就冒火,“跟他解释清楚以后,他开始一天到晚骚扰我,我都快烦死了。” 云雾来听出意思来了:“他应该是想要追你吧。” “我知道啊,但我才不要他追呢。”邓点点满脸抗拒,“他那么蠢,猪八戒都比他聪明。我最讨厌笨的男生了。” 云雾来啼笑皆非,忍不住腹诽,小姑娘,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你俩半斤八俩,堪称绝配。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能把邓点点气死。 跟祝凯旋的妹妹分别后,云雾来接到自己妹妹的电话,跟她汇报纪秋月的消息:“姐姐,干妈明天能出院了,说话也清楚很多了,就是手脚有点没力气,行动很缓慢。” 干妈的事情过后,姐妹俩先前隐瞒婚讯的不愉快就算是翻篇了。 云雾来说:“那就好,你和哥好好照顾她,哥公司里走不开的话,还辛苦你多请几天假。”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希望干妈平安健康的,现在的疏离,并不能否认曾经干妈待她的真心,她很感激十几岁失去父母的时候,有人像母亲一样爱过她。 “我知道的。”云霜忍不住好奇起来,“姐,你跟我姐夫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雾来就把自己和祝凯旋结婚的原因诚实地告诉了云霜。 这个消息,云霜有点消化不良:“也就是说,你们两个没有感情了,但是还被婚姻绑在一起?然后现在又为了造势,才选择炒作?” 云雾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最近跟祝凯旋算是什么情况,她含糊其辞地说:“差不多吧。” “不是吧。”云霜难以置信,拖长了尾调,“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呢?” “所以之前没告诉你。” “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切。”云雾来嗤笑,“别说我了,那天你去哪了,家也没回。” 云霜说:“去朋友家里了。” 云雾来八卦道:“男的女的?” 云霜就沉默了。 “男的啊?”云雾来一下子就懂了,忍不住盘问起来,“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云霜要是能放下对骆洲的执着,是好事一桩。不过她身为姐姐,总要过问一下妹妹的男朋友,小姑娘一腔热血,遇到渣男会败得很惨。 云霜斩钉截铁:“不是男朋友。” 云雾来服了:“你都住到人家家里去了还不叫男朋友?” “备胎。”云霜说。 “……”云雾来被这这两个过于理直气壮的字震撼了,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不是,云霜,我们家世代忠良,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渣女来?” 十一月的傍晚五点已经有天黑的迹象,祝凯旋结束了工作回家来,接云雾来一起去参加朋友聚会。 临走前,邓华风千叮咛万嘱咐:“阿凯,别让雾来喝酒,她吃了头孢。” “灌醉么算了。”祝凯旋看副驾驶上的云雾来一眼,说风凉话。 邓华风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恐吓道:“你敢!” 祝凯旋揉揉被拍疼的后脑勺,很是无语:“既然知道我不敢,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说一遍。” 邓华风不理她,面对云雾来完全是另一幅表情,慈眉善目,满面笑容:“雾来,晚上还跟阿凯到爸妈这里来睡觉,好吗?” 婆婆大人太诚挚了,在她充满渴望的眼神里,云雾来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再加上她确实也不可能在国内待很久,就那么几天能陪陪邓华风,哪怕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她也得答应。 路上,安静一会,祝凯旋找话题聊天:“今天一天干嘛了?” “睡觉,吃饭,散步。”云雾来简单总结。 祝凯旋点头:“看来很无聊。” 你的聊天话题也很无聊,云雾来在心里默默说。 反正再后来,他俩没话说了。 车载电台正在音乐平台,几首歌过后,一段熟悉的前奏旋律响起。 周杰伦的《七里香》。 云雾来突然就记起很多年前读高中的时候,她和祝凯旋还在没捅破窗户纸的暧昧阶段,某天天下着雨,她半夜做完功课躺下,临睡前收到祝凯旋的短信:你要不要一起听七里香? 云雾来:什么? 祝凯旋发来一条百度链接,点进去就是《七里香》的播放网址。 没头没脑地让人听歌,云雾来虽然不解,但陷入爱情中的小女生总会把对方的一言一行看得很重很重,她还是拿出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 听到那句“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时,她恍惚间就明白了他让他听歌的目的。 她用被子蒙住头,屋外的雨声依然清晰可闻,落在地上,拍打在窗户上,她双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心跳的节奏几近狂乱。 时隔多年再次与他一起听《七里香》,她还是能感受到当年的心境,雀跃,欢喜,甜蜜,却也因为他没有明说,她不可避免有一丝不敢确定的怀疑和忐忑,生怕自己只是会错了意。 她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打,跟着音乐的节拍。 祝凯旋注意到,等一首歌结束,他看着前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云雾来,你什么时候走?” 云雾来终于又拥有自己的大名了,她语气也很不经意:“就这几天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留在国内干什么,反正就半推半就地留下了。 “要不多待两个星期。”祝凯旋说。 他这是在……挽留她?云雾来侧眸看过去,好似回到了那个听着《七里香》的夜晚。 祝凯旋没有立刻说明原因,等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车被拦下来,他踩住刹车,回视:“11月24日,周杰伦锦城演唱会,想不想去看?” 38、第 38 章 “11月24日,周杰伦锦城演唱会, 想不想去看?” 两人对视一小会。 云雾来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你有票啊?” 她简直在说废话。 他要是连两张演唱会的门票都搞不到, 那他当这个帷风太子爷也没什么意思。 祝凯旋拒绝回答, 他不想兜圈子, 看着她的侧脸,追问道:“就说去不去。” 云雾来掸掸衣服,也不知道在掸什么,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再说吧。” 绿灯亮了, 背后的车鸣笛催促。 祝凯旋扭回头, 松开了刹车, 车辆启动。 “随你。”他不冷不热地说, 面上瞧不出半分不快。 接下来,车里只剩下车载电台播放的音乐,《七里香》早就结束了,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没听过的歌,旋律不抓耳,最要命的是歌手的唱腔极为油腻, 祝凯旋随手就把电台给关了。 动作透出一股似是而非的不耐烦。 没有电台音乐, 车里变得一片安静, 并不是让人感到心平气和的那种安静, 是暗流涌动、带了点不明情绪的安静。 云雾来进入了自我反省环节。他是以为她拒绝了, 觉得没面子,所以不高兴吗? 可她只是说“再说吧”,又没有说“不去”, 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本质的差异的吧? 这才11月8号。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不能给个明确答复不是很正常吗? 要她无所事事在国内待那么久,她实在有点茫然,那意味着半个月时间她几乎都要和他待在一起。 这算什么。 我没错!云雾来成功说服自己。 所以他在气什么? 莫名其妙。 谁惯的他。 大脑已经被说服了,身体却不受控制。 神差鬼使地,她还是补充说明:“我不一定能在锦城待那么久。” 服了,原来是她惯的。 祝凯旋颇为意外地在行车途中看她一眼,她居然肯给解释。 云矫情难得不矫情。 既然难得不矫情,当然不能浪费,适合趁热打铁。 “云雾来,问你。” “嗯。” “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天下着雨,我让你听《七里香》,你听了吗?” 那个让人心跳加速、不知所措的雨夜,她在雨声的陪伴下,听了一晚上的《七里香》,但是打字的手停停写写,最后全都删掉,竟怎么都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回复他。 怕太冷淡让他失望,也怕会错了意徒惹笑话。 删减到最后,干脆装睡,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复: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后来,他们彼此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事隔经年,重提旧事。云雾来看着窗外,后脑勺对他:“忘记了。” 祝凯旋侧眸瞥她一眼,只看到她无动于衷的后脑勺。 过了一会,她假装无事发生:“放点音乐,有点无聊。” 他无声哂笑。 某人扯开话题的架势可真是生硬。 云矫情。 下班高峰期,车在路上堵了一会才到目的地,从会所的停车场入口进去,车沿着旋转的路绕了几圈,来到地下停车场。 背后的车朝他们闪了两下远光灯。 云雾来注意到,下意识回头去看。 “傅行此他们。”祝凯旋说。 果然,找到车位停好车,宴随就挽着傅行此的手臂过来找他们了。 夫妻俩打量他们的眼神非常一致,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非“意味深长”莫属。 意味深长的眼神,意味深长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笑,就连一句简简单单的“hi”都说出了意味深长的感觉。 这一切,都拜昨天晚上临睡前,祝凯旋在电话里跟傅行此说的那句“云雾来要睡了,我先挂了”。 祝凯旋不理会好友夫妇的不怀好意,他关上车门,很淡定地问候说:“你们两个长得越来越像了。” “真的啊?”宴随很高兴,仰头去打量傅行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从老公脸上看出了自己的影子,这下高兴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 “你听他扯,结婚四个月能有什么夫妻相。”傅行此直接戳穿了兄弟的阴谋,“他就是想扯开话题而已。” “见过不解风情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解风情的。”祝凯旋回怼,他等着云雾来下了车把车门关上,然后他锁了车。 四人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一对如胶似漆,浓情蜜意,说笑声不断。 一对连并排前进都做不到,中间还能再站两个人,全程无话可说。 哪一对是傅行此宴随,哪一对是祝凯旋云雾来,不言而喻。 等电梯的时间里,宴随抱着傅行此的手臂,脸枕在他肩头,打量某对昨晚明明一起过了夜但现在宛如陌生人的夫妇,她“指桑骂槐”地问傅行此:“哥哥,你说他们两个为什么站那么远?” 傅行此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性/生/活不和谐吧。” 说完,他带着老婆率先走进了电梯。 祝凯旋:“……” 云雾来:“……”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跟进去,傅行此伸手制止了他们,然后摁下了关门键。 电梯门在两对夫妻之间缓缓阖上。 “给你们点独处空间。”宴随狡黠地冲两人眨眨眼。 祝凯旋和云雾来并不是很需要这点独处空间。 云雾来算是发现了,现如今她和祝凯旋想不冷场,必须要有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件来活跃氛围,可以站在统一战线也好,可以互相伤害也好,什么都好,一旦相安无事,他们就会处于一种很尴尬的沉默之中。 祝凯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情商在人群里可谓是出类拔萃,有他的场所,只要他愿意,即便是不说话,他也能把气场控制得很到位,不会让氛围变得尴尬。 除了面对她。 面对她的时候,他们似乎总是在冷场。 二人乘着电梯上到包厢所在楼层,依然是两相无言。 包厢里别人都已经在了,十人桌子刚好坐满,除了傅行此宴随夫妇、倪冬、耗子,还有几个云雾来不太熟悉的人,其中一对情侣她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在qc的庆功宴上见过,剩下两个男人则完全没印象了,不知道是确实没见过还是因为轻微脸盲。 众人气势磅礴,给了云雾来一个热情的招呼:“祝嫂——” 尾音拖得老长。 云雾来囧。 她强装镇定,没让旁人看出她的窘迫来,笑道:“大家好。” 她发现今天倪冬兴致貌似不高,他们进来的时候,倪冬眼前一亮,期待地看着门外,但随着服务员把包厢门关闭,他眼睛里的光暗淡不少,几乎是强颜欢笑跟着大家叫“祝嫂”。 小可怜。 云雾来在心里默念。 虽然很可怜,但她还是有点想笑。 一到人群中间,祝凯旋就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状态,完全看不出半分钟之前他还在跟自己的老婆冷场,他走近,随手拖开了两张椅子,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笑道:“喊口号喊得这么整齐划一,你们不去当啦啦队真是可惜了。” 云雾来跟着他走近,坐到他和宴随中间。 “来的最晚,要罚酒哦。”耗子说。 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朋友圈子里就是这样,谁带新的人进来了,那铁定要成为箭靶子,整场下来,绝大部分的火力都会集中到他们身上。 祝凯旋马上制止道:“云雾来喝不了,她吃过头孢。” 云雾来说:“我以茶代酒吧。” “不行,”众人岂肯善罢甘休,“喝不了就老公代喝啊!三杯三杯,阿凯一共要喝六杯。” “有毒吧?”祝凯旋啼笑皆非,“上来就六杯,待会还玩不玩了?” 朋友笑骂道:“隐婚三年,头一次带老婆见我们,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站着出去?” 笑闹声里,宴随悄悄问云雾来:“云雾,你感冒了?” “有点发烧,没事了已经。”云雾来说。 “哦,那就好。” 这属于女朋友之间的关心。 而男朋友之间的关心则硬核多了,傅行此说:“我替他喝三杯吧。” 祝凯旋怀疑地眯起眼睛,男生的友情往往就是你损我我损你,很少玩温情的那一套,他和傅行此也不例外,坑对方的时候,他们向来是最起劲的。 傅行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他怀疑这其中有诈。 之间傅行此低头打字。 宴随趴在老公肩头看,然后笑得前俯后仰。 祝凯旋有不祥的预感。 然后,宴随凑近云雾来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云雾来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与此同时,祝凯旋的手机一震,进来一条微信。 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祝凯旋知道傅行此准没好事,他拒绝查看,慢吞吞先把三杯酒给喝了。 他已经猜到傅行此说了什么了。 饭过半旬,祝凯旋用手机之后顺便去看了一眼傅行此给他发了什么。 果然—— 阿凯,你能体会爸爸为了你的性/福,的一片苦心吗? 祝凯旋:“……” 体会你妹啊。 饭后,大家移步楼上的娱乐区域。 上楼过程中,云雾来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进到新包厢,她第一时间去了厕所。 果然不出她所料,大姨妈驾到。 她经期还算规律,本不该是这会来,也许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的缘故,导致提前了一个多星期。 她惆怅地坐了一会,拿出手机给祝凯旋发微信:你去给我买一包卫生巾吧。 祝凯旋并没有秒回。 云雾来在等待他回音的一点时间里,突然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 她不找同为女同胞的宴随,反而找祝凯旋? 她在想什么? 疯了疯了。 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头包厢里大家的说笑声很不清晰,云雾来一边努力分辨着这其中是否有祝凯旋的声音,一边忙不迭地去撤回消息。 希望他玩得很嗨,还没来得及看她的微信。 计划落空,她撤回的一瞬间,他发了一个极为简单的“o”,表示“哦”。 他这种从善如流的淡定,把她衬得又善变又……尽管云雾来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不得不说,目前最适合形容她的词语就是矫情。 针对她撤回的举动,他给予了评价:?又矫情什么 云雾来气得要跳脚。 她说自己矫情,可以。 他说,不行。 外头,祝凯旋扔下牌站起来,对一旁跟宴随挤同一张椅子的傅行此说:“这把你来。” 傅行此依言坐下来,随口问道:“你干嘛去?” 祝凯旋说:“给云雾来买卫生巾。” “啊?好吧。”傅行此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那我白帮你喝酒了。”他问宴随,“你带了吗?” 祝凯旋这才觉得自己脑子也有点秀逗,现场明明还有两个女同胞,他问都不问一声,就准备去买。 “没。”宴随有帮忙去另一个姑娘那里问了问,同样没有收获。 祝凯旋只能出门了。 宴随叫住祝凯旋:“你去啊?要不还是我去吧?” 一个大男人买卫生巾,多少有点怪异。 “让他去吧,没事。”傅行此把老婆拉回来坐下,“你仔细想一下,为什么云雾不叫你要叫他?因为人家现在只需要老公,你乖点,别捣乱。” 祝凯旋:“……” 宴随被说服了,再不提要帮忙的事,兀自坐下来专注打牌。 祝凯旋过了一个路口才找到一家便利店,他站在货架前拍了张照片发给云雾来:要哪个? 云雾来给他画了圈,要了一盒卫生棉条。 结了账,他匆匆折返。 敲门,叫道:“云雾来。” 云雾来开了门锁。 她原本还在想,祝凯旋应该会把任务交给宴随,毕竟从前唯二两次她使唤他去做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大夏天他非要带个口罩才好意思出门。 云雾来记得自己当时很无语:“你去嫖都要正大光明些吧?” 祝凯旋很难理解她为什么把这毫无关联的两件事情串联起来:“这话说的,我又没去嫖过。”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是亲力亲为的。 随着他把手伸进卫生间来,手中除了一盒卫生棉条,还有一张暖宫贴。云雾来承认,自己真的被细节感动了。 外面还有其它的惊喜等着她。祝凯旋还给她买了红糖,已经泡开了,正热气腾腾地等着她。 而他头也不抬,就好像这一切体贴并非出自他手似的,只顾自己专注打牌,他扔了一沓牌到牌桌上,大概是牌很好,他的眉梢带着得意,意气风发的模样。 云雾来迟迟不过去,祝凯旋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她坐在沙发上和倪冬聊天。 他蹙眉,等一局牌局完毕,他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痛经吗?” 倪冬以为他是过来提醒自己和嫂子注意距离的,二话不说拍拍屁股走人了。 “倪冬,还没说完呢。”云雾来挽留无果,啼笑皆非地看着倪冬走远,这才回答祝凯旋:“还好。” 她暂时没什么感觉,但不能保证待会。 祝凯旋端详着她的表情,辨认她话里的真实性:“痛就说,我们回家。” “真的还好。” “嗯。”祝凯旋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还坐在那里。 他转过身去,偏头,示意她跟上:“过来把红糖水喝掉。” “我不想喝。”云雾来不喜欢红糖那股味道,闻起来像中药。 祝凯旋不满:“泡都泡了,别浪费行不行?” 云雾来慢吞吞站起来:“行。”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约了,连一杯红糖水都舍不得浪费。 云雾来跟着祝凯旋回到他座位旁边坐下,她抱着热乎乎的玻璃杯,看着他玩。 直到红糖水彻底变凉,她一口也没喝。 但祝凯旋只字不提她的浪费。 傅行此婚后,大家难得齐聚一堂,早就说好要玩个痛快的,结果九点出头,祝凯旋就说要走。 自是遭到大家的挽留:“别啊,也太早了吧,这才几点?” 祝凯旋的决定很坚决,他套上外套:“叫的代驾已经到了,先走了,下次再约。” 为表达破坏大家兴致的歉意,他又自罚三杯。 二人走后,倪冬忍不住抱怨:“你们这群结了婚的人可真是没意思,九点就要回家。” “莫名其妙躺枪。”傅行此笑道,“我们不是还在这陪着你们?” 宴随心思细腻多了:“凯旋哥哥应该是不想云雾特殊时期熬夜。”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霎时,包厢里唏嘘声连绵不绝。 因为早归,云雾来洗漱完躺到床上才十点出头。 她不是很有睡意,肚子也有点隐隐约约的疼,于是趴在床上看手机。 不多久,浴室里祝凯旋洗澡的水声停了。 她下意识就关掉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祝凯旋出来,看到她阖着眼睛,他走路的声音很轻,快速拾掇好,然后熄了灯上床来。 上床的动作也是轻之又轻。 黑暗里,云雾来背对着他,睁开眼睛。她能感觉到另一头的床垫下陷,祝凯旋进到被窝里来。 云雾来注视着黑暗。 她今天不发烧了,也就不怕冷了,不再需要他的怀抱。 明明不想等的,但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忐忑起来,整个后背都敏感得不可思议,能捕捉到他所有的细微动静。 打住,云雾来。她默念着,为自己开脱,你只是因为有点习惯了。 可是,有什么可习惯的呢? 在此之前,她一个人度过了那么多个夜晚,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的日子。 现在他只不过抱着她睡了两次而已,她居然就习惯枕着他的臂膀才能入睡了吗? 习惯这么容易养成吗? 一秒,三秒,十秒…… 他只是静静躺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始终没有靠近。 39、第 39 章 云雾来足足等了半分钟,终于确认祝凯旋真的没打算过来碰她。 所以, 前两晚他之所以抱她睡, 大概真的纯粹只是出于对病患妻子的怜悯和关怀。 云雾来, 你又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 她“唰”地就把眼睛闭上了,决定专心酝酿睡意。 不抱就不抱,拉倒。 谁稀罕了。 她一个人睡得更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事与愿违,云雾来迟迟没有睡意, 听着咫尺之外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再过一会, 她认命地坐起来,摁亮床头灯,打算吃两颗助眠药物。 走了几步,背后祝凯旋的声音传来:“云雾来,你去哪?” 本以为她是上厕所,结果她的路线是要出门。 他怎么还没睡着?云雾来诧异地回过头, 看到他半撑起上身, 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 他的眉宇紧锁, 双眼也眯着。 她踯躅一会, 只说了一半实话:“我下去喝水。” 他向来是不太喜欢她靠药物助眠的。 “睡不着?”祝凯旋却猜到了根本原因。 云雾来轻轻颔首:“嗯。” “在国外这些年,也一直靠吃药吗?”祝凯旋坐起来,语气听不出情绪, “之前不是说过好多了,到底有没有好一点。” 云雾来有点心虚:“我现在偶尔才这样。” 18岁那年,云雾来读大二,也是那一年,母亲过世,此后的两年,她基本都要靠着药物才能入睡,后来去了国外留学,为了不让祝凯旋担心,她谎称自己换了新环境,心情也舒畅不少,服药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 当然,确实有所好转,只是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她读研的那两年刻苦异常,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不能更满,心理障碍在绝对的身体疲惫面前,往往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这才几天,就让我碰到第二次了。”祝凯旋蹙眉。 前一次,他权当她是时隔三年有余第一次和他过夜不习惯,睡不着也是难免,所以才由着她去了。 云雾来找了个借口:“不太习惯睡你的床。” “归根结底是你睡得太少了。”祝凯旋说着,拍拍身边床垫,“别吃药,过来。” 云雾来:“……” 睡少了?她看她是睡太多了,都惹人烦了。不然某人为什么连抱都不肯抱她,中间还要隔那么远的距离。 她就知道,他跟她待在一块,为她做这做那,主要目的是解决生理问题,一看她生理期,没了利用价值,就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她站着不肯动,理直气壮地说:“我真的睡不着,生理期不能熬夜。” 祝凯旋说:“过来看会电影,还睡不着再吃药。” 云雾来以为所谓看电影就是拿个ipad或者在电视机上观看,因而不是很感兴趣,她满脸都写着抗拒。 祝凯旋下床,赤脚走到她面前拉过她,把她摁到了床上躺好。 云雾来浑身僵硬。 什么电影是躺着看的? 他到…底…要…看…什…么…电…影…… 祝凯旋好笑地看着她一脸警备的模样,又给她起了个外号:“云满脑子黄色废料。” 他的房间天花板正对着床的部分是一片空白,当时特意留白用来做投影墙。 躺着看电影,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最终云雾来选了《泰坦尼克号》,这是她最喜欢的电影,已经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悉知所有情节走向,适合用来催眠。 云雾来就算看再多遍,每当莱昂纳多出场的时候,她还是会为那张神颜折服。 她曾经也是莱昂纳多的小迷妹一枚呢。 “哇。”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声惊叹。 祝凯旋:“……”他无语的扭头看她一眼。 真是服了。这是他第三遍和她一起看《泰坦尼克号》了,她次次这样,没有一次能忍住不“哇”的。 她到底在“哇”些什么,有这么百看不厌吗? 最绝的是,她自己对着莱昂纳多犯花痴,却不允许他看凯特·温斯莱特的裸//体,每每电影放到杰克为露丝画写生一幕时,她就会提前蒙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第一次一起跟她看的时候,同时也是他第一次看《泰坦尼克号》,他从前不太喜欢这种爱情片,总觉得情情爱爱不如枪战片有意思。虽然没看过,不妨碍他知道电影会有比较大尺度的镜头。 被她蒙住眼睛,他当然不干,这可是对他而言电影最精彩的部分,他全程都在等待这一幕。 但她霸道又别扭:“祝凯旋,我警告你,你别耍流氓。” 他反问:“莱昂纳多要是全//裸出镜,你看不看?” 反正只是假设,云雾来言之凿凿:“不看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色?” 第二次一起看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多了:“在我面前还想看别的女人?反了你了。” 他当即就把她摁到沙发上了:“不看她?可以啊。那我换个人看。” 当然,第二遍《泰坦尼克号》他们没能看完。 两人三度回顾经典,看电影的姿势倒是很统一,都是双手交叠在脑后,伸直了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 “这个不错,我到法国也给自己装一个。”云雾来很满意他这套设备。 祝凯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叫她:“云雾来。” “嗯。” “明天去看电影吗?”他补充,“我是说电影院。” 云雾来的心神晃动一下。 他之前约她看演唱会,现在又约她看电影,确实是想跟她约会没错吧,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如果他只是为了性,或者想要一段正常的、平淡的夫妻关系,完全没必要做那么多。 这完全是当年他们热恋期的配置。 她不动声色,答应了:“行啊,我正愁明天没事情干。” 祝凯旋给她出主意:“你白天可以找阿随或者云霜逛街,以后云霜的假随你们怎么请,直接跟我助理说就行,我一会把她微信推给你。” 他本来就是看在云雾来的面子上招云霜进帷风的,现在更是彻底把云霜当闲人养。 反正堂堂帷风集团,养个小姨子总是养得起的。 “知道了。”云雾来看着杰克和肉丝一起站在船栏上,面朝大海展开双臂,海风迎面吹来,他们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她心思却不在剧情上,“就是那个,吃饭要跟她预约的助理?” 祝凯旋:“……” 便宜夫妻俩约定了明晚的约会,双方很默契,轻描淡写翻过这一页,继续看《泰坦尼克号》。 经典电影每看一遍,都有不同的感受,会看到一些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电影男女主从陌生,渐渐熟悉,心生好感。 一转眼,又来到画画的经典场景。 电光火石间,祝凯旋没能分清今夕是何年,下意识垂下眼眸躲避。 这一次,没有手过来挡他的眼睛。他反应过来,扭头去看云雾来。 她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他有些遗憾。 她要是醒着,不知道还会不会阻止他看凯特·温斯莱特。 会也不奇怪,不会也不奇怪。两种画面,他都能想象。 祝凯旋重新把注意力投到天花板上,写生的情节已经接近尾声。 托她的福,他一共看了三遍泰坦尼克,但一次都未曾完整看完。 祝凯旋本来就是陪云雾来看的电影,既然她睡着了,他更没了继续看的兴致,拿过遥控关掉了投影仪。 投影一关,云雾来就醒了,睁开迷蒙的眼睛,只看到一片黑暗,她嗓音沙哑:“干嘛关掉?” 祝凯旋忍不住笑起来,埋汰她说:“这种一关电视就醒的德行还真像个中年男人,我爸就这样。” 云雾来重新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背对他,没有搭理他的调侃,过了两秒钟,大概是气不过他居然拿她跟中年男人做比较,反手胡乱挥舞手臂,打了他一下,以示报复。 祝凯旋捉了她手臂,给她放回去,手却没离开,就搭在她手腕上,像是忘了移开。 手心的温度穿过薄薄的睡衣布料,渗透到她的皮肤上。 不太正宗的抱,甚至算不上抱,只是一点顺带的肢体接触。 她像被注入一剂安定剂。 但不多久,那手便退开了。 祝凯旋重新回到与她的亲密距离之外。 他背对她,鼻息间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和指尖她皮肤的触感不见了,他的心绪才慢慢恢复平静。 连续几晚的锻炼下来,他的克制力不进反退,现在更是夸张到连这样淡薄的接触都无法胜过的地步。 黑暗里,云雾来的手指轻轻蜷了蜷,刚刚萌发的一点坚定再度摇摆个不停。 在人际交往中,她很容易退缩,永远处于被动的一方,鲜少主动出击。 其实她从前不是这样,她也曾在父母亲的疼爱下任意妄为,无法无天。 之所以发生改变,都因为14岁那年,最敏感的年龄,她开始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即便干爸干妈待她很好,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是骆家的累赘,所以她几乎从来不会向干爸干妈提什么要求,即便他们主动给予,她也必须等百分百确认自己没有会错了意,才肯接受。 她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 说白了,就是没有安全感。 所以,哪怕这段日子以来,祝凯旋的种种行为再目的明确,但在他明确说出“我喜欢你”和“我们复合吧”之前,她一颗心永远是飘忽不定的。 她忍不住疑神疑鬼,瞻前顾后。 就像现在,只要他轻轻收回手的一个举动,她心里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堡就会轰然倒塌。 40、第 40 章 云雾来又是睡到早上十点多才起的。 脸皮都是越练越厚的,云雾来下楼的时候已经没有丝毫忐忑了。 说来也怪, 她从前在骆家待了那么多年, 很少好意思睡懒觉, 但她现在住在婆家, 一觉睡到大中午,毫无心理负担。 干爸干妈说:“难得双休日,怎么不再多睡会?” 婆婆说:“女人就是要睡得久一点才漂亮。” 大家都是真心的,但她的应对方式截然不同。 云雾来想了想, 想清楚了, 本质还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从前干爸干妈家, 事事需要家里人亲力亲为, 干爸干妈养家已经很辛苦,趁着放假不需要上学,她当然就会帮忙分担,不然她良心难安。 而现如今在祝家,公婆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切交由佣人, 她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 钱确实是个很俗的东西, 但它真的能解决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烦恼。 今天祝家楼下客厅有几个邻居过来窜门, 正在抄麻将。 邓华风看到云雾来下来, 冲她打招呼:“雾来, 醒啦?” 云雾来跟着邓华风把一圈邻居阿姨叫了一遍,然后进厨房吃早饭去了。 背后,阿姨们讨论她的声音很高亢。 “华风, 儿媳妇真好看诶。” “还好还好。”邓华风笑得合不拢嘴,客套道,“你家的也不赖。” “阿凯也好看,我那会多想介绍给我侄女啊,不知道跟华风说了多少遍,结果阿凯就是不答应,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以后他们两个生出来的小孩肯定好看,小孩多生几个,别浪费基因。” 说着说着,有人稍微压低了嗓门,暧昧地问道:“华风,看你家儿媳妇有点嗜睡啊,会不会是已经有了?” 邓华风:“我倒是想呢。” …… 云雾来在厨房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没敢出去,怕被催生大军的唾沫星子淹死,选择在厨房解决早饭。 阿姨很有眼力见,只管自己准备午饭,绝不多说一句。 云雾来很喜欢阿姨的眼力见。 下午,她出门和宴随逛街。 宴随拿着傅行此的卡一通狂刷,给自己买,给傅行此傅明灼兄妹俩买,给父母买,属于扫荡式购物。 云雾来陪着逛了半天,自己却什么也没买。 “怎么回事?”宴随一边签傅行此的名字,一边好笑道,“不是我陪你逛街吗,怎么变成你陪我了?” 云雾来不为所动:“我在锦城待不了多久,没什么必要买。” “待不了多久是待多久。”宴随问。 云雾来下示意脱口而出:“可能两周。” 之前,云雾来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想好要不要留在锦城那么久、就为了跟祝凯旋一起看个演唱会的。 她到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两周?”宴随奇怪地反问,“两周不短了啊。” 云雾来含糊其辞:“看中就买。” 逛着逛着,她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她跟宴随打了声招呼,去到店外接听。 “你好。” “夫人您好。”对面是一道彬彬有礼的年轻女声,“我是祝总的助理祖婉,请问夫人现在在恒隆广场逛街吗?” 云雾来一听到是祝凯旋的助理,就忍不住想起他当时那句牛气哄哄的“你想约我吃饭就先找我的助理提前预约”,面上当然还是礼貌地回了:“嗯,是啊。” 祖婉继续问说:“您方便告诉我您具体在哪吗?” 云雾来蹙眉:“怎么了吗?” 祖婉答:“我现在就在恒隆广场,祝总托我找您一趟。” 祝凯旋能有什么事? 眼见宴随已经填好了送货地址从门店出来,云雾来朝她走近,随口告诉祖婉:“我在qc。” 宴随每一家店都没放过,qc就在旁边。 宴随果然走进去了,问云雾来:“你有员工折扣吧?” 云雾来:“有。” 宴随:“那最好了,借我刷刷。” “不是,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扣的吗?”云雾来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傅行此赚钱很辛苦的。”听宴随的意思,仿佛刚才那个动不动就all in、也不管实不实用的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似的。 在自家品牌店里,云雾来终于买下了今日的第一样战利品,一双长靴。 她签单的时候,宴随看她走付账流程,等到签名步骤,发现不对劲了:“云雾,你刷自己的卡啊?” “是啊。”云雾来把笔和小票还给sa。 宴随不说话了。 云雾来也沉默了。 怎么说呢,她最近几年其实赚了挺多钱的,虽然比不上祝家傅家宴家这些富豪家庭,但实现个奢侈品自由还是绰绰有余的,买双长靴而已,她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但是同为已婚女士,一个刷老公的卡,一个只能刷自己的卡,后者看起来确实不如前者过得幸福。 云雾来本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惨的,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只有一件战利品,也懒得让门店给她送到家里去,直接自己提上了。 宴随仍像不要钱一般洗劫qc,店里工作人员合不拢嘴,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云雾来坐在沙发上等候,不多久,祖婉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过来找她了。 “夫人。”祖婉恭敬向她问好。 云雾来颔首示意,询问:“他有什么事?” 宴随也暂停了购物,好奇地看过来了。 祖婉双手递出一张卡片来,卡面纯黑,只有在某些角度下才会闪过字体的暗金色偏光,低调又奢华。 “祝总说忘记给您卡了,这卡没有限额,还请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客气。” 云雾来:“……” 过了一小会,她镇定自若地接过来:“知道了。” 祖婉送完卡就离开了。 宴随啧啧称奇,揶揄着模仿祖婉的语气:“祝总忘记给亲爱的老婆无限制黑卡了,请祝太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客气。” 云雾来有点囧,驱赶她:“买你的去。” 宴随笑着走开了,心里却在惊叹,这祝凯旋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她几分钟之前才叫傅行此提醒他的,这么快助理就把卡送来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一震。 祝凯旋没有透过中间商,亲自回复的她:我知道的,已经叫人给她送过去了。 宴随这才明白祝凯旋是自己想通的,她回复:看到了,你助理刚走。 她又加上一条,恐吓说:但你觉悟得太晚了,云雾已经刷自己的卡买过东西了。 祝凯旋没当回事:没事,云雾来有钱。 他补充:待会刷我的,你也刷我的,想买什么买什么。 宴随一看就乐了:真的吗?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啊。 祝凯旋:本来也没指望你会客气。 宴随:哈哈。 聊天到这里,也就自动结束了。宴随收起手机,正要继续扫荡,手机又一震。 祝凯旋:你给行此买东西了吗? 宴随:当然了。 她最喜欢给傅行此买东西了,看着自己的男人浑身上下都穿着自己买的衣服,别提有多满足了。 祝凯旋“正在输入中…”了好一会,宴随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祝凯旋舍不得给傅行此买东西? 没道理啊。 过了好一会,祝凯旋才终于把话发来了:叫云雾来也给我买点。 下半句紧跟其上:别说是我说的。 隔着屏幕,宴随都感觉出了祝凯旋的傲娇。 虽然拿到了祝凯旋的卡,但云雾来并没有报复性购物,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依然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人家老婆都没花祝凯旋的钱,搞得宴随也不好意思花了。 “没事,你看上什么就买啊。”云雾来好笑地把卡递给她,“这有什么。” 宴随只告诉云雾来,祝凯旋让她也刷他的卡,但遵守了约定,没有告诉云雾来祝凯旋的心愿。 宴随不肯接:“你都不买,我怎么买嘛。你换位思考一下。” 眼见两人都要逛不尽兴了,云雾来无奈,直接向钟表店走去:“那我干票大的吧。” 她可以刷自己的卡,但也没有清高到非要拒绝免费送上门来的午餐。 从进店到确定想买的手表,前后不过三分钟,云雾来定下一只78万的手表。 从前她还贫穷着的时候,会尽量避免花祝凯旋的钱、收他贵重的礼物;但现在,她有了经济能力,自己买得起东西了,反而开始肆无忌惮地刷他的卡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底气。 宴随冲她伸出大拇指:“云雾来,我欣赏你。” 宴随没忘记祝凯旋交给自己的使命,点了点一旁同系列的男表,装作不经意地说:“这男表也很好看耶,看起来好精致。” 云雾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sa一听就看出了商机,忙殷勤地介绍:“男表和女表是情侣款,可以用来送男朋友。这是我们新上的款式,全球限量版,咱们店也只有这么一对。” “没有男朋友。”云雾来面无表情地说。 sa悻悻然闭嘴。 宴随拆好友的台:“她没有男朋友,但是有老公。” sa的眼睛又亮了。 在两人不留余力的劝说下,云雾来甘拜下风,为图耳根子清净,她妥协:“行了行了,我买,行了吗?” 刷完卡,云雾来拎着购物袋,在店员满面红光的送别中离开,继续陪宴随扫荡。 有点头疼,莫名其妙买了两只价值不菲的手表。 算了,反正花的是祝凯旋的钱。 想必他也已经收到短信了,但完全没有过问一声。 半下午时光很快过去。 云雾来说是理智消费,不过女人很难在逛街的时候保持绝对的理智,她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买了好几身衣裳,并在宴随的撺掇下又给祝凯旋买了一条领带。 用宴随的来话就是:“男人很好骗的,虽然我们刷的是他们的卡,但只要给他们买东西他们就很高兴,下次他们只会更大方。” 东西太多,云雾来也只得放弃自己人肉拎包,选择让旗舰店送货上门。 两人在甜品店稍作休息,打算养精蓄锐后继续后半场,宴随手机里却进来一个电话,公司有点棘手的事情,需要她回去处理。宴森集团现如今仍归宴随的父亲宴其盛主掌大权,宴随躲在父亲的臂膀之下,大部分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但关键时刻仍要负起小宴总的责任来。 挂了电话,宴随有点为难地看着云雾来。 云雾来挥挥手:“你去吧,正事要紧。” “那我送你回去吧。”宴随说。 云雾来抬起手腕,看了眼新买的手表,已经四点多了,她跟祝凯旋约了六点碰面,吃个饭然后看电影。 宴随一听就要起哄:“看来最近发展挺迅猛啊。” 云雾来立刻制止她:“打住,看个电影干什么大惊小怪。”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说了。 她本着隐婚三年很不厚道,想对好友坦诚一点才说的。 宴随笑眯眯:“去年那会,每当我和傅行此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凯旋哥哥就是这么起哄的。” 云雾来就奇了怪了:“他起哄你找他还回去啊,找我算怎么回事。” 冤有头债有主,去年宴随和傅行此有苗头那会,她可是在千里之外,一句话都没起哄过。 “这属于你们的夫妻共同债务,我找谁还都是一样的。”宴随振振有词。 云雾来:“……” 宴随走后,云雾来一个人没有逛街的兴致,百无聊赖地坐在甜品店玩手机打发时间。 五点二十分的时候,祝凯旋发来微信:会议暂时结束不了,我要晚一会了。 云雾来很讨厌等人,她认为等人纯属浪费时间,但这会也没办法了,总不能让祝凯旋放下正事陪她看电影。 知道了。 祝凯旋说:应该能赶上电影,晚饭让小随儿陪你吃吧。 他不知道宴随已经走了。 云雾来本想说今天要不算了吧,但这是时隔数年的约会,她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知道了。 电影时间在七点半。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尴尬,回去一趟,没一会又要过来了,路上奔波很折磨人,但是留在这里等,又实在无聊。 七点的时候,云雾来又饿又累,再度收到祝凯旋的微信,他把取票二维码发来给她:我还在收尾阶段,让小随儿陪你去看,我稍微晚点到。 云雾来真的有点暴躁了。 不看了,她真是闲的。 但祝凯旋肯定是实在脱不开身才一再推迟时间,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所以她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怎么表达自己不想接需等待、想要打道回府的态度。 该成熟大气点,表现出自己的淡定和无所谓? 还是恰到好处透露一点似是而非的不满,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天人交战之际,祝凯旋又发来消息了:我撤不回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云雾来眨巴了两下眼睛。 祝凯旋:你怎么不告诉我小随儿四点就走了?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老婆懂事体贴不粘人? 感激上苍吧,愚蠢的凡人。 祝凯旋:在哪? 云雾来发了个定位。 祝凯旋:待着别动。 他到得很快,二十分钟以后就脚步匆匆地赶到了。 他发“待着别动”的时候,云雾来就已经猜到他要抛下工作来找她了,她抠着桌面,眼睛不看他,有些别扭地关心了一嘴:“那你的会怎么办?” 好,她知道自己很马后炮,他说“待着别动”的时候不劝阻,这个时候才说,非常没有诚意。 “祖婉会替我主持。”他走近些,因为从停车场跑过来,呼吸很是急促,他压着嗓子,问道,“你吃饭了吗?” 云雾来摇了摇头。 她的伪装懂事立刻就撑不住了,她很小声地抱怨说:“我都快饿死了……” “抱歉。”祝凯旋去拉她手腕,“走,现在去吃饭。” 随着这个动作,他注意到她手腕上坚硬的环状物体了,隔着衣物,也能摸出是手表。 他一边拉她走着,一边随手撩起她的袖口一看,看到一只漂亮的烟灰色手表,镶嵌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挺好看。”他给予了很简洁的夸奖。 云雾来把手揣进兜里,想告诉他也给他买了一只,但是看着他,她没说出口。 她真是脑子秀逗了,买什么不好,偏偏买个情侣款。 都怪宴随和店员,一个劲劝她,害得她冲动购物了。 餐厅在楼上,两人按照指示牌,一起去往电梯间。 路过那家钟表店,祝凯旋的脚步一顿,问道:“你买了两只手表吧?” 两笔金额相似的大额支出,间隔时间也很短暂,应该是同一家店买的。 云雾来含糊其辞:“嗯。” “给我的?”祝凯旋明察秋毫的本领又发挥作用了。 “你喜欢那就给你吧。”云雾来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的,她顾左右而言他,“我饿死了,能不能快点去吃饭。” “很快。”祝凯旋直接进去了。 如果现在云雾来的面前出现一个阿拉丁神灯,她的第一个愿望一定是:希望钟表店已经把手表给她送到家里去了。 事与愿违。 店员毕恭毕敬地把手表奉上,奉承道:“先生很有福气哦,太太精心为你挑选了一只非常漂亮的手表,还是情侣款哦!” 云雾来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崩腾。 她默默把这家店列入了黑名单,她第一次光顾,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是吗?”祝凯旋当即就从包装袋中拿出了手表盒,“那我现在就戴上吧。” 云雾来简直要疯,咬牙切齿地问道:“我饿死了,能不能快点去吃饭?” 祝凯旋不理她,三下五除二把手表给换上了。 看着她泛着绯色的耳朵,和自己手腕上质感上乘的黑色腕表。 相得益彰。 他心情甚好。 吃完饭,是九点多了。 “不看电影了吧?”祝凯旋问说。 看完电影得差不多12点了,她生理期,还是不熬夜的好。 “看。”一顿饭下来,云雾来已经差不多忘记情侣手表给自己带来的窘迫了,“太早我睡不着。” 祝凯旋还想再劝。 云雾来说:“我看我要不还是早点回巴黎吧,我在这都快无聊死了。” 得,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祝凯旋打开电影软件,把手机递给她:“那你挑吧。” 最近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唯一不错看的就是他们七点多定的那一部,但快下档了,所以排得不多,今天已经没有场次了。 一看就是烂片的恐怖片,一看就是烂片的小鲜肉云集片,矮子里拔高个,唯一一部勉强还能入口的叫《前任哪里跑》,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过于微妙了。 云雾来挑了半天,决定把难题抛给祝凯旋。 祝凯旋看了一圈,很快轻描淡写做出了选择:“看《前任》吧。” “嗯。”云雾来没有异议。 反正是他挑的,他不尴尬,那她也假装不尴尬。 服务员过来结账的时候,默认把账单递给了男士。 祝凯旋指指对面:“给她。” 上次海底捞就该她请的,这回让她请回来。 云雾来依然没有异议,但是非常自然地把他下午给她的卡给递出去了。 祝凯旋愣了一下,不禁莞尔。 他一笑,云雾来就记起来了,自己还欠他一顿饭。 真是草了,有什么好笑的,她只是忘记了而已,搞得她多小气,连顿饭都要三番五次赖账似的。 她恼羞成怒的喊住服务员:“不好意思,等一下,我换个卡。” 祝凯旋却挥手示意服务员走开:“没事,就这张吧。” 有句话不是说吗,吃完饭,男生付钱是热恋期绅士风度使然;而女生付钱一般是老夫老妻,因为这意味着财政大权掌握在女生手中。 服务员很快结了账回来了,拿着小票要云雾来签名。 了解结账手续后,云雾来把卡推到对面,要还给他。 “拿着吧。”祝凯旋重新推回来。 她不肯拿,嘟囔着:“给我干嘛。” “你说干嘛?”祝凯旋反问。 电影在半小时以后,两人慢悠悠晃到商场顶层,买了爆米花和奶茶在休息区等了好一会,才终于到了检票时间。 《前任哪里跑》风评一般,而且是工作日的晚上,看的人很少,整个电影厅只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 云雾来跟着祝凯旋径直走到最后。 最后排的座椅以两座为单位,且两座中间没有间隔。 他买了情侣座。 情侣手表带给云雾来的阴影再度将她笼罩。 祝凯旋率先大大方方坐下了。 云雾来僵硬着身子站了零点五秒,也若无其事地挨着他坐下了。 她不会给他机会说她矫情的。 一直到电影开始,电影厅内也没来几个人,加起来不到十个。 除了他们,还有一对情侣也买了情侣座,并且选择了最角落的位置。 显然,那一对情侣醉温之意不在酒,主要目的不是看电影。 播放厅内熄了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大荧幕,云雾来抱着爆米花,刚吃完饭的缘故,没什么胃口,一口也没吃,只有祝凯旋伸了两回手。 两个人有多少年没有一起看电影了呢? 算下来,最起码有五年了。 她去读研开始,两个人聚少离多,难得碰面,唯有交融的汗水和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才能够抵消相思之苦。 此时此刻,在没有开灯的电影院里,隐蔽,无人注意,他们的身体若有若无挨在一起,即便只是衣料轻微的摩挲,都像是不同寻常的特殊暗号。 旁边有异响。 两人循声望去。 另一对情侣吻得难舍难分,旁若无人,男生的手正在女生身上放肆摸索。 两人对视一眼。 云雾来小声说:“听说电影院的摄像头是红外线的,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祝凯旋“唔”了一声。 继续看电影。 可旁边变本加厉。 云雾来余光注意到,那女生的头埋了下去,正在上下动作。 这么大尺度的吗…… 相比她用余光的隐晦,祝凯旋直接扭头看了一眼,还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与自己无关,云雾来还是觉得尴尬无比,尴尬癌彻底发作。 为了缓解尴尬,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假装自己很投入电影剧情,同时,她把手伸进了爆米花桶,打算吃一口//爆米花。 好巧不巧,祝凯旋也伸手进来。 两只手在桶里撞上了。 云雾来额角一跳,浑身仿佛触了电,仓皇间,第一反应就是躲。 祝凯旋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在床上时刻和生病特殊时刻之外,有主动的亲密接触。 云雾来没敢大动作,小幅度甩了两下,但没能把他甩开。 她的脸在剧烈燃烧,幸亏环境昏暗,不会叫他看出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营造一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假象:“松开,监控在看着。” 话音刚落,云雾来眼前一暗,唯一的光源也被挡住了,他的脸斜着覆盖过来,鼻梁相抵,她的嘴唇被同样温暖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他在亲她。 很克制,一触即离。 好半天,云雾来才说:“监控在看……” 她脑子变浆糊了,现在她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祝凯旋不理会,又凑近来亲一下。 云雾来看着他的眼睛,彻底失言。 过了很久,祝凯旋忍不住轻笑一声,低声问道:“云雾来,你傻了?拉个手,亲一下,又没干嘛,看到就看到了,你在紧张什么?” 41、第 41 章 云雾来真情实感地疯了。 对啊,就算监控在看, 拉个小手亲个小嘴怎么了吗,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家电影尺度都比他们大。 她就是心里有鬼, 顺带着智商全喂了狗。 回想起自己刚才是如何故作镇定事实上漏洞百出, 她就恨不得一掌劈晕自己,在祝凯旋眼里,她那个模样大概跟个智障儿童差不多吧。 仅此两次浅尝辄止的亲吻,祝凯旋没有继续。 他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 私底下随便怎么疯,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不会和她有过激的亲密举动。 不止是出于对自身形象的维护, 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对女生的尊重和保护。 祝凯旋靠回椅背,继续看电影,只有手还在爆米花桶里轻轻攥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云雾来浑身的触觉神经全跑到手上去了,他的手掌几乎将她的手包裹起来了, 偶尔稍稍攥紧, 而后又松开, 似是无意的举动, 但他的指尖像淬了滚烫的温度, 每一下微不可察的细小动作,都能轻易灼伤她。 这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既是甜蜜, 更是折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自己掌心开始出汗了。 云雾来疯狂给自己进行心理辅导和思想疏导。 云雾来,你已经25岁了,是个成熟的少妇了,不要搞这种15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才搞的娇羞戏码了! 这个拉着你手的男人,你特么都跟他睡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就算不说以前,光最近你都多少次打算履行夫妻义务了,不也心安理得吗? 你们睡觉的权利可是受法律保护的! 现在他就只是拉一下你的手而已,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要天经地义。 停止出汗,你到底要紧张到什么时候,难道你又要给他说你矫情的机会吗? 旁边的情侣愈演愈烈,没过多久,两人宛如连体婴一般,难分难舍地一同起身离开。 路过云雾来和祝凯旋身前,祝凯旋的腿几乎占满了整个过道,挡住了去路,他看了两人一眼,张大两膝,给两人腾走路的空间。 右腿因此贴到了云雾来的左腿。 那两人走过了,但是他没有把腿收回来,依然贴着她。 虽是冬天,不过两人都是打死不穿秋裤的物种,外裤厚度也和夏天穿的没什么区别,体温很轻易地穿透了两层薄薄的布料,熨合在一起。 云雾来给自己做的思想工作彻底宣布无效,隔壁情侣的走开给了她灵感,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尿意。 她挣了挣,想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她刚有动作,祝凯旋就攥紧了她的手。 云雾来挣脱失败,好声好气地说明原因:“我去下洗手间。” 大荧幕画面不停光影变动,祝凯旋的脸也因此忽明忽暗,他眉头轻轻一挑,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我去下洗手间。”云雾来重复。 祝凯旋终于把手松开了,但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云雾来费解,皱起了眉头。 上个厕所还要确定什么?莫名其妙。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出于不争气害羞,她当着他的面,从包里翻出纸巾和卫生棉条,颇为趾高气昂地走开了。 背后传来他一声轻笑,混在电影的巨响之中。 云雾来却听得分明。 进到女厕所,云雾来终于明白祝凯旋为什么要问那句“你确定?”了,女厕所里的某间隔件传来异常暧昧的声响,虽然因为听到有人进来,已经克制许多,但是压抑的喘息仍然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厕所空间里,女人甚至忍不住泻出一丝微弱的呻////吟。 云雾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真是服了。 不但服这对很按捺不住的情侣,最服的还是祝凯旋的神机妙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味,令人倍感不适。 在这种环境下,打死她也是尿不出来的。 她只得回去播放厅。 走了几步气不过,原路折回,推开门骂了句“要搞不会回家搞啊?” 里面变成窒息的沉默。 骂完,云雾来就舒坦了,用力碰上了门。 里面男人反应过来了,气急败坏地吼道:“要你管?!你谁啊?” 我就管。云雾来腹诽着走远了。 电影厅内,祝凯旋坐在座位上,姿态悠闲,欣赏她的黑脸比看电影有趣。 “怎么这么快?”他明知故问。 云雾来瞪他一眼:“闭嘴。” 祝凯旋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恶劣态度,还要说风凉话:“我不是提醒过你了?”他又瞎给她起外号了,“云雾傻。” “你那是提醒吗?”云雾来冷哼一声,在座位坐下来。 “不是吗?”祝凯旋漫不经心地反问,“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跟直说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云雾来没好气:“不好意思,没听出来。” 祝凯旋笑了一下,说:“好,都怪我。” 云雾来撇嘴,这还差不多。 他难得认错这么干脆。 祝凯旋极其自然地伸手过来,重新拉住了她的手,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揶揄:“都怪我太绅士了,没让你见识过男人在外面究竟可以野到什么地步。” 云雾来:“……” 《前任哪里跑》总的来说乏善可陈,槽点更是不少,勉强打发时间,反正要是在视频播放软件上看,云雾来绝对不可能坚持看完。 电影讲的就是一对因为三观不合所以争吵频频情侣,分分合合几次,最后终于来了一次正式的分手,电影花大篇幅描写了他们分手以后各自寻找新的出路,努力接触新的人,但夜深人静和无数个回忆复苏的瞬间,又是如何失魂落魄。 他们酩酊大醉,他们痛哭流涕。 两年后,女主终于答应了现男友的求婚,在她的婚礼上,男主也终于大彻大悟,前去抢亲。 令他意外的是,婚礼上只有女主一个人,没有新郎,没有宾客。 原来女主根本就是打算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电影以男主抱着女主旋转,女主飞扬的婚纱裙摆作为最后一幕。 虽然电影和破镜重圆相关,但云雾来没有太多感同身受的点。 因为感情磨尽分手两个人,在各自生活的那些日子里,其实没有那么激烈的感情可言,一切都被时间的洪流冲淡了,不管是爱恨,亦或是想念,都变得温温吞吞。 当然偶尔也会有惦记,那么努力爱过的人,在心里没有全然接纳一个新的人之前,是绝无可能忘个干净的,但绝不至于像电影里那样,仍把对方当成自己生活的重心,稍有风吹草动,就惊天动地。 他们分开的三年时间里,大部分时候,云雾来甚至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对祝凯旋的感情。 她不找新的人,不是因为爱他,是因为忙,还有内心深处对婚姻的敬重。 现在她坐在他身边心跳如擂鼓,与其说是念念不忘,更不如说是重新的吸引更为妥当。她忘记自己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有点矫情的话:每一次我遇见你,我都无法克制自己重新爱上你。 至于她对祝凯旋,究竟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祟,还是爱情的铁树重新开花,仍有待考证。 挨到电影结束,两人没等片尾彩蛋和花絮,站起来一起走出播放厅。 “你觉得怎么样?”云雾来问祝凯旋。 “一个字。”祝凯旋打了个哈欠,“假。” 英雄所见略同。 “到位。”哈欠是会传染的,云雾来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把包递给他,“我去下厕所。” 她也不想又去那个卫生间,但现在早就过了商场的营业时间,只有影院内部的这个厕所还开着了,她别无选择。 祝凯旋脸上露出一抹顽劣的笑容来:“你又要去了?说不定人家还没结束呢。” 那俩人自从去了厕所,就再也没有回来。 云雾来白了他一眼,淡定地走开了。 这都过去一个半小时了,厕所里面不能躺不能坐的,没地休息,要是真的还没结束,她都忍不住要给他们两个颁个奖了。 尽管很笃定,但当她推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屏息,听了一小会。 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异动,她才放心地把门推大,走了进去。 从卫生间出来,云雾来大老远看到祝凯旋在跟一个年轻女人聊天,两人相谈甚欢。 根据身形和模糊的面部轮廓,是个美女。 云雾来停下脚步,决定不去打扰,虽然说祝凯旋这几年来貌似挺检点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是他哪一任红粉知己,她过去当电灯泡就没意思了。 她要当一个合格的便宜老婆,严格执行三不原则:不问不查不吃醋。 比如上次她看到祝凯旋那张童年亲亲照之后的表现,现在想来就非常不合格,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会处理得大气又淡然,不会留下任何吃醋的话柄给他。 祝凯旋又笑着说了两句,看到她了,朝她招招手。 云雾来这才走近。 “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云雾来。”祝凯旋完全没有遮遮掩掩,大方向对方揭露了云雾来的身份。 看来不是什么红颜知己。 “你好你好。”那女生热情地伸出手来,“我是祝凯旋的发小,小时候总是一起玩,好多年没见了,还是前几天你俩上热搜的时候才知道他长什么样的。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认呢,一问果然是。” 发小? 好多年没见? 云雾来脑海里浮现出祝凯旋那张亲亲照来。 再寒暄两句,双方告别。 “恣意,加个微信。”祝凯旋叫住那个女生。 42、第 42 章 云雾来还记得自己刚才发过什么誓:大气又淡然。 常年不见的老朋友见面了加个微信很正常,就算两个人小时候有过什么亲密举动, 谁还能把左右手都分不清的年纪当真。 所以她神色如常, 完全没有表现出不高兴。 回去路上, 祝凯旋迟迟没有给一句解释,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雾来心头一股郁结之气越来越浓,眼见祝家快到了,她大气又淡然地使唤祝凯旋:“送我去酒店。” 祝凯旋开车空隙抽空看她一眼:“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云雾来看着窗外, “我本来就是住酒店的, 总不能真的长期在你家待下去了。” “哦。”祝凯旋很淡定地应了, 随后自觉在前方红绿灯掉头, 往宴森酒店的方向开。 云雾来看着窗外,内伤得厉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明明知道她介意他初吻骗人,怎么可能猜不透她现在在想什么,他就是压根不想哄她。 渣男,趁着黑灯瞎火拉她的手还亲她, 现在连给个解释哄下她都不愿意, 她真是疯了才在电影院让他为所欲为。 除此之外, 她还做了个决定:今天连夜打包行李, 明天就回巴黎。 不伺候了, 什么人啊。 来到宴森酒店,祝凯旋没走下客通道,而是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祝凯旋目不斜视:“我去你那拿下领带。” 他指水枪滋人过后他落在她那的领带。 很明显, 这只是一个上楼的借口。 他还能在意区区一条领带不成,要是真的在意,上回就拿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祝凯旋侧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不会给我扔了吧?” 云雾来沉默。 她要是说扔了,他就不能用拿领带的理由上去了,但她现在很气,不想跟他说话,更不想轻易放他上楼。 总之,心情很矛盾。 “真扔了?”祝凯旋追问。 他语气调侃,表情也不怀好意,云雾来怒上心头,彻底断了放他上楼的念头:“早就扔了。” 渣男有多远滚多远,别想去她房间。 “哦。”祝凯旋面露惋惜之意,并不争取,直接弃权,“那算了。” 车停下以后云雾来一个人下了车,又一个人上了楼,祝凯旋坐在车里,没有丝毫挽留,等她关上门,他就把车开走了。 引擎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在地下车库回荡,不一会就彻底消失了。 电梯上行过程中,云雾来给远在巴黎的小安发了条微信:我明天回,买上午的票。 小安没有多问,乖巧地答应下来:好的,雾来姐。 小安动作很快,云雾来到房间没一会,就收到小安的机票订购界面的截图,明天九点多的飞机。 云雾来发了个“ok”的表情。 已经十二点多了,时间紧迫,她放下手机,当机立断洗了澡。 等洗了澡出来,她打算收拾一点行李,全拖到明天再整理的话,她怕赶不上飞机。 落了不少东西在祝家,今天购物买的那些东西也都送去祝家了,不过反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要就不要了。 祝凯旋的领带被保洁收拾在衣柜里了,她扯下来,胡乱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渣男。” 还有这个手表,她摘下来丢到一边,刷祝凯旋的卡买的情侣表,她不戴了,不过她才不跟他假清高,她就要带走,大不了到时候二手卖掉。 她可不是祝凯旋能白嫖的女人。 正忙活着,门铃响了。 这个点了,来人是谁不言而喻。 云雾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 果然是祝凯旋。 他来干什么? 他还知道来? 他怎么不去找他的发小? 要不要她祝他们百年好合啊? “你有什么事吗?”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不夹杂私人情绪。 祝凯旋注视着猫眼,尽管知道他看不到她,但云雾来还是有种正在和他对视的错觉,她往旁边移了移,不再看猫眼。 “我不信你扔了,我自己来检查。”他说。 云雾来拒绝开门,呛道:“不信拉倒。” 祝凯旋再扣两下门:“真不开?那我敲一晚上门了。” “你再敲一下我就打电话投诉了。”云雾来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恶狠狠地威胁说,“骚扰良家妇女,你等着去派出所过夜吧。” 房外安静两秒。 云雾来合理怀疑祝凯旋又走了,今天的他格外没耐心,一而再再而三轻易放弃。 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会不懂她,如果表现出不懂,说明他只是不想迁就。 她打算再看一次猫眼,好做确认。 还没挪到猫眼口,门“嘀”地一下,应声而开。 祝凯旋推门,门被她的身体挡住,他怕撞到她,所以没敢用力,只开了一条小缝。 云雾来气急攻心,拉大门,质问道:“祝凯旋你哪里来的卡?” “问大堂要的。”祝凯旋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张门卡,亮给她看,右手拎了个购物袋,不知道装了什么。 云雾来怒气冲冲:“大堂凭什么给你我的门卡?” 大堂问都没有问过当事人,就私自给外人房卡。超五星的酒店就是这么办事的? 祝凯旋满脸无辜,先发制人:“你别投诉啊,不然惨的是你的好朋友。” 祝凯旋跟宴随说自己要哄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越过程序给房卡不过是宴随一个电话的事情,她的吩咐大堂哪里敢不听,二话不说就给了祝凯旋房卡,还恭恭敬敬把她送上了电梯。 云雾来确实不能跟酒店算账,她总不能砸宴随的场子。 无处发泄,大晚上把她气得想尖叫,再加上生理期人本来就比平时更为敏感易怒,她眼眶都红了一圈。 祝凯旋还是懂见好就收的,他收了顽劣的笑,抬手摸摸她的脸,语气也温柔下来:“好了,你怎么还越来越不经逗了。” 他从小到大有一个恶趣味从来没有改变,那就是喜欢看喜欢的女孩子生气。 云雾来打落他的手:“你别给我动手动脚。” 放狠话效果甚微,因为她说话是哽咽的,她也不想自己这么不争气,但她实在太生气了。 “刚才电影院那个女的,不是小时候照片上的人,她是我的邻居外加小学六年的同学。”祝凯旋说。 云雾来冷笑,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的态度不对。 等那阵情绪过去,她收拾好情绪,语气强硬多了:“哦,那又关我什么事?” 门开了太久,房门口的感应装置开始发出不间断的“滴”声警报。 “还有事没,没事我要睡了。”云雾来的手始终没离开门边,随时准备关门。 祝凯旋说:“有。” 云雾来不耐烦:“还有什么……” 她话没说完,因为他扔了手中袋子,袋子应声落地的同时,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下来。 还有吻别。 事发突然,云雾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的舌///尖顺利撬开她的嘴唇,她才如梦初醒,挣扎起来。 祝凯旋的手移到她后腰,将她推向自己,她的两只手也因此牢牢挤在他们身体中间,再也无法动弹。 她刷过牙了,口腔里是兰花和薄荷混合的牙膏香气,淡雅又清冽。 令人着迷。 男性力量面前,女人的反抗不过是蚍蜉撼树,他甚至没有用到半成力,她就已经无法动弹。 有的时候,人会享受这种属于强者的绝对压制,看对手丢盔弃甲,一败涂地,除了束手就擒没有第二条出路。 她的身体渐渐软化下来,到最后,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并且,也不想再挣扎了。 她快融化在他的怀抱和亲吻中了,先前的愤怒偃旗息鼓。 女人是一种很好哄的生物,嘴硬心软,心上人热情到剥夺呼吸的亲吻是治愈她的不二良方。 有巡逻查房的酒店工作人员走过,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俩人,虽然诧异这对男女为什么不进门办事,但良好的职业修养令她们目不斜视地走过,没有出声打扰。 云雾来印象中,祝凯旋从不会在公开场合对她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停止吻她,并且将她完全挡在自己的身体后面,不让她暴露在别人的视线当中。 这种被保护被尊重的感觉,令云雾来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 感应装置的“嘀”声还在继续,待酒店工作人员走远了,祝凯旋松开她,伸手揩了一下她湿漉漉的唇角,微微低下头,试探性地问:“还生气吗?” 云雾来的眼睛还是水光潋滟的,像蒙了层雾,大脑再懵,也不影响她否认自己生气的本能反应:“我本来就没生气。” 祝凯旋笑一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我走了?” 云雾来迟钝地点点头,而后又察觉出不对劲来:“你怎么走?” 他起反应了。 祝凯旋明知故问:“那我怎么办?” 云雾来眼神闪躲一下,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说:“那你要么留下吧。” 她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下午等你的时候看了篇恐怖小说,有点害怕。” 祝凯旋又笑了,半晌,他松开她,应下:“嗯。” 借口很拙劣,云雾来刚有所缓和的脸再度滚烫,她率先进屋,他跟进来,手里拎着那个袋子,随手放到电视柜前。 “这什么?”她随口问道。 祝凯旋说:“我的换洗衣服。” “……”云雾来差点爆粗口。 又被套路了。 这人打得一手好算盘,根本就是做好了过夜的打算,却非要她自己说出来。 明明是他死皮赖脸留下来的,现在变成她热情洋溢邀请他住进来了。 云雾来暂时没空理会,因为想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垃圾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云雾来有点心虚,趁他没发现,她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催促说:“你快点去洗澡”,一边不动声色走过去,把垃圾桶踢到了电视柜下。 “好的。”祝凯旋很听话,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睡衣。 云雾来松了一口气。 转身前,祝凯旋说:“垃圾桶里的领带跟我那条还挺像的。” 云雾来:“……” 祝凯旋:“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同一条。” 云雾来:“……” 祝凯旋进到浴室,就听到她在外面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叫。 他透过浴室的透明玻璃,看到她趴在床上,愤懑地捶了一下床。 云雾来再直起身来的时候,看到祝凯旋正在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而且一边看她还一边解衬衫扣子。 她恼羞成怒地吼:“开隐私装置!” 这一晚云雾来睡得不错,在祝凯旋的监督下,没有靠助眠药物,辗转反侧一会,最后成功入睡。 而祝凯旋又是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这已经是连续第四晚了。 自从和云雾来住到一起,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不是在照顾发烧的她,就是在照顾发情的自己。他几年没碰女人,深夜最按捺不住时候身边躺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尤物,真的不是开玩笑。 云雾来提出要回酒店睡的时候,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想这样也不错,把她送到酒店,然后他回家,各睡各的,省得半夜又被她勾得不上不下。 不过想到她在国内留不了多久,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他还是回家拿了换洗衣物过来。 和昨夜一样,他依然没抱她,离她两尺之外。 半夜她凑近过来,手臂搭到他身上,他没忍住,占她便宜,亲亲摸摸,动手动脚一番。 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手机铃声大作。 两人都被吵醒,云雾来把头埋进被子里,隔着被子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试图阻挡魔音入耳。 祝凯旋不堪其扰,眯着眼睛爬起来,发现是她的手机,他认命地伸长手臂过去够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小安”。 他隔着被子推了推云雾来:“云雾来,你助理电话。” 云雾来扭了一下身子,不理人。 祝凯旋就接起来了。 听到是男人的声音,小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祝先生?” 祝凯旋闭上眼睛躺回去:“不然呢?” 这不是废话吗,大早上睡意朦胧接云雾来的电话,除了他这个正牌老公,还能是谁? 小安放心了:“祝先生,请问雾来姐在吗?” 祝凯旋“嗯”了一声:“还在睡,有什么事吗?” 小安:“可以麻烦您催她一下吗,她该起床了,因为她的航班再过两个小时要起飞。” 航班? 起飞? 祝凯旋“嚯”地睁开眼睛,瞌睡彻底醒了。 43、第 43 章 挂断电话以后,祝凯旋盯着被子里那团鼓鼓囊囊的人型物体看了好一会, 伸手把她被子给掀了。 云雾来马上就发脾气了, 她抬起头来, 头发乱糟糟地散了一脸, 伸手胡乱地抓被子,崩溃喊道:“祝凯旋你干嘛啊?有病!” 祝凯旋嗤笑一声,抓紧了被子,全堆在自己身上, 不让她扯过去。 论力气, 云雾来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眼见抢被子抢不过他, 骂他他无动于衷,手脚并用地打他也不管用,她昨晚起码两三点才睡着的,这会正是困得六亲不认的时候,还管什么矜持,只知道一味挤到他旁边分被子。 她大半个人都扒拉在他身上。 温香软玉在怀, 祝凯旋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 他再度掀走了被子, 并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把她的愤怒给将了回去:“云雾来, 起床,你别忘了你要赶飞机。” 云雾来大脑当机了,她还维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 干瞪着眼,一张脸上全是困惑。 过了一会,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前一天叫小安给她定了回巴黎的机票,刚才那个电话也是小安打来的。 可问题是,昨天被祝凯旋哄好以后,她就有点舍不得走了。 她记得自己叫小安退签了呀。 顶着祝凯旋的眼神,她打开微信确定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微信没发送成功,那条“小安,帮我退票吧,我暂时……”还没打完,正躺在输入框。 她记起来了,昨天她打完这段字的时候祝凯旋刚好洗完澡出来准备上床,虽然他们目前还不是可以看对方手机的关系,祝凯旋应该是不会凑近过来看她在干嘛的,不过保险起见,云雾来还是把手机给锁屏了,想着一会再跟小安说也不急,结果后来就把这茬给忘了。 云雾来偷偷观察祝凯旋的脸色,发现他眉宇之间一派平静,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失望的神色,虽然他的行为处处都透露着他心情不是很好,但云雾来还是自欺欺人地去拽被子,小声说:“行李还没收拾呢,怕是赶不上了,就不去了吧。” “怎么会赶不上?”祝凯旋打量着她的房间,友情建议说,“你貌似没有太多要收拾的东西,应该来得及,收拾好我送你去机场。” “……”云雾来沉默一会,终于认命接受他较了真的事实,目前这个状态,睡是别想睡了,她揪着床单,干笑着问道,“祝凯旋,你生气了吗?” 祝凯旋不假思索:“没有啊。” 他语气温和:“确实还赶得上,你快点起床吧。” 云雾来自知理亏,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也就剩下耍赖一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回去了,枕头压在后脑勺上面,从祝凯旋的角度看,她就像只遇到危险就只知道把头埋进沙子的笨鸵鸟。 她的声音压在枕头下面闷闷的:“我回去巴黎暂时也没什么事。” 祝凯旋不为所动:“既然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订机票回去?” “……”云雾来词穷了,过了一会,她飞速转动的脑袋终于找到不走的理由了,“我今天大姨妈第三天,长途飞机很不方便的。” 说完,她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云雾来,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借口小天才。 这临危不乱的反应能力简直没谁了。 祝凯旋不说话了。 云雾来捂住肚子,加重苦肉计的筹码:“而且我肚子也有点痛。” 祝凯旋依然没有说话。 云雾来看不到他的反应,没法从他的微表情揣测他的情绪,她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苦肉计不管用了? 正忐忑着,一床被子飞了过来,劈头盖脑把她罩了起来。 脚露在外面,她踢踹着被子,要把脚也藏进去。 一只手把她的杯子拽下来些,盖住她的脚。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她在被子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祝凯旋没有上床来,他去浴室洗漱了。 云雾来隔着被子听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探出被子望出去,看到他头一回自觉打开了隐私装置。 得,看来是真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否认生气不是女人的专利,只要男人愿意,他们可以比女人装得更像回事。 云雾来努力回想自己曾经是怎么哄祝凯旋开心的,她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本来他也很少对她生气,导致她在哄人这方面的经验并不丰富。 为数不多的几次,她随便撒个娇,或者亲亲抱抱就能解决。 实在过分的情况下,她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就万事大吉了,接下去的事情压根都不用她操心。 可问题是她现在不是能用这些招数的身份,互相试探的阶段,打死她都不可能对他这么主动。 祝凯旋洗漱共花了约莫十分钟,这十分钟云雾来一直在展开激烈的头脑风暴,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哄她那便宜老公。 他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但是,这个话题中断这么久了,再捡起来会不会很生硬,很怪异? 她应该用什么语气、什么措辞说出来? 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又应该怎么摆才自在? 祝凯旋穿着浴袍出来,走到衣柜前拿了准备换衣服。 浴袍脱到一半,他从镜子里发现云雾来正盯着他看,大有要旁观他换衣服的架势。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的第一时间,云雾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了。 饶是如此,脱和穿的动作全印在她余光里,灼伤眼尾那一点红,等他穿好了衬衫和西裤,她才大大方方地重新看过去,结果又跟他对视上了。 云雾来把腮边的头发拢到耳后,说了开场白:“你今天这么早要去上班了?” “嗯。”祝凯旋不咸不淡地应了,弓下腰,单腿站立穿袜子,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穿戴整齐了。 眼见他已经开始扣西装外套的扣子,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云雾来眼一闭心一横,也不管自己的话题会不会很突兀了,把刚才那个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说出来了:“待在锦城很无聊,所以我才想走的。” 祝凯旋扣纽扣的手一顿。 有戏。 云雾来趁胜追击:“阿随很忙,不可能每天陪我,云霜也忙着照看我干妈,虽然你妈妈对我很好,但是我们还是有代沟的,我总不能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吧。” 她离开这座城市太久了,人和人许久不见都难免有些生分,人和地也是如此,分开久了,彼此之间会有隔阂,每一方水土都透着陌生的气息。 她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融入这里。 原本只是想作为借口为自己买机票的事情开脱,但说着说着,她没了演戏的成分,她低头剥着自己的指甲,嗓音也低下去:“还有你也挺忙的。” 云雾来抬眸看他,重复:“我真的很无聊。” 帷风集团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整。 到了九点五十五分,祝凯旋的办公桌前还是空的。 虽说祝凯旋身份特殊,上下班时间很自由,平时迟到早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今天十点钟他有一场比较重要的小型会议要开,参会人员已经全部都在他办公室内部的会议室里集合了。 祖婉看了下时间,打算打个电话催上司一下,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等十点整会议开始,她大概是需要帮他拖延一下时间。 她一边拨通电话,一边确定话术。 “叮。”与此同时,总裁梯提示到达音,祖婉寻声望去,看到电梯门开,祝凯旋从里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朝她扬了扬正在震动的手机。 “祝总。”祖婉挂断电话,向他打招呼。 祝凯旋背后跟出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来,她穿了一身复古的菱格大衣,大衣下是光裸的小腿和漂亮的高跟鞋,头顶戴了顶大衣同色系的大礼帽,一头浓密的长发垂至半腰,她半低着头,上半张脸被帽檐遮挡,只能透过帽檐垂下来的网格状面纱,看到她尖巧的鼻尖和嫣红的嘴唇。 从头到脚都是大写的精致,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隆重的宴会。 尽管祖婉只见过自家夫人寥寥数面,但能成为帷风集团继承人助理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有两把刷子,就算凭着那模糊的下半张脸,她也一眼把云雾来给认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问好:“夫人。” 云雾来颔首,冲祖婉笑了一下。 “里面人都到了吗?”祝凯旋问。 祖婉:“是的祝总,全都到齐了。” “嗯。”祝凯旋脚步不停,他偏了偏头,示意祖婉,“她在家无聊,我把她带来了,一会我开会你不用进去了,陪她吧。” 祝凯旋目前有三个助理,祖婉是能力最强的那一个,他把最得力的留着照料云雾来。 云雾来蹙眉,当即否决了:“用不着。” 她忍不住反思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点,导致他就连开个会的时间都怕她无聊,要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啼笑皆非的同时,不可否认,有点感动。 祝凯旋没有收回成命,祖婉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异议:“是,祝总。” 自家夫人头一回来公司视察,事情确实非同小可,需要认真对待。 办公室外的等候厅里,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趴在茶几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正在几张白纸上涂涂画画,看到祝凯旋,她展开了笑脸,甜甜地叫道:“祝叔叔。” 祝凯旋冲她笑着点点头。“李缇又带孩子过来了?”他问祖婉。 祖婉说:“是的,说是生病了没去上学,家里实在没人照料,只好带过来了。” 李缇是公司宣传部门的人,还很年轻,但工作能力很强,职位已经不低,早两年前和丈夫离了婚,孩子归她,单亲妈妈兼顾事业与孩子,各种辛苦不必多说。 祝凯旋知道情况以后,对李缇多有照拂,也给她可以随时带孩子来公司的特权。 但最近,李缇带孩子来公司的次数未免过于频繁了些。 只是,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过的,祝凯旋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吩咐祖婉:“那你们多照看着点小孩子。” 然后回头看云雾来,提议道:“等我一会,我开个会,你要不补个觉。” 云雾来看着小孩画画,注意力完全不在祝凯旋身上,她心不在焉地驱赶道:“哎呀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想干什么还用你说吗。” 祝凯旋被她叼了几句,但是完全没有生气,还笑了一下,然后进去会议厅了。 祖婉是三年前到祝凯旋手下当差的,她不单是祝凯旋的工作助理,也是工作助理,算是这几年来和祝凯旋接触最多的人,所以比谁都明白祝凯旋的感情状况是怎么样的,他这个所谓的老婆,根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前头三年音讯全文,祖婉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两人先前在qc庆功宴上伉俪情深的模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 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越是藏污纳垢,祖婉在这个圈子待了那么多年,见惯了上流社会的荒唐事,祝凯旋和云雾来的婚姻,商业联姻也罢,热点炒作也罢,反正不可能有真情,他们的关系甚至比逢场作戏还要寡淡。 但就在这一刻,祖婉突然发现自己的猜测可能存在着偏差。 祝凯旋平时对别人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但是有些人即便在笑,也会散发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祖婉深知顶头上司和颜悦色的外表下藏着他自己想法和原则,不容别人越界,谁曾想到在自家老婆面前居然这么没脾气,这不是假装,因为她甚至从中品出了宠溺的意味。 祖婉心下诧异,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她越发敬重地招呼云雾来:“夫人,这边请。” 云雾来不肯跟着祖婉走,她向小朋友走去,说:“我看她画会画。” 祖婉依着她,然后给她递来了茶水和小零食。 小朋友画了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小人,还给她画了两只扎着蝴蝶结的小辫,正在很认真地画一个个头高点的人。 “这是你吗?”云雾来问。 “对呀,你怎么知道?”小朋友脸上也被画了一条红色的水彩笔,看起来很搞笑,她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怎么样,很像我吧?” 云雾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呀。”她又指指小朋友正在画的人,“这是你妈妈吧?” 小朋友简直要崇拜死她了:“对啊!你怎么知道?” 云雾来笑:“我什么都知道。” 说着,她想捞一两根笔画画打发时间,她是设计师,画工当然不必多说,素描、水彩,速写……都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特长。 但是小朋友很小气,一把抱住了自己的24色水彩笔:“不行,这是我的彩色笔,不借你。” 云雾来:“……” 她有点落面子,但嘴上不肯落下风:“不借就不借,我才不稀罕,我家里还有240色的水彩笔呢。” 以小朋友的见识,48就是水彩笔最大的数字了,所以她当然不相信云雾来说的话:“你吹牛,哪有那么多颜色的水彩笔啊。” “不信拉倒。” 友好的氛围破坏了个精光,小朋友防贼似的护着自己的水彩笔画画,云雾来则拿过手机刷新闻,中间隔了老远的距离,谁也不理谁了。 一旁的祖婉跟云雾来打了声招呼,走开了。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她踩着高跟鞋匆匆回来。 云雾来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一看,就愣住了。 祖婉手里拎了一个行李箱般的盒子和一沓画纸。 云雾来认得出来,那是一盒500色的彩色笔。 祖婉把画纸和行李箱……不,把彩色笔盒子放到她面前打开,琳琅满目的彩色笔按照色系排列整齐,颜色详细到令人咋舌。 小朋友直接就给看傻了,小嘴张大,老半天都没合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颜色的彩色笔,天哪,居然还分了那么多层,每一层都有那么多颜色?! 少说也有一百种颜色吧?! 别说小孩了,就连云雾来也有点傻眼。 “这什么情况?”她费解地询问祖婉。 祖婉解答了她的疑问:“夫人,您想画画的话,祝总叫我给您准备了笔和纸。” ——祖婉,她在干嘛? ——祝总,夫人想画画,但是李经理的女儿不肯借她彩色笔,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那你也给她去买盒水彩笔来。 ——好的。 祖婉去给云雾来买水彩笔的路上,又收到了祝凯旋的消息:记得要给她买颜色最多的。 44、第 44 章 云雾来一下子就想到高三那年的儿童节了。 一年一度的装嫩日,更是变相的情人节, 学生们相互送qq糖、旺仔牛奶、彩迪卷之类充满童年回忆的零食, 学校超市早有准备, 提前备了货, 誓要大赚一笔。 男生们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要表现大方和浪漫,买qq糖都是以串为单位的,有些是成双成对带回教室的,有些是男生单独抱回去的, 谁送的和送谁的, 都能引发学校内部的新一轮八卦。 祝凯旋看了一眼人挤人的小卖部, 对云雾来说:“走吧。” 他不打算进去挤。 十几岁的女生, 总归会对那些不实用的东西抱有期待,云雾来当然也是想要儿童机礼物的,礼轻情意重,高考前最后几天了,就算是图一乐呵也好。 不过如果祝凯旋不主动给的话,她不会主动问他要。 一起回到教学楼以后, 两人分别回了自己的教室。 没过两分钟, 祝凯旋再度出现在高三九班门口, 教室里响起几道惊呼。 他给她带了一袋旺旺大礼包。 里面有旺旺各种各样的零食, 还有一大张贴纸。 可谓万众瞩目, 比小时候收到旺旺大礼包还要惹人艳羡,据说他们毕业后,每逢儿童节, 嘉蓝都会流行送旺旺大礼包,他们的传说经久不衰,被学弟学妹们称为旺旺夫妇。 那个当下,云雾来表达了对旺旺大礼包的嫌弃。 因为这个礼物实在是太奇葩了,放学以后,她顶着所有人震惊的目光,简直头皮发麻,天知道她是怎么看似淡定地把它一路抱回家的。 嫌弃是真的,但是心里的甜蜜和窃喜也是真的,回到家,她把贴纸贴到了自己书桌前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是真的拥有一颗很有趣的灵魂。 现在这盒500色的彩色笔,和当年那袋旺旺大礼包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她的心情,也如出一辙。 祝凯旋似乎天生就懂如何讨女孩子开心。当他开始撒网,哪条鱼能抵抗呢? 幸亏这人还算老实,不然他一定是锦城第一海王,养鱼无数,她当年那个段位,大概只剩被他玩死的份。 一旁的小朋友还陷在震撼中无法自拔,她幼小的世界观被这盒过分浮夸的彩色笔给刷新了。 云雾来已经开始涂涂画画了,姿势很专业,看似随意,事实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张男性面部轮廓来。 小朋友回神了,她哪里还有心情自己画画,只眼馋地看着云雾来动笔,想借彩色笔,但想到自己刚才是如何小气,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云雾来的余光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心情很好,小小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报复心,就选择大人不记小人过,招呼小朋友:“呐,借你画,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拿吧。” 小朋友很懂礼貌:“谢谢阿姨。” “……”听到这声阿姨,云雾来有些许惆怅,国外不流行叫陌生人叔叔阿姨,乍一听到,她有点难以接受。 虽说算算年龄,她受下这一声阿姨并不冤。 这么一想,更惆怅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昨天还只是那个,既甜蜜又羞涩地抱着旺旺大礼包走在嘉蓝的学生妹呢? 接下去,一大一小开始井水不犯河水地画画。 云雾来画了一张祝凯旋,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谢他送她500色彩色笔,让她在小朋友面前赚足了优越感。 画得很潦草,而且不是很像,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实在见他太少的缘故,他的容貌怎么都没法在她心中成型,最终只能按照理性的印象,画了他最有特点的桃花眼和眼尾的小痣。 但桃花眼也有无数种形态,她画的并不是他的模样。 “祖婉,你看着是谁?”云雾来上下各捏住画纸一端,展示给祖婉看。 “是祝总吧?”祖婉很给面子,“夫人画得很像。” 下属的话听不得,尽是些虚伪的恭维。 云雾来把主意打到了小朋友身上:“你觉得呢?” 小朋友早就跃跃欲试了,马上积极地给予了评价,很诚实的那种:“一点都不像。” 云雾来:“……” 她想自己确实是挺难伺候的,别人说像她不信,别人说不像她又不高兴。 罢了,就当是太久没画人像写真,手生了吧。 小朋友说:“我画的才像。” 云雾来乐了,她把纸放到一边,凑近去看小朋友画的画。 小朋友又画了个男人,是三个人里面个头最高的,跟代表妈妈的女人一起,一左一右拉着小女孩的手。 “这是你爸爸吧?”云雾来问。 小朋友说:“不是。” 这么明显的一家三口画,不是爸爸还能是谁?云雾来没在意,随口问道:“那是谁啊?” “是祝叔叔呀。” 闻言,云雾来停止了转笔的动作,原来小朋友那句“我画的才像”是这个意思。 祖婉的脸色也一下子就变了。 小朋友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两个大人带来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指着自己的作品,热心讲解:“祝叔叔也很高,也是短头发,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 “熠熠。”祖婉紧急打断,“你想吃小熊饼干吗,阿姨带你去买好吗?” 她指楼层里面的自动贩卖机。 不等熠熠回答,祖婉又扭头对云雾来说:“夫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小孩子童言无忌,您千万不要当真。” 云雾来开始重新转笔了,她笑眯眯地看向祖婉:“我带她去吧,正好我也想买水。” 祖婉背上瞬间一层冷汗,说实话,她现在也很懵逼啊。熠熠居然把祝凯旋画到类似于全家福的画上去了,这究竟是小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还是祝凯旋和李缇真的有点什么? 她身为助理,从来没有撞破过两人有什么工作之余的关系。 但李缇还很年轻漂亮,业务能力很强,两人接触机会不少,祝凯旋也确实对她多有关照,祝凯旋长期与妻子分居,碰到合眼缘的女下属,要是把持不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在自家上司的夫人面前,她都得咬死不认:“夫人,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熠熠父母离婚了,平时跟着妈妈生活,她爸爸也不管她,祝总对小孩子很和善,熠熠很喜欢他……” “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云雾来打断,随即放下笔,站了起来,轻轻搭过熠熠的肩膀,“走吧,阿姨带你去买小熊饼干。” 她看似心平气和,但口吻中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浓,祖婉唯恐失态失控,不敢再违背她的意思,只得一边牢牢关注两人的动向,以便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一边将事情通过微信形式,简洁明了地汇报给了祝凯旋。 自动贩卖机就在电梯旁边,祖婉远远看着云雾来带着熠熠买了几样零食,全程神态轻松,根据两人的互动,云雾来就连基本的盘问都不曾有。 祖婉一边惶恐一边疑惑,这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云雾来很快带着熠熠回来了,她没有在留在待客区和熠熠待在一起,而是直接进去了祝凯旋的办公室。 祖婉松了一大口气,这两个人不待在一起就好,不然这场景简直就是一罐被塞了曼妥思的可乐,就等打开来个大喷发。 原定十二点结束的会议提前半小时终止,一群穿着正装的男女从办公室内部的会议室鱼贯而出,看到外头沙发上坐了个漂亮的女人,都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大家都看过集团的相关报道,而且能出现在祝凯旋办公室的女人当然非同一般,两者一联系,云雾来的身份并不难猜,不过祝凯旋还是郑重其事向下属们介绍说:“这是我太太。” 然后是一大波此起彼伏的问候。 云雾来一一笑着应了,她不动声色地人群中看了一圈,发现祝凯旋的女下属长相都很不赖。 虽然李缇和熠熠长得不像,但是云雾来还是很快锁定了目标。 就凭李缇看她的眼神。 里头那点排斥和反感藏得很深,几乎可以说是□□无缝。 不过还是没能瞒住她。 “李缇李经理是吗?”她微微一笑。 李缇面上闪过意外,显然没想到这头一回出现在公司的集团少夫人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云雾来说:“女儿很可爱。” 令人一头雾水的一句话,李缇满腹的疑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夸自己的女儿,更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熠熠的母女关系。 “谢谢。”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谢道。 等办公室里的人走完了,祖婉从外头帮忙关上门,她可谓是忧心忡忡,叫住了李缇:“李经理,请留步。” 办公室里,两人同时开口。 “这么快开完会了?” “饿不饿?” “不饿。”云雾来抢先回答说。 看来祝凯旋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烈的,居然把会都提前开完了。 祝凯旋留意着她的神态和语气,自始至终,她都表现得很淡定,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他走近,在她身边坐下,看到她手里捏了根细细的头发丝,正在大拇指和食指间旋转着把玩。 她手边有一张微皱的人像画。 有那么一两分像他。 “这是我吗?”他问。 云雾来空闲的那只手把纸递给他:“嗯,像吗?” 祝凯旋接过画纸,认真看了一小会,然后他将纸压到茶几上的纸巾盒下,答非所问:“我对李缇没有任何不该存在的关系或情感。” “真的?”云雾来抬眸,问。 祝凯旋点头,向她保证道:“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从明天开始她会被调到别的部门,不会再在我的手下做事,祖婉已经在跟她谈了。” “嗯。”云雾来朝他伸手。 重逢以来,她头一次那么主动。 祝凯旋把脸凑近过去,任由她细嫩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像蚂蚁爬过,一直痒到心里去,她的手又慢慢绕到他后脑勺,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亮晶晶的瞳孔会说话似的,欲语还休地映着他小小的倒影。 祝凯旋心神一动,扶过她的肩,要吻下去。 就在即将吻到她的那瞬间,他头皮一痛。 “嘶。”他下意识捂住了痛源,问道,“干嘛?” 云雾来手中又多了一根头发,她脸上的温柔表情尽数消失了,只留面无表情,一片肃杀。 云雾来将两根头发放到一起,用一张纸巾仔细包裹起来,塞进包里,她冷笑道:“祝凯旋,那要是是你的种,我就弄死你。” 45、二更 祝凯旋明白了,他的便宜老婆怀疑熠熠是他的女儿, 她先前把玩的那根头发是熠熠的。 现在她收集到了两根头发, 要带着去做亲子鉴定。 “等下。”他啼笑皆非地拉住她。 云雾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还有什么事?” 角度原因, 结合她的杀气腾腾, 那眼神说是睥睨也不为过。 祝凯旋好笑道:“你刚才也这么拔小孩头发的?” “心疼了?”云雾来反问。 祝凯旋不置可否。 在云雾来看来他就是默认了,她冷笑一声:“放心吧,我是从她肩膀上捡的。”说完,她阴阳怪气地补充一句, “你可真是父爱如山。” “……”祝凯旋就友情提醒她了, “做亲子鉴定的话, 头发要带毛囊, 像那种自然脱落的头发可能没法做检测。” 云雾来:“……” 祝凯旋先她一步把她想说的话给堵住了:“放心,我没有相关经验,只不过刚好看过一篇亲子鉴定相关的科普帖,知道一点。” “……” 一时之间,云雾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祝凯旋把她拉下来, 坐回沙发。他被拔了头发, 被冤枉, 被威胁, 不过他心情甚好, 完全没有打算跟她计较,只是再度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是我的孩子。” 云雾来不搭腔,也拒绝跟他有眼神交流。 祝凯旋继续解释:“你知道的, 我很喜欢小孩,每次李缇带她过来,我都会逗她两句,次数多了就跟我熟了,仅此而已。” 云雾来依然不为所动。 祝凯旋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睛,他把玩着她的手腕,眼神探究:“醋劲还挺大。” “你少给我自恋。”云雾来抽手,“这三年我管不着你,但那小孩今年四岁,她要真是你的种,我们家祖坟都让你绿得冒青烟了,我不能讨回公道吗请问。” 五年前她在读研一,他们刚开始异地恋,都处在艰难的适应期,他要是跟别人有染,就是对她不忠。 逻辑是这个逻辑没有错,不过其实内心深处,她并没有怀疑过祝凯旋和熠熠之间的关系,认识他这么久,她对祝凯旋做人的基本道德还是有信心的,以他的性子,如果有了孩子,他一定会负起责任,不会任由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流落在外。 她就是很生气祝凯旋被一个孩子画到全家福里面。 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计较,说她小气她也认了。但她扪心自问,自己、包括认识的所有人,在画这类画的时候,都只会把自己最亲的人画进去,绝对不可能画无关人员,她五岁的时候画全家福,只画父母和自己,就连云霜都没画进去,因为小孩子有嫉妒之心,妹妹的出生分走父母不少的关注,最开始那会,她没有办法接受云霜的存在。 她合理怀疑祝凯旋平日里的态度给了母女俩足够的信号,才会导致小女孩如此亲近依赖他。 所以,对,尽管她不承认,但她确实是在吃醋。 亲子鉴定只不过是一时嘴炮,她压根不知道流程是什么,也不知道要把样本送去哪里。 她只是想用一个正当理由发泄,所以不想让他碰,拽他头发,看他吃痛,心里勉强舒服一点。 祖婉雷厉风行,很快就结束了和李缇的谈话,敲门过后,她进到办公室来:“祝总。” “跟她谈好了?”祝凯旋问。 “是的。”祖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云雾来。 她不知道有些话能否当着云雾来的面说。 祝凯旋并不打算防着云雾来,这件事情一定要解决得干脆利落,否则会留下疙瘩。 云雾来考虑到的问题,他也考虑到了,小孩子心思单纯,把他画到全家福里面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喜欢,他见到熠熠会逗几句,这点陪伴够不到那种情分,拒他所知,李缇现如今住在娘家,有个还在读书的弟弟,姐弟俩关系很不错,熠熠连舅舅都不画,却画了他。 小孩子脑回路特殊当然也不是不可能,但更多的可能是孩子的母亲在孩子面前表达了什么想法。 李缇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对祝凯旋的想法。 祖婉最开始向她提出调岗的时候,遭到了她的坚定拒绝:“祖助,我手头还有没有完成的项目,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跟进的,我自认是最了解它的人,临时将我调岗,不仅对我很不公平,对项目也没有好处。” 祖婉微微一笑,话题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李经理知道,熠熠今天画了一幅什么画吗?”在李缇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祖婉三言两语说清事情原委,“她画了一幅全家福,画上有她自己,有你,还有……祝总,而且,她是当着祝总夫人的面画的。” 李缇眼神闪烁一下,沉默了。 祖婉直言:“如果你想继续留在帷风,那就接受调岗,如果不想,我们虽然感到惋惜,但也不会强求。” 李缇的嘴唇开合数次,有些艰难地问道:“这是祝总的意思吗?” “也是祝总夫人的。”祖婉说。 李缇考虑了半分钟,点了头,败下阵来。 “李经理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到了哪里都能拥有一席之地,相信您到了新的部门也会前程似锦。”祖婉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不过,熠熠那边,建议李经理跟她解释清楚,不要让孩子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李缇的调岗就这么尘埃落定,她还剩一下午的交接时间,明天一早,她就会被调离部门。 汇报对象多了个云雾来,祖婉越发小心翼翼,措辞里的每一个字都经过精雕细琢。 等说完,她观察着云雾来的反应,心里十分忐忑。 女人不讲道理起来是很可怕的。 云雾来不发表意见,只顾自己剥指甲玩。 祝凯旋拍板:“行了,先这样吧,没事你先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只剩下便宜夫妻两人。 “现在信了吗?”祝凯旋问。 云雾来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他助理当然是帮着他的,谁知道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在她听来,祖婉方才那一通话,通篇避重就轻,公关意味十足。 这俩人就是一丘之貉。 祝凯旋明白她的意思,他信誓旦旦:“你要是实在怀疑我的话,我配合亲子鉴定。熠熠要是我的女儿,你就弄死我,如果不是……” 他有片刻的停顿,拉过她的手制止她剥指甲的动作,语气陡然暧昧:“那也请你弄死我。” 这个“弄死”,一下子就变了意思。 云雾来抬眸看到他露骨的眼神,她让他看得臊得慌,为了掩饰自己的臊,她抬腿踹人,骂道:“滚。” 祝凯旋精准抓住她的脚踝,嗓音低哑:“还有四天,是不是?” 他指她的生理期。 “不知道。”云雾来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桎梏。 祝凯旋很绅士地松开手,她的否认对他完全无效:“记得弄死我。” 云雾来在他的气场笼罩下,快要爆炸了。 他似乎享受极了她这副烟视媚行的模样,偏生要和她作对,火上浇油:“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下午时间,云雾来依然待在祝凯旋办公室里,他处理公务,而她用她的超豪华500色水彩笔画画——本来生气不想要那盒彩色笔了,不过勉强与他和解以后,她不计前嫌地又去拿回来了。 她画了一幅婚纱手稿图,但是不太满意,就随手团成团丢了。 然后她闲来无事给祝凯旋画了幅肖像画。 这回人就在眼前,不比刚才只能在心中临摹,画起来容易多了。 从前她画过很多次祝凯旋,光是属于他的素描本就有三本,还不算上别的零零碎碎的散画,不知道他是否还保存着。 如果丢了,她就弄死他。 ……算了,她收回,她现在没法直视“弄死”两个字。 没画几笔,祝凯旋突然头也不抬地说:“给我画好看点。” 云雾来眉头一挑,以为他工作有多专心呢,合着就是装模作样而已,事实上思想开小差,在关注她。 “人就长那样,能画到多好看。”她画笔不停,嘴上却不饶人,“肖像画讲究的就是像。” 他笑着看过来,没说话。 办公室里蓦然就有了种“她在闹,他在笑”的岁月静好感。 打断这种美好氛围的是邓华风的一通电话。 祝凯旋接起来,“嗯嗯哦哦”地答应了一通。 等挂了电话,他看向云雾来:“妈说,老宅拆迁多个人头多笔钱,想让你把户口迁进来。” 46、第 46 章 有云雾来在,祝凯旋很准时就下班了, 五点半一到, 他就穿上外套, 带着云雾来走了。 走到外头, 他跟祖婉打了个招呼:“我们先走了。” 祖婉有些为难:“但是晚点有两份文件要您过目签字。” “晚点是多晚?”祝凯旋问。 祖婉滑动鼠标,看了一眼oa流程,说:“现在还在刘总那边。” 这意味着还要走三道流程才能到他手上,祝凯旋没有商量的余地:“明天再说, 谁知道要等他们到什么时候。” 祖婉欲言又止。 “知道急他们不知道早点?”祝凯旋反问, “我本来五点就能走了, 活生生等他们等到下班时间。做事拖拖拉拉, 一道流程从早上走到现在还没走完,上班摸鱼下班了加班,这习惯怎么养成的,明天开始都给我好好整顿。” 他都这么说了,祖婉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那祝总, 如果您晚上有空的话, 在家里过一下流程行吗?” 最后还要恭恭敬敬把他们送走。 电梯关上前, 云雾来看到祖婉头疼地扶住了脑袋。 心疼之余, 有点好笑,云雾来说:“你的助理一定觉得你色令智昏。” “谁是色?”祝凯旋有些好笑地上下打量她,“你?” 云雾来:“……” 怎么了, 难道她不配被称为色吗?那他有本事不要说什么弄死不弄死的,有本事不要贪图她的色。 祝凯旋说:“你现在最多称的伤是镜中花水中月,中看不中用。” 云雾来:“……” 不想理他了。 祝凯旋逗够她了,才说正经话题:“晚饭想吃什么,日料,吃吗?” 他问了两遍,云雾来才意兴阑珊地回答:“反正我不中用,你就别浪费那个钱请我吃饭了。” “我没想请你吃饭啊。”他眼睛笑成狡黠的弧度,“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又忘了?lai大设计师果然贵人多忘事。” “没忘啊。”云雾来反唇相讥,“但没跟你助理预约过,我哪敢随便请日理万机的祝总吃饭呢,耽误了行程怎么办?” “那你现在预约还来得及。”祝凯旋二话不说就给祖婉拨了个电话,开的免提。 祖婉第一时间就接起来了:“祝总。” “夫人有事问你。”祝凯旋说。 祖婉态度恭敬:“好的,夫人请说。” 云雾来:“……” “夫人说呀。”祝凯旋催促。 云雾来凑近手机,完全不给祝凯旋在下属面前留面子:“别理他,他有病。” 就是祖婉也卡壳了,她既不能称是,那等于说祝凯旋的坏话;也不能否认,不然等于跟夫人唱反调,不过她并不忧心自己应该怎么回复,因为电话那头的两个人打情骂俏一片火热,他们哪里是需要她的回答,他们根本就是借此来给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的无产阶级撒狗粮的。 到了地下停车场祝凯旋才留意到电话还没挂,祖婉从不会贸然挂他电话,生怕他还有话没说完。 在下属面前,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威严的,祝凯旋清清嗓子,说:“祖婉。” 祖婉随时待命中:“是。” “没事了,你也早点下班吧。”祝凯旋说。 路上,祝凯旋致电日料店预约了座位,等打完电话,他想起点事,问云雾来:“你可以吃海鲜吗?” “哪那么多讲究。”云雾来是一直不太理解经期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的,除了冰的,她百无禁忌。 “噢。”既然她说可以那祝凯旋就依她了,他把电台音量开大些,音乐台正在播一首不知名的小语种歌曲,曲调婉转倾心,像是情人耳畔的呢喃。 云雾来的手指跟随音乐节拍,在腿上轻轻敲打节奏。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几乎全程无话,但是气场轻松自在。 这一刻,云雾来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祝凯旋之间那种一别经年的疏离和尴尬不见了,与他相处的时候,她不再需要刻意想话题,也不需要费劲地思考如何接话,即便是沉默,她也能从中找到让自己舒服的节奏。 这转变来得无声无息,她先前都没有发现。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菜品不能点,主厨安排什么就是什么,慢工出细活,一道一道依次上来,分量又少得可怜,大部分时候都在等候中度过。 好不容易才结束15道菜品,十分考验耐性。 云雾来险些又没买成单,她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祝凯旋正准备扫码买单,幸亏她速度快,堪堪在他输最后一位密码之前紧急叫停,说:“我来我来。” 祝凯旋没跟她客气,二话不说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负责结账的服务生因此多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到他到这种人均三千多块钱的餐厅吃饭,居然还心安理得让女士买单很匪夷所思。 祝凯旋并不在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何看待他,眼睁睁看着云雾来结账。 夫妻是命运共同体,名声要臭一起臭,不能留一人独活,所以他对云雾来说:“我以为你又要耍赖逃单呢。” 云雾来:“……” 咬牙,很气。 他不要脸,可她要啊。 服务生用标准的日语恭送二人离开。 越有钱越抠,这话真没错。 从日料店出来,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不均匀地散布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月亮高高挂着起,月光很温柔。 是个很舒服的夜晚,温度虽然低,但很难得地没什么风,所以体感温度还算舒适。 “这下不欠你饭了。”云雾来说。 祝凯旋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嗯,谢谢你的款待。” “切。”云雾来还在气他抹黑她的仇。 祝凯旋已经单方面宣布翻篇了,他提议说:“要不要去看音乐喷泉和灯光秀?过去只要十分钟。” 这里离锦城的母亲河瑭江很近,沿江修了公园和跑道,每当天气好,江边的人头总是络绎不绝,居民们很喜欢到此处饭后散步,每到周一三五和周末,瑭江还会有音乐喷泉供大家观赏。 云雾来一次都没有看过灯光秀,灯光秀是她研一那年建的,后来她偶尔回国来,也都没什么机会看。 “好啊。”她欣然应允。 “走吧。”祝凯旋说着,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他洗过手不久,手的温度偏凉,手心相扣,云雾来看着他的后脑勺,她用空余的那只手摸了一下鼻子,然后默默跟了上去,始终保持在他身后半步左右。 就……又小媳妇了。 上一次和他牵着手走在马路上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了,她有点紧张,所以稍显不自在。 日料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坛,种满了四季常青的灌木丛,两人沿着中间弯曲的小道,一直走到外头喧嚣的马路边, 等红灯的时候,云雾来假装祝凯旋不存在,也假装自己失去了触觉,目光悠长地注视着远处,瑭江掩在沿江公园种植的树木背后,隐隐露了一角。 祝凯旋把牵手的方式改成了十指相扣。 她有些绷不住若无其事的表情了。 幸好,绿灯来得很及时,来往车辆停下来,由他们经过。 今天有音乐喷泉,天气也好,瑭江边的人虽不至于到接踵摩肩的地步,但也确实远高于平均值。 祝凯旋把云雾来拉过来,直到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他义正辞严地说:“跟紧我,别走散了。” “这怎么走得散。”云雾来嘀咕。 手都缠成那样了,还能走散也是奇迹了。 他沉默了。 音乐喷泉还不到时间,他带着她沿江慢走,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江边有微风,吹乱她的头发。 过了好久,他说:“嗯,这次别走散了。” 云雾来微微一怔。 他指的走散,似乎不止是表面意义上的走散。 确实啊,仔细想想,只要这样紧紧扣住彼此的手,两个人怎么会走散呢? 但曾经他们真的就这么走散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在那之前,他们都以为那么多年的感情是无坚不摧的。 七点五十分的时候,两人去到音乐喷泉的地点,发现为时已晚,附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别说绝妙的观赏点了,就连犄角旮旯都被人给占了。 云雾来咋舌:“怎么这么多人呀。” 一旁一个大叔闻言笑道:“你们来这么晚当然看不到了,起码提前半个小时占位置。” “都怪你,叫你早点来你不听。”云雾来埋怨祝凯旋。 刚才半路有支施工队在不知道修什么,祝凯旋看挖掘机津津有味看了半天,她三催四请,才把他带离现场。 不止是祝凯旋,围观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的男人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含着奶嘴,一个个目不转睛。 男人,一种永远长不大,永远热爱挖掘机吊机的神奇生物。 这下可好了,她看音乐喷泉的计划又夭折了。 “这么喜欢挖掘机你当年怎么不考蓝翔技校呢?” 祝凯旋还在为自己辩解:“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喷泉下面弄点灯光,变变颜色,糊弄小孩的。” “挖掘机才是糊弄小孩。”云雾来服了,“你看过了当然这么说,我又没看过。” “……”祝凯旋自知理亏,提议道,“那你要么骑我脖子上看。” 这下总没有人能挡住她的视线了吧。 云雾来不想万众瞩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八点一到,音乐喷泉准时开场,随着《三潭印月》悠扬的前奏响起,喷泉随着音域变幻形态和颜色,引发人们的议论和惊叹。 云雾来的视线被黑压压的人群遮挡,什么也没看到,她黑着脸走开了。 祝凯旋跟上来:“生气了?” 云雾来加快脚步,拒绝搭理。 “这喷泉隔三差五有,后天再带你来看。”祝凯旋来拉她手臂。 云雾来甩开,不让碰,怒气冲冲地说:“不用,后天你一个人来看挖掘机吧。”顿了一下,她补充,“你现在想看也可以去。” 祝凯旋好说歹说地追了她半天,路过一座无人的亭子,他把她拉了进去:“这也能看。” 隔那么大老远,什么都看不清。 云雾来当然不买账:“看你个头。” 祝凯旋就很不要脸地把脑袋凑近过来了:“可以,让你看。” 这还不是最要脸的,他还加了一句:“哪个头都可以。” 云雾来就是有天大的怒气也被他弄得不上不下了,她有点想笑,但又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所以选择别开脸,然后奋力推他:“你滚。” 两人推搡一阵,不知道是谁先安静下来的,江面倒映着月光的碎影,整座亭子,还有他们身上,都是水面反射的波光粼粼,随着波涛的涌动,微弱的光芒也轻轻晃动着,偶尔温柔地晃过眼睛,并不刺目。 场景过于浪漫。 祝凯旋看看云雾来的眼睛,又看看她的嘴唇,低下头去。 云雾来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到一半,突然听到一道戛然而止的笑声。 很耳熟的童声。 云雾来下意识就睁开眼睛,同时猛地把祝凯旋推开了,自己也退开两小步。 祝凯旋的背猛地磕在亭子的栏杆上,痛得险些骂人。 待痛意稍缓,他定睛一看。果然,不远处那个带着小恶魔发光头箍,满脸好奇地盯着他们的小孩,不是傅明灼又是谁。 这熊孩子真的是个恶魔。 而傅明灼身后几米开外,正挽手走近的是傅行此和宴随两口子。 他们一家三口也出来饭后散步。 这两口子有说有笑,沉浸在忘我的二人世界中,暂时没有发现亭中好友的存在。 “灼灼。”云雾来颇为尴尬地和傅明灼打招呼。 傅明灼怀疑的眼神还没有消停,大大的眼睛宛如两个镭射灯,照来照去。 傅行此和宴随两口子终于不再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也望了过来,两人瞬间眼前一亮,偶遇好友是件让人惊喜的事情。 祝凯旋只祈祷傅明灼安静点。 但傅明灼怎么可能如他愿呢,她清脆而响亮的童声清晰飘荡在方圆十米之内,显得那么天真无邪:“凯旋哥哥,云雾姐姐,难道刚才你们要亲嘴吗?” 傅行此和宴随两口子,在短暂的怔愣后,面上同时染上一层胜利的坏笑。 而祝凯旋和云雾来面上同时染上一层绝望的苦笑。 夫妻果然是命运共同体。 接下去,这小小厅内是一方肆无忌惮的起哄,和另一方极尽隐忍的承受。 等傅行此和宴随两口子消停了,一行五人一起夜游瑭江。 傅行此和宴随走在前头,依然亲昵宛如连体婴,欢声笑语不断。 祝凯旋和云雾来走在后面,宛如奸情被撞破,彼此很避嫌,不接触,也不聊天,中间还钻了个左顾右盼的电灯泡,傅明灼始终没有得到答案,所以她不肯罢休,缠着两人喋喋不休地发问:“你们是不是要亲嘴嘛!是不是,是不是嘛?” 祝凯旋简直快被她烦死了,拧了一把她的脸,没好气地说:“小孩子别吵。” “那你就说是不是嘛!” 祝凯旋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干脆承认了:“是。” “哇。”傅明灼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叹道,“真的吗?” 祝凯旋开始赶人了:“灼灼你到你哥哥姐姐那里去。” “我不要,我要跟着你们。”傅明灼跟他很熟,两人就跟半个兄妹那么亲,她一点也不怕他,嬉皮笑脸地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祝凯旋恐吓她:“我现在可不敢跟小孩走太近,不然云雾姐姐就会怀疑你是我的小孩,把你抓去抽血验dna。” 傅明灼:??? 云雾来:“……” 47、第 47 章 傅明灼小的时候,打针是她最大的恐惧, 祝凯旋每次逗她, 都能深深地把她震慑住。 但现在傅明灼不是三岁的小孩了, 已经不好骗了。 为了报复祝凯旋吓唬她, 她变本加厉,在前方哥嫂的默许下,围绕着亲嘴的话题,对祝凯旋和云雾来夫妇俩进行了不留余力的折磨和骚扰。 “傅行此, 你到底管不管你妹?”祝凯旋忍无可忍, “长兄如父就是你这么当的吗?” 去年傅行此和宴随有苗头那会, 他确实起哄了, 事到如今,他也能做到换位思考,理解傅行此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心态。 但去年他是单枪匹马,傅行此倒好,拖家带口数倍奉还,宴随也就算了, 但为什么连傅明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都要上阵? 傅行此跟老婆笑闹完才有空理他, 并丝毫不觉得抱歉:“那要不你今天把她带回去, 提前体会一下当父母的感觉。” 祝凯旋冷笑:“想过二人世界就直说, 妹妹都不要了, 真不是个人。” “想多了。”傅行此拒不承认,“我是替你着想,就你们这进度看来, 明年这会肯定就是一家三口了。” 又来了,祝凯旋啼笑皆非:“差不多行了啊,冤冤相报何时了。” “矫情什么?”此时此刻,傅行此眼里的祝凯旋就跟祝凯旋眼里的云雾来一样矫情,甚至比祝凯旋眼里的云雾来还矫情,“我让你起哄起了那么久,也没见我羞愤而死啊。” 祝凯旋立刻反唇相讥:“那是因为你脸皮厚。” 他一时心直口快,忘了夫妻是共同体,他骂傅行此脸皮厚,等于把宴随也骂了。 宴随马上翻脸了,连凯旋哥哥也不叫了:“祝凯旋,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惹不起,溜了溜了。 祝凯旋走了两步,想起自己还有个老婆,于是又折了回去,过程中,他的视线不经意略过傅明灼,下一秒,他在所有人的始料未及下一边说着“抢小孩了”,一边把傅明灼扛到了肩上,然后拉着云雾来就开跑。 云雾来很勉强地跟上他的脚步,询问道:“祝凯旋,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祝凯旋理所当然:“抢小孩啊。” 云雾来当然不信,但抵不过他的力道,只能踉踉跄跄跟着一起跑。 傅行此和宴随原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扛着傅明灼越跑越远。 傅明灼在祝凯旋肩上看着哥嫂追来,挥舞着手臂咯咯直笑。 在马路边,傅行此和宴随终于拦住了抢小孩夫妇,傅行此把傅明灼拎回来扛到自己肩上,笑骂道:“你妹,还真抢啊?想要女儿自己生去,想要妹妹找你爸妈努力,你抢我妹算什么?” “还是现成的香。”祝凯旋摸摸傅明灼的脑袋。 小孩子总是比大人更享受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傅明灼抱紧傅行此的脖子,笑个不停。 道别前,宴随约祝凯旋和云雾来明天一起去郊游:“明天天气很好,后天开始就是连续大半个月的阴雨天。” 锦城四季多雨,一下起雨就没完没了,下个个把月都是常事。 这么看来,确实机会难得。 傅明灼很积极:“我去。” “不行哦,灼宝宝明天要去上学。”宴随无情地拒绝了她。 祝凯旋没有直接答应,他看向云雾来,问她的意思。 “你有空吗。”云雾来问。 祝凯旋说:“有。” 祖婉要是听到祝凯旋这声回答,大概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那好的呀。”云雾来欣然答应。 反正她在锦城也没什么事可以干。 宴随很满意好友夫妇的配合:“那行,具体事项晚上微信联系。” 停车点不一样,两家人在路边分离。 等傅行此他们一家三口走远了,云雾来再度问起祝凯旋刚才抢小孩的缘由。 祝凯旋回头,看到傅明灼嘟着嘴闹别扭,不消多说,她在不满哥嫂可以出去郊游而她只能去学校上课。 他安心扭回头,解释道:“刚才我开玩笑说行此想过二人世界,怕灼灼多想。” 傅明灼没有母亲,父亲形同虚设,唯一的亲人就是哥哥,傅行此刚结婚没多久,家庭结构发生质的变化,这意味着傅家十几年的平衡被打破重组,傅明灼不再是哥哥唯一的重心。 宴随再好,傅明灼也需要一个接受和接纳的过程。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傅明灼觉得,哥哥嫂嫂嫌弃她是个累赘,想抛开她过二人世界。 云雾来恍然大悟,如果他不说,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的。 祝凯旋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细腻到可怕的人,他总能面面俱到,洞察人心,然后在不露痕迹中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唯独对她,总是例外。 在她面前,他的情商时不时沦为负数。 他总是不懂她,不懂她心里的声音,也不懂如何让她开心。 云雾来永远不会忘记,祝凯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踩到我的限量联名款aj 4 undefeated了,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事实上,她只是不小心蹭了他的鞋边。 那个时候,正是中学时代,大家对好看的异性总是格外关注些,她虽然比足龄上学的人小了两岁,但也已经具有健全的异性审美,要说对帅哥免疫,那是假话。 她不知道什么是限量联名款aj 4 undefeated,只知道因为这句话,自己对他的那点好感轰然倒坍,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很讨厌他,以为他是一个目中无人、有点臭钱就瞎显摆的纨绔富二代。 这天两人是回祝家过夜的,陪邓华风和祝杭在楼下聊了两句,邓华风再度说起迁户口的事。 云雾来问邓华风:“妈妈,你很在乎那笔拆迁款吗?” 邓华风说:“倒也不是在乎啦,但是谁会嫌钱多,这钱不拿白不拿嘛,而且你们是夫妻,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更亲近呀,你不觉得吗?” “妈妈说的有道理哦。”云雾来有别的考量,“但我暂时不迁可以吗?不然家里户口本只剩下我妹妹一个人了,会很孤单,等她出嫁了我再做打算。” 她越来越擅长和邓华风打交道了,嗓音娇娇软软的,像小女儿与母亲撒娇,让邓华风即便被拒绝也很是受用:“是哦,小姨一个人确实孤零零,没事的雾来,户口本只是个形式,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至于拆迁款就更不用操心了,妈妈只是随口一说,咱们家不差钱。” 云雾来笑着应了。 回到房间,祝凯旋先去洗的澡。 进去没两分钟,他在浴室里面喊:“云雾来。” 云雾来从沙发上支起身,冲着浴室的方向喊:“干嘛?” 祝凯旋说:“你进来。” 云雾来:“为什么?”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祝凯旋没好气,“让你进来你就进来。” 谁知道他现在穿着什么,更不知道她进去以后他还做不做人,云雾来当然不可能轻举妄动,非要问出个理由:“你就说你什么事。” 使唤不动她,祝凯旋只好自己出来了。 他还算做个人,只裸着上身,下//身围了浴巾。 他不说话。 云雾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肩膀宽阔平直,锁骨清晰,身体线条流利,胸肌腹肌恰到好处,有男性的阳刚力量,但又不会显得夸张,她必须承认,男色面前,她有点移不开眼睛。 别的不说,她这便宜老公真的有几分姿色。 当然,以上内容她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她才不会在这种时候让他误会她在觊觎他的身子,于是色厉内茬地追问道:“你干嘛呀?” 祝凯旋来到她面前,俯下身来,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把她困在了自己的臂膀间。 还是不说话。 眼神很直白。 “到底干嘛啊?”云雾来再度问。 他二话不说,凑近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云雾来:“……” 靠,他果然不打算做人了? 她怂了,脸颊忍不住烫起来,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眼眸也垂下去不看他了,跟个复读机似的,只知道问同一句话:“干嘛呀。” “这回不躲了?”祝凯旋不答反问。 他不是用调//情的口吻说的。 是真的在质问。 “……”云雾来满世界的粉红泡泡让他灭了个干干净净,她无语地抬眸。 他转过身去背对她,把背脊展示给她。 他背上起了长长一条淤痕,青青紫紫,很明显地肿着,煞是瞩目。 云雾来记起来了,江边你侬我侬之际,让傅明灼一打扰,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把祝凯旋推开了,情急之下用的是全力,他的背脊因此狠狠撞到了栏杆上,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祝凯旋侧过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以至于你下这种狠手?” 被秋后算账,云雾来很心虚,心虚之余,她弱弱地辩解:“灼灼还是小孩,让她看到不好。” 祝凯旋不接受她的辩解:“什么小孩,她都13岁了,难道没看过电视剧里男女接吻吗。” 傅明灼年纪确实不小了,只不过因为从小极度厌食,生长缓慢,至今丝毫没有进入青春期的迹象,加上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性格很幼稚,看起来像个三年级的小学生。所以尽管她13岁了,但依然按照小孩的世界观生活,大家也都把她当成小孩对待。 云雾来马上挑刺了:“那你刚才自己还不是说抢小孩。” 祝凯旋确实打心眼里把傅明灼当小孩,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云雾来反应过激,把他当成见不得光的秘密,为了避人耳目,甚至不惜弄伤他。 好,云雾来知错。 谁能想到短短一天时间内,她要哄两次便宜老公。 她明知故问:“很痛吗?” 祝凯旋没好气:“不然呢?我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云雾来被他叼一顿,看在他伤口的份上没敢还嘴,她手指轻轻抚上他的伤口,指下,皮肤的凸起很明显,她问:“家里有消肿的药吗,我给你涂点。” 她说的是“家里”,而不是“你家”。 “算了不用了,死不了。”祝凯旋说。 虽然他放她一马了,不过云雾来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诚意,继续没话找话:“那你怎么办?” 祝凯旋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什么怎么办,这么想补偿我,那你进来伺候我洗澡好了。” 云雾来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轻易当人的。 当下,受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影响,外加男色当前的慌张,云雾来对自己的杰作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晚上躺下来以后,他背脊上的伤痕和当时自己把她狠狠推开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循环播放。 祝凯旋背对着她,睡在他自己的那半边床。 “祝凯旋。”云雾来凑近些,戳戳他的背。 祝凯旋半转过头,也还没睡着。 云雾来忐忑地问道:“你是不是很痛啊?” 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祝凯旋一愣,意识到她当真了,他翻了个身面朝她,否认:“没有,骗你的。” 一点小伤而已,男人哪那么娇弱。 云雾来不信:“骗人,肯定很痛。” 角色互换,又变成他哄她了:“我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云雾来沉默一会,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怕他们起哄,而且虽然灼灼13岁了,但是她就是个小孩……” “我知道的。”祝凯旋打断,“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不疼。” 任由他保证了好几次“真的”,她还是没法翻过这一页。 祝凯旋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去,鼻尖相抵,呼吸交融,她终于停止了盘问。 他耍赖似的诱哄说:“那你让我亲会,说不定我就不疼了。” 过了一小会,她很小声地“嗯”了一下。 微不可闻,但祝凯旋还是听到了。 他越过仅有的间隔,吻住她的嘴唇。 江边被打断的好事,到了夜深人静的独处时刻数倍奉还,这一吻过了好久才结束,他抚着她滚烫的脸颊,嘴唇依然虚虚贴在她唇上,随着说话间嘴唇的开合,在她唇上厮///磨着:“你好灵啊。” 他又给她起了个外号:“云南白药。” 云雾来哭笑不得地捶了一下他的背,刚好命中他伤口。 他“嘶”地一声。 云雾来一下子慌了,起身要开灯看情况:“对不起,我给忘了,很痛吗?” “嗯,很痛。”他摁住她,重新吻下来,声音自唇//齿//纠//缠间含糊不清地传出,“还要云南白药治……” 次日,锦城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言晴空万里。 郊外,风景秀丽,山青水绿,因着工作日的缘故,前来野营的人并不算多。 其中一顶超豪华的帐篷分外惹人注目,一张大大的野餐布摆在帐篷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吃食,不消多说,是宴随他们,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们夫妻俩,倪冬,耗子今天也带来了新交的女朋友,大家一起把东西收拾好,坐了下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阿凯怎么还不来?”倪冬是在场唯一的单身人士,看着两对情侣你侬我侬,他格格不入,深感孤单。 他现在只盼着祝凯旋他们赶紧过来。 因为祝凯旋和云雾来不会黏黏糊糊地屠狗。 说曹操曹操就到,祝凯旋的车远远驶来,寻了个空地停下,他和云雾来下了车,四处看了一圈。 两人穿了同颜色的运动休闲装。 大家热情地冲他们挥手,尤其以倪冬最为热情。 祝凯旋看到大家了,也遥遥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大家对俩人的穿着评头论足。 “这俩穿的貌似还是情侣装?” “诶,真的诶?” 倪冬并没有受情侣装的影响,依然感激涕零,从来没有像哪一刻这般深爱过祝凯旋:“阿凯终于来了,我终于有伴了。” 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祝凯旋拉住了云雾来的手。 “wow~”不止是倪冬,大家也都发现了便宜夫妇的反常。 祝凯旋顶着大家热切的注目礼,一路神态自若地拉着云雾来走来。 走到可以看清身上细节的距离,大家发现了,这俩穿的不是情侣装,一个穿着阿迪一个穿着耐克。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祝凯旋和云雾来一道在空位上盘腿坐下。 “hi。”祝凯旋无视大家眼里的意味深长,自在地打了招呼。 “hi。”云雾来夫唱妇随。 “啧啧啧……” 傅行此开的头,然后五人姿势同一,齐齐摇头,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啧”声。 祝凯旋在大家的起哄中,淡定搂过云雾来的腰。 “不是,我说,这他妈是我老婆,你们到底有什么意见?” 48、第 48 章 “没人有意见,你别紧张。”傅行此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微笑, 然后对云雾来说, “云雾, 祝凯旋终于不会在人前甩开你的手了, 现在值得托付了吧?” 除了祝凯旋和云雾来,剩余的人闻言都是一脸懵逼。 这就不得不提到高中时代了,嘉蓝和所有高中一样,严禁早恋, 而教导主任秦主任, 就是反早恋大军的先驱领导者, 嘉蓝被他棒打过的情侣数都数不清。 祝凯旋千辛万苦泡到云雾来的第二天, 就趁着路上没什么人,急哄哄拉住了小女朋友的手。 秦主任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祝凯旋反应奇快,第一时间就把云雾来的手甩开了。 当天傍晚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嘉蓝照常召开广播会议,秦主任一通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最后还说了一段暗示性非常强的话:“春天来了, 我看同学们的心思都有点躁动, 我已经好几次在学校里看到男女同学交往过密, 我再次警告你们, 心思都给我放到学习上去,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另外老师作为过来人, 也非常真诚地奉劝女同学们,那种一看到老师就把你的手甩开的男同学,没有担当、不负责任,只把你当做他炫耀的资本和无聊时的消遣,你千万不要理他,他不值得你冒着学习成绩下降、被老师和家长责骂的风险去托付。” 不消多说,秦主任这番话是暗戳戳说给云雾来听的。 宴随是高一下学期期中才转学到嘉蓝的,那会祝凯旋他们已经快要毕业了,倪冬和耗子压根不是嘉蓝的,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个典故。 傅行此简单解释了前因后果,顿时惹得大家笑起来。 “这老头根本就是挑拨离间。”这事过去那么多年,祝凯旋还是耿耿于怀,他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把云雾来手甩开,难道还等着束手就擒,被抓个现场吗?” 宴随靠在傅行此怀里笑了半天:“我靠我靠,原来老秦这么狗的吗?” “全嘉蓝最狗的就是老秦,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祝凯旋说。 宴随又笑了半天,想起点别的事来,问云雾来:“云雾,那你有没有因为老秦的话动摇?” 祝凯旋代为作答:“她当然没有动摇。” 除了傅行此,其它人都给云雾来竖了个大拇指:“真是情比金坚。” 云雾来却一把捂住了祝凯旋的嘴巴,有些窘迫地勒令道:“你闭嘴。” 祝凯旋说不了话,但傅行此可以,他摇了摇头,嘲笑大家的天真:“云雾完全没有动摇,她是直接被老秦说服了,当天放学就提出分手,阿凯哄了个把月才哄回来。” 众人:“……” 比起老秦使的阴招,祝凯旋更耿耿于怀的是云雾来说反就反、极端不坚定的意志,说到这个他就来气,为了报复,他伸出手捏住云雾来的下巴使劲晃了几下,看她吃痛地皱眉躲避,依然不能解心头之恨。 云雾来好不容易脱离了他的魔掌,忍不住为自己正名:“我哪有让他哄个把月才哄好?” 傅行此说:“反正差不了几天,阿凯那段时间让她搞到快抑郁了,差点去放老秦的车胎。” 确实没差几天,云雾来小声嘟囔:“那也不到一个月。” 形象面前,锱铢必较。 有说有笑间,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饭点。 前一天晚上大家就确定了分工,比如倪冬负责帐篷餐布,耗子负责蛋糕和水果,傅行此和宴随负责零食和饮料,祝凯旋和云雾来负责正餐,祝家的阿姨心灵手巧,一大早做了好几种口味的自制寿司和手卷,装了满满两提五层的饭盒让他们带来,除此之外,祝凯旋还带了些自热火锅,自热米饭之类的速食。 太阳位置已经变动不少,用过正餐,大家把餐布重心挪到树荫下,开启午后休闲时光。 矿泉水告急,祝凯旋和傅行此一起去找小卖部。 再回来的时候,宴随、倪冬和耗子及其女朋友一起在打双扣,而云雾来躺在一边,枕着宴随嫌热脱下的外套,已经睡着了。 把水放下,傅行此坐到宴随旁边看她打牌。 祝凯旋则在云雾来面前停下来,一束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所以她不得不曲起一只手臂遮挡太阳光。 “干嘛不去里面睡。”他小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她呼吸平稳,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昨夜依然是一个没怎么睡好的夜晚,这会祝凯旋也有点困了,他在她身旁躺下来,旁边还散了不少大家脱下的衣服,但他还是选择把脑袋靠近过去,跟她共用同一个枕头。 这块树叶缝隙很大,他的脸也暴露在阳光下。 他嫌难受,支起身,去捞了一件不知道谁的衣服过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顺便把云雾来的脑袋也盖起来了。 云雾来被他的动静闹醒,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来看发生了什么。 阳光透过浅色衣服,并不影响她把他看清。 她放心了,重新阖上沉沉的眼皮。 在这方小小的二人世界里,祝凯旋看了一会她安静的睡颜,然后凑近去,轻轻吻了她一下,脑袋抵着脑袋,也闭上了眼睛。 虽然外套遮挡了他们的模样,但外套下脑袋的轮廓和动作却是清晰可见。 双扣局上,宴随依偎在傅行此怀里,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扬起脸看傅行此:“这下我们算是还清去年凯旋哥哥尽心尽力操心我们的恩情了吗?” 傅行此收回视线,淡笑道:“嗯,当然。” 云雾来睡了大半个小时,被路过的几个路人吵醒,路人说笑着渐渐走远,她却彻底醒神了,无奈睁开眼,发现祝凯旋的五官放大着挡在自己面前,他闭着眼睛,眼下小痣在睫毛掩映下,犹抱琵琶半遮面。 外面是朋友们降低了音量的说话声,树叶间隙里有阳光穿透下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吸热,被阳光照射的几处触感很明显。 云雾来有一点渴,但她稍稍犹豫一会,还是选择继续装睡。 比起一个人面对朋友们的起哄,她当然愿意和祝凯旋头靠着头躺在一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并不觉得有丝毫的无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肆无忌惮地一直看着他了。 真是神奇,她认识这个男人12年了,看着他,她居然还是会再次心动。 想到这里,她暗自嘲笑自己过度文艺,为什么再次心动,还不是因为分开了好几年,重新有了新鲜感,要是过去五年他们一直待在一块,到了这会估计已经是“老夫老妻亲一口,噩梦连做好几宿”了。 他鼻梁上有一根掉落的睫毛,云雾来强迫症发作,想把它弄走,但是又不想抬手,选择了用嘴吹。 吹了两下,睫毛纹丝不动,但是把祝凯旋吹醒了。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何时何地,重新闭上眼睛,脸埋到她肩头躲避:“你这个叫醒服务有点特别啊。” “你脸上有根眼睫毛,我想把它弄掉。”云雾来解释。 “哪里?”祝凯旋把脸抬起来,怼到她面前,“帮我拿掉。” 已经不见了,让他自己刚才蹭掉了。 又过一会,祝凯旋说:“几点了?” 云雾来说:“不知道。” 与此同时,祝凯旋背上被人踢了一下,傅行此的声音响起:“醒了起来打牌,刚好再凑桌斗地主。” 拿掉衣服,云雾来做好再度被调侃的准备,不过大家只是随便说了两句,就此跳过了话题。 等半下午,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去停车地的时候,祝凯旋牵着她走,已经完全没有人开玩笑了。 大家很快接受了他们的相处模式。 下一个目的地在一家温泉酒店,从他们所处的锦城郊区过去不远,到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温度凉下来不少,泡温泉正合适。 酒店老板是熟人,给安排了最好的私人汤池。 吃完晚饭,经过大半个小时的休息过后,一行七人换上泳衣,下到热腾腾的温泉池中。 在场所有女性都有丈夫或男朋友陪伴,没人敢顶风作案,泳衣款式都偏保守。 除了宴随。 她顶着傅行此非常不友善的眼神下到池里,理直气壮地说:“这已经是我最保守的一件了。” 云雾来穿了套墨绿色的抹胸式连体泳衣,坐在水池边好几次探脚都没下去。 虽说经期使用卫生棉条的话并不影响游泳或者泡温泉,但她还是有点心理障碍,总担心自己血染温泉池,也怕温泉水不卫生。 祝凯旋注意到她的反常,走近几步,朝她伸手:“下来,你不冷吗?” 汤池是露天的,她只穿了一件泳衣,披了条浴巾,两条光裸的腿全暴露在空气里。 确实有点冷。云雾来不想扫他的兴,甩开浴巾,拉过他的手,慢慢把身体浸了下去。 “好烫。”浸到腹部,她嫌烫,重新站起来,慢慢尝试了好几次,才浸到肩膀以下。 下在汤池里,她始终心神不定,泡了没几分钟,还是认命地站起来:“算了,我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她对也要站起来的祝凯旋说,“你继续泡会,我回去看会电视好了。” 祝凯旋还是一起回了房间。 “你跟着我干嘛?”云雾来一边披浴巾一边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要人陪着才放心。” 祝凯旋把她浴巾往下拽,拽到能盖住她臀部的长度,他低下头与她耳语:“你漏了。” 云雾来神经一紧,果然不该抱着侥幸心理经期泡温泉,她脸色都变了,慌里慌张反手捂住浴巾:“真的吗?” 祝凯旋颔首,表情特别真:“嗯,很大一块。” 云雾来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其它的人:“那叫他们也别泡了。” “泉水活的,一会就替换完了。”祝凯旋让她别瞎操心。 云雾来一路上都很不自在,遮遮掩掩地,生怕被别人看出来,一回到酒店房间,她就急匆匆进了浴室。 祝凯旋倚着浴室门框,抱臂等候。 果不其然,几秒种后浴室里就响起了她愤怒的喊声:“祝凯旋!!!” 他再也抑制不住笑意,放肆地笑了起来。 真是好骗。 也太好欺负了。 云雾来打开浴室门开了条缝,把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咬牙切齿地威胁他:“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呢。”祝凯旋笑眯眯,“就在这等你。” 她气到失语,瞪了他一会,“哐”一声把门给砸上了。 因为要算账,这一澡她洗得格外快,连带洗头,五分钟左右就出来了。 祝凯旋真的还在原地等她,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噙了一抹不知悔改的笑意:“这么着急要弄死我啊?” 云雾来早已不能直视“弄死”两个字了,她把自己换下来的、毫无血迹的泳衣用力扔到他身上,泳衣湿漉漉的,“啪叽”一声砸在他赤//裸胸前,她狠狠瞪他一眼,走开了。 “就这样啊?”他还要在背后说风凉话,“以为你多大能耐呢。” 本来想算了的,现在非要跟他计较了,云雾来走回去,拉开了房间门:“你滚。” 门口是抬手正要敲门的宴随,她惊疑地来回看了看屋内两人。 “阿随,”云雾来跟她打招呼,“你怎么也回来了?” “今天我跟你睡好吗?”宴随问的是“好吗”,但事实上不等云雾来回答,她就直接侧身进屋了,路过祝凯旋身边的时候,她把自己房间的房卡递出去,“今天你跟傅行此睡吧,反正云雾大姨妈,你们也不能干嘛。” 两对夫妻换房睡的决定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被拍板了。 祝凯旋被赶跑,房间里只剩下两个被老公气到的男人。 “你们吵架了?”云雾来问宴随。 宴随照着玄关处的全身镜,很不服气:“这衣服到底哪里暴露了?结个婚没人权了,泳衣都不能自由穿。我以前穿的暴露多了,从来没人管我。” 宴随洗澡的功夫,也回来哄老婆并得知自己被老婆发配边疆的傅行此前来敲她们房间的房门。 宴随在浴室里尖叫:“叫他滚!” 云雾来无奈地对傅行此说:“你听到了。” 傅行此连哄带骗哄了半天,宴随不为所动,坚持不肯跟他回房间,铁了心要过一晚上看不到他的自由时光,傅行此无奈,只得回去。 两个男人相顾无言,两人当了那么多年铁哥们,还是头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 对于今晚要和对方一起睡的残酷现实,彼此都十分嫌恶,划定楚河汉界。 而另一边的“女寝”和睦许多,聊奢侈品,聊化妆品,一起吐槽老公,兴致勃勃聊了半天,一看时间已经12点半。 “睡了睡了。”宴随喊停,“他们说25岁是个分水岭,女人一过这个年纪就会加速衰老。” 云雾来很认同:“你也觉得吗?我以前不信,但今年明显感觉熬夜过后精力跟不太上了。” 两人刚好今年都25岁。说是睡了,事实上又说了一会关于分水岭的话题,才终于消停下来。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宴随小声喊云雾来:“云雾,你睡了吗?” 云雾来说:“没。” “你怎么也还没睡?我睡不着。”宴随很惆怅,“没有傅行此抱着我,我睡不着。” 云雾来:“……” 宴随说:“这样吧,只要他再发一条微信给我,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是一震。 “卧槽!”两个姑娘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靠在一起笑成一团。 这么灵的吗? 云雾来趴到宴随身边跟她一起看。 还真是傅行此的微信,傅行此拍了一张自己和祝凯旋背对背,各自紧贴着一边床沿睡的照片,并说:想抱着老婆睡。 宴随在手机这头笑眯眯,但在老公面前,架子还是要端:你滚,我不想。 傅行此:阿凯也想抱着老婆睡,云雾肯定也想抱着他睡,你牺牲一下,成全我们三个人的幸福。 “你想吗?”宴随扭头看云雾来。 云雾来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矢口否认:“不想。” 宴随说:“那你牺牲一下,成全我们三个人的幸福,一个人痛苦总比三个人痛苦好。”说着,她就回复傅行此了:我今天是看在凯旋哥哥和云雾的面子上,再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的。 云雾来:“……” 宴随打开酒店房门,祝凯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睡了吗?”他低声问。 宴随说:“你猜。” 说完跑开了。 祝凯旋关上房门。 昏暗床头灯下,云雾来的身形在被子里鼓着,一动不动。 他凑近去看,看不出她睡着没有,他俯首,轻轻吻她眼皮。 嘴唇感觉到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轻轻动了动。 啧,云南白药在装睡。 祝凯旋莞尔,没有拆穿,吻沿着她的鼻梁下移,落到她唇上。 前一晚太放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的教训历历在目,这回他浅尝辄止,没有动真格。 熄了灯,他平躺下来。 过了那么半分钟,她突然叫他:“祝凯旋。” 嗓音细细的,像只小猫在他心上轻轻挠了一把。 “嗯。” 云雾来不说话。 祝凯旋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她回答,不由催促道:“怎么了?” 云雾来再度沉默几秒,然后说了两个字。 一瞬间,祝凯旋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面向她,伸出双臂,把她柔软温热的身体紧紧拥入自己怀中。 她说: “要抱。” 49、第 49 章 次日早上一大早,祝凯旋就打包收拾好了两人的行李, 然后叫醒了云雾来:“醒醒, 我们回去了。” 云雾来瞌睡朦胧地睁开眼睛, 捞过手机一看发现才七点半, “不要。”她说着就翻个身继续睡了,嘟囔道,“这么早干嘛呀。” 祝凯旋手穿到她脖子下面,把她拗起来:“不早了, 还得去上班。” 昨天都是抛下工作玩了一天的, 总不能过度贪欢, 连今天的工作也耽搁。 没睡醒就要起床可太痛苦了, 云雾来拒绝配合,闭着眼睛不肯动。 “快点。”祝凯旋见她不打理自己,上手就去扯她睡袍,“那我帮你换衣服了。” 他动真格,云雾来吓了一大跳,如临大敌地拉拢散开的前襟, 死死揪在一起, 就跟防贼似的, 并声色俱厉地指控道:“你干什么?!” 祝凯旋直起身来, 盯了她几秒, 毫不留情地奚落道:“照你这架势,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控诉我婚内强///奸了?” “……”云雾来一大早迷瞪瞪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思考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哂,又说她了:“矫情。” 昨天晚上撒娇要抱的难道不是她? 现在又装不熟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反复无常的老婆。 “矫情”两个字彻底触发了云雾来的起床气,她抓起一个枕头朝他摔了过去:“你再说。” 祝凯旋任她打,她忙着打人,没空拢自己的衣襟,他晦涩的眼神从她胸前风光处略过,然后轻松辖制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嘴角的笑不怀好意:“趁还有几天,好好做下思想准备吧,别到时候把你给羞死了,那我真的……”他低下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可以用顽劣来形容,“会很兴奋。” 云雾来的身体里仿佛有道电流穿透而过,战栗的同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熟成番茄。 她说不过她,也打不过他,此时此刻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没有反击能力,任他欺负,只得用失声尖叫来表达自己的气急败坏。 祝凯旋他真不是个人!!! 一起离开温泉酒店的还有傅行此和宴随。 两对夫妻差不多同时出的门,两个女人都是瞌睡懵懂,男人虽然清醒着,但也明显是没睡饱。 互相懒洋洋地打了招呼,四人一齐搭乘电梯下去大堂。 两个男人去办理退房手续,云雾来和宴随则在等候区稍作休息。 祝凯旋瞥到傅行此衣领下隐隐约约的红色痕迹,伸手去翻了一下,果不其然是吻痕,很新鲜,显然是昨晚上刚留的,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但没忘记动手替好友严严实实地遮好,兄弟之间说起荤话百无禁忌:“我说你老是这么纵欲过度不好吧?” “羡慕吗?”傅行此打着哈欠,反击信手拈来,“我一眼看穿你欲求不满,没把你憋坏吧。” 走到前台了,当着工作人员的面,两人默契地闭嘴,没有继续打嘴炮,以免让旁人听去。 手续很快就办完了,两对夫妻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云雾来一进到车里就把座位放倒补觉。 祝凯旋把自己的外套盖到她身上:“一会顺路路过宴森酒店,送你去酒店睡觉吧?” 云雾来闭着眼睛:“你去哪,公司吗?” “嗯。” “那我也去你公司吧。”云雾来立刻做出了决定,说着,她把他的外套拉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祝凯旋挑了挑眉头,矫情老婆还挺黏人。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锦城市区,祝凯旋连家也没回,径直带着云雾来去了公司。 祝凯旋消失一天半,堆积了不少工作,祖婉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他盼到,一回生二回熟,这回看到云雾来,祖婉没有丝毫意外,恭敬打招呼:“夫人。” 云雾来眼神涣散,没理人。 祝凯旋简单给了解释:“她没睡醒。” 刚才过来的时候云雾来一直没怎么睡着,临近目的地倒是睡着了,结果没睡五分钟就被他叫起来了,她在停车场阴阳怪气发了一通脾气才肯上来。 其实不解释也没什么,就算云雾来不是因为起床气才不理人,祖婉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只是他总是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考虑别人的感受的。 再者,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喜欢她。 次日,云雾来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祝凯旋上班。 祝凯旋并不都待在办公室,他总有开不完的会,就算在办公室,他也忙着处理公务,云雾来不打扰他,管自己自娱自乐,困了睡觉,饿了点外卖,除了画了两幅满意的婚纱手稿出来,还顺便给祝凯旋画了十几幅肖像画。 云雾来连续几天都陪着祝凯旋待在帷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整个帷风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祝总和夫人如胶似漆,一刻也不能分离,感情甚笃。 有云雾来陪着,祝凯旋每天准时准点下班,大家都知道他逾期不候,整个部门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不少。 下班后,俩人就跟普通情侣一样,去各种餐厅吃饭,去商场逛逛,之前错过没看的瑭江音乐喷泉也补上了。 自云雾来说“要抱”,祝凯旋每晚都是抱着她睡的。 然而抱着她,总免不了心猿意马,而且她睡觉还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 很伤身体。 他真的是掰着手指头在等她亲戚走。 所以最后一个夜晚,两人大晚上看完电影出来,云雾来接到云霜的电话说想跟她一起睡,祝凯旋欣然放行。 小姨子太贴心了,简直是小棉袄。 但是如果是明天晚上小姨子要借人,那他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祝凯旋送云雾来去宴森酒店,路过一家便利店,云雾来叫停:“我去买包护垫。” 路段不允许停车,不过这会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祝凯旋嫌去停车场停车麻烦,想着应该没有人会管,就直接把车靠边停下了,他松开安全带:“我去吧。” “你知道买什么吗?”云雾来有点不相信他。 “知道,护垫啊。”祝凯旋下了车,看到便利店旁边有家即将收摊的水果店,他问,“吃水果吗,我给你们买点水果。” 云雾来心安理得地使唤他:“我还想喝酸奶,吃关东煮。” 祝凯旋没有异议:“知道了。” 祝凯旋走开没多久,就有交警过来贴罚单了,看到车里有人才没贴,敲窗户提醒道:“这里不能停车的。” 云雾来也没想到锦城的交警这么尽职,大半夜还在为人民服务,她点头:“不好意思,我们很快就走。” 漂亮姑娘,态度又好,交警没为难她,再度催了一遍:“快点开走啊。” “好的好的。”云雾来满口答应,拿出手机,打算给祝凯旋打电话催他。 交警没走开两步,似是发现了不对劲,又折回来了:“你这车上保险了吗?” 云雾来哪里知道上没上保险,她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上了的。” “那怎么年检标志都没贴?”交警一指挡风玻璃右上角。 云雾来对车和相关的手续一无所知,虽然大学的时候,她在祝凯旋的监督下考出了驾照,但她基本上没有上路经验,所以交警说的什么年检标志,她一头雾水,只隐隐约约记得理论考有提及过,早就忘干净了。 她随着交警手指所指的方向一看,那里贴着两张写有年份的蓝色方形贴纸,年份分别是去年和前年的,但没有今年的。 “他大概是忘贴了。”云雾来解释道。 祝凯旋有好几辆车,估计是没有精力照料到这么多车,给遗漏了。 这车他不常开,她总共也才第二次坐,第一次还是祝凯旋特意来机场接她那次。 交警公事公办:“你找一下保险单,年检标志一般在里面,如果车辆没年检的话按照规定要记3分扣两百块。” 云雾来一边给祝凯旋打电话,一边在车里翻找起来。 祝凯旋正在通话中。 云雾来只得自食其力。 所幸,她很快在副驾驶前方的储物箱里找到了一本保险文件袋,并顺利从里面找出写有今年年份的年检标志,在交警的指示下贴了上去。 交警离开前,说:“这都十一月了,合着你们一整年都没贴,下次千万别忘了。” “好的,麻烦警官了。”云雾来满口答应,等两位交警稍走远了,她松了口气,把保险放了回去。 阖上储物箱之前,一个被压在底下的文件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文件袋是透明的,只看得到里面的半行标题。 她视线猛然一顿,关储物箱的动作戛然中断。 再过一会,祝凯旋拨了电话回来:“怎么了?刚才祖婉电话,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他解释道。 “没什么,你还要多久。” 她语气似乎稍显冷淡,和他离开时的雀跃大相径庭,祝凯旋稍感意外:“怎么了?” 云雾来顿一下,说:“有点困了。” “很快。”他哄道,“刚才电脑出了点问题没法收营。” “嗯。”云雾来说完,把电话撂了。 没过多久,祝凯旋匆匆拎着几个袋子回来,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他还给她们买了不少零食。 “昨天你不是睡得挺好的吗?”祝凯旋把东西递给她,奇道,“怎么这么早又困了。” “就是困了。”云雾来不欲多说,把袋子接过来放到膝上,酸奶是冰的,她嫌冷,又把东西都放到了脚边。 去酒店的路上,她把头歪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宴森酒店不远,没一会就到了,云雾来没睡着,没等车停稳,她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祝凯旋拉住她,她不明所以地回头,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他凑近过来,当着车外酒店工作人员的面没有放肆,只很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就松开了她:“晚安。” 云雾来笑了笑:“嗯,晚安。” 祝凯旋流里流气地挑了一把她的下巴:“跟云霜说,只有今晚,知道吗?” 明天晚上,他老婆必须是归他的,谁劝都不好使。 云雾来看他半晌,又笑一下:“知道了。” 说完,她拿着他买的几袋东西走了。 祝凯旋看着她的背影,深感意外,云矫情居然说“知道了”。 她不应该红着脸,眼睛也不敢看他,最后故作镇定地说上一句“不知道”吗? 云雾来头也不回地进到酒店大堂,路过垃圾箱,她停下来,要把两手满满当当的东西扔进去。 酒店大堂的垃圾桶只用来丢些小物件,容量很小,造型也以美观为主,口子开在侧边,小小一个,哪里塞得下她那几个袋子。 她不管不顾,跟垃圾桶较了真,非要挤进去。 大堂巡逻的工作人员看到,马上过来询问了:“女士,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有。”云雾来直起腰来,把两手东西递了过去,表情和语气都像结了冰似的冷,“帮我丢掉吧。” 楼上房间,云霜已经在了。 “姐。”她雀跃地叫道。 云雾来把包放下,换上酒店的拖鞋,淡笑道:“来了啊?” “嗯,等你好一会了。” “干妈怎么样?”云雾来问。 云霜说:“挺好的,在家里闲不住,又开始做饭搞卫生了,劝都劝不住。” “你懂事点,别跟个太奶奶似的什么都让干妈做。”云雾来换好拖鞋,朝云霜走近,“最近你衣服是自己洗的吧?” “当然是我自己洗的了,丢洗衣机不就行了吗?”云霜为自己正名,还想再说说自己近期在家是如何如何懂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话都忘记说了。 云雾来居然穿着去过外面的外套,直接坐到了床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半天,云霜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是我姐姐、云雾来吗?” 云雾来闻言看她一眼,像在看一个白痴。 云霜已经结巴了:“那你……你怎么坐到床上去了?你这衣服不脏吗?” 云雾来还是不说话。 “你一个小时前还严词警告我绝对不许穿着脏衣服上床,不然就杀了我呢。”云霜让她看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别吓我啊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云雾来终于有反应了,她站起来,“有点累,我先洗澡去了。” 虽然云雾来很反常,不过云霜没有多想,她坏笑着拉住云雾来:“别啊,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放你走。” “嗯。” “我这不是照顾干妈,好几天没去公司上班吗,所以到今天才在同事那边听说了一个八卦。” “什么?”云霜的话,云雾来根本没过脑,下意识敷衍道。 云霜揶揄道:“你还跟我装傻是不是,你每天跟我姐夫形影不离去公司上班的事情,公司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你别跟我说你们只是逢场作戏,没有感情,这回我打死都不会相信你了,你怎么老是骗我。” 云雾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很久,她抬起头来:“确实没有感情。” “你当我小孩呢?我同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照片为证,你要我拿出来你才肯承认吗?”云霜当然不信,她准备翻手机,好让云雾来心服口服。 “真的,没骗你,我准备协议离婚了。”云雾来甩开她的手,兀自往浴室的方向走去,走到浴室门口,她停下脚步,“对了,接下来你可能没有特权可言了,如果还想在帷风待下去,就认真工作吧,就像所有普通员工一样。” 50、第 50 章 万又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捞过床头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此刻, 是巴黎的半夜两点多。 这么晚会是谁? 巴黎治安不好, 从前万又和云雾来也在半夜遇到被醉鬼敲门骚扰的经历, 把两个姑娘吓得不轻, 后来和物业反馈以后,物业增强了安保,类似的事情就没有再发生过了。 难道这次又是醉鬼? 万又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确认自己睡前反锁了大门。 原本以为对方敲一会就会消停, 结果敲门声持续不停, 万又去厨房拿上菜刀, 缓缓朝门口走去, 声色俱厉地质问道:“谁?再敲我要报警了。” 外头沉默一秒,说:“我。” 云雾来?万又一愣。 云雾来不该正在国内跟她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公你侬我侬吗?万又浑身松懈下来,她打开门锁,然后开了门,外头,云雾来提了个行李箱, 带着口罩, 看得出来没化妆, 露在外头的两只眼睛难掩憔悴。 “你怎么回来了?”万又帮她把行李箱拎进来, “之前不是说要在家待大半个月吗?” “嗯。”云雾来的声音也是疲惫不堪的, 她不欲多说,迈进家门用后背将门抵上,落了锁。 万又心有余悸:“你吓死我了, 我以为又是哪个神经病一直在敲门,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云雾来说:“我手机没电了。”说着,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你继续去睡吧。” “雾来,你没事吧?”万又拉住她,一句道破:“你是不是跟你老公吵架了?” 云雾来摇摇头。 没有吵架,一句都没有吵。 万又还想再问,云雾来已经拂落她的手:“飞机上没睡好,我太累了,明天再说。” 回到自己房间,云雾来没有洗漱,没管自己身上这身衣服风尘仆仆地跟着她从锦城来到巴黎到底沾了多少细菌,径直把自己摔进了床里。 包还挎在身上,搁在身下很不顺服,她把它拽下来,在黑暗中随便一扔。 包扣散开来,里面的小物件乒铃乓啷摔了一地,大概是口红,骨碌碌滚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 身体很疲倦,脑子确实清醒的,不停地高速运转中,怎么都没法平息。 祝凯旋的车里有两份离婚协议书。 云雾来记得自己第一次坐那辆车的时候,不小心开过副驾驶的储物箱,当时祝凯旋的反应有点激烈,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离婚协议书就已经在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错过一次,第二次她没错过,成功在关上储物箱的前一秒看到了它。 文件被压在最底下,只露出上半行标题。 云雾来一点点把它抽出来的时候,拼命搜索着大脑字库,试图找出其它匹配上半部分的字出来。 她只希望这行字不要是“离婚协议书”。 侥幸落空,她又再度抱着侥幸心理确认两人的身份信息,姓名、性别、生日、身份证号…… 不是别人,不是重名,他是真的准备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离婚协议书。 没有孩子的夫妻想要离婚很容易,财产分配是唯一的问题,云雾来粗略扫了一眼,祝凯旋挺大方,他打算给她两处地段很好的住宅,其中包括一处大平层和一处别墅,还打算给她四间位于锦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店面房,两辆车,和一大笔非常可观的钱。 加起来会是一笔相当庞大的资产。 这些年的青春换这些东西,说实话,她不亏,甚至可以说赚大了,这几年她人在国外,但也大概知道锦城的房价疯到了什么地步。 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 这些年来,不管爱情的光芒黯淡到什么地步,说她只是忘了自己还爱着祝凯旋也好,说她单纯不甘心这么多年青春泡汤也罢,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过与他全然无关的人生,没有动过哪怕一次离婚的念头。 可显然祝凯旋不是,他不但考虑了,还付诸了实际行动。 要是她这次回国他们的关系没缓和,他是不是就打算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让她把字签了,从此跟她桥归桥路归路? 更气人的是,他明明认真考虑过放弃她、还有他们一起铺下的退路,却又数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对离婚的强烈排斥,害得她以为他也像自己一样坚定。 这个自以为慷慨的骗子。 最最最最最气人的是她自己。 她根本没有抵抗他的能力,短短十天而已,她就上钩了,把一颗炽热跳动的心重新给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年龄和阅历在增长,感情没有半点长进,甚至比高中那会更经不起他的撩拨。 云雾来回想起自己厚着脸皮说的那句“要抱”,悔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抽死自己。 愤怒和悔恨都是能让人失眠的东西,这一晚云雾来又加了一粒助眠药物,三粒药才把自己放倒。 一夜无梦,就是睡醒脑子昏昏沉沉,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她趿上拖鞋,打算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她昨天穿着脏衣服在床上睡了一晚,今天被套床单什么的都得换洗,会是很忙的一下午。 今天是周末,万又不上班,但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万又房间的门大开着,不知道去哪了。 云雾来在卫生间刷牙到一半,家门突然被撞开,万又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云雾来听到声响,满嘴泡沫地从卫生间探头出去。 两厢对视数秒。 万又大概是在外面玩,打扮得颇为隆重,但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的样子与她的形象十分不符,缓了几秒,她咽下一口唾沫,问:“你睡到现在?” 云雾来含糊地“嗯”了一声。 “靠。”万又骂道,“那你好歹开个机啊!我都吓死了,以为你怎么了呢。” 云雾来记起自己从昨晚回来开始就睡了,都没顾得上给手机充电,害得好友白担心一场,她感到很抱歉:“我给忘了,你专门跑回来看我的?” “不然呢?我约会到一半,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万又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我好好一朵桃花,就这么让你给霍霍了。” 云雾来快速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吐干净,感动的同时,想到戴扬自恋地薅绿头发的模样,她又有点无奈,奉劝道:“万又你做个人吧,你怎么这么渣。” 万又不以为然:“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什么吃?” 云雾来确实饿了,自发现祝凯旋的离婚协议书至今已经过去五十多个小时,她只在飞机上吃了半个面包,喝了几口水。 万又给云雾来炒了碗蛋炒饭。 万又虽然渣,但是做的蛋炒饭是一绝,云雾来很快把盘子清空了。 “还要吗?”万又问。 云雾来灌着矿泉水,摇头。 万又就问起云雾来为什么突然深更半夜回国了。 云雾来沉默一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解释了一遍。 “靠。”万又义愤填膺,“你老公这么渣?居然一边泡你,一边暗戳戳准备跟你离婚?” “那他还是渣不过你的。”云雾来下意识反驳。 至少她老公没有脚踏两条船,背着她跟别的女人这样那样。 万又:“……” 云雾来也觉得自己前脚吃了别人的蛋炒饭,后脚就骂人家渣不太好,于是解释了一波:“他的离婚协议书是之前准备的,前几年你也知道的,我们毫无联系,不能说他一边泡我一边准备跟我离婚。” 万又鄙夷道:“这么心疼他,这么心疼你跑回来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确定他现在就不是一边泡你一边合计着跟你离婚了?” 云雾来:“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从来不喜欢分手后讲前任坏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你特么被他pua了吗?”万又恨铁不成钢,“男人算什么东西,我跟你说男人只配当我们的玩物,千万别把他们当真,当真你就输了。” 云雾来没敢再反驳,怕又被万又鄙视。 她刚认识万又的时候,万又还是一个三句话不离戴扬的二十四孝女朋友,除了攒钱没有别的爱好,而攒钱的目的,是为了给戴扬买礼物,还有攒机票钱,好抓住一切空余时间回国和戴扬团聚。 万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的仇男言论,云雾来好不容易才脱身回去自己房间,她走到床边,开始拆床单和被罩,拆到一半,她弯下腰四处找了一圈,最终在床头柜下找到了手机,是昨天晚上丢包的时候摔出去的。 新买不到一个月的手机碎了一小块屏幕,像结了一张脏兮兮的蜘蛛网。 充电几分钟后,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云雾来盯着开机动画,抿紧了嘴唇。 祝凯旋会说什么,他猜到她离开的原因了吗? 他会怎样,好脾气地哄?发怒地质问?会有解释吗? 还是沉默。 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不告而别的人是她,但没法对他的反应无动于衷的人也是她。 手机震了很久。 关机那么久,未读消息很多,短信,微信,包括另外七七八八的软件提醒。 30多条未读微信消息。 云雾来的指尖在那个绿油油的图标上悬了好一会,才点下去。 万又的,云霜的,宴随的,群发广告的…… 她不希望自己是专门为了看祝凯旋的消息才点进来,所以依次把那些微信都给回了。 祝凯旋的消息几乎沉在最下面。 他只有一句话:云雾来,你真有种。 云雾来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机,她泄愤地把手机往床上一砸,自言自语地耍狠:“我就是有种。” 她有种,所以连夜拟了一份新的离婚协议书,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第二天一大早去机场前,连同情侣腕表和黑卡一起,送到了他的公司楼下大堂。 新的协议书上,她什么都没要祝凯旋的。 她不稀罕他一分钱。 51、第 51 章(二更) 回到巴黎后,云雾来在家窝了好几天。 万又每次做饭的时候会顺便给她做进去, 万又要是不在家或者没开火, 她懒得自己觅食, 直接不吃, 也不怕饿死。 连着第五天,万又早上敲响云雾来的房门:“雾来,我给你留了早餐,记得吃啊, 我去上班了。” 话音刚落, 云雾来开门出来了。 “今天起得这么早?”万又诧异道。 前几天她上班的时候, 云雾来都还睡得昏天暗地。 “嗯, 一会要去趟公司。”云雾来哈欠连天,她懒懒散散地,把脸埋到了万又肩膀上,“幸亏我有你这个大厨,不然我在巴黎可怎么活。” 万又小心翼翼问道:“你老公找你了吗?” 云雾来顿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没,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找才走的。” “拉倒吧你。”万又不屑, “大家都是女人, 你搁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个世界上哪一个女人敢拍着胸脯说, 自己跟男朋友吵完架不是在等着他来哄的。” 云雾来不说话了。 万又心疼地拍拍她的背:“他就真的一个电话一个微信都没给你吗?” “嗯。” 万又怒了:“什么人啊?!这种人也能找到老婆?”她扳着云雾来的肩膀把她推开,使劲晃了几下,“那你还眼巴巴等他干什么, 是小狼狗的肉//体不香吗?自从你公开身份,模特圈里那群小狼狗看到你就跟狗看到肉似的吧。gart每次跟我聊天总喜欢把话题扯到你身上,气得我都想把他拉黑了……” 云雾来打断:“gart比我还大一岁,算哪门子小狼狗?” 万又晃云雾来晃得更厉害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给我清醒一点,振作起来,别再为你那狼心狗肺的老公伤心难过了。” “我怎么伤心难过了?”云雾来被晃得头晕,她推开万又的手,为自己正名,“我这几天闭关画了两幅稿子出来,一会就拿去给kerr看。” 万又已经认定云雾来是在故作坚强,实际上每天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躲在被窝里流泪到天明。 云雾来无奈。 万又坏笑:“晚上我们杂志社有个派对,你跟着一起,泡上两条八块腹肌的小狼狗,我就相信你。” 云雾来明白,小狼狗不小狼狗都是次要的,万又就是担心她钻牛角尖,所以想带她出去放松一下。 在法国的这三年半,她真的多亏有万又,异国他乡有人陪伴,有人照顾,有人担心。 她不是会随意表现感动和感谢的人,千言万语梗在心头,最终只是笑着拍拍万又的手,说:“行了,我去。” 万又笑道:“这才对嘛。我去上班了。” “嗯,路上慢点。”云雾来叮嘱。 “一会你看着点时间梳妆打扮啊。”万又叮嘱,嘴里没个正行,“等你到了小狼狗怀里,保管你忘了你那个便宜老公姓甚名甚。” 自锦城一别,云雾来和kerr还是头一回见面。 这次的会议是为了定下几个系列下一次时装秀的主题,其中包括my bride,my bride的主题云雾来很早之前就跟kerr说过了:森林。 kerr向来给她很大的自主权,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所以这次会议她纯粹打个酱油,要不是她在家里快憋出病了实在无聊,她其实都没必要来。 会议结束后,云雾来没急着走,kerr还在和几个公司高管聊天。 她在外面休息室等了十几分钟,等到他们出来。 自锦城时装秀过后,各项数据显示,qc在婚纱领域获得了一骑绝尘的关注度,在此之前,最受青睐的婚纱是另一品牌方维持了近十年的光辉战绩,但根据权威时尚杂志的最新统计,mybride已成功将其反超,并且是远远反超。 云雾来功不可没,高层们纷纷停下来和她寒暄。 这种场合,云雾来应付起来气定神闲,最后客客气气和人道别,她跟着kerr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kerr字沙发上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和你老公吵架了吗?” 她前几天告诉kerr自己已经回到巴黎的时候,kerr问过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她没说实话,只模棱两可地敷衍说自己有事要忙,谁料到kerr还是猜了出来。 “很明显吗?”云雾来笑了出来。 kerr点头:“你瘦了不少,而且看着心情不太好。” 云雾来耸肩:“不是吵架,可能要离婚。” “你别跟我开玩笑。”kerr如临大敌,“你们两个刚公开,赚了那么大一波眼球,要是这么快就被人扒出来离婚,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my bride也跟着一块完蛋。” 云雾来一言不发,单手托腮,拨弄起办公桌上的绿植来。 kerr说的是实话,现在她的婚姻不仅仅是她和祝凯旋之间的私事,要是爆出离婚,对她、对my bride都会造成巨大的形象损失,但反之,对祝凯旋、对帷风,影响并不大。 因为她和my bride才是打感情牌贩卖理想的一方。 单从理性角度出发,确实是她比祝凯旋更需要这段婚姻。 也许从感性角度出发,也依然是她需要祝凯旋多过他需要她。十天的相处时间而已,能指望一个已经合计着要和她离婚的男人对她付出几分真心呢? 所以祝凯旋有恃无恐,五天来对她不闻不问。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kerr还跟个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中:“差不多吵几句就得了,动不动把离婚挂在嘴边的毛病跟谁学的。就算你们真的感情破裂,也起码装上两三年再考虑离婚,我知道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从前那三年怎么装的,以后还怎么装。” “知道了。”云雾来烦不胜烦,她挥挥手站起来,“没一句我爱听的,我先回去了。” kerr是qc的首席执行官,肩负重大的责任和使命,与他而言,qc的利益自然高于一切人情,但他同时也是云雾来的好友和伯乐,见云雾来不高兴,他语气稍缓,哄道:“行了,有什么烦心事一会我们去喝两杯,跟我说说,说真的我很羡慕你有爱情的烦恼。” 云雾来拒绝:“不了,我室友叫我晚上一起出去玩,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家准备一下。” kerr见她还有心思玩,也就放心放行了,他看着云雾来的背影,再度叮嘱:“这就对了,离婚的事情暂时别想,反正大不了各玩各,私底下随便你们,别太过火让人捅出来就行。” 云雾来懒洋洋地比了个“ok”的手势,脚步不停,头也没回。 工作日的半下午,公寓楼里很冷清,没什么人。 电梯正在维修,竖了块警示牌拦着。 公寓楼是上个世纪的,电梯也是,又小又旧,时不时要维修,云雾来见怪不怪,反正她住在五楼,不算高,走楼梯上去就是。 不过五楼也挺累人,爬到四楼,云雾来停下来歇了一会,人一累就忍不住犯懒,她思考着该如何不惹万又生气、也不遭万又奚落地放人家鸽子。 有公寓的警卫人员下来,待久了大家都眼熟,两人就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 和警卫告别后,云雾来继续走上去。 来到自己家门前,走廊上的感应灯似乎也坏了,她用力跺了两下脚都没亮,就着外头阴天的昏暗光线,她从包里翻出钥匙,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刚打开门,背后突然有人走近,身体若有若无地贴到她,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将她笼罩起来。 是个男人。 云雾来脑子里闪过无数惊悚片里的画面,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绝对不能进屋,进了屋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对了!警卫应该还没有走远,现在呼救,还来得及。 背后的人提前察觉到她的意图,她的呼救只来得及吐了一个音节,就被一把捂住了嘴,力道很大,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她嘴唇和牙齿磕到一起,痛顾及不上了,只能拼尽全力发出含糊的“唔”声。 这一瞬间,云雾来心惊肉跳,脑子里甚至把自己的前半生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遍。 “安静点。”背后的人用并不太正宗的法语威胁道。 这声音……? 云雾来愣了一下,如释重负的同时,心脏仍在狂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举挣脱了他的手,转身手脚并用地拼命踢打他:“祝凯旋你是不是有病!” 来人正是五天来杳无音讯的祝凯旋。 如同万又所说,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和男朋友或老公吵了架,就算有再多的怨气,但凡她还喜欢他,她心里就会忍不住对他抱有期待。 五天来,云雾来已经从最初惴惴不安的终日等待,到最后接受现实放弃等待。 可在她放弃之后,他居然又出现了,不是电话或微信,而是直接大变活人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此刻,她的过激反应绝不仅仅是因为心有余悸的后怕。 这五天来的煎熬,一并找到了倾泻口。 祝凯旋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云雾来没有太多力气,很快安静下来,看着他,她渐渐红了眼眶,恨恨地骂道:“你来干什么?” “夫妻双方分居超过三年,感情破裂。”他背着她写在离婚协议书里的内容,“按照我的理解,我的太太是在埋怨我三年来没有履行过夫妻义务,所以我过来履行。” 52、第 52 章 字里行间充满了很明显的调//情意味。 云雾来向来是抵抗不了祝凯旋吊儿郎当说浑话的样子的,每当这种时候, 他总能带给她很强的心理暗示:我只在你面前, 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坏。 让一个人为你特殊, 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如果这是她回到巴黎的第二天, 他千里迢迢追来,她会沦陷得彻彻底底。 但是有句话说得很好: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 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 此时此刻的祝凯旋, 就显得非常多余。 他怎么能在五天的不闻不问之后突然地出现, 就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他把她当什么? 云雾来强忍着眼眶的酸胀, 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把字签了就行,我们好聚好散。” 祝凯旋不接她的话,一脸哭笑不得,就跟在看小孩撒泼似的。 若无其事的态度显得他游刃有余,也衬得她一败涂地。 云雾来脑子里一根弦彻底崩断, 她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滚, 你以为我不敢告你婚内强//奸吗?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楼上刚好有一对华裔夫妻下来楼, 把云雾来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慢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情况。 丈夫拉拉妻子,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妻子犹豫一会,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丈夫一起下楼走了。 祝凯旋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渐渐淡下来,他张了张口,但最终只是说:“先进去再说。” 说着,他的手臂绕过她,摆弄起她插到一半的钥匙。 “没什么好说的,这里不欢迎你,你回去吧。”云雾来去拂开他的手,但没拂开。 “云雾来。”祝凯旋脸上的笑意彻底不见了,叫她名字的时候,甚至带了一点淡淡的警告,“你一定要这样吗,三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这副德行?说风就是雨,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两个人怎么样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他态度很强势,不顾她的阻挠旋开了门锁,推开了门。 “你说的很对,我一点长进也没有。你不用跟我这表演苦大情深,我一分钱也没要你,你不亏什么。”云雾来反手拉住门把手,狠狠一关,不给他进门的机会,门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动静,“看到没,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算再来一万次还是重蹈覆辙,纯属浪费彼此的时间,所以你过来干什么呢?” 祝凯旋怒极反笑,他再度去开她的门锁:“我来干什么?我来干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 他轻易突破她的阻挠推开了门,并且带着她往里面走。 男人动起真格来,女人哪里是对手,云雾来只剩嘴还有反击的余地:“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冷笑。 矛盾爆发升级,迅速升至白热化状态。 有人中断这场胜负分明的博弈:“放开她!” 是去而复返的华裔夫妇俩,他们搬来了救兵,警卫警惕地看着祝凯旋,其中一只手已经伸向后腰间,要去摸警棍。 这是被当成不法之徒了,祝凯旋停止对云雾来的拉扯,但是其中一手仍搭在她腰间,没有松开她,另一手做了个“放松”的手势,解释道:“误会,我是她老公。” 那位妻子正义感很强,当即掷地有声地反驳:“就算是丈夫也不能对妻子使用任何暴力或强迫手段。”她询问云雾来,“你没事吧?” 云雾来摇头。 “你别怕。”女人柔声安抚她,对待祝凯旋,却是另一幅声色俱厉的态度,“你放开她!” 碰上这种过度热心的同胞,祝凯旋真是服了,他当然拒绝配合:“我只是跟我老婆吵架了拌嘴几句,谢谢关心,但我们真的没事。” 女人扭头,将来龙去脉简单和警卫解释。 警卫抽了警棍出来走近,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串法语。 祝凯旋什么也没听懂,不过他能猜出对方让他立刻松开云雾来否则就会对他采取强制行动。 女人也严词警告:“这里的警察不会对夫妻家务事和稀泥,别以为是夫妻就没人能管得了你。” 一片吵吵闹闹中,一直默不作声的云雾来开了口,她伸出双手,十指张开,向警卫做了代表安抚的手势:“谢谢关心,但我们真的没事。” 她声音很轻,但平息了混乱的局面。 “你确定?”警卫充满怀疑。 “我非常确定。”为了增加可信度,云雾来把手搭上自己腰间祝凯旋的手,“真的只是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夫妻之间吵架,相信你们也知道,难免的。” 有了她的再三保证,警卫才留下一句“有任何需要都拨打我们的电话求助”离开。 那对夫妇也准备撤退。 “谢谢你们。”云雾来真诚道谢。 虽说闹了个大乌龙,但如果这次她遇到的真的是危险分子,这对夫妻无疑是她的救命恩人。 妻子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等你关上那扇门,没有人可以救你。” “真的,真的。”云雾来哭笑不得,她双手合十,朝夫妻俩晃了几下,“真的是我老公,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放心吧,谢谢你们。” 目送夫妻俩离开,楼层恢复安静。 祝凯旋待过云雾来的腰,把她带进屋子,关上了门。 被这么一搅和,云雾来没有反抗。 祝凯旋低下头来,与她平视的高度,看了她好久,他的桃花眼里恢复笑意:“怎么不让警卫把我抓走,舍不得我?” “你想去还来得及。”云雾来撇开头,不想看他。 “来不及了。”祝凯旋把头埋到她脖颈间,她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声音有一丝喑哑,“放我进门知道什么后果吗?” 云雾来不说话。 祝凯旋也不需要她说话,他把唯一的一小件行李随意扔到地上,搂过她的腰,开始就近吻她的脖子,泄愤似的在她细嫩皮肤上留下几处痕迹以后,他抬起头,想与她接吻。 却意外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那双漂亮的眼睛像她的名字,有云,有雾,蒙了泪光,半遮半掩住她的瞳孔,很美,但是让他心疼。 他一怔,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对上他的视线,云雾来再也抑制不住哭声。 祝凯旋慌忙抱过她的脑袋,将她拢进自己怀里,柔声哄道:“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他轻轻拍拍她的脸,“别哭,不愿意就不愿意,不碰你就是了,难不成我还真能饥/渴到对你用强吗。” 过去三年多,这么过了也就这么过了。 云雾来只是哭个不停,不是放肆大哭,是压抑的抽泣,回荡在不大的空间里,每一声都在鞭笞他的心。 她哭得祝凯旋心烦意乱,捧了她的脸与她对视。 云雾来不想看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就从指缝中往下流。 祝凯旋先前还有些生气,这会她一出哭的必杀技,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情绪,只剩丢盔弃甲的份,他重新把她拢进怀里,一味认错:“我错了,好不好?我错了,云雾来你别哭,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你哭。” 众所周知,人在伤心委屈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哄,一哄准崩盘,云雾来情绪失控,骂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她难得这么快就能进入沟通阶段,祝凯旋现在除了满心的感恩就没别的了,趁她现在听得进去,他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看到我车里的东西了?” 云雾来霎时被戳到痛处,她呜咽着,哭得语不成句,几乎要跳脚了:“你骗我,我问你想不想离婚,是你很坚定说你不想的。事实上你一直想离婚,还想拿钱打发我,我陪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打算用几栋房子打发我,我自己会赚钱,才不稀罕你的臭钱……” 果然如此,她这个哭法,祝凯旋都怕她哭休克过去,他摩挲着她的脸给她缓气,并解释道:“是妈妈给我的。” 云雾来的哭声一窒,但并没有感觉好受多少。 祝凯旋接着说:“是她刚发现我们结婚那会给的,那个时候她非常生气,想逼我带你回来,你别多想,她现在是真的很喜欢你。” 合着自己只是闹了个大乌龙,云雾来信这份离婚协议书如同祝凯旋所说不是他自己准备的,但并不敢完全相信婆婆给这份协议书的意思,总之,这事弄得她不上不下,听来合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不想离婚,从来没有想过,一次都没有想过。”祝凯旋的侧脸在她头顶蹭了两下,发了毒誓,“以上如果我有一个字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要说巧是真巧,外头的天越来越黑,一场雷阵雨无可避免,在他讲完这句话后没两秒钟,天边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雷声。 “……”天公不作美,就算修养再好的人碰到这种情况都忍不住要骂脏话,祝凯旋也没例外:“日。” 云雾来没忍住,笑了出来。 又哭又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哭得大脑缺氧,思考能力也不太行,过了很久才转过弯来:“你不想离婚的话,你为什么一直留着离婚协议书?” 祝凯旋说:“忘了。” “这也能忘?”云雾来不信,他真的没这个想法,不应该第一时间销毁吗? “是真的忘了,那天机场接了你差点被你看到,我想着上面有不少隐私信息,不能随便丢,要带去公司碎纸,后来就给忘了,加上那辆车开得很少,完全没记起来。”他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正因为我没把它当一回事,所以才不记得,一直在惦记才叫奇怪吧。” 过去这几天,云雾来心里其实一直是清楚的,过去三年,他们把夫妻当成了那副鬼样子,他于情于理都可以有离婚的想法,不能因为她不想,就强制他也不想。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她看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手都在抖,所有愤怒和难过,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正常的反应。 她需要发泄心中的愤懑。 只要他好好哄哄她,她是可以翻篇的。 可现在问题就是,他整整晾了她五天,她都等到心灰意冷了,他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嬉皮笑脸地哄几句,像是例行公事,没有半分诚意可言。 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离婚协议书了,而是他为什么晾她五天。 识时务者为俊杰,祝凯旋这个时候不道歉,难不成是想死一死吗——这里是真的死,不是之前打嘴炮的那种谁弄死谁、欲//仙//欲//死的死。 这五天来,第一天早上,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祝凯旋起床后还给云雾来发了微信,问她起床没有,去不去公司陪他。 她没回。 他就以为她还睡着,也没多想,自个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楼下前台给他一个文件袋,他仍没多想,以为是什么工作文件,到了楼上才打开看,视线霎时就凝固了。 再拨她的电话,已是关机状态。 他问云霜,并从云霜那边确认了云雾来前一晚上向妹妹透露了要离婚的讯息,理由不明,并被告知云雾来已经在飞往巴黎的航班上。 她居然又一次不告而别。 祝凯旋气不打一处来,给她发了信息:云雾来,你真有种。 祝凯旋没有第一时间追往巴黎。 最直接最客观的原因是他的五年多次往返签到期了,直接斩断了他追过去的可能。 更惨的是,那会正逢周六,领事馆周末不上班,他就算再焦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老老实实等周一人家上班。 至于为什么晾了她五天,因为他很生气,他知道云雾来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发脾气,但他思来想去没找到原因,他一个洁身自好的五好青年,黄赌毒嫖一样没沾,不聊骚不跟异性搞暧昧,上一次别的女性有亲密接触还是抱了一下傅行此家的小屁孩,到底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她翻脸到要离婚? 这个女人又一次闷声不吭跑走,她把他当什么了? 他生气到一点也不想哄她。 一直到过来巴黎的前一天晚上,他开车在路上不小心跟别人发生了剐蹭,找保险电话顺便翻到了储物盒里的离婚协议书,才后知后觉地猜到云雾来突然翻脸的原因。 不过,他次日一大早就要飞往巴黎了,也不差那一点时间提前哄了。 到底谁教她的,翻到离婚协议书了,连问都不用问他一声,直接自己拟一份新的给他,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她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字叫“沟通”吗? 他算是想明白了,对付云雾来不用白费口舌,最好的办法就是扔到床上操一顿,她才能老实。他就是太惯着她了,对付这个女人不能绅士,不然她得寸进尺。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没忍心用之前决定好要对付她的方法,心里是无奈,是面对她眼泪的心疼,还有终于又把她抱在怀里的踏实。 “我的错,我应该第一时间找你的。但你为什么就不能问我我一声?自己白白气了这么多天,划算吗?” 云雾来的哭已经停止了,但是抽泣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过了好久,她的声音里又带上一丝哭腔,她说:“我不敢,我怕你承认。我以为你一定会承认的。” 祝凯旋反问:“那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真的签字吗?” 云雾来没搭腔。 说实话,不怕。 签了也没用。 因为什么呢,因为她在协议里,财产分配那边,牛气哄哄地加了个括号,里面写着:乙方并不稀罕甲方的破钱。 这种协议,就算签了字应该也没法生效吧。 “乙方并不稀罕甲方的臭钱。”祝凯旋把那句话背出来了,他啼笑皆非地低头去看她,“那甲方稀罕乙方的香钱,分甲方一半,行不行?” 云雾来有点窘,耳朵开始泛红,这句话她经过好一番犹豫,实在气不过才加上去的,后来坐上飞机了她就后悔得要命,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不严谨,实在有失形象。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就顺便随着方才翻涌上来的哭意小声哭了几声,试图转移祝凯旋的注意力。 祝凯旋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说:“你要不要喝点水啊,你不渴吗?” 云雾来摇头。 哭了这么久,也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是有点渴,但她不是很想离开他的怀抱。 但祝凯旋下一句话让她宁可没转移话题,他说:“随你,一会别失水过多脱水就行。” 就在她反省是不是自己思想太过龌龊的时候,祝凯旋在她的惊呼中把她打横抱起来了,他在屋子里四处看了圈。 这是他第一次到她巴黎的住处来,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地方比他想象中小很多,也没有他想象中豪华,他原本以为她混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会住很好的房子。 不过收拾得挺整洁的,看起来很舒服,符合她一贯的龟毛风格。 “哪个房间是你的?”他问。 云雾来脸埋在他胸口,跟只鹌鹑似的,不肯说话。 “不说就客厅了。”祝凯旋作势要往沙发方向走。 客厅毕竟是公共区域,云雾来怕他来真的,眼一闭心一横:“不要,左边,左边那个房间是我的。” “乖。”祝凯旋说着,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包,大步流星把她抱了过去。 云雾来心脏猛跳,下意识想拖延时间,出尔反尔:“先等一会,我渴了,我想喝水。” “我不渴。”祝凯旋不为所动,“一会我分你点。” 进到房间,他没空参观她的住处,反脚踢上了门,就把她往床上扔,自己单膝跪上床去,俯下身去吻她。 云雾来的毛病又犯了,她闪躲着,非常嫌弃祝凯旋:“可你这衣服是脏的呀,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 “闭嘴。”祝凯旋额角一跳,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又去捏着她的下巴诱哄,“先让我亲会。” 说是先亲会,事实上亲着亲着他就开始耍赖了,想直奔主题,不肯浪费时间去洗澡。 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也已经不能再等。 “我很干净的。”他咬着她耳朵,去拉她的手,“不信你检查……” 云雾来的意志力早就被打倒了,她抽不出手,只能被他带着动,唯有嘴里还不肯服软,欲拒还迎地推搡着:“不要,你去洗,你为什么这么心急。” 说到这个祝凯旋就来气:“还不是因为某人赖了我五天。” 天知道他怎么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她的亲戚走,结果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她跑了。 他软硬兼施,控诉完她,又蹭她的脸:“不洗了,不想洗澡,只想要你。” 像只撒娇的大狗。 云雾来没有招架之力,软绵绵地埋怨道:“脏死了。” 祝凯旋知道她是同意的意思,他长臂一伸,去捞自己扔在地上的旅行包。 他这次出来没带什么行李,除了护照钱包手机电脑充电器和一套睡衣,包里就剩下四盒安/全/套。 多了点,但是有备无患。 久违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他看着她微微失焦的眼神,吻了吻她:“痛?” 云雾来点头。 他一点没顾及她,她这么多年没有了,导致感受堪比第一次,痛得直想骂娘。 祝凯旋眨了两下眼睛,并没有在绅士风度和先吃了再说之间犹豫什么,直接就做出了选择,他对她的怜香惜玉之情,在他对她的渴望之前不值一提。 血液里有残暴的因子开始作祟,他想看她为自己沉沦的模样。 让她痛,让她忠。 正要不当人,外头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砰”。 屋内的两人都是一僵,彼此对视一眼。 万又的大嗓门喊道:“雾来,你好了没?” 云雾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祝凯旋一把推开了,然后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他盖进了被子,自己则慌忙去套睡裙。 万又没得到回应,来到了她房门前,敲了两下:“雾来,你好了吗?” “你,你别进来。”云雾来仓皇说道,“我在换衣服。” 她竭力压着自己说话时的喘息,唯恐被万又听出端倪。 “你怎么还在换衣服,你不会还没化妆吧?”万又急眼了,云雾来的习惯是要先换衣服再化妆的,不然她怕脸上粉底弄脏衣服。 云雾来心头一跳,有不祥的预感,她看了一眼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祝凯旋,冲门口喊说:“我今天不去了,人有点累。” 明明之前说好了的,万又哪里肯:“不行,我都已经说过了lai也会来了,好几只小狼狗就眼巴巴等着你了,不是说好了要左拥右抱,摸着小狼狗的八块腹肌,忘掉你那个又渣又便宜的老公吗!累算什么,起来战斗!!” “……”怎么说呢,云雾来现在真的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她很想保持冷静,好待会在祝凯旋面前与万又这番话撇清关系,一口咬定这只是万又的一厢情愿,但她一开口,语气都是抖的,抖成筛子,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我大姨妈突然来了,痛经好严重,我真的不去了。” “啊?这么不巧?”万又可惜道,“那确实,你去了也无福消受。” 云雾来继续硬着头皮和她周旋:“嗯,我真的不去了,你去吧。” 万又关心说:“那我给你泡杯红糖水吧。” 云雾来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只想万又赶紧走:“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止痛药了,睡一觉就好。” “好吧,那我一个人去了啊。” “嗯。” 时间变得很漫长,不知道万又磨磨蹭蹭些什么,半天没走,房间里的两个人几乎等了一个世纪,才等到万又关门离去的声音。 祝凯旋掀开了被子,叫道:“云雾来。” 云雾来咽了一口唾沫,眼睛完全不敢看他,下意识装傻充楞:“啊?” “不解释一下?”祝凯旋还笑了一下。 这分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云雾来跪坐在他面前,经历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头脑风暴,宛如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 天无绝人之路,她灵光一现。 取悦一个男人的方式很简单,给他自由,陪他睡觉。 进阶版就是给他自由,并用他最喜欢的姿势陪他睡觉。 她的脸皮几乎是麻木的,声音是机械的,忍着毕生最强烈的羞耻,提议道:“那我……我在上面,自己动,行不行?” 53、第 53 章 云雾来说出这句话,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这头, 她已经徘徊在羞愤而死的边缘, 可那头祝凯旋, 单个手肘撑在床上, 微微支起上身,目光中的审视完全没有因为她割地赔款的让步,而有任何偃旗息鼓的迹象,整个人看起来仍处于油盐不进的阶段。 云雾来一筹莫展。 她忍不住反思起来, 明明十分钟之前, 她还在哭、还在使小性子, 甚至拥有把祝凯旋送去警察局让他面壁思过的决定权。而祝凯旋千里迢迢奔赴而来, 揽下所有罪责低三下四地哄她。 明明她才是那个占领绝对话语权的人,怎么现在角色互换了? 从前祝凯旋求着她她都不肯的,嫌累,嫌不舒服,而且她脸皮薄,要她居高临下看着他露骨的眼神, 她浑身都不自在。 现在可好了, 她主动提, 还得看他脸色行事。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都怪万又那根搅屎棍。 云雾来心里把万又和祝凯旋一块骂了一通, 想通了。 她只答应跟万又一起去参加派对, 摸小狼狗的八块腹肌忘掉便宜老公是万又自个脑补出来的,这里面有任何一个字是她自己说的吗? 没有。 所以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她的锅,她傻乎乎自己给背上了, 真是淫//虫上脑强行降智。 她为什么要陪着笑脸伺候祝凯旋? 谁爱伺候谁伺候。 就在她打算撤退的时候,祝凯旋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那只空闲的手,冲她勾了勾食指。 云雾来:“……” 犹豫一小会,最终还是小媳妇上身,磨磨蹭蹭跪走过去。 还好刚才怕万又进来,把睡裙给穿上了,睡裙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此时此刻毫无疑问成了她的遮羞布,没有让她现场羞死。 可更严重的问题来了,她搞不赢。 屋外又暗了不少,像张湿润的墨纸,堆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快要负荷不住倾塌下来。 天开始下雨,雨乘着大风,越来越凶,越来越密,从屋檐、墙头和树梢流落下来,雨珠杂乱无章地拍打着窗玻璃,横扫阳台的栏杆,簌簌乱响。 室内几乎要没有光线了,低气压里仿佛也裹挟了湿润的水汽,形成了一个封闭、潮湿、逼仄的密闭空间,惹得人躁动不安。 云雾来的额头和鼻尖都冒了细碎的汗珠,急的,怕的,热的。 祝凯旋始终冷眼旁观。 经过不知道多少的尝试,云雾来耍赖地俯下身去,头趴在他肩头,他不堪重负,松了手肘撑在床上的力道,平躺回去。 “我不会。”她极小声地说。 声音掩在雨里,几乎要听不见。 “怎么会不会。”祝凯旋喉结滚动几下,试图把她扶起来,“教过你那么多次。” 云雾来打定主意要耍赖了,她手攀着他的肩膀,拒绝直起上身,她说:“我怕。” 祝凯旋嘲笑道:“多少次了都,你怕什么?”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拐骗什么纯良无知的小姑娘了。 云雾来的声音小到要屏息才能勉强听见,她一口咬定:“可我不会,我就是不会。” 阳台上不知道什么被风吹落了,并造成了连环车祸,一顿噼里啪啦地响,好一会才消停。 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什么,想来外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云雾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有管。 祝凯旋还是没反应,看来是打算一直僵持下去了。 云雾来有些恼,加大了音量:“合着痛的不是你。” 听她说痛,他语气里面终于有了可以商量的余地:“真的很痛?” “当然了。”云雾来支起脑袋,“你没有听过三月不过x生活,自动愈合那什么膜吗?” 祝凯旋忍不住笑了出来。 四个月前傅行此宴随结婚,云雾来回来锦城参加婚礼的时候,他给她送行李箱差点在她酒店过夜的那一个晚上,他问过她这些年有没有别的男人,她没有给他答案。 他至今仍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如果有,他接受并理解,但他不想知道。 反正至少最近的这三个月,没有。 他翻身把她压过,轻而易举把她松松垮垮的睡裙随手跟块破布似的往外一扔,笑道:“那你忍着点,我再破一次。” 云雾来手心向上遮着眼睛,笑骂道:“神经啊。” 让她意外的是,祝凯旋没有直奔主题,他俯下身去。 意料之外的细腻对待。 窗外的雨彻底到了失控的地步,云卷着风,风驱逐着风,滂沱水声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跑呐喊。 天也更暗了,不止是风雨,时间也到了该天黑的时候,万家灯火开始接连亮起,路灯,住宅区……有了人间烟火味,亮光在雾蒙蒙的雨丝里被晕开,模糊不清,萧瑟里,有了几分意料之外的温柔。 云雾来几乎要融化在这个雨夜里。 从前,这种服务不是没有,祝凯旋很乐意给她提供,倒是她抹不开脸,总是表现出排斥。 可这一次,她知道他已经有多难熬,他额上甚至爆了青筋,但他仍愿意花时间去照顾她的感受。 她手心全是汗,床单都有些抓不稳,几近灭顶的欢///愉里,她不安地蹬了一下腿,求助似的喊她的名字:“祝凯旋……” 扣在她两膝上的手力道加重些,甚至让她有些疼了。 “别动。”他声音很含糊。 再度拥有她,他花了几秒钟去细细感受,伸手拂开她脸上被汗濡湿的头发,看她彻底失焦的眼神,他的生理和心理获得双重的极致满足。 他问:“还痛吗?” 云雾来的听力系统、思维思考能力和语言功能全是紊乱的,哪里有精力回答他,她微张着红润的嘴唇,有气出没气进。 他很有成就感,吻她嘴角:“痛我也管不着了,自己忍着点。” 窗外的雨久久不歇,急促且狂乱地润泽大地,大有毁天灭地之势,偶尔有所缓和,像张细密的巨大蛛网,缓缓拂过,然而过不了多久,又卷土重来,发动新一轮的狂风暴雨,阳台上的几盆四季常青的绿植无人顾及,被摧残得枝折叶落,叶子却是在雨水的洗礼下绿到发亮,叶片洗去尘埃,鲜嫩的汁水在叶面下呼之欲出,一掐就能出水。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云雾来压抑着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响,房子的隔音还行,但是太过激烈的动静还是能穿透墙壁,从前戴扬过来找万又的时候,她被迫听过很多次墙角,为了避免尴尬,她没有跟万又提及过。 不过还好今夜的雨势很大,她甚至没有听到万又回来的声音——或者万又根本就没有回来。 只是祝凯旋未免太疯了。 澡都洗完了,又来。 他不怕死的么? 对了,他还真不怕,老早之前就给过她预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云雾来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她只知道自己像搜小船,在海浪之上浮浮沉沉,前进的方向全被浪潮掌握,自己没有半分掌舵的自主权。 时间簌簌流逝,再一次醒来,是被外头一阵石破天惊的尖叫吵醒的。 是万又的声音。 云雾来一瞬间有些分不清自己今夕是何年,她过了那么一小会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巴黎,和祝凯旋一起。 她一摸身旁,摸了个空。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窗帘透了点微弱的光进来,隐隐照亮房间里的轮廓。 浑身被车轮碾过似的,眼睛也酸涩地眯不开,云雾来强忍着不适下了床,走到了外头一探究竟。 万又起夜,结果刚开卧室门就看到家里客厅有个陌生男人的身影,惊得她六神无主,随手抓过手边的花瓶充当防身武器,放声尖叫。 云雾来摁亮客厅的灯,灯亮的一瞬间她差点觉得自己瞎了。 “别叫了。”她疲惫地挥了一下手,制止万又。 她没来得及告诉万又祝凯旋过来的消息。 万又在惊魂未定里认出了祝凯旋,也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把花瓶放回原处,骂了句“我了个大槽”。 然后她扬手,礼貌地跟祝凯旋打招呼:“hi。” 万又的睡衣还算保守,没露什么不该露的,不过对祝凯旋而言仍是非礼勿视,他撇开目光,显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淡,没有回应万又,而是对云雾来说:“我先回屋了。” 祝凯旋鲜少这般落别人面子。 客厅只剩下两个女人。 云雾来尴尬地摸摸鼻子,压低声音,马后炮地介绍了祝凯旋的身份:“刚才那个是我老公。” “我认出来了,难为我认识你三年终于第一次见到你带男人回家了。”万又没好气,“但是你下次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吗?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没提前告知室友确实是云雾来的失误,她伏低做小:“我的错我的错。” 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万又不要提起昨天叫她出门参加派对,她骗万又说自己痛经。 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万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我昨天敲你门的时候你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么?” 云雾来:“……” 万又服了,她心累地挥挥手,说道:“恭喜和好,但你老公貌似看我不怎么顺眼啊。” “你这不是废话?”云雾来让万又好好回忆,“昨天你劝我去派对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他一字不落全部都听见了,得多缺心眼才能喜欢你啊?” 万又粗略一回忆,也有点怵得慌,她不敢再细想,跳脚为自己辩解:“那我还不是不忍心看你伤心难过,才想用小鲜肉的肉//体来慰藉你,再说你也不是那种人啊,我不就开两句玩笑吗,谁知道你们后脚就和好了,哎,以后还是任凭你在深夜里哭泣,不多管闲事了。” “我不会再在深夜里哭泣了。”说完,云雾来又补充,“当然,我之前也没有。” “切。”万又撇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你继续去睡吧,累坏了吧。” 云雾来:“……”确实是累坏了。 回到房间,祝凯旋已经睡下了,正背对着她躺着。 云雾来掀开被子躺进去,等了几秒,没等他有任何反应。 完了,肯定又让他记起万又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什么“摸着小狼狗的八块腹肌”,什么“又渣又便宜的老公”。 云雾来戳戳祝凯旋的背,解释道:“我室友讲话大大咧咧,喜欢开玩笑,你别当真。” 祝凯旋无动于衷。 云雾来继续戳他:“祝凯旋。” 他还是不理。 看来只能用必杀技了。 云雾来把额头抵到他背上,蹭了两下。 “老公,要抱。” 54、第 54 章 这是云雾来第一次合法叫祝凯旋“老公”,意义重大, 再加上一句千娇百媚的“要抱”点题, 杀伤力可想而知。 祝凯旋不可置信地面向她, 虽然语气不太好, 但终究是绷不住,愿意跟她说话了:“云雾来,你少来这套。” 他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两句话就能被哄好的男人。 看来这个女人在巴黎过得挺多姿多彩的,天高皇帝远, 生活乐逍遥。 云雾来又做掩耳盗铃的事了, 她把脑袋拱进他怀里, 假装自己看不到他不爽的眼神, 小声说:“我就来这套。” 她厚着脸皮,又说了一遍:“要抱。” 祝凯旋手搭到她肩上了,但只是把玩她的头发,他记忆力很好,完美再现万又的言论:“又渣又便宜的老公有什么好抱的,不如抱八块腹肌的小狼狗。” “……”云雾来咬牙, 但还是抱着哄人的耐心和态度, 去摸他的腹部, 隔着薄薄一层睡衣, 厚度适中的腹肌凹凸不平, 其中蕴藏着的令人战栗的男性力量,她不久之前刚刚体验过。 她轻笑道:“这里不就有一条八块腹肌的小狼狗吗。” 调//情谁不会啊。 俗话说得好,一胖毁所有, 多少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最后毁在发福上,一到毕业就开始横向发展,最终泯然众人矣。 祝凯旋的身材管理很到位,下颌线清晰紧致,肩膀平直流畅,腰是腰,腿是腿,为分手三年依然能够吸引前女友兼便宜老婆的眼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云雾来怎么都没想到,她已经主动成这样了,祝凯旋居然还是无动于衷,没有来抱她。 她最后给了他五秒钟时间的机会,当即就翻脸了,推开他骂道:“爽完了就提上裤子不认人是吧?那你可以滚回去了。” 祝凯旋发出一声哂笑,终于长臂一圈,把她搂进自己怀里,质疑道:“你哄我就这点诚意?” 为表矜持,云雾来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不过她很累,再加上很想被他抱着,所以很快软化下来,由他去了。 祝凯旋翻起了旧账:“昨天也是,说什么在上面自己动,没点诚意。” “说了痛。”云雾来恼羞成怒。 祝凯旋:“那今天不痛了吧,记得给我补上。” 云雾来:“……”过了一会,她振振有词,“有的哄就不错了,我本来也没必要哄你,万又看我心情不好,想把我带出去放松一下,朋友之间打打嘴炮过个嘴瘾怎么了吗?你跟傅行此不说啊,你有本事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你们的聊天记录。” “……” 这次是轮到祝凯旋失言了。 过去三年多,他没有女朋友的监督,自然也没有清理手机的必要,即便换手机也会把所有聊天记录原封不动迁徙到新手机上。跟最好的兄弟三年多的聊天内容,攒了多少干货根本难以想象,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看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他淡笑道,整个语气都轻柔下来。 对他来说,她的这番话,重点在于“心情不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那五天时间是她切切实实一分一秒走过的。 从前年纪小,和她沦落到分开的地步,他们彼此都有错,不信任、不理解、自私、幼稚……一切尚可以用年少气盛来解释,但三年过去,在做出重新开始的决定之后,纵然她也有错,但他终究是没有做好,他应该给她更多包容和体谅的。 “云雾来。” “嗯。” 祝凯旋低下头。 云雾来迎接了一个很温柔的吻,不带任何情//欲成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点小心翼翼,这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他精心呵护。 她轻轻抓着他的衣襟,心里突然间变得很踏实。 这是她来到巴黎之后,除去昨天晚上累到睡着——或者可能是陷入昏迷之外,第一次在别人的陪伴下入睡。 这座承载她梦想起飞的城市,纵然热闹繁华,对她来说却也是冰冷孤独的,当夜幕来临,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她而亮,她是无根的浮萍,摇晃着,漂泊着,找不到可以栖息的落脚之地。 现在,她身后有了退路和港湾。 晨曦透过窗帘照进来了,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绵长,已然睡着,祝凯旋重新把她的脑袋拢进自己怀里。 抚摸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他轻声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对错,我都很快就来哄你。” 睡前最后的记忆是温馨甜蜜的,但是待到中午,云雾来感到不适从睡梦中醒来,面对的俨然是祝凯旋的残酷。 她有气无力地推搡他:“干嘛啊,不要……” 祝凯旋哪里听得进去,他伸手去够床头柜。 她那点阻挠根本不足挂齿。 身体酸胀,快//感之余,还伴有隐秘的疼痛。 云雾来瞬间起床气发作,抬起手就打人,只是打人的手和说话声音一样软趴趴,没有威慑力:“我都说了不要了还来,违背我的意愿,你这是婚内强//奸知不知道……信不信我去告你。” 祝凯旋被她逗乐,闷声笑起来。 戏谑的眼神流里流气,配合他故意加重的动作,云雾来的耳朵尖忍不住红了。 她别过头,看墙上悬挂的的画,是一幅男女共舞的油画,出自一个西班牙画家,kerr送她的,此时被祝凯旋撑在她旁边的手臂遮了个大半。 伴随着颠簸,那画整个出现在她眼前、又很快重新被遮掩,再出现,再遮住……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在看什么?”祝凯旋亲昵地低下头来。 云雾来的身体渐渐被他唤醒了,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干脆不说,气自己不争气,自以为狠狠瞪他,事实上眼神氤氲,面色潮红,亦嗔亦怒的模样。 他喜欢她这幅样子,存心要她更失控,凑到她耳边跟她耳语:“既然你要去告我,那我只好多强几次了,尽量划算点。” 云雾来要疯,耍狠:“你闭嘴。” 当然她耍狠效果不大。 待到结束,她跪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祝凯旋要求却挺多,洗完澡回来看到她还是维持原样子一动没动,他走到床边拍拍她:“起来了,陪我去买几件衣服。” 除了一套睡衣,他没有换洗的衣物,显然不足以维持他在这里的生活需要。 “买你个头。”云雾来无精打采地骂道。 祝凯旋说:“那我没衣服穿了。” 云雾来下意识说道:“那你活该。” “你确定?”他不怀好意地问。 云雾来:“……” 一小时以后,两人一道走在香榭丽舍大街。 云雾来今日的打扮以舒适为主,她穿了双软皮的平底鞋试图缓解疲惫,但聊胜于无,于是态度颇为恶劣地催促说:“快点,速战速决。” 祝凯旋把玩着手心里云雾来的手,对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目不斜视,说:“那你给我挑。” 云雾来心里有气:“你自己不会挑吗?” “行此浑身上下所有的衣服都是小随儿给他挑的。”祝凯旋振振有词,“大到衣服裤子,小到内裤袜子,全都是小随儿的眼光和品味,你能不能学学人家老婆?” 一块逛街的时候,宴随跟云雾来说过为什么,她说这让她脱傅行此衣服的时候格外有存在感和归属感。 而身为傅行此最好的哥们,祝凯旋显然也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淡定地说:“让你也有点存在感和归属感,省得你一天到晚害羞个没完没了。” “……”云雾来不想浪费时间继续跟他掰扯,就近进了家店,就差闭着眼睛瞎指,本来想挑些奇装异服给他以示报复,但想到带他出门,他就是她的脸面,所以她忍下了念头,没有付诸行动。 祝凯旋隔几分钟就换一件衣服从试衣间出来,让云雾来看上身效果。 他个子高,人也瘦,是个非常合格的衣服架子。 她随便指了七件衣物,他一件都没白试。 云雾来累死累活还被拖出来逛街的气消了大半,在心里猛夸自己,她的眼光真是没话说。 不管是挑衣服,还是挑老公。 “都要了。”她对导购说。 她甚至大方地替祝凯旋买了单。 “行此的衣服宴随都刷他的卡。”祝凯旋有种被富婆包养的不劳而获感。 “开心吗?”云雾来问他。 “开心啊。”祝凯旋没个正行,“你挑的,你买的,想必很有存在感和归属感了。” 女人逛街的时候体力总是无穷无尽,谁也搞不明白这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云雾来彻底进入状态,脚步健朗,乐此不疲地替祝凯旋购置新衣。 他现在有点像她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装扮他,恨不得收集百八十套衣服给他换着玩。 最后是祝凯旋拎不下了,阻止她的:“行了,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我又穿不完。” 云雾来一愣。 自他追来巴黎,她沉浸在与他形影不离的亲密中,竟然忘了这只是他们短暂的聚首,不日就要分别。他虽然没有说过自己什么时候走,但终归是不可能在这里长待的,他的家人在锦城,事业在锦城。 肩上背负的责任、生活的轨道,全都在锦城。 长相厮守只是美好的愿望,看不到曙光。 他还没走,可她已经开始舍不得。 云雾来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尖,再抬头的时候,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也是,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还不知道。”祝凯旋说。 “噢。”她轻声应了。 短暂的沉默。 祝凯旋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手里拎满了各种各样的购物袋,没法去拉她或者抱她,所以他低下头,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脑袋:“至少等我用完带来的安//全//套再说。” “……”云雾来的伤感让他这句话搅乱了,她憋笑,“所以你带了多少。” 祝凯旋随口胡说八道:“不多,也就一箱。” 云雾来笑得直不起腰:“客死他乡不太好吧?” 说着,两人来到路边打车,上车以后,云雾来跟司机报了家里地址。 祝凯旋说:“别去家里,去酒店。” “……”云雾来秒懂,她摸了一下有点发烫趋势的耳朵,镇定跟司机改了口。 余光瞥到祝凯旋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她心下有预感,耳朵立刻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制止他:“你别说话。” 但祝凯旋哪有这么听话,非要说出来,仗着司机听不懂中文,他肆无忌惮,连声音都不想降低:“我想听你叫。” 55、第 55 章(二更) 云雾来就知道!!! 而且他说的比她预想的还要过分! 这个寡廉鲜耻的男人,真是欠男德班的教育。 “叫你大爷。”她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 一边试图用冰凉的手去给自己的面红耳赤降温。 殊不知, 她越这样, 他越来劲。 “叫大爷就不必了。”祝凯旋笑着来拉她手腕, 不让她遮脸,“真的想叫就叫爸爸吧,我喜欢听。” 云雾来甩着手腕,但完全不敌他的力气, 在他戏谑的笑容里, 她只会狼狈地说“滚”。 他当然不肯, 一道在酒店办理了入住。 酒店前台英文交流没有障碍, 人生地不熟的祝凯旋不再需要依仗云雾来做翻译,反客为主,跟前台工作人员沟通起来。 他说要有落地窗的豪华大床房,视野一定要好。 云雾来架着墨镜,装作听不懂。 酒店工作人员问:“那先生要定多少天的房间呢?” 祝凯旋一时半会答不上来,他侧头看向云雾来。 云雾来回视, 跟前台一样, 她也在等他的答案。 祝凯旋沉默一会, 说:“五天。” 他临时出来, 安排好的工作计划全部打乱, 加上来回的路程时间,五天已经很任性。 云雾来低头看自己脚尖。 五天啊,好短。 好像是惴惴不安的犯人等到了判决结果, 怅然若失地同时,也感觉到尘埃落定的踏实。 “五天,好的。”前台准备录入。 “等等。”祝凯旋看着云雾来的样子,改了口,“七天吧。” 云雾来脚尖来回踢着地面。 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可怜巴巴的两天,稍微好受点了,但貌似也没有太好受。 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摆到了台面上,异地。入不了普通情侣法眼的一天两天,异地情侣要思前顾后才能省出来。 祝凯旋低下头来,与她平视的高度,商量的口吻:“先七天,不够再加。” 反正帷风有他爹顶着,他真的想多撂几天挑子,问题也不会太严重,大不了当个纨绔不孝子。 “随你,我又没意见。”云雾来不看他,小声嘟囔。 祝凯旋笑道:“那我怎么看有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云雾来反驳:“谁要哭了。” 祝凯旋摸摸她的头,言行举止间,体现了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宠溺、包容和爱护。 前台递来账单,祝凯旋看一眼,心安理得递给了云雾来。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云雾来:“……” 祝凯旋的巴黎之行,心安理得当起了云富婆包养的小狼狗,浑身的行当要她买,就连开房也不打算自己掏一分钱。 虽说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夫妻,法律层面上,婚后的收入都属于共同财产,没有你的钱我的钱的区分。 但他们是这种共享共同财产的关系吗? 显然不是!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也完全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财政状况,只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手头挺宽裕,仅此而已。 所以,祝凯旋就是打算白//嫖。 前台还在等着,云雾来不想让别人看【这两个人干柴烈火来开房,看似你侬我侬,事实上连房钱都要互相推脱】的笑话,木着脸刷了卡,签下自己的名字。 挨//操还要自己花钱,没天理了。 祝凯旋看出她的不满了,离开前台去电梯的路上,他拉着她的手给她灌迷魂汤:“一定让你花钱花得物超所值。” “……”云雾来没有被他灌倒,她很理智,嘲讽道,“是吗,那需不需要我额外再给你服务费啊。” 祝凯旋想了想,说:“也行。” 云雾来:“……” 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能把不要脸表现得这般清新脱俗。 电梯上行过程中,祖婉打电话来,有比较重要的工作事项要跟祝凯旋汇报,面对下属,他人模人样,一本正经,又冷静又睿智,温和之中不乏威严。 云雾来在光可鉴人的电梯壁里看他表演,忍不住撇了撇嘴,表达自己的鄙夷。 祝凯旋看到了,伸手把她捉过来,用眼神询问她所谓何事。 云雾来要挣脱,他不让,两人出了电梯一路打打闹闹去的房间。 祝凯旋一心二用,和祖婉的交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进到酒店房间,他四处看了看,对酒店环境还算满意,落地窗俯瞰下去,视野极佳,宽阔又敞亮,想必到了晚上灯火璀璨之时,繁华都市尽收眼底,定是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泛着橘红色,懒懒地照进来。 云雾来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了,祝凯旋打着电话,下意识准备坐到床上去。 正要坐下去,“祝凯旋。”云雾来突然叫他名字。 “……”祝凯旋抬眼看到她要杀人的表情,记起这个女人那点龟毛的个人卫生习惯来。 但他觉得她也没多坚定,昨天上了床,就算嘴里不依不饶地喊脏,最终还不是由着他在她床上摸爬打滚。 所以他不打算理她。 云雾来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你敢。” 祝凯旋:“……” 敢是敢的,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沙发太远,他走到她面前,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了,然后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电话打了挺久,祖婉最后小心翼翼地问:“祝总,您什么时候回来,我给您订机票。” 房间里很安静,就算祝凯旋的手机没有开外放,云雾来还是听到祖婉说的话了。 祝凯旋说:“先不用订,还没决定。” 祖婉没辙,挂电话前,颇为违心地祝福祝凯旋:“那祝您和夫人玩的开心。” “嗯。”祝凯旋深谙用人之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祝凯旋找云雾来秋后算账:“刚才电梯里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什么表情?他电话打了太久,云雾来都忘记电梯里发生什么了,经过祝凯旋提醒,她才记起来:“哦,那个啊,我就是看你人模狗样的,想知道你助理知不知道你连开房都要让女人花钱。” 她本意是真心实意奚落祝凯旋的扣门行为,但话说出来,莫名其妙就变了味,听起来很像是在套话,套过去几年他的私生活。 他到酒店给她送行李那次,他问过她以后,她不答反问,但他也没有给她答案。 祝凯旋很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就在云雾来以为他这次也不会给她的时候,他回答了:“她不知道,因为她跟了我以后,这是我第一次跟女人开房。” 他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了,分手的三年半,他没有过女人。 云雾来并不意外,根据傅行此宴随几个给的信息和反应,她已经大致猜到了,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了一遍。 她不曾强求过他守着她,但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她很想告诉他,自己也不曾为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停留。 尽管他们的婚姻开始得莫名其妙,但他们不谋而合选择了守护了这场儿戏。 祝凯旋没有问。 云雾来等了一会,她开始思考自己要是主动说,会不会显得特别眼巴巴特别猴急。 祝凯旋没给她机会,他托着她的后脑勺,凑近来吻她。 云雾来吓一跳,以为他又要不当人,心有余悸地躲避。 “怎么了。”额头相抵,他近距离注视着她的眼睛。 “就,我觉得吧,”云雾来组织着措辞,“凡事有个节制,你这样……不太好。” 祝凯旋装作不懂:“我哪样?” 云雾来不想给他逗她的机会,所以没有扭捏,直言道:“就纵//欲//过度,你小心身子亏空。” “怎么会亏空。”祝凯旋忍俊不禁,“合着前头那几年我白空的?” 云雾来说:“这又不能累积的,你上个月没用完的流量中国移动这个月不给你清零吗?” “看来你太久没有关注过国内的套餐了,现在上个月没用完的流量会转存到下个月,而且优先使用。”祝凯旋友情提醒。 “……”中国移动这么人性化了?云雾来一共两个手机号,一个国内的一个法国的,国内那个号平时用得少,她只管往里面充话费避免它停机,倒还真没留意过流量转存的重大改/革。 她看着一房间将暗未暗的夕阳光芒,支支吾吾起来:“反正至少等晚上吧。” 她也不跟命运做无用的斗争了,今天才喂了祝凯旋一次,他肯定是没饱的。 这七天她注定在劫难逃。 “我是打算等晚上来着。”祝凯旋朝落地窗偏偏头,示意她看。 “什么?”云雾来顺着看过去,没看出任何特别。“ 祝凯旋亲亲她,说:“等夜幕降临,你和这面落地窗一定绝配。” “……” 万又的电话来得非常及时,否则云雾来可能真的会羞愤致死。 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电话接起来了:“喂,万又。” 万又听她声音正常,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生怕你在忙,纠结了好久才敢给你打电话。” “……”云雾来想从祝凯旋腿上下去,被他摁住了,她只得老老实实地继续坐着,问万又,“没,怎么了吗?” 万又说:“你给我开个门,我钥匙忘带了。” “你没带钥匙吗,可我们不在家。”云雾来说。 “啊,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云雾来说:“你稍微等会,我们马上回来。” 她正好也要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带点日用品和换洗的衣物过来酒店。 “行,那你们快点啊。” “对了万又。”云雾来把万又叫住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让祝凯旋请客。” 祝凯旋一听,就表达了不满,动手掐她腰。 为了不让万又误会,云雾来忍着没叫出来,她摁住祝凯旋的手,问万又的意见:“可以吗,你今晚没约吧?” 万又心有余悸:“约是没约,我本来打算自己做晚饭的,不过你确定你老公要请我吃饭吗,早上他都不想正眼看我。” 云雾来安抚她:“不用当真,他就是早上有点没睡醒,其实人很好相处的。” “真的吗?” “真的,他自己说要请你吃饭的。”云雾来撒谎不打草稿。 两人三言两语间敲定了晚饭。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请客吃饭?”等她挂掉,祝凯旋立刻问了。 云雾来无视他的抗议:“你请我朋友吃饭不是最起码的吗,万又男朋友过来法国也会请我吃饭。” 请女朋友的朋友吃饭确实是礼仪,但问题是祝凯旋还在记恨万又叫云雾来出去的时候说过的反革//命言论。 什么朋友啊,撺掇云雾来左拥右抱小狼狗摸人家腹肌,还说他又渣又便宜,让云雾来忘了他。 云雾来提进一步的要求:“待会见了万又,你客气点,绝对不许像早上那样摆脸色落她面子,不然我跟你没完。” 祝凯旋答应不下来。 “万又对我很好的。”云雾来收了玩闹的态度,很认真地说,“教我法语,带我熟悉巴黎,每次做饭都记得我,陪我过生日,这几年我多亏有她照顾。” “行了知道了。”祝凯旋答应了,但还是不情不愿。 云雾来恼了:“祝凯旋你怎么这样?这我朋友诶。” “你朋友怎么了。”祝凯旋嘟囔,“小泽玛利亚还是我女神呢,你还不是直接把我h盘清空。” 这是陈年旧事了,她那时还小,思想相对比较单纯,发现他的存货以后大发雷霆,骂他好色,甚至怀疑他的人品,勒令他删除。 祝凯旋解释说所有男生都会看。 云雾来不信,问傅行此。 傅行此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祝凯旋给卖了,一口咬定自己从来不看,还义愤填膺说自己对女朋友之外的女人的身体没有半毛钱兴趣。 云雾来信以为真。 祝凯旋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为了世界安宁狠下心清空。 他没有备份,很多绝版资源再也没能找回。 时隔多年,云雾来依然不觉得抱歉,不但不抱歉,还要动手打人。 两人乘坐出租车回到公寓,万又蹲坐在门口,无所事事地玩手机,脚边放着一堆从超市买来的食材。 “你们终于来了。”她欣喜地站起来,蹲久了腿有点麻,她跺了几下脚。 这是云雾来的室友和老公的第一次正式会晤。 气氛略微尴尬。 云雾来的手在背后悄悄掐了祝凯旋一把,打圆场:“还要我再做一次介绍吗?” 万又见着祝凯旋就觉得心虚,她尽量不去看他,尬笑道:“不用了,久仰祝先生大名。” 根本一派胡言,她才知道云雾来有个便宜老公没多久。 云雾来再度施力,暗示祝凯旋。 祝凯旋还算听话,一笑,春暖花开:“我也不用介绍,多谢你这几年来对云雾来的照顾了。” 就是太照顾了点,连小狼狗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过犹不及。 万又干笑,她弯下腰,要去抱起地上的两个纸袋。 祝凯旋说:“我来吧。” 开了门,祝凯旋把食材抱进厨房。 万又拉着云雾来在后面说悄悄话:“我靠真是吓死我了。” 云雾来安抚道:“有什么好怕的,跟你说了他很好相处的,你跟他一块吃顿饭就懂了。” 万又半信半疑。 云雾来拍拍她的肩,进去房间收拾行李了。 冰箱太久没除霜,冷冻箱的抽屉不太抽的出来,祝凯旋没等吃饭,就开始给万又展现绅士风度了。 云雾来一边收拾要带去酒店的东西,一边听着万又狗腿地为其鞍前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收拾着收拾着,她瞄到了他的旅行包。 他说把带来的安//全//套用完再走的。 所以他带了多少。 好奇心迫使她打开了他的包。 “在干嘛?”门口突然传来好整以暇的问候。 56、第 56 章 云雾来一个哆嗦,差点没拿稳包。 那一个须臾间, 她的脑子转了少说也有200转。 偷翻别人的包数别人带了几盒安//全//套, 这么猥琐的事情真的是她云雾来干出来的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 关键时刻, 她竟然想出了一个非常光明磊落的理由:“我想看看你的包有没有多余的空间,我想放点东西进去。” 说出来的那瞬间,她自己都忍不住佩服她自己。 祝凯旋看向一旁她大开的行李箱,眼神颇为费解。 云雾来也看了一眼, 随口胡说八道:“我行李箱貌似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祝凯旋有点无奈:“又不是搬家, 你带那么多东西去干什么?” “你管我。”云雾来说着, 准备把床上几件叠好的衣服装进他包里。 “我也装不下, 还有个电脑。”祝凯旋过来把自己的包收走了,放到书桌上,然后把电脑阖上塞回去了,昨天她睡着以后,他还开着电脑远程处理了一批紧急公务。 万又收拾好过来等他们了,发现云雾来在收拾行李:“咦, 你要去哪。” “我们这几天去住酒店。”云雾来说。 她做好了万又起哄的准备。 但万又今天格外老实, 只是点头如捣蒜:“是哦, 酒店方便点。” 不是话里有话, 是真的特别真诚。 云雾来都惊了。 她继续收拾行李, 祝凯旋坐在她座位前看着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这个也要带,那个也要带, 不知道的人以为她要去哪个国家度假。 收拾到睡衣部分的时候,他看她带了几套很保守的绸质长袖长裤,不由得眉头一皱:“这都些什么啊,你能不能带点我喜欢的类型?” 云雾来:“……” 谁记得你喜欢什么类型。 如是想着,她从衣柜里扯了两件吊带蕾丝裙,团成一团扔进行李箱。 睡衣落进行李箱,没了受力,松散开来。 祝凯旋看一眼,闭嘴了。 万又依然没有起哄,而是真诚地附和道:“对对对,带性感一点的比较好。” 云雾来算是彻底确认了,万又有点怕祝凯旋,大概是因为背后说他坏话并撺掇他老婆泡小狼狗让他听见的缘故,所以格外乖巧。要知道,万又这婆娘平时虎得一批,云雾来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怂。 这让她有种找到靠山的感觉。 云雾来装的全是自己很喜欢的衣服,她想穿给祝凯旋看,有种小孩子想要跟别人炫耀新玩具的雀跃,可惜冬天的衣服厚,带了两件大衣就差不多装满一个行李箱了,她琢磨着自己有没有必要再带一个箱子,被祝凯旋阻止了:“够了,这屋子又跑不了,到时候回来拿很方便,大不了去买新的。” 她带那么多,当苦力的还不是他。 “你给我买吗?”云雾来随口反问。 “我给你买就我给你买,那你什么都别带了。”当着万又的面,祝凯旋事实上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看似是在表现老公的大方,事实上说着只有云雾来能听懂的暗号,“我也想有点存在感和归属感。” 三人去吃的法餐,传说中要提前好几个月才能预约到位置的米其林三星餐厅,云雾来之前跟kerr来过一次。 餐厅给男女士的菜单是不同的,女士菜单上没有价格,默认男士买单。 云雾来怕一会祝凯旋又惯性“吃软饭”闹出尴尬,入座以后给他发了条微信,把情况告知。 两位女士坐在一边,祝凯旋坐在另一边,收到微信以后,他抬眸看了云雾来一眼。 有点愁。 这女人在想什么,不就让她买了几件衣裳付了个房钱吗,她还真的把他当成了抠抠搜搜只出体力不出钱的小狼狗了? 法餐上菜很慢,等候过程中,三人随意聊着天。 万又终于信了云雾来的话,祝凯旋很好相处。 风趣,但是恰到好处,该说的时候说,该听的时候听;绅士,让人感受到尊重,但不会显得他过度殷勤;健谈,对着认识没多久的她也可以说说笑笑,但分寸感极佳,不至于轻浮。 面对云雾来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幅景象,他特别喜欢逗她,享受把她惹得气急败坏的过程,等她真的要发飙了,他才逗猫似的顺着捋一把。 看似吵吵闹闹的,但是磁场莫名很合,始终在同一个频道上。 万又看着这两个人,发自肺腑地感到羡慕。 她跟戴扬,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了。戴扬这个人很踏实安稳,从前是能给她安全感的性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觉得他木讷古板,缺少情趣,登不得大雅之堂,与之相对应的,戴扬觉得她物质虚荣,过于浮躁。 恋爱太久,激情褪去,戴扬提过几次结婚,万又完全提不起冲动,好几次想挥刀斩乱麻,可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难以彻底割舍,于是戴扬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她羡慕云雾来看向祝凯旋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光,会害羞,会炸毛。 这种场景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她早就忘记了喜欢戴扬的滋味。 祝凯旋和云雾来闹完,忽然把话题转向了万又:“万又跟男朋友几年了?” 万又回神,回答道:“快六年了。” “也挺久了。”祝凯旋跟她拉家常,“他常过来吗?” 万又算了算:“好几个月没见了。” 祝凯旋露出个诧异的表情:“我看云雾来跟他挺熟的,以为他常过来,云雾来很慢热,跟她混熟不容易。” “前一两年是常过来,平均一两个月就会过来一趟。”万又笑道,“而且我们不像你们舍得去酒店住,他每次过来都住家里,跟雾来见多了自然就熟了。” 话题围绕着戴扬聊了一会,云雾来看出万又不是很想聊戴扬,于是制止祝凯旋:“吃你的饭,你干嘛对别人男朋友这么感兴趣。” “我又不是对别人的女朋友感兴趣。”祝凯旋嘟囔,但没再继续聊戴扬。 三人吃过晚饭,夫妻俩坚持要把万又送回家再回酒店。 万又跟两人道别,并表达对祝凯旋的感谢:“谢谢祝总请我吃饭。” 祝凯旋摸摸云雾来的脑袋:“应该的,你男朋友也请云雾来吃饭了。” 路上,云雾来收到万又的微信:我给你老公超五星好评。 云雾来乐了,把微信给祝凯旋看。 祝凯旋故作谦虚:“没给lai大设计师丢脸就行。” 本来朋友之间带男朋友出来也有个参考的意义在,万又把祝凯旋各方面分析了一顿,从相貌身高身材到性格谈吐素质,再到家世能力工作,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总之就是哪里都好。 虽然夸的是祝凯旋,但不妨碍云雾来心情灿烂,嘴角忍不住挂上笑容,她抱着手机和万又聊了一路,即便进了酒店也舍不得放下手机。 祝凯旋先去洗澡。 云雾来继续和万又聊天。 万又:今天跟你们一起吃了顿饭,你知道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云雾来:什么? 万又: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和戴扬分手了。 云雾来一愣。 她没想到万又会突然说这个,但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万又对这段感情的厌倦已经持续很久了。 万又继续说:看到你们两个这么甜蜜,我真的好羡慕,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云雾来不方便在这种时候给他人情感参考,只能回复: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 万又提到了无关人员:你跟gart没什么吧? 云雾来:当然啊。 万又:那我就放心去试试了啊。昨天派对上又遇到他了,我这颗心貌似对着他还能跳。 说实话云雾来是很不看好万又和裴高卓的,所以友情提醒:gart玩咖一个,你小心别栽他手上。 万有不当回事:我又没打算要什么结果,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能玩不起啊? 祝凯旋洗完澡出来了,来到云雾来身后弯下腰:“你怎么还在聊。” 云雾来噼里啪啦打字回复万又,三心两用回应祝凯旋:“万又找我有事嘛。”他头发上还没干,湿法蹭在她皮肤上很难受,她侧身躲避,“别贴着我,难受。” 等了一小会,祝凯旋真的走开了。 云雾来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奇怪了,一般来说他是没这么听话的。 难不成生气了? 不至于吧,她语气挺正常的呀。 主灯突然熄灭。 是他关掉了。 云雾来当他按错,没多想,但紧接着,玄关处,卫生间,地灯……一一熄灭。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只剩她手里的手机。 月光照进来。 云雾来停下了打字的动作,看着他越走越近,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其实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没话找话地问道:“干嘛呀。” 底气不足的声音。 祝凯旋把她字打一半的手机给抽走了,随意扔到一边,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先让我把字打完呀——”云雾来踢了两下腿,其中一只拖鞋掉落在地,可怜巴巴地翻转着,注视主人远去。 祝凯旋埋怨:“你们两个天天待在一起,我难得过来一趟还要占用我的时间,是我先预约的。” 字打完是不指望了,云雾来说:“预约什么了,你至少让我先洗个澡。” 预约了落地窗。 他是来真的。 云雾来的羞耻心不允许她在这个地点放飞自我,这让她有种全城直播的惊悚,她挣扎:“我不要。” 眼见挣扎无效,那套“婚内强//奸”的言论又被她拿出来恐吓他了。 然后遭到了他的无情耻笑,和开门见山的攻城略地。 “你目无王法……” 他咬着她的耳朵:“对,我无法无天。” 面前的这面玻璃被她的体温焐热了,她的脸在玻璃上来回磨蹭着,在他无休无止的顽劣折磨下,她早已无暇顾及最初的胆怯和羞涩,被他拽至旋涡无法自拔,快乐和痛苦、渴望和逃避,都是极致而疯狂的,明明互相矛盾却奇妙糅杂在一起,掀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巨浪狂澜。 巴黎冬季降雨频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又开始下雨了。 云雾来回过神的时候,零零碎碎的雨珠早就落满了整面落地窗,时不时汇聚成一小股蜿蜒而下,万家灯火变得模糊不清,像加了层马赛克效果。 祝凯旋的下巴靠在她肩上,平复呼吸,手臂横在她腰间支持她站立。 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以最亲密的距离。 云雾来突然想起了祝凯旋约她看的那场演唱会,她尚未恢复正常思考能力的大脑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像赶不上了啊。 有点遗憾。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起去看过演唱会,听一听现场版的《七里香》。 “祝凯旋。”她哑着嗓音小声叫他。 “嗯。” 她很累,只想说关键字:“演唱会。” 是她闷声不吭跑回巴黎才害他们错过演唱会,现在想来不免有点自责。 祝凯旋听懂了,没有责备她,他只说:“以后。” “嗯。”云雾来疲倦地闭上眼睛,心里并没有产生什么涟漪。 这种时候除了说以后,还能说什么呢。 大概率空头支票罢了。 “我们的以后还很长。”祝凯旋说。 云雾来睁开眼睛,扭过头去看他。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笑起来:“嗯。” 洗漱过后,云雾来躺进被子里,祝凯旋却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他人在大洋彼岸,得依照国内的办公时间。 性//爱是顶好的催眠剂,云雾来想等他的,但体力不支很快睡去,迷迷糊糊间,一直断断续续听到他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后来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工作上、床来的,上//床了第一时间过来抱她。 云雾来顺从地贴近他,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傍晚的时候她数了,他一共带了4盒安/全/套,每盒12个,一共48个,真的等用完的话,可以把他困在这里不少日子。 虽然只是句玩笑话,但如果她要他说话算话,他会照办的。 可是他待在这里,好像真的很辛苦也很不方便。 祝凯旋这趟过来,云雾来其实是想带他四处走走逛逛的,她甚至还很认真地做了攻略,但计划实施起来有点难度,难度表现在他们几乎整日腻在酒店里,最多下楼去吃个饭,散散步。 祝凯旋就连地标建筑埃菲尔铁塔都没去参观。 祝凯旋先前就说过叫她别白费功夫,因为她读研那会他们就切身体会过了,久别重逢的情侣待在一起除了白/日/宣/淫就是夜间宣/淫,即便中场休息也只想过二人世界,做游客攻略根本就是理想主义作祟,浪费时间。 七天时间的期限一天天走近,第五天晚上,云雾来起夜看到他还在电脑前忙碌,走近过去:“你要不定下回去的机票吧。” “这就要赶人了?”祝凯旋问。 他确实也该走了。 “是啊。”云雾来打了个哈欠,“天天养你养不起啊,怕破产了。” 说完她又回床上去睡觉了。 祝凯旋又是到夜深才忙完的,他躺进被窝自后将她抱住:“那我真订了?” “嗯。” 祝凯旋蹭蹭她的后脑勺,说:“我下次安排好工作过来。” 第六天是最后完整一天的相处,原本想好好腻歪一阵,结果一大早云雾来就接到了kerr的电话:“lai,如果我再给你一个系列,你要吗?” 57、第 57 章 kerr要给云雾来的是qc的一支常青藤系列:my young lady,定位是面向十几二十岁女孩的日常装, 比起my bride,young lady的受众无疑要广得多, 产品会摆在每一家旗舰店进行售卖。 my young lady的原创意总监和kerr理念不合, 积怨已久,这次直接谈崩了,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接替的人选,kerr第一时间想到了云雾来, 即便没有这一茬, 他也打算让云雾来往婚纱之外的领域扩大发展了, 刚好碰到机会,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my young lady给云雾来。 换了从前,面对这样的机遇,云雾来会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但现在,她看着一边熟睡的祝凯旋,竟没能立刻给kerr答案。 mybride在她手里, 她的工作量已经很大, 再接手一个my young lady只会更忙, 这意味着她更抽不出空来维系跟祝凯旋的感情, 也更放不下在法国拥有的一切。 想要解决她和祝凯旋的异地问题, 终究是她回国更现实些。 虽然,也很艰难就是了。 她不希望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最后因为疏于管理再度破裂。 kerr等不到她的答案, 催促道:“lai?怎么不说话?” “稍等。”云雾来捂着话筒轻声说,然后她挪开祝凯旋横在她腰上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到浴室把门关了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告诉kerr:“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兼顾my young lady和my bride。” “你的设计重心还是放在my bride。”kerr说,“至于my young lady这边,你的侧重点在于领导团队,很多时候你只需要指点江山,必要时候才需要你亲自操刀。当然,比以前忙是一定的,但付出和回报成正比嘛,my young lady可是块香饽饽。” my young lady确实非常诱人,云雾来手指在大理石台上敲了一会,做了决定:“我先跟我老公谈一谈吧。” kerr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你压根不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兼顾my young lady和my bride,你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兼顾爱情和事业。” “对。”被揭穿以后,云雾来干脆非常理直气壮地承认了,“他是我老公,所以我做任何重大选择之前,都有义务过问他的意见,照顾他的感受。” “……”kerr表示有被狗粮撑到,“前几天说要离婚的人难道不是你?” 云雾来睁眼说瞎话:“不是我。” kerr扶额:“所以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明确的答复?” “很快,我现在就跟他商量一下。” “那行,我等你答案,我再提醒你一遍,这是my young lady,我们qc的三大王牌系列之一,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你别被爱情蒙蔽双眼,荒废大好前途。”kerr不放心,敲打云雾来。 “知道了。” 挂掉电话以后,云雾来又在镜子前发了一会呆,打开浴室门出去了。 她躺回床上,祝凯旋闭着眼睛依偎过来,把她抱进怀里:“谁的电话?” “kerr。” “嗯。”祝凯旋没当回事,埋下头在她颈窝找个舒服的姿势,还要继续睡。 昨晚他一整夜没睡,前半夜忙着过夫妻生活,后半夜跟国内远程视频会议,一直到早上才睡下,到现在统共躺下还不到两个小时。 云雾来心头泛上更浓重的歉疚来,同时也有点怕他不高兴,他们此刻本该为长相厮守共同努力,她却有着背道相驰的计划。 只是这么大个事,终究是要开诚布公跟他谈谈的,她斟酌了好一会措辞才开口:“祝凯旋,刚才kerr给我打电话,说想再给我一个系列,一个非常热门的女装系列,如果接下,我以后可能会变得更忙。” 祝凯旋没反应,唯有灼热的呼吸喷撒在她脖子上,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云雾来等了一会,明白他的态度了,她缓解气氛:“我还没有答应,我跟kerr说我要先跟你商量一下。” “那你想吗?”祝凯旋终于开口了,并没有带什么不满的情绪。 “嗯。” 这么块上好的上升台阶摆在眼前,她当然想。my bride实用性不强,主要是提升逼格用,而my young lady无疑是助她打开更广阔的市场。 祝凯旋抬起头来,看她:“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接?” “嗯。”云雾来声音很轻,但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他停顿数秒,一派风淡云轻:“那接吧。” 云雾来傻眼了:“啊?” 事情的简单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本以为他们至少需要经历一番权衡利弊才能做出决定,并且也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祝凯旋笑道:“啊什么,不想要那我反悔好了。” 云雾来蹬了一下,整个人滑下去一点,脸对脸看他,手也环住了他的脖子,撒着娇小声明知故问:“你为什么答应啊?” 祝凯旋说:“因为这是我老婆的事业和梦想啊。” 云雾来眼眶瞬间湿了,她拱进祝凯旋怀里,心里头所有的感动和歉疚在出口的一瞬间,都化成了一句他的名字:“祝凯旋……” 祝凯旋听出她的哭腔了,好笑地在她臀上拍了拍:“悔不当初,三年前就不该答应让你到这里来,留在家里安心给我当老婆的话,指不定祝九九都满地跑了,现在好了,风筝线放太长,风筝都收不回来了。” 祝九九是从前两个人给孩子想的小名,来源于网络梗“祝99”,意为“祝天长地久”。 “风筝不会收不回来的。”云雾来闻言急了,泪眼婆娑地反驳,“我只是不想靠你们家养,刚好在这里发展比较顺利,有往上爬的机会当然不想错过……你不喜欢的话我跟kerr说不要就是了。” 祝凯旋伸长了手臂,去够床头柜上的纸巾,抽了两张回来给她擦眼泪擤鼻涕:“确定收得回来啊?” “嗯。” 给她把脸收拾干净,祝凯旋把她抱回怀里,跟她约法三章:“收得回来那就放心大胆去做,但是不管再忙,每天至少留一个小时时间给我?” 云雾来吸吸鼻子,放言:“两个小时。” 祝凯旋嗤笑:“你少说大话。” “真的。” 两个小时,算下来也不过是一天的十二分之一,给他十二分之一,真的不多。 看她态度诚恳,祝凯旋暂且相信,说下一个要求:“一个月至少见一面。” 云雾来点头如捣蒜:“好。” 两人靠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没什么重点,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连斗斗嘴互损几句都是有趣的。 时间不早了,云雾来说:“你继续睡会,我得去趟公司。” kerr需要就my young lady与她详谈。 “我陪你过去吧。”祝凯旋也坐了起来。 他留在巴黎的时间不多了,能多陪她一会是一会。 路上他靠在出租车车窗玻璃上,哈欠连天,眼下泛着青色,黑眼圈很明显。 看他这么困,云雾来有点后悔带他出来,早知道就让他好好在酒店休息了。 她把家里的钥匙递出去:“kerr应该要跟我说好一会,你去我那睡一觉,很近,我结束了就过来找你。” qc总部距离她的公寓住宅区只有两个路口的距离,走路就能到,这也是她一直住在那里不想搬家的原因之一。 除了小点,别的什么都挺好,地段好,离公司近,还有室友会做饭。 “不用,我买杯黑咖啡就行。”祝凯旋拒绝,“睡你的床还得先洗个澡,而且我也没有带睡衣。” 云雾来坚持把钥匙塞进他手里:“没事,不用洗了。” 祝凯旋揶揄道:“为什么?” “老公的特殊待遇,行了吧?”云雾来没好气。 他不就想听这个。到了她那,他直接和衣睡下她又不知道。 装什么天真小白花。 祝凯旋满意了,他捏着她的下巴亲她一下:“那好的,你去开会,我养精蓄锐,我们一会床上见。” 云雾来老脸一红,尽管知道司机应该听不懂中文,但还是紧张地往驾驶室看了一眼,看司机大叔神态自若,她才放下心来,回过头埋怨道:“祝凯旋你这个人怎么老是仗着别人听不懂中文就当街发//情?” 车停在红绿灯口,祝凯旋示意云雾来看窗外。 人行道上有两只狗在□□,动物没有廉耻之心,因此它们旁若无人。 不是,这有什么好看的?云雾来表示很费解。 祝凯旋为自己喊冤:“搞清楚,这才是当街发//情。” “……”云雾来彻底服了,她举起双手,向他投降,“好,对不起,冤枉你了。” 出租车先送的祝凯旋到公寓楼下,云雾来看他双手插着口袋晃悠悠走远,终究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委婉地提出要求:“澡不洗就算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把外衣外裤……” 话说一半,祝凯旋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眼神充满控诉之情,云雾来没说完的话就变成了弱弱的嘟囔,跟自言自语没什么差别:“脱…了…再…睡…吗…但是随便你,不脱也没关系。” 算她识相。祝凯旋冷哼一声。 目送出租车开远,他也继续迈开步子。 乘坐电梯上到五楼,电梯门一开他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很激烈,一男一女。 祝凯旋来到云雾来的屋子前,大门没关,虚拢着,争吵正是从里面传来,女声是万又的,她在哭。 至于男声,尽管祝凯旋只在大概一个月之前和戴扬有过短暂的交集,但他记性很好,第一时间辨认出来了,这是戴扬的声音。 戴扬到法国来找万又了,但他要做的不是小别胜新婚的甜蜜,而是愤怒的质问:“你分手了跟谁好,是跟我没关系啊,但你一个礼拜前跟我说分手,今天就有新欢了,不对,一个礼拜都不到,五天,五天你就有新欢了,万又,我们好了六年,不是六天,不是六个月,是他妈的六年!你跟我玩无缝衔接?!还是说分手的时候你们就开始了?!” 这种情况下,祝凯旋当然不方便进屋了,他没有出声打扰,把空间留给俩人,自己静静离开了。 下了楼,他去路边的咖啡店买了杯不加糖和奶的黑咖啡醒神,然后打包带着去到路边等出租车,打算去qc楼下等云雾来。 背后有人走来,走得又快又重,听脚步都透了股离奇的愤怒。 祝凯旋下意识回头。 是戴扬孤身一人下来了。 戴扬愣了一下,很快认出祝凯旋是谁来,他艰难地收敛自己铁青的脸色,但是收效甚微,最终也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礼貌问候道:“祝总,您怎么也在这?” “好巧。”祝凯旋颔首,“我来看我老婆。” “啊,好。”戴扬胡乱点了两下头,他现在没有心情攀关系或者寒暄。 出租车一时半会不来,两个男人干站着也不是个事,祝凯旋问:“戴先生这是要去哪?” “机场。”戴扬回答。 他很怕祝凯旋问他为什么不多待几天或者别的任何有关万又的问题。 五天前,万又跟他提了分手,他确实也觉得累了,答应了,但是此后一直心神不宁,终究不想就这样结束六年的恋情,所以请了假千里迢迢赶来,试图挽回感情,谁曾想居然到看到了万又和另一个男人行径亲密。 这男人他见过,他上一次来到巴黎的时候,这个男人从云雾来的房间出来,后来qc锦城时装秀上,这个男人是qc的秀场的闭幕模特,庆功宴上,还给他递过绿箭。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男人还和自己的女朋友……现在应该说是前女友搞上了。 祝凯旋确实没有给予他人不需要的关心,等出租车驶来,他轻描淡写地把车谦让给受了情伤的戴扬:“戴先生先吧。” “谢谢祝总。”戴扬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客气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里。 戴扬开门坐了进去,关门前,他动作一停,重新把门开大了。 祝凯旋注意到,抬眸。 戴扬咽了一下唾沫,下了很大的决心:“祝总,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觉得应该要让你知道……” 58、第 58 章 云雾来在kerr办公室待到中午,kerr把my young lady的历史遗留问题和现况一一给云雾来分析, 也听她说了说她的想法和见解, 两人关系亲近, 即便是说公事, 氛围也很轻松。 “……大致就是这样,具体的等你深入工作了自然会了解,你的助理团队也需要扩大,我先给你多挑几个人过来, 你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去留, 全都留下也随你。adison带走了一批人, 但是团队主力军还在, 他们适应了adison的创作风格和工作节奏,突然间换成你的会需要一个磨合期……这个你应该不成问题,当时把my bride从yao的风格变成你的,你只花了很短的时间。”提到任银瑶,kerr不太确定地问道,“现在yao也到了my young lady, 跟她共事, 你ok吗?” 任银瑶从my bride离开后, 就到了另一个系列做了两名副手之一, 现如今,young lady突然换血,人员紧缺,集团再度把她调任。 “我ok啊。”云雾来是真的无所谓, “反正我才是老大,她得听我的。我觉得应该是她比较不ok吧。” “也是哦。”kerr被她有点孩子气的话逗乐了,询问道,“上次gart的裤子拉链出事,后来还出现过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没有,风平浪静。” “可能确实是个意外,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自己多加注意。”kerr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提议道,“不早了,一起去吃个午饭?” “不行,我要跟我老公一起吃饭。”云雾来二话不说拒绝了。 kerr等了一会,没等到自己想听的,他受伤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寻思着你哪怕象征性地问我一句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吃饭,也不会少你块肉吧?我又不是不识趣。” “万一你真的答应怎么办,我找谁反悔去?”云雾来不为所动,“我想跟他过二人世界。” kerr被她嫌弃,有点难过,他故意板起脸孔:“话说你也是时候开始工作了吧?现在两个系列的任务压在你头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他走了再说,他明天就走,留在巴黎的时间不到24小时了。”云雾来说到这里有点伤感。 kerr心累地挥挥手:“算了,你走吧。” 从前云雾来单身,天天跟工作打交道的时候,他巴不得她赶紧找个男人谈恋爱,现在她真的满脑子都是男人了,他又有点怅然若失。 楼下咖啡厅外头的露天座位上坐了个人,翘了个二郎腿,坐姿懒懒的,很随意,今天天气很不错,太阳暖烘烘的。 画面挺养眼——如果他面前没有一个亚裔女人跟他聊天的话。 云雾来朝准备替她开门的保安做了个“不”的手势,自己从侧门出去,在一排一人多高的绿植的遮掩下悄悄走近。 走到能听清他们说话声音的距离,她停下来,透过绿植间细密的缝隙望出去。 祝凯旋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口误了,改口道,“我已经结婚了。” 他们的婚姻来得仓促而冲动,除了一纸结婚证,确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存在感,云雾来大部分时候也不记得自己和祝凯旋是夫妻关系,下意识里总把他当成男朋友看待。 但这句改口在搭讪的女人眼里就是祝凯旋不想给号码找的借口了,毕竟一般人不会忘记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况且他十个手指干干净净,没有婚戒的影子。 桃花眼容易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深邃感,所以尽管被拒绝,女人还是不想放弃,调侃着争取道:“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云雾来咬牙。 这什么人啊!怎么还觊觎别人的老公呢? 祝凯旋突然笑了起来。 女人以为有戏,结果下一秒他凛了神色,颇为认真地强调:“我真的结婚了。”他下巴朝绿植背后影影绰绰的点了点,“赶紧走吧,不然我太太要生气了。” 这都能让他发现?云雾来咋舌,从绿植背后挪出脚步来。 女人尴尬,这才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干笑一下,匆匆走开了。 云雾来走近,弯腰从后紧紧抱住祝凯旋的脖子,下巴搁到他肩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好啊,我才走开这么一会,你就招桃花。” 她的长发在重力作用下簌簌垂落下来,越过他的肩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轻轻晃动。 男人天生对会晃动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不管是头发、耳坠,还是某项过程中她的胸//部。 祝凯旋下意识伸出手去,五指穿过发丝,触感微凉,面对她的指责,他侧过头笑道:“等我回去了,招的更多。” 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云雾来在他肩头捶了一拳:“老实点。” 祝凯旋抓住她的手,偏过头吻她。 不像他往常大庭广众之下的克制风格,这次他气势汹汹,好久都没有结束,吻得很深,动作也重,没完没了地与她的唇//舌纠缠。 他嘴里有残存的咖啡味,还有淡之又淡的烟味。 他几乎不抽烟。 高中的时候学坏,和傅行此一块偷偷抽,被她发现,两个人互相推脱说是对方怂恿自己抽的,她才不管到底是谁的主意,强制祝凯旋戒烟,顺便把傅行此也给一块管了。 之前跟他接吻的时候,从来没闻到过他嘴里有烟味,所以这三年来他应该也没有重拾抽烟的习惯。 今天是怎么了? 祝凯旋再度加重了力道,她舌//根和嘴唇都传来更加汹涌的疼痛,再无暇顾及烟的来源。 旁边偶尔有人走过,顾客,咖啡店服务生,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 他不管不顾,一味索取。 是因为来到浪漫的国度,所以入乡随俗么。云雾来在这个几近要把她融化的热吻中,迷迷糊糊地想。 等他终于松开她,云雾来早已处于缺氧状态,脑袋晕沉沉的,她面红耳赤地把脸埋进他颈间,新鲜的空气久违地涌进口鼻,她不由得大口呼吸,等稍微缓过来一点,她撒着娇埋怨道:“干嘛啊。” “我白亲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我在干嘛。”他反手圈住她的脑袋,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震颤,反馈在她紧贴的脸上。 云雾来锤他一下。 废话,她当然知道他在亲她,她的意思是他干嘛突然这个亲法。 “对了,你抽烟了?”云雾来想起来刚才没空问的问题。 祝凯旋坦白:“嗯,抽了一根。” 云雾来蹙眉,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醒神。” 说到醒神,云雾来又记起来了:“不是叫你去我那睡觉吗,你怎么过来了?” “你室友在家,她男朋友也在,他们吵架了,我就没进去。”祝凯旋说。 “戴扬过来了?”云雾来诧异道,她松开祝凯旋,抽开旁边的椅子,拖到离他不能再近,然后坐下来,看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心疼起来:“那你去酒店睡啊,干嘛在这等我,傻不傻。” 祝凯旋不说话,看了她几秒,又贴近来吻她。 这次依然持续很久,但是温柔许多,更像是在舔舐他方才给她造成的疼痛。 云雾来迎着阳光,闭上了眼睛。 等他停下,她才软趴趴地下达命令:“以后不要抽烟,不然不许亲我了。” 祝凯旋很听话:“知道了。” 云雾来给万又发了条微信问情况。 万又回复说:没事。 云雾来不放心,拨了个电话过去,万又的声音很疲惫:“真的没事。” 云雾来说:“你在家吗,我给你打包送点吃的来。” “不用,你老公明天就要走了,你安心过你们的二人世界。”见云雾来还要坚持,万又的声音带上几分哀求,“雾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万又是过错方,也是率先提出分手的人,不过云雾来能理解万又此刻的状态,感情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六年感情,纵然已经两看生厌,但哪有那么容易断干净,等真的彻底掰了的那一刻,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点都不难过。 自作自受,有什么办法呢? 云雾来没有多劝,只说:“那你有任何需要,就打电话找我。” 挂断电话,她叹了一口气,对祝凯旋说:“我们去吃饭吧,一会给她打包一份送去。” “嗯。”祝凯旋站起来。 云雾来却坐在椅子上没动,她从包里翻出口红和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来,旋开口红,打开小镜子,要给自己补妆。 她拇指揩了一把自己的下唇,经过肆虐的嘴唇隐隐作痛,如同她所料,拇指上已经没有任何颜色残存。 镜中,不带唇妆的自己并不显苍白,她的嘴唇微微肿胀,颜色也鲜红,水光潋滟别有风情,丝毫不亚于口红效果。 不过念及这效果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下去,她还是打算补下口红。 祝凯旋不让,把她口红抽走了,并且给她盖了起来,他欣赏着她的唇色,那是他的杰作:“祝凯旋号色,我喜欢。” 云雾来的大脑神经跟着她那只被他活生生摁断在口红盖里的口红一起断了,她嗫嚅着嘴唇,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 祝凯旋发现手下触感不对紧急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犹豫一下,把它拔了出来,膏体胡乱堆在管口,严重变形,已然面目全非。 云雾来:“……” 祝凯旋:“……”过了会,他把口红塞回她包里,故作云淡风轻,“我们夫妻一场,总不至于被区区一支口红离间吧?再说我都看到了,你家里有那么多口红,少一支又能怎么……” 不等他说完,云雾来就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你说得对。” 祝凯旋:? 云雾来把镜子抹进包里,率先走开了,留下一句:“你确实好//色。” 祝凯旋号色。 祝凯旋好//色。 祝凯旋一点也不介意被她说好//色。男人好//色怎么了,而且好的还是老婆的色,天经地义。 哪天他要是不好了,她哭都来不及。 限量版口红被毁,还是套装,废了一支整个套装都没了意义,云雾来心在滴血,不过总不至于真的为了一支口红跟他翻脸,让他花言巧语逗了几句,也就把台阶给下了。 两人在一家中餐厅把中饭给解决了,哄好了老婆,买单的时候祝凯旋又不掏钱包了。 “你不是多了个系列吗?应该能多赚不少钱吧。”他心安理得地看着云雾来买单。 “是啊。”云雾来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我贼富有,多赚的钱够我再包十几二十条小狼狗。” 他坐在对面笑眯眯,好整以暇的模样。 云雾来没好气:“一幅不相信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信任我老婆的意思。” “切。” 饭后,两人去了趟餐厅的厕所,身体构造原因,男人上小号的速度远远快于女人,祝凯旋等了一会才等到云雾来云雾来从女厕所出来,女人面对镜子永远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她一边洗手一边盯着自己左看右看。 祝凯旋号色的效果已经不见了。 眼妆精致,却没有唇妆,怎么看怎么怪异。 抽纸擦手的时候她忍不住埋怨:“都怪你,不涂口红丑死了。” 话音刚落,祝凯旋捧着她的脸用力吻下来。 云雾来象征性挣了两下没挣开,仗着卫生间人迹罕至,她双手扶住他的手臂,给他回应,却还是完全不敌他的热烈。 她几乎要溺毙在他的侵略里面。每一下来自他的亲//吻、吮//吸,啃//噬,都在提醒她,她再一次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男人,一如当年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时的毫无保留。 从前他鲜少在公共场合对她做出类似的亲密举动,她喜欢极了他的克制;现在他不顾旁人的眼光热切拥吻她,弄痛她,她一样会为他的霸道倾倒。 因为是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能讨她的欢心。 她的嘴唇重新染上潋滟的春光,红得像要滴血。 “你今天怎么回事?” “想补妆还拐弯抹角。” 两人同时开口。 云雾来倚在他怀里,不满地往他背上用力拍了一下。 她是很享受没错,但这不代表他能随意污蔑她是故意想要亲亲,她明明是真心实意埋怨他弄坏她的口红的。 云雾来给万又打包了一份吃食送去公寓,万又待在房间里,压抑的哭声穿透门板,云雾来在她房门口静静站了一小会,没有打扰,把饭放到了客厅的餐桌上,轻手轻脚离开了。 “她还好吗?”祝凯旋在楼下等着,看到她过来,远远冲她伸出手。 “不太好。活该,自己作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云雾来拉住他的手,说,“不管她了,我们回酒店。” 祝凯旋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走往路边,侧头看她:“回去干什么?” 云雾来本来不想接他的招,但看他不怀好意,她不想落了下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顶嘴道:“回去榨干你。还剩那么多安//全//套,不用完就想走?” 话还没说话,她的脸已经红成了柿子,后半句话,完全是硬着头皮说完的。 在他玩味的眼神里,她坚持了不到三秒钟就缴械投降,把脑袋埋进他胸口,耍赖又耍狠:“你看什么看。” “用最薄的脸皮,说最野的虎狼之词?”祝凯旋单手抱住她,“还挺敢说,你知道还剩多少套子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抬手,摸索着紧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 祝凯旋闷笑着,朝远远驶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云雾来就被抵到了门上,几乎是同一时间,灼///热的吻就落了下来,在她唇上辗转几下,便急不可耐地往下。 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抱住了他的脖子,被胸//口细微的刺痛攥住了神识,言不由衷地关心他:“你不累吗,要么先睡一觉。” 他没松嘴,敷衍地摇了摇头。他很急切,没打算给太多的前///戏,很快就抬起头来,与她平视:“好了没?” 不过她也不需要了。 点头。 祝凯旋却没有动作,而是轻吻着她的嘴唇,诱哄道:“这次你在上面好不好?” 这些日子来,他们尝试了各种地点各种姿势,但唯有她哄人时说的话,迟迟没有兑现。 云雾来在他炽热的目光下,红着脸点头。 虽然没坚持多久就趴到他身上开始耍赖:“祝凯旋,我好累……” “哪有你这么敷衍的。”祝凯旋不为所动,换了从前,他会妥协,拿回主动权,可这次他格外心狠,打死不从,要跟她杠到底。 被哄着,骗着,鼓励着,威胁着,当然全程也免不了他的各种辅助,云雾来总算勉勉强强达成了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完整的女//上//位。 可喜可贺。 结束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红得要烧起来了,捂着脸趴在他身上不肯让他看到。 祝凯旋翻个身,拉开她的手,要看到她羞愤欲死的模样。 其实整个过程算不上愉快,云雾来的技术实在太烂了,体力也差,但是对他来说,心理的成就感要远远大于身体的。 云雾来侧头要躲,他笑着俯首来亲她,毫不吝啬地给她夸奖:“乖,老婆,好厉害。” 在巴黎的最后十几个小时,祝凯旋没有管工作,全心全意陪伴云雾来,祖婉很识时务,没有前来打扰。 只是,越想留住的时间越是簌簌流逝。 次日上午九点,云雾来送祝凯旋到机场。 办理好登机牌以后,祝凯旋没有着急过海关,跟她一起在外头的等候区坐下来,抓紧最后的相处时间,依偎在一块随意说着话。 时间差不多了,祝凯旋拍拍她的肩,试探着问道:“我走了?” 云雾来的强颜欢笑有点撑不住了,她低下头,过了一会,很轻地说:“你说话不算话。” 他明明说过要等套//子用完了再走的。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祝凯旋听明白了,他跟着低下头来,看到她泛红的眼睛里一层薄薄的泪光,他把她拢进怀中,保证道:“我很快就再过来看你。” 云雾来说不出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整理好情绪,才瓮声瓮气地说:“你在那边不许抽烟,也不许乱招桃花。” 他抚着她的背,哄小孩似的:“不想我招桃花,那买个已婚标志物送我好不好?让别的女人看到就知道我有主了。” 云雾来一愣,抬起头来。 祝凯旋没有说话,而是拉起她。 云雾来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注意到他的目标是珠宝店。 是个没听过名头的牌子,不过无所谓了,俩人疾步走进去,无暇理会店员热情的问候,在装满各样首饰的柜台前站定。 灯光下,各类珠宝熠熠闪光。 祝凯旋的视线在琳琅满目的戒指堆里看了一圈,当机立断指向其中一对简单的对戒,询问云雾来的意思:“这个怎么样?” 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云雾来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好。” 她没忘记他说让她送他,所以非常自觉地拿出了卡。 两人仅试了大小,就确定了要买的两枚对戒,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质地、品牌、价格、内镶钻的品质……一概不知。 几个店员目瞪口呆,见过干脆的没见过这么干脆的,这笔生意实在是果断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不等店员帮忙把戒指包起来,祝凯旋就拿过女戒,单膝下跪,快速把它套到了云雾来的无名指上。 晚了三年的求婚,戒指是胡乱挑的,没有海誓山盟,就连“嫁给我好吗”这句最基本的问话都没有,把女戒套好以后,他又把男戒套进自己无名指,问道:“这样可以放心了吗?” 明明整个过程都不伦不类,火急火燎到没有任何仪式感可言,但是云雾来看着单膝跪在自己前面的祝凯旋和这枚她自己花钱买的戒指,还是又哭又笑地拼命点头。 临走前,祝凯旋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最后吻她一下:“之前逗你的,以后在这里花钱都花老公的钱。” 云雾来目送他的背影走进海关入口,直到消失不见。 她干站了好久,最后愣愣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那张他给她购物最后被她还回去的黑卡,现在又到她手里了。 她好想把他留下,或者跟着他走。 59、第 59 章 收拾了心情,云雾来去珠宝店拿戒指的发/票、首饰盒、包装袋之类的东西, 到这会她才有空理会戒指的价格, 简简单单两个素圈而已, 内里各镶嵌了一颗碎钻, 但价格贵的离谱,这让她觉得自己被狠狠宰了一笔。 她把戒指脱下来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忍不住质疑:“它是什么材质,有什么特殊吗, 为什么这么贵?” 她这几年确实赚钱挺多, 但也不是这么瞎造的。 店员以为她要反悔, 巴巴给她说了一堆戒指的设计理念, 背后的故事,又说这个看似普通的戒指实际上是用了多么牛逼的工艺打造而成。 云雾来摆摆手,示意店员别说了。 反正祝凯旋都戴着戒指走了,她还能怎么办?承认自己人傻钱多呗。 这次太仓促太敷衍了些,等下次让祝凯旋给她补个大钻戒,戴着嫌沉的那种。 如是想着, 她心里舒服多了, 重新把戒指戴上, 拎着两个小购物袋走出机场。 煦日微风的好天气, 云雾来手上多出来的这个小玩意在阳光下发散着温润的光芒, 虽然是人傻钱多系列,但她忍不住一直抬手看,越看越喜欢, 打算拍下来发一条朋友圈,就连文案她都想好了:来也归凯旋。 不过似乎有太高调的嫌疑? 云雾来向来不怎么喜欢和祝凯旋秀恩爱,不仅因为性格使然,还因为从前两人家境悬殊过大,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和祝凯旋这样的男孩子谈恋爱,周围人的眼光和看法往往带着偏见,她不愿意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故而在社交网络提及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看着拍好的照片,云雾来犹豫,或许,用首字母“lygkx”替代,会低调隐晦一点? 但下一瞬,她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纵然她几年的奋斗成果起比祝家帷风集团几代的财富和社会地位累积,仍是小巫见大巫,但事到如今,她再也不必担心有任何人评论她和祝凯旋是门不当户不对。 她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她是可以堂堂正正站在祝凯旋身边的他的妻子。 朋友圈一列,后面的闪烁着小红点的图标是祝凯旋的头像。 他发朋友圈了?发什么了? 其实云雾来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当她看到祝凯旋一分钟前发送的动态真的也是一张戴了戒指的手照,并且文案是“凯旋归来”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撼了,来来回回把那四个字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里像听开了灌的可乐,冒着无数雀跃的小气泡。 他和她怎么能这么有默契? 出租车鸣笛示意,云雾来回神,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快速把自己的朋友圈也发了,并且矜持地给自己和给祝凯旋都留了个赞。 车开没一会,云雾来收到祝凯旋的微信:我差点没登上登机。 云雾来想,要是真的没赶上就好了,要是没赶上,说不定他就能留下来多待几天了。 朋友圈源源不断收到微信好友的点赞和评论,发现一栏的数字不断激增。 祝凯旋看到云雾来发的动态了,调侃着问:干嘛学我? 云雾来在屏幕这端翻了个白眼,谁学他了,这明明是她自个想发的照片和文案,又不是受他启发才想到的,他怎么这么会给自己戴高帽子。 我还没说你学我呢。 祝凯旋:朋友圈记录白纸黑字记录着是我先发的,还我学你。 云雾来:就是你学我。 祝凯旋给她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并回复说:恭喜你荣获不讲道理世界冠军。 云雾来:受之有愧。 两人没什么重点地闲扯一大堆,飞机到了起飞时间,祝凯旋关了机。 云雾来收起手机,怅然若失地看向窗外。 不多时,天上飞过一架飞机,不知道是不是祝凯旋乘坐的那架。 她目送它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变得很难过。 回到酒店,云雾来把东西收拾了,住了七天,酒店房间里东西还真不少,她嫌麻烦,不想全部带走,挑挑拣拣地剩了一些觉得不会再用的日用品和一些不会再穿的衣物,但把祝凯旋的东西全部打包了,一件没留。 她给祝凯旋买了很多衣服,不过他几乎什么也没带走,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包里除了四盒安//全//套,别的一样没多,一样没少。 云雾来把没用完的套也拿走了,找酒店工作人员帮忙,满满当当地运送下楼,带回了公寓。 她搬了三趟才把东西全部搬进家里,累出一身汗。 客厅餐桌上,她昨天打包给万又的饭还原封不动地放着。 一天了,万又都没吃过东西吗? 云雾来把手上行李放下,过去敲敲万又紧闭的门:“万又?” 万又没有响声。 云雾来轻轻推门而入。 万又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万又。”云雾来在她床头蹲下来,轻轻拍拍她的背。 万又仍是一动不动,但是过了一会,她被窝里响起了一声压抑的呜咽,开了这个头,她没法再强忍,哭声越来越响。 云雾来轻拍她的背:“你怎么这么难过,不是自己说没意思了想要分手的吗?” “我也不知道。”万又在哭声里断断续续说着,“跟他说分手的时候我明明觉得自己解脱了,但是他过来找我,我看到他还是会难过,他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撕裂了,他把一半的我都带走了。我想不通,我们以前那么好,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以前那么喜欢他的,他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看着手机尖叫把嗓子都喊哑了,可是后来我为什么开始厌烦他,” “你后悔了吗?”云雾来问。 “我不知道。” 云雾来:“如果后悔了,这样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去挽回,去求他的原谅。” 万又失声痛哭:“可是他不会再原谅我了,因为戴扬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欺骗和背叛。” 万又哭得肝肠寸断,但是哭着哭着,她似乎觉得这个房间里不只有自己在哭,除了自己的哭声之外,还有一道很轻微的抽泣声。她本以为是自己哭得太厉害,大脑缺氧导致的错觉,但屏息两秒,发现不是错觉,是真的,云雾来也在哭。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被子掀开被子,看到了同样泪流满面的云雾来。 “你为什么哭?”万又好奇了,她琢磨着难不成是自己的情绪感染了云雾来吗。 云雾来哭得很伤心:“呜呜呜万又呜呜呜……怎么办,祝凯旋回锦城了,我好想他哦。” 万又:“……” 三秒后,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她的咆哮:“云雾来!你能不能做个人?!我分手了已经够伤心了,请你不要恶意喂狗粮让我雪上加霜了好吗????!!!” 云雾来是被万又赶出来的,托她的福,万又相当一部分的伤心都转换成了愤怒,甚至有力气去厨房做饭解决饥饿问题了。 云雾来把行李都拖进自己房间,并且把祝凯旋的衣物一件件挂好叠好,日用品也依次放好,不一会,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就好像他真的在这里陪着她一样。 下次他过来,不用再去商场购置,可以直接在这里住下。 到机场接祝凯旋的是傅行此和宴随两口子及小尾巴傅明灼,朋友几个有段时间没聚了,就随便找了个由头约——给祝凯旋接风洗尘。 祝凯旋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面临的就是前方驾驶室和副驾驶室的夫妻俩意味深长的打探眼神。 他视若无睹,跟同样在后座的傅明灼打招呼:“灼灼,长高了哦。” 傅明灼喜滋滋:“真的吗?” 祝凯旋颔首:“是啊,凯旋哥哥才几天没看到你,你就长高这么多,很厉害。” 傅明灼厌食严重,远比同龄人矮小,因此最喜欢别人夸她长高长大,一听,高兴得不得了。 傅行此在前头冷笑一声,打破了妹妹的童话世界:“真是好骗,坐在那谁看得出你长没长高。” 傅明灼不服:“那我本来就长高了嘛。” 今天学校体检了。 “跟上学期比长高了一点八厘米,你还真容易知足。”傅行此嘲讽道。 被鄙视了,傅明灼嘟起嘴,很生气。 “长高了,一点八厘米也是长高了。”宴随回头哄她。 祝凯旋也帮着指责傅行此:“干嘛跟小孩过不去?火气这么大……”他本来想说“x生活不和谐么”,但想到这句话一说出来,他简直是自己送上门让傅行此调侃,因此没说,咽回去了。 但傅行此怎么可能放过他,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瘦挺多啊。” 宴随了然于心,咯咯笑。 祝凯旋选择逃避话题,找傅明灼说话,把小孩儿哄得心花怒放,差了十四岁的两个人欢声笑语不断。 还是小孩的世界单纯美好。 路上有点堵,祝凯旋收到云雾来回复的微信,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他就跟她汇报自己平安抵达,不过云雾来在忙工作,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到这会才看到他的消息。 云雾来:好的,那你现在回去吗? 祝凯旋:跟行此他们一块吃个饭。 他很自觉,发完这条,还拍了个小视频给云雾来看,前座的傅行此宴随,还有后座的傅明灼以及他自己,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云雾来点开视频,看到大家熟悉的脸庞。 祝凯旋本来就不是会沾花惹草的人,更何况是在跟她温存完回国的当天,她百分百相信他说的话,但是所谓安全感就是在这样一件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堆积起来的。 她问道:灼灼也去呀? 祝凯旋:嗯,毕竟傅行此的掌上明珠嘛。 傅明灼是傅行此当爹又当妈一手带大的,从小,只要场地和时间合适,傅行此出门都会带上妹妹,不让她在家落单。 比起傅行此对待妹妹的方式,云雾来念及自己对待云霜的方式,多多少少有点惭愧,别人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但从小到大她实在不算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姐姐,近几年人在国外,对云霜的关心更是少得可怜。 现在姐姐不在,那这关心的任务就交给哥哥了。她心安理得地使唤祝凯旋:既然灼灼也去,那你要不帮我把云霜也带上。 祝凯旋欣然应允:可以啊。 云雾来把云霜的微信推给祝凯旋,还操心道:你们圈子里要是有什么好的男孩子就更好了,省得她一天到晚扑在骆洲身上,人都要傻了。 祝凯旋想到个人选:你看倪冬怎么样? 云雾来:倪冬不是在追点点吗? 祝凯旋:点点不想理他,他也是时候换个目标了。 云雾来不太放心:算了,别霍霍倪冬,倪冬段位不够,我怕他被云霜玩死。 祝凯旋:别操那么多心,你还真把倪冬当天真的小孩吗,人家只比你小一岁。 云雾来和祝凯旋聊了几句,跟祝凯旋道了别,重新投回到工作中去。 祝凯旋给云霜拨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云霜有点没搞懂他的用意,她进帷风这么久,几乎从未和祝凯旋有什么私下的接触,姐姐也明确说过和祝凯旋只是逢场作戏,没有感情,甚至已经打算离婚,让她做好再也没有特权的准备。 “姐姐叫我带你出去玩。”祝凯旋解释道。 云霜不太确定:“哪个姐姐?” “你有很多姐姐吗?”祝凯旋忍俊不禁,“当然是云雾来啊。” “你们……”云霜混乱了,“你们不是打算离婚了吗,她为什么叫你带我出去玩。” 祝凯旋声明:“你听她扯,不会离婚的,我们好着呢。” “就是嘛。”傅明灼才不管对面是谁,多管闲事地凑过来了,大声说,“凯旋哥哥才刚刚去巴黎看云雾姐姐回来,怎么会离婚嘛?” “听到没?我跟姐姐不会离婚的。”祝凯旋笑道,“一起吧,你在哪,我过来接你,姐姐还让我给你介绍男朋友。” 云霜的情绪明显较之开始低落不少,声音也闷,过了一会,有些赌气地说:“不用了,我配不上你介绍的人。” “你是云雾来的妹妹,是我的小姨子,什么人你配不上?”祝凯旋脾气很好地安慰,“在哪,我加你微信,你把定位发给我。” 朋友几个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因为有小孩在,所以没有第二场,早早就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料想父母一个多礼拜没见儿子可能有点记挂他,所以祝凯旋回了父母家,没料到家里黑灯瞎火压根没人在,不知道父母去哪里玩耍了。 自作多情一场,祝凯旋啼笑皆非地上了楼,长途飞行后累得够呛,他没有耽搁,快速洗漱过后就躺进了被窝。 睡前和云雾来聊天。 云雾来刚好下班了,从公司漫步回家。 云雾来问他们聚餐发生的事情。 祝凯旋:“我本来担心云霜怕生,但她挺健谈的,都不用我操心什么,跟倪冬也聊得挺欢快的。” 云雾来一点也不奇怪:“她本来就这样。” 祝凯旋埋汰她:“那你怎么这么闷?” 他当时花了那么久才和她混熟,为了接近她,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 “你也不想想你干的是什么混账事说的什么混账话。”想到初次接触某人纨绔富二代的丑恶嘴脸,云雾来也没好气。 本来打算一辈子不搭理这人的,后来还是破戒了,甚至发展到跟这人领了结婚证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地步。 你说命运有多神奇? 俩人一聊就是大半个小时,云雾来发现的时候就催着他睡觉了。 祝凯旋不肯:“说好每天陪我两个小时的。” “明天补给你。” 祝凯旋这才罢休,挂断电话前没忘记说上几句荤话。 云雾来看似四两拨千斤,但他完全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她面红耳赤,明明很抓狂却还要假装保持镇定的模样。 人是疲倦的,但是辗转反侧到半夜没能睡着。 说来也是奇怪,前几年他一个人过了那么多个夜晚,也就这么过来了,但就是跟云雾来待了那么几天而已,前头培养的独立全部作废。 此时此刻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从前不觉得大的床,今天显得格外空荡荡,大到令人不适。 他发了半张床的空位给云雾来。 云雾来好久都没回。 就在他不打算等她回复的时候,她发了一张穿着性感吊带短裙的照片回来。 “草。”他咬牙骂道。 所以刚才是专门为了拍照片换衣服去了吗。 这个妖精,纯粹不让人安生。 60、第 60 章 发完照片,云雾来又发送一条一本正经的道别:晚安。 祝凯旋笑骂道:安你个头。 她不就是仗着他不在身边拿她没办法, 所以胡作非为。 这女人就是这样, 不熟的时候瞧着仙气缥缈, 事实上全是拿乔的, 在熟悉的人面前,撒娇耍赖她样样精通,一肚子坏水骨碌碌冒着泡。 云雾来乐衷于营造岁月静好的假象,还是那句话:晚安。 又是几个回合的打情骂俏才结束聊天, 然后祝凯旋当然就把图片放大细看了。 照片她坐在床上对着镜子拍的, 她穿了条他没见过的吊带裙, 远比他见过的那几条暴露, 大大咧咧地展示着他先前在她身上制造的暧/昧印记,两条腿曲起的角度含着欲拒还迎的暗示,膝盖也是带着淤青的。那些天来他没有怜香惜玉,有时候甚至很刻意地想要弄伤她——当喜爱来得强烈且汹涌,它的表现形式往往带着破坏欲,越是看她哭泣求饶, 痛苦挣扎, 他就越是失控。 但她的表情是无辜且懵懂的, 稍偏着头, 从手机后面露出半张脸来。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在她身上发生碰撞, 产生一种比直白的性//感更致命的纯欲感来。 带着少儿不宜的回忆和联想入睡,梦境却很清纯,回到十二年刚刚认识她的场景。 开学没几天, 学校里的那些个长得好看的或者家里有钱的就开始有名有姓,互相抱团,嘉蓝漂亮的姑娘挺多,祝凯旋很喜欢撺掇傅行此一起看美女,不过看归看,纯粹是报以欣赏的角度,没有多余的想法。 最开始的时候,云雾来并没有位列那群小有名气的学生中间,她本就不是太惊艳的长相,那会也不怎么注重打扮,性格又闷,没什么存在感。 祝凯旋第一眼看到她是在学校食堂,她排在旁边那一列,说是一见倾心倒也谈不上,他就是觉得她长得挺干净的,最大的印象是这个姑娘背挺得笔直,气质很好。按照他的性子,遇到这个级别的就够他吆喝傅行此一块看美女了。 他拍拍傅行此的肩膀。 傅行此回头:“干嘛?” “……”祝凯旋顿一下,说,“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没跟傅行此分享。 学校就那么大,自从打过照面,他每天都能在学校碰到她,然后每次都会忍住多看她两眼,她很神奇,乍一看一般般,但是越看越好看,短短几天而已,她在他眼里已经是全校最好看的姑娘了。 圈子里是有个叫许旭的哥们最先说起云雾来的,几天后一起吃饭的时候远远看到,就随意说了两句:“这个,我们班班花,我们班男的说她仙女。” 另一男生看了一眼,调侃道:“挺清纯的,旭哥怎么没下手啊?” “这种女生没劲。”许旭摇头,“就知道好好学习,胆子很小,玩不起。” 许旭对云雾来不感兴趣,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没有给多余的信息。 可祝凯旋对云雾来的好奇心就从这里开始生根发芽,并快速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抛开小时候对漂亮女同学朦朦胧胧的好感,云雾来是祝凯旋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正儿八经喜欢过的人,他只和她谈过恋爱,只和她一个人有过亲密接触,15岁情窦初开开始,他的人生就被烙上了云雾来的印记,即便是分手三年,他也有一个举足轻重的身份约束着他:她的丈夫。 他约束自己,但并不以此为同等条件约束云雾来。过去三年她如何生活,他没有资格干预,事到如今,更不该没事找事把过去揪出来翻旧账,除了增加芥蒂和破坏气氛,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人的占有欲只讲情面不讲理面,要说他对云雾来和裴高卓没有芥蒂,那是彻头彻脑的假话,只要想到云雾来也曾对另一个男人嬉笑怒骂,亲密无间,他就忍不住心浮气躁,嫉妒和愤懑兴风作浪。 祝凯旋从梦中醒来是八点半,差不多到了起床上班的时间,他给云雾来发了条微信道早安:我醒了。 巴黎这会是凌晨一点半,但是云雾来居然是秒回的:早。 祝凯旋也没当回事,只当她熬夜,说:这么晚还不睡觉?早点睡。 云雾来说:知道了。 热恋中的情侣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结束聊天,祝凯旋拨了个电话过去。 云雾来被突然跳出来的语音请求吓了一跳,手机一个没拿稳砸到了床上,她呼出一小口气,把手机重新拿起来,接通,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喂。” 声音小小的,有点刚睡醒的惺忪,如果细听,还有几分压制不住的慌张。 “我梦到你了。”祝凯旋说。 云雾来下意识就骂道:“不要脸。” 祝凯旋在那头沉默了,过了几秒,他很玩味地开口了:“可是我好像没说我梦到什么吧?怎么就不要脸了。” 云雾来脑子“轰”地一声,成了浆糊。她……似乎不打自招了。 她现在只盼着祝凯旋闭嘴。 但祝凯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循循善诱:“听声音,你也刚睡醒?” 云雾来:“……” 祝凯旋:“梦到我了?” 云雾来:“……” 如果说前面是钝刀抹脖子,那么祝凯旋的最后一问就是用大招直接将她击杀了:“还梦到和我做不要脸的事了?” 云雾来:“……” 祝凯旋:“啧。” 云雾来仅剩的气若游丝跟着他这声意味深长的“啧”一块断了,她气急败坏地把电话给掐了。 对,没错,她云雾来,一个看似淡定从容、清心寡欲的都市女强人,在丈夫离开的第二个夜晚,就欲/求/不/满地做了她人生第一场春/梦,祝凯旋找她的时候,她刚刚从大汗淋漓的梦境中醒过来,梦里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还清晰在脑海回荡,就连身体都还能感受到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余韵冲击。 她拒绝再搭理祝凯旋,把手机塞进被子,死死捂好,像捂好了一只猛兽,然后逃也似的起身去了趟浴室。 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来。 身体冲干净了,脑子却还是热的。 她居然这么饥渴吗?而且还蠢到让祝凯旋猜到了。 祝凯旋这个人怎么就能精成这样? 尴尬和后悔一起翻涌着,她尖叫一声,用来发泄。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么,却发现厨房开了小灯,万又端着茶杯举在嘴边,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你睡前不是洗澡了吗?怎么又洗一遍。” 云雾来不想多说:“啊。” “洗就算了,还在那鬼哭狼嚎。”万又很费解,“我发现自从你老公走后,你就奇奇怪怪的。” 哪里鬼哭狼嚎了,她不就叫了一声吗?云雾来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发/春,不行吗?” 万又:??? 行,怎么不行,你他妈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说行了。 云雾来之所以这么回答,纯粹是拿万又做试验,她决心要延续并扩大这种底气,以此坦然面对祝凯旋。 就算她做这种梦,那又怎么了,她梦的难道是别人的老公吗? 不是,是她自己的。 自己的老公,想怎么梦就怎么梦。 他这么能,他有本事别见了她就要把那些梦境变成现实啊。 云雾来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被窝里找出手机,做好了准备面对祝凯旋的狂轰滥炸污言秽语,满腔战斗力却在看清未读消息的瞬间,偃旗息鼓。 祝凯旋没有逮着机会羞辱她,他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他说:云雾来,我也好想你。 61、第 61 章 异地恋不外乎是如影随形的思念和见缝插针的联系,不过比起五年前, 双方的年纪阅历都有所成长, 对生活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所以不若当年那般彷徨茫然。 祝凯旋把卡给了云雾来, 她没有跟他客气,在巴黎的消费基本上都刷他的卡买单。 他的手机每天时不时会收到她的消费提醒,他只要看着手机账单,就等于知道了她的生活作息。 但云雾来实在太省了点, 祝凯旋收到的都是些小金额的支出, 吃饭, 喝咖啡, 而且看金额,吃的也不是什么高档的餐厅,都挺随便的。 连着几天过后,祝凯旋忍不住问她了:你在替我省钱? 云雾来在睡觉,早上起来才看到。 她当然没那么贤惠,她只是刚接手新项目, 日理万机没空花钱而已, 每天工作之后仅剩的那点个人时间都拿来陪他了, 哪里还有精力出去买买买。 不过既然祝凯旋这么说, 那接下来到的周六, 她就忙里偷闲,暂时没管设计稿,拉着分手后一直很颓废的万又出门逛街了, 万又嘴上说着没心情捯饬自己,但事实上身体诚实得很。 女人逛街必须要装备一新,尤其在巴黎这样的时尚之都,逛街更是宛若出征,俩人出门前仔仔细细撸了妆,换上最隆重的战袍,从决定出门,到出门前在玄关处的全身镜拍下合照,已经过去三小时之久。 云雾来把合照发给祝凯旋,并说:我和万又要出门逛街了,今天全场的消费,都由祝公子买单。 国内时间是晚上九点,祝凯旋还在公司开会,公司一直以来的合作项目突然被一个小公司截胡,老祝心情很差,下班时间招聚所有相关领导层滚到会议室开会,有些人甚至是下了班从家里赶回来的。 祝杭在大发雷霆,一会议室的人噤若寒蝉,大气都没人敢喘一下。 除了祝凯旋。 本来也没他什么事,这项目跟他的工作内容八杆子打不着边,只不过因为他是祝杭的儿子,所以这个公司上上下下的事他都脱不了干系,没法置身事外。 手机一震,他就拿过来看了,镇定自若的表现和周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低头打字:你不说逛街的话我以为你们两个要出去走秀。 云雾来嫌他没抓到重点,把聊天截图里面那句“今天全场的消费,都由祝公子买单”给圈起来了:行不行啊? 祝凯旋:这点小事还要申请吗?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怎么花他的钱是一回事,但让她的闺蜜花他的钱是另一回事,她觉得不能擅自做主,所以要征求他的同意。 云雾来满意了,发了两个萌萌哒的表情包给他。 祝杭要把本次失误弄得明明白白,哪些环节失误,哪些人员失责,以此论过行罚。 别看祝杭在邓华风面前是百依百顺的丈夫,在外人面前却是个很强势也很专/制的男人,公司上上下下都很怕他。这没什么好奇怪,他能安然坐在帷风总裁的位置上,把偌大的公司治理得井井有条,靠的必然是铁腕、野心和智慧,而不是感情牌,会议持续到晚上十二点,会议室里的人冷汗掉了几斤,军令状立了一堆。 祝凯旋不动声色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很快就将本次重大失误的源头和过程一一捋清,捋清后他就懒得听这盘烂账了,90%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手机上。 听这群人打官腔互相推脱责任,还不如看他老婆怎么花钱有意思。 他的短信几乎没有停下过,源源不断进来消费提醒。 远在巴黎的老婆下了狠手,根据金额和频率,不难判断她今天属于扫荡式购物。 他不心疼钱,他只关注一件事情:你给我买什么了吗? 云雾来说:给你买干嘛,上次给你买的还好多没拆吊牌。 云雾来撒谎了。 其实她给他买了很多很多东西。 那些消费提醒,一大半都是给他买的东西。 云雾来虽然让万又不要客气,但是万又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象征性地在彩妆区买了点小玩意就说自己买够了,后来还是云雾来自作主张替她刷了只包才算正儿八经花上点钱。 “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云雾来无奈,万又不肯买东西,她一个人试衣服试包的也嫌没意思,干脆给祝凯旋买。 “我说,你买那么多,他穿的完吗?”万又惊叹,“知道你俩有钱,但也不是这么造的吧?” 当然穿不完,祝凯旋压根就不会过来几天,但云雾来看到那些衣服,就能想象出他穿上会是什么样子,这让她有种他就在身边的错觉,能够勉强填补他不在身边的空落落。 但衣服终究只是衣服,没有体温,不能拥抱,也不能干梦里那点不要脸的事。 云雾来又有点惆怅了,叫道:“万又……” 万又狠狠一瞪她,先发制人:“闭嘴,再敢说你想你老公,我就当街跟你扯着头发打架了。” “……”那云雾来还是要面子的,“不说就不说。” 但她就是想祝凯旋了嘛! “所以你老公什么时候再过来啊?”万又问,她看了一眼手机日期,“哦,圣诞节快到了,就剩那么几天时间他应该不来了吧,到时候你回去就行了。” 云雾来眨了两下眼睛。 圣诞节还有20来天呢,他中途过来一趟又怎么了? 祝凯旋离开前在机场可是信誓旦旦跟她保证很快就会过来看她的,现在他回去一个多礼拜了,完全没提这茬,这男人难不成是给了她一张空头支票? 于是她委婉地开始了周旋:你在干嘛? 祝凯旋:开会。 云雾来换算了一下时差:这么晚还在开会? 祝凯旋就简单把公司的事情跟云雾来提了一下。 云雾来顿时觉得手中购物袋沉甸甸的,他那头出了状况焦头烂额,她却在这边挥霍无度,她甚至默背出一句小时候背过的古诗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然后,她非常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提醒我省着点花钱吗? 祝凯旋忍俊不禁:不是,丢了个项目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接下来会很忙,暂时没空过来找你。 为了尽可能挽回损失,接下来一段时间公司肯定会严格把控已有的项目,并更积极地争取别的项目。 他原本定了下周去巴黎的机票想给她个惊喜,现在看来也只能退了。 云雾来没回。 祝凯旋以为她可能是生气了。 结果她发了张单程机票的截图过来,是圣诞节的前几日,距今还有二十天左右。 哦,那我过来找你就是了。 62、第 62 章 kerr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那天跟云雾来一起吃的中饭, 问她适不适应新的团队。 云雾来面对kerr用不着讲究职场上的虚伪, 实话实说:“挺好的, 就是自从我订了回国的机票, 有点归心似箭,无心工作。”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跟我说。”kerr哭笑不得,“难道我在你眼里没有半分首席执行官的威严可言吗?” 云雾来从餐盘里抬头认真看他一眼,回答说:“没有, 在我眼里你是甜心小宝贝。” 明知她只是信口胡诌, 不过kerr还是被逗乐了:“原来你谈了恋爱就会变成这样。” “怎样。”云雾来一探究竟。 kerr说:“很可爱。” 云雾来嘟囔:“我以前也很可爱。” “哈哈。”kerr笑了两声。 云雾来听出这笑背后隐含的意思了, 顿时跳脚。 kerr干笑着转移话题:“话说你和yao相处得还愉快吗?” “愉快就不必了吧?但是挺和平的。”云雾来不指望任银瑶对她掏心掏肺, 并且也没有任何意愿要和任银瑶成为朋友,大家现在在同一个团队做事,保持工作伙伴之间虚伪的友好就足够了。 现如今设计师都还在加班加点赶设计稿中,日常没什么联络,完全就是眼不见为净,谈不上愉快不愉快。 话就是不能说太满, 第二天她就和任银瑶起了点矛盾。 起因是任银瑶的三幅初稿全部被云雾来驳回, 从myyounglady重组开始, 任银瑶已经被驳回六幅初稿, 是整个团队唯一一名至今零通过的设计师。 任银瑶当面寒着脸没说什么, 大概是回家以后越想越气,就发消息来质问她了:都是成年人了,成熟一点行吗。 云雾来:? 任银瑶: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上来有意思没? 云雾来还是同一个回复:? 任银瑶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你给句准话, 如果我的设计稿你全部都不会通过,那么我也没必要劳心劳力了,趁早转组或者躺平当咸鱼就是了。 云雾来终于有了问号之外的回应了: 我不通过你的设计稿,有且仅有一个原因。 下一条消息,她毫不留情:烂。 任银瑶把云雾来的恶劣行径告上了管理层,平心而论,任银瑶的作品称不上烂,能成为qc的设计师多少有两把刷子。同事之间不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kerr被派为管理层的代表,来当云雾来的说客:“yao的这三幅稿子我看了,确实没什么大的亮点,不过我们每次新品发布你也知道的,不可能全是亮点,总有几件平庸的作品,所以有的时候你的要求可以适当放宽点。” 云雾来分毫不让:“我对每一个人的要求都是这样的,并不是针对她,别人被我退了二话不说回去画新的,怎么就她一个人要鸣不平?my young lady既然交给我,就按照我的要求来,不用拿数量不够来威胁我,他们如果没本事做出我满意的作品,那我就自己上,晚上和假期我全可以拿出来,没什么来不及。” kerr举起白旗投降,好言好语地哄:“说什么胡话,别冲动,假期不是要回去和你老公团聚吗?” 任银瑶第二天新交了幅初稿,云雾来觉得还不错,给过了。 任银瑶觉得是自己的告状起了作用,半是得意、半是鄙夷地嗤笑一声。 云雾来懒得理她。 又过几天,云雾来收到一条骆洲的微信,骆洲说他们搬进新家了,告诉了她地址,要她有空到家里来坐。 云雾来礼貌说好。 骆洲说:不是跟你客气,给你留了个房间。 云雾来鼻子猛地一酸。 从前和骆家住在拥挤逼仄的老破小的时候,骆洲把房间让给了她和云霜,自己去住狭小的杂物间,但他的房间对两个女孩来说仍是拥挤,姐妹俩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处难免要吵架,骆洲每次都当和事老,还允诺过姐妹俩:以后哥赚钱了买大房子,让你们一人一间房间,省得你们吵个没完。 他居然还记得,并且做到了。 可惜云雾来再也不是那个家的一份子了。 昔日的兄妹俩客套寒暄几句,亲昵不再,只剩尴尬和生疏。 聊天的最后,骆洲说:雾来,我最近在跟一个姑娘接触,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定下来了。 女方是相亲认识的,各方面来说都很适合他。 骆洲性子稳重,既然会告诉别人,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真好。 云雾来发自肺腑地祝福他:哥,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你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唯一的担忧就是云霜。 骆洲说自己去相亲没有避着云霜,云霜应该也有所耳闻。 自云雾来回到巴黎,云霜几乎从未主动找过她,以前姐妹俩就算疏于联络,也不会沉默至此,现在就连搬家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知会姐姐一声,如果不是骆洲告诉云雾来,云雾来完全不知情。 跟骆洲聊完,云雾来思索片刻,打了个电话给祝凯旋,要他帮忙留意一下锦城的房子,说了大致的地段和房价要求。 祝凯旋好奇道:“你要干嘛,买房?” 云雾来:“有这个打算。” 祝凯旋有点迷惑:“我这么多房子不够你住吗?而且你就算要买也该买更好更大点的屋子吧。” 云雾来的要求虽然也已经够得上是高档住宅区,但在他看来,她的投资目标可以更大些。 云雾来买房并非投资用,也不紧紧为了让在锦城有一个自己的立足之地,她是为了云霜。等到骆洲结婚,云霜未必能和他及他的妻子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下去,就算云霜可以住下去,到时骆洲的妻子万一看出端倪,又怎么可能忍得了觊觎自己丈夫的人近在身旁? 所以她想给云霜一个立脚之地,不必太大太奢华,温馨一点就可以。 祝凯旋沉默一会,有点严肃地叫她名字:“云雾来。” 云雾来听他语气不对劲,顿时神经一紧,质问:“干嘛?” “跟你说个事,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祝凯旋有几分踯躅。 云雾来随口猜道:“你出轨了?” 祝凯旋顺着她的话逗她:“我真出轨了怎么办?” “真出轨了就弄死你。”云雾来不想兜圈子,只想听到真相,“你少说废话,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祝凯旋又沉默一会:“就你读研那会,不是把你家房子给卖了吗?” 他突然提到房子,云雾来懵了,反应过来以后,震惊地问道:“你别说是你买的。” 从决定出国留学开始,留学的费用就成了云雾来最头疼的问题,她身上的积蓄完全不能够负担她在英国的学费和开销。 祝凯旋数次表示祝家可以帮她负担,要她安心读书不要管钱的问题,但云雾来心高气傲,本就觉得自己低他一等,当然绝无可能接受他家的帮助,所以她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决定——卖房。 那是与父母一起住了很多年的房子,里面有一家人珍贵的回忆,但云雾来很理性,房子本也就出租出去维持家用了,跟卖掉让别人住没有本质的差别。在她看来,与其留着房子留有徒劳的回忆,不如拿来发挥更大的用途,父母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她们姐妹俩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的,而不是陷在旧回忆里停滞不前。 不过买卖房屋毕竟是大事,讲究缘分,房子挂出去好几个月,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买家,碰了好几次壁。 云雾来差点就要压价出售了,最终的买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那人非常爽快,给的价钱也很大方,比云雾来最好的心理预期还要多许多。 面对云雾来的疑问,祝凯旋沉默以对。 在他的沉默里,云雾来哪里还能不懂真相究竟如何,接下去很长时间之内,她都只会说这么一句话:“祝凯旋,你真的是,你真的是……” 如果她当年知道是他,她宁可不去读研究生也不会卖给他,但时隔那么多年,追究没有了意义,一切何止是木已成舟,简直是历经千帆。 “本来想等你生日再告诉你的。”祝凯旋说,“不过……如果云霜不想住到新家去,可以让她住回你们曾经的家中,那里什么也没动,还维持着以前的模样,定期有人打扰,很干净。” 怕她有心理负担,也怕她生气,祝凯旋轻声细语地解释道:“你不必多想,当年我给的价钱并不夸张,是市场正常价格范围,我拿房子你拿钱,一场公平交易而已,而且你家那房子这几年升值不少,算下来我还赚了很大一笔,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你大不了问我买回来……” “我才不买。”云雾来打断他,她声音里染上一点抑制不住的哭腔,“你当我傻啊,我问你买,这不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吗,还要平白无故交笔税。” 祝凯旋怔愣一下,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从前的云雾来,在经济一块格外敏感,非要和他划清楚河汉界,她拒绝占他便宜,一旦拿他一分,她便要还回来一分,不想惹上一丝一毫“捞女”的嫌疑。 与其说是要强,不如说是自卑。 而现在,在他面前,云雾来不再坚持有些见外的独立,更不再草木皆兵地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她坦然接受他是谁,也接受他的身份可以赋予她的一切,她开始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钱,买名贵的物件,扫荡商场,借花献佛给闺蜜送礼物。 即便是他主动提议让她花钱把房子买回去,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当我傻吗”。 她终于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平等,并非来自一板一眼的物质衡量,而是内心的坦荡和自由。 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 他们是夫妻,是可以与彼此共享一切的关系。 祝凯旋忍俊不禁:“你这是要白占土地的意思啊?云雾来你越来越精了,钱归你房子也归你,合着我买个房子送房东。” 云雾来让他说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祝凯旋,你怎么能对我那么好啊。” 她是一只风筝,被风包围着,拥抱着,托举着,展翅高飞看到辽阔的新世界。 她知道自己的线在他手中,可她到如今才知道,那阵风也是他。 63、第 63 章 房子一事,把云雾来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眼泪汪汪地跟祝凯旋撒了老半天娇。 但哭完, 她很认真地告诉祝凯旋:“你提前告诉我了, 就不能算生日惊喜了。” 她生日是1月1号, 在她这趟回国的假期之内。 云雾来生在1月1号的凌晨零点零三分,就是因为这三分钟,让她从年份来说比祝凯旋小了足足两岁。 往常两人互怼的时候,祝凯旋说她小学鸡, 她说祝凯旋老牛吃嫩草。 有关生日惊喜, 祝凯旋装作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所以呢?” 他没有直接答应, 而是明知故问, 云雾来的脸皮有点坚持不住,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是我老公,我为什么要跟我老公矜持”,才终于把心理建设打好,最后仗着打电话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厚着脸皮说:“所以你应该重新给我想一个生日礼物。” 祝凯旋在电话那头忍俊不禁:“云雾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知道他没好话, 云雾来刨根问底:“这样是怎样?” “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得寸进尺。”祝凯旋连说了三个成语。 云雾来刚才哭狠了, 一时半会没法消停, 让他一埋汰, 她情绪略激动,明明是想笑的,但是没忍住重新抽噎起来。 又哭又笑像个傻憨憨, 她丢脸地捶了一下床,嘴硬道:“拉倒,不给就不给,我又不稀罕。” “你以前很贤惠的,问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只想要你陪我’,那么质朴的你去哪了?”祝凯旋不懂见好就收,又飚了三个成语,“口是心非、言不由衷、阳奉阴违倒是一点没变。” 他还是跟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喜欢故意惹她生气。 男人是一种永远不会长大的生物,表现形式包括但不限于对挖掘机十年如一日的热爱,还有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幼稚得像个傻b的欠。 云雾来果真让他气得尖叫。 电话被挂断,祝凯旋再发消息过去发现自己的消息前面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她删好友了。 云雾来还把个性签名改了:黄牌警告,拉黑半小时以示惩戒。 半小时一到,祝凯旋就重新发送好友申请。 云雾来没同意。 他就打了电话过去。 “喂。”云雾来语气很僵硬,气还没消。 祝凯旋提醒她:“半小时到了。” “所以呢?”云雾来也像他之前那样,装作听不懂。 祝凯旋说:“该把我从小黑屋放出来了。” 云雾来:“为什么?” 祝凯旋:“你自己说黄牌警告的,现在都超了三分钟了。” “我好像没说是写给祝凯旋的吧?” 他死乞白赖:“不写给我我也对号入座了。” 喜欢惹她。 释放顽劣本性,他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欺负她,谁让她既打不过他,又说不过他,只能被他气得眼泪汪汪。 也喜欢哄她。 把她捧在手心里,用最温柔的语气耍赖认错,她明知道他下次还会再犯,但她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半推半就跟他和解。 房子的事,云雾来暂时没让云霜知道,打算在云霜生日当天当成惊喜告诉云霜。云霜跟她的生日很接近,在1月3号。 视频电话的时候,祝凯旋说:“云雾来,我突然发现你很会借花献佛啊?”上次拉万又逛街也是这样,他花钱,她享美名。 云雾来不甘示弱:“祝凯旋,我突然发现你成语很有天赋啊?不去参加那个成语大赛真是可惜了。” “电视怎么能乱上。”祝凯旋臭美地对着镜头摆弄自己的头发,“到时候收获一大堆迷妹,追着我跟我表白想给我生猴子,我那个小气吧啦的老婆还不得生生醋死?” “真是不要脸了。”云雾来真是服了,“你别去成语大赛,去不要脸大赛吧,内定冠军。” 12月17号那天,距离云雾来回国还有六天。 从公司回到家,她开始收拾行李。 万又路过她房间看到,以为自己记错了:“这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我以为你还要好几天才回国。” “对啊,还有六天。” myyounglady换血换得突然,但新品发布会和下一季秀场并不会为此修改时间,整个团队为了赶进度一直处在争分夺秒的状态里,能挪用的下班时间和放假时间都用上了,就连圣诞假也拖到平安夜前一天才放。 万又:“还有六天你着急收拾行李干什么?” “你懂什么叫归心似箭吗?”云雾来直起腰来看了万又一会,重新埋头整理,“算了,你不懂。” 万又扶住门框:“我懂。” 云雾来抬眸看她一眼。 万又犹豫一会:“我跟你说了你别鄙视我。” “看情况。”云雾来不肯答应。 万又其实也不太在乎被不被鄙视,主要是她自己很想倾述,所以她老实交代:“我也打算回国一趟,回去争取戴扬。” 云雾来放下东西,给予了万又掌声:“祝你成功。” 万又没不确定云雾来究竟是在祝福还是在反讽。 自分手以来,万又一直郁郁寡欢,人也瘦了很大一圈,是真的后悔了。 云雾来敛了戏谑的笑:“当然是祝福你。我帮亲不帮理,对人不对事,只想你快乐。不过你把戴扬追回来的话,就不要再作妖了,好好过日子。” 万又眼眶红了一下,她别开眼睛,等眼里的热潮退去,然后别扭地说了一句:“算我没白疼你。” 万又纠结了大半个月,终于被好友的肯定打动,下定决心回房间订机票去了。 万又走后,云雾来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见缝插针地和kerr聊工作事宜,一心两用,kerr甩手掌柜当得舒心,明天就将开启他的圣诞兼新年假,还拍他已经打包收拾好的行李箱给云雾来看。 云雾来差点羡慕疯了。 跟kerr聊完天,云雾来随手去微信转了一圈,国内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祝凯旋已经睡下了。 冬令时时间,两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异地恋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多相处一会,熬夜是常态,不过那样太伤身体,白天的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所以后来两人约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彼此都要有良好的作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云雾来刷到了骆洲的朋友圈。 几个小时前,他公布了自己的恋情。 女方的长相气质是温婉秀气型的,看起来是个很安静的姑娘,依偎在骆洲身旁,笑得有几分腼腆。 云雾来给点了个赞,并留言:恭喜哥,嫂子好漂亮。 从骆洲的朋友圈退出来,云雾来去看了云霜的朋友圈,云霜已经清空了所有的状态。 云雾来不知道两者有没有直接的关系,总之她不放心,给云霜发了条消息过去:睡了吗? 云霜没有回复。 怕她是在睡觉,云雾来没有打扰,而是跟祝凯旋留言说了大致的事情始末,并叮嘱:明天你去公司帮我留意一下云霜有没有来上班。 到了上班时间,祝凯旋给了回复:来了,不过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巴黎时间凌晨两点多,云雾来看着和云霜的聊天框,陷入沉思。 云霜至今仍然没有回复她的微信,自她从锦城回到巴黎,云霜对她的态度一直极为冷淡,就连前几天她给云霜生活费,云霜也没有收,只说:我自己在上班了,以后不用再给我钱。 可实习生走到哪里都是苦力,没几块钱工资。 云雾来没打算一辈子养着云霜让她当个千金小姐,但是自己大把大把的钱赚着,怎么都不至于让妹妹过得抠抠搜搜,尤其云霜还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所以这几年来,她在物质这方面从不对云霜吝啬。 云霜坚持没要,24小时以后,钱自动退回到云雾来账户上。 云雾来再给云霜发一条:霜霜,为什么不回微信? 云霜这一次倒是回了:早上赶着上班,没来得及回。 云雾来没挑明,很隐晦地打听情况:你最近怎么样? 云霜倒是直接,一点没兜圈子:你是看到了哥的朋友圈? 不等云雾来回答,云霜就回道:没事。 云雾来不放心,担心她是在逞强,继续隐晦地问:搬进新家住的还习惯吗? 云霜:挺好的。 然后她又发:今天有点忙,先不说了。 聊天就此结束。 云雾来锁屏手机,叹了一口气。 依照骆洲的性子,短时间内不会把女朋友带回家过夜,所以云霜还不必和骆洲女朋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暂时还能继续在骆家住下去。 12月22号晚上,云雾来早早就睡下了,因为她买了明天一大早的航班回锦城,三四点就得起来。 她准备洗漱一番就睡的时候,祝凯旋还在夜店浪,他那已经是大半夜了。 耗子生日,朋友几个哪里肯错过聚会的机会,在公馆包下一个大包厢,要大肆庆祝一场。 宴随早早就带着傅行此回家了。 而祝凯旋天高皇帝远,就没那么老实了,笑眯眯地和不甘不愿的傅行此道别,又信誓旦旦地跟云雾来保证:我不会多喝酒,也不会招惹桃花,你快点睡吧,别明天赶不上飞机。 云雾来半开玩笑地责备宴随:你怎么光带你老公啊?不知道帮我把祝凯旋也带走。 宴随喊冤:我叫了,他不肯走,我总不能来硬的吧,你老公当然要你自己管,我怎么帮你管? 云雾来:当年你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要不是我帮你管着你老公,他现在就是个臭烘烘的烟鬼。 好,宴随心服口服。 两个女人就此达成协议,以后老公们是她们共同的使命,要管一起管,绝不让任何一个学坏。 云雾来洗漱完毕,并且最后确认了回国要带的行李,睡前找祝凯旋:我要睡了。 祝凯旋发来一段视频,证明自己没有喝多,方圆一尺之内没有异性,戒指老老实实戴在无名指上。 云雾来懒得理他。 祝凯旋再给她发了一条甜言蜜语:明天这个时候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不在。云雾来截了个退签界面给他。 当然,只是做个样子。 祝凯旋无视她的截图,专心对付她的“不在”。 也是,应该在身下。 “……”云雾来额角一跳。 神识和视线一起,几乎要被他的露骨灼伤。 他哪里肯老实,非要搅得她今晚睡不安稳,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他的话。 身上也行。 不挑。 64、第 64 章 云矫情又把祝凯旋拉黑了。 祝凯旋给她发“晚安”没发出去,前面多了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隔着屏幕, 他完全能够想象云雾来捶着床把脸埋进被子里羞愤欲死的样子。 成功惹到她, 他目的达到, 心情舒畅, 不过又隐隐有点担心,会不会说得太过火了,把她晚上气得或者羞得睡不好觉,影响明天实战的状态。 把注意力拉回朋友聚会, 祝凯旋意外发现倪冬就站站在他旁边, 他坐着, 倪冬居高临下, 而且根据倪冬面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概是把聊天记录看光了。 祝凯旋不动声色,做最后的确认:“冬瓜,你都看到什么了?” 在心细如发本发明察秋毫本毫面前,倪冬不做无用的挣扎,如实告知:“不好意思, 全都看到了。” 他心里头云雾来的仙女形象破成稀碎——仙女应该不食人间烟火, 仙女怎么能撩骚呢? 聊得那么狂野, 这像话吗? “你老师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看别人隐私吗?”祝凯旋问。 在他的质问下, 倪冬很羞愧, 致歉道:“对不起。” “……”祝凯旋把手机反扣在膝上,没好气地说,“把你看到的东西都从脑子里删掉。” 身为男人, 祝凯旋非常清楚自己这个种族的劣根性,男人的3d想象能力是与生俱来的,画面感来了拦都拦不住,尤其这种知道双方长相的情况,说是现场直播都不为过。 倪冬自知理亏,在自己太阳穴上做了个冲抽水马桶的手势:“好,我删掉了,我……” 话说一半,他突然清醒了:“不对,我不是故意要看你隐私的,我是有事要找你,看你聊天很投入才没有打扰你。” “什么事?”祝凯旋问。 倪冬:“我刚才在厕所碰到你小姨子了,她貌似喝得有点多。” 先前祝凯旋和云雾来试图给倪冬云霜凑对,不过这俩人彼此郎无情妾无意,感情强求不来,也只能作罢。本来今天祝凯旋叫云霜也一起过来给耗子庆生的,但云霜说自己学校里有事,没有前来。 祝凯旋皱起了眉头,合着学校有事是骗他。他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 女孩子在外面喝太多容易吃亏,他不放心。 “她已经回包厢了,我跟着她看到她进了镜月厅。”关键时刻倪冬还是很靠谱的,提供了有利信息。 祝凯旋拍拍倪冬的手臂,暂且揭过被看到聊骚记录的一页。 祝凯旋果然透过镜月厅门上的玻璃看到了云霜。 云霜长得漂亮,性子也外向,是很受男生欢迎的类型,此时此刻她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身边围了好几个男人,说笑不断,有人和她碰杯,她来者不拒,仰起脖子就干。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负责镜月厅的工作人员前来询问。 “找人。”祝凯旋说着,就把门推了进去。 里面人跟着抬头。 不少都是眼熟的。 能到这里来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主,锦城就那么大,一些场合上大家都见过面,很多人即便关系不热络,至少能说上几句话,多多少少有点交情。 立刻有人热络地迎上来:“哪阵风把祝总给吹来了?” 祝凯旋脚步不停,朝云霜走去:“我来找我小姨子。” 云霜眼睛也不抬,仍跟身旁男人打得火热。 大庭广众之下,祝凯旋给云霜面子,没有提她撒谎说学校有事事实上却跑来夜场喝个烂醉的事,语气轻松,但其中已近暗含警告:“霜霜,走了,我送你回家。” 云霜这才敛了笑意,放下酒杯,抬眸看过去。祝凯旋是姐夫,也是上司,所以从前她挺尊重他,甚至还有一点怕他,但喝了酒就没那么怂了,一口拒绝:“不要。” 史无前例的嚣张。 祝凯旋确实有点拿小姨子没辙。 夫妻俩人结了婚,就复刻了对方的血缘圈子,云雾来不在,他身为她的丈夫,当然有责任去管束和保护她的妹妹,就像宴随对傅明灼起了长嫂如母的作用一样。 但两者有非常明显的差异。 傅明灼毕竟只是个小孩,需要正儿八经的监护人去看管,能哄能骗能吓唬,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一把抱过强行带走,而且宴随同为女生,很多时候甚至比傅行此这个当亲哥的更方便出面。 他和云霜不一样,云霜已经成年,是个大姑娘了,还是女孩,他需要避嫌,打不得骂不得,更不可能采取强制手段。 姐夫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能交给姐姐,祝凯旋去口袋里摸手机,威胁道:“那我打电话给你姐,让她跟你说。” “找她干什么——”云霜恼怒地站起来,“你能不能别管我?” 她旁边的男人喝得醉醺醺,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就是,你谁啊?凭什么管她?” 祝凯旋冷冷瞥过去。 场面有点难看了。 东道主叫王拯,跟祝凯旋认识,前来一边暗戳戳踢了男人一脚示意男人闭嘴,一边打圆场:“原来这位是祝总的小姨子,有够低调的,说都没说,阿凯,这样,既然妹妹还不想回家就让她再玩会,正好咱哥俩好久没见,一块喝两杯。” 祝凯旋客套地回绝了:“下次有机会喝,今天得先带她回去了,不然我老婆知道了我没管好她,要生气的。” “老婆老婆,结了婚的男人果然不一样啊,张口闭口都是老婆。”王拯调侃道。 祝凯旋也顺势说笑几句后告别:“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帮我看着点她,别再让她喝了。” “你放心。”王拯满口答应,“嫂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妹妹在我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祝凯旋回到包厢,耗子催促道:“阿凯快来,我要吹蜡烛了。” 铁憨憨耗子之前不小心把蛋糕冻进了冷冻柜,硬得跟个石头似的,化冻了几个小时,生日都过去差不多两个小时了才吃上生日蛋糕。 生日的仪式感还是得有,祝凯旋陪着唱了生日歌吹了蜡烛,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蛋糕,这才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他没忘记给云霜带了块蛋糕,想着甜品类的东西小姑娘应该都喜欢。 结果来到镜月厅,她人已经不见了。 “她说去找你了呀。”王拯诧异道,“没有吗?” “艹。”祝凯旋爆了句粗口。 小孩都是麻烦精,他见识了傅行此怎么含辛茹苦抚养傅明灼,现在轮到他自己为云霜操心了。 他下定了决心,以后只跟云雾来生祝九九一个,多的不生,不给自己添麻烦,也不给祝九九添麻烦。 祝凯旋一路追下去,大老远在公馆出口处看到了云霜的身影。 云霜有点安全意识,还知道大半夜要和同行的姑娘一起走,不过刚才包厢里那个男人也跟着,牛皮糖似的缠着她不放:“霜霜,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安妮会陪我。”云霜翻脸不认人,不耐烦地拒绝了。 男人见她态度坚决,又换了话术:“那明天一起吃晚饭吗?” “明天再说。” 男人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收了我这么多礼物了,你当我做慈善吗?” 云霜:“这话说的,我没逼你送吧?” “你嫖我呢?” “你才知道呢?” 祝凯旋从后面挤进去,分开了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他不欲多说,虚扶过云霜:“走。” 男人一把拉住云霜,并冲祝凯旋怒目而视:“不是,你到底谁啊?三番五次跳出来,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云霜的姐夫。”祝凯旋语气森冷,一把掀开他的手,“放开她。”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远,趔趄着倒退几步,最终在地上坐了个屁股墩。 云霜被他的窘样逗乐,咯咯笑了起来。 男人恼羞成怒,狼狈地站起身后,露出一抹猥琐又恶意的笑来,说话更是夹枪带棒:“姐夫?姐夫这是要带小姨子去哪啊,别是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福吧。” 祝凯旋脸色一变。 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云霜已经上前一步,一个耳光重重甩在男人脸上:“不会说话就安静一点,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男人是王拯的远房表弟,王拯收到消息赶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踹了表弟两脚,小心翼翼给祝凯旋赔不是:“他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明天等他酒醒了我让他来给你和云妹妹道歉。” 祝凯旋懒得再管这盘乱摊子,只说了句“让他以后别再纠缠云霜”,就带着两个姑娘离开了。 云霜不胜酒力,上了车就昏昏欲睡。 “云霜,干妈家在哪?”祝凯旋回头问了她两遍,她都含含糊糊,说不出所以然。 他只得问另一个女生:“你知道她住哪吗?” 女生回答说:“她最近都住学校寝室。” 祝凯旋蹙眉。 云霜的学校虽然也在锦城,但是位于郊区,距离帷风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且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他记起云雾来说的有关骆洲的事,心下了然。 只是云霜居然宁愿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往返学校和公司,也没有告诉云雾来。 “今天就别回学校了,去我那住一晚上。”他提议。 云霜哼唧两声,说:“我不去。” “几点了,天不亮了?”祝凯旋问。 云霜看他一眼,眼神不甚清明,脑子倒还考虑得挺多:“我姐不在,你让我住到你那去,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 刚被别人说过娥皇女英。 祝凯旋啼笑皆非,本来坦坦荡荡没打算避嫌到这个地步,不过既然小姨子这么敏感,他也只能配合,他把外套丢过去盖住她:“知道了,我又不是只有一套房子。” 云霜没异议了,闭着眼枕在车窗上,似是睡着了。 祝凯旋又问另一个女生:“你呢,住哪?” 女生报了地址。 车里很安静。 女生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不断偷偷抬眼看驾驶座上的男人,窗外流灯溢彩的夜景急速闪过,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偶尔懒懒散散地随着路况转动,侧脸有种无法拒绝的迷人诱惑。 她试着用手指戳了戳云霜。 云霜没反应,睡死过去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女生掐着自己的指尖,佯装镇定地开口:“祝总,我叫米天,是云霜的同事。” 也是公司的员工。祝凯旋半侧过头,礼貌颔首。 反应很冷淡,米天有点尴尬。 又沉默一段路,米天大着胆子再次开了口:“祝总,您要么先送霜霜过去,再送我。” 祝凯旋一顿,似笑非笑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了点暧昧,像带了小爪子,能勾人:“为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言明,很多时候潜台词就足够交流了。米天一听有戏,咬了咬唇,说:“这样顺路。” 祝凯旋扭回头,专心开车,嘴上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说过要送霜霜去哪了吗,你就知道顺路?” 米天压抑着慌张,尽管他是看着前方,但她依然紧张得不敢看他,只敢低着头,讷讷地说:“我猜的。” “米天是吧。”祝凯旋问,“也是娱乐部的?” “是的。”米天应道。 “几岁了?” “24岁。” 祝凯旋轻声哼笑,修长五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似是在盘算什么,简单的素戒箍在他的无名指上,有种别样的禁忌感。 更加刺激了。 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呢? 谁会拒绝送上门去的美食? 米天自诩是个美女,心快要蹦出嗓子眼了,却眼睁睁地看着沿路的风景越来越熟悉,一直到开到她家小区外头。 米天惊疑地坐在位置上,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娱乐部,米天。”祝凯旋念着她的名字踩下刹车,回头看她,还是那张温煦的笑脸,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明天开始不用来帷风上班了,至于理由……想必不用我说明了吧。” 米天狼狈地离开以后,车里只剩下祝凯旋和云霜两个人。 祝凯旋回头看向云霜,她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他不再扮演之前跟米天说话时的笑面虎,没好气地叫道:“霜霜。” 云霜没反应。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着,看够好戏没有?” 云雾来的飞机是北京时间12月24号凌晨一点多降落锦城机场的。 十二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就算坐头等舱也累得够呛。 舱门打开以后以后,云雾来一边走着,一边跺脚舒缓腿脚的酸胀,坐了这么久,她都有点水肿了。 她下定决心,以后尽量让祝凯旋过来找她,而不是她回来。 但是再疲惫也不影响她的心情越来越雀跃,她马上就能见到祝凯旋了。 等行李的时候,简直度秒如年。 第一时间拿上行李,她开始朝出口小跑。 等快到看得到出口的拐角了,她缓下脚步,对着一旁的镜面玻璃理了理头发,要用漂亮端庄的形象出现在祝凯旋面前。 祝凯旋在出口处等她,她第一眼就看到他了,尽管很想冲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但最终只是大老远冲他颔首,非常矜持。 祝凯旋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等她走到自己面前了,好笑地埋汰道:“大半夜直接回家了,你至于打扮成这样?” 她穿得非常隆重,一看就是好生打扮过的。 没情调的男人。云雾来捶了他胸口一下,并在心里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她难道不知道从机场出来就直接要回家了吗,她打扮成这样不费时间精力? 还不是为了他吗。 刚腹诽完,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了,并附带了一捧芳香四溢的玫瑰花。 云雾来一咕噜咽下了冲到喉咙口的埋怨,她抱过花束,嘴巴傲娇地翘了起来。 刚才就闻到花香了,但是没多想,以为是机场的香氛呢。 花不值钱,也很烂俗,但是女人天生就没法拒绝这样的小浪漫,她不想矜持了,嘤咛一声,把额头抵到了他肩上。 她这三次回国,第一次闹了个大乌龙,自作多情会错了他的意思,丢脸丢到太平洋。 第二次,他专门来接他,但是是为了躲避邓华风女士的追捕,没什么温情可言。 而这一次,他望穿秋水地等她回来,还给她带了玫瑰花。 待遇一次比一次好。 养眼的年轻男女上演偶像剧般的戏码,路过的人也都笑着看他们。 祝凯旋抱过她,其中一手在她后脑勺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抱了几秒,他松开她,说:“走吧。” 深更半夜,停车场很安静,车辆也很少,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孤零零竖立着,像一个个安静的守卫。 祝凯旋今天格外绅士,替云雾来开了门。 云雾来抱着花束坐进副驾驶座,他弯下腰,上身探进车里,给她系安全带。 两人离得很近,眼神和呼吸都在纠缠,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拉长了安全带,在扣进插扣的时候,却停下来了,他笑了一下,松开手,安全带重新缩回去,他关上了车门。 但等他也上车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倾身吻她——左手还在反手关门,右手已经急不可耐地伸向她,揽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堵住日思夜想的那抹嫣红。 “砰。”车门重重砸上,彻底拉开恋人久别重逢的帷幕。 云雾来的双手先是攀着他的肩,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密闭的私人空间里充斥着浓烈和热情。 她抱在怀中的花很碍事,他过河拆桥,罔顾自己刚刚才用它讨过云雾来的欢心,一把抓过,随意往后座一扔。 怀中一空,云雾来下意识眯开眼睛一探究竟,但很快折服在他更为猛烈的攻势里,无暇顾忌。 花换成了他的手。 当然,比花不老实多了。花不会用蛮力弄痛她,更不会想方设法往她衣服里面钻。 刚从室外进来,他的手是冰凉的,贴在肌肤上,冻得她一个瑟缩,想躲,但人被他死死摁在座椅上不得动弹,尖叫被也被堵死,仅剩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从唇//舌//纠//缠里面艰难传出,很快又被压制回去。 她整个人都被他手的温度激得紧紧绷着,只是他无视她的难受,残酷到底,要她用自己滚烫的体温一点点同化他。 直到适应他,才软化下来,任他为所欲为。 漫长的温存结束,他把她抱在怀中平复呼吸,嗓音较之平时明显粗哑不少:“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云雾来摇头,一句话喘了好几回气才说完:“吃了飞机餐,不饿。” “也好。”祝凯旋轻笑,很满意她的回答,“我早就等不及了。” 65、第 65 章 云雾来眨了两下眼睛。 因为长时间的缺氧,她的眼神有点呆滞和怔愣, 定定地看着祝凯旋的时候, 透出一种懵懂和天真来。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 想说点什么。 祝凯旋就算用脚指头, 也能想到云雾来一定要故作矜持说些扫兴的话了,他拒绝听,捂住她的嘴,先发制人:“又矫情什么, 这些日子晚上没少想我吧, 老实交代, 后来又梦到我几次?” 他把她想得有多饥渴啊?云雾来绝不能忍受这种污蔑, 她气急败坏地挥落他的手,为自己正名:“你少造我谣,就那一次。” 祝凯旋:“啧。” 随着他这一声不怀好意的“啧”,云雾来清醒了。有关那场春//梦,他得意了好久,而她采取一问就装死、再问就翻脸、实在气不过就把他拉黑的非暴力不合作策略, 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 现在可好, 被他一激, 她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她让他给亲傻了。 祝凯旋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双手箍住她的脸不让她逃, 刨根问底:“所以你那次是真的梦到我了啊?怎么梦的,跟我说说,我们什么姿势?” “没有, 说了没有!”云雾来矢口否认,摇头晃脑,试图摆脱他,“哎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不放,笑眯眯地偏过头,又来亲她。 她欲拒还迎打了他肩膀一下,随即掌心便轻轻搭上了他的脖子。 安静了,也顺服了。 祝凯旋没有恋战,很快松开了她,他说:“我喜欢你想我。” 此时此刻的他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男孩,云雾来心软了,没有再反驳。 但下一秒,她就为自己的心软后悔欲绝。 祝凯旋给她扣好安全带,说:“别着急,一会就让你春……哦,是美梦成真。” 他故意读错字的。 在云雾来的失声尖叫里,祝凯旋充耳不闻,伸出大拇指揩了一把自己亮晶晶的嘴角,然后扣上安全带启动了汽车。 要不是怕车毁人亡同归于尽,云雾来真的忍不住想扑过去跟他厮杀一场。 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把自己过度泛滥的同情心和不合时宜的母性光辉施加在这个恶劣的男人身上。 还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男孩,她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他算哪门子小男孩,谁家小男孩会像他这样骚话不断、在床上花样百出? 要真有这样的小男孩,得关进少管所关他一辈子。 祝凯旋的耳膜有些吃不消她的女高音,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吻了一下,温柔哄道:“好了我错了,你别叫了,嗓子不疼的么。” 云雾来知道他没多少诚意,他向来乐衷于惹她然后再哄她,这么多年了没有一点长进,但她谁叫她自己也不争气,这么多年了还是吃他这一套。 她想起之前被他打断的事情来,非常重要。 “祝凯……” 祝凯旋侧眸看她一眼,坏笑着说:“省点力气,一会再叫给我听。” 又上当了。云雾来简直让他气得头晕。 她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转而变成:“祝凯旋你给我等着。” 祝凯旋不以为然。 云雾来能有什么治他的法子,最多就是矫矫情情地说上几声“不要”,做点无用的挣扎,最后还不得乖乖由着他搓圆捏扁。 口是心非的女人。 云雾来知道他不屑她的威胁,不由得冷笑,重复道:“你真的给我等着。” “等着呢。”祝凯旋说。 这一趟回来,云雾来当然没什么必要订酒店了。 虽然,她回来之前,宴随明知故问地问过她:“请问祝太太这次还需要预定我们宴森酒店的房间吗?” “要啊。”云雾来陪着一起演,“把你们的总统套房留给我。” 云雾来原以为祝凯旋会带她回云顶水岸的婚房,她上次回来只在那住了一个晚上,而且还是在心情很复杂的情况下住的,都没能仔细感受其中的美好。 但祝凯旋把她带回他平常常住的房子了。 云雾来很不满意,上电梯的时候看他一脸无辜,就跟完全不记得还有个婚房了似的,她嘟囔:“干嘛来这。” 祝凯旋把玩着她的手,抬眼反问:“那不然去哪,去爸妈家?” 云雾来服了,他算什么心细如发本发明察秋毫本毫,干脆以后改名叫呆若木鸡本鸡木头疙瘩本瘩算了。 “云顶水岸有段时间没打扫了。”祝凯旋不跟她装傻了,解释道,“过几天再去住。” 云雾来撇嘴。 明明知道她要回来,为什么不早点叫人打扫? 没诚意。 站在家门口,祝凯旋通过指纹认证开了锁,自己先进去了,随手把车钥匙丢在了玄关上,行李箱靠边放下,并且打开了手边所有的灯光开关。 云雾来不动。 祝凯旋换鞋的时候注意到她没跟进来,回头看她。 她站在门口,颇为赌气的模样。 “怎么了?”祝凯旋问。 云雾来撇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理直气壮:“那既然让我住这,我总得录下指纹吧。” 祝凯旋笑起来。 前次她到云顶水岸,他让她录指纹,她不配合,见外的态度摆得很明确,不想当他家的自己人。 今天她自己主动要求露指纹了。 云矫情进步很大。 他赤着脚走出去,来到门前操作几下,打开了指纹系统:“呐,录吧。” 云雾来神色如常,把右手食指放上去了。 但耳朵骗不了人,透着淡淡的绯色。 祝凯旋心神一动,低下头去吻她耳朵。 耳朵是云雾来的敏感点之一,再加上她本来就神经紧张,更是如临大敌地要躲。 祝凯旋的吻因此滑到她侧脸。 反正都是她的皮肤,他不挑,轻吻两下,然后压着嗓子催促道:“快点,好了没……” 云雾来整个脸开始烧,她别开脸:“别动。” 害她没录成功。 “我没动啊。”祝凯旋没再凑过去,只站在她旁边等她。 云雾来把指纹录好,率先进屋了。 祝凯旋跟进来,反手关上门。 进了屋,他反而开始装正人君子了,问她:“你吃点东西吗?锅里热了粥,阿姨特意给你煲的。” “我不饿。”云雾来摇头,她抬脚往他卧室的方向走,走了没两步,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他,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冲他勾勾食指,“eon。” 素了一个月的男人哪里经得起她这个激法,火直接跟被泼了盆油似的蹿了起来。 云雾来向他展示了前所未有的配合。 不去卧室,在客厅沙发?ok。 不关灯,客厅亮如白昼?ok。 不洗澡,先做再说?ok。 她这么配合,他当然不想错失良机,得寸进尺地提要求:“你在上面?” 云雾来搂紧他的脖子,还是一味点头。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确实很不对劲,不过祝凯旋也没空多想了,他咬噬着她细嫩的脖子,她喷在耳后的香水味被她的体温蒸腾,散发出她独有的香味来,是他的迷迭香,夺走他的神识。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他含糊地问着,弓着腰站在沙发边,胡乱地解她的大衣。 她不知道给腰带系了个什么结,他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差点耐心告罄动用蛮力。 云雾来按住他的手,自己摸索着去解,嘴娇滴滴地嘟了起来,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乖吗?” “当然喜欢。”祝凯旋笑着亲亲她的嘴巴,与此同时,他发挥自己炉火纯青的单手解b//r//a的技能,然后迫不及待把头埋了下去,“继续保持。” 随着他移开脑袋,客厅上方明晃晃的大灯再没了阻碍,直接撞进云雾来的视线。 挑高层的灯,体积惊人,占了一层楼的高度,亮度更不必多说,晃眼不能直视,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垂下了眸子。 入目的画面很灼人,并不比看灯好多少。 她黑色的毛衣罩住他小半个脑袋,随着他动来动去,一会在左一会在右,渐渐滑落,最后彻底从他脑袋上掉下去,胡乱堆在她前襟。 画面越发刺目。 她有种被五花大绑在实验室手术台上等待肢解的错觉。 云雾来后悔答应开灯了,她高估了自己的脸皮,不过她没有做无用功使唤祝凯旋关灯,因为她知道祝凯旋现在什么都不可能听进去了。 闭上眼睛,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映在眼球上,她伸手严严实实捂住绯红的脸,顺便挡光。 眼前陷入黑暗,听觉和触觉开始占领上风。 祝凯旋的手继续往下。 云雾来把他捉住。 祝凯旋不解地抬头,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水蒸气蒸发凉飕飕的,她细细喘着,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像平时一样正常,“我说让你等着。” “有吗?”祝凯旋蹙眉。 “嗯哼。” “好像是有。”祝凯旋不当回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好几个月前的话题,“等着要弄死我是不是?” 云雾来松开阻拦他的手,重新捂住暴露在灯光下的半边脸。 没了阻碍,祝凯旋顺利抵达目的地。 她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抬腿将自己缩成一团。 祝凯旋很满意她的反应,压制住她,得逞地轻笑。 但随着他摸到一根线,他心头浮上一层疑惑。 怎么会有线,布料破了? 不应该啊,云雾来今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精致,不可能穿破的东西。 而且这线未免太粗了点。 他试着拽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晴天霹雳。 云雾来坐起身来,掀起的毛衣下摆回归原位,她把他的手拿出去,还安抚地拍了两下,笑道:“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告诉你,我飞机上来大姨妈了。” 66、第 66 章 玩笑开大了,超出了祝凯旋的承受能力。 他先是不信:“你上个月好像不是这个时候。” 云雾来说:“上个月提早了, 这个月恢复正常。” “……”祝凯旋没法接受这种说法, “云雾来, 你故意的吗?” 他好像是真的有点不高兴, 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吧?云雾来不愿意听了,她觉得面子有点下不去,反问:“你什么意思,难道这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吗?” 要是可以自己控制, 谁愿意来大姨妈? 经期激素分泌影响, 她脾气爆得很, 手绕到背后, 三两下胡乱扣好了内//衣,起身就走,边走边整理裙子:“不欢迎我那我回巴黎好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祝凯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住了。 云雾来本来也就是做个样子,所以既然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她就冷着脸让他拉回去了。 祝凯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呢。”他叹了口气, 脸埋到她肩颈处。 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 他的生/理/反/应清楚反馈到云雾来身上, 她半是臊得慌半是心虚, 不适地挪动身子, 想躲离危险源,先前光图好玩和报复勾/引他,基本没留余地, 这会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玩得有点过火。 她一扭,更要命了。祝凯旋咬牙,在她臀侧用力拍了一下:“还动。” 云雾来被他唬得不敢动了,半晌,跟蚊子叫似的小声嘟囔:“到底谁开不起玩笑。”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祝凯旋听清了,他抬头咬牙问道。 云雾来不吭声。 祝凯旋继续抱怨:“辛辛苦苦等了你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了,结果被你耍得团团转。” 云雾来前一章(?)发过的毒誓不算数了,她的同情心和母爱光辉又开始犯懒,她觉得祝凯旋很像个被毁了心爱玩具的可怜巴巴的小男孩,以至于她的态度完全软化了,弱弱地申辩道:“我也不想的,可是飞机上突然就来了。” 祝凯旋的手抚上她的小腹,关心道:“肚子疼吗?” “还好。”云雾来摇头,今天不怎么疼,当然一点小难受是在所难免的,但每个女生都习惯了忍受这点不适。 还好不等于没有,祝凯旋听出来了,他缓缓摩挲手掌,掌心的温度传达过来,暖洋洋的很舒服,过了会,他问:“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 云雾来向来讨厌红糖水,一口拒绝:“不要,一股中药味。” 祝凯旋又问:“那给你泡杯热水。” 云雾来还是拒绝,她把脑袋靠到他肩上,抬手抱住他宽阔的肩膀。 她现在只想抱他一会,一刻也不想离开他身旁。 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照亮安静的客厅和静静相拥的男女。 刚刚复合,正处热恋期,本该是如胶似漆的阶段,却不得不隔着千山万水,每天在工作和时差的间隙通过手机联络几句,视频和电话一方面缓解思念,但一方面也在加剧思念,正如《彩虹》里那句歌词:你的声音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而现在他真实在她怀中,她觉得很知足。 不过祝凯旋貌似不怎么知足,抱了好一会,他的反应还是没消下去。 云雾来有点发愁:“祝凯旋,你怎么还没好。” “怪谁?”祝凯旋反问。 云雾来忍不住杠他:“怪你自己色//欲//熏心呗。” 图嘴快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又被祝凯旋在老地方打了一下。 卑微小来,在线挨打,挨了打还因为自知理亏不敢回打,只能弱弱地恐吓:“别打了,再打告你家暴啊。” 既婚内强//奸之后,祝凯旋又多了条家暴的罪名,他哭笑不得,干脆把罪名落实到底,又打了一下。 “啧。”云雾来不满地啧声,但到底没真跟他计较,继而关心道:“你很难受吗?” “不要问废话。”祝凯旋瓮声说。 “那怎么办?” 祝凯旋沉默。 云雾来从他腿上下来,蹲在他身旁,打算用劳动人民勤劳的双手创造繁荣与富强,共建和谐社会。 祝凯旋岔着腿,背靠在沙发靠背上,任由她动作。 他定定地看她一会,突然手掌盖住她的后脑勺。 往下摁。 云雾来:?! 她用手撑住他的腿,勉强抬起头,大惊失色地问道:“干嘛?” 祝凯旋用不着开口,眼神说明了一切。 他的眼神胶在她娇嫩的嘴唇上。 他们俩好了这么些年,依照祝凯旋花样百出的性子,类似的经历当然不是没有。 可当年祝凯旋还是个毛头小子,平时再体贴,在性//事方面难免急吼吼,兴致上来就收不住急躁心思。哄骗了好一阵子终于让她点头,小伙子过分振奋,初出茅庐,一时没掌控好力道和速度。 导致云雾来眼泪汪汪地干呕了半天,此事给她的印象非常之差,从此之后,她单方面宣布该项娱乐活动取消,任凭他好说歹说,云雾来都不为所动,坚决不给第二次机会。 时隔多年,云雾来还能记起被顶到嗓子眼的不美好回忆,她横眉竖目,严词拒绝:“不行!” “老婆。”撒娇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同样懂得如何示弱,可怜巴巴的声音,充满渴望的眼神,圈住她的一根食指晃,像只大狗。 “你别来这套。”云雾来不肯让步,“就手,不然你自己解决。” “老婆,我等了这么久,你总得给我点补偿。”祝凯旋不肯轻言放弃,“好不好,好不好啊?老婆。” 云雾来有点为难,但又实在是让前一次的经历弄得有心理阴影:“不要,很难受的,你别得寸进尺。” 祝凯旋特别真诚:“以前年纪小不懂的控制自己,这次不会让你难受了,我保证。” 云雾来别开视线,语气已经软化下来:“手不是一样吗。” 她不知道,她的为难不会让他心软,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当然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你不知道你会让我多快乐多满足。”祝凯旋低下头来,和她额头对额头,近距离四目相对。 在他的注视下,云雾来的嗓子仿佛被捏住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只得生硬地转换话题:“我想喝红糖水。” “你不喜欢红糖水。”祝凯旋说。 “……”云雾来又扯别的话题,“我……我肚子有点饿了,你不是说锅里有粥,我……” 祝凯旋凑近来亲她一下。 明明是一触即离的吻,但云雾来就是说不下去了。 他语气温柔,信誓旦旦地保证:“就五分钟,如果你难受,我们随时停止。” 云雾来:“……” 对手已经开始败退,祝凯旋步步紧逼:“三分钟。” 云雾来:“……” 祝凯旋:“一分钟。” 云雾来眼一闭心一横,说:“三十秒。” “三十秒太短了吧。”祝凯旋讨价还价,“一分钟。” 云雾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他套路了,刚才明明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受他蛊惑的,结果还是沦陷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反悔不大好,她现在只能守住最后的阵地:“就三十秒,不要拉倒。” 有总比没有好。 祝凯旋勉强同意了:“那行吧。” 云雾来做了两次思想准备,才把头埋了下去。 至于三十秒? 呵。 七年前云雾来把自己交给祝凯旋的那一次,也是一步步被套路,从“我只想抱着你睡觉”,到“我只摸摸”,到“我只蹭蹭不进去”,最后到“我只进去,我不动”。 事实上呢,做完全套。 一路从头骗到尾。 现在七年过去了,祝凯旋还是骗云雾来。 “再十秒。” “再二十秒。” “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宝贝,再坚持一会。” “最后一分钟。” …… 问题是云雾来明明被骗过,却还是不长记性,一次次上他的钩。 这世间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深夜,云雾来躺在床上,听着浴室沙沙的水声,反省自己到底为什么这般经不起祝凯旋的诱惑。 祝凯旋洗澡挺快,不一会就出来了,他延续自己洗澡前的行动——道歉、哄人。 反正目的达到了,他怎么卑微怎么道歉,怎么温柔怎么哄人,即便她冷着脸一副恨不得跟他共归于尽的表情,他还是死乞白赖,抱着她跟她说话。 云雾来打定了主意,坚决不理他。 她一晚上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祝凯旋见这招不好使,用了激将法:“我还没说你咬疼我了呢。” 云雾来气得快死了,终于理他了:“你活该!!你个王八蛋!” “好,我是王八蛋。”祝凯旋抚着她的背,“那么王八蛋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娶到云雾来这种仙女,漂亮又聪明,还那么善解人意。” “你不配。”云雾来说。 “好,我不配。”不管她骂什么,祝凯旋一律不反驳。 云雾来意识到自己又破功理他了,她牢牢闭上嘴。 “别气了,大不了等过几天我补偿你,我很乐意的……” 结果他一句话又让她破功:“用不着!我不稀罕。” “好好好,用不着。”祝凯旋顺着她的话哄,“明天再找我算账好不好,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云雾来骂道:“那你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他只把她抱得更紧,好声好气地继续哄她。 云雾来有时差,这个点还不到困的时候,倒是祝凯旋,等房间里安静下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云雾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被吵醒,睡眼惺忪地抓过她的手吻了一下。 “狗东西。”云雾来小声骂道。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上他的钩。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他喜欢得无可救药呗。 67、第 67 章 前一晚睡得太晚了些,祝凯旋再醒来是早上九点多了, 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 不过他没有考勤的压力, 所以不但不慌不忙, 还能慢条斯理欣赏眼前女人的睡颜。 窗帘遮光效果太好,室内乌漆嘛黑的,但不妨碍他看清她的大致轮廓。 真漂亮。 祝凯旋闲来无事,思考起云雾来漂亮究竟是她真的漂亮, 还是因为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依次从额头, 看到眼睛, 看到鼻子, 看到嘴巴…… 他视线凝固在她嘴唇上,不自觉跑题了。脑子里想到不久前发生过的某些限制级画面,虽然云雾来技术不行,不过他依然从中获得了无上的满足感,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抗心爱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双颊凹陷、卖力取悦自己的样子,当她抬头看他的时候, 那一脸的泫然欲泣明明是在求饶, 却偏偏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娇媚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蓄意勾引。 至于技术不行, 多练练应该就好了吧。 云雾来是被亲醒的, 眯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她轻轻挣了两下,抗拒无果。 如果她知道他在亲她的时候, 心里正在盘算着今天晚上再让她用前一晚的方式取悦他一次,她一定会当场爆炸。 但她一无所知,所以她重新闭上眼睛,由着他去了。 祝凯旋轻拍着她的背:“今天跟我去上班吗?” 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形影不离陪着他去了好几天的公司。 云雾来沉默一会,用尽浑身的力气,惜字如金:“不。” 她还没睡醒,只想待在床上。 “那我去上班了。”祝凯旋说。 又过了一会,云雾来再次艰难地聚起力气理人:“嗯。” 祝凯旋:“中饭要么去妈那边吃,你上次走了都没告诉她,她有点伤心了。” “……嗯。” 他喋喋不休,云雾来的起床气已经处在爆发边缘。 只是祝凯旋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还要继续找她说话:“今天平安夜,晚上约会去?” 云雾来拳打脚踢地开始动粗,宛如一座火山爆发:“别动我,别吵了!烦死了!!” 祝凯旋前一晚上从她那里获取的满足和快乐足够维持他今天一整天的好心情,所以这会她的花拳绣腿在他眼里可爱得过分。 他笑眯眯地凑近过去,一边挨打,一边违背她的个人意愿摁着她把她整张脸胡乱亲了一通,这才在她振聋发聩的尖叫声里下床洗漱。 要不是考虑到她生理期不宜生气,他还能再欺负她一会。 逗云雾来和哄云雾来,并撑这世界上最有趣的两件事。 祝凯旋洗漱出来,云雾来早就又睡熟了,弓着身蜷缩在床上,头发乱糟糟地盖在眼前,其中一只手伸在被子外头,露出无名指上的素圈来。 她有的时候真的傻得过分,戒指这种该由男人准备的东西,让她买她就真的会买,买完也没有什么怨言,认认真真戴在无名指上,还挺喜欢。 他不忍心欺负她了,轻之又轻拉住她的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离开了。 云雾来十二点多才醒来,一看时间就傻眼了,火急火燎地给邓华风打电话解释:“妈妈,我昨天飞机很晚才到,今天睡过头了。” 一次比一次起得晚,不知道婆婆会不会嫌弃她懒惰或者没教养。 邓华风安慰她:“没事,饭菜给你留着呢。” 云雾来将近一点赶到公婆家,发现不是菜饭给她留着,而是邓华风也还没有吃饭,在客厅坐着看电视等她。 这下云雾来更难为情了:“妈妈您怎么不先吃啊。” 邓华风说:“等你一起呀,我很晚才吃的早饭,根本就不饿。” 尽管邓华风这么说,但云雾来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为了等她,婆婆不可能这么晚还没吃午饭,她又是内疚又是感动,道谢说:“谢谢妈妈。” “谢什么。”邓华风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工作很辛苦吧,看你又瘦了。” 摸到云雾来手上的戒指,邓华风发现问题了,她把儿媳的手翻过来一看,顿时嚷了起来:“咦,你的戒指怎么连个钻石都没有啊!阿凯居然拿这么个小素圈敷衍老婆?” 邓华风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所以第一次看到儿媳的戒指。 这枚戒指戴了一个月也带出感情来了,云雾来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挺顺眼的,给小素圈正名:“素圈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腹诽,自己要是说这素圈压根就不是祝凯旋掏的钱,婆婆大人估计要晕厥了。 “你年纪轻轻怎么能这么不注重排场的啦?”邓华风说着把自己的手摊开来,给云雾来展示自己十根手指上一共三颗大钻戒,她一一给云雾来介绍,“这是结婚那年你爸爸送我的,这是二十周年纪念日你爸爸送我的……不对,好像是25周年送的,记不清了不管了,然后这个是今年我生日的时候你爸爸送我的,结婚以来每年他都至少送我一个戒指,我55岁了,出门跟朋友打麻将,大家还是免不了要攀比谁的老公大方呢!而且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你看你这个素圈跟我的钻戒比起来,是不是显得很落魄了?” 云雾来刚戴上戒指的时候确实想过要祝凯旋给她补个大钻戒的,但是后来随着适应素圈,也就淡了这个念头,这会让婆婆一说,她又有点蠢蠢欲动了,趁着菜还没上齐,她给祝凯旋发了条微信:妈妈说我的戒指太素了。 想问他要个大钻戒的意思表达得够明显了吧,跟明说基本上没有差别了。 过了约莫一分钟,手机一震。 云雾来解锁手机的时候,满怀期待祝凯旋会说什么。 你喜欢几克拉? 不是给你卡了,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今天晚上就带你去买? 结果祝凯旋的回复是:别理她,她向来这么浮夸。 云雾来一口气差点提没上来。 公公一代宠妻狂魔,怎么就基因突变生出他这么个抠抠搜搜的儿子来? 吃完午饭,云雾来陪邓华风说了会话,然后去帷风找祝凯旋了。 祝凯旋在开会,她就在他办公室画画打发时间。 祖婉陪祝凯旋在开会,招待她的是另外的助理,但是显然也经受过【如何招待祝总夫人】的培训课程,有条不紊地给她拿出画纸和她存放在这的超豪华500色彩色笔,还给她准备零食和饮料。 这个阵仗,云雾来觉得祝凯旋的助理们对付她的核心办法就是把她当成小孩。 等了约莫一小时,祝凯旋回来了,看到她,他眼前一亮,解松领带走近:“你怎么来了?” 云雾来头也不抬,涂涂画画,嘴里说:“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在办公室金屋藏娇。” “检查结果如何?”祝凯旋脱掉西装外套,来到她身边坐下,看到她在画手稿图。 云雾来说:“没有不该存在的长发,没有遗留的耳环,没有女士香水的味道。” “那我算过关了?”祝凯旋笑道。 云雾来抬头,认真问道:“所以那个秃头、不戴首饰、不喷香水的女人是谁?” 祝凯旋被她逗乐了,伸手抱过她,顺着她的意思跟她开玩笑:“被你发现了。” “什么事瞒得过我。”云雾来得意地挑眉。 祝凯旋笑一下,把下巴搁到她肩上,看着她作画。 云雾来画完最后一笔,把画纸拿远些看整体效果,又拿近些看细节,方方面面都很满意,因此笑逐颜开。 “好看吗?”她扭头问祝凯旋。 祝凯旋:“你还是画?” “画。”云雾来说。 祝凯旋:“好看。” 云雾来:“那我呢?” 祝凯旋:“你更好看。” “切。”云雾来说,嘴角却是弯着的。 女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切是什么意思。”祝凯旋箍住她的脸。 云雾来看他很有打情骂俏的兴致,好奇道:“你今天工作完成了?” “差不多了。” 工作是做不完的,只要祝凯旋愿意,他二十四小时住在公司也忙不完,不过因为云雾来在,而且今天是平安夜,他就偷懒一把,没想太兢兢业业:“别的好像也没什么约会活动,我们就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行吗。” “嗯,好呀。”即便只是吃饭看电影这样俗套的约会,对他们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等我收个尾,很快。”祝凯旋揉揉她的头发,站了起来。 云雾来等了一会,记起点事来:“我能不能叫上云霜一起?” 祝凯旋从电脑屏幕中抬头,脸色有点怪异。 云雾来理解他想过二人世界的心思,但这段日子云霜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她难得回来一趟,总不能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妹妹,她绕到办公桌后面趴到祝凯旋背上:“行不行啊。” 祝凯旋答不上来。 “你是姐夫诶,一点都不殷勤,别人姐夫巴着小姨子都来不及。”云雾来嘟囔。 祝凯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她,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云雾来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胁迫道:“说好。” 祝凯旋不说,他揉了揉眉心,说:“我突然想起我有很重要的事,今天可能不能去约会了。” 云雾来的嘴巴翘起来了:“什么啊,刚才明明说没事可以下班了。” “忘记了。”祝凯旋说。 云雾来见他态度坚决,她不敢阻扰他干正事,只能不情不愿地问:“那你要多久。” 祝凯旋:“不确定,可能要蛮久。” 云雾来哀怨地在他背上趴了一会,说:“那我不等你了,我正好去陪云霜。” 祝凯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别这么霸道好吧。”云雾来忍俊不禁,“你自己没空陪我,还不让我妹妹陪我了?” 祝凯旋沉默一会,问:“云雾来,我问你,你觉得你妹妹是个怎样的人。” 云雾来有点懂了:“是不是她这段时间惹你不高兴了?” 祝凯旋不说话,默认。 云雾来好奇:“她怎么惹你生气的。” 祝凯旋再度欲言又止,半晌,说:“没什么。” “你这姐夫当得挺硬气,照顾小姨子还照顾出情绪了。”云雾来估计是云霜的臭脾气惹到他了,她给他捏肩哄他,“辛苦你啦……别跟她计较,谁让你是姐夫呢。她就这么个人,被我干妈宠坏了,但是本性不坏。” 祝凯旋不置可否。 云雾来虽然平时偶尔对云霜有意见,但都是姐妹间的小打小闹,心里总归是向着唯一的亲人的,她不喜欢别人对云霜有意见,包括祝凯旋,她从他背上直起身:“你不带我们玩算了,我自己带她去。” 云雾来在祝凯旋助理的带领下去娱乐部找了云霜。 少夫人毫无征兆驾临,一下子把娱乐部搅了个人仰马翻,云雾来制止娱乐部几位领导的大献殷勤,示意他们放轻松:“我只是看来我妹妹。” 从前众人只知道云霜有背景,但不知道具体是何方人物,到这会才知道明白她居然是祝凯旋嫡亲的小姨子。 云雾来毫不费力把云霜提前带走了。 电梯里,姐妹俩互相看看。 云霜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云雾来说,“你瘦了好多。” 而且性子也不活泼了。 云霜从很小的时候就对骆洲表现出了格外的热情,这么多年下来累积的感情有多深,怕是只有她本人心里才清楚,骆洲从前虽然喜欢云雾来,但是至少没有得到回应,处于一厢情愿的状态里,但今时不同往日,骆洲找到了两情相悦的姑娘,这意味着云霜的单恋彻底失败了。 云霜摸摸自己凹陷的脸颊,说:“还好吧。” 平安夜,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挂着圣诞节相关的装饰,路上的人也明显比平时多,大家都出来过节了。 两人一路上随意聊着天,然后进了一家餐厅坐下,餐厅也排起了长龙,有祝凯旋的vip等级才免去排队。 在餐厅面对面,云雾来发现云霜一直在盯着她看,其实刚才路上她就有这种感觉,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现在面对面坐着,就更明显了,到了完全没法忽视的地步。 她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中途停下谈天,询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云霜低下头,抠了几下自己的指甲,说,“我只是觉得你有话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云雾来蹙眉:“什么意思?” 云霜重新抬头,仔细辨认着云雾来的面部表情,发现真的没什么表演的痕迹,她也纳闷了:“你老公难道没跟你说吗?” 68、第 68 章 云雾来回想起先前跟祝凯旋提到云霜时祝凯旋的反应,结合云霜的话,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两个人之间不是小打小闹, 而是真的出了问题。 虽然云雾来心知肚明一定是云霜惹的祝凯旋, 但是在云霜面前,她不好直接把这种偏见表现出来,因此反其道而行,问的是:“哥哥怎么你了吗?” 前天晚上祝凯旋送云霜和米天回家, 米天仗着云霜睡着了, 试图勾引祝凯旋却被祝凯旋一举识破。 米天下车后, 他揭穿了云霜:“别装了, 知道你没睡着,看够好戏没有?” 到这个时候,祝凯旋都还以为云霜是担心姐姐遇人不淑,所以故意装睡测试姐夫的品性。 云霜果然没睡着,她慢悠悠坐正了。 “所以我通过你的测试了吗?”祝凯旋好笑地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你可能误会了。”酒精作用下,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是不加掩饰的, 云霜非常直白地说, “我没有兴趣给我姐姐把关男人, 我是真心在给米天创造机会。” 说完, 也不等祝凯旋反应过来, 她推开车门离开了。 云霜没有隐瞒什么,把事情始末跟云雾来说了一遍。 餐厅的暖气开得很足,音响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 墙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圣诞节相关的装饰品,红红绿绿,很是喜庆,在节日氛围的烘托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轻松而喜悦的笑容。 除了她们这一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餐厅侍者打破沉默,礼貌问候道:“两位女士点好餐了吗?” 外人面前,云雾来不想表现出太多的负面情绪,她笑了一下,说:“还没有,请稍等一会。” 侍者应声走开。 云雾来终于能理解祝凯旋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为什么会对小姨子表现出排斥。 云霜说那些话让他感到不舒服了,但他也知道,兄弟姐妹之间,尤其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姐妹俩很容易起矛盾,但她们并非真的是敌人,她们会用一种相爱相杀的模式相处,所以他不方便直接介入,而且云霜是她唯一的亲人,他怕她接受不了。 云雾来紧紧盯着云霜的眼睛。某些时候,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云霜对她的排斥,她只当自己多想,或者归咎于女孩子反复无常的心理,不想深究,但现在一切似乎没法粉饰太平了。 “今年七月我回国,是你扔掉了我买来的礼品吗?” “对。”云霜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原来云霜真的那么讨厌她。云雾来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云霜反问:“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哥哥吗?”云雾来补充,“我是说骆洲。” 云霜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夸张,也笑了很久,以至于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很好笑吗?”云雾来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居然也冷静地笑了一下。 “真的挺好笑的。”云霜堪堪收了笑,并且用餐巾去揩拭眼角笑出的泪花,“因为骆洲?所以你觉得我是因为骆洲喜欢你,所以嫉妒你吗?你未免太侮辱人了,我真的没那么小气,也没那么恋爱脑。” 不是因为男人就好,云雾来点点头:“所以因为什么。” 云霜:“你很想知道?” “嗯。”当然想,被唯一的亲人讨厌,谁都想知道为什么。 “想听是吧,那我告诉你。”云霜低头剥着手指甲,几秒钟之内情绪翻江倒海,她抬起头来,将多年来的心病一一道出,“因为你把我丢在干妈家不闻不问,每个月准时拿几块钱生活费打发我,每次找你你永远搪塞说忙,你可能没法想象我多少次发誓再也不要主动来找你,但到下一次还是忍不住,然后又一次热脸贴冷屁股。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你四年帝城,两年英国,三年巴黎,后来我已经习惯了。你在巴黎三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联系我也不回家,买点礼品就当通知,我不扔你的礼品我难道要给你供起来吗?最后直到要走了才良心发现约我吃个中饭,说来我也是贱,居然巴巴来赴约……话说起来,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施舍,至少给我留了一顿饭的时间?” 说到激动处,云霜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切,云雾来一无所知,她从小跟娇气任性的云霜不太对盘,上大学那年自己也才16岁,不是能容忍人的年纪,又仗着干妈和骆洲会好好照顾云霜,确实不怎么打电话回去关心妹妹,后面出国读研和工作,心境虽然成熟了,但忙得昏天暗地,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留给云霜。 云雾来一直觉得自己和云霜是比较合不来的姐妹,这种距离,她感到舒适,她以为云霜也没有异议。 在云霜的控诉里,她有点手足无措,突如其来被扣了一顶莫大的罪名,她很是诧异和茫然,但仔细回忆起来,云霜说的似乎也都不假,她想解释,但一时半会竟不知从何说起,她嗫嚅着嘴唇良久,说:“我真的从来不知道你这样需要我。” “我说了有用吗?”云霜的委屈远远不止这些,“你跟哥哥结个婚,我要从你朋友口中才有幸得知,就连你朋友的妹妹那么小一个小孩都能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不配知道,我真的困惑了好久,我寻思着我好歹是你唯一的妹妹,为什么你不可以告诉我。” 越来越多的人望过来了,云雾来无暇感到难堪,在云霜的哭声里,她几乎要内疚至死。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想给云霜擦眼泪:“霜霜,这个我跟你解释过了,我朋友那边不是我说的,而且我们公开的决定做得很仓促,我自己也比较忐忑,不想被你盘问,才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当然我确实做得不对,应该提前告诉你的。我向你道歉。” “你别把我当傻子!”云霜的情绪彻底失控,吼道,“你如果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会骗我说你准备离婚然后扭头跟他在巴黎恩恩爱爱。你演得可真像啊,完全把我骗过去了,我真的以为你们要离婚。结果呢?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包括你朋友家那个小妹妹,又是只有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我不明白,你怎么就不可以跟我分享你的幸福,我会毁了它吗?我不配知道吗?还是我的祝福一点也不重要?” 云雾来终于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云霜的冷淡是为何。 告诉云霜要离婚那会,她是真的被祝凯旋的离婚协议书气昏了头,准备先发制人提出离婚,并不是有意欺瞒云霜。 云雾来试图去拉云霜的手:“不是的霜霜,你听我解释……” 云霜打断她:“这些都不是我最讨厌你的地方,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不等云雾来说什么,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她一改之前的大吼大叫,安静下来,盯着云雾来的眼睛,用几乎要屏息才能听到的声音控诉说,“你杀了妈妈,你卖掉了我们的家,现在哥哥要结婚了,你害得我无家可归。” 语言的力量在某些时候丝毫不亚于刀子,残忍又利落地刺来,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喷涌而出,云雾来的眼前有那么一个瞬间是完全黑的,腿失去了知觉似的软下去,她不得不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 云雾来成年的第二天,她做了个决定,拔掉维持脑死亡的妈妈活下去的仪器。 那个时候,干爸刚刚检测出癌症,云雾来在帝城读大学不能分担,云霜还小,骆洲也还在读大学,照顾两个病人的任务几乎完全落在干妈一个人肩上,两个病人的医药费对这个家庭而言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势必会将家底掏空,并且远远不够填补窟窿。 钱不是大问题,云雾来有祝凯旋。到了那种生死攸关的地步,她不会顾惜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愿意去向他开口。 可是云雾来不想再强求这样的妈妈在世上了,不能说话,不能动,没有意识,除了一颗会跳动的心脏,和死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苏菀是个舞蹈老师,很漂亮,很精致,也很优雅,云雾来爱干净,随时随地保持良好的仪容仪态,都是来自母亲的言传身教。 从前闲聊说到生死问题的时候,苏菀数次明确表示过宁愿有尊严地死去,也不愿饱受病痛的折磨赖活着。 生死问题上,云雾来和母亲抱有完全相同的看法。 医生数次劝过他们放弃对苏菀的治疗,因为苏菀没有可能再醒过来了,维持她的生命需要消耗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对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没有实际的意义。 只是最初的几年,云雾来未满十八周岁,不能在医患沟通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至于干爸干妈,怎敢决定别人家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无论如何都不肯签字,干爸说:“我要是把这个字签了,我这辈子都没法好过了。” 因此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苏菀只得继续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维系生命的仪器,像一朵凋零的花朵日渐枯萎。 云雾来想,妈妈绝对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 云霜和云雾来持完全相反的意见。云霜只想要妈妈在,无论妈妈以何种姿态存活在这世上,她都想把她强留下来。 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妈妈,再怎么样也比没有妈妈好。 可是姐妹两个是云雾来先成的年。 69、第 69 章【小修】 自打云霜出生,仅相差3岁的姐妹俩在成长过程中免不了有争执, 但云雾来不恋战, 倒不是说她有当姐姐的觉悟让着云霜, 而是她不屑和云霜吵架, 一言不合就端起“不与傻瓜论长短”的架势,冷眼旁观云霜又哭又闹,或者掉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尤其到后来开始读书,两人虽然只差了三岁, 但是因为云雾来早读加跳读, 姐妹俩差了足足五个年级, 论思想境界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话根本说不到一块。 可云雾来被触到了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她被云霜的话杀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的内疚先是变成慌乱,她很快反应过来,于是那慌乱变成了蠢蠢欲动的暴戾,甚至用杀气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是云霜记忆里,云雾来唯一一次有迹可循的较真。 云雾来倾身, 单手卡住云霜的脖子把她拖近自己, 拉拽中桌布移动, 桌上的碗盘杯盏随之掉落到地上, 摔个粉碎, 云雾来无暇顾及,咬牙道:“妈妈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绝不希望自己像具尸体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如果她还有力气做最后一件事, 那一定是拔掉自己的氧气管。她拖了四年,干爸干妈已经仁至义尽,你在骆家当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居然到现在都还不能理解干爸也生病的时候,干妈一个人究竟背负了怎样可怕的压力,精神压力、经济压力、道德舆论压力,她但凡脆弱一点点,早就崩溃被压垮了……她真是白疼你了,我替她不值。” 卡在云霜脖子上的手保持着克制,并没有太用力,但云霜还是有些呼吸困难,她涨红着脸仰着脖子,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艰难地发声:“如果爸妈不是帮忙去机场接干妈和哥哥,爸爸妈妈就还活着,我们还是团团圆圆的一家四口人。” 那天,干爸刚好很忙,骆洲和干妈刚好旅游回来,爸妈刚好帮忙去机场接人,爸爸刚好抱着侥幸心理闯了个倒数几秒的红绿灯,就是这么多刚好,刚好酿成了这场天大的悲剧。 诚然,如果父母没有帮忙去机场接干妈和骆洲,也许他们至今仍安然在世,云家仍是完整的幸福之家。 可骆家在整件事情中其中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委托好友夫妇顺道去接人而已,这本是两个家庭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手之劳。 云家和骆家成了一盘算不清楚的乱账,骆家需要担负的责任可轻可重,全凭良知。 骆家选择了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地负起责任。干爸查出癌症以后,所有亲朋好友都劝他们放弃苏菀,并且别再继续抚养云雾来和云霜两姐妹,用省下的钱来做更好的医治。 干爸说:“不可能,这是我欠他们家的,哪怕用我的命去还,我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对,骆家欠我们的,所以干爸干妈视如己出抚养我们两个,再苦再难也要延续妈妈的生命,但是人的赎罪是有限度的,何况干爸生病,骆家自身难保。一个还有希望的干爸,和一个没有希望的妈妈,我选择保干爸,不生而养,百世难还。”云雾来压低了嗓音,因为极端的愤怒,她的双目赤红,声音带了很明显的哽咽,“拔掉妈妈的管子,不管是对你,对我,对妈妈,还是对干爸干妈,都是最佳的选择。妈妈解脱了,我们也解脱了,没有我做出这个决定,鬼知道我们所有人现在在过什么样子的人生,也许正在社会底层艰难求生,所有人都享受了我这个决定带来的红利,谁都休想让我背负刽子手的罪名度过余生。” 说完,她松开云霜,拽过自己的包转身离开。 脚步很快,快到有些仓皇。 云霜的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不在成年当天就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你不敢!你不敢在妈妈生你的这一天结束她的生命,你冠冕堂皇说了这么多,事实上你心里非常清楚,就是你自己放弃了妈妈,没有尽全力救她,我们可以卖房子,而且那个时候你明明和哥哥在一起,钱对他们家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是你放不下你的自尊心,没有向他求救。” 云雾来折回去,她的额角和脖子暴着数条青筋,居高临下望着云霜,戾气强到云霜几乎无法与她对视。 “房子不是一把青菜,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至于问祝凯旋借钱,我的自尊没有那么值钱,但也没有廉价到要为活死人买单。你从前年纪小不懂,现在好歹快大学毕业了,要是仍然不明白脑死亡是什么意思的话,我再第八百遍给你重申一次,妈妈不会醒了,她只是一具靠着医疗器材呼吸心跳的尸体,并且她也不想这样活着。” 云霜捂住脸,痛哭出声:“你怎么确定妈妈不想活着,她从前好好的时候开的玩笑,到了生死关头也能当真吗?更何况医疗水平在不断进步,也许不久的将来,脑死亡就可以被攻破,这你想过吗?!” 接下来是大段大段的沉默。 云雾来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她安静下来,像只筋疲力竭的困兽,说:“那我负全责,等到了地下,会给爸爸妈妈磕头认错,接受所有的惩罚。”她像是对云霜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过好我的一生。” 云霜泣不成声。 离去之前,云雾来说:“对了,刚才你还提到了房子。我本来想作为生日惊喜告诉你的,你姐夫就是那个买下我们家房子的人,你有空联系一下他吧,让他把钥匙给你。卖房的钱我给你留了一半,一分没动,到时候连本带息也给你。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姐姐吧。” 从餐厅出来,云雾来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机械地迈动自己的双腿,此时此刻的锦城气温在零度上下,她为了漂亮穿得很少,半截小腿裸//露在空气中,但是感觉不到冷意,撕心裂肺的争吵过后,她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街上弥漫着节日的氛围,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 她脚步虚浮地穿梭在人群中。 不少商家趁机做活动,沿街分发小礼物或宣传单,递到她面前,她停下来,眼珠子呆滞地转动几下,似是很难再对外界做出反应。 对方奇怪地看她一眼,忙着去招呼下一个路人。 云雾来继续走。 其实云霜说得很对,这些年来云雾来确实从未说服自己。 虽然妈妈说过要有尊严地活着,虽然云雾来百分百认同这个观点,可那是妈妈呀,生她养她的妈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继续用机器养着,好歹可以在想念妈妈的时候看到她,可以拉住妈妈的手感受她的体温。 一旦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根本就是生生剜去自己的心。 母亲过世后,云雾来最最害怕看到听到的就是绝症病人的求生欲,很多人在健康的时候,都可以侃侃而谈说如果有朝一日得了绝症,只想环游世界过好最后的日子,而不是在医院受尽折磨,人财两空,但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世上哪有这么多人可以看淡生死?几乎所有绝症病人都会抓住一切可以活命的机会,即便希望再渺茫。 干爸就是例子之一,他从前也像妈妈一样潇洒,认同人一定要活得有尊严,可事实上他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在各家医院都拒绝他的情况下,他病急乱投医听信各种偏方,不管靠谱的不靠谱的,他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松手。 云雾来曾无数次质疑自己的决定,也许妈妈如同干爸一样,也很想活下去,可她亲手签下了放弃书,剥夺了妈妈生的权利。 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质疑就会源源不断从心底冒出来,她一边不断说服自己没有做错,告诉自己妈妈一定希望两个女儿不要被母亲的离去困住自我,一边被折磨得整宿整宿无法入眠。 这些年来,她不断服用助眠药物,才得以维持正常生活。 有关此事,云雾来从来没有告诉过祝凯旋只言片语。 不但是因为母亲的离世是她无法触碰的伤口,更因为她怕极了祝凯旋也会否认她,如果他质疑她:“你为什么不找我要钱,为什么不让你妈妈继续活下去?” 她一定会被彻底击溃。 混沌的世界中,似乎有什么在不断震动。 云雾来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祝凯旋的名字跃然屏上。 此时此刻,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祝凯旋打电话给云雾来,她跟云霜约会,他一个人回家无聊干脆在公司加班,他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他也好下了班去接她。 “喂。” 祝凯旋的话还来不及问出口,便听到了云雾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云雾来?”祝凯旋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 她停顿一秒,哽咽着小声叫他的名字:“祝凯旋。” “云雾来?”祝凯旋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祝凯旋,你可不可以快点来接我。” “我马上来。你在哪?” 这几年来锦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云雾来茫然回顾四周,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在哪,“我不知道……”她再也压抑不住,哭出了声,“我不知道,你快点来找我,快点。” 70、第 70 章 祝凯旋通过云雾来提供的标志性地标找过来的时候,云雾来已经停止了哭泣。 广场上有好心人给她让了座, 她形单影只地坐在木椅上, 在北风萧瑟中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目光微微怔愣地看着不远处四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牵了只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玩耍。 祝凯旋再走几步, 云雾来便发现了他的存在,她朝他看过去,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平安夜,几乎半个城都出动了, 路上很堵, 他过来花了大半个小时, 大半个小时足够云雾来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 她恢复了冷静,脸上甚至看不到任何哭过的痕迹。 这些年来,她必须掌控短时间内调节好自己情绪的本领,否则她早就不知道崩溃过多少回。 祝凯旋脱着外套走近,俯下身盖到她身上然后抱住她,脸颊贴在她脸上, 是冰冷的。 他的手指在她脑后蜷了蜷。 “你有没有受伤?” 云雾来忙摇头:“没有。” 至少肉//体没有伤口。 察觉出他的情绪, 云雾来用轻松的口吻介绍旁边那只阿拉斯加:“他们的狗狗叫王中王, 好可爱的名字。” 她在扯开情绪, 试图缓解他的情绪。 祝凯旋现在对任何除云雾来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闻言他眼神都没往旁边扫一下,只是顺着她的话接道:“喜欢我们也养一条。” 云雾来:“给它起名叫祝九九吗?” 祝凯旋说:“想得美,祝九九要你生的, 拿条狗糊弄我。” “那算了。”云雾来笑了起来。 “回去吧。”祝凯旋轻轻拍拍她的背,“你能走吗?” 云雾来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她冻僵了,腿脚不太利索。 祝凯旋见状,俯身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云雾来轻声惊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大庭广众之下公主抱,大家都看过来了,云雾来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埋怨道:“干嘛呀,我自己能走。” “随别人笑。”祝凯旋低头看她一眼,“你嫌丢脸,那你把脸蒙上。” 云雾来就把外套拉高了,遮住自己的脸。 祝凯旋稳稳着抱着她走往停车区。 但过了一小会,云雾来就把外套扯下来了。 祝凯旋不解,低头瞥她一眼。 云雾来嘴硬说:“我不忍心你一个人丢脸。” 他嗔怪地笑了一下。 云雾来搂紧他的脖子。 这个世界上有个男人这么疼爱她,她为什么要觉得丢脸。 这是她的荣幸,也是她的骄傲。 回家路上,在车内暖气的作用下,云雾来渐渐暖过来了。 但是下车的时候,祝凯旋还是弯下腰来,要抱着她上楼。 “干嘛还抱我。”她话是这么说着,事实上很自然地依偎到他怀中,享受脚不沾地的公主待遇。 祝凯旋回答:“舍不得你亲自走路。” 她在电话里哭得太可怜了。 “……”云雾来说,“那你的舍得的方面还真是奇奇怪怪。” “嗯呐。”祝凯旋直言不讳,“今天晚上你要是愿意,我还舍得。” 然后他就挨揍了。 电梯上行过程中,云雾来看着上方显示屏不断攀升的数字,晃了两下腿:“什么时候去住云顶水岸?” “我在这住惯了,你就这么不喜欢这里?”祝凯旋不答反问。 云雾来被问住了,倒也不是不喜欢,反正和祝凯旋待在一块她就很开心,但是云顶水岸是婚房,意义当然更大些。 “过几天就去。”祝凯旋还是上次那套老说辞,“没打扫,而且我的东西也还没搬过去,现在过去不方便。” 云雾来嘟囔:“还没打扫?我本来也待不了几天,你还老是推脱。真怀疑你不会是在那金屋藏娇了吧。” “那这个娇心也挺大的。”祝凯旋睨她一眼,“每天进出家门看着玄关你的照片,居然没得心梗。” 云雾来让他怼得无话可说。 进家门,祝凯旋问她:“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云雾来下意识回答说,再回忆一下,不对,她和云霜没等点菜就干上架了,她连杯水都没喝上,遂摇头,“没吃。” 祝凯旋挽起了袖子,去开放式厨房翻冰箱,他在冷冻室里拿了盒速食食品出来:“我给你随便烧点,云吞,吃吗?” 云吞是什么东西?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出来,云雾来有那么一个瞬间都以为祝凯旋又给她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她回头一探究竟,大老远看到包装上写的是“馄饨”,这才记起云吞是馄饨的另一种叫法。 锦城人没有说云吞的习惯,都是叫馄饨的。 “馄饨就馄饨,什么云吞。” 祝凯旋很淡定地回了一句:“我喜欢叫云吞。” 云……吞? 云雾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名字似乎不那么单纯。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祝凯旋跟她对视数秒,明白她的意思了,他说:“云雾来,我建议你别过度敏/感。” 云雾来:“……” 她不想理他了,把头扭回去,后脑勺对他。 祝凯旋还没完:“还是说你一直在惦记,这么会功夫提了两次了。” 云雾来握拳捶了一下桌子,就连后脑勺都透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她骂道:“滚。” 煮云……不,馄饨很快,大约五分钟以后祝凯旋就关了火,盛了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的给她,小的是他自己的,他已经吃过晚饭了,现在是陪她吃。 就他煮馄饨的这会功夫,云雾来又走神了,搅着手指看着窗外发呆。 祝凯旋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回过神来,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等着他走近。 云雾来很饿,埋头吭哧吭哧把一碗馄饨吃完,祝凯旋坐在对面静静看她吃,他那一碗一口没动,看她胃口好,他就把自己的碗也推了过去。 “我饱了。”云雾来拒绝。 祝凯旋两条手臂交叠在桌上,没动筷,问起她今天反常的原因:“你和云霜吵架了吗?” “嗯。” 祝凯旋静待下文。 但云雾来张了两次嘴,没能把话说出口。 “她告诉你了吗?”祝凯旋主动提及。 云雾来不看他,轻轻颔首:“对。” 祝凯旋沉默。 以他对云雾来的了解,知道妹妹跟他说了什么以后,她会气得不轻,但会当场就把气给撒了,绝不至于在电话里哭成那样。 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 可云雾来没有倾述欲。 她不想说,祝凯旋不会勉强她,他们渐渐彼此融入对方的世界,但同样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需要留有一定的个人空间,每个人都有不想旁人插足、只想自己默默消化心事的时候。 等她想说了,她自然会告诉他。 他可以等。 睡前,云雾来有点忐忑地跟祝凯旋商量:“我想要安眠药。” 她今天晚上不可能睡得着,不如早点认命吃药。 祝凯旋难得在安眠药的问题上这么好说话,都没讨价还价,直接点头:“我去给你拿。” 不一会他带着药和水杯回来了,云雾来伸手去要,他手往后缩,躲了一下,有要求:“先说好,明天不能吃。” “好。”云雾来秉着得过且过,先把今天骗过再说的念头,答应得痛快。 拿药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今天能不能吃三颗?” 她怕两颗放不倒自己。 祝凯旋拒绝了:“不行。” 两颗就两颗,云雾来很小媳妇地收回了试探的手。 半夜,云雾来发起一场高烧。 有困意,但是头疼睡不着,两种矛盾的感觉搅得她不得安生,在祝凯旋怀里动来动去。 祝凯旋很快被她吵醒了。 怀里的人滚烫像个火炉,他想起身,云雾来不让,趴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祝凯旋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似的:“我去拿耳温枪和退烧药,很快就回来。” “不要。”云雾来一味摇头,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人一难受,心理防线就会降低。 她脑子晕沉沉,只想把他留住,一张口,下意识说的就是堵在心里的那个话题:“祝凯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得了无法医治的绝症,你会选择有尊严地死去,还是用尽一切办法多活一天是一天。” 问题很突然,也很沉重。祝凯旋暂时没提要去给她拿耳温枪和退烧药了,他陷入沉思,沉默了很久。 云雾来等不到回答,头痛欲裂,她难受地转了转脑袋,催促道:“祝凯旋,我问你话呢。” 祝凯旋抬手给她揉脑袋,因为经历一番深思熟虑,所以他的语速很慢,一边斟酌一边说:“我从来没有认真做过这样的假设,不过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应该会看你和爸妈吧,如果你们很需要我,不能承受失去我的痛苦,那我会拼尽全力活下去,尽可能地多陪伴你们;但如果你们不忍心看我痛苦,可以以一种相对乐观的态度送别我,那有尊严地死去也不错。” 顿一下,他又补充:“但我希望不管是强留我,还是放我走,你们都不要遗憾,更不要觉得抱歉。” 云雾来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怎能这般温柔而强大,每一个字都在给她力量,像为了安慰她而量身定做。 她几乎要怀疑他其实知晓一切。 就在这一个稀松平常的夜里,云雾来突然有了勇气去揭开自己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絮絮叨叨说着,哭着,语不成句,毫无章法。 后来,她说累了,也哭累了,昏昏沉沉,快要睡着。 她可能没法想象,她能感受到的他胸前那颗在跳动的心脏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又是多么疼痛。想到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是怎样熬过那么多的后悔、悲痛和自我怀疑,可他一无所知,甚至在三年前松开她的手,撤去她唯一的依靠,放任她独自漂泊,他一度红了眼眶,几乎要疯。 他只能抱紧她,再抱紧她,紧到不能更真实地感受她的存在。 还好,她没有被击倒,就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身躯,不知道哪来的本事一路披荆斩棘归来,成了更好的云雾来,从容站立在他身旁,却没有沾染市侩和俗气,历尽千帆过后,她仍然鲜活、热忱,保留着他爱的模样。 她依然是他的矫情女孩。 “云雾来,谢谢你经历这一切之后,还能平安无虞回到我的身边。”祝凯旋落在她眼睛上的吻,同时也落在她心上的伤痕,他为她打下最有力的镇定剂,充分肯定了她18岁那年的决定,“如果有朝一日是我,也请你为我签下那一份放弃书。” 71、第 71 章 云雾来本来已经差不多安静下来了,听到祝凯旋如是说, 她怔愣一小会, 然后嚎啕大哭。 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怎么了, 啊?”祝凯旋手忙脚乱, 支起上半身去哄她,“怎么了?” 云雾来回答了,可她哭得太厉害,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难以辨认。 祝凯旋连蒙带猜, 听出她说的是:“我不要你有那一天。” 十四岁丧父, 十八岁丧母, 十九岁干爸去世,那几年云雾来接二连三经历至亲的离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些光阴简直暗无天日,即便过去这么久, 依然随时可以深深刺痛她。 她再也不想承受生离死别, 所以哪怕再喜欢猫猫狗狗, 都没有动过半分要养的念头, 她实在是怕到宁愿一切从来没有开始, 以此规避一切终将结束的风险。 如果是祝凯旋……她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肝肠寸断,快要窒息。 祝凯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攥住了, 搅得生疼,在她的哭声里,他生出一种自我厌弃的无力感来,人在生死面前渺小得可怕,谁都没有力量改写结局。 他最开始认识云雾来的时候,她还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家庭美满,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衣食无忧,每天的烦恼,也不过是数学怎么那么难学,还有那个穿aj的男的好烦,都说了不想理他了,怎么还来骚扰她。 这明明是他最想要保护周全的人,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她一直都只是初见时那个拥有小幸福的平凡女孩云雾来。 可她被迫独立,带着满身伤痛逆风飞翔,成为成就mybride神话的lai,鲜花和掌声蜂拥而来,可不为人知的背后,她背负着此生都可能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深夜痛哭流涕。 祝凯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答应她:“我说错了,对不起,不会有那么一天。” 云雾来埋首在他胸前,呜咽着说:“祝凯旋,你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生死面前,人类渺小得不值一提。但祝凯旋还是信誓旦旦给了保证:“好,我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活了二十七年,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惜命,不止是因为人对死亡的本能恐惧,更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她心上的又一道伤口。 “你也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陪我很久很久,知道吗?” 第二天是圣诞节。 云雾来还是有点低烧,不过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跟着祝凯旋去了公司,懒得化妆,就戴了个口罩。 俩人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的电梯,她精神萎靡,靠在祝凯旋肩上支撑自己的站立。 电梯到一楼开了。 是祝杭一行人。 圣诞节,公司派了人在公司大楼的入口处分发圣诞节礼品,每个人都有。 祝杭和助理保镖等人也都各自提了一袋包装精美的礼品,里面有苹果、蛋糕、圣诞节饰品之类的小玩意。 云雾来不习惯在长辈面前表现亲昵,她站直了身子,打起精神跟祝杭打招呼:“爸爸。”又冲祝杭身后的几人颔首示意。 与此同时,她透过几人之间的缝隙,看到外头大堂有道熟悉的身影。 云霜也看到她了,姐妹俩打了个照面,云霜脚步一顿。 云雾来率先收回目光。 一大早看到儿子儿媳感情很好的模样,祝杭心情愉悦,迈进电梯:“雾来,你跟阿凯来上班啊?” “是的。”云雾来颔首。 祝凯旋和云雾来直接从地下车库上来,没能拿到圣诞节礼品,祝杭把自己的给了儿媳,说:“今天圣诞节,一会让阿凯早点下班,你们年轻人去外面好好玩会。” 云雾来接过:“谢谢爸爸。” 祝杭的助理也把自己的礼品袋给祝凯旋了:“小祝总,给。” “洪叔还把我当小孩呢。”祝凯旋接过,顺手递给云雾来,笑着给她介绍,“这是洪叔。” 洪叔是祝杭身边的老人了,是一路看着祝凯旋长大的,很受祝凯旋尊重。 云雾来乖巧地打招呼:“洪叔。” “夫人。”洪叔看着俩人,一下子有点伤感,“可不是吗,我还老把小祝总当小孩,事实上小祝总都这么大了,都成家咯。” 既然聊到了成家,那么生子的环节接踵而至,接下来共乘电梯的时间,祝凯旋和云雾来在被催生中度过。 对视一眼,苦不堪言。 电梯一到祝凯旋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两人匆忙告别,然后跑路。 “大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催别人生小孩。”云雾来的脑袋让他们这么一催,更胀了。 祝凯旋说:“可能等你五十岁了你也这样。” “你才到了五十岁会这样。”云雾来瞪他一眼。 她绝不会变成那种天天就知道盯着别人肚子看的中年妇女。 进了办公室,祖婉给祝凯旋汇报他今日的工作计划,云雾来则躺到沙发上,戴上眼罩开始休息。 祖婉走后,祝凯旋拿了几份文件和笔记本电脑过来,也到沙发坐下。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云雾来的额头,测量她的体温。 还是烫。 他直起身。 云雾来此时此刻贪恋他的触碰,她朝他伸手。 祝凯旋拉住。 云雾来拉着他的手紧贴自己脸旁,蹭了蹭,然后把脸埋进他的掌心,不动了。 像只依赖主人的小动物。 祝凯旋脑海里冒出这个比喻来,他笑了笑,维持着这个动作,一手牵着她,一手轻轻翻阅文件,尽量不发出声音。 没过多久,祝凯旋发现自己需要办公桌上的另一份文件,但他的手被云雾来拉着,他一走开,势必会唤醒她,他心下快速做出决断,打算把祖婉叫进来,让她帮自己拿。 正要给祖婉发微信,祖婉倒是敲了门自己进来了,她看看祝凯旋,又看看不知道睡熟没有的云雾来。 “怎么了?”祝凯旋轻声问道。 为避免吵醒云雾来,祖婉的音量也压得很低:“云霜小姐提了辞职。” 云雾来动了一下,然后动手掀开了自己的眼罩,她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道:“她已经走了?” “没有,夫人。”祖婉说,“云霜小姐今天提离职,但是三天的工作交接之后才会走。” 云雾来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模样。 祝凯旋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对祖婉说:“知道了,你帮我把桌子上的几份文件都拿过来。” 祖婉走后,云雾来依然维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 祝凯旋帮她把头发拨到耳后,试探地问道:“你要跟她聊聊吗?或者我可以替你出面。” 云雾来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情,说了句:“她居然知道交接了工作再走了。”依照她对云霜的了解,跟她吵了架,云霜辞职以示跟她划清界限很正常,但会直接就走,才不管工作交接不交接。 “人总会长大的。”祝凯旋说。 “你有空把家里钥匙给她。”云雾来说完,重新盖好毯子躺了回去,这一次她把自己蒙头盖了起来,缩成一团,没有再拉祝凯旋的手。 是一种厌世的消极状态。 祝凯旋盯着毯子里鼓囊囊的人型看了一会,把手伸到了她毯子里。 她停顿一会,像株藤蔓,紧紧攀了上来。 身体不适外加姐妹决裂,导致云雾来接下去的几天一直状态不佳,除了跟着祝凯旋上班、去婆家,剩下时间她全待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 12与30号晚上,祝凯旋睡前跟她约时间:“明天跟小随儿他们一块跨年吗?” 云雾来说:“不太想去。” “去吧。”祝凯旋循循善诱,“在家闷了这么多天不难受吗?而且明天行此和小随儿领证一周年,他们过纪念日。” 傅行此和宴随生活很有情调,一年到头可以想出无数个庆祝的日子来,第一次恋爱的纪念日,复合恋爱的纪念日,领证纪念日,到了明年肯定还有婚礼纪念日。 说到领证纪念日,云雾来问祝凯旋:“我们什么时候领的证?” 祝凯旋回忆了一小会,才回答:“7月15号吧。” 云雾来很不满意:“你连个结婚纪念日都要想那么久的?” 祝凯旋自知理亏,但还是忍不住嘟囔:“这算鬼个结婚纪念日,你去民政局的时候耷拉着脸,结婚证我压根不想看第二眼。” “我哪有耷拉个脸?你才臭着脸,窗口工作人员那句‘你们是不是自愿领证’是对着你问的好不好?”云雾来不服,反唇相讥,“明明是你拉我去领证的,结果还搞得像是我强迫你似的。” 谁也没法说服谁。 祝凯旋的好胜心彻底被激活了,他一边下床一边开了灯,要去翻结婚证:“云雾来你就是不见黄河心不死,非要我把证据杵到你面前你才肯承认。” 云雾来看着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忍不住嘲讽道:“怎么了,不会是结婚证都找不到了吧?” 话音刚落,祝凯旋手里就多了个红本本。 他拿着,耀武扬威地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证明自己没有弄丢。 云雾来一把抢过,翻开来。 事实证明,结婚证的照片上是两张笑容欠奉的臭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像极了一对被父母拆散了真爱然后摁头进行包办婚姻的怨偶。 现如今很多情侣都选择在外面的照相馆拍结婚照,做个美美的造型,穿上情侣装,照相馆还包精修,而他们两个是直接在民政局的照相处拍的,工作人员指挥了他们两个半天,著效甚微,甚至还破格给他们多拍了好几张照片,试图从中为他们挑一张相对而言最恩爱的。 很遗憾,这俩人不领情,异口同声说“随便”,最后盛情难却,云雾来随便指了一张,正眼都没瞧一下。 但臭脸也能分等级,俩人又开始为谁的脸更臭起争执。 祝凯旋恨不得拿八倍镜放大:“仔细看的话,我还是有一点点笑容的,但你是完全没有。” “笑你个头。”云雾来说,“你不要无中生有。” 祝凯旋把她的脑袋摁下去,要她凑近照片:“你仔细看,我真的笑了。” 云雾来拒绝:“我不想看。” 吵着吵着,云雾来发现一个神级bug,他们两个的领证日期明明是7月14号。 她停止争论,把手指指到日期上。 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记错了日期的祝凯旋:“……” 云雾来瞬间占领了高地:“7月15?解释一下。” 不记得结婚纪念日是绝对的大忌。 但祝凯旋拒绝认错:“我说7月15号的时候也没见你反驳啊。”他倒打一耙,“我其实记得,就是专门测试你的。很遗憾,云雾来,你没有通过。” 云雾来:“……” 面无表情看了他两秒,确实不记得领证纪念日并且被丈夫戳穿的云雾来发现自己找不到开脱的法子,于是恼羞成怒,动手打人。 祝凯旋伸手来捉她。 滚做一团的后果不必多说。 祝凯旋把结婚证扔到床头柜上,以免激烈的对手戏中不小心把它压折,他俯下身去,嗓音喑哑:“你好了没?” 云雾来:“没有。” “不是七天了吗?”他摸到薄薄的护垫。 “第七天就是还有。” 这几天来他憋得都快死了,不肯相信,非要自己检查。 他抬头看她,怀着“你怎么可以骗我”的控诉,动作放肆起来:“没有了。” “刚才还有一点。” 祝凯旋哪里听得进去。 云雾来拂开他的手,把内//裤拽回去,坚决捍卫领地:“不信你去翻厕所垃圾桶。” “……”祝凯旋当然干不出翻厕所垃圾桶这么猥琐的事情,他认命地从她身上翻下去,仰面躺在她身边,试图凭着意志遏制身体里的蠢蠢欲动。 过了一会,他问:“那明天行了吗?” 云雾来:“……” 她不说话,祝凯旋就当云矫情默认,他的冲动凭着意志力压不下去,需要手动解决。 往常每当把他惹起火,惨的都是云雾来,因为他会花样百出地要这要那。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自觉地没有指望她,而是打算自食其力。 说实话云雾来挺诧异的。 去浴室之前,祝凯旋够过旁边的手机,边快速摁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早点睡吧,我定了个明天早上六点的闹钟。” 云雾来:??? 祝凯旋从手机里抬眸端详她,思索片刻,又改口了:“算了。” 云雾来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做个人了。 结果他说:“还是五点半吧。” 72、第 72 章 因为祝凯旋的这个闹钟,云雾来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祝凯旋这样的人, 预告就算了, 时间还要精准到分秒。 翻来覆去没睡着, 还要遭到祝凯旋阴阳怪气的嘲讽:“云雾来, 看来你很迫不及待啊。” “你滚。”云雾来差点心肌梗塞,从床上坐起来,理直气壮地提要求,“我睡不着, 要吃药。” 前几天在祝凯旋的监督下, 她都没有吃药, 这几年来她自己一直在努力在克服睡眠障碍, 但每每不吃药入睡过程都很艰难,辗转反侧两三个小时是常事。 不得不说,在他身边,她睡得安稳多了。 “不行,吃了药你明天早上五点半起不来。”祝凯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不跟她说有的没的, 给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理由, “我不想艹一具尸体。” 云雾来让他的过分直白噎得哑口无言。 她夜里醒来一次, 因为做梦了, 还跟闹钟有关。 她梦到祝凯旋的手机坏了, 闹钟不会响,他在那修手机,说只有闹钟响了, 才能打开他的封印,不然他们从此只能过无性婚姻。 后来实在修不好,他就发脾气了,把手机砸个稀碎,骂道:“不过就不过,我才不稀罕。” 云雾来阻拦无果,当面没敢多说什么,但背后愁眉苦脸地上网搜解决办法。 结果解决办法没找到,还忘删浏览记录被他给发现了。 她大气也不敢出,羞愧地低下了头。 祝凯旋不说话,只拿失望透顶的眼神折磨她,无声控诉她清心寡欲的人设坍塌。 云雾来是活生生被吓醒的。 她通过腕表上的夜光指针判断出此时才十二点多,距离天亮为时尚早。 (友情提醒:距离五点半也还早哟) 中途醒来就很难再睡着了,云雾来恼怒地打了祝凯旋的胸口一下。 都怪他。 祝凯旋让她弄醒了,一点也不生气,瞌睡朦胧地来哄她:“怎么了?” 他这么温柔,云雾来不禁生出一股愧疚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未免对他太没有耐心? 最后究竟几点入睡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三点。 她好不容易才睡着,所以当她被祝凯旋闹醒的时候,她睡前“以后一定要对祝凯旋耐心一点”的誓言哪里还算数,不但不算数,还大发雷霆。 祝凯旋才不管她生不生气。 云雾来怎么都没想到,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 更绝的是中途闹钟响了。 也就是说。这会。才是。他妈的。五点半。 云雾来一口牙差点生生咬碎:“祝凯旋……你不是人。” 云雾来晚上没睡好,白天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睡上觉。 半下午她哈欠连天,看朋友群里热热闹闹讨论今晚的聚会,她想到去聚会的话还得洗头化妆,回来还得卸妆,光是想象一下都身心俱疲,她打起了退堂鼓,跟祝凯旋说:“我不去了,要不你一个人去吧。” 听她说不去,祝凯旋有点反应过激:“说好了去的,搞什么?” “怪你自己。”云雾来没好气,“我累都累死了,就想舒舒服服睡一觉。” 不一会,宴随的电话就来了:“云雾,你不准备来了啊?” “嗯,人有点累,你们玩得开心。”云雾来说,“祝你们一周年快乐。” “别啊。”宴随很坚持,“我们不会到很晚的,而且今天跨年,很难得的。你一定要来。” 群里所有人也都竭力劝说她。 盛情难却,云雾来只得答应了,心下却感觉有点怪异,这伙人今天有点热情过度,而且一个个都有种今天聚会缺她不可的迫切。 做出门准备工作的时候,祝凯旋似是不经意地说:“穿得漂亮点。” 看着祝凯旋,云雾来冒出个大胆的猜测来。 今晚过了零点就是她的生日,祝凯旋可能谋划了什么惊喜等着她。 极有可能是求婚。 她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应下了,然后十分用心地准备了自己的穿着、妆容和发型。 傅行此和宴随的领证纪念日邀请了最好的几个朋友,除了倪冬耗子一行人,宴随还叫了婚礼当天的两位伴娘戚园园和罗晶晶。 先前罗晶晶没恋爱的时候,宴随考虑到罗晶晶曾经喜欢过祝凯旋,为避免尴尬,她很少把两伙人凑一起,现在罗晶晶也恋爱了,宴随就放心大胆地叫人一起了。 罗晶晶带来了男朋友,俩人你侬我侬,甚是亲密。 地点选在一家意式餐厅,包了场,十几号人围坐在长桌旁,有说有笑。 餐厅气氛很好,花团锦簇,灯光昏暗得恰到好处,饭后几名小提琴手与钢琴伴奏一起,奏响舒扬优美的音乐。 很适合求婚。 云雾来的紧张到饭后甜点之际到达巅峰。 餐厅侍者为在场女士送上制作精美的冰淇淋慕斯,冰淇淋是这家餐厅的招牌之一,做得又绵又密,口味一绝。 傅明灼最喜欢冰淇淋,不等侍者给她端,她自己就伸手去托盘拿了一杯:“哇这个是不是草莓味的,我最喜欢草莓味!” 祝凯旋和宴随明显慌了一下。 宴随反应过来,起身哄道:“灼灼,这个是云雾姐姐的,姐姐给你点了巧克力味的。你看,”她指着侍者托盘里一杯棕色为主色调的冰淇淋,“这杯是你的。” 傅明灼不依,捧着冰淇淋杯不肯松手:“我想吃草莓味。” 宴随摸了一下鼻子,语气更紧张了:“可是你不是最喜欢巧克力味吗?” “我今天比较想吃草莓味呀。”傅明灼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说。 “那姐姐再给你点一份草莓味,这杯先给云雾姐姐,好不好?你乖,而且巧克力味才是他们家的经典哦,你尝尝看嘛,不会让你失望的。”宴随把冰淇淋从傅明灼手里连哄带骗,甚至可以说是抢下来放到云雾来面前的。 傅明灼不情不愿,提无礼的要求:“那我两杯都要吃。” 这么大两杯冰淇淋,换了平时宴随绝不可能答应傅明灼,但这次不只是她,就连傅行此也痛快地答应了:“灼灼,先把冰淇淋还给云雾姐姐。” 云雾来看着自己面前这杯冰淇淋,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悄悄看了祝凯旋一眼,不难发现冰淇淋回到她手中以后,他跟宴随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勒令自己保持冷静。 没想到祝凯旋这么个花招百出的人,求婚的时候居然只会把戒指塞进冰淇淋里面,这都多少年前的套路了,他居然还玩。 但不可否认,尽管是俗到不能再俗的套路,依然让她心潮澎湃。 云雾来用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刻意挖得很深,不过勺下触感绵密,并没有碰到坚硬的金属阻碍。 埋得这么深,想吃死她吗? 云雾来怀着期待,勤勤恳恳吃了半杯冰淇淋,牙齿有点发冻,肚子也撑到了,但戒指迟迟没有现身。 桌上大家说说笑笑,一派热火朝天,除了冰淇淋狂热爱好者傅明灼,所有人都已经结束了甜点环节,开始小酌了。 “灼灼,不可以再吃冰淇淋了。”宴随公然出尔反尔,制止傅明灼。 祝凯旋也问云雾来了:“云雾来你怎么还在吃冰淇淋?” 云雾来不禁有些狐疑,自己难道是会错了意?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咪咪把长柄勺伸到底,搅了两圈。 除了半融化的冰淇淋,什么也没有。 她放下勺子,又好气又好笑。 自作多情最是要不得。 又过一会,傅行此问祝凯旋:“对了,不是说带了两瓶好酒过来?” 祝凯旋把车钥匙递给了云雾来:“哦对,差点忘了,我后备箱里有两瓶滴金,你帮我去拿一下。” 他有些醉了,便心安理得使唤她。 云雾来不疑有它,拿上车钥匙走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意味深长,祝凯旋还跟傅行此比了个“ok”的手势。 尽管已经有前车之鉴,但云雾来的心跳再度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她知道现在有一个很火的惊喜套路,就是找个借口让女孩打开后备箱,事实上后备箱里摆满了鲜花、气球、灯具等事物。 来到祝凯旋的车后,云雾来深呼吸两口,长按解锁键。 后备箱感应到遥控,缓缓升起。 她屏住呼吸,等待惊喜。 但很可惜,后备箱里除了两瓶包装好的酒,空无一物。 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两度满怀希望却落空,云雾来有些承受不住,但归根结底是自己想太多,她只得站在原地默默自我消化,稍稍收拾好心情,才拎着酒回席。 祝凯旋浑然不觉,正跟傅行此他们几个拼酒,笑得开怀,一仰脖就是一杯酒下肚。 云雾来愈发胸闷气短。 接下去,她的兴致不免低落,但她不想扫兴,陪到了最后,任由祝凯旋谈笑风生,没有催他走。 祝凯旋毫无自觉,酒跟水似的喝,等回家的时候,早就喝高了。 他搂着她,脚步凌乱,亲昵地去贴她的脸:“老婆,今天带你回云顶水岸住怎么样。” “随便。”云雾来扶着他,埋怨道,“喝那么多干什么啊。” “开心。”祝凯旋说。 他是开心了,她一点也不开心,被嫖了两次,心里郁闷得要死。 代驾把他们送到云顶水岸,一起的还有傅行此一家三口——祝凯旋醉得神志不清了,怕云雾来一个人搞不定,傅行此得帮忙把祝凯旋搀上去。 宴随和傅明灼也陪着一块上去,散席的时候,餐厅经理看傅明灼可爱,特意送了她一大束花,她喜欢得要命,就连下车也舍不得放掉,一路抱了上去,被傅行此一顿嫌弃。 结果到了楼上,婚房又出幺蛾子了,不知道是电跳闸了还是没交电费,居然停电了。 云雾来火得要命,本来能住云顶水岸了她的心情稍有缓解,这会又来个回马枪。 “那要不送你们回他那?”傅行此提议。 祝凯旋一听,含含糊糊地抗议:“不行,就住这,我老婆一直想住这里。” “算了,这里将就一晚上吧。”云雾来不想再折腾了。 客厅落地窗没拉窗帘,屋子里倒也还算亮堂,瑭江尽收眼底,新年即将来临,两岸的高楼变换璀璨灯光,夜景美不胜收。 几人进屋。 一阵芳香扑鼻。 怎么这么香?云雾来奇怪地想,刚才也没觉得傅明灼的花这么香啊。 “哇,好漂亮啊!”傅明灼被灯光秀吸引了,不管不顾拉着云雾来要去窗边看,“姐姐,云雾姐姐,我们快去看。” “我送他回房睡。”傅行此说。 云雾来道谢:“好的,麻烦你了。” 三个姑娘一起凑到落地窗边。 傅明灼两手按在玻璃上,一边看夜景,一边跟云雾来搭话:“云雾姐姐,以后你和凯旋哥哥就住这里吗?” “是的。” “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傅明灼有些羡慕,“我们家都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夜景。” 傅家住的是别墅,视野跟高层自然没法比。 云雾来摸摸她的头:“那你以后常来看好不好啊?” 傅明灼就等她这一句话:“好啊。” 跟傅明灼说着话,望着漂亮的夜景,云雾来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时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新年进入倒数,各幢大楼的灯光秀也换成了各种样式的倒计时。 这时,傅明灼把自己手里的花给了云雾来:“云雾姐姐,你帮我拿花,好重哦。” 云雾来虽然有点奇怪傅明灼为什么不使唤更亲近的嫂子而是使唤她,不过傅明灼这小孩向来自来熟,云雾来也没多想,伸手抱过花,跟着外头的倒计时一起默数新年,心里对祝凯旋的怨气又燃起来了。 复合以后她的第一个生日,他居然喝高睡死过去了,都不知道卡点帮她庆祝。 这狗东西,明天等他酒醒了,看她怎么跟他作。 非作死他不可。 倒计时结束以后,所有大楼都换成了新年快乐或者“happy new year”的字样。 唯有宴森酒店是例外,它的灯光秀换成了一块巨大的二维码。 “你家是怎么回事?”云雾来好奇地问宴随。 宴随拿出手机,说:“搞了个抽奖活动,扫二维码参与,你也扫。” “花样有点多嘛你们家。”云雾来笑道,抱着凑热闹的心态也拿出了手机,“我肯定是陪跑。” 宴随笑眯眯:“这回可不一定哦。” 扫描过后,手机进入跳转页面。 不是抽奖,只有一行字: “ywl,回头。” 73、第 73 章 像电影特效般,万家灯火在云雾来的眼底变成模糊的背景板。 焦点变成近景的落地窗。 她心头一震, 这才发现落地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映出了几盏摇曳的烛火, 屋子里也明显比刚才亮堂许多。 刚才光顾着逗傅明灼和看夜景了, 都没注意到室内什么时候点的蜡烛。 云雾来看看一旁的宴随和傅明灼, 姑嫂俩人都在冲她笑。 所以这一次,应该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可是她有点不敢确定,狼来了太多次,这短短几小时, 她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 起起伏伏。 她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祝凯旋。”她轻声叫道。 “嗯。”祝凯旋就在她身后, 根据声音, 他的海拔要低于她不少。 他跪着。 转身之前,云雾来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这次是余文乐,还是云雾来?” 祝凯旋轻笑一声。 “你猜。” 他神智清明,哪有半分方才酩酊大醉的模样。 与此同时,音响播放音乐。 云雾来听过那么多遍《七里香》,明明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音乐, 但前奏响起的瞬间,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有个男孩给她发短信邀请她一起听歌。 她那时是多么、多么喜欢他啊, 那个时候, 面对爱情青涩的果子,她跃跃欲试,却又畏畏缩缩。 现在也依然那么、那么喜欢他, 此时此刻,爱情的果实甘甜诱人,只等她摘下品尝。 云雾来缓缓转身。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祝凯旋真的举着戒指盒,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她还是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他好温柔,仰视着她的时候,眼神有种近乎虔诚的热烈。 客厅布置过了,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都被拖到边上,中央空出一块面积巨大的空地来,用香薰蜡烛摆出“zy”字样,香薰用了她最喜欢的diptyque冷杉,这香薰是祝凯旋当年送她的,她后来一直喜欢,巴黎的房子里也摆了两个,没想到他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所以他之前一直推脱,不肯让她来住云顶水岸,因为他要布置求婚现场。 傅行此架着相机,还拿了手机,双管齐下负责拍摄和拍照。 除此之外,客厅还升着气球,堆满了鲜花,这便是为何进屋的时候她会闻到那阵浓郁的芬芳,她那时还以为是来自傅明灼手里的花——事实上就连这花也是为她准备的。 回想今天的种种,都是早有预谋。 “之前是故意的吗?” “是。” 这个男人,就连求婚都不忘用一贯的招数对付她,先欺负她,然后哄她。 故意让大家表现出过分到有些刻意的热情劝她去参加朋友聚会,还要她穿漂亮点,埋下她对求婚的期待;让傅明灼表现出对草莓冰淇淋的喜欢,宴随配合演戏,营造草莓冰淇淋有猫腻的错觉;让傅行此提到酒,再使唤她去后备箱拿,驱使她燃起对后备箱的期待。 朋友聚会只是朋友聚会,冰淇淋只是冰淇淋,后备箱里也只有酒。 然后他装醉,惹她生气;切断云顶水岸的电源,让她更火大;零点到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跟她说“生日快乐”。 这一天如果就这样结束,那确实是非常糟糕。 他一步步把她的心理预期压到最低。 然后,触底反弹。 待云雾来的视线将求婚现场一一浏览,最后回到祝凯旋身上,他开口了:“虽然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年,但我还是想问你……” 他停顿一下。 云雾来以为他会说那句很经典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祝凯旋今天就要把不走寻常路进行到底了,他问的是:“你看这个戒指还素吗?” 五克拉的钻戒当然不素了。 但既然他这么问了,云雾来当然也不能认输,她吸吸鼻子,又哭又笑地说:“勉勉强强。” 手却朝他伸了出去。 祝凯旋捏住她的两个手指,他没有摘下她无名指上的素戒,径直把钻戒给她戴上了。 这下,她无名指上有了两个戒指,一个质朴,一个耀眼。 祝凯旋站起来的同一时间,宴随眼疾手快把傅明灼的眼睛蒙上了。 宴随以为求婚成功了肯定要接吻吧,结果祝凯旋只是把云雾来紧紧拥入了怀中。 两人跟着音乐的节拍小踩着步子。 一届大功臣傅明灼被卸磨杀驴,她扒拉着嫂子的手没能扒下来,什么也看不到,她好奇心发作,喋喋不休地发问:“姐姐,他们在亲嘴吗?是不是?是不是嘛!” 云雾来忍不住笑场了。 祝凯旋也笑,想着别让宴随白捂小孩子眼睛吧,于是捧住云雾来的脸低头吻了下去,他尝到她眼泪的味道。 结果呢,人宴随以为他们两个不准备亲了,就把傅明灼给松开了。 傅明灼一重返光明就看到了少儿不是很宜的画面,她瞪大了双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蹦跶地吆喝宴随:“真的在亲嘴耶。” 宴随猝不及防,一阵手忙脚乱,重新去捂傅明灼的眼睛。 祝凯旋:“……” 好破坏气氛的熊孩子啊! 当着孩子的面没好意思怎么亲,浅尝辄止很快就分开了,祝凯旋再度抱住云雾来,他笑着埋汰宴随道:“未免跟我太没有默契了。” “……”宴随不承认自己的过失,“我跟你要什么默契,我老公和你老婆可都在这,别乱套近乎啊。” 大家都笑起来。 傅行此宴随夫妇及傅明灼一家三口的任务圆满完成,傅行此带着妻妹一起离开。 夫妻俩人把傅家一家三口送到电梯口。 祝凯旋着重表扬了傅明灼:“灼灼是今天最卖力最聪明最乖的小演员了,凯旋哥哥和云雾姐姐过几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傅明灼一夸就飘,不跟他客气:“那我回去想想你们要怎么谢我哦!” “没问题。”云雾来爽快地答应了。 傅行此好笑地摸摸妹妹的脑袋,对祝凯旋说:“那我们撤了,场地留给你自由发挥。” 当然“自由发挥”四个字,就是只有四个大人才听得懂的暗语了。 傅明灼天真地发问:“凯旋哥哥,你还准备别的惊喜了吗?”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傅行此把她拎进了电梯。 电梯阖上前,祝凯旋再度道谢:“谢了,过两天我请大家吃饭。” 求婚的点子是他苦思冥想许久的成果,他希望给云雾来一个浪漫又温馨的回忆,不想落俗套,但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因为云雾来不是高调的人,所以他选择将二维码的扫描结果用首字母代替。 这场求婚仪式的成功,朋友们功不可没,各个环节看似简单,事实上极为考验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大家的默契,稍有不慎就会大大影响最终的效果,甚至提前被发现,所幸一路有惊无险,圆满完成任务。 傅行此一行人离开以后,就只剩下祝凯旋和云雾来两个人了。 祝凯旋微微偏过头,近距离打量云雾来。 提前让她打扮得好看点,她猜到了他要求婚,选的化妆品都是防水的,所以这会,她的妆容依然精致又漂亮,保存完好,哭过的症状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眼眶红通通的,我见犹怜。 云雾来让他目不转睛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在他肩头打了一下。 祝凯旋捉过她的手,拉住:“今天高兴吗?” 云雾来难得不嘴硬,小声说:“高兴的。” “那怎么报答我?”他凑近些,明知故问。 云雾来咽了一下唾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自由发挥。” 74、第 74 章 就在云雾来忍不住要脸红的时候,声控灯很应景地熄灭了。 拯救了她的窘迫。 眼前一片漆黑, 她听到祝凯旋促狭的轻笑声, 他说:“看来这戒指买的挺值。” 他拉紧她的手, 在声控灯重新亮起的光线下, 带她回屋子。 进到屋子他关上门,打开手机手电筒,在墙上找到电闸箱,把电闸推了上去。 关闸时屋子里没有开灯, 所以这会仍然是暗的。 烛光在跳跃, 满室的花朵芬芳扑面而来, 《七里香》仍循环播放中。 祝凯旋本想开灯, 但是手摸索到开关,又停下了,没有让灯光打断浪漫的余味。 他伸出手,问:“跳支舞?” 他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云雾来当然配合,把手放到了他掌心里。 祝凯旋握紧, 拉着她一起走到客厅的空地上。 说是跳舞, 其实也就是在音乐中抱着一块踩步子, 云雾来有舞蹈基础, 祝凯旋只会最简单的交际舞步, 应付社交用。 云雾来把拖鞋踢了,问祝凯旋:“我可以踩你拖鞋吗?” “拖鞋可以。”祝凯旋说。 云雾来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如果是aj就不行?” 祝凯旋是个很有原则的男人,aj不能踩, 就算是刚求完婚的求婚对象也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听到他这般不假思索的否决,云雾来很不高兴。 十二年了,这货没有一丁点长进。 女生最重视的永远都是态度,她就是想听他说点甜言蜜语而已,又不可能真的闲着没事踩他的宝贝aj玩,当年年少无知也就算了,现在婚都求了,而且他现在大多穿正装,压根穿不上几回球鞋,他还是连这点哄人的话也不肯说? aj面前,她云雾来永远是个靠边站的弟弟。 她要是有机会出本书,一定要叫《我和我先生的aj不得不说的故事》。 祝凯旋把她扶到自己脚上站好,带着她一起踩步子。 他看出她不高兴,好笑地反问她:“那我可以拗你口红吗?” 这不是偷换概念吗?云雾来发出一声不满的“啧”,风花雪月的兴致都让他败完了,她松开搭在祝凯旋肩上的手要走,祝凯旋闷声笑起来,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住,低下头来吻她。 云雾来为表示自己的矜持,象征性地挣了几下,踩在他脚上,得紧紧攀附住他,才能站立得稳。 本以为开始接吻,祝凯旋就会水到渠成完成他的自由发挥,但他真的就只是很温柔地吻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等到这遍歌放完,他拍拍她的背,说:“你早点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客厅。” 云雾来突然捉摸不透“休息”这个词语的含义了。 祝凯旋读懂她眼神里的狐疑了,他把她放到地上,说得更明白些:“不是累了?累了就早点睡觉。”他把她头发挽到耳后,“心意我领了,明天我再自由发挥。” 祝凯旋说是收拾客厅,事实上他就是把几个蜡烛吹灭,很快就回卧室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陆陆续续把云顶水岸的东西都给置办齐全了,日用品,衣物,一应俱全,看起来像模像样,就是没什么人气。 不过人气这东西,住着住着就有了。 睡前,俩人靠在一块聊天。 云雾来伸出左手看一会钻戒,问祝凯旋:“你真的是第一次住这里吗?” “嗯。” “我第二次了。”她有点小嘚瑟。 祝凯旋顺着她的话夸她:“那我要是有住不惯的地方还请你多指教了。” “好说。”云雾来笑起来,她又看了一会自己的钻戒,缩回手,埋怨道,“床单干嘛选红色,好丑。” 不止是床单,所有的床上用品全是喜庆的大红色,跟卧室清冷简约的风格一点也不搭。 “妈妈一定要我们用红色,她说搬进新家讨个吉利,而且她相信红色床单能让她快点抱上孙子。”祝凯旋也觉得大红色的床单丑出新境界,“明天钟点工过来收拾的时候让换一套好了。” 一听是婆婆大人的主意,云雾来马上改口了:“不用了,虽然颜色不搭,但是触感还挺舒服的。” 祝凯旋轻嗤,狗腿子云雾来,玩起双标一套一套的。 云雾来打他胸口,打了一下又被自己手指上的钻戒吸引了注意力,目光流连好一会。 说了会话,云雾来就体力不支睡了过去,祝凯旋关床头灯之前,看到她把戒指贴在下巴位置,另一只手还爱不释手地握着戴戒指的无名指。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送给她的惊喜,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频频看着自己的手,频率高到至少半分钟一次。 他微微一怔,心头一下子柔软无比,关了灯把她拢入怀中:“傻不傻。” 云雾来小动一下。 他吻她额头:“生日快乐。” 祝凯旋的“自由发挥”没拖太久,第二天早上就实现了。 云雾来前一晚上休息得不错,加上被求婚的欣喜和满足尚未退去,所以没发什么起床气,清醒以后也豁出去尽力配合了。 但是云矫情还是云矫情,再怎么配合,总归有点扭扭捏捏放不开。 祝凯旋恨铁不成钢:“云雾来,你好歹也是驾龄七年的老司机了……不对,今天是新的一年了,那就是八年驾龄,八年驾龄你怎么还这幅德行?” “我哪副德行?”云雾来秉承着说话要算话的诚信原则,已经很尽力往“自由发挥”的方向靠拢了,对他提出的无理要求都也一一满足,结果他一点都不领情,还要损她。 贪得无厌的男人,她就不该惯着他。 “你自己心里清楚。”祝凯旋说,“如果这是一门考试,那我看在你是我老婆的情面上,勉强给你打80分。” “……”云雾来不甘示弱地反击,“那我勉强给你点情面分让你及格。” 当然,说这种话是要付出代价的,男人最经不起的就是这方面的质疑,一句都不行。 反正是元旦假期闲来无事,等祝凯旋自由发挥完毕,云雾来窝进他怀里,打算继续补眠。 温存一会,祝凯旋问:“去洗澡?” 云雾来摇头,她暂时一动也不想动。 祝凯旋就自己去了:“真是怀疑你洁癖的真实性。” 云雾来懒得搭腔,暗自腹诽:随你怀疑,反正你再怎么怀疑,只要有我在的一天,那就别想穿着脏衣服上床。 祝凯旋很快神清气爽地回来了,他把她抱住,但是手不老实,这里摸一下,那里揉两下。 云雾来让他搅得睡不安稳,摁住他的手:“别动我。” 祝凯旋改玩她的头发了:“生日什么安排。” 云雾来有气无力:“睡觉。” 这两个字有点歧义,她担心他没个正经,正想解释,结果祝凯旋居然没上纲上线开黄/腔,而是说:“我们一会去看妈妈吧。” 云雾来打着哈欠,在他怀里点头,邓女士很喜欢他们回去陪她吃饭聊天。 “我是说你妈妈。” 云雾来不说话了。 “今天你生日,该去看看妈妈。” 云雾来又沉默一会,说:“我真的很怕见到她。” 每次看着母亲的墓碑,她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妈妈至少能以人的样式存留在这世间,而不是化作骨灰,待在这方小小的墓地里,这每每令她万分痛苦,倍感自责,趋利避害的本能下,她很少去看望父母。 “有我呢,不要怕。”祝凯旋抚着她的背,“而且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拜见岳父岳母,是我比较怕才对吧。” 云雾来忍俊不禁:“你怕什么,说的他们还能打你骂你似的。”她敛了笑,语气低落下去,“是该去看看的,我妈可能也想不到会有我这么个不孝的女儿吧,生前拔她的管子,死后也不常去看她。” 她本是自嘲,但祝凯旋听不得这种话,他箍住她的脸,严肃地纠正她:“云雾来,接下来话说得很重,所以我只说这一次,你听清楚,你知道你最不孝顺的一点是什么吗?是拿你妈妈的死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果我是她,我真的会死不瞑目,在天上都不得安宁。” 云雾来呜咽出声。 看她这样,他又后悔说重话了,抚着她的背,放缓了语气哄她:“我们永远感激妈妈,也永远记住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迫不得已的放手,但最重要的是珍惜她给的生命,做她幸福快乐的女儿。” 他很清楚,云雾来那么多年的心结,不可能凭他三言两语就化解,所幸她终于愿意敞开心扉,以后都有他陪她了,他不会再让她彷徨无依,陷入自我折磨和自我怀疑的死循环。 他会陪她一点点走出来、好起来。 下午,俩人一块去了趟陵园。 墓碑前摆了一束半干枯的花,看起来时间还不多,应该是前不久有人来探望过。 大概率是云霜,这些年来她往陵园跑得很勤,墓地收拾得很干净。 云雾来弯腰把花束放下,整理好以后,叫了声爸妈。 祝凯旋也跟着叫了。 叫完爸妈,云雾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今天风挺大,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和大衣下摆。 祝凯旋没有出声打扰。 云雾来的目光停留在父母的照片上,临摹着这两张记忆力已经有点遥远的面孔,然后看向父母的名字,死亡日期,最后她的眼神落到了立碑人,久久没有移开。 云雾来、云霜 泣立。 她们的名字紧紧靠在一起,以一种相依为命的姿态。 从陵园出来,云雾来若有所思地想了一路,临到家问祝凯旋:“之前云霜……你是不是很生气。” “是。”祝凯旋承认,他真的大晚上让小姨子气得不轻,而且纠结了一整天,不知道要怎么跟云雾来说。 但下一秒,祝凯旋说:“但如果你要跟她和解,我没有意见,你喜欢的人我都会包容。” “是吗?那我怎么看你对骆洲十几年如一日的恶意很大。”云雾来小声嘟囔。 “……”祝凯旋选择装死。 情敌另算。 之前姐妹俩撕得太狠了,陷入有史以来最漫长最彻底的冷战,云雾来最生气的时候,真的赌气想过老死不相往来算了,只是站在父母的墓前,看到自己和云霜的名字排在一起,她一点都硬气不起来了,甚至让二老看得有些抬不起头。 爸妈在天之灵知道她们这样,该多么痛心。 还在思索着,手机进来一条微信:生日快乐。 来自云霜。 别别扭扭地,连声姐姐都没叫。 75、第 75 章 云雾来和云霜约在了一家茶室,祝凯旋在车里等候, 没有进去打扰她们姐妹两个的座谈会。 距离前一次的争吵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 但是氛围还是很微妙, 乍一坐下来对视, 简直尴尬得无以复加。 云雾来不太自在地干咳一声,率先装作若无其事开了口:“家里收拾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住进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没有和云霜联系,但是从骆洲那边得到, 云霜最近都住校, 没有跟干妈哥哥住一块。 “差不多了。”看得出来, 云霜也在尽力装作云淡风轻, “就是没想好怎么和干妈说。” 干妈肯定是希望云霜能够陪在身边的。 云雾来:“好好说,别让干妈伤心。” “我知道的。”云霜点头。 然后俩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一会,云霜再度开口:“哥哥……就是姐夫,来找过我。” 云雾来稍有些诧异,她叫祝凯旋把钥匙给云霜,本以为他会让下属代劳, 没想到他是自己去找的云霜。 “他说什么了吗?” “云霜, 你们姐妹两个怎么吵架是你们的私事, 我不干涉, 但你下次要是再敢拿妈妈的死刺激你姐姐, 我对你不客气。”这是祝凯旋的开场白。 云霜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从未走出妈妈离世的阴影,甚至不得不长期服用助眠药物来强迫自己入眠。 “我总是想, 如果我才是姐姐就好了,那样的话做决定的人就是我。”说到母亲和干爸,云霜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如果当年是她先成年,无论怎样她都会保妈妈,不管这个决定要对不起谁,抑或要付出多少代价,不读大学早早去打工也好,贱买房子也好,置尊严于不顾向男友求助也好,她都会选择让妈妈活下去。 云雾来递去纸巾,云霜没有接,她捂住脸,两根食指分别摁住了自己的眼角,待情绪稍缓,她继续说道:“但是哥哥说得对,如果我是姐姐,我先成年,那么也许现在每天吃安眠药入睡的人是我。” 不顾一切保住妈妈,那么她的余生会被困在对干爸的愧疚中无法释怀。 云霜一直以为云雾来这人生性对亲情淡漠,不管是对妈妈,还是对骆家,或是对她。 但从祝凯旋口中,云霜得知很多云雾来从未提起过的事,比如云雾来兴致勃勃地跟祝凯旋商量怎么把房子的事情告诉她,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惊喜的力量;比如平安夜那天,本来夫妻俩本打算过二人世界,但云雾来怕她失恋心情不好,想带她一起玩。云霜印象最深的,是云雾来不愿意把户口迁入祝家拿拆迁款,因为觉得自己把户口迁出以后,她一个人一个户口本会很孤单。 “很客观地说,你姐姐确实算不上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姐姐,不会对你嘘寒问暖,没有处处惦记着你,但她也不是一个无情冷血的姐姐,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你。即便是看似敷衍的生活费,但仔细想来,钱真的敷衍吗?毋容置疑,精神陪伴很珍贵,但这绝对不代表物质满足就一无是处。生活在这个年代,想必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钱的重要性。” 那天祝凯旋和云霜聊了很多,他全程心平气和,从客观的角度入手,条分缕析地解剖姐妹俩这些年来的矛盾和误会,但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带上几分显而易见的请求:“妈妈一事上,你们谁都没有错,不管是你想留住妈妈,还是云雾来忍痛放手,我真的完全能够理解你们任何一个的想法。很抱歉我那个时候一无所知,没能站出来保护你们。只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你的谅解对你姐姐而言至关重要,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别人的安慰都有用。我希望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如果你想通了,麻烦你一定尽快告诉你姐姐。” “对不起,姐姐。”说出这句话,云霜刚缓解的哭意再度汹涌,这一次她再也压抑不住,泪珠从眼眶接连滚落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你不要再吃药了,我原谅你……不,是请你原谅我。” 这是云雾来和云霜当了23年姐妹以来,头一次推心置腹的聊天。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最稳定的关系。它是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把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即便有再多的隔阂和争吵,但她们仍然是彼此生命里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温岚在《同手同脚》中如是唱:“我们的生命先后顺序,在同个温室里,也是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 祝凯旋在车里等了近三个小时,等到了云雾来和云霜一起出来。 她们没有亲密地挽手,也没有说说笑笑,但是看到她们的瞬间,祝凯旋就感受到了她们之间那层无形的血缘关系。 祝凯旋下车给她们开车门。 “我想带霜霜去看看我们家。”云雾来说。 云霜向她道歉,她也向云霜道歉,一直以来,她确实忽略妹妹太多,一直把云霜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从今天开始,她想尝试着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云霜。 祝凯旋没有异议:“应该的,欢迎。” 妹妹去看看姐姐的家,天经地义。 “哥哥。”云霜跟他打招呼。 祝凯旋颔首,笑道:“上车吧。” 云霜脚步没动,低声道歉:“那天……对不起。我喝多了,脑子犯浑,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等祝凯旋大度地表示原谅,云雾来接过话茬:“那你哥要是没忍住诱惑,你会怎么做?” 云霜说:“没忍住诱惑那不就是渣男吗,我肯定骂他啊,然后叫你离开他。” 云雾来一边上车,一边问:“你那个同事漂不漂亮?” “前同事,哥哥直接把她解雇了。”云霜严谨地纠正了她,然后才回答问题,“长得挺漂亮的,但是身材一般。” “哪方面身材?”云雾来刨根问底,有些人说身材是指胖瘦,而有些人指的是身体的曲线是否玲珑。 她先前被妈妈的事情弄得没有心情理会那个勾引祝凯旋的女人,这会后知后觉地开始酸了起来,忍不住想知道细节。 胆大包天,居然敢勾引她的男人。 云霜双手比了比胸前。 云雾来懂了,“哦”了一声:“那你哥哥不买账会不会是她身材一般的原因?” 祝凯旋:“……” 照这个标准的话,云雾来的身材也不好,算不上平胸,也就大a小b这点水平。她长期跟模特圈打交道,自然耳濡目染沾染了对身材的控制欲,人一瘦,除非少部分先天条件极为优越的人,不然胸八成是大不了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云霜注意到祝凯旋的注视,马上改口了,“应该不是吧,其实她身材也还不错的,只是没有很好而已。” 从茶室离开以后,云雾来和云霜一起去陵园看望父母和干爸,从陵园出来,三人一起在云顶水岸给云雾来过了个生日。 云雾来对着生日蛋糕许了三个愿望: 一希望和云霜同手同脚走下去。 二希望自己和祝凯旋一直幸福。 三想当妈妈幸福快乐的女儿。 云雾来的生日间隔一天之后,就是云霜的生日了,中午,她在干妈家过了生日,晚上则是在云家的房子里办的生日宴,请了姐姐姐夫和几个朋友一块庆祝。 云雾来深吸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走进数年未曾踏入过的家门。 这屋子承载了她的童年时光,还有所有一家团圆的美好记忆,走进去的时候,她好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放学回家,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阵阵饭菜香,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叫她:“雾来,回来啦?准备一下,马上就能吃饭咯,妈妈做了你喜欢的红烧肉。” 爸爸则抱着云霜从她房间出来,说:“雾来回来啦?你房间的灯泡爸爸给你换好了。” 云霜脸上、手上都有彩色笔的痕迹。 她马上发怒了:“云霜,你是不是又偷玩我彩色笔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爸爸就哄她:“让妹妹玩会嘛,爸爸明天再给你买盒新的。” 妈妈在厨房叫:“这盒才买几天,又要买新的?!老云你别一天到晚惯着她。” 回忆历历在目,即便吵吵闹闹也是温馨的一家人,可惜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祝凯旋拉住她的手。 云雾来回神,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她笑了笑。 云霜的几个朋友也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云雾来忙着应付,暂时无暇沉浸在物是人非的伤感中。 冬天吃火锅很享受,又方便又暖和,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大家一起把餐具收拾好,再聊了会天,时间不早,就陆陆续续告别离开了。 云雾来和祝凯旋是最晚走的。 云霜说想和云雾来单独说几句话,祝凯旋欣然应允。 “我跟干妈说过了,以后我就住这里了。”云霜说。 云雾来点头:“干妈很舍不得你吧,记得常回去看看。” “我知道的。”云霜挠挠头发,想说的话有点煽情,她有点不好意思,“这里是你娘家,你跟姐夫吵架了可以回来住。”她补充,“不吵架也可以回来,你想回来都随时回来。” 云雾来买的1月5号一大早的机票回巴黎,算下来也能在国内待十几天了,但是快乐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一晃就来到4号晚上。 祝凯旋有个重要会议要开,结束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 云雾来一直在他办公室等他。 他推门进来,走到她面前把抱住她的腰,低下头去吻一吻她:“等很久了吧?” 云雾来不说话,环住他的脖子,重新把他的脑袋压下来。 难分难舍的漫长一吻过后,云雾来把头枕到了祝凯旋肩上,抬手一看时间,忍不住抱怨:“开这么久的会……十二点十九分了都,我今天就要走了。” 祝凯旋揉揉她的脑袋:“有很重要的事情。” 云雾来当然知道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她就不是埋怨一句这么简单了。理解是一回事,但是想到最后的时光他也不能好好陪她,她总归是高兴不起来的。 “走了,回家。”祝凯旋拉住她的手。 回家路上,街上灯光依旧,不过车辆和行人明显比白天稀少许多,云雾来看着窗外,越想越惆怅。 本以为可以慢慢适应,但事实上她一次比一次舍不得跟他分开了。 但祝凯旋好像挺淡然的,这几日以来,他每天都很忙,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自己几乎没有感受过他的不舍,而且他以前即便开会也会见缝插针跟她联系的,但最近的频率明显降低。 等红绿灯的时候,祝凯旋踩着刹车,倾身过来问她:“我会开太久,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云雾来否认。 总不能为了谈恋爱耽误他的正事。 “我怎么听着某人口是心非呢。”祝凯旋揶揄地笑着,“我尝尝就知道了。” 他嘴唇用力压下来,掳走她呼吸的新鲜空气。 被他吻着,吮着,她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绿灯到,后面的车见他们迟迟不动,不耐地鸣笛示意。 祝凯旋注意到余光里的绿色信号灯,他最后啄了她嘴唇一下,然后才坐正身子,松了刹车。 车稳稳起步。 激烈的亲吻过后人有点缺氧,云雾来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背上平复呼吸。 祝凯旋笑着看她一眼,啧了两下舌头,在品尝什么似的,最后下定论:“嗯,确实是口是心非,看来我开会的时候我老婆很想我。” 云雾来真是服了这人了,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滚啊。” “等着,回去满足你。”祝凯旋说着,把油门踩重些,车子明显提速。 进家门的第一秒,云雾来就被身后靠近的力量牢牢抵在了拼图墙上。 黑暗中,祝凯旋抠着她的下巴要她转过头去,随之,炙热的吻便落在她唇上,衣服被急切地拉扯着。 室内开了恒温暖气,不过照片墙贴在皮肤上还是微凉,云雾来不禁瑟缩一下,但他就紧紧贴在身后,并没有给她什么躲避的余地。 墙面很快被她的温度感染,暖和起来。 拼图墙面密密麻麻都是拼图碎块的边缘纹路,她的身体一下接一下地在其上被重重挤压,肌肤可以清晰感受到墙面的凹凸不平。 时间久了有点疼。 但情//迷//意/乱之际,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待会自己身上肯定会有拼图的印记。 结束后祝凯旋抱着她去浴室洗澡,她在灯光下看清自己的身体,果不其然多了很多小块的拼图印记。 不止是她身上,额上和脸上也有,像只花猫。 火辣辣的痛。 “以后不要在那里做了。”云雾来说。 祝凯旋手臂上也有拼图印记,他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回应道:“那你想哪里做。” 云雾来说:“不做了。” 祝凯旋挠她痒:“反了你了?” 两人在浴缸里一阵嬉闹,浴缸里的水晃荡出去,搅得浴室水漫金山。 按照云雾来对祝凯旋的了解,临别的前夜,他绝对不可能满足只做一次。 但泡澡出来,两人到了床上,祝凯旋熄了灯把她抱进怀里,说了“晚安”,然后似乎就真的打算睡觉了。 云雾来等了半天,迟迟没有等到他有进一步的动作。 本来她的郁闷已经随着方才的酣畅淋漓散去了,这会又开始蠢蠢欲动,重新萦绕心头。 她试图说服自己,也许祝凯旋今天很累,而且时间不早了,她确实应该早点休息,不然明天起不来错过飞机怎么办。 但她心里的声音越来越明确,祝凯旋对明天的离别真的不存在太多不舍。 第二天送她去机场也是这样,一路上他电话不断,她好几次跟他说话都被打断。 就连陪她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也没个安生。 他松开她的手,捂住话筒跟她说:“有点吵,我去旁边安静点的地方,很快回来。” 云雾来并不觉得这里有多吵,手心空落落,她一股火气梗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的工作当然重要,她不想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只得很勉强地点头。 结果办理好登机牌,祝凯旋还没回来,她站在人群中茫然四顾,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他回来。 祝凯旋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海关入口。 两人停下来。 云雾来的脸颊因为生气微微鼓着,眼睛也不看他,低声说:“那我走了。” 祝凯旋朝她伸出双手:“让我抱下。” 云雾来纵然心里有气,但是离别在即,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所以她还是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她卸下心房,委屈地控诉:“祝凯旋,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 祝凯旋摸摸她的脑袋:“别多想,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了。” 云雾来顿一下,小声应:“嗯。” 可能确实是她临近离别,过度敏感了。 抱了两分钟左右,云雾来闷闷不乐地说:“我得走了。” 但她的手还在他腰上,没有半分要松开的迹象。 “好。”祝凯旋轻轻把她推开了,说,“一路平安。” 云雾来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海关入口。 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所以没有回头。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了,至少在新品发布会之前,她都不可能抽出空回国。 只能指望他过来找她。 等海关检查证件的队伍的时候,云雾来后面的人一直挤上来。 虽然也不算贴得很近,但是大衣若有若无的触碰还是令她很不舒服,根据前方玻璃模糊的倒影,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云雾来往前挪了两次,结果后面的人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每次都很快越过她留出来的空隙,重新挤上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过了海关,飞机也不会早点起飞,但就是着急忙慌,就连排个队都跟赶着投胎似的。 第三次故伎重演之后,云雾来忍无可忍,回过头去,打算跟后面的人交涉一下。 回头就愣住了。 后面的人冲她亮了亮自己的机票。 云雾来的目光惊疑地扫过他的机票信息,与她同班次,临近座位。 她大脑仍处于当机状态,说不出话。 祝凯旋捏捏她的脸,笑道:“这么吃惊?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吗。” 76、第 76 章 两人过了海关,又过了安检, 最后在候机厅内坐下来, 云雾来都还是呆愣愣地看着祝凯旋。 祝凯旋忍俊不禁, 摸摸她的头:“傻了?” 说着, 他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云雾来小声说:“你才傻。” 她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事实,不敢太激动,唯恐得意忘形过度, 醒来发现是梦, 空欢喜一场。 欣喜之余,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自己又被他给骗了,亏她还患得患失了几天,以为他很舍得她走。 他确实很舍得她走,因为他也要一块走。 “你每次都这样。”云雾来在他背上捶打两下,本想严肃点,但说到最后两个字, 却仍不住笑了出来。 祝凯旋嘲笑她:“我每次都这样, 你怎么还每次都上当。” 云雾来闻着他身上洗发水的香味, 手臂环抱他腰身感受到衣料下的触感, 她的脸不顾花妆的危险在他肩上蹭了两下, 终于相信他是真的偷偷买好了机票、安排好了工作,要陪她去巴黎。 祝凯旋是个浪漫的男人,擅长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制造惊喜。 她当年怎么就把他给放回大海了。 过去三年没让别人给捡了去, 万幸万幸。 她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了。 回巴黎的十几个小时过得很快,俩人凑在一块闲聊,说幼稚又没有营养的话题拌嘴,傅明灼听了都要嘲笑他们的那种。 等云雾来说累了,她就在祝凯旋肩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祝凯旋怕她冷,打算找空姐要毛毯。 “不用,脏。”云雾来马上阻止了他,她下巴往行李架的方向一点,示意他去拿,“我包里自己带了。” 祝凯旋看她包不大,有点心存怀疑,结果云雾来这个事儿妈还真的在包里放了块毯子,用透明袋子装着,抽成小小薄薄的真空状。 “事儿妈”这三个字他不但想了,还说出来了。 但把毯子拿出来以后,他又口嫌体正直地把自己一块盖进去了。 “别盖啊,不是嫌我事儿妈吗。”云雾来没好气,“你自己找空姐要一块不事儿妈的呀。” 祝凯旋把毯子掀起来,把两个人的脑袋都蒙起来了。 “我干点坏事。”在毯子的遮掩下,他笑着偏过头来吻她。 也许是因为身处公共场合的缘故,祝凯旋很克制,格外有耐心,并没有深入,始终只是含//吮着她的嘴唇,偶尔不轻不重咬上几下,微微的痛,更多的是痒。 云雾来让他吊得不上不下。 她无意识地探出舌尖,试探着去触碰他的嘴唇。 祝凯旋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意图,他闷笑出声,握紧她的肩膀,深深吻下来。 三万英尺之上,飞机沐浴灿烂霞光,穿越湿润云层。 落地的时候,巴黎还是白天,就是天气不太好,下着雨,阴森森的。 云雾来提前跟万又打听过,知道万又这次会在国内待不少日子,不过她既然要带祝凯旋回去,保险起见,她在出租车上跟万又又通了个消息。 万又说自己还在国内,暂时不会回巴黎,正经说完,还要贱嗖嗖地加个狗头,说:这下你们不用去住酒店了,在家里自由发挥~ 云雾来:“……” 又是自由发挥。 她真的完全没法直视这四个字了。 祝凯旋飞机上没怎么睡,飞机落地了却开始困了,一上出租车就靠在云雾来肩头小憩。 就在云雾来打算甩表情包糊弄万又的时候,祝凯旋突然伸出手来,食指到她手机上戳了几下。 “……”云雾来眼睁睁地看着“好的哦~”从她对话框发送出去。 她放下手机,侧过头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她问废话:“没睡?” “嗯。”祝凯旋十分坦荡。 云雾来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一下他:“你觉不觉得你这种偷看我手机,并且擅自回复我微信消息的行为不太好?” 祝凯旋毫无悔过之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觉得。 云雾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云雾来:“……” 祝凯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给她:“我的手机也随时让你看。” 云雾来看着他手心的手机,犹豫了两秒,没忍住诱惑,伸手拿过来了。 她确实对祝凯旋的手机挺好奇的,喜欢一个人,会本能地想要更加了解他,复合以来,她还没有翻过祝凯旋的手机呢。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祝凯旋的手机就是随便她看的,不过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患得患失,要用的时候用一下,并不会刻意查岗。 云雾来直奔微信,翻找他和傅行此的聊天记录。 但他既然肯让她翻手机,当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保留了近半个月的聊天记录。 “销毁证据?”她瞪他。 祝凯旋不慌不忙,把厚颜无耻诠释得淋漓尽致:“没,就是清理下手机内存。” 云雾来又瞪他一眼,顺着翻下去。 看到一个叫“革//命尚未成功,武装夺取政/权”的群。 这就是求婚计划作战群了。 整个求婚过程从计划到排练最后实施,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一从巴黎回去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聊天记录太多了,云雾来一时半会看不完。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份心软没持续多久,随着她打开祝凯旋的手机相册烟消云散。 祝凯旋手机里存着几张她的大尺度照片,他趁她睡着或者不注意的时候拍的,没有露隐私部位,但都是令人浮想联翩的类型。 有她跪着时光裸的背影,脸半侧着,嘴唇微张,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皮肤湿汗闪着细碎的光,厚实的头发基本上随着地心引力垂着散下去了,只留了几缕被汗黏在背上,每一根头发都透着旖旎的风情。 还有一张是她睡着,被子巧妙地停在锁骨往下一分米左右的地方,曲线幽深,隐没在黑暗里,要露不露,最是撩人。 还是她睡着,他把脑袋跟她靠到一起,拍了张合大头合照,虽然很温馨,但背景是枕头,整张照片没有一点穿着衣服的痕迹,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背后不可言说的风光。 …… 平心而论,确实都拍的很好看。 但云雾来坚持要把照片删掉。 祝凯旋不干:“这有什么好删的,云雾来你懂不懂艺术?亏你还是个设计师。” “不懂。”云雾来振振有词,“你以后拿它们威胁我或者报复我怎么办?” “我疯了,我能拿我老婆的照片给谁?”祝凯旋说,“谁敢看我剜了谁的眼珠子。” 云雾来反问:“那万一有天不是你老婆了呢?” “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老婆,下辈子也是我的老婆,永远都是我的老婆。” 他把头埋到她颈间蹭,跟条大狗似的开始耍赖。 “我又没拍得很过分,什么不该露的都没露,还没人家在朋友圈发的泳装照尺度大。” “以后你在巴黎我在锦城,隔那么远,我想你了怎么办,有照片我就能拿出来看看。” “你对我怎么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云雾来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的循循善诱里,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祝凯旋凑到她耳边跟她耳语:“那大不了我们交换,我也发我的照片给你,最大尺度。” 云雾来一方面是耳朵痒,一方面是臊得慌,她捂住耳朵往旁边躲:“不稀罕!” 不稀罕的意思就是勉为其难答应他保留照片了。 万又不在,两人就住到云雾来公寓去了。 祝凯旋履行答应万又的话,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的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云雾来还是扭扭捏捏。 “矫情”这两个字,祝凯旋实在说厌了。 云雾来顶着他失望的眼神,她半是心虚半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装作没看懂,低下头去看手机,刚才手机响了好几次,她跟祝凯旋忙着,就暂时没管。 心虚是因为知道自己没让他满意。 疑惑是因为……祝凯旋这人怎么就这么难伺候?他到底要她怎样?! 祝凯旋洗澡回来,云雾来正趴在床上跟万又聊天。 祝凯旋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臀:“洗澡去。” 云雾来没心思洗澡,给他展示万又的结婚证照片:“看。” 祝凯旋看到戴扬的脸就不自觉想起点不太愉快的经历来,他不露声色:“他们不是前几天才刚和好,这就把证给领了?” “对呀,万又说是受我们启发。”云雾来笑起来,两条小腿折起来,甩啊甩的,“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吵架了,一气之下又要分手,结果仿照我们的套路,一大早就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结婚了就吵不散了。” 祝凯旋淡笑一声:“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 这年头的离婚率那么高,婚约的约束力早已形同虚设,该散还是得散。 道理云雾来当然知道,她嘟嘴:“试试嘛,有证总比没证好点。” 祝凯旋躺进被子里,趴到她身边搭住她的腰,看她聊得起劲就没再催促她去洗澡,管自己闭眼睡觉。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云雾来手肘拐拐祝凯旋,叫他:“祝凯旋。” 祝凯旋睁开眼睛。 云雾来很是惆怅:“万又说她可能要回国内发展,在考虑辞职,她要是回国,那以后我就得一个人住在这了。” “舍不得她吗?”祝凯旋睡眼惺忪地问。 云雾来说:“当然了。” 万又不在的话,她又得忍受西餐的荼毒了,还得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有多孤单自不必多说。 重新找到一个合得来的室友,又谈何容易。 祝凯旋摸摸她的头。 云雾来又和万又聊了好一会,万又宽慰她,说自己还在考虑中。 不过云雾来根据万又字里行间的意思推断,万又大概率要回国,毕竟结了婚,刚经历风雨的感情也还不稳定,长期分居两地肯定不像话。 等万又回复的功夫里,云雾来抱住祝凯旋,问他:“你这次陪我待多久啊?” 祝凯旋没个正行:“把套用完了再说。” 票还没买,反正这次有备而来,肯定能比上次待得久些。 “那你用这么快。”云雾来小声说。 失策,今天第一天过来就让不知节制。 祝凯旋把玩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我可以不用。” 云雾来下意识拒绝:“不行。” 祝凯旋的话可以理解成两种意思,一种是直接不做,一种是不用避孕措施。 不必多说,他的意思是后者。 云雾来安全意识还算到位,跟祝凯旋这么多年下来,上/床不戴套的次数屈指可数。 拒绝过后,她细想之下又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从前他们是学生,现在是夫妻,身份和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现在可以名正言顺要孩子了。 但她没正儿八经准备过迎接祝九九,一时半会也松不了这个口。 她干瞪眼之际,祝凯旋笑起来,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理解成前者:“什么不行?刚才不是还哭哭啼啼喊不要,骗我的么。” 云雾来的脸“蹭”地在两秒钟之内红了个透。 正好万又的微信来了,她马上欲盖弥彰地低头去看,后脑勺对他。 祝凯旋盯着她红彤彤的耳朵看了一小会,伸手去逗了一下。 “别动!”云雾来恼羞成怒,反手挥开他的手。 他从后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背,乖乖不动了。 两个姑娘围绕着婚姻的话题聊了半天,等云雾来放下手机,祝凯旋已经睡着了,云雾来反过身来,用手指摸索着祝凯旋的五官。 刚才跟万又聊天的时候,她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或许,这次可以换她给祝凯旋惊喜。 77、第 77 章 有关未来,云雾来其实一直不怎么愿意去细想。 分居两地的话,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长此以往, 肯定是不现实的。 想要与祝凯旋长相厮守, 需要她放弃巴黎打拼的一切,跟他回去锦城。 这对云雾来来说,绝对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祝凯旋和事业,手心手背都是肉。 祝凯旋知道她的为难, 所以他从来不提, 以免给她压力, 她也就得过且过,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反正,短时间内,他们的感情还能驾驭目前的模式,经得起动辄一个月见不了面的寂寞,和十几个小时飞机的折腾。 有的时候,改变想法的往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和万又聊着微信, 背靠祝凯旋的胸膛, 不知道是万又的态度感染了她, 还是因为祝凯旋的怀抱温暖又可靠,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总之在这样的夜里,云雾来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拥有的一切, 跟祝凯旋对比起来,其实没什么不能舍下的。 她想在生气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躲进他的怀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有他照顾。 她也想在祝凯旋应酬归来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解酒,陪他过各种大大小小的节日。 她想趁着年轻,与他一起享受彼此最美好的年华。 想和祝凯旋用同一种作息生活。 想待在他的身边。 不过,这毕竟不是个“今天出门是扎马尾还是披散发”一样无关紧要的小决定,云雾来怕自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冲动使然,她给了自己两天的时间想清楚。 她不想自己后悔,更不想勉强自己。 放下这一切,她必须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她要对自己这几年来的呕心沥血负责。 这两天时间里,她既没有告诉祝凯旋,也没有探kerr的口风。 第三天早上,她醒来闻到厨房传来的鸡蛋香味,祝凯旋正挽着袖子在厨房做早餐,他有一个一看就是帅哥的背影,高高瘦瘦,每一寸线条赏心悦目。 他不怎么下厨,厨艺和厨技都很一般,站在灶台前显出一种少见的笨拙和无措来,他把火开到了最大,油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他生怕被油溅到,离得老远,一边用锅盖当盾,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锅铲翻炒。 从头到脚都写着胆战心惊。 云雾来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个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 祝凯旋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云雾来,他有点不好意思,放下锅盖使唤她:“笑什么,还不过来搭把手。” 云雾来走近,从后背抱住他,探头看了一眼。 他在煎鸡蛋,向上的一面是刚翻过来的,已经焦黑一片,卖相惨不忍睹。 云雾来厨艺半斤八俩就不搭手了,她打了个哈欠,把脸埋进他后背凹陷处。 朱生豪先生写过一句很妙的情话: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她甚是爱他,比昨天更爱他。 有关那件悬而未决的心事,她在这个醒来觉得甚是爱他的早晨下定了决心。 回到客厅,云雾来给kerr发了条信息: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想跟你说。 辞职一事,她最对不住的人就是kerr,当年她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是kerr带她回qc,给她发光的机会,这些年来,更是从不间断地给她超乎想象的信任和偏爱。 她应该为他冲锋陷阵,可现在她得辜负他了。 kerr说:已经回来了。 云雾来心下奇怪:你不是说要放个大长假吗? kerr说:见面细说,我也有点事想跟你说。 云雾来:我吃完早饭就过来。 祝凯旋在厨房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做出了两个三明治,他把卖相更好的那一个给了云雾来。 等吃完,云雾来说:“今天别陪我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中午打包吃的回来找你。” “好。” 祝凯旋这趟过来,虽然早有准备,提前安排好了不少工作,但也不可能彻底没事,昨天夜里突发情况,他半夜起来处理公务,远程视频会议,几乎一夜没睡。 临走前,云雾来叫他:“祝凯旋。” 她表现略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祝凯旋不解:“怎么了?” 云雾来是个羞于表达情感的人,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说过爱他。 还没等说话,她的脸先一步烧了起来。 她揉揉自己发烫的脸,快速亲了他一下。 “我好爱你。” 她没好意思看他的反应。 落荒而逃。 云雾来没想到的是,kerr要跟她说的事情是,因为和qc股东之间的矛盾,他很快就要离开qc了。 “啊?”云雾来的脑子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不敢相信老天竟这般眷顾她,如果kerr也要离开qc,那么她就完全不必为了辞职的决定诚惶诚恐。 kerr以为她要挽留自己,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去意已决,已经在谈下家,你不用再劝。” “……我没打算劝。”云雾来说。 “我受够qc这帮烦人的股东了,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kerr烦躁地抽了两口烟,抬眼看她,“到时候你跟着我走吗?每一个跟我对接的品牌都问我能不能带你一起,给出的条件绝对比qc优渥。” “这就是我要找你的事。”云雾来说,“结束这季新品发布会和秀场,我打算回锦城了。” “回去干嘛?” 云雾来想了想,随口说:“相夫教子。” 她暂时没想好回国了干什么,最大的目的就是待在祝凯旋身边,事业暂时没有考虑,反正凭着lai的身份,她想找份工作易如反掌。 kerr却以为她是认真的,当即夸张地叫了起来:“相夫教子?你疯了?这种设计天赋浪费不好好利用,回去相夫教子,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满脑子只有男人的恋爱脑,我当初就不该劝你谈恋爱,你还是适合孤独终老。” 云雾来示意他冷静:“别激动,我不会真的就让自己围着男人转的,我只是还没想好自己要干什么。” kerr没好气:“最好真的是这样。” “真的真的。”云雾来狗腿地绕到他办公椅后面给他捶肩膀,“我怎么会辜负kerr的赏识呢?我一定会发挥我人生的价值。” “哼。”面对糖衣炮弹,kerr哪里还说得出打击她的话。 kerr享受了一会云雾来的按摩服务,示意她停下,他给她支招:“你有没有想过,回国以后创立一个你自己的牌子?” 前几天为将来深思熟虑的时候,云雾来当然想过,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mybride现如今成为了qc的招牌之一,她一旦从qc离开创立自己的婚纱品牌,等于是站在qc的肩膀上明着跟qc抢资源。 可如果kerr不再是qc的首席执行官,那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她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几天后,万又回来巴黎了。 她不是回来工作生活,而是回来辞职和收拾行李。 万又离开前夜,云雾来站在她房门口,看她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件塞进行李箱。 万又抬眸看她,笑道:“你别这样看我,很像每次我要回巴黎的时候我妈看我的眼神。” “你真的要走啊?”云雾来问。 万又:“废话,我工作都辞了,没有回头路了。” 云雾来不说话了,继续看着万又忙活。 万又在巴黎好几年,攒了很多东西,不可能全部带回国,只能挑挑选选地拿重要的和值钱的。 她储了好几瓶好酒,都带不回去,于是看云雾来:“你今天晚上怎么安排?” 云雾来说:“陪你。” 她已经跟祝凯旋申请过了,祝凯旋表示充分理解,大方放人。 “算你孝顺。”万又笑道,“那今天陪我把酒喝光吧。” 两个人最后一次在她们位于巴黎的公寓里彻夜喝酒聊天。 云雾来控诉:“你记不记得我搬进来的第一天,你就给我立下马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大小小的规矩说了好几分钟。” “这你不能怪我,我被前一个室友弄出阴影了。”万又挠挠头,“再说不是也没让你真的遵守么。” 初次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从陌生到熟悉,从普通室友到互相在异国他乡扶持的好友,有说有笑的几年时光匆匆流走,转眼离别在即。 万又的老家距离锦城一千多公里,从今往后,两人再想见面就不是易事了。 酒没喝完,天已经亮了。 之前说好要潇洒告别的,但是万又在机场没能崩住,抱着云雾来嚎啕大哭:“雾来,我们一定要常联系,我会到锦城去看你的。” “一定。”万又一哭,云雾来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万又,祝你平安幸福。” 万又泪眼婆娑地叮嘱祝凯旋:“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啊,你知不知道她……” 云雾来已经跟万又说过自己的计划了,这会万又醉得不轻,眼看就要嘴上没个门把把事情泄露出去,云雾来一把捂住她的嘴,诱哄道:“他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祝凯旋这趟一共在巴黎陪了云雾来大半个月,他说到做到,真的等用完了避//孕//套才走,而且用完以后还去买了盒新的,用了三个。 “送你三次,不用谢。”他很慷慨地说。 云雾来真是服了这个人。 跟前次云雾来离开锦城时一样,这次祝凯旋离开巴黎,觉得云雾来似乎也没有非常舍不得他。 比如送他去机场的时候她都没有哭,也没有表现出挽留的意思,跟前次送他离开的表现大相径庭。 “你很舍得我走。”祝凯旋下定论。 云雾来笑起来:“嗯。” 她想快点回去专心投身工作,不然他在身边,她永远无法专心。 在qc的最后一役,她一定要做到极致,不仅是给这些年的职业生涯一个交代,也是为自己的品牌打下更为扎实的口碑。 祝凯旋只当她是在嘴硬,就随口接道:“那你是不是也有惊喜送我?” 没想到云雾来说:“对。” 祝凯旋好奇:“什么?” 总不能是也买了机票送他回去。 云雾来不说话,往他背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写完以后,她目光灼灼地等待他的反应。 他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怀孕了?” 云雾来:“……”字数都对不上好不好。 云雾来放慢了速度,又写了两遍。 可他还是猜不出来。 怎么这么笨,云雾来气恼地推他:“猜不出来就算了,你赶紧走吧。” 祝凯旋把她抱紧,低笑道:“猜出来了,但就是不太敢相信,怕自己自作多情。” 云雾来在他背上拍一下,又耍她玩。 “原来我的老婆这么爱我,宁愿不要她的大好江山。”说完这些,祝凯旋安静下来,过了几秒,他轻声在她耳边说,“谢谢。” 夫妻之间说这句话太客气,可他还是想跟她说一声谢谢,白手起家打拼到如今的地位,他没法想象她付出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因此哪怕分居两地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从未提过让她放弃事业陪他待在国内。 三五年之内,他根本不抱希望,重新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要在巴黎和锦城之间来回奔波。 谢谢她愿意在锦绣前程近在眼前之际,为他悉数放下。 谢谢她这么一个就连在母亲的生死大事上都能保持理性的人,一次又一次为了他感情用事。 “祝凯旋,别让我输。” 78、第 78 章 祝凯旋离开以后,云雾来全身心投入工作。 mybride本是只参与每年1月左右和7月左右高定时装秀的高定系列, 并不参与每年3月左右和10月左右的高级成衣秀, 不过因着去年11月初的成衣秀在锦城举办, 为了让云雾来打活广告, 所以qc把mybride也搬去了11月的锦城时装秀。 这么一来,两个月的时间差,云雾来赶不上1月的高定秀了。 于是qc再度把mybride移到了3月底的秀场,用作大轴闭幕。 虽然时间宽裕不少, 但云雾来仍是忙得焦头烂额, 一方面是因为手头多了个系列, 另一方面是她对自己在qc的最后一仗达到了吹毛求疵的严谨度。 2月中旬, 除夕来临。 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国内举家团圆,但是云雾来人在国外,当然只能跟着外国人的节奏走。 祝凯旋本来买好了机票要过来陪她过年,但是临行前夜突发事端,他外婆摔了一跤, 摔断了骨头, 要进行手术。 他只得退签陪外婆。 过去三年, 云雾来都是跟着万又还有助理小安一块吃顿丰盛的晚餐庆祝新年, 万又小安做饭, 她洗碗,现在万又不在了,小安家人又过来探亲, 小安邀请云雾来一起,不过云雾来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跟人家一家人一快过年不合适,便婉拒了。 没人陪云雾来,她本打算在朋友圈看看大家的年夜饭就当过年。 不免感到有些凄凉。 没想到结束一天紧锣密鼓的工作,kerr拉着她一起到唐人街吃了顿饺子。 “你室友不是走了吗?我陪你过年。”kerr用刀叉插了个饺子送进自己嘴里。 云雾来万万没想到kerr能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在外打拼这些年,其实她真的很幸运,事业方面算得上顺风顺水,人情方面则一直在收获人间的善意,kerr,万又,小安……每一个都真诚待她,没让她见识什么社会险恶。 想到再过不久就要跟kerr分别,云雾来心中涌起万般不舍,天下终究是没有不散的宴席。 kerr看她不动,催促道:“快趁热吃啊,我听说中国人过年一定要吃饺子。” “其实我家过年不吃饺子。”锦城没有过年吃饺子的风俗,云雾来夹起一只皮薄馅多的虾仁饺子,朝kerr的方向微微一扬:“但是谢谢你陪我过年。” 2月底,祝凯旋终于过来找她了,他也很忙,一共待了不到五天。 祝凯旋离开的前夜,万又给云雾来打来一通电话。 戴扬虽然和万又复合还领了证,但是裂痕不是一张结婚证就能修补的,婚后两人争吵频繁,裴高卓的事情始终是戴扬心里的一根刺,刺伤他自己,也刺伤万又。 本以为婚姻是救赎,没想到却是彼此折磨。 万又提出离婚,本想震慑戴扬,没想到戴扬直接答应了。 万又在电话里说着说着没忍住哭了:“明明说好了既往不咎,但是他对我再也没有信任了,可能信任真的是一张纸,揉皱以后,摊开来再怎么努力压平,皱了就是皱了。” 跟女朋友聊女人之间的知心话,不方便让男人听到,云雾来下床去到客厅,避开祝凯旋:“那你们真的要离婚吗?” “我不知道。我为了他工作也辞了,专门跑回国内,两个月不到就离婚的话,我不是在搞笑吗?”万又情绪很崩溃,“我现在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辞职,我怎么就疯了会在爱情和事业里面选择爱情呢?我那房间还空着,没转租出去吧?我看我要不再回来吧。” 云雾来劝她慎重:“空是空着,但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祝凯旋一个人在房间等了半天,等不及出来客厅找人。 他走到云雾来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手暗示意味很强地在她腰间流连,头低下去,嘴唇凑在她耳边催促:“快点。” 他明天就要走了,一走又是大半个月见不到面,当然要把握时间。 腰和耳朵都是云雾来的敏感部位,他这么一逗,她痒得不行,但偏偏也不敢喝止他,怕让万又听出端倪。 万又浑然不觉,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她:“辞职回国的决定你再考虑考虑,我就是前车之鉴,你别步我后尘,凭你现在在qc的地位,混到首席指日可待,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吧。男人的心瞬息万变,今天说爱你,谁知道明天还爱不爱你。” 祝凯旋听清了。 好啊这个万又,又制造反//动言论挑拨他跟云雾来的关系。 祝凯旋表示自己很生气。 他不催了,就靠在云雾来肩头听她跟万又打电话,赶也赶不走。 他在一旁虎视眈眈地听,云雾来哪里还聊得下去,为避免万又来劲,她敷衍着应下了:“我知道的,我心里有数。” 又说了几句,她匆匆寻了个由头把电话挂了。 “干嘛偷听女生聊天你也太八卦了吧。”她放下手机,质问祝凯旋。 祝凯旋反问:“那你说说看,你心里有什么数?” 眼见他要上纲上线,云雾来眼一闭心一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从他裤腿里钻了进去,勾他的小腿:“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你怎么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家的事情啊。” 后面的事情就不牢她费心了。 攀上巅峰之际,祝凯旋在云雾来耳畔说了句话。 云雾来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后面缓过来了,她回忆起他说的什么, 他说:“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输。” 祝凯旋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飞机,云雾来一大早就出门去公司,出门前,她有些抱歉地抱住祝凯旋:“对不起,不能送你了,一路平安。” 她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花费在来回一个多小时的送机活动上。 “没事啊。”祝凯旋摸摸她的后脑勺,“我下次走的时候,就能带着你一起回家了。” 到时,祝凯旋将来观看她离职前的最后一次秀场,然后接她回家。 秀季临近,又到了模特的选拔和试装之际。 无论是mybride,还是myyounglady,都含有男装走秀部分,其中mybride是双人闭场秀,myyounglady也有两套情侣装需要用到男模特。 这几个月来,裴高卓凭借着出众的外表和出色的业务能力,以及接连和两个女超模的恋爱,迅速打响了全球范围内的知名度,收获了大批迷妹,人气宛如坐了火箭般扶摇直上,成了各大品牌的香饽饽。 云雾来没有选择他作为自己负责的两个系列的模特。 kerr不解:“之前他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新人,你放着别的超模不选,选了他,现在他人气那么高,你却没有选他,这是什么道理?” 云雾来直言:“避嫌。” 如果是从前,她二话不说会选择裴高卓作为自己的模特,把公事和私事分开是一种职业道德,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怕祝凯旋不高兴,根据锦城时装秀期间祝凯旋的表现来看,他肯定是看出裴高卓对她的那点意思了,否则不会三番五次表现出敌意。 换个模特就能免去祝凯旋一场不高兴,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绝不会为了所谓的职业道德,去挑战他们之间的信任。 情人之间,信任对方和克制自己,两者不可缺其一。 3月29日,qc秋冬时装秀如期召开。 一切都顺利,云雾来目送两位闭幕模特出场。 这是她在quennellcooper这个成就她的舞台上展示的最后两件作品,这组婚纱作品被她命名为“firstcrush”,初恋的意思,附和本次mybride的森林系主题,婚纱的主色调是淡之又淡的绿色,清新又活泼,模特的妆容也画得很妙,整个人呈现一种独特的青涩感,让人不自觉回想起十几岁的第一次心动。 两位模特带着满场的掌声和喝彩归来。 云雾来如释重负的同时,回首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人前的荣耀,人后的血汗,当然也免不了感到些许的怅然和不舍。 走秀结束便是谢幕,设计师依次登场,她在最后一个。 大家都知道这次时装秀是lai在qc的告别之作,所以她一出场,全场就给予了她最热烈的掌声。 kerr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泪光,拼命给她鼓掌,看到他的那一霎,云雾来的不安攀登到了巅峰,回国的决定很坚定,可到了这一刻,她依然不可避免地对未知的未来感到彷徨。 她没有露怯,嘟着嘴做亲吻状,双手举到嘴边,给kerr比了个大大的爱心,迎来全场更热烈的欢呼。 然后她看向祝凯旋。 在他的眼睛里,她那些怀疑、慌张……所有不确定的声音一下子如退潮般散下去。 被打上一针强心针般,心脏紊乱的节奏恢复正常。 不怕了。 只要未来有祝凯旋,就什么都够了。 他就是她想要的未来。 云雾来指了指自己心口,双手各向前比出大拇指和食指,朝他做了个打枪的动作。 发送她的心。 祝凯旋笑起来,给她同样的回应。 现场的欢呼和喝彩在二人的甜蜜互动中达到最高//潮。 时装秀结束以后,云雾来接受了媒体采访。 不消多说,采访内容几乎是全程围着祝凯旋转的。 “记得你说过,你所有的灵感来源都是你的丈夫,这次最后的作品命名为firstcrush,也是因他而生吗?” “对。”云雾来很大方地承认了,“他是我的初恋,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 从前是她胡诌,但这一次,他真的是她的缪斯男神。 采访结束过后不久,云雾来和祝凯旋再度因为秀恩爱登上热搜,互相打枪的动图和从一而终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 这是他们乐见其成的结果,帷风集团立刻进行营销,给续了点火。 知名度越大,对云雾来的个人品牌越有利。 时装秀过后还有庆功宴,再加上各团队的庆功宴、好友聚会、工作交接、房屋退租等七七八八的事,云雾来还得在巴黎待几天。 当天晚上,他们和kerr、小安几个一起聚餐。 大家都不提离别的伤感话题,只是有说有笑,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云雾来的ins提示新消息,她拿出来一看,咬着牙骂了句“我操”,然后狠狠瞪向祝凯旋。 祝凯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不明所以地凑过来,询问道:“怎么了?” 云雾来黑着脸把手机丢给他。 任银瑶她:一直觉得lai的老公很眼熟,直到刚才妈妈给我看我小时候的照片,我终于记起来了【笑哭】【笑哭】【笑哭】 配图赫然是祝凯旋童年时期的那张亲亲照片。 79、第 79 章 有过上次锦城时装秀的前车之鉴,这次秀场云雾来格外小心提防着任银瑶, 唯恐又被她使绊子。 所幸, 收官之作顺顺利利从头进行到尾, 没出任何纰漏。 云雾来松了一大口气, 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心胸太过狭窄冤枉了好人,指不定上次裴高卓的拉链事件真的只是个意外,她甚至想过团队庆功宴上要主动敬任银瑶一杯酒,反正都要离职了, 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大家共事几个月, 没日没夜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 也都不容易。 结果人在前面挖了个大坑等着她呢。 在一起之前,不管祝凯旋那边发生过什么,云雾来都不至于小气到要去计较,她刚认识祝凯旋的时候,看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默认他是个情场高手, 压根没指望过他是什么清纯少年, 他跟她说自己没有谈过恋爱, 她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以为他只是哄她开心, 没有当真。 更何况是童年时期, 左右手都分不清的年纪,谁能把谁当真啊。 之前看到那张亲亲照片跟他闹点小别扭,也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接受自己是拿走祝凯旋初吻的人, 冷不丁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心里难免有点落差,并非真的介意。 但现在告诉她,他那个童年玩伴是任银瑶,那她就接受无能了。 任银瑶蛰伏许久,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合照晒出来,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恶心她。 云雾来很想直接留言开撕,但“?????请你自重”这几个字都打在输入框了,转念一想,她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任银瑶可不就是想看她生气跳脚吗,她不能送上门去让人家称心如意。 个人社交平台想发什么就发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勒令对方删除照片?别到时候照片没删掉,还让吃瓜群众看笑话。 经过权衡利弊,云雾来退出了软件后台,没有给任银瑶任何眼神。 童年照一事一经曝光,迅速发酵,并很快蔓延到了国内网络,秀恩爱的热搜还高挂着,这个猝不及防的反转立刻引发网友议论纷纷。 果然爱情童话看看就好,千万不要当真,别人让我们看到的都是希望我们看到的内容。 这年头,不编个彼此是初恋的故事出来都不好意思玩营销。 有一说一,小时候的事情不能当真吧,你们小时候难道没有玩过过家家吗? 反正我小时候绝对不会跟异性玩亲嘴游戏,照片里看着也不小了,五岁起码了吧,这个年纪了没点性别意识吗?就算小孩不懂,家长也不懂吗。这是家教问题好吗?别洗。 我瞎了?评论里都是什么妖魔鬼怪,跟我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五六岁的小男孩小女孩亲亲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吗,我和我哥小时候也拍过这样的照片啊,谁都不觉得有什么。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woc,这个yao也是够贱的,人家前脚刚刚秀完恩爱,她后脚就发那种照片,换我是lai我得膈应死。 lai她老公跟这个yao肯定有一腿,不然女的干嘛这种时候突然说这些?没道理啊。 表示有朋友在时尚圈工作,里头乱得一批,别相信什么初恋从一而终,这次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 …… 既然云雾来不能撕任银瑶,那么她就只能把火气撒到祝凯旋身上。 祝凯旋从小就被教育要勇于挑起自己的责任,他也一直贯彻落实当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他着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为二十几年前压根没有印象了的事情买单。 回家路上,云雾来还在生闷气,无视他低三下气的道歉,拒绝搭理他。 祝凯旋问她:“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都配合,除了时光倒流。” “这是你的青梅竹马,又不是我的,不该你自己负责搞定么。”云雾来终于愿意理他了,但说话夹枪带棒。 祝凯旋提议:“要么我去找她谈,让她把照片删掉。” 云雾来斜睨他一眼,酸劲滔天:“你就这么有信心她会听你的话,不愧是青梅竹马。” 祝凯旋:“……” 他敲敲自己的额头,没忍住笑了出来,去拉她的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云雾来,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讲不讲道理?照片又不是我发的,我也是受害者,你冲我发什么火。” “你小小年纪就亲到女孩了你算什么受害者?”云雾来把他手甩开了,“你不要太享受。” “我一点也不享受。”为了哄老婆,祝凯旋不惜拿亲妈出来当挡箭牌,“以我对邓女士的了解,亲女孩这事肯定是她撺掇的,你要么怪她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话音刚落,云雾来的手机进来一通邓华风的电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我靠,妈妈好神奇”的惊叹。 云雾来现在看祝凯旋不顺眼,不想跟他那么有默契,她撇开视线,把电话给接起来了:“妈妈。” 邓华风的语气着急忙慌的:“雾来,妈妈刚才得到消息去看热搜了。没想到这个世界那么小,阿凯小时候的玩伴居然成了你的同事,都怪妈妈,不该让阿凯小时候和这个女孩子玩耍,现在给你们造成麻烦了。”邓华风很内疚,“雾来,你别生气,别着急,也别跟阿凯闹不愉快,啊。妈妈正想办法找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呢,我去跟她爸妈说,好歹老邻居一场,应该会给我几分脸面的,我让她爸妈去骂她,哪有人这样的,阿凯都结婚了还拿这种照片出来博眼球,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面对婆婆,云雾来的态度大相径庭:“妈妈,您别忙活了,人家肯定也是向着自家女儿的,这么多年没见的老邻居了,您贸然找上去别到时候自讨没趣,我没有放在心上,我正和祝凯旋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家呢,没有吵架,您放心。” 云雾来温声细语地安慰邓华风半天,把婆婆哄得舒舒服服才把电话撂掉。 撂了电话,面对祝凯旋,她的脸又塌下来了。 变脸速度之快,之彻底,都令人瞠目结舌。 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她率先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凯旋付了车钱追上去,云雾来恰好进了电梯。 看到祝凯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云雾来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往里挪了一步,抬起手开始暗戳戳地拼命摁关门键。 快快快,快点关门,千万别让祝凯旋上来。 祝凯旋根据她手臂的线条走向和小幅度的震颤,轻易判断出了这个女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啼笑皆非。 接下来是祝凯旋的奔跑速度和电梯关门速度的比拼。 祝凯旋输了,等他跑到电梯门口摁按钮的时候,电梯门刚好在两人的对视中彻底阖上。 电梯开始上行,云雾来听到祝凯旋咬牙切齿叫她的名字:“云雾来。” 略略略。云雾来冲着无人的电梯门吐舌头。 云雾来上楼后不久,祝凯旋也上来了。 道歉不管用,哄她也不管用,祝凯旋不想再白费口舌,不如用做的,直截了当,省心省事,效果还卓越。 云雾来在他的攻势下确实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她的手软软地搭在他胸前做欲拒还迎的抗争,整个人都要靠他抱着才能支撑了,但是嘴巴还不肯认输,非要耍横:“别碰我,你这个人是脏的。” “我怎么就脏了。”祝凯旋好笑道。 “谁让你亲过任银瑶,你就是脏了。”她蛮不讲理地打他,“你这辈子都脏了,洗不干净了。” 二十几年前亲过别人一下就是脏了。祝凯旋的喉结滚了一下,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问她“那你呢”,但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就被他压制回去。 云雾来说这些只是使小性子,打打闹闹无关紧要,可他一旦说出口,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他答应过自己,理解并接受分开前行的岁月里发生的一切,绝不会拿那三年内的事情为难彼此。 他捧住她的脸,更加热烈地吻她的唇,堵住她的口是心非。 云雾来在后台摸爬滚打地待了一天,出了好几身汗,整个人灰头土脸,所以说什么也要先洗个澡。 相恋至今,她一直秉持着即便关系再亲密,也要在对方面前保持良好形象的原则,她不希望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不修边幅的一面。 祝凯旋刚才亲她脖子的时候确实尝到她身上有点咸咸的,他倒不是嫌弃她,而是尊重她的坚持,只咬着她的耳朵催促了一句“快点”,就放她去浴室洗澡了。 云雾来进去浴室没一会,她的手机响了。 “云雾来,你电话。”祝凯旋拿着她的手机到浴室门口叫她。 云雾来已经开始洗澡了,浴室里有沙沙水声,她关小了花洒,问道:“谁啊?” “不知道,是个陌生号码。”祝凯旋说。 云雾来懒得出来拿手机了,就使唤他:“你帮我接一下。” 祝凯旋就接起来了,因为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要用什么语言交流,所以他等着对放先开口。 对方沉默两秒,出了声:“喂。” 是道年轻的男声。 “喂。”既然对方说的中文,祝凯旋就没有交流障碍了,也用中文问道,“你找谁?” 对面说:“我找云雾来。” 不是打错电话的。祝凯旋说:“云雾来现在有点事,我是她先生,你是哪位?” 对面再度沉默两秒,自报家门:“我是裴高卓。” 80、第 80 章 祝凯旋的周身气温一下子降至冰点。 他手指稍稍攥紧了手机,没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什么事?” 裴高卓感受到敌意了, 他顿了一下, 淡淡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 叫她有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祝凯旋嗤笑一声:“她没空, 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裴高卓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祝凯旋催促道:“没事我挂了。” 裴高卓说:“我这里有任银瑶的把柄。” 不等他说完,祝凯旋就把电话撂了:“不稀罕。” 过了一小会,云雾来从浴室出来了, 她的头发用毛巾包裹着, 高高堆在头顶, 看到祝凯旋, 她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他:“先让我吹头发。” 说着,她回房间拿了吹风机,重新进了浴室。 按下吹风机开关,房子里头顿时被吹风机的轰鸣声充斥。 祝凯旋退后两步,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把玩着云雾来的手机, 透过浴室未关的门看她解下头顶的毛巾, 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瀑布般倾泻下来, 发梢像断了线的珠串似的, 不断往下滴水。 云雾来切了热风怕影响发质, 切了冷风又觉得有点凉飕飕,切来切去也没能让自己满意。 正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是万分矛盾。 她说让祝凯旋等她吹头发, 确实出自真心。本来做的过程中长发就很碍事,动不动就会被压到、扯到,还经常乱七八糟地糊她一脸,要是是湿发,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脸上,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他昨天半夜到的巴黎,顾忌她今天有一整天高强度工作,所以没碰她,让她安心睡觉。 到了这会解放时期,他该是火急火燎的时刻了,肯中途暂停让她洗个澡已是极限,没可能有耐性等她吹头发。 可他今天一反常态,真的乖乖等她。 云雾来无意识地摇晃着吹风机,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对祝凯旋的吸引力是不是下降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比从前沧桑许多,可能是最近几个月太辛苦了,而且疏于保养,所以显出了几分疲态。 可是她有朝一日肯定会老的啊,难道等她容颜老去,青春不在,祝凯旋眼里就装不下她了吗? 头发吹得半干了,他还不行动?云雾来偷偷看祝凯旋一眼。 结果他一直在打量她,她这一看,现场抓包。 搞得她在催他似的,云雾来的脸皮兜不住她的窘迫,有涨红的苗头。 云雾来在自己脸红之前把头转回去了,她干咳一声,灵机一动,转移话题:“对了,刚才是谁的电话啊?” 祝凯旋撒谎不眨眼:“打错电话了。” 云雾来不疑有他:“哦。” 祝凯旋随手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起身朝她走去。 童年照的事情仍在发酵中,舆论的声音纷纷扰扰,恶心是恶心了点,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有利于扩大云雾来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长远来说,对她未来发展个人品牌也作用匪浅。 目前为止,事态都在可控、可接受范围之内,所以他和云雾来都抱着任由事情继续发展的态度,没打算这么快灭火。 云雾来用余光注视着他一点点走近,来到她身后。 他摸了摸她半潮湿的头发:“好了没?” 云雾来有点小别扭,轻声说:“还没。” 吹风机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祝凯旋没听清,自己下了论断:“差不多了吧。” 他拿过她手里的吹风机,随手把它关掉,搁到了洗手台上,然后撩开她一边头发,对着她白嫩的脖颈正要吻下去,注意到她的耳朵了,他轻笑起来,抬眸与她在镜子里对视:“耳朵怎么又红了。” 云雾来随口扯谎:“热的。” 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用手指逗了一下。 云雾来躲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去够吹风机:“等下,还没干。” “不等了。”祝凯旋拉住她的手带回来,在镜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扭扭捏捏的模样,“别人也像你这样吗?” “我怎样?”云雾来疑惑地看向他。 祝凯旋说:“不管做多少次,还是放不开。”他想了想,倒也没那么绝对,每次待久了她脸皮会厚点,于是补充说明,“尤其是一段时间没见以后,重新见面的第一次会格外害羞,都不敢正眼看我。” “太怂了吧也。”祝凯旋评价她。 害羞的时候被别人揭穿害羞是最让人害羞的,云雾来拒不承认:“我哪里不敢正眼看你了,你以为你是谁?” 祝凯旋笑起来,把她翻过来面向自己,然后抬手把浴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那给你个证明的机会,好好正眼看看我。” 灯光亮得扎眼,云雾来有种从里到外都没了隐私的错觉,解剖台上的灯光也就这个水平了吧,在她浴袍掉落到地的瞬间,她就败下阵来,双手抱臂提要求:“关灯。” 祝凯旋充耳不闻,扯落她的手背到她身后,轻轻松松单手辖制。 在大亮的灯光下,他动手解自己身上衣物,眼神露骨,放肆地打量她的身体。 云雾来整个人不太好,叫道:“关灯,我要瞎了。” “哪那么容易就瞎了。”祝凯旋铁了心不肯放过她,敷衍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在性///事上,祝凯旋向来还算体贴,再猴急也愿意尽量照顾云雾来的感受,这是她印象里少有的他前//戏很敷衍的经历,而且没存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最开始那几下简直疼得她在心里骂娘。 之所以只是在心里骂,因为嘴被他堵着,手腕也被他抓着,她打不得骂不得,又气又痛,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但是身体早就让他调///教得顺服且敏//感,她很快适应了他进攻的节奏,身体放松下来,等手和嘴得了空,她也只是在他背上打了一下,控诉道:“你弄疼我了。” 娇得能滴水的音调,猫爪子挠人的力道,没有半点威慑力,与其说是责备他,不如说是给他煽风点火。 这期间,云雾来的手机响了几次,只是俩人都无暇顾及。 结束后祝凯旋抱着云雾来回房间睡觉,为了这场时装秀她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怎么睡觉了,又经历一场性///事,她整个人脱了力,想起刚才手机响可能是有人找她,但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十分放心地使唤祝凯旋:“你帮我解决。” 疲劳是顶好的催眠剂,她很快蜷缩着睡熟过去。 童年照的失态进一步发展,有不知名的人士发出了一张偷拍的照片,正是去年锦城时装秀后台,裴高卓的裤子拉链临时出问题,云雾来蹲在他面前为他缝上拉链。 照片选得很绝,裴高卓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云雾来。 该照片迅速引起轩然大波。 不管是走红前还是走红后,裴高卓从不立清冷禁欲人设,女友换得勤快,走到哪里都异性围绕,大大方方展示自己花花公子的本性,谁都知道他是什么人。 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倾斜了。 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还有人信这俩人清清白白吧? 所谓的firstcrush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我有个疑问,lai这个水平的设计师了,还需要亲自操刀干针线活这点小事吗?这他妈,故意调//情吧? g粉表示没什么可解释的,这么模糊的照片都能看出我哥眼里的玩味,我赌两百包辣条,他对这个女人感兴趣,既然他感兴趣……emmm,想必没有人可以抵抗他吧,我光是看着照片都腿软了。 这么看来她老公的童年亲亲照不过是小菜一碟,贵圈真乱。 …… 这张照片在这种时候出现不是偶然,很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评论里节奏带得欢快。 背后的力量绝非任银瑶一个人可以办到。 云雾来离开qc以后要创立个人婚纱品牌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凭借这些年累积下的口碑,她的品牌势必会在婚纱领域占据一席之地,某些不想被动奶酪的品牌方就借此机会搅起了浑水,试图打破她塑造的爱情童话,让她的个人品牌理念站不住脚跟,在摇篮里就将它扼杀。 凡事都有两面性,裴高卓的名气是一把双刃剑,只要利用得当,身陷桃色绯闻对云雾来来说,仍然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事态仍在可控范围内,但不在祝凯旋的可接受范围内。 是时候收手了。 祝凯旋看了熟睡的云雾来一眼,他拿过她的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翻到通话记录,毫不犹豫地给裴高卓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以后,祝凯旋开门见山:“你说你手里有任银瑶的把柄,是什么?” 裴高卓愣了一下,很是意外:“你要?” 祝凯旋说:“要,我问你买。” “没想到你还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裴高卓忍不住笑了起来,“热搜一出来,我以为这下就算求着你给你任银瑶的小辫子,你都不会看一眼。” 祝凯旋不想跟他谈心,只想快点完成交易:“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当然不想跟裴高卓有任何来往,每次想到裴高卓和云雾来之间发生过的事情,都让他如鲠在喉,他恨不得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更别说是寻求裴高卓的帮助,可现在事情关乎云雾来的前程,那点无关紧要的自尊和面子,他都可以抛开,他只想确保自己可以狠准稳地替她摆平这场事端。 81、第 81 章 拉链事件确实就是任银瑶所为。 锦城时装秀前的派对上,任银瑶被水枪滋了一身卸妆水, 别提有多狼狈了, 她怀恨在心, 第二天就想方设法对云雾来的闭幕秀做了点手脚。 她不是亲自动手的, 她是把任务甩到了小助理身上。 小助理也怕啊,但又不敢违抗上级的命令,担心一旦事情败露,自己会被推出去担下所有罪责, 所以她灵机一动, 偷偷录了音, 套着任银瑶说了几句非常明确的证词。 任银瑶只说“闭幕作品”, 闭幕作品有一套婚纱和一套西装一起,任银瑶的意思当然是指婚纱,毕竟那才是重头戏,但小助理没敢对婚纱下手,玩文字游戏,动了西裤的拉链, 谁让任银瑶没有明说是哪一套。 如果是男装出了问题, 大不了不上台, 让女模特走单人秀就行, 只是少点锦上添花的作用, 并不会造成重大影响;可如果是婚纱出了问题,那情节就严重了。 小助理挺能自圆其说的:“婚纱出意外太刻意了,有人故意捣鬼的嫌疑非常大, 西装就安全许多,别人会觉得只是刚好。” 任银瑶也不敢真的让闭幕秀出什么大问题,她只想教训一下云雾来,出一口恶气,小助理这么一说,她听着挺有道理,小助理办事机灵,很多事任银瑶都乐意交给她去办。 前不久,小助理和裴高卓在一次宴会上认识,小助理挺漂亮,裴高卓对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来者不拒,当然,他不可能付出真心,很快对小助理失去了兴趣。 小助理却是动了真心,为了挽留裴高卓,再加上她已经从任银瑶手下离职,更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出了自己手里的筹码。 裴高卓回想自己在锦城时装秀上的那场意外,针线在距离他命根子不到一寸距离来回穿梭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原来一切果真都是拜别人所赐,他当然做不到置身事外,于是又陪了小助理一段时间,成功拿到录音,还拿到不少任银瑶工作上面办事不利的证据。 录音他早就想给云雾来了,奈何云雾来不肯通过他的微信好友请求,他懒得热脸贴她冷屁股,再加上他事业平步青云,人顺利的时候往往心态很好、与人和善,格外宽宏大量,懒得跟任银瑶计较什么,也就暂时把这事给搁置了。 直到童年照事情曝光,裴高卓本着“算了就当做次好人好事”的心态,给云雾来打来了电话。 祝凯旋不想欠裴高卓人情,拿到录音之后,他没说谢,迫不及待要跟裴高卓两清,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裴高卓把他的话还给了他:“不稀罕。” 说完撂了电话。 祝凯旋:“……” 挂掉裴高卓的电话没多久,万又的电话就进来了。 万又开嗓就是火急火燎:“我靠我靠,你怎么回事,微信不回,刚才跟谁打电话呢?!出大事了我跟你讲。” 祝凯旋打断万又的喋喋不休:“是我。” 万又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倒抽一口冷气,隔着手机祝凯旋都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惊悚的模样。 这着实令他有几分费解,他有这么可怕吗? 沉默几秒后,万又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哦,祝总,你好,雾来呢?我有点,有点事情找她。” “她睡着了。”祝凯旋显然不打算把云雾来从睡梦中叫起来,“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你明天早上再打来。” 万又犹豫一下,坚持道:“你还是把她叫醒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一定要跟她本人说。” 云雾来难得在没有安眠药的情况下那么容易入睡,祝凯旋不忍心打断她来之不易的睡眠,再度婉拒:“现在叫起来她要发起床气的,明天说吧。” “很重要,一定要现在说。”万又央求道,“拜托了祝总,你把电话给她吧,她的起床气我会承受,不会祸及到你。” 万又苦苦哀求,祝凯旋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去了房间找云雾来。 “云雾来,云雾来。”他轻轻拍拍云雾来的背。 云雾来被他吵醒,醒来看了他一眼,转了个身,不耐地嘟哝了一句:“干嘛啊。” 祝凯旋把手机搁到她枕头旁边,给她开了免提,说:“万又电话。” 面对好友,云雾来没有随便发起床气,只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万又试探地叫了一声:“雾来?” 云雾来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嗯”来,她其实想说“你给我打电话能不能尊重一下时差”,但她的困意遏制了她说这么多字的能力。 “云雾来,醒醒,出大事了!”万又嚷道。 云雾来仍然无精打采:“嗯。” 万又:“你老公在不在你旁边?” 云雾来沉默一小会,才攒够力气:“嗯。” “你让他避开一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万又的语气严肃得有些吓人。 云雾来意识到万又可能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她清醒不少,不再惜字如金:“怎么了?” “你老公在吗?”万又再度问道。 女生之间要讲悄悄话,祝凯旋很善解人意地离开了卧室,给她们腾空间。 祝凯旋走后,云雾来打着哈欠,说:“他走了,什么事,你说吧。” 万又看到云雾来和裴高卓的热搜,想着云雾来可能会需要当时的录像进行还原和澄清,虽然她和戴扬已经分居一个星期互相不联系,但为了云雾来,她还是去找了戴扬。 裴高卓一直是万又和戴扬之间的死结,万又这一开口,成功撞上枪口。 戴扬拒绝帮裴高卓和云雾来洗清在他看来属实的奸//情,夫妻俩大吵一架,吵着吵着,牵扯出的事情差点把万又吓得跪下。 云雾来听万又哆哆嗦嗦那么一说,瞌睡被彻底吓醒了,她宛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你确定戴扬真的告诉祝凯旋了吗?” “我问了好几遍,他真的说了。一遍暗示,一遍明说,你老公去年锦城时装秀上就知道了。”万又内疚得不行,“对不起啊雾来,我真的没想到戴扬这个人能轴成这样,居然会跑去跟你老公说这些……我已经跟他摊牌了,解释清楚了。” “告诉戴扬了,没关系吗?”云雾来关心万又如今的境遇,戴扬知道以后肯定是接受无能的,这一对怕是真的要玩完了。 “没关系,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差再多这一桩,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万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擦干眼泪,赶云雾来,“你别管我了,赶快去跟你老公解释清楚。我一会把录像发你,我看过了,你全程表现得很专业,garn也就最后那会吊儿郎当了一下,把这段减掉发出去,一定可以证明你们之间的清白的。” 挂断电话,云雾来把来龙去脉捋了一遍。 戴扬说,去年11月锦城时装秀上他就暗示过祝凯旋,后来更是抱着拯救男同胞于水火之中免受坏女人荼毒的正义直接跟祝凯旋言明了,可这么久以来,祝凯旋从来没有问起过她和裴高卓之间的事情。 云雾来的第一反应是祝凯旋又发挥心细如发本发、明察秋毫本毫的本事,自个发现了她和裴高卓之间的清白。 但下一秒,她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祝凯旋如果知道她和裴高卓是清白的,他不该绝口不提,以他的性子,他会拿这件事情出来调侃说笑的。 云雾来随即又猜测,祝凯旋之所以闭口不提,也许是因为不介意那三年里面她发生过的事,毕竟那时他们空有一张结婚证,实际上是分手状态。 他只是不想煞风景。 这个猜测也被迅速否决了。 祝凯旋从来不是在感情上大方的人,相反地,他对她的占有欲非常强烈,这点从高中时代就表现得很明确。 而且云雾来还回忆起来,那天撞破万又和戴扬吵架后,祝凯旋一反常态,在公共场合数次热烈亲吻她,而她当时居然以为他是入乡随俗,身处巴黎,变得浪漫。 所以他也不是不在乎。 真相只剩下一个,他信了,也介意了,然后把事情闷在心里默默难受,但却一次都不曾把负面情绪加到她身上。 云雾来去客厅找祝凯旋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她慢慢走至他身前,他在ins上跟任银瑶私聊交涉。 余光感知到她的走近,他头也没抬,汇报成果:“她怂了。” 云雾来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会,她对任银瑶为什么突然认怂没有半毛钱兴趣,她只想用最温柔的抚摸,抚平他心上的折痕。 祝凯旋等不到她的回应,奇怪地抬头看她:“怎么了?” “祝凯旋。”云雾来的嗓子是沙哑的,“你是忍者神龟吗,憋得不难受吗?” 刚才的电话是万又打来的,前后一联想,祝凯旋没费什么力气就猜到了云雾来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在她明说之前,他不会不打自招:“怎么了?” “还装傻。”云雾来走近一步,轻轻抱住了他的脑袋,“祝凯旋,你听好了,我只和一个男人谈过恋爱,只和他接吻,也只和他上床,我只喜欢过他一个人。我的心里,我的身体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别的男人。” 空气安静片刻,祝凯旋开口却是致歉:“对不起。” 云雾来只觉得心脏最嫩的地方被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的眼眶一下子弥漫起水汽。 她为他那么喜欢她而心疼。 听完她的话,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质疑为何戴扬和她的说法截然不同,而是为误会她而道歉。 这个男人不问缘由,无条件相信了她。 老天怎么就舍得给了她这样一个祝凯旋。 祝凯旋抬头看她半晌,看她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把她拉下来坐到自己腿上,再开口,是致谢:“谢谢。” 谢谢她在分头前行的岁月里做了同样的、本不必如此的坚守,在五光十色、声色犬马的圈子里独善其身,拒绝所有甜蜜的诱惑,忍受一个又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谢什么。”云雾来让他逗笑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我是你老婆诶。” 祝凯旋歪着头思考一会:“还是谢谢。” 接下来,云雾来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给祝凯旋解释了一遍:“那个时候万又跟戴扬闹分手,也可能只是吵架,反正万又带了裴高卓回家来,结果戴扬直接找上门了,万又心里也舍不得他,他一过来她就气消了,没办法只能把裴高卓塞到我房间里。裴高卓这才知道自己被她嫖了,气不过就直接出去了,但是他是从我房间里出去的嘛,戴扬就以为是我男朋友,万又也没法说实话,只能跟他承认了。” “所以你只是给万又打掩护,原来你们女人的友情也会狼狈为奸,我算是长见识了。”合着这么久以来的心病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乌龙,祝凯旋又好气又好笑,“你知不知道锦城庆功宴的时候,戴扬怎么疯狂暗示我的,他都把我整懵了,一会给我递绿箭,一会要我喝绿色鸡尾酒,最后还问我一个穿绿色裙子的女明星漂不漂亮。” 云雾来给祝凯旋展示了女人抓重点的天赋:“所以到底漂不漂亮?”她刨根问底,“哪个女明星啊?” 祝凯旋:“……” 误会解释清楚,两个人格外亲昵,氛围也格外轻松,不过云雾来越想越冤,忍不住怪他:“平常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次脑子就转不过弯,你故意的吧?” 祝凯旋说:“我又不是百事通,你真把我当你肚子里的蛔虫了吗?” “这么明显好不好?”云雾来举例说明,“我要真跟裴高卓有过一腿,万又怎么可能跟他搞上,哪有朋友两个跟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 祝凯旋反驳:“那谁知道呢?万一你们两个就是心大。” 云雾来继续举例:“而且锦城时装秀上我还叫他当了我的闭幕模特,我要真跟他有什么,我肯定会避嫌的。” 祝凯旋小声嘟囔了一句话。 但云雾来根据几个关键词判断出,他说的是“分手三年你回来锦城上我的车也没见你多避嫌啊,还‘走吧’。”。 靠。云雾来咬牙,他们俩什么关系,她上一下她合法老公的车怎么了,她不能上吗? 不过这不是扯开话题的时候,云雾来又列举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那你发现离婚协议书以后追来巴黎,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仨月不过性//生//活,自动愈合处//女//膜’?这还不够明确吗?” 祝凯旋仍然不认:“那你说的是三个月,又不是三年。” 云雾来列举一个,祝凯旋反驳一个,反正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睁眼瞎。 云雾来找不出强有力的证据,说不过就开始动手打人:“反正你肯定可以发现的,你人精一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人精的人精,你会发现不了?”她越想越气,不惜血口喷人,“你就是故意的吧?故意污蔑我。” “我闲得慌,故意污蔑你?”祝凯旋笑着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胡乱挥舞。 云雾来愤愤不平,手臂不能动了,手腕还能动:“那谁知道呢?” 祝凯旋抓着她的手跟她闹了一阵,等她筋疲力竭玩不动了,他收了玩闹的神情,正色叫她名字:“云雾来,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吗?” 云雾来反问:“发现什么?” 顿了顿,祝凯旋说:“在你面前,我其实并不聪明,甚至有的时候,很笨。” 他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唯独在云雾来面前,一腔情商沦为负数。 15岁那年,他偷偷关注了她两个月,想方设法制造交集,好不容易在拥挤的食堂里被她蹭了下鞋边,开口却是一句口不择言的“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踩到我的限量联名款aj 4 undefeated了,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然后毫无悬念地,他惹她生气了,她讨厌了他很久。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大概是被下了降头。 他在一个有爱//的家庭中长大,养成了自信乐观的性子,但面对云雾来的时候,他会自卑,会患得患失,即便是证据确凿的事实摆在面前,他还是会忍不住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高三那年,云雾来答应当他女朋友了。但就因为她没有明确说过喜欢他,所以即便她给他当了三个月的女朋友,即便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有羞涩,有欢喜,还有星星,可他依然不敢确定她的心意。 万一她只是被他感动了,或者被他缠得受不了了,更或者是可怜他,才答应跟他在一起呢? 他被别人戏称为心细如发本发、明察秋毫本毫,可当对象是她,他驱不散迷雾,做不到在那些似是而非的疑点里面精准地排除干扰项,抓住真相。 他没有信心,她会守他三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她还没有发现吗。 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完美男人。 他是一个幼稚又笨拙的男孩。 次年1月1日。 锦城。 一家名为“k·lai”的婚纱品牌举行开业仪式和新品发布会。 店面位于锦城最金贵的商业街,在寸土寸金的地盘上占据了壕无人性的面积,店内分为上下两层,一层做婚纱展示,二层有贵宾接待室和办公室。 所有装潢,大到入口处那湾与灯合二为一的巨大室内环形喷泉,小到洗手间水龙头上雕刻的暗纹,皆由两名世界级的室内设计师耗时一年,亲手操刀设计并参与建工,看似简约,实则到处暗藏精致的细节,每一寸都散发着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流光溢彩。 与其说是婚纱店,不如说是一个艺术展览馆更为贴切。 店里专门空出了一个偌大的展厅,平日里空荡荡,怎么看怎么浪费,让人怀疑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炫富,但到了这会有了用武之地,本次新品发布会要走的t台就在这里,它的规格和面积足以用来举办一场时装秀。 这大半年来,云雾来一直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 去年三月,她在quennell cooper交出my bride和my young lady两份获得业内一致赞不绝口的答卷,随后便陷入了一场引人注目的风波之中,她的同门暗示与她的丈夫有染,而她自己则陷入和知名男模garn pei的桃色新闻中。 事情轰轰烈烈地发酵了几个小时,然后便以雷厉风行之势平息下去。 众人只知,任银瑶公开认错,承认自己出于嫉妒和炒作,恶意抹黑云雾来的丈夫,照片中的小男孩并非祝凯旋,一切都是她胡编乱造。吃瓜群众当然不会知道,祝凯旋家中的相册少了几张照片,那段已经消失在他印象中的童年回忆被他彻底从自己生命中减除;更没有人会关心,后续任银瑶涉嫌抄袭和占用实习生的设计作品,被qc辞退。 任银瑶公开道歉的与此同时,中国一个影响力巨大的自媒体在微博发布了一段视频,正是那天云雾来为garn pei缝裤子拉链的过程,视频展现出来的氛围与那张断章取义的照片想表达的意思截然不同,视频中,没有男女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而是让人屏息的紧张,展现了一线品牌的设计师强大的业务能力,如何在突发危机面前临危不乱,又如何掐着点,争分夺秒摆平事端。 garn pei发文,称自己和lai夫妇俩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望众人不要质疑他身为模特、lai身为设计师的专业,更不要解读过度,这令他和好友夫妇很是尴尬。 全程,不管是云雾来的个人账号,还是帷风集团,都全程保持着按兵不动、置身事外的态度,拒绝给眼神,没有对这两段绯闻有任何表示,将对面泼脏水的行径衬成了跳梁小丑。 云雾来只在全网口径一致反转以后,发了一张“k·lai”的商标图,配图:期待。 如今,她带着自己的个人品牌回归,引起了时尚圈的广泛关注。 开业仪式邀请了各界名流前来,奢侈品牌的大拿,世界超模,一线明星,本地名媛……各种肤色的人操着不同的语言,组成这一室的衣香鬓影和觥筹交错。 红毯前,媒体的镁光灯不断闪烁,事实跟进汇报嘉宾的入场情况。 “不出意料,是时尚圈鬼手kerr现身lai的个人品牌开业仪式,两人一直被赞以千里马与伯乐的关系,现如今虽然不再共事,但关系依然是有目共睹的亲密,kerr一出现,lai大老远就迎上去了,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 “前天还在米兰走秀的超模garn pei意外现身,与lai夫妇说笑不断,关系并未受传闻的影响,他也将是今天的走秀模特之一。” …… “国内最近广受关注的女星邓点点应邀前来,心情甚好,前几日被拍到与同行男子行径亲密,邓点点拒绝透露对方身份。” …… 云雾来不想把开业仪式弄得太官方太复杂,只简单地上台说了两句,表达了对大家的感谢。 剩下时间,大家就当参加一个休闲派对,轻松自在着来就好。 傅明灼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傅行此把她拎到角落教训,宴随在旁边当和事佬。 倪冬终于结束单恋,抱得美人归,不过邓点点现在是公众人物,俩人只能偷偷摸摸眉来眼去。 骆洲携身怀六甲的妻子一起来为她庆祝,云雾来前一天的三申五令起了效果,祝凯旋终于冲骆洲露出了平生第一个友好的笑容。 虽然还是有点勉强。 可惜的是,云霜没来,云雾来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云霜是因为介意骆洲也来,云霜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忙,拍了一段视频自证,她找了个份旅行策划的项目,公费旅游,日子挺舒心,此时此刻正在马来西亚的海滩上晒太阳。 自巴黎一别,云雾来就很少见到kerr了,他新接手了一个品牌,管理得风生水起,品牌营销额已经连续几个季度螺旋式上升。 祝凯旋和裴高卓到底是怎么从敌人变成朋友的,云雾来至今都搞不清楚,只能说男人之间的友情非常神奇,前一刻恨不得大打出手,下一刻就能勾肩搭背。 万又也来了,万又离了婚,跟戴扬分开了一段时间,但是前不久又走到了一起,这么多年的缘分怎么都斩不断,不过今天万又是一个人来的。 万又胖了点,脸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沉淀,说话的时候透了一股稳重:“这回真的翻篇了,他知道今天gart也在,但还是放我过来参加了。” 开业仪式过后,就是新品发布会。 一共有22套婚纱和8件西服参与走秀,数量不多,但是件件精品,22套婚纱中,12套是出自云雾来之手,剩余的是工作室设计师的作品。 这场秀是云雾来历经大半年准备工作的成果,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她吹毛求疵的把控,每一个细节都力求极致。 t台用了干冰,制造云雾缥缈的效果,氛围渲染得非常到位,第一个模特出来就引发了现场的惊呼。 云雾来和祝凯旋都在后台。 他们能听到来自前台的一浪高过一浪的满堂喝彩。 这场秀的闭幕作品,将由他们两位亲自来走。 整个流程彩排过好几回,不过祝凯旋一次都没有见过云雾来穿闭幕婚纱,云雾来每次都穿着别的衣服代替。 她的理由很充足:“不能让你多看,多看你看腻了怎么办?” 这会要正式走秀了,祝凯旋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 工作人员把帘子拉开的时候,看到带着皇冠、一身白纱、巧笑晏宴的云雾来,祝凯旋有那么一会是处于完全失语的状态。 云雾来提着裙摆,双脚前后搓开,微微下蹲,朝他行了个淑女礼:“好看吗?” 祝凯旋终于朝她伸手。 “到底好不好看啊?”云雾来一边伸手拉住他,一边催促着问。 一直站到候场区,祝凯旋才给了回答,而且他的回答让云雾来老脸一红。 他说:“我的小公主也太漂亮了吧。” 这么骚的话他是哪里学来的,居然叫她小公主。 但是她真的好受用哦。 压轴作品由裴高卓和一位女超模一起完成,两人带着满场的掌声缓缓归来。 到了节点,导演给云雾来和祝凯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场。 悠扬的音乐中,云雾来挽住祝凯旋的手,向前迈了出去,恰到好处的灯光精准打到他们身上。 云雾来从头到脚都闪烁着光芒,这是唯一一件由她亲手设计并制作而成的婚纱,耗费几百个小时,一针一线都不曾假借于他人之手,她不厌其烦运用了大量精美复杂的立体刺绣、薄纱刺绣和碎钻镶嵌,华丽的大拖尾裙摆游走在流动的干冰雾气里,神圣又庄严,制造的效果简直震撼。 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套婚纱和西服的名字与k`lai的广告语一样,叫做“belongeach other”,但它还有个只有中国人才能意会的翻译,叫做“凯旋归来,来也归凯旋”。 k·lai就此贴上lai的标签,强势回归时尚圈,轰轰烈烈打响旗开得胜的第一枪。 任凭外界纷纷扰扰,回到云顶水岸,还是过快活的二人世界。 她不再是那个又一次制造婚纱神话的lai,仅仅是祝凯旋的老婆。 云雾来经历一整天的神经紧绷之后,躺到床上成功失眠。 她把主意打到了安眠药上,央求祝凯旋:“你就让我吃一颗,就一颗。” “一颗也不行。”祝凯旋断然拒绝,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云雾来已经将近四个月没有依靠药物,而是自主入眠了。他的陪伴,云霜的谅解,都在一点点瓦解云雾来心中的那道防线。 母亲离去的伤口永远都不会消失,但云雾来终将与自己和解。 云雾来扭来扭曲地表达抗议:“可是我睡不着。” 祝凯旋奚落她:“还想要就直说,找什么借口?很拙劣。” 云雾来懵逼地看着他覆身上来。 祝凯旋:“你说你矫不矫情。” 云雾来:……她说什么了,怎么就矫情了。 他怎么越来越自恋了? 祝凯旋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不知道谁发来的消息,手机震了几下,不过谁都无暇顾及。 等到结束,云雾来才懒懒散散捞过手机一看。 是kerr的信息。 kerr说自己替一个奢侈品界的大牛朋友传话,对方希望买下最后那套婚纱,愿意随她开价。 类似的消息,在新品发布会结束以后,云雾来已经收到了不下十条,都是至亲好友架不住旁人的苦苦哀求,前来礼貌一问。 “不卖不卖!”云雾来拒绝得有些累了,“给多少钱都不卖,看谁的面子也不卖。” 祝凯旋:“又有人想问你买婚纱了?” “对啊。”云雾来埋怨道,“这是我自己的婚纱,情人节的时候我要穿着嫁给你的。” “这么多人喜欢,说明它是真的很好看啊。”祝凯旋说。 说到好看,云雾来又惦记起那句“小公主”了,听一遍不过瘾,她还想再听:“祝凯旋,你秀场后台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会不会。” “哪句?”祝凯旋装傻。 云雾来不满地用手肘怼他:“啧。” 祝凯旋就跟神话故事里那个换着斧头问“你掉的是这把斧头吗”的那个神仙似的,开始试探模式,回忆了一句说过的话来问她:“这鞋子有点磨脚?” 云雾来说:“不是。” 祝凯旋继续猜道:“待会我要是不小心踩到你裙子怎么办?” 云雾来要打人了:“不是!” “还不是啊?”祝凯旋抱紧她,做冥思苦想状,“老婆,我爱你?” 后台那会他没说过这句话。祝凯旋不是个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的男人,物以稀为贵,云雾来马上说:“对,就是这句。” 祝凯旋说:“不诚实的漂亮小公主一句都得不到,我全都没收了。” 云雾来满足了,笑着把脸埋到他胸前。 过了会,她说:“那你是我的帅气小王子。” “好啊。”他拉了她的手,十指相扣,“从此,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82、第 82 章 云雾来上高中的第一天,是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一起送她去学校的。 云和光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有点惆怅:“哎, 一晃我女儿居然要上高中了呢, 老了老了。” 云霜嘴很甜, 马上安慰爸爸:“爸爸不老,姐姐早读,不然现在才上初二。” 云和光表示自己得到了安慰。 说到早读,苏菀第10086次埋怨起了丈夫:“搞不懂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让雾来早读, 现在小小年纪就上高中了, 跟同学进度很吃力。” 云雾来才13岁半, 正常上高中的年龄应该是15岁或者16岁。 “哪里吃力了?”云和光不服, “我女儿就是聪明,早读照样能考进嘉蓝。” 苏菀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雾来要不是美术特长生,能进嘉蓝吗?” 嘉蓝今年的中考录取分数是560分,云雾来考了525分,因为是美术特长生, 所以文化分要求可以适当放低。 云光和急眼了, 他平时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孩子的不是, 就算是老婆也不行。 不等云和光反驳, 云雾来自己跳出来了:“能。” 夫妻俩同时回头看女儿一眼。 13岁的小姑娘头也不回, 看着窗外,沉着又冷静地给父母分析:“如果我不是美术特长生,我就能多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 中考多考35分不成问题。” 她的文化分成绩即便上不了嘉蓝,也能够到锦城的重高线。 云光和神清气爽,得意地问妻子:“听到没?” 这父女俩每次都能站到同一阵营,苏菀冷哼一声,败下阵来。 不多时,一家人抵达嘉蓝中学。 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都是送孩子来报道的家长,扛着或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行走在炎炎烈日之下,背上的衣服透着汗渍,导致布料颜色深浅不一。 学校大门很气派,符合它锦城并列第一高中的身份,此刻大敞着,从门口望进去,是一长块正方形的花海,色彩斑斓,花海尽头是学校的行政楼,玻璃外壁在阳光下反射出有些刺目的光芒,行政楼两侧各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分别写着“热烈欢迎各位师生返校”和“热烈欢迎各位高一新生入校”。 云雾来不是住校生,没有行李要搬,但是父母还是坚持要送她去教室,顺便参观一下她的学校。 “我当年就差一分半。”云和光说起当年,遗憾得直摇头,“就差一分半,爸爸就能当你的校友了。” 云雾来默不作声。 爸爸老是说自己当年中考的失误,她早就听腻了。 云霜很给面子,安慰爸爸:“只差一分半那也很厉害了呀!” 云和光英雄就提当年勇:“是的啊,你爸我读书的时候从来不下班里前三名……” “马屁精。”云雾来小声吐槽。 音量没控制好,让云霜听到了,云霜有点不高兴:“你才马屁精。” “好了都别吵。”苏菀提前阻止姐妹俩的战争,“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一家人路过学校的宣传栏,这里张贴着各种通知和分班信息。 虽然家校通早就通知过云雾来的班级是高一九班,但父母还是停驻下来,仔仔细细看起分班信息表来。 太阳太晒了,云雾来催促道:“爸妈,能不能不看了,好热啊。” 云霜已经忘了被姐姐说“马屁精”的仇,附和道:“就是啊,我都要中暑了。” 云和光跟苏菀都无视了她们,他们看完高一九班的分班表,又开始看光荣榜,光荣榜张贴了中考分数榜前二十名和高二高三年段上学期期末的前二十名。 云雾来叹了一大口气。 正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臂自后横到她旁边,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根据手臂和手臂高度,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手长得细细长长,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符合云雾来的审美。 对方把手指点到高一四班的分班信息表上,微微划拉了一下,扭头得意道:“怎么样?” 是道干净的男生。 那种青春期独有的干净。 “草。”另一个男生也凑近来看了一眼,“还真换到我们班了,你怎么说服你爸妈给你换的?” “我说四班的班主任比较好。”他收回手,耸耸肩,“邓女士拆穿我了,说:‘是四班的行此比较好吧?’但还是给我换了。” 橱窗玻璃不甚清晰地印出人影,云雾来只能看轻他们模糊的五官,但从轮廓不难判断,这两个男孩子的长相都很出色。 两人并没有耽搁太久,确认在同一个班以后就走了。 云雾来扭头去看,这俩人一人穿黑色,一人穿白色,一左一右单肩背了只书包,像没有感知到头顶毒辣的太阳似的,走得不急不缓。 凭着衣服颜色,她把两个人区分出来了,左边那个是刚才站她旁边的那一个。 云和光和苏菀陪着云雾来进到教室,在班主任那边签了到。 离开之前,云和光欲言又止地看了云雾来一会,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雾来,读高中了,长大了,但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知道吗?” 云雾来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了。 父母和妹妹离开以后,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后知后觉地想到,爸爸是不是也觉得刚才那两个男孩子长相很不安全,所以才特意说这番话? 因为早读的缘故,爸妈还从来没有关照过她早恋的问题,这是第一次。 就……挺莫名其妙的。 新学校,新环境。 大家都在忙着社交。 全班41个人,云雾来只认识一个人,是个男生,初中在隔壁班,属于知道名字,也对得上长相,但是从来没说过话的“熟悉的陌生人”,这会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意味,热络地打了招呼,并交换了qq号。 云雾来被排在第三排,前后左右都是女生,大家互相自我介绍,打听中考分数。 打听到云雾来的分数以后,同桌和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再后面明显就冷淡很多。 说到底,就是这群凭着真材实料分数考进嘉蓝的正统学生看不起她这个靠“歪门邪道”进来的异类。 云雾来很快就察觉出自己被区别待遇了,换了谁遭到冷落都开心不起来,她也不例外,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交朋友的人,做不出热脸贴屁股的事,就自顾自埋下头看书。 后桌是个有点傲的姑娘,别人打听完云雾来的分数又开始打听她的分数,她淡淡应付过去了,大家只当她成绩也不怎么好,于是把她一块排挤了。 后面人到得差不多了,发完教材,班主任应登颖示意全班安静,她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说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就开始安排班级内务,首先,她按照学号叫大家依次自我介绍,混个脸熟。 “仇雨。”班主任叫一号,“仇雨的中考分数是我们班第一,全校第六。” 后桌站了起来。 周围几个同学表示脸有点疼。 后面再想去攀交情,仇雨完全不买账。 云雾来是特招进来的,按照成绩排名,她的学号是39,班里倒数第三,后面两个都是借读生,排名最后的男生叫许旭,浑身上下的潮牌,明晃晃地展示着自己家境的富有,被老师叫到名字不喊“到”,故意说“诶”,惹得班里哄堂大笑。 应登颖是个年近50岁的女人,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戴一副黑框眼镜,是那种光看表面就能让学生望而生畏的老师类型,她很反感许旭这种吊儿郎当、爱出风头的行为,不过能塞到嘉蓝来的借读生各个背景强大,她不想惹事,不露声色地揭过了这一页,没给眼神。 安排班级内务的时候,应登颖只在宣传委员的时候考虑到了云雾来,因为云雾来是美术特长生,至于班干部和各科学习委员,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云雾来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都是班里名列前茅的学生,但到了这种汇集全城尖子生的集体中,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平凡的滋味。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有点为自己的分数自卑。 不过云雾来一直是个心态很好的人,排名39,说明她的上升空间挺大的。 应登颖用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搞定了班级内务,然后一秒钟也没浪费,跟学生们说:“把语文书拿出来。” 开始上课。 嘉蓝校训之一:争分夺秒。 班里的学习氛围非常浓厚,一上午时间转瞬即过。 午饭时间,新认识的学生们约着一块吃午饭,同桌几个吆喝着一起,问了仇雨,仇雨婉拒了,同桌象征性地问了云雾来一句,云雾来当然不会那么不识相,也随便寻了个借口拒绝了。 等她们走后,仇雨用笔戳了戳云雾来的背:“欸,一起吃午饭吗?” 云雾来很意外,愣了一下:“嗯,好呀。” 两个不熟的人走在一块得制造话题,仇雨对云雾来挺感兴趣:“你是美术生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大概一年级吧。”云雾来说。 “你要是不说你是学美术的,我会以为你是舞蹈生。”仇雨说,“因为你气质很好。” 她说这些赞扬的话不会显得刻意套近乎,有种特别的真诚在里面。 云雾来大大方方接下了赞美:“我小时候确实学过好几年的舞蹈。” “会画画,还会跳舞,真好诶。”仇雨眼睛里流露出羡慕,“我爸妈从来不肯让我花时间在业余兴趣上,他们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云雾来的生长环境虽不至于严苛,可也没有那么开明,比如小时候的舞蹈就是妈妈硬逼着她学的。 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学舞蹈确实让她收益颇丰,肩膀打开,腰杆笔直,一举一动都带了点干脆利落的美感,她从小到大,被夸得最多的就是气质。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来得很快,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就开始熟络了,说说笑笑地回到教室,班里同学给云雾来传话:“应老师叫你去趟她办公室。” 应登颖叫云雾来,是想了解一下这个班里唯一的艺术特长生的情况,比如一周要上几节美术课,平均每天花多少时间在美术上,会不会经常需要参加校外集训,诸如此类。 应登颖是正课老师,总归是最看重文化分成绩的,问了云雾来没两句,她的眉头就皱到可以夹死苍蝇了:“可是你花太多时间在美术上了,正课会跟不上吧。” 云雾来说:“我会付出更多努力,尽量兼顾画画和文化课。” “年纪也这么小,早了足足两年呢。”应登颖觉得有点可惜,“如果足龄上学,一心专攻文化课的话,肯定不止这点成绩的。” 接下去,应登颖道出了最终的目的:“你有没有想过暂时把画画放一放啊?如果你能把心思全部放到学习上面,肯定可以考一所很好的大学。” 她始终觉得画画是不务正业。 云雾来直言:“没有,我很喜欢画画,我爸爸妈妈也都很支持我。” 这话说得挺刚,而且抬出了爸妈,应登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正这时,办公室门开了,云雾来下意识望过去。 眼神有片刻的凝滞,是早上那两个男孩子,俩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表情轻松。 终于正脸看清他们了,玻璃的影子没有撒谎,这两个人真的都是非常好看的男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一块进来别提有多养眼了。 但俩人是不同的类型,用她一个美术生的角度来看,一个是暖色调,一个是冷色调。 并不是说肤色,而是说给人的感觉。 早上站她旁边的那个男生是暖色调,他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带了一点点多情的意味,但并不会显得放//荡,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很强烈的自信和阳光,把那点多情中和得恰到好处。 她没好意思多看,很快回过了头,继续和应登颖斗智斗勇。 高一四班的班主任李光辉完全没有为两位少男的美色动容,他横眉竖目,一拍桌子,厉声道:“给我过来!” 突如其来的拍桌子声响把云雾来吓了一跳。 祝凯旋眼睛很尖,注意到不远处站在办公桌前的女生的背影小抖了一下,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光辉更气了:“还嬉皮笑脸?!” 两个男生借用走路摆手的动作,互相用拳头小幅度捶对方,在李光辉的愤怒中,勉强敛了笑,走到班主任办公桌前。 李光辉咬牙切齿地看着俩人,不禁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们两个是同桌吗?” 俩人都不说话。 李光辉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说话!” “不是。” 云雾来听出是暖色调的声音。 “你还知道不是呢?!”李光辉又是一拍桌子,“既然不是,你们怎么就坐到一块去了?谁允许你们擅自换座位了?这就算了,我监控里看你们两个就没停下来过,你们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吗,你们是小学生吗?!这才开学第一天,你们两个就造反了,以后你们准备干什么,上房揭瓦、大闹天宫?!” 俩人又不说话了。 李光辉继续质问:“你们是不是以为,反正开学第一天老师认不全你们,就可以浑水摸鱼?我告诉你们,虽然我只跟你们相处了一点点时间,但是我叫得出班里每一个人的名字,认得出你们所有人的脸,所以你们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开学第一天就闹幺蛾子,再加上是两个极为漂亮的男孩子,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八卦地看了过去,就连应登颖也暂停和云雾来谈话,看起了好戏。 “谁的主意?”李光辉要追责。 云雾来原以为凭着这俩人大费周章要换到同一个班,还黏糊到要当同桌,肯定是情比金坚,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结果他们开启了互相甩锅模式,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口咬定是对方的主意。 “都不肯承认是自己的责任是吧?也行,那就一块罚,语文课文第一课一人20遍,什么时候抄完今天什么时候放学。”李光辉简直气得头顶冒烟,气得双手叉腰站了起来,面上满是悲痛欲绝的表情,“祝凯旋,你说我怎么就答应让你转到我们班来了?” 他看向应登颖:“应老师,我现在把人还你,还来得及吗?” 听到这里,云雾来在心里默默“哦”了一声。 他叫祝凯旋,差点是她的同班同学。 83、第 83 章 应登颖满口答应,笑道:“好啊, 还我。我本来也舍不得放跑。” 只凭这一句, 云雾来就猜到祝凯旋的学习成绩应该挺好。 办公室里其余的老师的起哄证实了这一点。 “就是嘛李老师,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要还回九班了, 李老师第一个不肯。” 被同事们揭短,李光辉又好气又好笑,打死不肯承认:“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成绩要紧还是命要紧, 开学第一天上午就被他俩气出高血压, 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说着, 他吹胡子瞪眼地把两个学生赶回教室去了, 并且警告:“你们俩该坐到哪就坐到哪,再敢擅自换位置试试看,我会实时关注监控的,祝凯旋我跟你讲我真的舍得把你弄回高一九班。” 等人走了,李光辉才实话实说,大倒苦水:“我当班主任最怕的就是班里有长得漂亮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 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长成这样的一个就够愁的了, 结果来了俩, 不开玩笑, 我们班女同学真的都有点坐不住,他们坐最后一排嘛,各自周围五个位置, 我没敢排任何女生。” 云雾来没忍住,低着头笑了一下。 彼时,腐道尚未盛行,还是种小众文化,她算是很早接触的那一批,祝凯旋跟他的好朋友不管是长相还是行为都很引人遐思,她的想法是,高一四班的班主任防错了对象,指不定人家对女生根本就不感兴趣。 应登颖怎么可能想象得到面前这个看似乖巧文静的女生居然有这么危险的思想,见云雾来笑只是因为好笑才笑的,并没有当回事,看完了好戏,她便拉回了正题,义正辞严地说道:“总而言之,美术毕竟是兴趣爱好,一切要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进行,我希望你不要过多请假,把更多而时间花费在文化分上,你也希望自己可以为班里的平均分做贡献,而不是拖后腿,对吧?” 借读生的成绩不算在班级平均分内,也不影响学校的升学率,所以高一九班唯一有可能拖后腿的人就是云雾来。 云雾来在嘉蓝中学的第一天绝对称不上愉快,不管是老师,还是大部分的同学,都对她这个艺术特长生带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有些人可能并非故意为之,但总会不自觉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一股无礼的傲慢来。 这所重本率高得惊人的学校,奉行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原则,分数是最硬的道理。 这天放学,云雾来一到家,跟妈妈打了个招呼就钻进了房间,打开书包开始做作业。 往常云雾来放学回来以后,总喜欢磨蹭一会才肯写作业,吃点东西,或者东摸摸西摸摸,她的反常引起了苏菀的怀疑,苏菀敲了两下她的房门,进去看女儿。 云雾来的头埋得很低,写字的力道很重,几乎要穿透薄薄的纸张。 “怎么了,雾来。”苏菀摸摸她的头,“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吗?” 人就是这样,委屈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安慰,也就自己逞强着熬过去了,可是一旦有人安慰,情绪就会轻易崩盘。 云雾来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她快速揩了一把眼泪,以防泪水掉下去弄脏作业本,在苏菀的安慰里,她哭出了声,但不是告状,也不是诉苦,而是倔强地给自己下命令:“下次考试我一定要好好考,我不会再给他们看不起我的机会。” “没关系的雾来。”比起云和光,苏菀平时对云雾来的要求算是比较严格的,但看到女儿这样,她心里好受不了,柔声安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呀,你比你的同班同学小两三岁呢,而且还在学业之余兼顾学美术,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有你现在的成绩。” 云雾来早读外加艺术生能有这样的成绩,一直都是父母和老师的骄傲,但嘉蓝不听苦衷,只看最终的结果。 开学第一天,云雾来就学习到了半夜,做完作业,她又进行了巩固和预习,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云和光来看她,给她递了杯牛奶。 老云有点心疼,摇着头叹息道:“倔丫头。” 第二天,学校举行开学大典。 新高一全员穿上了昨天新分发的校服,校服主体是白色和灰色,校衣主体为白,领子和袖子是浅灰色的,校裤则正好相反,主体为灰,裤子中缝是白色。 算是云雾来读书第十个年头来穿过最好看的一套校服了。 全校三个年级分别穿着三种不同的校服颜色,按照队形排列于升旗台前,看着又整齐又精神。 中考第一名的新高一学生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是嘉蓝的传统之一。 上台的是冷色调。 从他上台开始,台下明显有一阵骚动。 “好帅啊。”云雾来周围好几个女生兴奋地低叫。 云雾来还看到李光辉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 冷色调调整了话筒高度,展开演讲稿,开始朗读。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四班的傅行此,很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冷色调朗读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冷,没有感情,四平八稳。 仇雨站在云雾来旁边,小声给云雾来科普:“这是我们希文初中的神话,三年来就没下过年级第一,到了嘉蓝依然这么拽。” 那暖色调呢?还不等云雾来找个自然又不做作的切入点问,仇雨自己就说上了,万分感慨:“他铁哥们叫祝凯旋,也在我们学校,这两个人初中的时候杀遍全校女生无敌手啊。” 云雾来坏笑着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那你呢,被谁杀了?” “谁也没被杀。”仇雨的脸有点红,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跟祝凯旋初中是一个班的,说来也奇怪,收到分班消息以后我跟他通过信,他明明说自己是九班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学居然跑去四班了。” 云雾来懂了,仇雨故意用暖色调来转移话题,所以她是冷色调杀的。 还想再聊,应登颖走到了旁边,不满地打断了她们:“你们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吗?” 她说的是“你们”,眼睛看的却是云雾来。 很多老师都有偏爱优等生的通病,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犯错,只是她下意识会把更多的责任归咎到成绩差的那个头上。 云雾来睡了一夜忘得差不多了的郁闷重新萦绕心头。 一定、一定要好好学习。 这天放学以后,云雾来路过学校宣传栏的时候,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在中考光荣榜上寻了一圈。 祝凯旋的中考成绩位列新高一第九名,在尖子生云集的嘉蓝高中,第九名是非常优越的成绩了,绝对能在初中时代位列全校前三,想必应登颖把他送给四班的时候,真的是心头剜肉。 嘉蓝分两座教学楼,高三单独一栋;高一高二一栋,两个年级以一条楼梯为分界线,分别占据东西两边,高一在西边。 高一四班在高一部的一楼最东边,高一九班在高一部的三楼最西边,井水不犯河水,接下去的好几天,云雾来都没有再见过祝凯旋,不过不看到不代表不会想起。 不是她刻意去想他,而是他和傅行此实在太热门了,这种级别的帅哥本来就是一辈子见不到几回的精品,结果他们有俩,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嘉蓝的女同学再热衷学习,毕竟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女生,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法保持冷静。 最多的话题是哪个更帅。 大部分人压根分不出伯仲,分得出来的各执一词,依然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论亲民度,绝对是暖色调独领风//骚,据说冷色调的人人网拒绝添加好友,而暖色调相反,不管谁发送好友请求,他来者不拒。 没辜负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第二个礼拜,云雾来和仇雨常去的二楼食堂发生了吊扇掉落的事件,幸亏是上课时间没伤到人,但保险起见,二楼食堂暂停营业。 开学以来,两个姑娘对三个楼层的口味、环境、性价比进行了全方位的比较,最终排出二楼、三楼、最后才是一楼的综合排名,既然二楼不能吃,俩人就一起去了三楼食堂。 在那里,云雾来再次见到祝凯旋。 他身边挺热闹,都是学校里比较出名的那帮人,男生女生都有,连体婴兄弟傅行此自不必多说,还有她们班里的许旭,一群人乱糟糟地排着队,说笑声不断。 仇雨犹豫一下,拉着云雾来排到了他们旁边那队。 随着两个姑娘渐渐混熟,仇雨跟云雾来承认,自己对傅行此有那么点意思,不过就是单纯的仰慕,没有想过争取什么,因为知道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远远看着就很知足,而且高中时期她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被感情分散了精力。 祝凯旋自后圈着傅行此的脖子把脑袋靠在傅行此肩上,就跟没长骨头似的,许旭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张口,懒懒散散地怼道:“傻逼。” 然后一伙人都笑了起来。 他说脏话并不显粗俗,透着少年的张狂。 祝凯旋也笑了一下,从傅行此肩上直起身来,微微转了下脑袋,看到了仇雨。 不知道是不是云雾来的错觉,他的视线在投到仇雨身上之前,在她身上有短暂的停顿。 这是云雾来第一次跟他对视,他的眼睛太漂亮了。 凝视着人的时候,好像会说话。 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她暗骂自己太自恋,她有什么值得他看的吗? 进入青春期以后,对她示好的男生一直没断过,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长相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至于一直被夸的气质,未免也太抽象了。 祝凯旋和仇雨是初中同学,见到了自然就互相打了个招呼。 不是什么热络的关系,所以简单的问候过后,两拨人恢复各不相干。 许旭的声音在人声嘈杂中被云雾来捕捉到:“这就是我上次跟你们说的我们班的班花,叫她仙女的那个。” 云雾来瞬间背脊僵硬。这是什么羞耻的称呼,不知道班里哪个男同学叫出来的,她每次听到都觉得尬到脚趾蜷缩,为什么现在还要说给别人听。 她真的好怕被他们嘲笑。 男生们说了点什么,但她没听清,也没辨认出祝凯旋说话了没有。 二楼暂停营业了三天,三天里,云雾来和仇雨一直都是去三楼吃饭的,后来二楼整顿完毕重新开张,但俩人都已经适应三楼了,也就没有再回去二楼。 祝凯旋他们是三楼食堂的固定客户,他大部分时候都和傅行此单独吃饭,偶尔会一大帮人一起。 如果和她们碰面了,就会打个招呼,当然只是和仇雨。 这天中午,云雾来和仇雨照常去了三楼食堂吃饭。 排队过程中,云雾来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食堂入口处进来祝凯旋和傅行此,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走来。 祝凯旋的视线在几排排队队伍中来回打着转。 云雾来估计他是在看哪个窗口排队的人最少,她没再关注他,跟仇雨随意说起了话。 祝凯旋走到她们右边隔出一排的那排,停下来。 云雾来虽然没有专门看他,但身体是面向他们的方向的,所以她可以观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祝凯旋似是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拉着傅行此排到了她们旁边的那一列。 可排队的人分明是他们原先那列少那么一两个。 云雾来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念头。 傅行此也埋怨了:“过来干嘛?” 祝凯旋置若罔闻,伸手到仇雨面前,打了个响指。 仇雨原本是半背对着他们的,下意识中断说话,回过头去,笑着跟他打招呼:“hi。” “hi。”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两队人每次都差不多时间到达食堂,而且祝凯旋每次都会排到她们旁边或者后面。 他和仇雨越来越熟,但从来不和她说话,甚至鲜少看她。 周五放学,云雾来和仇雨一起放学回家。 转眼开学就快一个月了,下周一,学校就将组织入学以后的第一次月考。 仇雨约云雾来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好啊。”云雾来欣然答应,仇雨读书很有一套,也很自律,很能带动她的学习积极性。 走到教学楼出口的拐角处,俩人和祝凯旋傅行此迎面碰上,祝凯旋手里拿了把竹扫帚,单手拿着,拖在身后,扫把跟水泥地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大老远就能听到。 等走近了,祝凯旋笑着问仇雨:“你怎么也这么晚。” “我陪我朋友打扫了一下教室卫生。”仇雨指了指云雾来,然后问他,“你今天也值日啊?” “嗯,包干区。”祝凯旋说。 还挺巧,俩人都是周五的值日生。 简单寒暄过后,两拨人道别——当然了,用两个人更为准确,因为四个人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有交流。 走了几步,云雾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把祝凯旋回头看她们的动作当场抓包,事发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扭回了头。 如果说单是回头的动作还不能代表什么,可是再加上这个躲避的回头,用巧合来形容就有点勉强了。 云雾来心里盘旋了大半个月的疑惑到这一刻终于真相大白。 “仇雨。”她用胳膊肘拐拐仇雨。 仇雨:“啊?” 云雾来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祝凯旋可能是喜欢你。” 84、第 84 章【结尾修】 此言一出,仇雨当场就傻了。 反应过来以后, 她的脸窘迫地红了起来, 制止云雾来道:“雾来你别乱说。” “真的, 我观察他好几天了。”云雾来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对劲一一给仇雨数算, “他每次吃饭都要排到我们旁边,都不管队伍人多人少的,而且每次第一时间就是跟你打招呼。” 仇雨和祝凯旋初中时代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三年下来都没说上过几句话, 让云雾来那么一说, 仇雨也觉得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 祝凯旋对她, 似乎真的过分热情了。 云雾来加上重磅证据:“而且刚才我转头,还当场抓包了他偷看你。” 仇雨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女生,小康家庭长大,性格不算外向,长相小家碧玉,最大的优点就是学习, 学校里那些风云人物, 从来跟她搭不上边, 她不太相信祝凯旋这种男生会对她产生爱慕之情。 可云雾来说得煞有其事, 不像是假的。 仇雨心里的天平摇了摇, 开始半信半疑。 “不信你下礼拜一仔细观察一下。”云雾来说。 两天的周末在紧锣密鼓的复习中一闪而过,周天晚上,在父母的劝说下, 云雾来终于答应早早睡觉。 她才13岁,上半年刚来的初潮,正是狂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会影响生长发育。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起来,云和光送云雾来去的学校。 “月考平常心就好了。”她下车前,云和光摸摸她的脑袋,牛气哄哄地说,“咱们是艺术生,考那么高分干什么,浪费!” 云雾来知道爸爸是担心她压力过大才故作轻松,她笑着点头。 上午考了语文和数学,云雾来的自我感觉都还不错,但是嘉蓝的学生个个是考神,所以她心里还是没底。 她和在别的考场考试的仇雨集合,两个姑娘一起走在教学楼去往食堂的路上,不像别的同学都在校对数学答案。 按照上礼拜的约定,俩人这次吃饭的目的不若平时单纯。 云雾来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打探风声。 两个男生身高出众,人群中很显眼,跟她们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大约三米。 对视的瞬间,祝凯旋转过头和傅行此聊起了天。 云雾来扭回头小声跟仇雨报告:“他们就在身后,离我们很近。” 照理来说,男生个子高腿长,走得也比她们快,应该很快就会超过她们。 但是云雾来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祝凯旋傅行此和她们之间间隔的距离还是维持着原样,几乎没有变动。 两拨不同行的人行走的时候,除非刻意控制速度,不然不太可能一直维持原距离,因为每个人的走路速度都是不一样的。 这下,云雾来更确定了。 在种种确凿的证据面前,仇雨慌得不行,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去二楼吃饭吧。” “为什么啊?”云雾来不解。 仇雨把自己的想法捋清了:“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跟祝凯旋这样的男生扯上情感羁绊,几乎没有女生可以做到独善其身,拍着胸脯说自己会全然无动于衷,而是势必会受到巨大影响,不管她最初对他是否有意。 她只是一个除了学习之外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女生,简单平凡的生活遭受不起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无法风平浪静地容下他的喜欢。 她只想好好学习。 “而且,我喜欢的是傅行此呀。”仇雨凑到云雾来耳边小声说,“如果祝凯旋真的……那也太尴尬了吧。” 在仇雨的坚持下,两人没上三楼,从二楼楼梯口拐进了二楼食堂。 “雾来,谢谢。”仇雨松了一口气,持续了一路的浑身不自在终于消失了。 回到“本命”食堂,俩人挑了个人少的窗口,半并排着排起了队,聊起了上午的考试。 云雾来:“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什么?” 仇雨说:“a。” 云雾来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我选了c,本来是想选a来着的。” “我不一定对啊,说不定c才是正确答案。”仇雨安慰她,然后问起了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道大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云雾来刚想说自己的答案,却见一只手从她头顶上方横了出来,在仇雨面打了个响指。 两个姑娘僵硬地对视一眼。 事态的发展,已经严重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事实摆在眼前,仇雨不信也得信,她尽力让自己保持淡定,转过身往后望去。 她们背后,不是祝凯旋和傅行此又是谁。 祝凯旋神态自然,言笑晏晏地问道:“今天怎么跑到二楼来吃饭了?” 仇雨说话都不太利索,没好意思反问他为什么也跑下来二楼,干笑道:“我们……以前就是吃二楼的,之前吊扇掉下来维修,才去三楼吃的。” “哦。”祝凯旋点头,跟她攀起了家常,“二楼的饭菜好吃吗,我没吃过。” 仇雨点头:“还好。” 祝凯旋笑道:“那以后又准备回归二楼了吗?”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她们来二楼,他也就来二楼。仇雨头皮发麻,几乎不能直视他的眼睛,胡乱点了下头:“看情况吧,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几句寒暄过后,仇雨如蒙特赦,忙不迭地转回了头。 云雾来用拳头小幅度敲了一下她的腿。 仇雨回敲。 这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学校三个食堂里面,三楼食堂的环境最好,价格最为昂贵,差不多是一楼的两倍,二楼的一点五倍,所以相对来说人也最少,二楼的排队队伍明显比三楼要长许多,傅行此排了一会,有点不耐烦地埋怨道:“这么多人,干嘛来二楼啊。” 祝凯旋有个表哥就在嘉蓝读高三,给他传授过不少嘉蓝的生存之道,所以打一开学,他和傅行此压根就没去过一楼二楼。 “吃腻了,换点新口味。”祝凯旋说。 两个女生更僵硬地对视一眼。 打完饭,云雾来和仇雨端着餐盘离开了,仇雨低着头,完全没敢看祝凯旋。 云雾来心里没鬼,所以大大方方看了一眼。 傅行此先打的饭,等他打饭的过程中,祝凯旋回头了,正好看的是她们离去的方向。 如果云雾来没有猜错,祝凯旋是在看她们要坐到哪里去,待会好挑个临近的位置坐。 一切都挺说的通的,唯一前后矛盾的,是他落落大方的态度,明明上礼拜五放学那会被她抓包的时候,他的慌乱很明显,那时她还感慨,没想到他这样的男生居然这么纯情的么。 但到了今天,他找仇雨聊天的架势分明就是个情场老手,全程把控着节奏和气场,哪有半分的腼腆可言。 “怎么样?”云雾来端着餐盘在仇雨面前坐下来,“我没有胡说吧?” “我不知道……”仇雨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说,“我真的快被他吓死了。” 到了这个年纪,每个女生多多少少都对爱情有过一定的幻想,那个他一定是帅帅的高高的,有全世界最英俊的侧脸。 仇雨的心乱作一团,一方面是对生活偏离既定轨道的本能排斥,但另一方面,也有青春酸酸甜甜的慌乱味道从中见缝插针地蔓延开来。 云雾来正对着打饭窗口的方向,非常直观地看到祝凯旋跟傅行此一人单手端了个餐盘从队伍中走出来,打饭窗口在食堂中央,左右两侧和正对面都有座位,但祝凯旋目的明确,直接往左边,也就是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目光在左边坐着的人群中游离,并很快锁定了她。 找到她以后,祝凯旋就不再四处张望了,专心跟傅行此说起了话,但脚步是冲着她们的方向来的。 “他们过来了。”云雾来提前给仇雨打预防针,“他很有可能会坐到我们旁边来。” 仇雨不敢回头:“不是吧?” 还好,祝凯旋还不算太过分,在她们后面那排坐了下来,没有平行正对,稍稍留了个角度。 傅行此背对她们,祝凯旋正对她们。 云雾来刚好可以和他面对面互相看到。 一顿饭相安无事地吃完,祝凯旋貌似打算慢慢收网,没想急于求成,两个男生很快吃完饭一起站了起来,路过她们这桌,他停下来,简单跟仇雨打了个招呼:“我们先走了。” 仇雨嘴里还含着饭,没好意思说话,只点了点头。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云雾来跟仇雨闲谈:“你觉得傅行此更好看?” “也不是谁更好看的问题,他们都挺好看的。”他们走后,仇雨浑身放松下来,终于可以正常聊天了,“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傅行此的长相,冷冷的,酷酷的。” 说完自己的感想,仇雨问云雾来的看法:“你呢?” 云雾来把视线收回来,用筷子戳了两下饭:“差不多,我分不出来。” 其实从第一眼开始,她就是更喜欢祝凯旋的,他的那双桃花眼太加分了,第一次对视的时候,她只能用惊艳来形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跟仇雨说实话。 可能是出于避嫌吧。 仇雨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笑着摇了摇头,用看小孩的眼神说:“算了,你还小,没开窍呢。” 云雾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没说话。 她虽然比同龄人早读两年,但是心思并不比同龄人幼稚,读书这么多年,不管是学习还是相处,她和同班同学从来没有什么明显的代沟。 而且她是一月一号出生的,严格来说只比同班同学小一两岁,等过了公历新年,她就满14了,也不小了吧。 傅行此在二楼的第一餐一共点了两荤一素一汤,除了那碗玉米排骨汤,剩下的菜品全部宣告踩雷,他不肯讲究,整顿饭下来没动几下筷子,出了食堂就拐进了小卖部,打算再买些东西垫肚子。 穿梭在学校超市的人头攒动中,傅行此有些不耐烦,想到跑来挤小卖部全拜祝凯旋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来二楼吃饭所赐,他提前声明:“明天回三楼吃饭。” 路过饮料架,祝凯旋拿过一瓶可口可乐:“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傅行此无法理解好友的脑回路,他评价二楼,“又挤又难吃。” “还好吧。”祝凯旋说,“我点的就还可以啊。” 他是根据云雾来的菜单一模一样点的菜,味道并不比三楼的差——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学校食堂,三楼的饭菜也并不怎么好吃。 “明天去三楼。”傅行此不想跟他废话。 祝凯旋还是那句话:“看情况。” 傅行此猫下腰,看起了架子上仅剩的几个饭团,他把饭团翻过来看包装上面的口味,漫不经心地说:“还去二楼那你自己去吃吧,我去三楼了。” 祝凯旋说:“不行。” 闻言,傅行此没心思挑饭团了,放下东西回头审视好友:“祝凯旋,我说你什么毛病?” 换了以前,他都这么说了,祝凯旋肯定就妥协乖乖去三楼了。 祝凯旋:“……” 傅行此看着他,一语道破天机:“你他妈,不会是看上哪个女的了吧?” 祝凯旋:“……” 看祝凯旋这幅样子,毕竟第四年当哥们了,傅行此哪里还会不明白,根据近日来的种种迹象,他快速将目标筛选缩小至云雾来和仇雨两个身上,好笑道:“许旭班里的?哪个啊?” 经过中午短暂的修整,下午继续考试,跟上午一样,也是两门。 高一一共有八门主课,明天还有一整天。 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考试,学生们都有些精神不济,回到教室,通校生们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住校生也准备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寝室整理下内务。 考试期间各科老师都没有布置作业,应登颖不放心通校生们回家以后的复习状态,她监考完火急火燎来到高一九班教室门口,拍了拍手,制止众人离开教室:“都停一下,今天通校生都别走了,留下来参加晚自习。” 通校生们虽然有点怨言,但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大部分人都没有异议。 许旭把手高高举了起来。 应登颖看见他就头疼:“许旭,什么事?” 许旭吊儿郎当地说:“老师,我请假,我晚上要去作客。” 应登颖心下不满,但是也不想跟借读生多计较什么,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但任凭谁都能听出她的敷衍。 “好了,快点去食堂吃个饭,准备晚自习。”应登颖转身走出了教室。 “雾来,可是你今天是不是有美术课啊?”仇雨小声问云雾来。 “对。” 云雾来每周两节美术课,一节在周一放学后,一节在周六下午,分别在两位不同的老师那边上不同类型的课,两位老师是锦城最出名的两所艺术学院的知名教授,单节课的课时费都超过一千元,没有提前说明的话,是不允许请假的,原则上来说,不上课也得照付课时费。 仇雨不禁为她担忧:“那你还上晚自习吗,应老师好凶,你去请假估计估计要被她凶。” “不上。”云雾来快速收拾好书包,“今天的课一千五百块钱一节呢。” 学艺术是条金钱堆砌的路,父母对云雾来美术上的投资很大方,但一千五百块钱对普通的小康之家来说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艺考不像数学题一板一眼有标准答案,它的成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评分老师的自身审美,所以艺考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这个时候,门路就显得格外重要,去知名艺术学院的教授手下上课,就是门路。 自从上了高中,在确定云雾来铁了心要走艺术这条路以后,云家便狠下了心,拖了点关系让云雾来开始上这些课。 跟仇雨道了别,云雾来背上书包追了出去,叫道:“应老师。” 应登颖闻声回头,看到云雾来背着书包,顿时脸就沉下来了。 云雾来视若无睹:“应老师,我晚上有美术课,今天晚自习想请假。” “明天还有一天考试,你知道吗?”应登颖语气很差。 “我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才知道今天要上完自习,美术课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没法请假。”云雾来很认真地看着应登颖。 应登颖顿了一下,脸色更黑了,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就算今天不上晚自习,你也应该看在明天考试的份上回家好好学习而不是去上美术课吧?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是学生,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业余爱好要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进行。本来我们班就是借读生最多的,” 每个班都有一到两个借读生,被分到两个借读生的班级不在少数,到了应登颖口中,就变成她的班最多了:“还多了你一个艺术生,分出去一个祝凯旋,难道要我们班的平均分垫底吗?” “不好意思,应老师。”云雾来语气平和,但是寸步不让,“以后月考我会记得提前跟美术老师打招呼,但是今天事发突然,我没法请假。” 应登颖质问:“你画画以后能当饭吃吗?” 她对画画的了解少之又少,以为学美术的唯一出路就算是当画家,可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成功当上画家? 云雾来从善如流:“能的。” 她的语气自信笃定,但是在应登颖眼里,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应登颖被气笑了,她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轻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云雾来眨了两下眼睛,脸上带了点孩童般的天真和懵懂,似是完全没有听出应登颖是在反讽:“那,老师你是同意我不上晚自习了吗?” 应登颖:“……” “谢谢老师。”云雾来笑。 成功从应登颖那边请到假,云雾来匆匆下了楼。 一转过身,她脸上的那种天真和懵懂就消失了,隐隐散发出一阵戾气,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应登颖那点尖酸刻薄的言下之意。 她就是故意气应登颖的。 没完没了了还,真当她好欺负呢? 下到一楼,她在楼梯口看到了从教室出来的祝凯旋和傅行此。 她和他们对视一眼,径直先行一步。 反正她和他们从来不打招呼,傅行此是个冷酷的男生,而祝凯旋也只和仇雨说话。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点傅行此的声音,像是在起哄。 云雾来懂傅行此为何起哄,毕竟她在学校和仇雨形影不离,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仇雨的形象代言人。 她现在心情很差,不想理会与她无关的事情。 出了校门,云雾来沿着长满藤蔓的围墙走了大概两百米,来到了公交车站,准备坐公交车去教授家里。 锦城九月底的傍晚依然炎热,橙红色夕阳斜斜地照射下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百无聊赖地在站台台阶上研磨着脚尖,偶尔抬头看看公交车有没有来。 少年清朗的说笑声渐渐近了。 云雾来转过头看了一眼,是祝凯旋和傅行此过来了。 她没在意,扭回头。 结果他们两个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停下来之后,就不说话了。 公交车迟迟不来,闲来无事,背后一直很安静,安静得过分,云雾来有点小好奇,不知道他俩还在不在身后。 但又怕回头会很奇怪,于是竖起耳朵仔细辨认。 一直到车来,她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所以大概是走了吧。 上到公交车的时候,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公交卡,一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刚好跟身后的祝凯旋视线相撞。 傅行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剩他一个人,他其中一只腿已经跨上了公交车。 这下轮到云雾来有种被现场抓包的尴尬了。 她沉默一秒,佯装无事发生,回过了头。 刷了公交卡,她往后面走了下去,车上只有两个空位,本站上车的学生不少,她怕晚了就没座位了。 刚走出两步,被一个路人叫住了,对方拿了张20块跟她商量:“你好同学,我没有带零钞,可以跟你换下钱吗?” 云雾来也没有零钞,她帮对方把卡刷了:“不用还我了。” “谢谢,谢谢你啊。”对方一个劲道谢。 就是这么一个转身的时间,仅剩的两个空位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云雾来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座位被人占领,心中一阵哀怨,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不客气。” 没有位置坐,她只得就近找了个空地,抓住扶手站好。 余光注意到祝凯旋一直站在投币口,车都起步了,他还是没动。 云雾来看过去。 少年站在投币机前,拎了张红色的百元大钞,面上满是尴尬。 他也没有零钞。 祝凯旋看看云雾来,又看看手里的红钞,欲言又止。 就在云雾来认命,打算过去第二次帮人刷下公交卡的时候,只见祝凯旋手一松,那一百块就掉进了投币口。 云雾来:“……” 他真有钱。 投了币,祝凯旋一路扶着扶手走下来,站到了她身边不远的位置,他个子高,抓的是吊环。 背后有人不太确定地叫到:“云雾来?” 云雾来和祝凯旋同时回头望去。 是云雾来的小学同学,她惊喜道:“真的是你诶,你长高好多,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好久不见啊,小悦。”云雾来笑着打招呼。 跟小学同学攀谈一会,云雾来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刚才小悦叫她的时候,祝凯旋的反应貌似是认得她名字的。 他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看来,他为了追仇雨,还挺用心的嘛。 85、第 85 章 【上章结尾有重要改动,章节出现【修】之前看的读者建议删除缓存重看】 嘉蓝差不多算是处在锦城市区和郊区的分界线上, 往北是市区, 往南则慢慢靠近郊区。 公交车往南, 老师家在这趟公交车的底站, 大约有半小时车程。 “雾来,你这是要去哪啊?”小悦问,“我记得你家在振宁吧?” 振宁是锦城的城镇之一。 云雾来说:“嗯,我去上素描课。” 小悦点头:“噢噢, 对, 记起来你是学画画的了。” “是呀。” 小悦:“你高中还在继续学呀, 准备当艺考生吗?” 云雾来:“是的。” “好幸福, 文化课随便上一下就行了。”小悦由衷羡慕道,“我也想当艺术生,可惜没那个天赋。” 艺术生的文化分要求比较低,学生群体的作风也确实比普通学生乱一些,所以很多人都会有一种艺术生不好好学习的印象。 云雾来表示不服,明明自己小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 怎么到别人嘴里就变成文化课随便上一下就行了。 她从来不随便。 而且祝凯旋也在旁边听着, 他该不会就以为她就是个混日子的差生了吧?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较真未免有点奇怪, 所以最终, 云雾来选择干笑一下, 说:“也要学的。” 云雾来和小悦从前读小学的时候就只是普通同学,更别提三年多没见,感情更是淡薄, 把基本的问候说完之后,双方很快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小悦寻了个借口往车厢后面走去,走前客套道:“下次有机会一起出来玩啊。” 社交礼仪典型的空头支票。 云雾来笑着点头:“好啊。” 小悦走开以后,云雾来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尬聊了。 闲来无事,她从书包侧边小袋里取出ipod,耳机线绕在一起,她又是单手,老半天都没解开,反而越缠越紧。 云雾来有点窘。 什么破耳机,能不能跟鞋带学学,走两步就散走两步就散。 这般腹诽完,她发现祝凯旋的其中一边鞋带刚好处于散着的状态。 “……”云雾来默默把ipod塞进校裤口袋。 建议耳机厂商和鞋带厂商互换一下制作材料,那就皆大欢喜了。 接下去就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倒退。 她几乎全程没有向左转过脑袋,因为祝凯旋就在她的左边。 她只能透过余光,看到他安静站在她身边,英俊的侧脸偶尔闪过她的眼底,清瘦的手臂向上抓住吊环,微微隆起青筋和肌肉的形状。 这会是下班高峰期,下一站正好地处工业园区,公交车停站以后,呼啦啦涌过来一大批下班的人群,车门一开,就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 “都往后走一走啊,走一走。”司机吆喝着,他指向祝凯旋,“新上车的注意一下,都把钱给这个小男孩,他刚才投钱投多了。” 司机大叔非常热心肠,不忍心祝凯旋坐趟公交车花100块钱,想尽力帮他挽回损失。 于是新上车的乘客里面除了刷公交卡的仍刷卡,剩下投币的那群都给他两个硬币,由前面的人群一个个地渡过来。 司机大叔尽职敬业地数着人数。 祝凯旋:“……” 他被迫接了一把硬币和一元纸币,干笑着冲司机大叔说:“不用了叔叔,谢谢你啊。” 司机大叔大手一挥:“别客气,待会拿着钱去买点好吃的。爸妈赚钱也不容易。” 祝凯旋:“……” 老祝赚钱还挺容易的其实。 他拒绝了两遍,司机大叔还是坚持,周围的人群也都纷纷劝他拿着。 实在是盛情难却。 一旁还有热情的阿婆看他一手拿不下,还给了他一个小塑料袋,让他把钱都装进去。 祝凯旋:“……谢谢奶奶。” 云雾来低头,憋笑。 随着新上车乘客的到来,整个车厢站立的人都被挤压着往后车门方向挪了一大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不少。 云雾来和他之间两分米左右的距离也缩短至半分米,几乎要贴在一起。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满满当当的公交车重新启步,加速度明显变慢。 车在加速减速和转弯,人也在行进过程中微微摇晃。 他们有的时候会碰到,校服布料微微摩擦,引发触感反馈。 云雾来感到稍许不自在。很奇怪,她以前坐公交车的时候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但今天神经却格外敏感。 主要是因为他们互相知道对方,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话,属于熟悉的陌生人,既不能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也不能真的就当对方不存在,这种关系最是微妙,对视和肢体接触都透着浓浓的尴尬。 等到下一站靠边停车,后门有人下车,空下来不少,云雾来顺势往旁边走了几步,他们中间很快就有人插了进来。 这下,别说是肢体接触,就连视线也被旁边的人挡住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又跟小悦站在一起了。 两人互相尬笑一下。 但是云雾来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在祝凯旋身边尴尬,她宁愿和老同学一起尴尬。 司机大叔再度热情地吆喝新上车的乘客把投币的钱渡给祝凯旋。 不得不说,锦城人民的民风实在是淳朴热情。 这一次祝凯旋不再反抗,云雾来听到他客客气气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一派和谐中,云雾来看到新上车的人中,有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中年男人从一个女人松垮垮的口袋中摸走了手机,手法极为娴熟,显然是惯犯。 女人还在跟同伴有说有笑,对自己的失窃毫无知觉。 云雾来从前只听说过有人专门在公交车上偷手机,没想到这次居然亲眼目睹了。 反应过来以后,她想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女人。 结果小偷也注意到她了,三白眼冲她狠狠一瞪,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云雾来一下子就想到新闻里那些被小偷打击报复的见义勇为人士,她犹豫了,她不过是一个未满14岁的小姑娘,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她还没有伟大到愿意为了陌生人的手机背负人身危险的地步。 可她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偷得逞吗? 正在犹豫,祝凯旋突然厉声说了一句:“你干什么?” 引得全车人都看过去。 云雾来也探头冲他望去。 祝凯旋侧面对着她,正目光不善地紧盯着小偷,说:“拿出来。” 他虽然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居高临下散发出的气场已经很有压迫性,小偷明显有点犯怵,但还是嘴硬道:“什么啊?” “你偷了她的手机。”祝凯下巴朝被偷了手机的女人点了点,说,“还给她。” 女人后知后觉地往自己口袋中一模,摸了个空,登时惊叫道:“我手机不见了!” “关我什么事?”小偷不肯承认。 祝凯旋毫不相让,一字一句地说:“她的手机就在你右手口袋中,还给她。” 小偷恼羞成怒地冲祝凯旋耍狠:“你少多管闲事。” 祝凯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还给她,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小偷被他抓得很疼,不禁龇牙咧嘴地踮起脚尖。 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站出来了,大家的正义感纷纷被激活了,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也喝道:“还不快点还给别人,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偏要偷东西。” “就是,公交车上都有监控的。”给祝凯旋递塑料袋的奶奶说。 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中,小偷没辙了,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随手往地上一扔,然后甩开祝凯旋的手,挤开人群,趁后门还没关,一溜烟蹿了下去,跑远了。 “哎呀让他跑了。”有人愤愤不平,“就应该把他送进警察局!年纪轻轻不务正业,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不管怎么说,女人的手机失而复得,她感激地冲祝凯旋道谢:“小弟弟,真的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手机被偷了。” 每个嘉蓝学生的胸口都别了校徽,上面有班级和姓名。 女人凑近看,打算去嘉蓝表扬一下嘉蓝学子的见义勇为:“你是嘉蓝中学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不用,举手之劳。”制止了小偷,祝凯旋身上那种压迫行极强的气场尽数收回,他捂住胸口挡住校徽,然后把校徽解了下来,塞进口袋。 他坚持不肯告知自己的名字,几个回合下来,女人只得放弃,接连又给他到了几声谢。 塑料袋奶奶竖起大拇指:“嘉蓝中学的小孩子读书都老好了,人也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善良正义,哎呀真不愧是嘉蓝中学的学生。” 一车的赞扬。 在众人的夸赞中,祝凯旋并不显拘谨和难为情,相反,他极为泰然自若,脸不红心不跳,笑着回应了大家:“应该的,你们也出了很多力。” 云雾来设身处地,如果她是他,她大概已经在众人的注视和夸奖下尴尬而亡了。 小悦凑近她,小声道:“这你们学校的吗。” “嗯。”云雾来应。 “我的妈,他好帅啊。”小悦难掩激动,“当你们学校的女生也太幸福了吧,有这么养眼的校草可以看。” 校草? 说到校草,云雾来想起点事来。 人人网有每个学校的校花校草评选榜,班里男同学不顾她的拒绝,一呼百应,热情地把她投上了校花榜的前十,其中前几位的都是高二高三的学姐,有从前的票数基础在,没那么容易超越。 至于校草榜,自他们这届上来,祝凯旋好傅行此在全校女生的支持下,势不可挡地超越高二高三的学长冲到了第一第二,不过第一第二没有定数,两人轮着来,主要看谁家粉丝更给力。 公交车照常停停走走,每一站新上车的人都会在老乘客的提醒下,把钱递给祝凯旋,云雾来大致数算了一下,一共有四十几个人次,差不多帮祝凯旋把损失都给挽回了。 到后面,小悦也下车了,临近底站,车渐渐空了下来。 到倒数第二站的时候,一大波人下了车,有空位了。 云雾来跺跺疲劳的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车上只剩下七八个人,其中包括祝凯旋。 他家住那边?云雾来不禁狐疑。 她记得老师家那一站周围都是老小区,地段也不是太好,根据这段日子以来她对祝凯旋的了解,包括刚才他往投币机扔一百块的豪迈行为,他家应该挺有钱的,没想到住的那么偏。 不过老师也挺有钱的,六十分钟就能尽赚一千五百大洋,还不是住在那边。 可能人家就喜欢郊区的新鲜空气,还不堵车。 过了六七分钟,底站到达,除了司机和祝凯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云雾来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临下车之际,她听到司机问祝凯旋:“同学,你哪里下?” 祝凯旋说:“下一站。” 云雾来心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司机也有点懵:“可这是底站啊。” 再后面的对话云雾来就没听到了,她下车走了一会,进老师家小区之前,到底没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公交车已经掉头开走了。 她看到祝凯旋在一个摆菜摊的老爷爷面前弯下腰来,把手中的那袋硬币递了过去。 这个老爷爷她也有印象,第一次来老师家的时候,是爸爸送她来的,老爷爷穿得很旧,瞎了一只眼睛,坐在路边卖菜,爸爸过去攀谈了几句,得知老爷爷没了老伴,两个儿子互相推诿责任,谁都不肯赡养他,他就自己出来卖点菜,补贴家用。 老爷爷面对祝凯旋递来的钱,摆手说了什么,但祝凯旋坚持把手里的钱给了老爷爷,然后掉头就走。 老爷爷手忙脚乱地把摊位上所有的菜都收拾起来,一边蹒跚着追上去,一边把菜都装进袋子里。 祝凯旋推脱一会,最终在老爷爷的坚持下收下了所有菜。 看着这一幕,云雾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在他看过来之前,她率先转过身,走进了小区。 祝凯旋拎着两袋青菜站在路边,半晌,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 放学以后看云雾来在路边,一时冲动,让傅行此先回去了,自己跟着她上了车。 没别的,他想跟她待一会。 虽然没能知道她家在哪,不过这一路上倒也收获颇丰,比如知道了她是个美术生,知道她准备艺考,知道她会坐k729号公交车到底站来上美术课。 在那之前,他只知道她叫云雾来,是高一九班的学生。 甚至就连名字,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许旭不太说她,每次好不容易说起了,也从来不说她的名字,永远都是“我们班班花”或者“我们班仙女”。 直到许旭说起班里男生把她投进了嘉蓝校园榜前十,他这才在榜上知道了她叫什么,用的还是排除法——她是榜单前十里面唯一一个没用自己头像当头像的女生。 云雾来,又是云又是雾的,确实没辜负他们班男生给她起的绰号。 彼时,滴滴打车尚未问世,他只能在路边等出租车出现。 这里比较偏僻,很少有出租车往来,好不容易有一辆过来,还是载客状态。 司机想做门顺风车生意,摇下车窗问道:“去哪?” 祝凯旋报了地址。 司机漫天要价:“80。” 祝凯旋不缺钱,但他不喜欢被当冤大头,于是一口拒绝了对方:“不去。” “70,70去吧?这里很少有出租车的。”司机给他降了一点友情价,“你不上,待会都打不到车。” 祝凯旋直视前方,不给眼神,不为所动。 司机一气之下就走了。 祝凯旋又站了十来分钟,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没见招,不禁有点后悔了。 邓华风打电话过来:“你怎么还没回来,跟行此在一块?” 祝凯旋不能跟老妈实话实话,随口应道:“嗯。” “那你还回来吃饭吗?”邓华风问。 祝凯旋说:“不回。” “那你别太晚回来啊。”邓华风对儿子采取放养政策,听祝凯旋如是说,她稍微叮嘱几句,就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等不到出租车,祝凯旋只得又走回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回家。 他把所有的零钱都给了卖菜的老爷爷,这会身上又只剩下百元大钞了,他也懒得再去旁边店铺换了,直接又扔了一张进投币口。 “诶诶诶……”司机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红钞落下去,跟之前的司机一样,给了同样的解决方法,“那待会有人上车我让他们都把钱给你。” 后面再有人上来,祝凯旋不想再拿一大堆硬币,给拒绝了。 这回不像之前那样,之前人传人地把钱递到他面前,实在是不方便再还回去。 见他态度坚决,司机大叔嘟囔了一句“钱真多”,由着他去了。 路上,傅行此发来问候的短信:汇报一下你的战果。 祝凯旋拍了旁边位置上摆着的两袋青菜,回:颇丰。 傅行此:??? 祝凯旋答非所问:吃饭没,没吃一会出来陪我吃饭。 他得在外面消磨会时间才能回家。 傅行此已经吃过饭了,不过等祝凯旋回来,傅行此还是陪着一起到外面吃了点东西,他是抱着傅明灼出来的,傅明灼才13个月大,大概从五个月开始,她开始认人,没有父母,傅行此是最亲的人,所以她很缠哥哥,每天早上傅行此上学,她都要嚎啕大哭好一阵。 这会不是上学,傅行此不忍傅明灼在家哭得昏天暗地,就把她给一起带出来了,傅明灼出生后,这是他的常态,除了上学,他几乎去哪都带着妹妹。 “灼灼。”祝凯旋抱过傅明灼逗了她几句,把傅明灼逗得咯咯直笑。 “叫我一声。” “阿凯。”傅明灼早就会说话了,不肯喊祝凯旋哥哥,跟着傅行此叫他“阿凯”。 “没大没小。”他笑着把傅明灼还回去,感慨,“小孩子长得真快,几天不见又大了不少。” 傅行此把妹妹抱回来,问祝凯旋:“你这袋菜怎么回事?” 祝凯旋把青菜的来历简单跟傅行此说了一下。 “……”傅行此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所以你干嘛不问她借两块钱?” 祝凯旋本来是想问她借的,谁让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先问她借了,他被杀得措手不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没好意思在问她借一次,不过把钱扔进去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无论如何都应该问她借的,借了钱,不管她说要不要还,下次他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跟她说话了。 可惜为时已晚。 在她面前,他的脑子转得不够快。 菜上来了,傅行此看着祝凯旋大快朵颐,问:“后悔陪我转到四班了吧?” 如果祝凯旋没有转班,他和云雾来就是同班同学。 近水楼台,不知道比现在方便多少。 “后悔什么。”祝凯旋抬起头来,清俊的脸上满是意气奋发的自负,“距离产生美感。你看她十年后进不进我家户口本。” 八字没一撇呢,就琢磨着把人弄到一个户口本里了,傅行此笑到捶桌。 吃过晚饭,俩人各回各家。 邓华风看着儿子拎了两袋青菜回来,傻眼了。 “我看路边卖菜的老爷爷很可怜。”祝凯旋说。 邓华风接过袋子看了看,青菜青翠欲滴,叶片新鲜,一看就是农家自种,刚摘下来不久。 邓华风一直都知道,她的儿子很善良。 看路边老伯可怜,他会买下所有青菜。 不放心丧母不久、并同一时间等同失去父亲的傅行此,所以主动转班到四班,想尽自己所能给傅行此安慰和陪伴。 男孩子的友情哪里至于这么黏糊,俩人初中时代就不是同一个班级,分班读书完全不存在任何不适应。 邓华风二话不说答应帮祝凯旋转班也正是因为如此,并不是因为她溺爱儿子,而是出于一个母亲爱吾幼及人之幼的慈悲和怜悯。 看着儿子,邓华风心里有点感动,她摸摸祝凯旋的脑袋:“乖儿子。” 祝凯旋早就长高了,她得垫脚才能摸到他的脑袋。 祝凯旋却已经不适应这样亲昵的接触,躲闪开去:“又肉麻什么。” 云雾来在老师家吃了晚饭,然后上完课,云和光来接她回家。 到家差不多是晚上九点了。 “回来啦?”苏菀替他们开了门,催促云雾来道,“快点写作业,别磨蹭了,不然你今天晚上不用睡了。” 云雾来说:“今天月考,没有作业。” “那你复习一会,早点睡觉。”听到没有作业,苏菀松了一口气。 云雾来满口答应,到储物间摸了一瓶牛奶和一包饼干,一边吃一边回了房间。 “小孩做派。”苏菀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云和光说:“她本来就还是个小孩嘛。” 回到房间,云雾来放下书包和画包,拿了本明天要考的书出来,一边吃饼干,一边复习要点。 在台灯温柔的光下,她突然想起了今天傍晚的种种。 他穿着校服帅气阳光的模样。 他投一百块进投币口,有点虎里虎气。 喝止小偷的时候很勇敢,气势逼人,大义凛然。 还有她最后看到的那一眼,他拎着满满两袋用廉价绿塑料袋装的青菜站在路边,一点也不显掉价,说不出的好看和干净。 在即将落尽的夕阳下,他好像在闪闪发光。 她登上人人网,进到校花校草榜,给他投了一票。 86、第 86 章 第二天还有考试,云雾来原想早点睡觉, 养精蓄锐, 但是应登颖那些刺耳的话在耳边挥之不散, 她越想越不服气, 掀开被子又从床上爬起来了,来到书桌前点亮台灯开始看书。 苏菀半夜起来上厕所,透过云雾来房门下的缝隙望见里头亮着灯,她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时钟, 这会已经是半夜一点多。 她敲了两下门, 推门而入。 云雾来听到声音, 暂停写字的笔, 回头看母亲。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苏菀不由分说,替云雾来把书给合了起来,然后去拉女儿起来,“不许看书了,快点去睡觉。” “我睡不着。”云雾来说。 苏菀叹了一口气,停止拉她, 跟她谈起了心:“雾来, 在嘉蓝读书压力非常大吗?” 云雾来很诚实地回答道:“嗯, 整个学校全部是学霸。” “可你是艺术生, 不需要和他们同一标准。选择走画画这条路, 就势必要接受自己没法一心一意投身学习,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完全可以适当降低对自己的要求。” “嗯。”云雾来说, “我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所以我现在还在努力耕耘呀。” 她条缕清晰,苏菀拿她没辙,只能从别的角度出发:“读书很重要,外在也很重要,你现在正是最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睡觉,是准备到此为止,不要长高了吗?” 云雾来被问住了。 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对外在完全不在意,她当然也不例外。她现在一米六出头点,虽说这个身高在南方已经达标了,但是多长几厘米总是好的,个子高的人自带气场,穿衣服也好看。 苏菀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坏笑着乘胜追击:“而且男孩子应该也比较喜欢瘦瘦高高的女生。” 云雾来没想到一向要求严格的妈妈居然会跟她开这种玩笑。到底年纪还小,头一回听到这种男生女生的话题,她的脸都有点红了,彻底妥协:“我知道啦,我现在就睡。” 苏菀帮她把书和文具装回书包,看着她爬到床上躺下,给她熄了灯:“晚安。” “晚安妈妈。”云雾来跟母亲道别。 房门关上,阻断了客厅的灯光,房间里变成一片漆黑。 回想着母亲的话,云雾来默默反驳,才不是呢,仇雨就不高,比她还矮一些,目测也就一米五七五八的身高。 祝凯旋还不是喜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后,她一愣。 停停停,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祝凯旋身上去。 他喜欢高的还是矮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云雾来着实克服了一点困难才成功将自己与床分离。 因为起晚了,坐公交车来不及,于是八点半才上班的老云同志不得不在妻子的勒令下提前起床,担任起司机的任务把女儿送去学校。 云和光没睡醒,一路上稍有些怨言:“乖女儿,以后别熬夜了啊,你看你这不是存心折腾你爹么,我本来还能再睡一个小时的。” 规定的最晚到校时间是七点,云雾来到学校门口是六点五十三分,嘉蓝挺大,从校门口到教室的路程不短,七分钟时间非常危险,她背上书包,打开车门就开始百米冲刺。 云和光嚷着“慢点”,无济于事,只看到女儿如同一只灵活的兔子,不一会就跑远了。 他笑着摇摇头,正要转动方向盘掉头,却看见副驾驶座位上,还放着云雾来的早餐。 这孩子,早饭都没拿。 云和光冲着女儿的背影喊道:“雾来!雾来!” 云雾来听到了,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去。 祝凯旋刚好从一辆出租车下来。 两人的视线有短暂的交汇。 云雾来极快地撇开视线,看向爸爸。 云和光举起早餐冲她晃:“你早饭没拿——” 说着,他就准备下车,把早饭给她送过去。 云雾来已经跑到校门口了,她目测了一下爸爸与她之间的距离,起码又要浪费半分钟。 应登颖很重视月考,保准一大早就到教室了。 学校的规定是七点到校,不过大部分班级都默认七点是到教室的时间,云雾来实在是不想被班主任揪到小辫子,不然保准又要遭到一顿奚落。 不争馒头争口气。 她在半秒钟之内完成了权衡利弊,挥了挥手,说了句也不知道老云听到没有的“不要了”,就转头重新往校园里面跑去。 “诶诶诶!”云和光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越来越远,知道追不上了,只好停了下来,他跺了一下脚,担忧地自言自语,“不吃早饭,一上午下来还不饿死了?” 他琢磨着,自己要不在传达室登记一下,然后把早饭给云雾来送进去。 正这时,一道男声在他身后叫他:“叔叔。” 云和光回头,看到一个极为英俊的男孩子,穿着跟云雾来一样的校服,面上是不卑不亢的浅浅笑意:“这是云雾来的早饭吗?” 云和光觉得男孩子很是面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一边搜查着记忆库,一边应道:“诶,对。” 男孩子冲他伸手:“我是她的同学,我帮您给她吧。” 那再好不过了,云和光忙不迭地把早饭递了过去,道谢:“噢噢,好啊,麻烦你了。” 男孩子接过,说:“不用客气。” 云和光心事解决,往回开了一段路,他终于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开学第一天他送云雾来来学校的时候看到的那两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之一吗? 上回只看了三分之一的侧面,这回近距离看到全脸了。 怎么说呢,是真的长得让他这种有女儿的家长很没有安全感。 祝凯旋进了校门,只看到云雾来背着书包在林荫道上飞奔,不一会就跑过拐角,消失在他的眼帘中。 他看了一眼时间,6点55了,他本来是不着急,反正一个月下来他把李光辉的脾气摸得透透的,李光辉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有点啰嗦但事实上心肠很软、很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的逗比老师,学生迟到了,最多落他几句不痛不痒的骂。 学校门口到点就会对迟到的学生进行班级扣分处理,所以他每天掐着点七点进校门口,然后就不着急了,慢吞吞晃去教室。 不过如果他要给云雾来送早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得加快点速度。 正在盘算着给她递早饭的时候要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跟她说什么话,毕竟是第一句话,不能草率,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热情的叫声:“阿凯。” 是许旭。 许旭满脸惺忪,顶了一头鸡窝草似的乱发,小跑几步追了上来。 “你今天挺早啊。”祝凯旋说。 许旭视学校规章制度如无物,往往到早自习快结束了才会来学校。 “还不是我们班那个应八婆。”许旭满脸不爽,“不久扣她几分考勤吗,那点分能当饭吃还是怎么样,居然威胁我再迟到就要去我家家访,真是把她闲的,更年期吧她。” 祝凯旋从许旭那边听说过不少关于应登颖的雷霆手段,这会愈发衬托出李光辉的可爱。 “幸亏我转到四班去了。” “是啊。”许旭叹了一口气,说,“还是你明智。” 有许旭在,祝凯旋的计划被迫打断,许旭这人不靠谱,他不想过早让许旭知道自己那点心思,免得闹大惹云雾来不高兴,只得耐下性子应付。 俩人说说笑笑地走到教学楼,大老远就能听到一片书声琅琅,从不同的教室传出来,编织成一道嘈杂但和谐的青春诗章。 高一四班的教室就在一楼,李光辉正背着手站在走廊上,从窗户外看班里学生,祝凯旋完全能够想象,同学们在李光辉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格外卖力读书的样子。 李光辉余光注意点有人,便扭头看了过来。 看到是祝凯旋,李光辉登时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说了句什么。 凭借着对李光辉的了解,祝凯旋判断出他说的是“真是不像话”。 许旭乐了,幸灾乐祸地拍拍祝凯旋的肩:“祝你好运。” 眼见一顿挨批免不了,没法脱身,祝凯旋只得把早饭给了许旭:“给你们班云雾来。” 许旭顿时精神了,双眼诧异地睁大片刻,待回味过来了,脸上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来,调侃道:“啧,祝少什么时候看上我们班仙女了?闷声不吭的,连哥们都没告诉。” “拉倒吧。”祝凯旋神色淡定,“早上她从她爸车上下来忘拿早餐,我刚好路过,顺手帮忙带一下。” 为了彻底撇清关系,他还加了一句“不用跟她说是我带的。” 他一派从容,眼神坚定,不像是撒谎,许旭这才消停了,拿上早饭上了楼。 祝凯旋慢吞吞走向李光辉。 李光辉恨铁不成钢:“平时也就算了,考试能不能上点心,你就非要晚到几分钟心里才舒坦?” 祝凯旋一米八几的个头比李光辉高出不少,低着头站在班主任面前任骂,这模样乖得李光辉是又好气又好笑,祝凯旋从来不会口出不逊不尊重老师,每次的认错态度都非常端正,但就是有错不改,下次还犯。 李光辉批评了他几句,假装板起脸,给他放了行:“进去吧,抓紧时间背书,这回要是没考好,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祝凯旋笑眯眯:“谢谢老师。” 坐到座位上,他的笑脸有点挂不住。 又错失一次跟云雾来说话的机会。 云雾来是踩着早自习铃声进的教室。 应登颖果然已经在了,正板着脸在班里巡逻,监督学生们复习。 看到云雾来掐着点到,应登颖立刻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云雾来装作没看到应登颖的目光一路把她从走廊送到座位坐下,快速从肩膀解下书包拿出了书,开始背书。 应登颖继续转悠。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许旭姗姗来迟,在教室门口停下来:“报告。” 云雾来一边背诵着政治要领,一边抬眸看去。 注意到许旭手里拎的东西,她的视线有点凝固。 好像跟她的早饭一样。 只此一眼,她收回视线,可能只是许旭跟她在同一家店买的。 应登颖对许旭的不满溢于言表。 许旭嬉皮笑脸:“我没有被扣分,七点前进的校门。” 应登颖面色稍缓,冷淡道:“进来吧。” 许旭的座位在第二组倒数第二排,云雾来的座位在第四组,也就是最靠里的那一组。 但许旭绕了个弯,来到四组,在全班的注视下,把早饭放到了她桌上。 还真是她的早餐。 云雾来把这袋早饭的来龙去脉捋清,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嚎叫着奔腾而过,她都不用看应登颖,都能感受到应登颖眼里的熊熊怒火。 应登颖压抑着火气,说道:“好了,都赶紧背书了,考不考试了还?” 早自习下课以后,各班开始着手准备去考场。 虽然这袋早饭令自己又在应登颖那边落了个坏印象,不过许旭毕竟也是好心,云雾来拿上文具袋和早饭,去考场之前跟许旭道了个谢:“谢谢。” “不用谢我。”许旭说,“是我哥们帮你拿进来的。” 云雾来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哥们,是祝凯旋吗? 但许旭没打算细说,她也不好追问,再度道了声“谢谢”之后,走开了。 结束上午的政治和物理两门考试,云雾来照常和仇雨一起去食堂吃饭。 祝凯旋和傅行此依然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从教学楼出口一直维持到食堂。 在食堂楼层的选择上,两个姑娘再度做了个试验,去了三楼。 祝凯旋他们就也上了三楼,而且与往常无二,排到了她们旁边那列,第一时间跟仇雨打了招呼。 后面入座也一样,不坐一块,但位置隔得很近。 吃饭过程中,云雾来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跟仇雨简单说了一下。 “他人是很好的,以前我们班里不管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仇雨倒没太意外,跟祝凯旋同窗三年,就算只是关系很淡的普通同学,大致总有些了解的,不过听到这种详细的事件,心里多少仍会感到敬佩,“他好正义,我看到小偷偷东西绝对不敢吭声,有些小偷报复心理很强的。” “有没有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云雾来打趣。 “一直很高大。”仇雨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傅行此更帅些。” 云雾来:“……” 她差点把“明明就是祝凯旋更帅”脱口而出。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觉得傅行此更好看呢? 难道是她滤镜太厚了?她不禁抬眸打量后面那排的两个男生。 祝凯旋正在跟傅行此说话,见她抬头,他朝她看过来了。 云雾来连忙重新低下头,佯装淡定地扒了一口饭。 没错啊,明明就是他更好看。 她客观公平地评价道。 月考成绩第二天上午就出来了,总表登在教务网,让各班同学自行查看。 班里一大半人一窝蜂围到了多媒体讲桌前。 云雾来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敢去看自己的成绩。 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体验,往常,她哪里需要担心自己在班里学校里的成绩排名,等着名列前茅被家长和老师表扬就行。 仇雨先去看的,看完脸几乎要耷拉在地上,她从班级第一落到了班级第八名,全校排名也落到了九十名左右。诚然在高手如云的嘉蓝,这个成绩已经不俗,但对仇雨来说,远远不达心理预期。 云雾来安慰了她几句,鼓起勇气去看了自己的成绩。 她的班级排名在31名,比中考成绩前进了八位。仍在下游,不过一口吃不成胖子,至少赶超了一批名正言顺的嘉蓝学生,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徐佳雨,这个仗着自己是名正言顺考进嘉蓝而在她面前优越感十足的她的同桌,位列本次班级的32名,名次刚好在她之后。 云雾来其实在电脑上看到徐佳雨的成绩了,但还是满脸无辜地问了一嘴:“佳雨,你考得怎么样啊?” 徐佳雨满脸尴尬,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雾来:爽。 她发现很多时候,她其实挺有当绿茶的潜质。 虽然,总体而言,这种当差生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完全颠覆了之前十年她对自己的定位。 应登颖也看到了成绩,闻讯前来,寒着脸叫走了仇雨。 下一节课上到一半,仇雨是红着眼睛回来的,显然在办公室哭了一场。 等到下课,云雾来回过头去,关心仇雨:“应老师骂你了吗?” “嗯。”仇雨落寞地点头,“她还让我爸妈今天傍晚来学校见她。” 云雾来暗自咋舌。栽在这样一个班主任手里,大家的日子真是过得如履薄冰。 “应老师坚持说我肯定是不够努力,我跟她说我全力以赴了,她怎么都不肯信我。”仇雨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好凶,一直说我肯定是被分心了。” 云雾来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给仇雨递纸巾,笨拙地说道:“一次考试不能说明什么,谁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下次好好考就是了啊。” 光荣榜中午就张贴出来了。 吃完饭,俩人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 傅行此依然高挂榜首,祝凯旋在第三。 仇雨在光荣榜前沉默一会,问出自己纠结了一个上午的问题:“雾来,你说我是不是被祝凯旋给影响了?” “啊?”云雾来懵了。 仇雨让说:“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分心,没法当做这件事情不存在,偶尔也会想。” “可你不是喜欢傅行此吗?”云雾来问。 仇雨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她长叹一口气:“可是不然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也不知道了……” 让应登颖劈头盖脸批评一顿,仇雨对自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病急乱投医要找到本次失败的问题所在。 入学成绩本就不是定数,多得是有人不适应高中的强度和新的学习氛围,成绩一落千丈,而且不少成绩优异的女孩子到了初高中会展现出自己在理科上的弱势。 比起以上这些更残酷的原因,仇雨更愿意承认自己是受感情影响。 应登颖对云雾来的进步十分满意,把她叫去办公室进行了表扬和鼓励。 “一个月的时间有这么大的进步不容易,是我们班对比入学成绩进步最多的人。”应登颖头一次对她这么温柔,面上满是笑容,连带着对她学习美术一事也宽容不少,“但不要松懈,要继续保持这个劲头,你不愿意放弃美术,我也不能强迫你,但你要自己控制好两者的平衡,还有……” 到这里,应登颖板起了脸:“我看你跟许旭是不是挺熟的?” 云雾来摇头:“没有。” “不熟他昨天怎么给你送早饭?”应登颖不相信她。 云雾来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 应登颖半信半疑:“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静下心学习,不要跟那样的学生扯上关系,你看他有半分读书的心思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他待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会学坏,对你的成绩有百害而无一利,知道吗?” 云雾来只得点头应下。 从办公室出来,她松了一口气。每次跟应登颖说话,她都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对付,实在是劳神又劳身。 第一次月考过后,众人投入新一轮的学习之中。 仇雨为了重新回到尖子生的行列,开始拼了命地学习,几乎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给安排上了。 云雾来身为她在学校关系最亲近的人,免不了深深被这种焦躁和勤勉感染,学习积极性空前高涨。不过她晚上不熬夜,为了长身体,十一点前一定上//床睡觉。 仇雨甚至舍不得花时间去食堂吃饭,大部分时候,俩人都是匆匆到小卖部买点饭团或者泡面,就带回教室充当午饭,一边吃一边看书。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十月底,嘉蓝即将迎来第二次月考。 月考前一天,云雾来说什么也要拉仇雨去食堂:“吃了一个月饭团,我真的快吐了。” 仇雨也快吐了,答应下来:“行,就当考前适当劳逸结合了。” 在食堂,她们遇到了久违的祝凯旋和傅行此。 看到她们的时候,祝凯旋眼前一亮表现得非常明显。 场景重演,排队的时候祝凯旋又排到她们后面了,而且第一时间跟仇雨打招呼:“hi。” 仇雨对接下来两天考试的惶恐和不安随着他这声“hi”,彻底爆发,她一阵心浮气躁,以至于她完全没法安心把饭吃完。 饭吃一半,她撂下了筷子,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不行,我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云雾来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冲两个男生走去,带着勇士准备就义般的决绝。 祝凯旋是面朝她们俩的,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仇雨过来了,他咽下嘴里的饭,等待她的到来。 仇雨在祝凯旋面前停下来。 俩人开始说话,食堂嘈杂,云雾来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看到仇雨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决绝,变成了诧异,最后是尴尬,祝凯旋则平静许多,除了最初那一下的诧异,几乎全程不露声色,哪怕到了最后也笑得很和煦。 仇雨满脸通红地回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哪里还待得下去,叫云雾来:“雾来,走吧。” 云雾来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配合地放下筷子,端上餐盘跟着她走了。 “他说什么?”走出三楼,云雾来问。 仇雨:“他说不喜欢我,是我们多想了。” “不会吧?”云雾来不相信。 “他说得很坚定……不像是假的。”仇雨捂住脸,低声尖叫,“真是丢死人了。” 云雾来蹙眉,还是对祝凯旋说的否认心存怀疑:“可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这样,不可能次次是巧合吧?” “我不知道,我完全懵了。”仇雨越想越丢人,跺着脚安慰自己,“管他呢,既然他说不是,那就最好了,省得我胡思乱想影响我学习。” 而食堂,两个男生看着两个女生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不见,面面相觑。 傅行此打破沉默:“所以搞了半天,她们看出来了,但是以为你喜欢的是仇雨?” 祝凯旋揉揉太阳穴,思考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傅行此:“你打算怎么办?” 祝凯旋 :“还能怎么办,赶紧让她知道真相。” 过了一会,他啼笑皆非地呢喃:“她什么脑回路。” 87、第 87 章 月考的考场是把全年段学生随机打乱后分配的。 到半下午的时候,应登颖让班长把每个人的准考证发了下来, 上面印了每个人的个人信息和考场信息。 “雾来。”仇雨戳戳云雾来的背, “你在哪个考场?” 云雾来拿过准考证, 看去。 高一四班。 她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张少年的脸。 “四班。”她回答仇雨, 并问道,“你呢?” 仇雨:“我在科技楼。” 平时每个班都有四十来号人,而考试的时候需要拉大座位间距,一个班只有三十几个位置, 多出来的那批人就会被排到科技楼的实验教室、阶梯教室之类的考场。 “啊, 那有点远。”云雾来说。 既然不在同一个考场, 就要约一下中午碰头的地点了, 仇雨说:“明天中午你在教学楼出口处等我下。” 云雾来说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暗号:“明天吃饭吗?” 照常理说来,考试期间总得吃好喝好。 可问题是,仇雨自作多情一场,要多丢脸就有多鬼脸,整件事情她压根不能回忆,一回忆就尬到脚趾蜷缩, 别说刨出个三室一厅了, 就是刨个白金汉宫都绰绰有余。 现在全世界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非祝凯旋和傅行此莫属。 仇雨纠结了, 询问云雾来的意见:“你想吃饭吗?” 云雾来点头, 但也补充:“但如果你不想吃的话也没关系。” “算了, 吃吧。”仇雨咬咬牙,“总不能吃三年小卖部。” 云雾来提议:“要不我们去吃一楼。”祝凯旋和傅行此从来不去一楼,隔墙有耳, 她不能说得太明显,模棱两可地说,“一楼应该没关系。” “好。”仇雨高兴了,“我们明天可以去早一点,尝一下一楼的砂锅。” 一楼的砂锅是名冠嘉蓝的美食,每天排队的队伍长得吓人,但是搞饥饿营销,限量出售。 两人开学那会也几次试图去吃过,但不是被长长的队伍劝退,就是排了半天被告知售罄,后来干脆就断了这个心思。 考试前夜,云雾来又有心理压力了,她没有起来看书,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辗转反侧许久,她睁开眼睛看天花板,漆黑的夜里,灯具的轮廓模糊不清。 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英雄不提当年勇,但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万分怀念从前,她以前哪里需要为了考试有半分心理压力啊。 在嘉蓝读书真是太累了。 晚上没睡好的后果就是早上又没能准时起来。 于是云和光同志只能再度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哈欠连天地把女儿送到学校。 云雾来感受到了来自父亲大人的深深的怨念。 下车前,她跟云和光撒娇:“谢谢爸爸,爱爸爸。” 在女儿的糖衣炮弹下,云和光毫无招架之力,连“明天早点起床自己来学校”都没舍得说出口。 云雾来在路上碰上了仇雨,仇雨昨晚也焦虑到失眠,这会同样睡眼惺忪。 “我梦到我这次考了班级第20名,应老师说要把我除名高一九班。”仇雨心有余悸地回忆起昨晚那场历历在目的梦境。 云雾来更卑微:“我要是能考第20名,我就高兴死了。” 两个姑娘一边走着,一边一起抱怨着学业的压力。 走进教学楼,正要上楼,旁边高一四班的教室门口探出个男生。 俩人宛如被按了暂停键,齐齐噤声。 祝凯旋是出来扔垃圾的,十月底的锦城已经凉下来了,早晨的温度很低,他穿着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上,衣领遮住他半个下巴,拉链一阵乱晃。 仇雨像只见了猫的老鼠,云雾来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身旁一阵凉风,仇雨已经蹿上了楼梯。 高一四班的垃圾桶既不在前门口,也不在后门口,在正中间,靠着栏杆那端,祝凯旋懒得多走那几步路,站在后门口,把没吃完的早饭连同袋子团成一团,对着垃圾桶做了两下虚动作以后,精准地把垃圾投了进去。 投完垃圾,他无意识地往楼梯方向看了一眼。 看到一道消失不见的幻影,还有一个云雾来。 俩人目光交汇不过零点几秒,云雾来就撇开了视线,从从容容地走上了楼梯。 仇雨满脸惊恐地在楼梯拐角处等她。 “你这个速度,不多报几个校运会项目可惜了。”云雾来调侃道,下周学校将举行运动会,她和仇雨都是象征性报了个短跑项目,还是看在体委求爷爷告奶奶的份上才参与的。 “吓死我了。”仇雨拍着胸脯,小声问,“他没看到我吧?” “应该没吧。”云雾来也不怎么确定。 仇雨重复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想到自己和祝凯旋还要同校近三年,见面根本避免不了,仇雨就很崩溃。 “安啦。”云雾来安慰她,“也不怪我们多想,谁让他自己做那么多让人误会的事。说真的,我还是不怎么相信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巧合,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停。”仇雨制止云雾来,“你别给我灌迷魂汤了,事实胜于雄辩。” 昨天晚上,仇雨也把这些日子以来跟祝凯旋的交集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很多场景确实过分刻意,用巧合解释太过牵强,可依照她跟祝凯旋初中三年同窗的了解,祝凯旋在人际关系方面游刃有余,绝对不是扭扭捏捏之人,如果真的对她有意思,不会否认得那般坚定,最开始的诧异更不像是装的。 反正她肯定是自作多情了一把。 教室里所有的桌椅都已经按照考场需求摆成了单人单桌,早自习过后,各班清空考场,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指定地点以后,纷纷前往考场。 云雾来和同桌徐佳雨都是高一四班的考场,徐佳雨本性不坏,就是有点小初时期优等生被家长和老师惯出来的优越感,直到上次月考被云雾来反超以后,徐佳雨终于不得不学会认清现实,对云雾来也尊重许多。 得饶人处且饶人,天天跟同桌剑拔弩张玩宫心计也累人,云雾来很大度地接过了代表和平的橄榄枝。 俩人的关系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就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既然在一个考场,就一块过去了。 每个班的教室门口都张贴了考生座位安排表,云雾来和徐佳雨一起在教室门口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分别入座。 云雾来的位置在靠走廊窗口那排,倒数第二个,徐佳雨在她旁边那列那列的最后一排。 一切都很平常。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云雾来注意到座位表上,傅行此就坐在自己身后。 不过也没什么,本来考场位置就是打乱随便坐的,谁跟谁都有可能成为前后桌。 她坐下来没多久,傅行此甩着一双湿漉漉的手进来教室,并径直往后门角落走来。 云雾来跟他也是熟悉的陌生人,总是见面,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从来没有过任何交流,不过对着傅行此,她的尴尬不若面对祝凯旋那般强烈。 但这一次,傅行此居然朝她笑了一下。 云雾来心下诧异,本着礼貌原则,也朝他笑了笑。 仅此而已,然后傅行此就在她身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没有别的交流。 傅行此是全校知名的人士,徐佳雨自然也知道他,能和校草近距离接触,她不免花痴一把,偷偷摸摸注视他入座,没错过他和云雾来互相用笑打招呼的一幕。 云雾来居然和傅行此认识,同桌两个月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还挺低调的。 好生羡慕。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点时间,考场里不允许带学习资料进来,所以大家无所事事,就近有认识的人就和认识的人聊天,没有认识的人就自己发呆。 徐佳雨看云雾来趴在桌上,不像有聊天欲望的样子,就没有凑过去热脸贴冷屁股,反正偷偷摸摸用余光看帅哥也挺惬意的。 时间差不多了,两位监考老师带着试卷进到教室,教室里的嘈杂声稀稀落落地小了下去。 云雾来直起身来,开始从笔袋里掏文具。 然后徐佳雨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傅行此用笔尖戳了戳云雾来的背,问道:“有多余的水笔吗,我的水笔不出墨了。” 云雾来带了两支水笔过来,闻言,爽快地借了他一支。 傅行此接过:“谢谢。”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没什么。 重点是徐佳雨发现,傅行此借了云雾来的笔以后,并没有用云雾来的笔。 等考试开始,傅行此把云雾来的笔放进了抽屉,全程用他自己的笔答的题。 语文考试跟下一门数学考试中间只有短暂的15分钟休息时间,所以大部分学生都不回自己教室,上个厕所,眺望一下远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数学考试结束,傅行此把笔还给了云雾来,再度道谢。 徐佳雨先前察觉到蛛丝马迹,所以这会格外仔细,她再度发现一个惊天秘密:傅行此还云雾来的是他自己的笔,她的那支,他占为己有。 两支水笔是一样的牌子,云雾来没有发现端倪,说了句“不用谢”就收回了。 徐佳雨表示自己很震惊。 就在这时,傅行此冲她瞥了一眼。 眼神很淡,很有可能只是无意识的一眼,但是徐佳雨从里面提取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这令她都没敢跟云雾来一起离开考场。 傅行此在楼梯口等了一小会,等到从四楼下来的祝凯旋。 “呐。”傅行此给他递去一支黑色水笔。 祝凯旋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什么?” 傅行此:“水笔。” 祝凯旋没看出这笔有任何特殊,就又还回去了:“给我干嘛?” 傅行此拿过,轻轻在另一只手上敲着:“你知道今天考试我前面坐了谁吗?” “谁啊?”祝凯旋下意识问道,不过问完他就意识到了,低咒道,“靠。” 傅行此挑了下眉头。 祝凯旋看下他手里的笔:“你别说这笔她的。” 傅行此再度挑了下眉头。 “神经啊,你拿人家笔干什么?”祝凯旋嘴里说得很正义,但手上动作很诚实,二话不说就伸手去要笔。 傅行此的手躲避开去,故意跟他唱反调:“仔细想想确实有点神经,下午跟她换回来。” “拿来。”祝凯旋笑骂道,如愿以偿拿到笔以后,他颇为艳羡地说道:“你什么运气。” 全年段600多个人,这俩人刚好前后桌。 傅行此不屑:“我又不稀罕。” 祝凯旋:“不稀罕那我跟你换考场考。” “想得美。”傅行此说,“我第一。” 祝凯旋:“第一我又不是不能考。” 傅行此:“你先考了再说。” 两个少年拌着嘴,走出教学楼。 云雾来在教学楼出口处等仇雨。 三人打了个照面,傅行此率先大大方方跟云雾来打了个招呼:"hi。" 再怎么说也算是同个考场前后桌的交情了,云雾来也很自然地冲他招了招手:“hi。” 傅行此:“等你同学啊?” 云雾来点头。 傅行此笑了下,跟祝凯旋一起走开了。 两个男生别有目的,所以走得很慢。 “又不理她?”傅行此问祝凯旋。 祝凯旋停顿一会,说:“又不认识,怎么理。” 傅行此:“谁不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 祝凯旋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傅行此表示自己很无语:“平时不是人精一个吗,在她面前怂成这样。” “我哪怂了?”祝凯旋拒不承认。 “不怂你一个多月来天天只敢跟她朋友打招呼?” 祝凯旋:“……” 仇雨是气喘吁吁跑过来的。 “慢点慢点。”云雾来说。 仇雨说话大喘气:“来不及吃砂锅了吧,我已经用最快速度下来了。” 云雾来不当回事:“没事,下次再吃好了。” 虽然不赶着吃砂锅,不过一楼人很多,去晚了也得排长队,所以两个女生加速前行。 仇雨很快发现了前方的祝凯旋和傅行此。 超上去的话就会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到底是打招呼呢还是装作没看到呢? 好像无论哪一种,都很尴尬。 于是仇雨不敢超了,选择默默跟在后面。 两个男生的步伐慢得惨绝人寰,足以用龟速来形容。 “他们还真是不急。”仇雨无奈。 两个女生就这么跟着两个男生的龟速一路晃到食堂,去了一楼。 不消多说,砂锅队伍已经排得老长,两人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选了一个普通窗口排了进去。 排队过程中,俩人随意聊着天。 说到了好笑的事情,仇雨扭过头去冲着云雾来笑。 余光里有什么不对劲。 仇雨加大转头弧度,视线直接就凝固了,表情只能用惊恐来形容。 云雾来发现好友说话说一半停了,下意识也转头忘了过去。 她也震惊了。 祝凯旋和傅行此又双叒叕在她们身后! 科学已经没法解释这个问题了。 她们排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们也在,大概是因为昨天中午的乌龙,所以今天祝凯旋也有点避嫌的意思,才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到就跟仇雨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她们身后。 既然打照面了,他就神色自然地跟仇雨打了下招呼。 仇雨脸部肌肉全是僵硬的,露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傅行此则冲云雾来笑了笑。 云雾来也笑。 唯独祝凯旋和云雾来之间,仍然没有打破零交流的记录。 接下去的排队时间,两个女生完全没敢说话,但没说话不妨碍她们进行脑电波的碰撞。 此时此刻,她们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也会出现在一楼,这他妈真的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吗? 双方的座位也依然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个姑娘埋头吃饭,看似格外认真,实则味同嚼蜡,都憋了一肚子的话,迫不及待想告诉对方。 一直到祝凯旋和傅行此先吃完饭走开,她们如释重负,第一时间展开了热烈的探讨。 “一定有鬼。”云雾来言之凿凿,“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来一楼?总不能每次我们去哪里,他们也刚好去哪里吧?” 仇雨也没法再欺骗自己这一切只是巧合,她开始摇摆不定:“可他昨天明明否认了。” 云雾来道:“他可能是不好意思,所以就骗了你。” 仇雨摇头:“可他真的不是那种人啊。” 两个姑娘一路从食堂分析到教室,还是没能就背后的原因达成一致。 进到教室,俩人还是没说尽兴,挤在同一把椅子上说悄悄话。 徐佳雨吃完饭回来,第一时间神神秘秘趴过来,迫不及待地八卦道:“雾来,你和傅行此……”她暧昧地眨眨眼,“嗯?” 云雾来跟仇雨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困惑,她看向徐佳雨,费解地蹙眉:“啊?” “别装了,我都看到了啦。”徐佳雨一脸“你休想骗我”的表情。 云雾来更懵了:“你看到什么啦?” 徐佳雨就把考场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云雾来说了一下。 好不容易把徐佳雨打发走,云雾来和仇雨面面相觑,陷入一阵漫长而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久,云雾来率先开口,她举起手发誓:“小雨,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对傅行此绝对没有任何想法。” 男神有了爱慕对象,仇雨虽然有点小失落,但她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好友:“什么啊,我跟傅行此又没有什么,就算你们有什么,也没有对不起我。” 只是,一切不合理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恍然大悟地打量着云雾来:“搞了半天,是傅行此喜欢你呀。” 88、第 88 章 为了验证徐佳雨那番话的真实性,云雾来把考试的时候带去的笔拿了出来。 她记得自己特意挑了两支满墨的水笔带去考场, 但现在, 其中一支水笔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墨水。 两场考试根本不可能用掉这么多墨水。 证据确凿, 云雾来傻眼了。 碰上这种事情, 当事人有自作多情的风险,所以往往比较扭捏,羞于承认,旁观者则直白许多, 仇雨一改从前怀疑祝凯旋喜欢自己时的瞻前顾后和犹豫不决, 言之凿凿地分析了一通, 最终总结道:“这就能完美解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了, 果然有鬼,我们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祝凯旋只是个助攻。” 云雾来心情复杂,尽管她也相信事情□□不离十,但是她还是想方设法去安慰仇雨:“可能他只是问我借了笔以后,刚好他自己的笔又能出墨了, 然后就随便还了一支给我。” 仇雨知道她的好意, 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啦!我对傅行此就像追星一样, 知道偶像交女朋友了, 虽然会有点失落, 但是其实心里一直很清楚,自己和他本来就没有可能。”仇雨细想着徐佳雨说的话,不可思议地感慨道, “真没想到傅行此这样的人居然那么纯情,会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害羞,还会耍小花招要你的东西。” 云雾来看得出仇雨说这番话有一点强颜欢笑的意味在里面,她有点歉疚:“小雨……” “真的没关系啦!”仇雨很真诚地说,“如果你对他也有好感,不需要顾忌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有没有。”云雾来矢口否认,“我对他真的没有感觉,一点都没有。” 看她急眼,仇雨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没有,可是将来的事情你怎么能保证啊?我偷偷跟你说实话哦,我之前也不喜欢祝凯旋,但是之前以为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看到他心里会有一点……嗯,怎么形容呢,可能这么说会有一点虚荣,但真的会有一点点期待和小甜蜜的,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并且孜孜不倦追我一段时间,我迟早会把持不住,他们那样的男孩子一旦动真格,应该没有女孩子拒绝得了吧。” 谁不喜欢帅哥,云雾来一介凡夫俗子,当然也是喜欢的,到了青春期,她也幻想过初恋和白马王子,傅行此的方方面面都符合标准,硬件而言,绝对是个完美的梦中情人,确实不是女孩子能随意抗拒的类型。 但云雾来心里就是非常清楚,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自己都不会对傅行此产生半分男女之情,这种感觉,就像她确定自己不会对任何男性亲属产生情愫一样笃定——无论他们有多优秀,他们都在她的爱情盲区里面,没有任何可能性。 因为仇雨是她的好朋友,她不会动她好朋友喜欢的人。 而高一四班的后门角落,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祝凯旋正在和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女生商量换座位:“考试这两天跟我换一下就行。” 女生胆子小,之前祝凯旋和傅行此擅自换座位到一起坐,惹得李光辉大发雷霆,她不敢知法犯法:“可是李老师知道了会生气的。” “这两天的位置本来就是乱的,位置不都是随便拖的吗?”祝凯旋振振有词,“而且我也不是为了跟傅行此坐一块,傅行此又不坐这,你怕什么?光辉不会发现的。” 傅行此只是考场位置在这,但教室座位并不在这。 女生在祝凯旋的死缠烂打下羞红了脸,眼睛都不敢直视他,美色当前,她的态度动摇了,但心里还是多少有点犯怵,想弄清原因:“那你为什么要坐这啊?” 一旁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也奇了怪了:“就是啊,既然行此不坐这,你为什么非要调到这?” 祝凯旋张口就来:“靠窗的空气比较新鲜。” 女生:??? “光辉发现全算我的,绝对把你摘干净。”祝凯旋保证道。 谁能拒绝帅哥充满渴望的眼神。 最终,祝凯旋如愿以偿,得到了女生的首肯。 考试期间,桌子几乎都是空的,照理来说,直接换下人就行了,但祝凯旋非要大动干戈换桌椅,这种事情当然没劳烦女生,他殷勤地动手把两套桌椅互换了位置,还要拉开女生的椅子示意她坐,大大咧咧地说:“谢了,我请你喝一个礼拜酸奶。” “真的吗?说话算话啊。”女生欣喜道。 祝凯旋:“当然了。” 一礼拜的酸奶换跟云雾来坐同一张桌椅,别提多划算了。 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他拍了拍桌面,别提有多惬意了。 傅行此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啼笑皆非道:“真他妈服了。” 考试期间午休时间很短,稍作休整,大家就动身前往各自的考场了。 傅行此拿上文具,穿过两列桌椅,来到后门的位置坐下,明知故问地问坐在自己前面的人:“还不走?” 祝凯旋懒懒地瞥他一眼:“废话。” 不然他为什么要跟别人换位置,闲着没事干么。 等了没一会,云雾来跟徐佳雨一起出现在教室外面。 云雾来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考场位置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对徐佳雨说:“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背会书。” 下一科目是历史,考场里不允许带学习资料进去,不少人也都在待在外面,利用最后的时间看书。徐佳雨不疑有他,说:“那我也再看会书吧。” 一楼走廊的栏杆很低,可以坐人,两个姑娘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坐下来摊开复习提纲。 云雾来默背着重要考点,偶尔不动声色地抬眸看看祝凯旋走了没有。 他一直不走,不知道跟傅行此在说什么,两个男生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走廊上人声鼎沸,她能够从中隐隐约约地辨别出他的声音,笑起来的时候,充满意气奋发的少年感。 难道自己坐的位置就是他的吗。 也太巧了吧。 不过更大的可能只是他就近挑傅行此周围的位置聊天而已。 监考老师拎着试卷进教室了,外面的学生也都把复习资料放到了教室外头的桌子上,进到教室来。 云雾来从栏杆上站起来,脚步踯躅着,欲言又止地看着祝凯旋。 祝凯旋不走,无视她眼神传达的意思,继续和傅行此谈笑风生。 两人隔着玻璃,就这么杠上了。 最终是祝凯旋先败下阵来。 这姑娘太能杠了,监考老师都开始发考卷了,她还站在外面不肯动,大有“你一直不走我就一直在这干站着看谁耗得过谁”的架势。 傅行此知道祝凯旋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逼人主动跟他说话么,谁料到踢到块宁死不屈的铁板。 他发起了无情的嘲笑。 他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所以云雾来进来以后,他跟她打招呼的态度比之前热络不少。 云雾来只是稍显冷淡地点了点头。 下午考试,云雾来留了个心眼。 不过傅行此一切如常,除了最开始的那声招呼,后面他再也没有找她,没有再找借口问她借文具,更没有跟她说话,距离感十足,一整场考试安安静静。 倒是把她衬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历史考试结束以后,云雾来去了下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她下定了决心,轻轻敲了敲傅行此的桌子。 傅行此正趴在桌子上补眠,听到声响,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她。 “那个……”云雾来把他的水笔递过去,“你上午是不是跟我的水笔换错了呀,我的笔是满墨的。” 傅行此的面部表情闪过异色,很短暂,但还是被云雾来成功捕捉,她确定了,他真的是故意换笔的。 “是吗,我没有注意。”傅行此不动声色地说。 “我确定我们换错了。”云雾来笑了笑,“可以把我的笔还给我吗?” 傅行此顿一下,起身去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拿了几支笔过来,全都摊在桌上:“我分不清了,你自己挑吧。” 云雾来随便挑了一支:“谢谢。” 能不能拿回原先的笔当然不是重点,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以年级第一的脑子,应该不至于迟钝到理解不了她的言下之意。 可惜,年级第一完全没有理解,因为他跟她想的根本就是两码事。 放学后,傅行此跟祝凯旋一起回家,忍不住吐槽:“我说你那位也太小气了吧,半支水笔都要计较?” 祝凯旋不喜欢别人说云雾来不好。虽然半支水笔都要计较的行为确实有点迷惑,但人在感情面前都是盲目的,会绞尽脑汁为对方寻借口:“她家里可能比较困难。” 傅行此:“……” 从云雾来的吃穿用度来看,她家里的条件绝对是过得去的。别的不说,要是真的穷到连支笔都要计较的地步了,也不可能学得起美术,就连外行人都知道这是门烧钱的业余爱好。 祝凯旋也觉得自己找的借口过于牵强了,于是他又换了一个说辞:“可能那支笔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什么特殊意义的笔能随便借人啊,傅行此拒绝与傻瓜论长短,直接竖起大拇指,反讽道,“有道理。” 祝凯旋:“……” 第二天,锦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有昨天的前车之鉴,云雾来刻意晚点才出发考场,但祝凯旋依然坐在位置上没走。 她隔着窗户与他对视一眼,还是选择站在外面等候。 雨丝被风吹着从檐下稍进来,湿漉漉吹了她一身,她抹一把脸,靠里面走了几步。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的温度比昨天低很多,校服的厚度不够御寒,风吹在身上有点冷,她抱臂,微微瑟缩起身子。 原以为祝凯旋又要拖到最后才走了,没想到他却站了起来,从后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雾来抿唇,进到教室里面,教室里暖和多了。 昨天的水笔事件过后,傅行此明显对她冷淡很多,只微不可察地冲她颔首示意。 云雾来表示很满意,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男生再度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们旁边那排。如同往常一样,祝凯旋和仇雨打招呼,傅行此和她打招呼。 “……”云雾来僵硬地回应了傅行此的招呼,心里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接下去的日子不再来食堂吃饭,大不了吃小卖部或者点外卖。 她一定要把傅行此对她的心思早早扼杀。 从食堂出来,仇雨说想买瓶水,于是云雾来陪她去了趟小卖部。 小卖部门口,她们又碰到了祝凯旋和傅行此。 俩人已经买完东西准备离开了,祝凯旋拿了两瓶酸奶,傅行此手里则是两瓶冰镇的可乐,一瓶是百事可乐,一瓶是可口可乐。 根据这些日子的了解,云雾来已经可以分辨出不少两个男生不同的喜好。 比如百事可乐是祝凯旋的,可口可乐是傅行此的。 她是完全喝不出这两种可乐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碳酸饮料的味道么,但他们格外较真,分得很明确。 祝凯旋把其中一瓶酸奶给了一个女生,俩人笑着说了点什么,她没有听清。 他没有看到她,清朗笑声穿透人声鼎沸,传进她的耳朵。 男女生之间买饮料的行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引申出一点别的意思来很容易,他给酸奶的女生脸上有明显的娇羞之意,祝凯旋他们走开以后,她的两个同伴八卦地起哄。 三个女生笑闹作一团。 这画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目,云雾来下头去,研磨着脚尖,等仇雨出来。 下午的雨下得更大了,细密地织在大地上方,一片沙沙声,走廊几乎被雨水浇得湿透了,云雾来再到考场,这一次祝凯旋的位置是空的,终于不用再等他离开,她暗暗舒了口气,走进去。 她的桌子上摆了一瓶酸奶,跟祝凯旋中午拿的一样,酸奶瓶子上用水笔写了三个字:请你喝。 云雾来回头,看向傅行此,用眼神询问。 傅行此单手托腮,懒洋洋地冲她点了下头。 云雾来一阵郁闷。 她昨天都把拒绝的意思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怎么就不屈不挠呢? 想到中午祝凯旋给女生送酸奶的画面,她心里的郁闷更甚。 “不用了,谢谢。”云雾来礼貌但也冷淡地把酸奶反手放到他桌上,“我不喜欢喝酸奶。” 89、第 89 章 考试结束以后,祝凯旋从考场回到教室。 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月考结束, 大家需要把座位恢复原状, 整个教室里充斥着拖动桌椅的刺耳摩擦。 祝凯旋从后门进教室, 一眼看到桌面和抽屉都空空如也,没有他临走前放下的那瓶酸奶。 稳了。 他如是想着。 他没心思搬自己的桌椅,先去找了正在挪位置的傅行此。 傅行此抬眸看他一眼,慢吞吞把桌椅挪到原先的位置, 虽然祝凯旋什么都没说, 不过他哪里会不懂, 从自个抽屉里拿出酸奶瓶来:“呐。” 酸奶怎么会在傅行此那里? 祝凯旋伸手去拿了一下。 如他所料, 满满当当,原封不动,只有他写的那三个字拿橡皮擦掉了。 傅行此解释说:“我擦的,怕监考老师多想。” 考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不要?”祝凯旋这句就是废话了,但人都这样,即便事实就摆在眼前, 也总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好死个明明白白。 “嗯。”傅行此三言两语把场景给还原了, “她一看就直接把酸奶给我了, 说‘不用了, 谢谢,我不喜欢喝酸奶。’” 有关云雾来把酸奶给傅行此的行为,祝凯旋没多想, 只当云雾来是让傅行此转交给他。 傅行此也是这么想的:“她想让我转告你吧。” 祝凯旋终于鼓起勇气和云雾来打交道的首战,彻底宣告失败。 酸奶是他照着云雾来总是买的牌子和口味买的,她绝对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只是不喜欢他给的而已。 跟他换位置的女生从考场回来,刻意没走前门走的后门,故作随意地和他扯话题聊天:“祝凯旋,这下还跟我换位置吗?” 祝凯旋反手拖着桌椅往自己平时上课的位置走,闻言奄巴巴地侧眸看她一眼:“不了。” 脚步未停,摆明了不想多聊。 态度冷淡,几乎叫人没法把他和中午那个插科打诨、游刃有余的男孩子联系在一起。 卓欣有点摸不着头脑。 中午她和朋友几个讨论了祝凯旋非要跟她换座位的原因,大家一致认定,既然傅行此只是考场位置在那,祝凯旋完全没必要换到后门口,而且后门口那一圈也没有祝凯旋特别玩得来的朋友,除了对她有意思故意找她说话,大家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原因。 而且他还主动提出要请她喝一个礼拜的酸奶。 可现在? 卓欣眼睁睁看着祝凯旋把座位拖到他平时上课坐的位置,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都懒得把座位调正,走到差不多的地方就松手,跟傅行此一起离开了教室。 任桌子歪歪斜斜地留在那边,还是他同桌看不下去帮他摆正的。 考试期间,考场必须清空,所以大家的书统一放置于楼层两端的两个办公室门口,每个办公室旁边都有一大块空地,一到考试,就被学生的学习资料堆得满满当当。 傅行此跟着祝凯旋一起分了两趟才把书搬完,期间,祝凯旋始终默不作声。 第二趟的时候书不多了,有关系不错的女生也在,换了平时,祝凯旋会发挥绅士风度的。 但今天,他完全没有反应,就连眼神都欠奉。 傅行此先前没当回事,此时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这人……莫不是真的遭受打击了? 这么脆弱的吗。 搬完书,俩人一起回家。 祝凯旋终于从沉默是金的非正常状态中挣脱了,随意和傅行此聊起了天,都是些无关话题。 但还是有不正常的方面,比如他连伞都懒得开。 面对失恋的兄弟,傅行此展示了平日里少有的体贴和慈悲,给了他半边伞。 好巧不巧,还在学校里碰到云雾来和仇雨了。 两个姑娘在他们前面约莫五十米开外,各自撑了一把伞走着——托祝凯旋的福,傅行此看了快两个月的云雾来的背影,早就练成了大老远认出她背影的能力。 祝凯旋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去。 两队人马隔得老远,等祝凯旋和傅行此走到校门口,两个姑娘的踪影都不见了。 有出租车远远驶来,傅行此伸出手招了招,问祝凯旋:“去我家吃晚饭吗?” 两人不太顺路,如果各回各家的话得各自打一辆出租车。 祝凯旋没有拒绝兄弟的好意:“哦,行啊。” 傅家。 傅明灼早早就开始等傅行此放学了。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在院子里一边玩一边等,傅家的院子里有各式各样的玩具,滑梯,跷跷板,秋千,应有尽有,比幼儿园的还丰富。 今天天下雨,她没法在院子里玩,只得搬了小板凳坐在屋子门口望穿秋水地等。 熟悉的人影影影绰绰走过爬满青藤的栅栏外,她立刻雀跃地跳了起来,都忘了自己还不太会走路,就想冲进雨里。 被保姆阿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外面下雨,灼灼不要去。” 傅行此和祝凯旋来到栅门前,穿过前院,拾阶而上来到屋子前,他俯下身,单手把傅明灼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 一天没见傅行此,这会子傅明灼高兴坏了:“哥哥哥哥哥哥!” 傅明灼冲着傅行此一通撒娇卖萌,等把激动宣泄得差不多了,才终于舍得分散精力搭理祝凯旋了,伸出双手要抱:“阿凯。” 祝凯旋把她抱过,半真半假地数落道:“我还以为灼灼故意不理凯旋哥哥,是不欢迎的意思呢。” 傅明灼邀请他:“吃饭饭。” “好哦,谢谢灼灼。” 傅行此的鞋子被雨淋湿了,上楼去洗澡,留下祝凯旋陪着傅明灼玩。 傅行此洗完澡下楼,走到拐角处,听到祝凯旋在问傅明灼:“灼灼,凯旋哥哥问你,你觉得凯旋哥哥帅吗?” 14个月大的傅明灼虽然会说不少话了,不过终究还没能力进行这种高级对话,所以她只是拍着小桌板,咿咿呀呀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婴语。 一时间,傅行此啼笑皆非。 看来祝凯旋是真的受打击了,自信心严重受损,都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甚至不惜问傅明灼这么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自己帅不帅。 傅行此加重脚步,楼下祝凯旋听到动静,立马转换了话题。 傅行此来到楼下,摸摸傅明灼的脸:“灼灼,说‘不帅’。” “帅”字太难发音了,傅明灼学了个四不像。 “……”祝凯旋指责傅行此,“你妹,别偷听别人讲话行不行?” 傅行此一点也不为所谓的偷听行为感到惭愧,他给了祝凯旋一句评语:“纯情少年。” 这种祝凯旋被这个称呼叫得一阵恶寒,笑骂道:“滚。” “很贴切啊。”傅行此悠哉悠哉,“这么一晃快两个月了吧,每天就敢跟人家朋友聊天,今天终于有所突破——不敢说话,就敢送个酸奶,这就算了,送完酸奶还不好意思留在教室里,别人女的大着胆子告白的时候都没你这么羞。” 末了,傅行此很毒舌地总结道:“锦城最清纯的心就长在你身上了,市长真应该给你颁个奖。” 祝凯旋:“……” 这就算了,祝凯旋在傅行此家里吃完晚饭回到家,发现自己的qq印象里多了一条评价,正是傅行此给的“纯情少年”。 祝凯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打开与傅行此的聊天框:没完没了了? 傅行此:纯情还不让人说了? 不仅如此,傅行此还把给祝凯旋的各种备注都改成了纯情少年的首字母,就连第二天早上到了学校,开口第一句招呼也是“hi,纯年”。 “……”纯情少年祝凯旋额角一跳,耍狠,“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可以啊。”傅行此对他的狠完全免疫,“你什么时候敢跟人家说话了,我就什么时候替你摘了这个称呼。” “真当我不敢?”祝凯旋冷笑,“今天中午。” 傅行此挑眉,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怀好意:“那我拭目以待了。” 云雾来本来不打算把傅行此给自己酸奶的事情告诉仇雨,但想到徐佳雨肯定看到了,与其让仇雨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不如她自己说,所以昨天放学的时候,她很委婉地把事情跟仇雨说了,并且再度跟仇雨保证,自己对傅行此没有半分心思。 果不其然,徐佳雨一到校,就来八卦了。 云雾来照例只是敷衍:“只是认识,有点见面之交。” 徐佳雨不信,说了老半天,云雾来还是一口咬死自己和傅行此没有任何关系,并且嘱咐徐佳雨不要出去乱说。 “放心吧,我嘴很严的。”徐佳雨满口答应。 嘉蓝的批卷效率一如既往,昨天傍晚才结束的考试,到今天半上午,所有的成绩和排名就都出来并且上传到教务网了。 验收一个月辛勤劳作的成果的时候到了,仇雨压力山大,不敢上去看成绩。 云雾来虽然也有点忐忑,但比起好友要淡定许多,等讲台旁边的人少一些,她就挤进去看了。 看完,她回到座位上,转过身叫仇雨:“小雨。” 仇雨知道她肯定帮自己看了,顿时捂住耳朵制止道:“先别说,让我做下思想准备。” “不用做了。”云雾来扯开她的耳朵,“你班里第三,年级28。” 这个成绩比起仇雨的进校成绩仍然有不少落差,但比起上一次月考,总算是有不少的进步了,仇雨勉强可以接受,至少证明她还能起来,而不是在遍布尖子生的嘉蓝中学泯然众人矣。 “你呢?”仇雨关心云雾来的成绩。 云雾来说:“比前次进步两名。” 就她全年段好几百名的成绩,也懒得说年纪排名了,只说班级排名。 她脸上看不出高兴的表情,仇雨怕她嫌进步少,安慰她:“有进步就好呀。” 名次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听起来轻而易举,但超越前面的人绝不是易事,每一个排名都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嗯呐。”云雾来笑笑。 如果尽全力了,倒也没什么可遗憾,问题是她其实可以考得更好些的。 可惜到最后两门考试,受那瓶酸奶的影响,她被乱了心神,没法全力以赴,在送分题上失了分。 她不能让仇雨知道,否则仇雨一定会觉得她对傅行此有点动摇才会这样。 云雾来非常清楚,不是。 她只觉得异常困扰,希望这一切可以马上停止。 上午最后一节课间,云雾来想跟仇雨商量点外卖。 但数学老师拖堂拖得厉害,这次高一九班的数学考得不是很理想,导致他大发雷霆,故意跟学生做对,任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别班的学生在走廊上嬉笑打闹,他只顾自己讲题,直到下课时间还剩两分钟,下节课的预备铃响起,化学老师来到教室,数学老师才冷着脸说道:“这节课就到这里,要上厕所的去下厕所。” 等他离开教室,班里顿时一片哀怨。 化学老师笑着安抚大家:“好了,再坚持一节课就午休了,要上厕所的快去,马上上课了。” 云雾来和仇雨来不及点外卖了。 所以化学课下课以后,俩人还是一起去了食堂。 高一九班在三楼,四班在一楼,她们完全占不到先机。祝凯旋和傅行此完全可以控制速度,在一楼磨磨蹭蹭,等她们从楼上下来了,就不远不近地跟上。 傅行此朝前面两个人影点了点下巴,示意祝凯旋:“早上保证了什么还记得吗,纯情少年?” 祝凯旋一听到“纯情少年”四个字就恨不得拿胶布把傅行此的嘴粘起来:“谢谢关心,用不着一直提醒。” “我这不是怕你忘记吗。”傅行此笑眯眯。 跟着两个姑娘一起上了二楼,锁定排队窗口,祝凯旋已经准备好了,自己一站过去,就照例先跟仇雨打招呼,然后再万分自在地跟云雾来说话。 很简单。 绝对不会掉链子,再给傅行此叫“纯情少年”的机会。 他响指都准备好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卓欣和另一个四班的女生跟他们几乎同时站到了云雾来她们身后。 两队人马对视一眼。 云雾来和仇雨也回头看了一眼。 卓欣笑道:“我们先。” 祝凯旋这会顾不上绅士风度了,坚持道:“我们先。” 确实是他们快那么一点点。 卓欣口吻嗔怪:“小气,你让我们一下嘛!” 女生都开这个口了,男生非要斤斤计较确实很掉价,祝凯旋余光扫过前方那颗后脑勺,快速进行了权衡利弊,做出一个两全的决定:“让我们先,这顿我请。” 他都这么说了,卓欣当然欣然应允。 云雾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认出来了,这就是他昨天给酸奶的那个女生。 又是给酸奶又是请吃饭,看来关系挺好。 排队问题解决,傅行此开始用手肘怼祝凯旋,示意他兑现早上的豪情壮志。 祝凯旋也不知道就一个招呼而已,怎么就费劲成这样,从前的十几年,他在人情世界所向披靡,打交道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从来没碰到这么头疼的人际关系。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但卓欣她们的出现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一开始没跟云雾来她们打招呼,直接错失了最佳时机,现在都站了好一会了,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找她们,未免太刻意了,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傅行此趴在他肩头,时不时这里戳他一下那里怼他一下,疯狂暗示他快点行动。 殊不知,傅行此每动一下,都会打断祝凯旋的思想准备,祝凯旋不耐地耸了下肩膀,示意好友别吵。 傅行此才没那么听话,变本加厉,小声催促:“快点啊。”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仇雨打完饭,祝凯旋还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 云雾来开始打饭了,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为了摆脱纯情少年的称号,祝凯旋一不做二不休,眼一闭心一横,打算动用响指,结果云雾来把卡放到扣款机上,读卡显示,她只剩下三块多的余额。 她轻声叫了一声“啊”,对仇雨说:“我钱不够了。” 仇雨把餐盘在点单台上放了下,摸摸左口袋,又摸到右口袋,拿出卡来,放到读卡机上:“那你刷我的。” 就是这一打岔,再度生生扼杀了祝凯旋的决心。 “……”他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插话时机,眼睁睁看着食堂大妈给云雾来扣了款,然后两个女生目不斜视地离开队伍。 “啧。”傅行此看似颇为怜爱、实则落井下石地拍拍他的肩,“纯。” 一直到祝凯旋给卓欣她们两个刷了饭卡,他终于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千载难分的时机——刚才云雾来校卡钱不够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英雄救美? 一切明明顺理成章。 上帝已经帮他到这个份上,可他的脑子那瞬间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追悔莫及,然为时已晚。 祝凯旋请了卓欣两人吃饭,于是卓欣她们就很自然地跟他们一起了。 不知道怎的,明明看云雾来她们打完饭往右边的方向去的,但放眼整个右边区域,都没有她们的踪迹。 祝凯旋找了两遍无果,只得随意挑了个座位坐。 当着两个女生的面,傅行此给祝凯旋面子,没有明说,但是眼神和表情无时无刻不在鞭笞祝凯旋的心。 吃完过程中,卓欣一直在努力找话题,两个女生的小动作也很明显,一直在偷笑、互看,用胳膊肘怼来怼去。 祝凯旋意识到自己这两天来的举动很有可能让卓欣误解了。 傅行此是懒得照顾无所谓的人的感受的,祝凯旋指望不了他,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情债,总归不方便做绝,他全程疏离但不失礼仪地应付过去。 等吃完饭路过小卖部,他直接进去买了十一瓶酸奶出来,一股脑全给了卓欣。 阵仗有点大,周围的人全都看过去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卓欣有点不自在,但更多的是欣喜,她提过塑料袋,没好意思看他,羞赧又甜蜜地问道:“干嘛给我这么多啊?” 祝凯旋说:“这下不欠你了。” 卓欣一愣,抬起头来。 祝凯旋笑了笑,笑容是他一贯的恣意自信,但话里面表达的客套的拒绝已经明目张胆:“每天给你一瓶挺麻烦的,索性一次性给你吧。谢谢你跟我换位置。” 加上昨天的那瓶一共是十二瓶,一周只上五天课,他一下子给的比一天一天给多两倍还不止了。 他搭上傅行此的肩膀往前推,自己也跟着迈开脚步,道别说:“我们去打会篮球,先走了。” 仇雨在不远处目睹了过程,小声跟云雾来感慨:“我的妈,他怎么给人家买那么多酸奶,喝得完吗?” 卓欣还在对着一整袋酸奶发愣,云雾来把眼神从她身上收回来,淡淡说:“走吧,我请你喝酸奶。” 仇雨给她付了饭钱,她回请酸奶。 祝凯旋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回过头来。 云雾来下意识看过去。 下一瞬,她冷淡地撇开目光,拉着仇雨走近了小卖部。 两个姑娘挤进小卖部,来到放酸奶的冰柜前。 云雾来最常喝的口味已经一瓶不剩。 看着一排酸奶中间那块空荡荡的位置,她一阵心烦意乱。 仇雨也咋舌:“祝凯旋居然给买空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云雾来脱口而出,骂道:“有病。” 仇雨诧异地看她一眼。 云雾来性情克制,就算怼人也都是不带脏字地怼,像今天这样直白地骂人,仇雨还是头一回见识。 去篮球场的路上,祝凯旋当然别想安然无虞地度过。 傅行此已经忍了一个中午了,这会终于没有旁人,他便肆无忌惮地开启了嘲讽技能:“自己认下纯情少年的称呼,我放你一马。” 祝凯旋甩开他的手,面对好友,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颓废中带了点小暴躁:“认你大爷。” 就在刚才云雾来那冷漠的一眼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始终没能走出那一步,除了少年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下意识的忐忑不安,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云雾来始终没有给过他任何积极的信号。 她真的对他不感兴趣,甚至是反感他。 含着金汤匙出生,顺风顺水当了这么多年的天之骄子,祝凯旋头一次遇到不把他当回事的人。 并不是像电视剧里的霸总那般,邪魅一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而是酸得发苦,是恼羞成怒,是【你不理我大不了我也不理你谁稀罕谁】的赌气。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认输,所以他表情倨傲,语气不屑: “只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而已。” 90、第 90 章 月考成绩出来以后,应登颖又开始挨个找学生们聊天了。 云雾来午觉睡得正香, 被前一个从办公室谈话完毕回来的男同学叫起来:“仙女, 醒醒, 应老师办公室找。” 以前每次午觉铃声响了以后, 云雾来都至少要花一节下课时间醒神,这期间基本是呆愣愣坐在位置上发呆的状态,即便迫不得已理人也不会有好脸色。 今天的云雾来也依然是一个有起床气的云雾来。 她黑着脸,眼皮耷拉着, 没有理会传话的男同学。 并且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维持着双手交叠在桌上的动作, 好似她随时都准备埋下头去继续睡一觉。 男同学见她没反应, 不放心地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催促道:“仙女,快醒醒,应老师找你呢。” 要是云雾来去晚了或者不去,应登颖指不定要怎么怪罪他。 仇雨没午睡,在后面刷题, 她跟云雾来形影不离待了快两个月, 彼此已经很了解, 知道男同学要是再逼逼叨叨下去, 云雾来大概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了, 她忙对男同学说:“知道了,她一会就会去的。” 男同学这才放心走开,压根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场浩劫。 仇雨一边做题, 偶尔抬起头看看前方宛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云雾来。 她没催促,给云雾来缓冲的时间。 仇雨本次月考比前次进步那么多,没落到应登颖半分肯定和鼓励,吃完午饭就被叫去办公室批了一顿,就因为她进门出于礼貌笑着叫了声“应老师”,应登颖开口就是“这么高兴,你不会考这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知足者常乐了吧?” 后面又是一顿冷嘲热讽,仇雨眼眶红了好几次。 回到教室,仇雨哪里还敢浪费时间睡午觉,马不停蹄开始刷题。 仇雨怕云雾来也被应登颖骂,所以等了约莫三分钟,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上云雾来的肩膀,像在触碰一颗定//时//炸//弹,小声叫她:“雾来,去下应老师办公室哦,迟太久应老师要不高兴的。” 云雾来点头,慢吞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只是有一点起床气,但并不是不辨是非,面对好意,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让别人难堪。 她今天的起床气格外旺盛,因为她做了一场不太舒服的梦。 去办公室的路上,她把被打断的那场梦给完完整整地回忆起来了。 她梦到祝凯旋跟她说:“傅行此怎么可能喜欢你?” 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有这么差吗,傅行此怎么就不能喜欢她了? 这姑且不计较,反正她本来也不想傅行此喜欢她。但是如果傅行此不喜欢她,那就是他祝凯旋确实喜欢仇雨咯? 又是酸奶妹又是仇雨的,他还真是风流多情,一代浪荡公子。 云雾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应登颖正皱着眉看班里的成绩表。 看到她进来,放下纸,责备道:“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 应登颖性子急,恨不得被叫到的同学都能立刻闪现在自己面前。 云雾来一脸红彤彤的睡痕,眼神略显呆滞,不消多说是在睡午觉。 应登颖话里有话道:“你心态倒是挺好的,这个时候还能睡得着觉。” 云雾来懵懂地眨了两下眼睛,直言道:“不睡午觉的话,我下午上课会没有精神。” 应登颖让她噎了一下,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怪我不该把你叫过来,害得你下午没有精神上课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不过云雾来理智尚存,知道再说下去就涉嫌恶意挑衅老师了,于是低了头乖乖闭嘴。 应登颖看她态度还算端正,这才停止在午睡这个话题上进行纠缠,点了点成绩表:“你这次考试怎么回事,根本就是原地踏步,前一次不是进步蛮大的嘛?是不是觉得反正不是班里最后一个了,就高枕无忧了?” 云雾来无言以对,这次考试确实存在一定的小失误,但应登颖把话说得太难听,导致她有点不服气,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说得容易,要是每次都能前进个八//九名,那不出几次考试,我岂不是就能问鼎高一九班了。 十三四岁的年纪,本来就正处叛逆期,再加上云雾来对应登颖的印象不是很好,应该说整个高一九班对这个班主任的印象都不太好。应登颖是那种学生时代很惹人讨厌的老师,过分注重文化分成绩,没什么亲和力,说话做事咄咄逼人,从不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 班里同学在背地里吐槽她,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她更年期吧”和“她老公真可怜”。 祝凯旋和傅行此进到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应登颖当着整个办公室的面,既不顾忌有同事想睡会午觉,也不顾忌十几岁的女孩子自尊心很强,任凭自己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办公室:“你好几门课的分数都没有到班级平均分,特别是物理,是你最弱势的科目,比班级平均分整整少了10分,严重拖后腿,所以我说你心态好,如果我是你,我是睡不着午觉的。” 云雾来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 祝凯旋的角度望过去,她干瞪着眼望着地面,眼睛一眨也不眨,侧脸透着某种倔强,和显而易见的隐忍。 李光辉冲他们招招手。 祝凯旋撇开视线,跟傅行此一起走到李光辉面前。 应登颖:“你是不是最近在美术上花了太多时间了?” 云雾来沉默一小会,不情不愿地说:“没有。” “我跟你说过的,一切以学习为重。”应登颖自己心里已经认定了,所以压根不听云雾来说什么,“一般学艺术的都是什么人?那些读书读不进去的人,我是真的想不通你,明明可以靠文化分考个好学校,为什么非要走美术这条弯路?放眼我们整个年级,只有你和1班一个音乐生是特长生,现在人家已经答应了暂时放下音乐,专攻文化课,可你呢?” 应登颖在为班里学生的学习成绩焦心,而李光辉想说的是下个月中旬的班班有歌声比赛,这么一对比,显得他极为玩物丧志,不务正业,所以他没敢大声说话,示意两个学生再走近些,唯恐让第四人听见:“音乐老师说你们两个都不肯当指挥?也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吧。” 傅行此马上甩锅祝凯旋:“让他来,以前初中的时候他当过。” 他没说自己初中的时候也当过指挥。 “那再好不过了呀。”李光辉看向祝凯旋,“凯旋,那就你吧?” 祝凯旋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云雾来和应登颖那边,压根没留意李光辉说了什么,被点到名字,他回过神,快速回忆了一下刚才都听了些什么,断然拒绝:“我不想当。” 评委老师也都是视觉动物,指挥长得好看很加分,所以李光辉和音乐老师都一致认定要从祝凯旋和傅行此两个人里面挑一个人当指挥,当了两个月高一四班的班主任,李光辉多少有点了解自己的学生们了。 柿子要挑软的捏。 祝凯旋就是两个柿子里面,比较软的那个。 而且是软多了。 傅行此连运动会都不肯参加,一米八几的大小伙,体育竞技摘得干干净净,谁劝都不好使。 所以指挥一事,李光辉压根没指望过傅行此,把两个男孩子叫过来,本身就抱的说动祝凯旋的目的。 他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凯旋,你看看隔壁九班的班主任,人家小姑娘这次班级排名还进步了两名呢,都被狠狠批评了,你从上次全校第三落到这次全校第五,我什么都没说你,排名这种东西,起起伏伏很正常。但我体谅你,你也得体谅我吧,我之所以看重班班有歌声比赛,还不是希望你们在最美好的年纪能够拥有相对丰富的生活,在高中时代拥有美好的记忆,而不是被学习淹没,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李光辉可太能说了,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 祝凯旋在他包含着期盼和渴望的眼神里,举起白旗投降:“明年别找我了。”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李光辉二话不说,满口答应:“没问题。” 祝凯旋答应得太干脆了点,李光辉尝到了甜头,开始得寸进尺,拿出运动会的报名表来:“体委说下礼拜的运动会还有几个项目没人报,你们看……” 祝凯旋:“……” 李光辉的嘴皮子还是相当利索的,拿捏人心的本事也到位,不但搞定了班班有歌声比赛的只会,还劝说祝凯旋报了一个运动会项目。 本次任务圆满成功。 “好了,别的也没什么事。”李光辉乐开了花,“你们回去吧。” 祝凯旋视线快速掠过不远处。 应登颖话说得挺刺耳,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听了很不舒服。 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就连背影都倔得要命。 不知道她有没有哭。 傅行此刚转了个身准备走,就听到祝凯旋说:“李老师,行此也想报名运动会。” 傅行此:????? 他差点没把“我操”宣之于口,当着满办公室老师的面,硬生生咽下去的。 李光辉眼前一亮:“真的吗?” 傅行此:????? 祝凯旋无视傅行此【你他妈在发什么疯】的眼神质问,信誓旦旦对李光辉说:“真的,刚才过来的路上他亲口跟我说的。” 李光辉生怕傅行此拒绝,立马拿出报名表来:“太棒了,我就知道,行此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肯定有集体荣誉感。” 并没有任何集体荣誉感的傅行此:“……” 李光辉和祝凯旋齐心协力,师生俩发挥了极高的默契,对傅行此进行了威逼利诱,终于勉为其难说服其报了3000米。 而另一头,应登颖还没完。 就在傅行此满脸不爽,再度打算离开的时候,祝凯旋的一句话再度把他钉在了原地。 “行此,你要不把跳高也报了吧,男子项目就剩这一个空着了。” 傅行此:????? 李光辉的眼睛更亮了,亮得一般人看了都不忍心拒绝。 “我不要。”傅行此不是一般人。 又是一顿扯皮。 最终的结果又是傅行此输。 等俩人终于从办公室出来,傅行此倒是收起了之前不情不愿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祝凯旋装作没看到。 走到拐角的时候,他微微侧目,往后面看了一眼。 傅行此心知肚明,悠哉悠哉开了口:“心疼坏了吧?”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祝凯旋没好气。 “你知不知道刚才在办公室里,你对九班班主任的怨恨几乎已经到了没法隐藏的地步?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上去暴揍人老师。”傅行此摇摇头,玩味地感叹道,“为了女人不惜插|我两刀,就为了拖延时间多陪人家一会。啧。” 祝凯旋:“……” 傅行此:“原来你不仅纯情,还是粒痴情种。” 祝凯旋冷笑道:“你脑洞挺大的,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傅行此说。 祝凯旋:“门儿清。” 云雾来在办公室里接受了应登颖长达半个小时的腥风血雨的洗礼,站得脚都麻了,到后半程,她练出了自动屏蔽应登颖的本事,兀自天马行空,神游天外。 直到午觉叫醒铃响起,应登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开始说结束语。 云雾来也集中精神。 应登颖说:“老师都是为了你好,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吧,你接下去……”她手指在名单表上划拉几下,“把徐佳雨给我叫过来。” 回到教室,仇雨满面愁容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关心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老生常谈,让我别学美术。”云雾来耸肩,拍拍还在睡的徐佳雨,“徐佳雨,应老师找。” 仇雨看她眼角干干净净,有些佩服:“你好勇敢,被凶了这么久都没哭。” 云雾来说:“可能是我心态比较好?” 其实她此时此刻心态很不好。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有七情六欲,谁被骂能开心? 而且还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 还……当着祝凯旋的面。 碰到这么个班主任,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云雾来连带着看语文作业本都不顺眼了,把摊在桌子上的《课后一练》狠狠一合,愤愤然丢进了桌肚。 眼不见为净。 接下去的日子,云雾来和仇雨开启了点外卖的生涯。 外卖20块起步,比食堂吃饭贵不少。周五放学以后,云雾来本打算跟父母商量一下下周开始增加点生活费。 苏菀次日要出一趟远门,家里的财政都归她管,所以她晚上睡前提前把明天云雾来要上美术课的钱给了她。 周六的课比周一那节还贵,六十分钟的课程达到了一千八的价格。 云和光看着老婆把一沓红彤彤的毛爷爷给女儿,不禁感慨:“我这是养了头吞金兽还是碎钞机啊?” 云雾来默默把增加生活费的要求给咽了回去,算了,虽然也没打算多要多少钱,但能省一点是一点。 要知道,妈妈一个月才给爸爸一千块钱零花钱,爸爸还能抠抠搜搜地存点私房钱下来。 等到新的一周,又连着吃了两天外卖,仇雨先扛不住了:“不行了,我昨天买了两瓶护肤品,钱包告急,实在是吃不起外卖了,我们还是吃一段时间小卖部吧。” 云雾来想起被小卖部饭团支配的恐惧,说:“还是吃食堂吧。” 能吃食堂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仇雨不想勉强云雾来:“那见到他们……没关系吗?” “没关系。”云雾来说。 总不能一直躲下去,傅行此也没可能那么长情,得不到回应,迟早会放弃。 说不定已经放弃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彻校园,傅行此在后门口等了一会,等到祝凯旋慢吞吞穿着校服外套出来。 祝凯旋满脸惺忪,眼角有隐隐的亮光,是刚打过哈欠的痕迹,没走两步,他又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最近你什么情况?”傅行此很迷惑,“怎么天天瞌睡懵懂,晚上干嘛去了。” “悬梁刺股,凿壁偷光。”祝凯旋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他揉了两下酸涩的眼睛,说,“傅行此同学,我提前通知你一下,下次月考,锦城嘉蓝中学高一届的第一就要易主了。” “来啊。”傅行此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祝凯旋从来不是肯花大力气去学习的人。 俩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路过喷泉池,有初中好友走过,一眼注意到祝凯旋脚上的鞋,停下脚步惊道:“靠,这他妈难道是传说中只有72双的undefeated吗?” 祝凯旋脚上的鞋出自2005年undefeated x air jordan4联名发售,全球限量72双,是许多鞋迷眼中当仁不让的神话,几年过去,价格一飙再飙,祝凯旋拿到这双鞋着实费了不少功夫,辗转了好几手,才从一个美国球鞋发烧友那里买到一双全新的aj 4 undefeated。 对方好说歹说才忍痛割爱,代价是掏空了他这几年攒下的压岁钱。 得到祝凯旋肯定的回答以后,初中好友骂道:“靠,富可敌国。这鞋也能舍得穿出来,换我我他妈得放进真空箱里,每天给它烧上两炷香。” 对祝凯旋而言,鞋就是鞋,再宝贝也是用来穿的,爱惜点就是了,而不是放在家里供起来,所以昨天晚上漂洋过海才收到的鞋,他今天就穿出来了。 有生之年得以一睹aj 4 undefeated的真容,初中同学恨不得顶礼膜拜,但大庭广众之下,既不能趴下去看细节,也不可能让祝凯旋脱了拿起来,只得依依不舍地和祝凯旋约定:“这周末我来你家看鞋啊。” “行。”祝凯旋爽快地答应了。 初中同学走后,傅行此提醒祝凯旋:“看这天下午怕是要下雨。” 想到aj可能要浸水,祝凯旋一阵肉痛,但男孩子总归是要面子的,穿都穿了,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多丢面,于是逞能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傅行此嗤笑,腿冲他伸过来,“那你让我踩一脚。” “你敢。”祝凯旋走开一步,威胁道,“你敢动我鞋一下,我就把你丢进喷泉池喂锦鲤。” 一路插科打诨走到食堂二楼楼梯口,俩人原打算继续往上,但楼梯上下来不少人,有人大声嚷道:“三楼今天不开。” 三楼不开,那就去二楼。 少了一层食堂,导致二楼的客流量明显比以前多出不少,队伍也较平时更长,两个男生随意找了队看起来人最少的排了进去。 排了没一会,祝凯旋就注意到队伍前方排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好几天没在食堂出现过的云雾来仇雨二人组。 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在前头几个人高马大的高二学生的遮挡下,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他眼神几乎没有停留,继续若无其事和傅行此聊天。 又过一会,傅行此拍拍他的肩。 祝凯旋知道傅行此肯定也是看到她了,不想被起哄,干脆装作不知:“干嘛?” 果不其然,傅行此朝前方云雾来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看。 祝凯旋看一眼,云雾来在打饭了,伸着食指给食堂大妈比划自己要吃的菜,嘈杂环境中,隐隐能听到她清澈的声音:“不是这个,再过去一点……也不是,再过去一点……对对对。” “关我什么事。”他收回视线,冷淡地回应。 这几日来,祝凯旋面对云雾来都表现得十分冷淡,偶尔在学校碰到,也都是目不斜视,从头到脚透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搞得傅行此有点摸不透他的态度了,怀疑道:“你真的假的?” 祝凯旋不置可否。 云雾来打完饭,走出队伍,她和仇雨聊天聊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祝凯旋。 直到她的脚一不小心轻轻踢到了另一个人的脚,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下意识侧头望去。 “思”的尾音随着她看到鞋子的主人,硬生生中断了。 怎么又碰到他们两个了? 今天她和仇雨下楼非常快,没在路上看到他们,还以为今天终于能够清净地吃顿饭了。 云雾来没太当回事,既然已经说了“不好意思”,该尽的礼节尽了,她就打算走开了。 突然,祝凯旋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手险些碰到她胸前。 云雾来吓了一跳,在他意识到不对劲收回手的同时,她也紧急刹车并抬高餐盘挡住自己前胸,然后不明所以地看他。 两人的对视颇为尴尬,祝凯旋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秒钟。 “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踩到我的限量联名款aj 4 undefeated了?” 什么玩意?云雾来只听懂了aj两个字,她知道这种鞋,长相死丑,完全不在她的审美之内,价格倒是挺贵——男人的钱就是好骗。 不过据她所知,也没贵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更何况,她只是蹭了他的鞋边,谈何踩鞋?要怪就怪他自己把脚放在那么外面,挡别人的路。 就算被踩也是活该。 当然,这些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碰了人家的鞋确实是她理亏,她加大音量,再度向他道歉:“不好意思。” 祝凯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依不饶:“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91、第 91 章 此话一出,可谓百里肃杀, 片甲不留。 四个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傅行此和仇雨是唯二两个还能转动眼珠子的人,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校友二人僵硬地对视一眼, 在这一刻, 有了空前的心灵契合。 彼此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震惊状。 至于本场世纪型重大灾难的男女主,祝凯旋和云雾来,则双双陷入静止状态,任凭食堂人来人往, 都不能影响他们的无声对峙。 两人周围好像竖起了一道无形屏障。 最开始, 云雾来的脑袋完全是懵的, 她的理解能力变得异常迟钝, 以至于她花了好一会,才搞清楚祝凯旋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波澜的眼睛,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都没敢相信这是那个会在公交车上制止小偷,会买下路边老爷爷的青菜的男孩子。 可现在的他, 根本就是个目中无人、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知道如何给予旁人的不良少年, 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 就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她在做梦吗?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吗?还是是她仅凭片面的印象, 把他想象得过于美好了? 他在她这边累积的好感,正以天塌地陷之迅速清零,将至负数。 祝凯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她好几天没来食堂, 他担心下次要猴年马月才能再在食堂遇见她,恰好她主动碰了他的鞋,他一时冲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拦住了她。 但距离和位置没掌控好,险些冒犯到她。 她吓了一跳,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原本就紧张,这下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催促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什么都好,总之绝对不能再错过机会。 溺水的人在水里沉浮的时候,即便是遇到一根稻草,明知必沉无疑,也会忍不住胡乱伸手去抓。 aj就是那根稻草。 祝凯旋饥不择食地抓住了它。 一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看似平静,实则背上一层冷汗。 对面的女孩显然已经将他定罪。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我……”祝凯旋想解释,只是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一开口,便打破了俩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云雾来瞬间反应过来,她抬脚,狠准稳地对着他的aj踩了下去。 既然罪名都甩到她头上来了,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把它给落实了,不然她可太冤了。 她的脚尖毫不留情地在祝凯旋鞋上研磨几下,然后松开,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窟窿里捞上来似的:“说吧,多少钱,虽然没踩坏,但是赔你就是了。” 距她所知,aj也就小几千块钱一双,贵点的大几千,不过就是她少上两三节课的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 奇怪的是,花了重金大费周章得到的宝贝aj被踩,祝凯旋心里没有丝毫的心疼。在此之前,他明明连一粒灰尘都舍不得它沾。 他张嘴的瞬间,傅行此如临大敌,手在背后拐了拐他。 傅行此怕祝凯旋说了实话会把场面弄得更加糟糕,抢过话头,充当起和平鸽的角色:“他开玩笑,踩一下鞋没什么,你别当真。” 事实上祝凯旋已经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了,就算傅行此不说,他也不会傻到把鞋子的价格报出来。 他已经因为一句口不择言躺到棺材板上了,要是再把鞋子价格报出来,那无异于是拿子孙钉把棺材盖死死钉了起来。 等着下葬活埋吧。 祝凯旋别扭地撇开头去,喉结滚动一下,他有些生硬地说:“不用了。” 云雾来拒绝下台阶,她盯着祝凯旋的侧脸,寸步不让:“说啊,多少钱?” “好了好了。”傅行此站到两人中间,隔绝正面相对的战火,再度维护起世界和平,“他真的就是说着玩的,你们吃,我们先走了。” 祝凯旋最后看了云雾来一眼,对视的同一瞬间,她径直走开了。 侧脸比他上次在办公室看到的她被班主任批评的时候还要倔强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好像看到她的眼睛有点红。 傅行此把祝凯旋拉出食堂,俩人停下来。 傅行此是真的想不明白祝凯旋到底怀着什么心情、什么目的才能对云雾来说出那番话,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可以理解。他初一开始认识祝凯旋,毫不夸张地说,祝凯旋就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圆滑的人,仿佛天生为交际而生,擅长把方方面面的关系处理到位,几乎没有在人情世界翻过车。 他单抽叉腰,费解地打量着祝凯旋,就跟看个外星生物似的。 今日种种,他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良久,他问出一句最能体会自己心情的话:“祝凯旋,你疯了吗?” 而二楼食堂,仇雨默默跟在云雾来身后,大气也没敢喘,她头一次见到云雾来发火,那狠劲,简直是恨不得把祝凯旋给生吞活剥了。 俩人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来,仇雨尽量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而云雾来只是发呆地盯着餐盘,连筷子都没有拿起过。 她这样,仇雨也没有胃口吃饭,斟酌了好一会的措辞,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雾来,你别生气了,祝凯旋应该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真的不是那种人。可能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云雾来根本听不进去,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牵强地笑了笑:“没事,你吃饭吧。” 仇雨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也吃点呀,下午要饿的。” 面对好友的关心,云雾来点了点头,她拿起了筷子,但始终只是捣鼓着饭粒,并未入口。 她心里不只有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仇雨没辙,草草解决了自己的午饭,然后回教室路上,她去小卖部给云雾来买了点饼干和牛奶,以防云雾来不吃午饭下午会肚子饿。 云雾来的自我情绪调节能力还算可以,等回到教室的时候,她的心里虽然仍在翻涌,但比之前好多了。 早早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也好。 省得一直被他的外表欺骗。 祝凯旋被云雾来踩鞋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许旭在篮球场上听说了这个八卦,球也不打了,颠颠地跑回了教室。 “云仙女,听说你踩祝凯旋鞋了?还说要赔他?”许旭在她前桌的位置坐下来,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知道他脚上那双是什么鞋吗?” 他一头的大汗,云雾来有些嫌弃地往后拗了拗,她眼皮也不抬,极为敷衍地说了句:“不知道。” “ air jordan 4 undefeated联名限量款。”许旭期待地看着她。 这是云雾来第二次听到祝凯旋那双鞋的名字,仍然一头雾水,她只知道,自己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双军绿色的篮球鞋和他满脸的嚣张,她就忍不住冒肝火。 许旭见她没反应,自顾自接了下去:“你知道他那双鞋要多少钱吗?” 云雾来掀起眼帘。 许旭伸出两个手,一手先比了个2,另一手又比了个5。 根据许旭的表现,云雾来估计2后面的单位计量不是千。 一双鞋,两万五? 她原本的最大预想也就是五六千块钱。 云雾来想到自己那声牛气哄哄的“说吧,多少钱,赔你就是了”,顿时有点瘆得慌了。 结果这还没完,许旭说:“美金。” 云雾来:“……” 仇雨在后面吓得直接把笔摔到桌上了,问道:“两千五美金还是两万五美金?” “当然是万了,这可是undefeated啊!”许旭给她们科普,他读书不行,但球鞋方面,他头头是道,“这鞋2005年出的,跟美国街头潮牌undefeated联名,全世界才72双,多少人心里的白月光鞋圣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价格一直在狂涨,祝凯旋再藏几年,翻个倍迟早的。” 科普完毕,许旭逗云雾来:“怎么样,你还打算赔他鞋吗?”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和有钱人的优越感,看似纯良无害,实则遍布令人不适的小刺。 云雾来彻底失言了。 一双看似普普通通的球鞋,既没有镶钻,也没有用金线编织,售价两万五美金,已经彻底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许旭走后,仇雨担忧地看着云雾来把头埋到桌面上,正想安慰,却只见云雾来的肩膀有微不可察的颤抖,像只脆弱的蝴蝶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哭了。 仇雨料想云雾来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上前。 正犹犹豫豫着,她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祝凯旋的短信:仇雨,能不能给我云雾来的手机号码? 虽然吃饭的时候,仇雨安慰云雾来祝凯旋不是那样的人,但事实上她听到那番话也气得要死,现在她看祝凯旋极度不顺眼,直接拒绝了:她应该不会想给你她的号码。 过了一会,祝凯旋的消息又来了:她很生气吗? 仇雨: 她哭了。 许旭告诉了她你的鞋要多少钱。 云雾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她也不想把这点破事放在心上,但她的情绪实在绷不住了,愤怒、委屈、失望,直到许旭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踩了一双两万五美金的鞋子,这令她感到后怕,更感到羞耻,回想自己说要赔他鞋的画面,他眼里的她,一定像个自不量力的小丑。 她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招惹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可以在公交车上仗义出手阻止小偷,也可以向卖菜的老爷爷施以爱心,对仇雨对酸奶妹都是温文尔雅有说有笑的,为什么对着她的时候,他就要摆出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 亏她还觉得他闪闪发光,还给他投校草榜。 简直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云雾来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忍不住要哭。 哭着哭着,她听到仇雨诧异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是跟谁说的,对方没有搭腔。 外界的干扰令云雾来清醒不少,她怀疑自己刚才那会是哭得有点放肆了,说不定都让别人看出来了。 而且她把脸埋在桌上哭了这么久,着实有点缺氧,于是她连胳膊带脑袋一起往后移了些许,让自己的手臂和额头都放在桌沿边,新鲜空气顿时涌进口鼻。 但云雾来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没能维持一秒,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有人近距离站在她座位旁边。 从她的角度,她只能看到对方松垮垮的校服裤,穿了双军绿色的篮球鞋。 可不就是她中午踩的那双传说中两万五美金的aj 4 undefeated 吗?全校应该是找不出第二双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凯旋能看到她移了位置后,整个人就一动不动了,整个人呈现一种极为僵硬的姿态,好像头发丝都是绷紧的,竖着浓浓的防备。 不消多说,她肯定是看到他了。 他慢慢在她身旁蹲下来,这个高度,他仍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起码,这是一种很真诚想要沟通的姿态,他嘴唇开合两下,平生第一次,当面喊出她的名字:“云雾来。” 她的名字在他舌尖慢悠悠滚了一圈,比任何字眼都要奇妙,裹了云的绵软,雾的缥缈。 就像第一次尝到跳跳糖的新奇。 这同样是云雾来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的声音叫出来,少年声线干净,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带了点恰到好处的磁性,像低音炮在耳边炸开。 但她只感到由衷的讨厌。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专门追到他们班里要她赔鞋吗? 祝凯旋等了一会,没等她有任何反应。 喉结的滚动,和嗫嚅的嘴唇,无一不在说明他的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他鼓起勇气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雾来愣了下,没想到他是来道歉的,但是她一琢磨,并没有觉得好受一点,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意思,不是故意,那就是潜意识里的意思咯? 他继续道:“你别哭了,是我错了。” 云雾来仍是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没有给他回应。 祝凯旋活到这么大,也哄过不少女孩,邓华风,邓点点,傅明灼……她们一个是他的公主病母亲,一个是小他7岁的表妹,还有一个是尚在襁褓中的小屁孩……他总能三言两语把她们哄得服服帖帖。 唯独眼前的这个女孩,她一哭,他束手无策。 “云雾来。”他一回生二回熟地喊出她的名字,轻声保证道,“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云雾来终于有反应了,她的手心攥紧了。 祝凯旋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她松开手掌,用鼻音浓重的声音说:“我只想要你走开。” 不知怎的,云雾来明明已经止住哭了,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再度酸胀起来,最后几个字,是哽咽着说出口的。 她用手背揩了一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接下去足足有半分钟,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那半分钟时间尤为漫长,长到像过了整整半生,她的心拐了很多个弯,百转又千回。 “好。”祝凯旋答应了,他最后跟她说了句“对不起”。 云雾来无动于衷。 祝凯旋垂下眸,站了起来。 学校就那么大,祝凯旋的天价球鞋被人踩了对方承诺会赔的消息本就够大家津津乐道了,祝凯旋单枪匹马闯九班找罪魁祸首的消息一出,更是引发众多猜臆。 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致认定祝凯旋到九班是问云雾来索赔。 校园生活被学习充斥,枯燥无比,随便来点调味剂,就够点燃学生们的兴奋。因而不少知道真相的也不消停,把aj当成个梗来玩。 高一九班以许旭为首,他乐此不彼地抓住一切机会就此事跟云雾来侃上两句。 云雾来早就发现了,许旭这人就是越搭理越来劲,所以不管他怎么招惹她,她不羞不恼,不给眼神。 第二天是运动会,遵循运动会必下雨的玄学,天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云雾来没能早起成功,于是又苦了云和光。 云和光穿着睡衣睡裤,一路碎碎念地埋怨道:“我小的时候,就是下刀子也没有家长接送,好不容易等我混到当家长了,时代变了,当爹的得做牛做马,合着我什么好事都没轮上……” 云雾来啼笑皆非,下车的时候,她拿出必杀技,嘴甜地哄云和光:“谢谢爸爸,爱爸爸。” “……”云和光刀子嘴豆腐心地说,“你不要每次都来这套,下次我就不管你了,让你迟到被你们班主任罚站。” “嘻嘻。”云雾来跟他嬉皮笑脸。 正要关门,许旭背着只空荡荡的书包和小跟班一块经过,他平常不肯那么早来学校,不过今天运动会另当别论,他的到校积极性特别强。 看到云雾来从车上下来,他就留意了一下云和光开的车,牧马人suv。 许旭什么事都能扯到aj上面:“云仙女,不错啊,你家车够你踩三双aj了。” 小跟班立刻符合:“加油,还能再踩两双。” 云和光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他懵懂无知的表情惹得许旭和跟班俩人笑起来。 没完没了就算了,现在还扯上家人一起调侃,云雾来是真的有点恼了,不过当着爸爸的面,她没表现出来,不然怕云和光担心,所以她笑着跟云和光说“拜拜”以后就关上了车门。 云和光不放心,摇下车窗:“雾来,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云雾来安抚道,“他们闹呢,你回去慢点。” 云和光这才放心,车绝尘而去。 爸爸一走,云雾来面色冷下来,充耳不闻地走开了。 许旭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耸耸肩:“无趣,玩笑都开不起。” 傅行此差不多时间到校,他大老远看到许旭跟云雾来说着什么,都用不着听,根据许旭的面部表情和云雾来的反应,他就能猜出许旭在逼逼叨叨些什么,他加快脚步从后面追上来,叫住许旭:“差不多行了,嘴怎么就那么欠,姑娘家经不起你们这么造。” “没劲没劲。”许旭直摇头,“这学校的姑娘一个个都太没劲了。” 小跟班说:“我们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过不过分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是听的人说了算的。”傅行此不耐地重申,“别说了行吧,阿凯也不希望事情闹大,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多小气,跟个女生计较成那样。” 学校也是个小型社会,家世显赫的学生往往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傅行此这么一说,跟班立刻怂了,但又有些不甘心,便小声为自己辩解道:“说的人又不只我们,很多人都在说啊。” 傅行此来到教室的时候,发现祝凯旋已经在了,正趴在桌子上补眠。 “这么早到学校来睡觉?”傅行此有点没懂好友这个操作,他放下书包,走到祝凯旋桌前拍了下祝凯旋的背。 祝凯旋迷迷糊糊抬头看他一眼,脸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傅行此:“跟你说个事。” 祝凯旋没反应,他昨晚熬到后半夜,困得六亲不认。 傅行此压低音量:“早上碰到九班那位了。” 过了一秒钟,祝凯旋睁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说。” 傅行此说:“踩aj那事,不知道怎么戳中那帮孙子的g点了,貌似逮着机会就要闹她,许旭当着她爸的面都没放过她。” 祝凯旋缓缓坐直身子,半晌,冷着脸把一本书甩到桌上,骂道:“傻逼。” 他起身,走到后窗窗帘的遮掩后,给邓华风打了个电话:“妈,你能不能帮我把我昨天穿的那双鞋子送到学校来?” 邓华风诧异:“可是今天下雨,你早上不是特意没穿它吗?” “嗯。”祝凯旋说,“现在又想穿了,你帮我送过来吧。” 云雾来一路走得飞快,把许旭远远甩在身后。 因为今天运动会的缘故,教室里的氛围明显比平时轻松许多,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 云雾来来到自己座位前,解下书包,要塞进抽屉。 抽屉里多了一本不属于她的厚厚的笔记本,挡住了书包的去路。 云雾来感受到阻力,侧过头望进去,奇怪地“咦”了一声,探手把它拿了出来。 这是一本物理本子,满满当当地写着各种要点和例题、易错题,字略显歪歪扭扭,算不上好看,一看就是男生的字迹,云雾来粗略地翻阅一下,发现这本本子里面的东西很符合她目前的现状,不至于过分基础,但也不会复杂到打击她的学习积极性,难得恰到好处。 “这是谁的本子?”她拿出来,问周围几个同学。 大家纷纷表示不是自己的。 云雾来忽然就有了一个自恋的念头。上回月考过后,应登颖把她叫去办公室,期间就提到她的物理,当时办公室里除了老师们,就只剩下傅行此和祝凯旋。 “小雨,你今天来得早吗?”云雾来问仇雨,“有没有看到谁把本子放在这的?” “我今天第二个到教室的,没有看到诶。”仇雨很确定地说。 徐佳雨拿过去翻阅一下,她很识货,一看看出这绝壁出自学霸之手,条理清晰,循序渐进,细枝末节的考点都没漏掉,例题道道是精品。 “我想到一个人。”徐佳雨暧昧地冲云雾来眨眨眼。 男女生之间的感情是中学时代最具有吸引力的话题,几个女生立刻双眼放光,八卦道:“谁啊?” 云雾来和徐佳雨猜的是同一个人,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徐佳雨没有明说:“这是雾来和一个学霸哥之间的小秘密。” 女生们哪里肯罢休,起哄: “到底谁啊?” “哪个学霸这么浪漫?” 徐佳雨很享受折磨大家好奇心的凌驾感,各种闪烁其词,还给了几个模棱两可、半真半假的小提示。 云雾来有点不放心徐佳雨的嘴,生怕哪天闹得人尽皆知,她悄悄拉了拉徐佳雨的衣角,徐佳雨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敛些许。 接下去,她抱着这本笔记本,陷入两难,照理来说,既然她不准备接受一个男生的感情,就不该接受他的礼物,不然就有拿人家当备胎的嫌疑,显得非常绿茶,可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贴心了,按照她的进度量身定做,绝对称得上是复习资料的楷模,她是真的有点舍不得还回去。 “也没署名,万一不是他给我的呢?还回去岂不是闹笑话?”如是安慰着自己,她忽视内心的谴责,留下了笔记本。 早自习过后,各班到操场集合,运动会开始。 雨是差不多停了,不过地面上有不少积水。 先是各班的入场仪式,每个班都选了最漂亮的女生领队,高一九班由云雾来领的队。 领队的女生有特权可以不穿校服,所以大部分女生都不畏秋天的凉意穿上了裙子,一眼望去,排头全是笔直修长的双腿,云雾来是唯一一个穿着校服的领队。 应登颖特别满意她今天的穿着:“学生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没必要,干净整洁大方就很好!咱们班全员校服,看着最舒服。” 入场仪式过后,全校高一高二学生按照班级划分,入座观众席,高三则没有资格参与任何课余活动。 各项运动比赛到指定地点集合。 祝凯旋报了三个项目,一个400米短跑,一个3000米长跑和一个标枪。 短跑是最先开始时的项目,50米、100米过后便是400米,他站在起跑线前活动手脚关节,脚上赫然是他的天价aj。 “靠。”坐在云雾来班里的几个男生远远看到,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家里有矿,这么个下雨天居然舍得穿undefeated跑运动会。” “真是糟蹋,我都心痛了。” 突然有个女孩子说:“祝凯旋的鞋是a货。” “怎么可能?”男生们笑起来,“他谁啊,用得着穿a货?” “真的。”运动会允许带手机,大家都大大方方拿着手机玩,女生拿着手机展示人人网页面给大家看。 几分钟之前,祝凯旋拍了张球鞋的照片发了条动态:800块的a货就是耐造,下雨天不用心疼。 92、第 92 章 在那个年代,人人网和qq空间是两大社交巨头, qq偏私密, 一般只加认识的人, 而人人网则公开多了, 很多人加人人网好友的时候,不管认识的不认识,本班的外班的,甚至是别的学校的学生, 通过“可能认识的人”列表撒网式发送好友申请, 对别人发来的好友请求更是来者不拒。 越出名的那些学生, 收到的好友请求就越多。 祝凯旋的人人网塞了近两千个好友。 这条状态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球鞋是很多男孩子的心头肉,在鞋圈,正品是信念一般神圣的存在,属于绝对的政治正确,不容许被玷污,否则也不会有【如何在篮球场上一招制敌?——悄悄告诉他“你的球鞋是a货”就行了】一说了。 会买a货的, 无非是那些虚荣心很强但经济实力不允许的男生, 想穿个名牌鞋充面子, 穿了也得百般遮掩, 编一堆谎言掩盖事实, 哪里敢让别人知道自己脚上的鞋是高仿,要是不幸露了馅,被旁人揭穿了, 不用怀疑,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在学校这个封闭的小型社会里,足够被嘲到毕业了。 但现在,祝凯旋居然堂而皇之宣告自己脚上的鞋是a货? 这波操作,把人迷惑得摸不着头脑。 知道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家境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但究竟不错到什么地步,什么背景,也只有亲近的几个好友知道。他这一举动,无疑会让很多不够了解他的那些人质疑他的家境是不是没有想象中的好,平时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如果只是没见过面的校内好友,那对他的印象就更直白了——虚荣的穷b一个,居然敢穿ajundefeated4的假货? 当然,大部分女生是理解不了男生对正品鞋的执念的,虽然会有点“祝凯旋居然穿假货”的小小幻灭感,但反应不至于像男生那么大,不少人甚至还会觉得八百块买双假货,纯属人傻钱多。 云雾来亦然。 不过,听到他的鞋八百块的时候,她从昨天开始就憋在心里的一口闷气可算是散了。 切,搞得那么宝贝,蹭一下鞋边就要死要活,合着也就八百块钱,真的要她赔的话,她都不用求助爸妈,自己的小金库就能轻松负担。 “八百块那他昨天跟我拽什么呀?”她嘴里含了颗棒棒糖,一边脸颊鼓鼓的,小声跟身旁的仇雨吐槽。 仇雨顿了一下。其实她很想说,以她对祝凯旋的了解,祝凯旋应该犯不着穿a货,初中时代她在校门口碰到过几次他由家长接送,来接送的车总是不一样,据她的不完全统计,他家里至少有五辆车,而且全都都是豪车,何况,以他这种骄傲自信的性格,应该是不屑穿a货的。 但她知道云雾来现在特别讨厌祝凯旋,她帮他说话的话,看起来像是故意跟朋友唱反调。 好朋友是什么?好朋友就是朋友讨厌的人,我也不喜欢。 所以仇雨同仇敌忾:“就是嘛,许旭还搞得那么吓人,两万五美金。” 云雾来伸直双腿,她看着自己的鞋,不服气地说:“我的鞋还比他贵点呢。” 高一年级全年段一共14个班,短跑分初赛和复赛,初赛分两组,一到七班一组,八到十四班一组。 四班和九班的初赛不是同一批,所以高一九班的女生们不用纠结自己到底希望谁赢,大大方方给祝凯旋助威就好,无需被内心的班级荣誉感谴责。 前几天,应登颖在上课的时候无意间透露,开学分班的时候祝凯旋本来是九班的,应他本人的要求,经过家长和学校的同意才转到四班去,班里女生简直是扼腕。 最令人难过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本可以拥有,却失之交臂。 不止是高一九班,看台上大部分女生的女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祝凯旋身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嘉蓝这样的重点高中,平日里大家从早到晚泡在学习里,难得碰上运动会可以放松,当然要好好把握,看看帅哥养养眼,愉悦下心情。 云雾来直接把头低下了,有祝凯旋的比赛,她拒绝观看。 伤眼睛。 虽是运动会,但应登颖不肯放任学生们疯玩一天,要见缝插针地抓学习,今天早上早自习结束以后,大家急哄哄想下来操场,被她拦下来,她布置了三篇《论语》,要求学生们今天抽空背下来,等运动会结束以后,别的班放学,高一九班还得回教室默写。 不消多说,高一九班听她说完以后,哀鸿遍野。 云雾来从口袋里拿出了抄着《论语》的纸张,摊开来开始背。 哨子隐约在远处吹响,男子400米跑开始了。 不出两秒钟,观众席就开始沸腾,各种尖叫、呐喊、嘶吼混杂在一起,越来越响,吵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这种环境下,云雾来哪里还背得进《论语》,别说背了,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都快不认识纸上的字了,就跟在看篇甲骨文似的。 她宁愿看甲骨文,也不愿意看祝凯旋,强迫自己继续面对《论语》。 虽然她没看比赛,但她脑海里画面感很足,因为周围很多同学全程充当解说员,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期间穿插兴奋的低声尖叫。 宽大的校服被跑步带起的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她们说:“我仿佛看到了他的腹肌。”“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看到了。” 刘海被风掀起。她们说:“他没有刘海的样子好英气啊。” 还有什么矫健利落的跑姿,什么全神贯注的男人最迷人…… 都跟写言情小说似的。 云雾来头一次发现班里女生的文采那么好。 她学了那么多年美术,早就练就了超乎常人的画面想象能力,四舍五入下来,等于她亲眼看了他跑步。 美色当前,他穿a货球鞋的掉价行为,女生们既往不咎。 他跑过九班坐席前的时候,有女生问了句:“他刚才是看了我们班一眼吗?” 仇雨小声跟云雾来说:“他好像在看你。” 云雾来冷哼一声。 看什么看。 不要他看。 他从哨响开始就牢牢把握了赢的局面,全程保持遥遥领先。 甩开第二名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观众席一片欢呼。 应登颖跟几个老师站在一块看比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跟李光辉说:“还好当时把他分给你了。” “你终于理解我每天对着他和傅行此是什么感受了吧?”李光辉大倒苦水,“真不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真操碎了心。” “还我吧,我愿意操碎了心。”应登颖说。 几个老师大笑起来。 接下去是高一八班到十四班的初赛,同时,广播呼叫女子组400米做准备,到集合点集合。 这原本是云雾来报名参加的项目,但她昨天晚上来大姨妈了,今天有点痛经——这也是她今天没穿漂亮的短裙而穿校服的原因,应登颖把她想得过分实在了,她受到表扬的时候,狠狠心虚了一把。 仇雨劝她跟应登颖说明情况,但她没打算请假,怕应登颖觉得她事多或者矫情,想着忍一忍,熬过去算了。 结果刚到操场那会,应登颖看她捂着肚子坐着,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就过来问了一嘴:“你身体不舒服吗?” 云雾来摇头说:“还好。” 应登颖也是女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是个喜欢掌控全局的老师,不需要看报名表,就能轻易说出哪些同学报了哪些运动会项目:“你是不是报了400米?” “是的。”云雾来说。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应登颖主动说道:“那你别跑了,问下有没有同学愿意替你跑。” 云雾来习惯了应登颖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模样,乍一受到关心,她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仇雨自告奋勇,替云雾来跑。 听到广播叫,仇雨站了起来:“我去啦。” “加油。”云雾来给她打气,“我会给你呐喊的。” “别!”仇雨如临大敌,“到时候我跑最后一个,你还在那给我呐喊,丢人。” 仇雨走后没多久,男子组的第二场初赛也开始了。 这回没有祝凯旋,云雾来心安理得地把《论语》胡乱一折,塞回口袋,开始看比赛。 他们班出征男子400米的是尚凯复,初中的时候跟云雾来就是邻班同学,到了新集体,俩人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惺惺相惜感,关系不错。 这场比赛没有什么显眼的目标,大家的热情明显不及上一场高,各班的助威对象也非常明确,给自己班里的或者认识的人加油。 尚凯复不负高一九班的期望,拿下初赛第一名。 两组初赛的前三名才有资格进入复赛。 复赛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供刚跑完初赛的第二组人员喘气。 尚凯复呼吸稍有些急促,看到仇雨和一批女生走到操场边上,他的眼神在十几个女孩子中间转了一圈,问仇雨:“诶?怎么是你,女子400米不是云雾来跑吗?” 听到这个名字,祝凯旋下意识循声望去。 谁会闲着没事记住班里什么女生报了什么项目? 比如他,他除了记得自己和傅行此的项目,别的一概不知。 仇雨注意到祝凯旋看过来了,但她没看他,也没跟他打招呼,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在云雾来没原谅祝凯旋之前,她也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她身体不太舒服,这场我替她跑。” 祝凯旋一听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女生么,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尚凯复的脑子却是完全没想到那一层,他“啊”了一声,关切道:“她怎么了?严重吗?” 这年头女生来大姨妈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不过仇雨还是觉得擅自把云雾来的隐私告诉男生不好,于是敷衍道:“没什么,下雨不想跑吧可能。” “不会吧。”尚凯复疑惑道,“昨天晚上跟她聊天,她还放狠话说要拿块金牌呢,今天不想跑了?” 祝凯旋眼神一凛。 昨天晚上他在心情极为郁闷的情况下加班加点把给她的物理笔记写完了,熬到三四点,今天还要起个大早,在高一九班第一个人到来之前来到学校,把笔记本放进她抽屉里,教室门锁着,他是翻窗进出的。 结果她却在跟这个男的聊天,还说要拿金牌这么俏皮的话? 为什么她对别人就能活泼可爱,在他面前就死气沉沉,正脸都不愿意给一个?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男的了? 裁判差不多给了三分钟时间,然后吹响了哨声:“高一男子400米决赛组准备。” 尚凯复向自己的跑道走去,边走边跟仇雨放话:“那我看我得拿块金牌到她面前去现现了。” 祝凯旋在起跑线前蹲下来,做好助跑姿势,听到尚凯复如此说,他无声嗤笑一下。 还金牌,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预备——” 裁判举起小红旗,停顿两秒,吹动哨子。 六道穿着校服的人影几乎同一时间从起跑线冲出。 虽然有祝凯旋,但云雾来还是看了,她说服自己,她看的是尚凯复,绝对不会给祝凯旋一个眼神。 不过只看尚凯复不看祝凯旋有点难度。 因为这两个人并驾齐驱跑在最前面,几乎分不出先后,她再怎么把注意力集中到尚凯复身上,也没法忽视祝凯旋。 刚才通过班里女同学的描述,想象出来的画面真实上演了。 被风勾勒出的身体轮廓充满力量的美感,刘海全部翻上去的样子是不一样的风格,加了几分凌厉,没有平时那么“暖色调”。 转眼,祝凯旋和尚凯复跑了半圈了,俩人互不相让,仍然维持着持平的速度,偶尔有人超前那么一小步,另一个人便立刻追上。 高一九班的女生颇为纠结。 帅哥和自己班里的同胞正在争第一,为哪个加油比较好呢? 感性说:“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同班同学常有,帅哥不常有,选祝凯旋!” 理性说:“生是高一九班的人,死是高一九班的鬼,班级大义面前没有讲私情的余地,选尚凯复!” 眼见俩人就要经过高一九班座位席前面了,也不知道哪个鬼才想出来的,朗声喊道:“凯凯加油!” 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凯,这声“凯凯”至于究竟喊的是谁,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谁说忠义难两全?这不是全了么。 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很快,“凯凯加油”的口号就在女生中声势浩大地响起了。 男生看不惯班里女生通敌叛般的花痴行为,扯高了嗓子喊尚凯复的大名:“尚凯复加油!” 高一四班全体同学不甘示弱,声嘶力竭的吼声回荡在操场上空:“祝凯旋!祝凯旋!祝凯旋加油!!!” 云雾来是想给尚凯复助下威的,给交情更深、并且是同班同学的尚凯复加油,天经地义。 但一直到俩人跑远,她都没能把尚凯复的名字喊出来。 因为她的心里不够坦荡。 最后五十米,赛场上进入白热化的状态,断断续续的细雨又开始下了,但它丝毫无法熄灭全场的热情。 男人骨子里带着一山不容二虎的好战心,十几岁的年纪意气奋发,这点好战是连掩饰一下都不屑的,彼此用尽了全力,冲终点线狂奔。 四百米虽然算是短跑,但好歹也围绕操场一圈,像学校级别的运动会往往没那么多讲究,跑着跑着,外圈的人就都靠到最内圈去了,因为内圈距离最短。 两个男生靠得很近,摆动手臂的时候,好几次差点碰到。 距离终点大概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祝凯旋感觉手臂被碰了一下。 虽然对方很有可能只是无心,但他现在就跟一罐煤气似的,再小的火焰也能把他点着,引发爆//炸。 他被激怒了,用力挥手回甩,带着怒气下手没轻没重,直把尚凯复打得一个趔趄。 争分夺秒的赛场上,再小的耽搁也能拉开间距,祝凯旋超越尚凯复,重新提升极限,更快地往终点线冲了过去,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候,他腾空而起,直接跃了过去。 他赢了。 观众席的方向一阵骚动。 高一四班在为斩获金牌欢呼,但高一九班集体男女生都鸣不平:“祝凯旋作弊,他打了尚凯复!” 欣赏帅哥是一码事,但再帅的帅哥也不能欺负自己人,这是底线。 不止是观众席上的学生,裁判更是注意到祝凯旋的违规行为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认定尚凯复只是无意触碰祝凯旋,但祝凯旋是蓄意报复。 报幕员宣布最终结果:“经过商议,高一四班祝凯旋赛场违规,取消获奖资格,我宣布,高一男子组400米短跑,冠军:高一九班,尚凯复,亚军:高一六班……” 高一九班等到了公平,满意了,一片欢腾。 祝凯旋扯落手臂上佩戴的代表参赛身份的袖章,搁置在后勤部门的桌上,然后径直走开了。 人都护短,高一四班也表示不服,等到他回来,纷纷簇拥上来,七嘴八舌地抱怨道: “裁判搞什么,明明是九班的人先打的你,凭什么就取消你一个人的获奖资格?太不公平了吧。” “我压根没看到你打他,倒是看到他碰你了。” “而且你才是最内圈,他不跑自己的跑道,跑到你那边来,这不是让他少跑了不少路吗?这他妈才是赤//裸裸的作弊吧?裁判怎么不管?” …… 李光辉走过来,他是最护短的那个,认定祝凯旋是无辜的:“靠得那么近,碰到不是很正常嘛?你肯定不是故意的的对吧,我去找裁判理论。” 高一四班都很赞同:“对,李老师找裁判理论,叫他们把金牌还我们班!” 李光辉离去的背影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杀气腾腾地冲裁判席过去了。 祝凯旋一言不发地挤开众人,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谁都没有理会。 傅行此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那男的谁啊,跟你有过节?” 身为好友,他自然是看得出整场决赛过程中,祝凯旋都憋着一腔怒火,临近重点的那一下甩手,绝非出自无意。 但高一九班那个男同学,他实在是没有半分印象,不知道祝凯旋是什么时候跟别人结的仇。 祝凯旋仍是不说话,他接过矿泉水,旋开瓶盖,仰脖灌了几口。 水和汗一起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往下流,汇聚到下巴,要落不落地悬挂着。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水。 但是心里的怒气没有微弱半分。 他胡乱扭上瓶盖,也不管瓶盖盖严实没有。 尚凯复领奖完毕,顶着高一四班冒火的眼神,拿着金牌从看台席前走过。 祝凯旋烦躁地撇开头去。 没过一会,高一九班的方向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祝凯旋没忍住,往那边看去。 尚凯复成功夺得金牌,成了高一九班的民族英雄,被同学们围绕起来。 有男生扯大了嗓子:“恭喜尚哥凯旋归来!” 故意用凯旋归来四个字,摆明了是要膈应四班。 “傻逼啊。”高一四班有人骂道,“凯旋归来他妈是语病,还凯旋归来,书读到屁股里去了吧。” 云雾来坐在位置上,倒是没有过去凑热闹。 祝凯旋心里稍微舒服点,正要撇过头,就见尚凯复举起金牌,冲云雾来晃了晃,面上满是得意。 “操。”他再也无法压抑,把塑料瓶往地上狠狠砸去。 93、第 93 章【结尾修】 瓶盖没盖好,随着瓶子摔到地上, 盖子崩开, 水全洒了出来。 傅行此的鞋子虽然比不得祝凯旋脚上的undefeated珍稀, 但也是双金贵的主, 舍不得随便乱造。 他下意识挪开脚,但躲闪不及,还是被泼了一鞋面。 就算是双再普通不过的鞋子,沾了水万一湿了, 穿着也难受, 傅行此骂了句“疯了?”, 接过前面女同学递来的纸巾, 胡乱抹了几把。 反观祝凯旋,对自己湿淋淋的undefeated无动于衷。 傅行此擦完自己的鞋,扭头看到祝凯旋这幅样子,无语了:“你真把自个的鞋当800块的a货了?” 祝凯旋为了这双鞋付出了多少努力,别人不知道,傅行此却是很清楚, undefeated一共才72双, 收集的人哪个不是球鞋狂热爱好者?要找到一个愿意转卖、并且鞋码刚好合适的卖家, 堪比大海捞针。 从联系到卖家, 到收到鞋子, 前前后后历时三个多月。 鞋子送到的那天,祝凯旋别提多兴奋了,差点请假回家看鞋。 祝凯旋低头看一眼, 很无所谓甩了两下脚,几滴水珠在半空中抛出圆润的弧线,掉落在混着泥水的看台台阶上。 前面几个女生听到了傅行此说的话,互相对视一眼。 听傅行此的意思,祝凯旋的鞋子应该是真的。 穿假货影响形象,大家当然是希望男神始终清风霁月,不要跌下神坛的,有胆子大点的女生忍不住回头问:“那鞋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傅行此说:“当然是……” 没等他说完,祝凯旋开口打断:“假的。” 斩钉截铁。 几个女生交换了复杂的眼神。 半晌,有人乐观地说:“虽然他穿假货,但他很诚实啊,大大方方说出来,一点也不遮着掩着,坦坦荡荡总比那些穿了假却虚荣说成是真的男生好吧。” 此话甚有道理,让人茅塞顿开,如沐春风。 换了平时,傅行此才懒得管祝凯旋这档子闲事。 但这特么可是aj4undefeated啊,最终,傅行此看不下去,拿擦过自己鞋的纸巾给祝凯旋也揩了两把鞋面。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终于让祝凯旋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得到傅行此这等伺候,机会难得,他把另外一只脚也向傅行此伸了过去。 傅行此动作一顿,把纸巾甩在地上,笑骂道:“滚。” 祝凯旋自己把纸巾捡起来,在没擦的那只鞋上胡乱揩了两把,就算是完工了。 高一女子组400米的第一组初赛结束,高一四班的选手卓欣成功晋级。 一组结束后,就是二组的初赛,仇雨上场,云雾来站到看台最前方为仇雨加油。 期间,李光辉无功而返,对着高一四班的大家摇了摇头:“裁判还是坚持判咱们班违规。” 结果虽是大家意料之中,但还是引发了一阵哀叹。 不一会,第二组初赛完成角逐,前三甲晋级,后四名淘汰。 四班顿时热闹起来:“九班进了没有?” 仇雨不是校内知名人士,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 九班有认识仇雨的人,马上说:“进了,现在正在用手给自己扇风的就是九班的。” 这下,复仇的火焰顿时熊熊燃烧,有人嚷道:“让卓欣干//她!” 更有好事者自告奋勇,站起来往400米的准备区走去:“我去提醒一下卓欣,输给谁都没关系,反正不能输给九班。” 进入决赛的选手稍作休整,刺激的决赛便开始了。 看台席上,四班和九班是最疯的,各自拼命喊自己班同学的名字,唯恐声音不如对方班里的大。 搞得旁边几个班苦不堪言,差点给喊聋。 “草,有病。”有人不满地堵住耳朵,“他们干脆运动会结束以后打一架得了。” 卓欣和仇雨巾帼不让须眉,开启了继男子组之后的第二轮班级荣誉战,哨声一响,她们就冲到了最前方。 最开始是仇雨比较靠前,但卓欣咬紧牙关,超越了仇雨。 仇雨哪肯认输,紧跟其上。 不一会,俩人开启并排前进的局势。 等俩人跑到看台这边,两个班的助威热情再度高涨,就连李光辉也不管不顾,加入到混战之中。 一时之间,场面好不热闹。 这下,别说不相干的班级了,就连另外四名参与决赛的学生的所属班级都没心思关注自己班同学的情况了,因为四班和九班从场内到场外的全方位厮杀成了最有看点的风景。 仇雨跑过九班面前的时候,九班彻底陷入癫狂。 刚才第一场初赛的时候,没有仇雨,云雾来也就没有细看,到这会才发现,四班参赛的人员是酸奶妹。 要不是仇雨替了她,现在在场上跟酸奶妹一争高下的人就是她。 云雾来一边拿手机给仇雨录像,一边不顾已经被撕扯得生疼的声带,大喊:“仇雨加油!仇雨加油!” 仇雨的侧脸鼓起咬紧牙关的痕迹,细雨已经把她的头发打湿了,几缕碎发黏在颊边。 云雾来目送仇雨跑远,胜负欲令她热血沸腾,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只是在看台上旁观。 两位选手跑至四班跟前了,跟九班一样,四班不少人都挤在看台最前方,把手从栏杆中间穿了出去,一边喊叫,一边挥舞手臂,给自己班同学加油。 看台上只留了寥寥几个人,很显眼。 云雾来光是用余光,就能轻易把祝凯旋认出来。 他不给他的酸奶妹加油么。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见他把手举到嘴边,做了个扩音状,然后喊了声什么。 人声鼎沸中,她把他的声音提取出来了。 他叫了一声酸奶妹的名字。 这声“卓欣”,祝凯旋是用尽了全力喊的。 旁边傅行此不适地揉了揉耳朵。 但对祝凯旋来说,这一声助威并不仅仅是班级荣誉感,还是发泄,更是告别。 他在云雾来的朋友和自己的同班同学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想要卓欣赢。 为了靠近云雾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时候停止了。 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 他的第一次喜欢宣告无疾而终,代价包括但不限于两百块公交车费,一本花了一个礼拜加班加点的物理笔记,一双两点五万美金的鞋子,还有一颗鼻青脸肿的少年心。 还好,损失虽然惨重,但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这一次,他没有告诉傅行此。 真正要走的人,从来不会大张旗鼓,只会默默离开,然后轻轻带上门。 高一女子组400米短跑,仇雨和卓欣几乎是同时冲过了终点线。 几个裁判一时半会也没法判定第一名究竟花落谁家。 最终,裁判通过广播宣布:“高一女子组400米短跑项目,高一四班和九班几乎同时到达终点的时间,我们通过放慢录像带比较,判定获得金牌的是高一四班的卓欣……” 高一四班一洗前耻,爆发出一阵欢呼。 高一九班不服了:“明明是我们班先到的,裁判别是同情四班才把金牌给的四班吧?” 两个班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去他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接下去的所有比赛,都上演了高一四班和高一九班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 运动会同时进行田赛和径赛,跑道上进行径赛项目,因为就在看台边上,所以是观看人数最多的项目,田赛项目则在各个项目所需的器材设备或者专属场地上进行,想看的学生自行前往观看。 临近平时吃饭时间,云雾来听到广播播报,祝凯旋拿下了引体向上高一组的冠军。 九班参与引体向上项目的是许旭。 许旭去之前放下豪言壮志,一定会打败祝凯旋为班级争光,结果别说打败祝凯旋了,连块铜牌都没捞到,装逼失败,他回来的时候脸色讪讪的,强行为自己找借口:“我本来能拿第一的,但是今天下雨,杆子有点滑,我没抓稳掉下来了。” 云雾来低着头在背《论语》,闻言,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下雨杆子滑,就他一个人的滑,祝凯旋的不滑?别人的不滑? 上午的运动会到此结束了,比平时的下课时间稍早些,各班搞好卫生,浩浩荡荡奔赴食堂,竞争对手太多,不少人为了抢占先机都是用跑的。 云雾来不方便跑,就和仇雨一起慢慢走。 四班更靠近食堂,按照这两个月来往常的惯例,祝凯旋和傅行此会刻意放慢速度等她们。 但今天例外了,四班方向早已没了他们的踪影。 茫茫人海中,两个男生很显眼,已经走了老远。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仇雨惊叹道,“他们两个居然先走了。” 云雾来垂下眼眸:“这不是挺好的么。” 他们终于不再跟着她们了,这是她一直都期盼的事情,但等这一刻愿望成真了,她却没有解脱感,相反,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两个女孩子一起去了二楼吃饭。 偌大的二楼食堂没有两个男生的踪迹。 吃完饭下楼的时候,倒是碰到他们两个从三楼下来了,果不其然,他们终于凭着他们的喜好回到了三楼,而不是跟着她们两个在三个食堂之间来回切换。 两队人马看到对方,脚步都微微顿了一下。 仅有一瞬,然后祝凯旋神态自若地跟仇雨打了个招呼,傅行此则冲她俩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两个男生头也不回地率先下了楼。 午休以后,下半场运动会开启。 下午的径赛都是长跑项目。 长跑考验耐力,竞争不如短跑来的激烈,四班和九班虽然还在明争暗斗,但战火对比上午微弱不少。 相比之下,田赛场上的使命感要比长跑径赛场上重很多,不过受场地限制,观赛人员不多,闹不出太大的动静。 最后一场径赛是男子3000米长跑。 长跑不分决赛径赛,所有成员一起跑,一场分胜负。 高一九班参赛的人员还是尚凯复,当高一九班的众人发现四班派出的选手是傅行此时,无聊的下午时光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激情。 全校都知道傅行此和祝凯旋是铁哥们,铁的程度堪比连体婴。 傅行此跑,等于是祝凯旋跑。 四舍五入,就是祝凯旋又要和尚凯复比一场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比赛了,这是有关尊严的战争! 高一四班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班都派了人员前去,到起跑线旁对自家同学进行了鼓励和劝勉。 哨声响起,14名男生跑出起跑线。 尚凯复跑在了最前方。 傅行此不慌不忙,落在中间位置。 眼见尚凯复赢在了起跑线上,高一九班的女生们见状,发出胜利的欢呼。 有男生却担忧道:“尚凯复一开始跑得太快了,现在把力气用完,待会会不会跑不动啊?” 女生们嫌他扫兴,群起而攻之。 那男生抱头求饶。 3000米有足足七圈半,前三圈,尚凯复一直保持在第一的位置,跟第二拉开了不少一段距离,但从第四圈开始,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跑过看台前的时候,大家都不难从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他的筋疲力竭,满脸通红,大口喘气,脚步很沉重。 与他相反,傅行此开始均匀加速,赶超前方选手,他始终紧闭嘴唇,保持鼻呼吸,状态控制得很好。 高一九班的男生再唱衰尚凯复的时候,虽然仍有女生反驳,但对比前一次,不管是人数还算是激烈程度都大幅下降。 到第五圈的时候,尚凯复已经被原来的第二、三名赶超,落到了第三。 第六圈的时候,傅行此已经来到了第四名的位置,并开始向尚凯复的第三发起挑战。 高一九班不指望尚凯复拿冠军了,奖不奖的无所谓,他们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不要输给高一四班。 观众席上爆发他们的嘶吼。 高一四班不甘示弱,发出更响亮的喊叫声。 高一九班随之加大音浪。 两个班再度成为与竞赛场上的斗争并驾齐驱的看点。 尚凯复一听这个阵仗就猜出后面有谁了,回头一看,果不其然。 因为口呼吸,他口干舌燥,他咽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用尽全力提速。 但尚凯复实在力不从心,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进。 经过高一十班看台前的时候,傅行此成功超上尚凯复,俩人并排。 尚凯复眼睛都熬红了,咬紧牙关,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与傅行此并列前跑,试图保住自己的第三。 当一个集体有着某种相对统一的情绪时,身处其中的个人很容易受到同化,而且每个人的情绪都会被放大,演唱会上听众格外激动、加入粉圈会更加痴迷于偶像,都是这个原理。 就连应登颖都没法淡定了,大声冲尚凯复喊:“尚凯复,加油,坚持住啊!” 今天天很冷,云雾来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痛经很严重,她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呐喊中的人。 唯一的例外,是很显眼的。 尽管尚凯复拼尽了全力,但还是没能敌过前半场比赛一直在养精蓄锐的傅行此,两人并排前跑了十几米,尚凯复再也坚持不住,眼睁睁看着傅行此超越自己,往前跑去。 四班欢呼,九班唏嘘。 局势已定,人也跑远了,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 徐佳雨坏笑着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云雾来的肩:“云雾来,你刚才是不是想不好自己应该给谁加油啊?” 她自以为说得很隐秘,但一旁两个知道“学霸哥”事件的女同学立刻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叫道:“啊,我知道了!” “是不是……”云雾来的前桌曹梓珊凑到徐佳雨耳畔,用悄悄话的形式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傅行此?” 徐佳雨看到云雾来的面色不太好,自知坏事,强行否认:“不是啦!怎么可能?” “骗谁啊。”曹梓珊当然不信,“如果不是的话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徐佳雨干笑着:“反正不是,你们别瞎猜了。” “厉害啊云雾来,居然能搞定……”曹梓珊冲云雾来挤挤眼睛,没有说名字,“学霸哥,你们好低调啊,一点风声都没有。” 前桌的同桌吴影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我两次看到你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排队排在一起了。原来并不是巧合!” 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是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少女梦,知道云雾来和傅行此有一腿以后,曹梓珊和吴影不免有些酸溜溜,但更多的是好奇。曹梓珊问道:“你们怎么开始的,可以跟我们说说细节吗?” 吴影大大咧咧,一点也不怕羞:“对,说下泡校草的秘诀,他们这种男生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说不定我也能跟另一个发展点什么。” 知道吴影说的是祝凯旋,曹梓珊笑骂道:“你要不要脸啊。” 两人笑闹作一团。 徐佳雨否认了好几次,没有任何作用,只得冲云雾来尴尬地笑。 之前,云雾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徐佳雨保密,徐佳雨满口答应,但今天还是大嘴巴说了出来,云雾来颇为懊恼,但又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同桌发火,只得强压着火气,对前桌两人说:“不要乱说,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先别说她也不确定那份笔记到底是不是出自傅行此之手,就算真的是傅行此给她的,根据今天中午他们两个不再跟着她和仇雨吃饭的举动,也能看出傅行此不准备继续纠缠了。 人家都放弃了,她这边要是传出什么绯闻,岂不是闹大笑话。 “我们也没说名字呀,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吴影哪里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管不顾地揶揄道。 “不管你们说的是谁,都不要乱猜也不要乱说。”云雾来表情严肃,“拜托你们,我真的不想出名。” 她开不起玩笑,吴影和曹梓珊有点尴尬,彼此对视一眼,坐回身子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另外不明真相的女生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吴影阴阳怪气道:“没什么,云雾来不让说。” 那女生顿时来劲了,缠着吴影不放:“有秘密?告诉我嘛。我不会说出去的。” 吴影和曹梓珊转身以后,云雾来这边的气氛有点微妙,罪魁祸首徐佳雨心虚地跟云雾来保证:“放心吧,她们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云雾来冷着脸,没有搭腔。 “我一会再跟她们强调一下,叫她们不要乱说。”徐佳雨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就说不是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徐佳雨再三和曹梓珊吴影二人强调不要跟别人说学霸哥的事,二人也满口答应,但乐于探听秘密的人往往不具备保守秘密的能力。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哦,你千万不要说开去。 ——好的。 秘密就是这么一点点传播开去的。 没几天时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女生知晓了云雾来和“学霸哥”之间的爱情故事,并且还多了不少绘声绘色的细节,让人不信都不行。 许旭是高一九班最有钱的学生,平日里出手大方,人又油嘴滑舌,在班里人缘很好,男女生中间都混得很开。 他是高一九班第一个知道这事的男生。 当天中午,他在食堂碰到傅行此和祝凯旋,就端着餐盘坐过去了,上下打量着傅行此:“啧啧啧。” 傅行此让他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想当我们班的女婿早说啊。”许旭意味深长地挤挤眼,“哥给你助攻啊。” 傅行此蹙起眉头,和祝凯旋对望一眼,彼此眼里都是迷惑,不知道许旭玩的是哪出。 “还跟我装。”许旭不满,“不把我当哥们?” 傅行此放下筷子:“我是真的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你明说行吧?” 许旭也懒得打哑谜了,直言道:“云雾来啊。” 傅行此不动声色:“云雾来怎么了?” “草,还装?”朋友这么防着自己,许旭表示内心很受伤,“你特么不是在追人家么,还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啊?” 傅行此:??? 祝凯旋:??? 多年的兄弟情让俩人用眼神完成了一场对话。 祝凯旋:“草,你也看上她了?” 傅行此:“神经啊,世上没别的女人了么我要跟你抢同一个?” 祝凯旋:“那许旭在说什么?” 傅行此:“我他妈哪里知道。” 许旭当然读不懂他们的眼神交流,他摇着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行此,你说你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连小妹妹都不放过?人云仙女可比你小三岁……哦,你6岁上学,那也比你小两岁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吃窝边草?一听她那年龄,我就萎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出来的。”傅行此打断许旭,异常坚定地声明自己的立场,“但是一切纯属谣言,我对云雾来没有半点兴趣,如果我骗你,我痿。” 对男生而言,痿绝对是比死还要严重多得多的誓言,堪称最毒的毒誓。 这话他不但是说给许旭听的,也是说给祝凯旋听的。 这天放学,云雾来因为默写不小心写错了个字,被应登颖叫去办公室重默。 “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吧。”离开教室之前,她让仇雨先走。 仇雨点点头:“好的,那你加油。” 默写很顺利,一遍就过了,应登颖唠唠叨叨地跟她强调了一堆要她以后仔细点,才放她离开。 回教室路上,云雾来路上碰到了祝凯旋。 今天不知道傅行此去哪了,祝凯旋也是一个人。 自从运动会那天开始,俩人就没有交集了,祝凯旋和傅行此再也没有跟着她和仇雨排队,两队人马一队固定去二楼,一队固定去三楼,学校不大,但是想刻意避开其实也不难,很偶尔碰面了,就礼貌问候一下,但祝凯旋从来不跟她说话,甚至尽量避免跟她有眼神接触。 他把她当时那句“我只想要你走开”诠释得很到位。 这一次也不例外,云雾来垂下眼眸,俩人面对面越走越近。 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叫住了。 “云雾来。” 云雾来停下脚步,疑惑地望过去。 祝凯旋不看她,直视着前方,说:“傅行此不喜欢你,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这话莫名的熟悉,云雾来的脑筋转了个弯,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了。 梦里祝凯旋也是说“傅行此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虽然现实中,他没有用梦里那种鄙视的语气说,但她受到梦境的干扰,还是自己脑补出来了。 被他否定人格魅力,她稍有些难堪,但面上不露声色,为自己挽尊:“我知道啊,是你喜欢仇雨。” 反正如果不是傅行此喜欢她,就是祝凯旋喜欢仇雨。 这两种猜测总有一个是成立的,不然没法解释过去两个月他们的种种奇葩行为。 祝凯旋懵了,他都忘了尽量不看她的自我约束了,诧异地扭头看她:“我之前不是跟仇雨否认了吗?” “你说的是实话吗??”云雾来反问。 “当然是。”他黑了脸。 云雾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跟他对峙了:“那你们两个每天吃饭跟在我们背后是干什么?” 在祝凯旋开口前,她先发制人:“别说是巧合,不可能天天是巧合。既然傅行此不可能喜欢我,那就是你喜欢仇雨。” 94、第 94 章 云雾来问出这番话以后,祝凯旋有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她比他矮不少, 近距离仰着头看他的时候一点也不犯怵, 脸上是她独有的倔强表情, 眼神坚定又平静, 没有一丝闪躲。 祝凯旋一直以为,自己跟仇雨声明自己不喜欢她以后,两个姑娘就该明白真相了。 结果她们的脑回路比环形针还弯。 傅行此喜欢云雾来? 怎么想的。 合着他忙活了两个月,她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他突然有点恶趣味发作, 很想跟她直言“是我祝凯旋喜欢你云雾来”, 看她听了什么反应, 还能不能维持这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会不会害羞或者不知所措。 许旭说她才13岁。 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 一男一女这么互相沉默着对视实在太奇怪了,云雾来蹙眉,催促道:“说啊,为什么?” 傅行此出现在楼道口,打算催祝凯旋回家, 但看清女孩子的背影, 他就自觉闭嘴了, 咽下到了嘴边的祝凯旋的名字, 站到一旁安静等候。 冲动都是一时兴起, 往往经不起打断,祝凯旋抬眸,看到傅行此的瞬间, 心里那股坦白的冲动就此偃旗息鼓。 他淡淡开了口:“没有谁喜欢谁了,以后不会跟着你。”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开了。 这样也好,反正单方面的喜欢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对男生来说,连个姑娘都搞不定,多少有点丢面。 不如让它悄无声息地掩埋在岁月的长河里。 云雾来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少年结伴离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把他那句话翻来覆去品了几遍。 没有谁喜欢谁了,以后不会再跟着你。 短短一句话里面,有两个关键字,一个是“了”,一个是“你”。 “没有谁喜欢谁了”,而不是“没有谁喜欢谁”,说明确实是喜欢过的? “以后不会再跟着你”,而不是“以后不会再跟着你们”,说明对象是她? 那既然是她,他凭什么用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来警告她傅行此不可能喜欢她? 傅行此喜不喜欢她,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人的日常对话毕竟不像高考作文要处处讲究语法严谨,平时大家说话只要通顺就可以,多个“了”少个“了”,说“你”还是“你们”,很有可能只是个人习惯问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反正从今以后,她和仇雨的校园生活就可以恢复清净。 现在没有时间去想什么男女生之间的纠葛,当务之急是赶紧放学,今天是周一,她得去美术老师家上素描课,被应登颖一耽搁,怕是来不及坐公交车去了。 去老师家,公交车两块钱,出租车少说得四十。 云雾来这么一想就有点心疼了,又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从她开始上两位大学教授的美术课以来,父母从来没有在她们姐妹俩面前诉说经济压力,依然像从前一样对她们大大方方,该给买什么就给买什么,只是父母明显比从前节省,最爱漂亮的妈妈今年入秋连一件新衣服都没买,爸爸总是加班,抽的烟也下了好几个档次。 他们不说,不代表云雾来不知道。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想尽可能帮家里分担。 她快速回教室收拾好书包,急匆匆跑出学校,等候出租车。 交班时间,开过的出租车都亮了红色的“有客”,要么对她视而不见直接开过,连速度都懒得慢下来,要么是想做笔顺风车生意问一嘴,但都以不顺路为由拒绝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嘉蓝的通校生不多,住校生都得参加晚自习,而且这会已经放学一会,所以别的通校生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抢出租车的竞争对手不多,放眼过去,只有马路对面的祝凯旋和傅行此也在等出租车。 他们往北,去市区方向。 她往南,去郊区方向。 并不冲突。 越急迫的时候越是事与愿违,迟迟没有可以载她去老师家的出租车出现,这么下去的话,上课会迟到的。 老师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在她之后还有别的学生,如果为她拖课的话,会影响后面学生的上课时间,所以原则上来说,学生迟到,时间不补,自己承担损失,该几点下课就几点下课。 一千五百块一节的课时,平摊到每一分钟都很金贵。 云雾来频频抬起手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祝凯旋傅行此他们倒是先等到了,一辆亮着绿色“空车”车顶灯的出租车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要不是对面不是他们两个,云雾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跑到对面跟对方商量能不能让自己先上,反正他们两个看起来悠哉悠哉的,一点也不急着回家。 但如果是他们…… 算了,她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 她用余光看到傅行此低下腰凑近副驾驶车窗,跟司机说了点什么,俩人没上车,司机把车开走了。 那些年的时候,滴滴还没有出世,出租车一家独大,拽得一批,拒载、不肯打表漫天要价的违规行为非常常见,云雾来没多想,继续望眼欲穿地望着北边候车。 却见那辆没载两个男生的出租车在下一个路口掉了个头,往南边来了。 云雾来大喜,忙伸手拦车。 她怕自己也被拒载,所以车停下来以后,她二话不说先上了车。 上了车,司机总不太方便把她赶下去了吧。 “师傅,去东方家园。”她报出老师家的小区名,然后催促说,“我赶时间,麻烦稍微开快一点。” “好嘞。”司机是个长得有点像云和光的中年大叔,他从后视镜里看云雾来一眼,乐呵呵地说,“就知道你肯定是赶时间,所以刚才对面那两个男生叫我先载你呢。” 云雾来一怔。 她还以为两个男生是被拒载的,原来是傅行此叫司机先送她,大概是看她一直看手表,猜到她很急。 面对他的善意,云雾来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云雾来啊云雾来,亏你以前居然觉得祝凯旋更帅,还去校草榜给他投票。 真是有眼无珠。 她宣布,傅行此比那个用aj侮辱她、并且否认她人格魅力的祝凯旋好看一千倍。 出租车司机一路快马加鞭,云雾来一路狂奔进老师家,只迟到了三分钟。 还好还好,三分钟,还能接受。 待到下了课回到家,云雾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进人人网,找到校花校草板块。 她上一次看的时候,祝凯旋是第一。 现在傅行此是第一。 还是有眼光的人比较多。 她也给傅行此投了一票。 日子一天天冷下来,校园生活日复一日,充实又枯燥。 云雾来很少再在学校里看到两个男生,本来两个班的教室就不是能轻易扯上关系的距离,有心避开,再简单不过。 吃瓜群众的火眼金睛找不到傅行此和云雾来有一腿的蛛丝马迹,传闻很快烟消云散。 再也没有新的物理笔记本出现在云雾来的抽屉里,她至今不知道那出自谁手。 11月中旬,嘉蓝进行了期中考试,云雾来的班级名次上升至25名,物理是进步最大的一门科目。 期中考试的那个周五下午,嘉蓝召开了家长会。 篮球场充当临时停车场供家长们放车,云雾来去接云和光。 云和光每次开家长会都要精心装扮一番,今天也不例外,昨天他特意去买了一身行头,这会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来学校之前,他还去理发店理了个头发。 “怎么样,你爸帅吗?”云和光掸掸自己的衣服,得意地问云雾来。 云雾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超正。” “只要不会给我女儿丢脸就行。”云和光说。 “怎么会给我丢脸啊,你怎么样我都不会丢脸的。”云雾来反驳,看着云和光,她鼓起两腮,眼神复杂。 云和光察觉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关心道:“怎么了?” 云雾来犹豫一会,说:“老爸对不起,这次开家长会不能让你面上有光了。” 小学一年级到初三为止,她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每次云和光或者苏菀给她开家长会,老师都会对她赞不绝口,表扬她两三次都是少的,在别人的家长羡慕的眼神里,夫妻俩别提有多骄傲了。 但现在,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25名,除了英语一科是强项,保持了一贯的年段前十,别的科目都不上不下。 “傻。”云和光摸摸她的后脑勺,安慰道,“我怎么面上没光?我女儿年纪最小,读书时间最少,你是不知道我同事他们一听你在嘉蓝读书,那个羡慕哦,问我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女儿来。” 云雾来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发誓,她迟早会让爸爸再次面上有光的。 父女俩绕过灌木丛,走到外面的林荫大道上。 再走几步,来到了喷泉池边,家长会是个重要场合,平日里不开的喷泉今天也开了,数道水柱从池面中间向四面八方倾泻而出,溅起大大小小的水珠,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色彩斑斓的肥硕锦鲤在池里游来游去。 时间还早,云和光看起了鱼。 不一会,有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来到喷泉池边来回踱步,打着电话一通机关枪似的埋怨:“你在哪里啊,我都到了……不行,我听不懂,你马上下来接我,我在这个喷泉池边上。” 她打扮得格外隆重,大大的礼帽遮住她大半张脸,高跟鞋踩在地上“笃笃”作响,拎了只鲜红的挎包,听声音,她已经人到中年,是妈妈辈而不是姐姐辈的人,但因为保养得宜,粉嫩的格纹套装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显违和。 云和光在生活中碰不到这样的女人,小声跟云雾来吐槽:“难得碰到个比你妈还爱打扮的。” 云雾来也忍不住笑。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火冒三丈:“什么左拐右拐的,我就是听不懂,你来接我,早知道你连接都不肯来接我,我就不来给你开家长会了,连前十名都没考进,有什么好开的。” 父女俩对视一眼,学霸的家长要求真高,没考进前十名就不乐意来开家长会。不管是全校前十还是全班前十,在嘉蓝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静没几秒钟,女人又怼道:“十一名怎么了,十一名就不是十名开外了?你赶紧来接我,我今天这双高跟鞋磨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云和光实在听不下去了,悄悄拉了女儿一把:“走吧。” 父女俩刚要走,就听到一道很无奈的男声由远及近:“我在搞包干区啊,绕过喷泉池不就是教学楼,你怎么就找不到了?” 他的视线略过云雾来和云和光,微不可察的停顿后便略过去了,他撂了电话,冲后面的女人说:“走吧,我先带你去教室。” 云雾来稍有意外,原来这是祝凯旋的妈妈。 好漂亮,也好贵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太太。 邓华风走上前去,没好气道:“绕过喷泉池这么多楼我怎么知道是哪一栋?” 祝凯旋真是服了:“楼上面不是写着字?总不可能让你去科技楼或者图书馆开家长会吧。” 邓华风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让你接我一下这么不情愿,我生你养你到底图什么?” 母子俩走远,云和光问云雾来:“这是你同学吗?” “不是。”云雾来摇头,“别班的。” “我还以为我开学那天记错了。”云和光记得开学送云雾来来学校的时候,小伙子看的是别的班级的表格,“上次你没拿早饭他说帮你送,我以为你们是同一个班的。” 那次的早饭果然是他拿进来的。云雾来压下心里的情绪,再度摇头:“不是。” 不是同一个班的,那是怎么认识的? 人小伙子又为什么自告奋勇要帮别班同学送早饭呢? 而且既然是可以送早饭的交情,那刚才为什么不打招呼?是不是在家长面前刻意隐藏些什么? 女儿正处青春期,每个当父亲的男人都格外敏感多疑,云和光心里的警铃一下子就拉响了,瞬间冒出好几个疑问来。 他干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打探情况:“那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云雾来说:“就知道名字。” 云和光不信:“就知道名字,他会给你送早饭?”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云雾来也开始装,装作没听懂父亲的言下之意,四两拨千斤地说:“顺路吧,他挺好心的。” 云和光从女儿嘴里套不出话,又看云雾来坦坦荡荡,这才勉强打消心里的疑虑。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云雾来暗暗松一口气,抬眸看向前方那两道越走越远的人影,忍不住想,四班到九班一点也不顺路,如果那天没有许旭,祝凯旋是不是真的就会帮她把早饭送上来? 时间转眼来到十二月底,嘉蓝进行12月的月考。 云雾来的考场在高一十班。 她的考场座位号是27号,考场座位每列七人,去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应该会在倒数第二排,十班就在他们班隔壁,出门左拐就是,她在十班教室门口张贴的座位表上确认一番,确实是倒数第二排,然后她就入座了。 坐下来没多久,门口晃来两道有说有笑的人影。 她抬眸一看,是祝凯旋,和一个学校里也挺有名的男生。 俩人在座位表前看了看各自的座位,然后走了进来。 看到她,祝凯旋的眼神稍作停留,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他和好友的聊天,他在与她同一列的第二排坐了下来,两个男生把话说完,对方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云雾来也同一时间移开了视线。 这次居然跟他一个考场。 她刚才只看了自己的座位,没留意其它。 自那天说开至今,差不多有两个月了,云雾来和祝凯旋没有任何交集,俩人互不干扰,偶尔在学校碰到,也是匆匆一瞥,期间唯二两次长时间感受到他的存在,一次是班班有歌声比赛的时候,他是四班的指挥,还有一次是周一升旗仪式上,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在同一个考场考试,意味着他们要一起待两天。 不过也没什么,考场上唯一的重点就是考试。 两天在紧锣密鼓的考试中过去,时间很快来到最后一场考试。 云雾来后面的同学考到一半突然狂飙鼻血,怎么都止不住,差点把监考老师给吓死,连忙叫了年级组的人过来,把那个学生送去了校医处,一直到考试结束都没有回来。 每场考试结束以后,最后的那名学生都要负责把一整列的答题卷按顺序收好,然后交给监考老师。 云雾来后面的人走了,那她就成了最后一个,临近考试结束,监考老师走过来,小声嘱咐她:“这位同学,待会你收下试卷奥。” 云雾来点头。 铃声响起之后,她站起来。 后桌的试卷鲜血淋漓,血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看得云雾来头晕目眩,想到自己的试卷要叠在这样一张试卷上,她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但这会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强忍着不适,伸出两只手指把后桌的答题卷捻了过来,做了几秒钟心理建设,这才狠下心把它垫到自己试卷下。 然后她继续往前,收前面同学的卷子。 来到祝凯旋身边,他已经拿好试题卷和文具,就等她收完试卷离开了。 云雾来伸手,拿过他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 突然,她的眼神猛地停顿了。 95、第 95 章 那本凭空出现在抽屉里的物理笔记,这段时间以来云雾来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 整本内容已经滚瓜烂熟, 等把要点、例题、易错题这些字面上的东西掌握了, 她又开始学习对方字里行间暗藏的学习习惯和思路。 毕竟受人之鱼, 不如受人之渔。 对方读书很有一套,学习方法灵活巧妙,擅长独辟蹊径从特殊的角度看待问题。 她已经太熟悉笔记本上的笔迹。 云雾来很多次猜过,到底是谁会给她这样一本学习资料, 她暗暗观察了所有向她示好过的男生, 但最终一一排除他们的可能性。 仅此一次, 对方后来再也没有给她送过笔记, 她怀疑也许对方只是错放到她抽屉,也许丢了笔记本还苦苦找了一大圈,她甚至想过找应登颖调一下那天的教室监控录像,但调监控不是小事,一般只会在丢了贵重物品或者抓作弊才用得上。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最终作罢。 云雾来从来不曾怀疑过这个人会是祝凯旋。他要是有这份心, 怎么可能每次只跟仇雨说话却对她视而不见?更别说, 他还在被她踩aj之后出言侮辱她。 前脚用钱侮辱她, 后脚给她笔记本, 到底得是什么样的缺心眼才能干出这么精分的事情啊? 但他答题卷上的字迹, 确实和那本物理笔记本上字迹有七分相似,都是那种男生小时候调皮好动不肯好好练字所以没能养成好习惯的字,丑丑的, 透着幼稚,不像个大人的字。 最大的区别是,他答题卷上的更潦草些,而她笔记本上的丑归丑,但是挺干净清爽,不会影响阅读。 云雾来的眼神充满疑惑,在他满满当当的答题卷上左右游离,她的脑袋有点懵,一时之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僵持着不动,祝凯旋抬眸看她,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说话,云雾来下意识看他,近距离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瞳孔映着她的倒影,里面一派坦坦荡荡、云淡风轻。 云雾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些失态,她抿唇,快速把他的试卷放好,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她走开的瞬间,祝凯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 收完考卷,云雾来把一沓试卷交给讲台上的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接过,刚才她注意到云雾来在祝凯旋那边停留了一小会,所以一边快速检查学号序号有没有错,一边问云雾来:“祝凯旋的试卷有什么问题吗?” 她虽然不教祝凯旋,但是学校里最出名的男孩子之一,她还是认识的,所以对祝凯旋直呼其名。 “没有。”云雾来说。 “那就好,看你在他旁边站着我以为有什么问题。”监考老师把试卷的序列确认完毕,放到一边,她口吻轻松,“那没事了,谢谢你。” 云雾来走出考场,右拐回到自己班里,把笔和试题卷放到座位上,然后扭头去到办公室门口搬书。 办公室旁边就是楼梯,祝凯旋还没下楼,站在楼梯拐角处和一个男生聊天,俩人有说有笑。 云雾来默默从旁边走过,彼此都没有给对方眼神,不过眼睛可以不看,耳朵却没法闭起来,尽管她刻意不想辨认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她还是得知了他们后天周六约着要去恒隆广场玩。 挺巧,她后天也要去银隆广场玩,最近有部好莱坞大片上映,骆洲说请她和云霜看电影,看完电影她刚好去上美术课。 她在满地的书籍里搜寻一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几叠。 刚要弯腰报书,后面便传来尚凯复的声音:“雾来,要我帮你搬书吗?” “谢谢啊,我自己搬就行了。”云雾来婉拒了。 “没事,我帮你吧。”尚凯复不容她拒绝,“哪些书是你的?” 盛情难却,云雾来便给他指了指:“这摞,这两叠也是,还有这边。” 尚凯复把其中三摞书叠了起来,一股脑抱了起来,留给云雾来的只剩最少的那一摞,书堆得比他脑袋还高,他不得不偏过头,才不会被遮挡视线。 云雾来挺不好意思的,忙伸手搬了一摞下来,让尚凯复能正常看路:“这些我自己能拿。” 尚凯复看了看剩下的书,确实不多了,即便是女孩子搬也重不着她,便放心先走了。 云雾来一手托着从尚凯复那边拿下来的书,一边蹲下身去,单手把剩下的那一摞书拿了起来,叠了上去。 她站起来的时候,旁边刚好有人也抱着满满一摞书走过,两人撞个正着,云雾来好几本书都被掀落在地,其中就包括那本物理笔记本。 中午下了场雨,这会走廊上有好几摊浅浅的积水,物理笔记本掉下去的时候,恰好摊开落地,很大一块面积都泡在了水里。 祝凯旋和朋友的聊天被打断,望了过来,云雾来听到他的说话声音断了那么一两秒钟,然后便若无其事继续说了下去,面对她的突发情况,他选择了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过来帮她一下的意思。 倒是他朋友准备走过来帮忙,但有另外路过的同学好心帮她把书捡起来摆好,他朋友这才作罢。 俩人约定好了时间,便分头走了,一个往楼上,一个往楼下。 云雾来向帮她捡书的同学道了谢,抱着书回到教室。 回到教室放下书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笔记本检查情况,好几张纸都被水浸透了黏在一起,笔迹也被水晕开了,云雾来看着这一片狼藉,心里顿时有点烦,她小心翼翼把纸张分开,用纸巾轻轻拭干。 看着上面的字,她再度想起了祝凯旋的答题卷。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哪里有半分会为她做这件事的可能? 仇雨从考场回来,看到云雾来若有所思的模样,随意问道:“怎么了?” 云雾来犹豫是否要告诉仇雨自己的猜测,半晌,她做出了决定,摇摇头。 祝凯旋傅行此、她和仇雨四个人之间已经闹过两次乌龙,她不想又一次上演狼来了的把戏,如果闹到最后又是自作多情一场,岂不是太搞笑了。 只是虽然她一再寻找证据,否决祝凯旋是那个神秘人的可能,但是这事仍然成了她的心病,让她久久不得安生,临睡前还在一遍遍回忆。 琢磨了大半天,还是没能得出一个令她心服口服的结论,不过整件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后桌是最后一场才流鼻血的,让她等全部科目都考完了才发现祝凯旋的字迹的端倪,要不然她怕是没法安心考试了。 第二天,学生们出完课间跑操回来,被告知月考成绩出来了。 云雾来的班级排名只比前一次考试前进一名,位列24名,她虽然有些许失落,但也是意料之中,越到上面,进步空间越小,竞争越激烈,她不可能每次都顺顺利利几名几名地往上爬,就连应登颖也没怎么批评她,只心平气和地给她分析了她目前的长短板:“你的物理提升不少,最近两次考试,物理成绩都稳住了,听物理老师说,这次物理考试最后一道大题全年段只有不到20个学生答出来,你拿了近一半分数,拉分不少。” 应登颖指指成绩表:“现在数学是相对最薄弱的一门,跟班里平均分差2分,不多,但老师希望你能拿出你补物理的劲头来,争取把数学成绩也搞上去。” 云雾来乖乖点头,自从运动会应登颖主动让她生理期不用跑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应登颖越来越顺眼了。 不过下一节课间,她的天真就被打破了。 英语老师魏超男下了课没有马上走,而是来到她的身边,有些为难地说:“雾来,是这样,省内组织了一场英语竞赛,给到咱们学校10个名额,我的意思是让你也去参加,但你们应老师觉得不是很有必要,因为你是艺术生,文化课的竞赛对你而言没有对别的同学那么重要,而且你兼顾文化分和美术已经很吃力,英语竞赛又得分散你的注意力,她担心你吃不消。不过我还是希望名额可以公平起见,所以来问问你,你想去参加吗?” 云雾来这才知道,应登颖在背后一声不吭阻止了她的竞赛机会,要不是英语老师喜欢她,她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即便她是艺术生,文化课相关的成绩不若普通同学来得重要,但是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履历太漂亮。省级的比赛获奖概率不大,但是试一下,能有什么损失呢?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想去的。” “行。”魏超男说,“那我帮你去跟你们应老师争取。” 也不知道魏超男是怎么说服应登颖的,反正应登颖也没为难她,甚至没有来找她,下午自修课的时候,云雾来收到魏超男的消息,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魏超男的办公室就在高一高二教学楼的一楼,走过去要经过高一四班的教室,四班在上英语课,后门开着,云雾来一眼就看到祝凯旋坐在后门口。 她记得上一次路过四班的时候祝凯旋不坐这。一般的班级都分成四组,中间两组是黄金位置,旁边两组的视野就差多了,所以公平起见,四组学生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次位置,九班也是如此,频率是一月一换。 祝凯旋翘起两条椅子前腿吊儿郎当坐在那边,一手扶桌面,一手单手操控手机,余光注意到有人走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手机往桌肚里一塞,然后镇定自若地扫过来一眼,看到是她,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云雾来撇开视线的前一瞬,看到他又把手伸进桌肚里去了。 云雾来淡嗤一声。 坐在后门口还敢上课玩手机,她要真是督察组的老师,他这手机还能保住? 穿过高一四班的教室, 魏超男刚刚大学毕业,又年轻又漂亮,没什么老师的架子,每回英语课,班里男生就格外活跃,看到云雾来过来,她顺手从旁边拖出一张椅子:“坐。” 与魏超男相处很舒服,云雾来说了声“谢谢魏老师”就坐下了。 魏超男问她:“雾来,你以前参加过竞赛吗?” “参加过,也是省级的。”云雾来说,“不过没获奖。” “没事,重在参与。”魏超男笑道,“参加过的话那就是知道大致的流程的,我就不重复说了。” 魏超男跟云雾来说了说这次竞赛的时间、规模和培训场地之类的基本赛场信息,然后又给她说了下竞赛的题型、类目、侧重点之类的考卷信息,最后给了她两套竞赛模拟卷,叫她周末在规定时限内做完,然后下周带来,她给她批改讲解。 整个嘉蓝就十个名额,魏超男教九班和十班两个班的英语,两个班加起来就轮到云雾来这么一个,所以魏超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云雾来身上了。 “好的,谢谢魏老师。”临走前,云雾来有点担心地问魏超男,“应老师听到我要去参加竞赛,有没有很生气?” 她怕违背应登颖的意思,以后应登颖会给她穿小鞋。 “当然没有了,但确实很担心会耽误你的学习,我跟她再三保证了她才答应,所以你千万不要打我的脸。”魏超男啼笑皆非,安抚她道,“应老师只是严厉了一点,但她真的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很关心你们,以后等你长大了,你就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了。” 云雾来默不作声。至少目前而言,她暂时无法苟同。 从办公室出来,云雾来拿了两套试卷走过走廊,这会是上课时间,高一四班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云雾来往他们黑板上写着的今日课表瞟了一眼,他们这节课是体育课。 随着她往后门走近,她的脚步越来越黏连,等来到后门口的时候,她的双腿就像被一根隐形的绳子绊住了,完全走不动了。 高一四班刚好发了作业本,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本学校统一发放的作业本。 祝凯旋桌上也有。 云雾来实在是太好奇了,那本物理笔记本到底是不是祝凯旋写的。昨天收卷的时候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细看祝凯旋考卷上的字迹,事情过后,她当然也没法凭着记忆进行对比。 现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做贼心虚,云雾来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开启一场天人交战。 正方说:“看吧,反正现在教室里又没有人,你只看一眼,谁也不会知道。” 反方说:“偷看别人作业本这么猥琐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做,丢面!肯定不是他写给你的,何必做无用功。” 正方说:“你刚好路过他们教室,他们班刚好去上体育课,他的作业本刚好摊在桌上,老天都在帮你,错过这次机会,你下次再想查他的笔记就没那么容易了,难道你想一直纠结一直猜吗?” 反方说:“万一他们今天教室刚好丢个什么贵重物品要查监控,你的一切行为就会暴露在监控之下。” 正方不服:“这种小概率事件完全是杞人忧天,吃饭还有可能噎死呢,你不吃饭了?” 云雾来心里的天平渐渐偏向正方。 她安慰自己,我就看一眼,对,就一眼。 她鼓起勇气,站到后门门框下,犹豫一下,伸出手,拿过了他的作业本。 这是一本语文抄写本,他大概是极为不耐烦做这种作业,字迹比考场上的更混乱许多,简直是狂草,云雾来随便翻开一页,就看到他们语文老师的评语:“太潦草了!” 这么一来,就更难对比了。 只是每个人的写字都有自己的个人风格,不管是一笔一划写还是一笔带过,一定都有特点在里面。 要是她刚才随身带着物理笔记本下来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现场比较一番。 现在再去拿,肯定不现实。 那怎么办呢,难道要眼睁睁错失机会,再度无功而返吗? 云雾来一筹莫展之际,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提醒了她,对啊,她可以拍照啊,拍了照片回去,不就能进行现场比较了吗? 云雾来看了一眼教室后方悬挂的钟表,距离下课还有不到五分钟,她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照相模式,对准了祝凯旋的作业本。 正要按下快门,她突然听到了教导主任秦主任和副校长的声音,她一抬头,果不其然是他们俩,两位领导正从四班前门口聊着天走过来,要是让他们看到她在学校使用手机,那她只能等着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再去接它了,而且还得由家长去接。 这就算了,她被没收手机,势必要被问清姓甚名甚,到时候她怎么解释自己一个高一九班的人,跑到高一四班来用手机? 电光火石间,她快速拿过祝凯旋叠在一旁的几本课本,盖住了自己的手机,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后门离开了,她跟教导主任说过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教导主任记得她是哪个班的,所以没敢打招呼,只顾自己低下头冲旁边的厕所走去。 教导主任和副校长只当她是体育课回来上厕所的,没有多想,唯一有点小小意见的就是这个学生没有礼貌,见到学校老师也不知道问个好。 进到厕所,云雾来在外头的洗手池前等候,两位领导即将在分叉口分别,有话没说完,就停下来说了会话。 眼见下课时间寥寥无几,云雾来的鼻尖都急得冒汗了。 好奇心果然能害死猫。 她发誓,只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拿回她的手机,她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管什么笔迹不笔迹,爱谁写给她的就谁写给她的吧,她再也不管了,不想了。 猥琐的事情果然干不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两位领导说说笑笑半天,终于结束聊天,各走各的路。 云雾来再稍等一会,估算两位领导应该已经走远,她第一时间冲出了厕所,往四班的方向跑去。 天要亡我—— 看到四班班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女生的那瞬间,云雾来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还没到下课时间,但是四班的体育老师提前下了课,他们班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回来教室。 云雾来万念俱灰地停下脚步,调动全部的脑细胞,思考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可以让她如入无人之境进去四班,坦坦荡荡掀开祝凯旋的作业本,光明磊落拿走她的手机。 很可惜,好像没有。 96、第 96 章 一筹莫展之际,云雾来甚至打算用校服把自己的脸给包起来, 然后冲进去把手机拿出来。 这样的话, 别人应该不知道她是谁, 也没可能小题大做调监控查是谁干的好事。 说干就干, 她扯起校服领口,把眼睛以下的脸全遮了起来,看准目标,打算来个狠准稳的手机拯救计划—— 正要冲锋, 云雾来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两道人影并肩走来, 她紧急刹车, 僵硬地瞥过去一眼, 就看到祝凯旋和傅行此一块过来了,他们大老远就发现了她这个奇异造型,所以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云雾来:“……” 与他们对视两秒,她松开手,校服落下去回到正常位置,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走了。这是下意识的自保举动, 等她上到二楼,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彻底错过了拿回手机的机会。 这下, 云雾来彻底傻眼了。 她的手机上了高中才买的, 爸爸不顾妈妈的反对给她买了当下最新款最时髦的机型, 既然是最新款最时髦,价钱当然不必多说,反正是超出云家目前财政状况的东西, 她才用了不到四个月,打死都没理由丢在祝凯旋那边不要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舔着脸去把手机要回来。 云雾来花了一整节自修课的时间展开头脑风暴,她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自己是祝凯旋,发现桌子上多了台不属于自己的手机,第一反应肯定是问班里同学有没有谁丢了手机,如果没有人认领,她会把手机交给老师处理。 现在只祈祷祝凯旋还没有把手机给李光辉了。 不然,凉凉。 等这节课下课就是放学了,今天周五,云雾来是值日生,下课前,她跟仇雨传了张纸条:小雨,待会你帮我打扫一下教室卫生好吗?我有急事要先走,下次你值日我帮你搞。 仇雨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下课铃一响,云雾来背上书包就往楼下冲。 但她还是来晚了一步,祝凯旋的座位已经空了。 云雾来记得他也是周五的值日生,猜他可能打扫包干区去了,但她很快发现他的抽屉也是空的,书包不见了! 他已经走了。 他的桌面与她离开时很相似,放了几本书,书面的弧度略奇怪,底下像是压了什么。 难道是手机?云雾来松了一大口气。 四班还有很多人,她没敢进去看自己的手机还在不在,在周围溜达两圈,等四班人少了,她故技重施用校服遮住自己半张脸,然后探进后门,掀开了他的书。 但她失望了,书下面不是手机,是一个蓬松的纸团,她愣了一下,心底冒出一个猜测,快速拿过纸团,走到无人处展开一看。 果然是写给她的:谁的手机?电话联系。 云雾来:“……” 放学回家路上,云雾来买了一堆云霜爱吃的零食。 回家以后,她对云霜进行了贿赂。 姐姐难得这么好,云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用家里的座机给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祝凯旋很快就接起来了:“喂。” 云霜说:“你好,是你捡到了我的手机吗?” “这是你的手机吗?”祝凯旋沉默一会,不答反问。 电话开的免提,云霜在云雾来的指示下,气定神闲地应道:“对。” 祝凯旋又沉默一会,说:“那你下礼拜二来我们班找我吧,我是高一四班祝凯旋。” 这个周末碰上元旦放假,有三天假期,周二才上学,云雾来等不了三天那么久,而且去学校找他拿的话,免不了得面交。 云霜按照姐姐教给自己的话术说:“可是我这两天要用手机。” “我明天要去恒隆广场,你要不过来找我拿。”祝凯旋说。 云霜说:“可以啊,不过我时间不定,你可以帮我放在商场的暂存柜里吗?” 半晌,祝凯旋不咸不淡地应下了:“随你,丢了不关我事。” “好的,谢谢你啊。”云霜道谢,她报出云雾来备用手机的号码,“到时候放好手机了,你把取件码发到这个号码就行。” “嗯。”祝凯旋很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切断了电话。 云霜完成任务,伸手问云雾来讨零食报酬,云雾来依照诺言,把东西都给了她。 事情出乎意料地容易,祝凯旋居然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桌子上,竟然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她的要求。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令云雾来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内心最深处,甚至有种不安在隐隐作祟。 祝凯旋会不会知道这是她的手机? 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她没露过馅,他怎么会知道? 也许他只是单纯地不爱管闲事而已。 第二天下午,云雾来和云霜按照约定,跟骆洲一起去恒隆广场看电影。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三人在等候区闲坐着,无所事事。 正对着电影院门口就有个暂存柜,云雾来摆弄着自己的旧手机,忍不住想祝凯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她发来短信。 说曹操曹操就到,看到祝凯旋一行人从电梯上来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他们一行有五六个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其中傅行此还抱了个一岁大小的小孩。 祝凯旋正一门心思逗那小孩玩,直到傅行此看到她冲她笑了下,他才顺着傅行此的目光望来。 根据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不难看出他们并不是刚来商场,而是已经逛了好一会了。 云雾来有点郁闷,祝凯旋是不是忘记要还她手机了? 她是不是该提醒他一下? 不过祝凯旋后脚就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径直往暂存柜走去,把她的手机存了进去,随后一边往电影院走进来,一边低头用手机打了几个字。 不一会,云雾来的手机一震。 她终于彻底放心了,不过现在当着他的面,她没法去柜子拿手机,否则她就暴露了自己就是手机主人的秘密。 反正手机已经在了,她不着急,待会再拿也不迟。 等祝凯旋存好包,一行人走近,傅行此跟云雾来寒暄:“你也来看电影?” “对。”云雾来点头。 最近来电影院的,十有八九都是冲着那部好莱坞大片来的,傅行此他们也不例外。 两人一对时间,发现看的还是同一场。 傅行此怀里的小孩把玩着手里的玩偶,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打转。 “她好可爱。”云雾来说。 “我妹妹。”傅行此笑起来,他叫妹妹,“灼灼,说谢谢姐姐。” 傅明灼口齿相当清楚,按照哥哥的指示,对云雾来说:“谢谢姐姐。” 云雾来问:“她也要看电影吗?” 其实小孩子不适合带进电影院,电影的动静大,不管是视觉和听觉都很容易吓到小孩,只是傅行此自己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的讲究。 他说:“嗯。” 云雾来也不懂,她纯粹就是有点担心今天这场电影怕是没法好好看了,每次在电影院碰到小孩,经历都不太美妙,年纪越小越闹腾。 傅行此妹妹这个年纪,威力堪比原//子//弹。 这么一想,傅行此的妹妹就没有那么可爱了。 祝凯旋却是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了,他眼睛不看她,但话却是冲着她说的:“她很乖的,不会哭闹。” 心思被揭穿,云雾来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说实话,她是不太相信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家的狗不咬人,都觉得自家小孩不是熊孩子,但事实上呢? 多的是宠物伤人的案例,被熊孩子吵得心力憔悴更是家常便饭。 距离电影开场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开始检票。 假期看电影的人多,骆洲买票的时候,视野比较好的座位都已经售罄,只剩下旁边和前排还有位置,比起前排的头晕眼花,骆洲选择了最后排最边缘的三个连坐位置。 祝凯旋他们的票全是黄金位置。 他们应该是很早就来商场了,才能提前买好最好的位置。 云雾来再度起了疑心,祝凯旋在商场待了那么久都没把她的手机放好,为什么一看到她,他就去放手机了呢? 她越来越怀疑他其实知道这是她的手机了。 这个认知让她顿时头皮一麻。 电影即将开场,影厅内暗下来。云雾来压下心中的不安,强迫自己关注大荧幕。 如同祝凯旋所说,傅明灼很乖,只顾自己玩玩具,电影开始没多久,她就趴在傅行此肩上睡着了。 电影节奏很快,情节刺激,电影过半,剧情发生一场爆//炸,声音很响,把傅明灼给吵醒了,她哼哼唧唧,有点要哭的前奏。 云雾来看到傅行此打算出去哄傅明灼,站到一半,被祝凯旋拦下,他单手从傅行此怀里抱过傅明灼,另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匆匆穿过边上人群。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俩人回来了。 祝凯旋一手拿了个新的玩具,一手牵着傅明灼进来。 他们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往后面走来了。 云雾来的注意力从荧屏上激烈的打斗中分散出来,转向他们。 地上台阶虽然亮着指示灯,但对一个不到一岁半的小孩来说还是难了点,傅明灼走得很艰难,基本靠祝凯旋提着才走上来。 最后来到云雾来面前的时候,祝凯旋不知道跟傅明灼说了些什么,傅明灼跌跌撞撞,一头冲云雾来扑了过来。 云雾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接住她,弯下腰关心道:“小宝贝,你没事吧?” 傅明灼觉得好玩,咯咯直笑。 云雾来把她软软的身躯抱在自己怀里,奇怪地抬头看祝凯旋,他抱臂站立在墙边,并不打算把傅明灼抱走。 云雾来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大一小是为什么而来,傅明灼小小的五指紧紧攥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呢? 手机。 她的手机。 祝凯旋果然知道。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脑袋都被震得嗡嗡作响,这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很多年后她还体验过一次,就是她发现祝凯旋到机场只是为了接邓点点的时候。 云雾来一直对自己的家庭挺满意,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吃穿不愁,想买什么,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东西基本都买得起,生活简简单单,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是平生头一次,她恨自己不是个富二代。 如果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她就可以轻描淡写不要这个手机,而不是在漆黑的电影院里,顶着祝凯旋戏谑玩弄的眼神,无地自容。 在被骆洲和云霜发现端倪之前,她说了句“我去趟厕所”,然后绕过傅明灼站了起来,路过祝凯旋的时候,她咬牙,低声问道:“很好玩吗?” 既然一早就知道是她,何必还要装模作样把手机放进暂存柜里,现在又为什么要揭穿。 祝凯旋听到她的声音带了丝哽咽。 她哭了? 他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云雾来已经跑远了,他马上抱过傅明灼,追了上去。 女孩子步子没他大,他很快在电影院出口追到了云雾来。 他单手抱着傅明灼,另一手去拉她:“云雾来。” 云雾来不想让他碰,她拼命挣扎,纠缠过程中,祝凯旋看到她眼睛还算正常,没有要哭的迹象。 既然没哭,他胆子就大起来了,赌了一把她的心软,威胁道:“你这样会打到小孩。” 云雾来停顿一下,停下了挣扎,只剩语言警告:“你放开我。” 她不知道,如果她继续挣扎,为了傅明灼的安全着想,祝凯旋一定会松开她,但祝凯旋赌赢了,她怕伤到孩子,不得已停下来。 祝凯旋得寸进尺,牢牢扣住她的手臂不肯放松。 他们这样跑出来,傅行此不放心傅明灼,追了出来,看到两人对峙,他默默过来,抱走了傅明灼,把空间留给他们。 殊不知祝凯旋根本不需要他的体贴,在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 果不其然,既然傅明灼不在了,云雾来没了软肋,立刻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论力气,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下没挣开,直接就给气哭了,质问他:“祝凯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手机是我的,所以呢?” 眼泪顺着她的脸庞留下来,砸到祝凯旋手背上。 这滴眼泪灼伤了他的手,他被烫到了似的,一下子缩回了自己的手。 认识她四个月,话没说上几句,倒是把她弄哭两次了。 昨天体育课回到教室,他掀开自己桌上的书,发现了一只手机,第一反应是打算举起手机问班里同学,结果手举到一半,他就想起云雾来神色诡异举止怪异地在他们班旁边徘徊的模样了。 手机下面是他的语文抄写本,前一天考完试云雾来来他收卷那会,他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猜到她很可能是认出他的笔记了。 稍加联想,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这里,原因并不难猜。 真逗,看着挺正经一姑娘,居然会搞这偷鸡摸狗的一套拍他的作业本。 他的恶趣味顿时发作了,放学后把包干区委托给别人,自己则第一时间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留下一张纸条给她。 回家以后,她叫了个小孩给他打电话,一听声音都不像是个高中生,大概就是今天跟她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 电话里,他答应给她把手机放暂存柜,事实上没打算乖乖照办,想看她迟迟收不到短信会不会再找他一次,不过看到她的瞬间,他还是心软了,想着不欺负她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当着她的面把手机存了进去。 让他反悔的是她旁边的那个男生,本以为是表哥堂哥之类的,但没待一会,他就看出来对方对她有意思。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她?为什么她和别人都好好的,可以叫别人搬书,也可以跟别人出来看电影,却唯独不肯正眼看他? 他早就决定放弃她了,这两个月来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很多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就在刚刚,他抱着傅明灼买玩具回来,他看着暂存柜,心里开始翻江倒海,蠢蠢欲动。 还是不甘心。 他又一次用了最幼稚的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后又一次惹她哭。 她的眼泪也又一次让他手足无措。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云雾来,你别哭了。”他走近一步。 云雾来立刻警惕地倒退一步,她狠狠剐他一眼,扭头想走。 祝凯旋再度伸手,试图去拉住她,但怕她又情绪激动,所以最终只虚虚在她面前拦了一把便收回了手,他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每一次都说不是故意的,可你就是故意的。”云雾来的眼泪噼里啪啦从眼眶掉落下来,她控诉道,“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捉弄我。” 她真是自作多情到一定境界了,才会发疯怀疑祝凯旋是那个给她写物理笔记的人。 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人选。 “真的不是故意。”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别说云雾来了,就连他自己也清楚,不可能说服她。 “随便吧。我也要说声不好意思,把手机放在你桌上,还有谢谢,谢谢你把它还给我。”云雾来低着头不看他,“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 说完,她走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祝凯旋再也顾不得其他:“云雾来。” 她脚步稍顿,但是没有回头。 “云雾来,我承认,物理笔记是我写给你的。” GET /u/156/156229/57683725.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8 X-Real-IP: 66.249.89.208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97、第 97 章 物理笔记是必杀技,毕竟云雾来为了知道真相甚至不惜偷溜进四班拍祝凯旋的字, 所以祝凯旋这话一说话来, 她没法无动于衷。 脚步机械地往前再走两步, 彻底迈不动了。 她停了下来。 祝凯旋不是喜欢邀功的性格, 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说出来谋取同情,不过幸亏云雾来吃这套,也算不枉他背叛本性一场。 他走到她面前, 说:“你应该就是想知道这个吧, 是我写的。” 云雾来的手指在腿侧蜷起来, 过了一会, 她低声问:“为什么给我写?” 她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祝凯旋低头看她。 今天是休息日,她没有穿校服,穿了件黑色的短款面包羽绒服,半截脖子被白色高领紧紧包裹,显得又细又长, 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裤, 脚下踩了双膝盖长度的长筒靴, 半长的头发也柔顺地披下来, 浑身上下都很简约,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但祝凯旋一个直男审美都品出来了,她, 或者她妈妈,很会搭衣服。 他以前觉得她不算特别漂亮,至少不是惊艳那挂的,主要是气质比较加分,看起来干干净净,特别舒服。 但今天这么一看,她其实真的很漂亮,脸好看,小小的,白白的,身材也好,一双腿笔直又修长,比例优越。 云雾来等了一会,没等到祝凯旋的回答,她抬头看他,再度问道:“为什么给我?” 祝凯旋扭头看旁边,他抬手摸了下鼻子,说:“赔礼道歉。” 云雾来回忆了一下,笔记本确实于踩鞋事件后一天出现在她抽屉里。 赔礼道歉这一说法是成立的。但他送了笔记本又不说自己是谁,她身为当事人根本一无所知,这算哪门子赔礼道歉? 既然是赔礼道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她心里舒了口气,态度一下子坦荡许多,直视他眼睛的时候,不再心里发虚:“知道了。” 俩人一起陷入沉默。 过了会,又同时开口。 “那没事的话……”这是云雾来说的。 “你还要的话……”这是祝凯旋说的。 意识到对方也在说话,俩人同时噤声。 云雾来要说的是告别的话,她示意祝凯旋先说。 祝凯旋说:“你还要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写一份。”他补充,“就当做这次的赔礼道歉。” 这个条件确实挺诱人的,云雾来承认自己没能果断拒绝,只是心里渴望是一回事,付诸行动是另外一回事,就跟喜欢钱不代表要去抢银行一样。仔细算下来,踩鞋事件过后,祝凯旋当众宣布自己的鞋是a货,虽然不知道他此举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但至少他彻底把她这里的炮火吸引走了。 现在她还知道了他就是物理笔记的主人,踩鞋事件,就算是扯平了。 至于这一次,说到底是她惹起的事端,俗话说得好,先撩者贱,要不是她跑去他的地盘侵犯他的隐私,后面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怎么好意思再要一份物理笔记? “不用了。”云雾来摇了摇头,“就一笔勾销吧。” 祝凯旋抿唇,看她走开。 云雾来去厕所洗了一把脸,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有点红肿。 她不懂心里那股怅然若失是怎么回事,甩了两下手打算回影厅继续看电影之际,她突然想到,那么厚的一本笔记本,祝凯旋是怎么做到在一夜之间完成的? 光是写完都是一项大工程,更别说他还要总结归纳,挑选例题。 一个晚上绝无可能完成。 也许他本来是打算自用的吧,刚好惹到她,他就拿来给她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云雾来,她用纸巾按干脸上的水迹,回去影厅。 电影院黑灯瞎火,云霜和骆洲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云霜小声关心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怪兽都被打死了。” “厕所。”云雾来问她,“谁是坏人?” 云霜说:“那个戴眼镜的,看不出来吧。” 其实云雾来之前就猜出来了,不过她顺着妹妹的意思点头:“嗯。” 她把视线重新投回大荧幕,注意力没法不分给中途的一隅。 祝凯旋的位置空了,他没有回来看电影。 云雾来走开了这么会,电影剧情倒是勉强能衔接起来,但她没了那个兴致,剩下时间,她显得心不在焉。 她勉强自己专注电影未果,低头打开了手机。 手机光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很突兀,骆洲问她:“电影不喜欢?” “没,挺好看的。”云雾来重新把手机锁上,好歹是骆洲请她看电影,她不好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反正电影也快结束了,她大不了稍微装一会就是。 祝凯旋居然还帮她把手机电都充满了。 看好电影,骆洲带云霜吃晚饭,云雾来还要去上美术课,随便买了点吃的路上填肚子。 回到家又是晚上了,放假期间妈妈允许她可以适当玩会电脑,但是云霜捷足先登,在书房霸占了电脑玩4399小游戏。 “你玩了一晚上,该我了吧?”云雾来赶人。 “我哪有玩一晚上,我才回来没多久。”云霜不服,“而且今天白天你玩了很久。” 云雾来反问:“你没玩?” 这是云家的常态,姐妹两个小时候抢电视,长大点抢电脑,苏菀听到书房的争吵,跑了过来,寒着脸威胁姐妹俩:“再吵谁也不用玩了。” 苏菀迁怒正在客厅看电视的丈夫:“都怪你,闲着没事装什么宽带?都上高中了还给玩电脑。” 云和光走过来打圆场:“石头剪刀布,谁赢谁玩电脑,另一个陪爸爸看会电视。” 云雾来的剪刀输给了云霜的石头,在妹妹得意洋洋的鬼脸里,她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门给砸上了。 “她脾气越来越大了。”苏菀骂云和光,“都你给惯的!” 云和光本来确实想批评云雾来砸门的行为的,但是老婆这么一说,他马上反驳了:“女孩子脾气大点怎么了,脾气大点以后才不会被老公欺负,软软糯糯只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你看,你就是脾气大,所以我才任你摆布……” 苏菀没绷住,气笑了。 云雾来没得玩电脑,只好打开了手机,但没联网,因为她这个月流量告罄了,这会已经是12月30号的晚上,马上就是新的一个月,再充值不划算。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暗着,云雾来就起床去书房抢电脑了。 按照国际惯例先登qq,把未读消息回了,把qq农场的菜收了,然后登人人网,人人网有几条新的好友请求,人人网的好友请求她向来是来者不拒的,打开逐条通过。 点到第三条的时候,她移动鼠标的手顿住了。 居然是祝凯旋。 他怎么来加她了? 她记得她昨天明明说过一笔勾销,意思仅仅是从此两不相欠,并不是想跟他搭建友情桥梁,他是不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不过,犹豫一会,她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一整天时间,成为她新好友的祝凯旋没有发来只言片语,好像加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校友。 默契互相躺列。 公历新年在张灯结彩中如约而至。 元旦同时也是云雾来的生日。 在满天绚丽的烟火,她跟着手机时间一起倒数计时,零点一到,她自言自语说了声“生日快乐”,然后迫不及待打开了手机网络。 终于有流量啦! 仇雨、骆洲、尚凯复……好几个人掐着点给她送来了生日祝福,能被别人这般惦记着,心里总归是暖洋洋的,云雾来一一表达了感谢,唯独一个初中时代的追求者她没有搭理。 她一旦回复,对方必定没完没了,一时半会别想摆脱,不如明天白天再说。 登上人人网以后,她发现祝凯旋居然也给她发了一条“生日快乐”的私聊,而且也是掐着点发的。 云雾来的个人资料里面确实写着出生日期,不过祝凯旋会关注到,并且给她送上祝福,还是在她意料之外。 她犹豫一小会,回复:谢谢! 很快,祝凯旋的下一条消息来了:你才14?怎么这么早上学。 云雾来老老实实地回复:早读一年,小学的时候又跳了一级。 祝凯旋:好小啊。 云雾来:但我一月一号出生,差不多可以当做是前一年出生的吧? 祝凯旋:哈?还能这么耍赖的吗。 隔着网络,看不到表情,听不到语气,交流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容易。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手机提醒低电量的时候,云雾来才惊觉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和祝凯旋聊了这么久的天。 云雾来不常熬夜,突然熬到这么晚,不免眼睛酸痛,哈欠连天。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打算从此跟这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就演变到跟他聊得火热的状况?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她打算跟祝凯旋道别,“我先睡了,你也早点”几个字已经打在输入框了,祝凯旋新发来一条“昨天电影谁才是坏人啊?” 其实按照时间是前天了,不过大部分人习惯分昼夜数算时间。 云雾来把输入框的字删了,重新编辑了一条“那个戴眼镜的”给他。 祝凯旋:居然是他?我以为是那个光头。 云雾来:你后来怎么没看了? 祝凯旋:走开那么久,再看也没意思,就没看了。 你应该也看得很跳戏。 云雾来:有点。 刚刚达成正常社交关系的俩人有无数的话题可以衍生,祝凯旋问:你明天打算怎么过生日? 云雾来:爸妈应该会带我和我妹妹出去玩。 祝凯旋说:挺好的。 如果云雾来可以用上帝视角俯瞰这段聊天,她一定会发现,祝凯旋在打“挺好的”之前删掉了一行字。 那行字是:没事的话我可以请你重新看一遍电影。 这天的聊天一直到三点多才结束,终于互道晚安的时候,云雾来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祝凯旋同样没有上帝视角,不然他会发现,云雾来床头的插座位置离床稍远,她必须一直侧躺在床边,保持着手举在床外的姿势,才能保证给手机充上电。 熬到三点多才睡的后果,是第二天一大早云雾来三催四请起不来。 一家人说好了要去极地海洋公园玩的,苏菀叫了她两趟她都没起来,就有点生气了:“不去拉倒,省点钱也好。” 云雾来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发火,顿时吓清醒了,麻溜爬起来去哄苏菀:“妈妈,今天是你的母难日,你辛苦了。” 苏菀还是绷着脸,但是眼神已经松懈下来了,嘴里数落道:“搞什么呀,晚上不肯睡早上不肯起,都14岁了,一点也不懂事。” 一家人在极地海洋公园玩了一天,中饭也在馆内吃,又贵又难吃,所以晚饭是回家吃的,苏菀自己下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饭后又吃了生日蛋糕,云雾来撑得路都差点走不稳。 明天要上课,所以今天晚上就不允许玩电脑了,云雾来回了自己房间做最后一点作业。 她碰到一道比较棘手的数学题,琢磨不出来,忍不住开始摸鱼。 拿过手机登上人人网,祝凯旋一个小时之前给她发了条消息,他说:开始赶工。 好自然的开场白,好像他们常常聊天似的。 云雾来回复:你放假三天难道没写作业吗? 祝凯旋回得很快:没。 紧接着,他下一条消息就来了:你才回家? 云雾来:没,回来一会了。 人人网有app,可以实时提醒新消息,不过她不怎么喜欢用人人网,里面都是一堆不认识的人,所以没下app占用内存,都是直接用的网页版,一退出就失联了。 这次云雾来掌握着时间分寸,稍聊几句,她就喊停了:你做作业吧。 祝凯旋问她:哦,那你呢? 云雾来说:我也还有两张试卷。 她其实有点想请教他那道数学题,但她脸皮薄,没好意思提要求,再看了看时间,这都九点多了,他八点多才开始写作业,嘉蓝课业吃紧,放假三天的作业量至少能耗他半宿,她还是不耽误别人的宝贵时间了。 道别之后,云雾来放下手机,重新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然而,没做两分钟题,她的视线忍不住又飘到手机上去了。 她认命,把手机拿过来,下载了人人网app。 以后,她就能实时收到人人网的新消息了。 GET /u/156/156229/57683726.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98、第 98 章 两张数学卷都偏难,云雾来这人有点强迫症, 要是前面的题没做好, 她就没心思做后面的, 每种题型的最后一两道题也就算了, 偏偏是开头几道就碰到了难题,这就让她很烦躁了,磨磨蹭蹭到快十二点,才勉强把两张试卷做完。 打着哈欠收拾书包, 她不禁想到祝凯旋, 不知道他现在进度如何。 当然她也就那么一想, 不会主动发消息给他问他情况。之前跟他聊那么多, 因为是他主动发过来,她出于礼貌回复。 结果就是这么一想,手机屏幕亮了,人人网的消息。 云雾来暂停收拾书包,去看手机。 还真是祝凯旋,他说:还剩最后一张试卷, 累死了。 云雾来有些诧异, 他用四个小时的时间做完了元旦三天假期的作业?这么快? 祝凯旋发了个戴墨镜的耍酷表情:我有行此。 云雾来:原来是抄的。 祝凯旋:抄都抄了四个小时, 你说这群老师变不变态。 云雾来说:我们也这样。 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祝凯旋没找她聊太久, 很快就催她去睡觉了,他说:你是不是还在长身体啊,早点睡。 云雾来确实还在长身体, 不过男孩子普遍比女孩子晚发育两三年,这么算下来,祝凯旋应该也还在长身体,她就这么回复了。 祝凯旋:哈哈,我够高了,长不长随便。 然后又有新话题产生了:你多高? 云雾来:很久没量了,入学体检的时候是一米六二。 祝凯旋:小矮人早点睡。 什么小矮人,他自己高就说别人小矮人…… 这话有种隐隐约约的暧昧在里面,云雾来不知道怎么回,思考一会,她矜持地回了一句:不说了,我洗澡去了。 洗漱回来,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祝凯旋三分钟之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汇报进度:终于搞定了,不用回,睡吧。 云雾来犹豫一下,没回,关了灯上床睡觉。 将睡不睡之际,她迷迷糊糊地想,她和祝凯旋算是彻底讲和了吧,而且也算有点交情了,以后在学校里碰到的话,就不会再互相不理睬了吧。 第二天是个阴天,西北风呼啸,江南的冬天,属阴雨天最是磨人,单看温度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但是那风裹着湿气,与利刃无异,似乎能割开人的皮肤和衣服。 只要不下雨不考试,学校就得正常出操。 操场上怨声载道,“冷死了”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寒风把人的脚步拖得很重,云雾来跑完八百米已是气若游丝,和仇雨互相搀扶着回教学楼,路上碰上傅行朝祝凯旋他们。 八百米而已,对他们两个而言轻松加愉快,两个男生身体素质都挺不错,大冬天的穿着也很单薄,风吹来,校服贴到身上空荡荡的,人却不见丝毫瑟缩。 四人打了个照面。 按照惯例,祝凯旋跟仇雨打招呼,傅行此冲两个女生都笑了下。 然后祝凯旋和云雾来彼此对望一眼。 祝凯旋嘴刚刚要动,后面突然冲过来一朋友,蹿到两个男生中间各搭过一人的肩,颇为佩服:“小伙子筋骨有点好的,穿这么点衣服。” 祝凯旋即将脱口而出的招呼就这么被中断了。 他不得不应付朋友,而仇雨则拉了下云雾来:“走吧。” 云雾来摸了下鼻子,低下头跟着仇雨走开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人又碰到了,这一次没有旁人干扰,但是祝凯旋和云雾来仍然没能打成招呼。 课间操那出意外,似乎断绝了他们互相问候的契机,一旦错过机会,便再难找到切入口。 一整个白天下来,祝凯旋没有再给云雾来发来只言片语,再加上两次碰面都没打招呼,云雾来怀疑祝凯旋可能是不打算继续跟她有什么联系了。 本来么,聊天对象就是很容易一夜情的,没什么奇怪。 结果回家的公交车上,她就收到他人人网消息了:刚才最后一节课你来干嘛?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魏超男喊云雾来去她办公室,给她批改和讲解上周五布置的竞赛模拟卷。 其实这个相处模式挺奇怪的,人前互不理睬,人后聊得火热。 像网友。 但更奇怪的事,云雾来并不排斥这种模式。 收到他消息的那瞬间,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如释重负感。 她把竞赛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祝凯旋说:这么巧?我也要参加竞赛。 其实祝凯旋没参加,英语老师确实叫他和傅行此都参加,只是一旦过了初赛,就要被拉去某个地方进行封闭集训,而傅明灼目前每天晚上一定要跟傅行此一块睡,集训一走少说也得一个星期,傅行此走不开。 既然傅行此不去,祝凯旋不想自己一个人去荒山野岭跟一堆不认识的人集训,俩人双双拒绝了英语老师。 但是,如果云雾来去的话,那傅行此不去,就不是个事了。 祝凯旋马上打电话给英语老师邵生,表演了一个反悔。 邵生也很年轻,不过是第二年教学,再加上是男老师,平日里完全没架子,跟学生们打成一片,他骂道:“名额都给别人了,你现在想去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我应该珍惜每一个机会。”祝凯旋振振有词。 “混小子一天到晚尽给我惹麻烦。”邵生碎碎念,但还是依了他,“那行此去吗?” 祝凯旋:“他不去。” 邵生还挺失落:“那行吧,我去争取一下,但不保证一定能要回来。你以为别人跟你似的吗,人家都是争破头皮想去!” “拜托老师了,一定帮我要回来。”祝凯旋恳求。 邵生说:“我只能说我尽力。” 祝凯旋:“不,一定要拿回来。” 邵生起疑心了:“不是,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反悔啊?”那会叫祝凯旋参加的时候,这小子可是油盐不进,固执得八匹马都拉不住。 祝凯旋直言不讳:“看上的女生也去。” “……”邵生惊了,“怎么了祝凯旋,我在你眼里已经完全没有老师的尊严可言了吗,以至于你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告诉我?” “你看上人家老师,我看上人家学生,有什么不行的?”祝凯旋反问。 “……”邵生在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过了很久,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你小子少管闲事。” 邵生也许是怕祝凯旋乱说他喜欢魏超男的事,效率格外给力,晚上就给祝凯旋回了电话,阴恻恻地威胁道:“名额帮你弄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劝服步雅娴把名额让出来的?我告诉你,你不拿个奖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雾来和祝凯旋的网友关系就这么开始了。 他每天都会找她聊天,但上课时间从来不会打扰她,他只会在课间和放学后找她,时间控制得很好,不会过多占用她的时间,也不会要她熬夜陪。 他会跟她分享他碰到的事情,很多时候只是极为琐碎或细微的小事,课堂上老师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路上看到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或者好奇她的生活、家庭、学习、专业…… 但是,每次在学校见面的时候,他们建立了一种微妙诡异但又莫名平衡和谐的相处模式——当做对方不存在。 偶尔的眼神交汇,是唯有你知我知的心照不宣。 因为周一没上学的缘故,这周的周末来得格外快些,一晃就到了星期五放学。 双休日的课业不若平时吃紧,祝凯旋找云雾来聊天的时间就有点刹不住脚。 俩人从放学开始断断续续聊到晚上十一点多,他才催云雾来睡觉:你小朋友长身体早点睡。 第二天是周六,云雾来一觉醒来看到祝凯旋给她发了消息,说他去傅行此家玩了。 她睡前与世界最后的联系是他,醒来与世界最初的联系也是他。 俩人的联系,云雾来没好意思告诉仇雨,因为她没法跟仇雨解释自己和祝凯旋之间的关系,但她猜傅行此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昨天晚上傅行此也来加她人人好友了。 傅行此这种人,不像是那种会随便加别人好友的人。 那是不是说明,她在祝凯旋那边是有一定的分量在的,所以傅行此才会想跟她建交。 再想下去就又忍不住要自作多情了,云雾来马上中断自己的念头,扯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傅行此他妹妹好可爱的。 于是一整天下来,祝凯旋陆陆续续给她发了好多傅明灼的照片和动态。 云雾来不禁感慨,都是妹妹,为什么她的妹妹只知道跟她抢电脑还动不动跟爸妈告状,傅行此的妹妹却奶萌奶萌,眼睛那么大,脸颊那么嘟,乖得不得了。 她真的好可爱啊。 祝凯旋说:下次带她出来给你抱。 云雾来:好啊。 她答是这么答的,心里却在腹诽,见面了明明是陌生人,怎么带妹妹给她抱,再说妹妹又不来学校上学。 祝凯旋会读心术似的,问她:你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现在就可以跟她一起玩。 这是约她出去?云雾来看了一眼时间:可是我要去上美术课了。 祝凯旋:好吧,那下次有机会。 殊不知,少年删掉了一行字:正好我们可以重新看一遍电影。 云雾来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另约时间,便也只能云淡风轻地应下“下次”这场空头支票:好啊。 接下来一周格外忙碌,一月底要放寒假,按照惯例,月底会进行月考,但这么一来,期末考试和1月的月考就重叠了,于是1月的月考被挪到了月中,与此同时,英语竞赛要进行初赛。 祝凯旋很少来打扰云雾来,但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和睡前最后一件事一定是跟她问好。 月考和初赛之间只有一天间隔时间,月考结束以后的第一天,祝凯旋被叫邵生叫去办公室进行查漏补缺,办公室里很热闹,向来温柔的魏超男正在打电话,语气挺激动,据理力争:“应老师,大家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我觉得我们应该都特别能理解学生考试起起伏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且只有三个名次的差别,这甚至连退步都算不上,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把这点波动看得这般严重,明天就是初赛了,我和雾来都为此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临考前叫我们放弃,对不起,我无法接受,更拒绝配合。” GET /u/156/156229/57683727.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10 X-Real-IP: 66.249.89.210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99、第 99 章 回到教室,祝凯旋发消息问云雾来:我在办公室听到你英语老师跟你班主任打电话, 你班主任不让你参赛? 刚发完, 上课了。 祝凯旋把手机塞进抽屉。 没料到, 手机就收到了回复。 祝凯旋抬头看了一眼进来上课的老师, 堆了两本书在课桌上作掩护,又把手机拿出来了。 虽然彼此没有明说过,但双方都默认上课时间不聊天,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进行联络, 这次云雾来居然破天荒在上课时间回复了他。 她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她说影响学习, 一直都不同意我去。 这次班级排名下了三位, 她就好像自己抓到我把柄了, 上纲上线真是烦死了。 我太讨厌她了,眼里只有成绩。 我学美术到底碍着她什么事了? …… 她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过去的这段日子,俩人虽然也聊天,但都是祝凯旋主动找云雾来,话题也全靠他撑,她一直处在一种被动的状态里, 态度也放不开, 时时刻刻都是端着的, 很少表露太多的个人想法。 这是头一次, 她向他敞开心扉, 倾诉内心的想法。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 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可爱,有血有肉的真实感。 祝凯旋看着新消息不停冒出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复了。 看着挺安静一人, 没想到小嘴挺能叭叭的,话唠起来话题层出不穷:你不会是早就知道她是这么个人,所以才提前转班吧? 祝凯旋挺意外,她居然知道他本来是九班的。 所以他决定先回应这个话题:不是。 这俩字刚发出去,讲台上的地理老师突然停止了讲课。 祝凯旋浑身一僵。 因为他的余光注意到,有一道人影正静静站在后门口,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顾不得其它,一边将手机锁屏,一边转头望去。 教导主任秦主任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祝凯旋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尴尬无比的笑。 秦主任不吃这套,冲他伸出手。 祝凯旋企图做最后的抗争,用央求的眼神向秦主任示弱,希望秦主任能放他一马。 祝凯旋成绩好还能说会道,秦主任平时确实挺喜欢他的,但纪律面前,秦主任铁面无私,拒绝讲私情,他摊开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又朝祝凯旋递进几寸。 祝凯旋还是拒绝交出手机。 那就别怪秦主任翻脸了,他厉声道:“出来。”并补充:“带上手机。” 高一四班面面相觑,全在关注后门角落的动态。 秦主任给地理老师现场表演了一个变脸,慈眉善目道:“小卢,你继续上课。” 师生俩一前一后走到楼道口。 秦主任打量着祝凯旋:“在干嘛呢?” 祝凯旋开始睁眼说瞎话了:“查学习资料。” “学习资料?打开来我看看。”秦主任说。 祝凯旋:“……” 秦主任冷笑一声:“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在聊天,跟谁聊天呢?” 秦主任打算把另一个聊天的人也揪出来,一起处罚。 “……”祝凯旋暼过头去,“不是我们学校的,你不认识。” 学生的话能信?秦主任还是那句话:“打开来我看。” 祝凯旋不说话了。 “打开啊,怎么,不敢吗?”秦主任步步紧逼,“是话题见不得光,还是聊天的人见不得光,还是说两者都见不了?” 沉默一会,祝凯旋说:“这是我的隐私。” 他一顶嘴,秦主任这暴脾气哪里还能忍?他血压往上直飙,脸都涨红了,道:“隐私?你吓唬谁呢,就你有隐私,学校没有规章制度?学校三申五令不让学生上学带手机,更别说是上课时间不听课玩手机,你为什么明知故犯?!我告诉你祝凯旋,今天我还就侵犯你隐私了,要么你把手机打开来,要么我们一直耗下去,你不服你尽管去告我,我不怕你!” 这么僵持了约莫一分钟,秦主任的耐性彻底告罄,他拽过祝凯旋的手臂:“可以,我犟不过你,我们去找你班主任说清楚。” 祝凯旋人高马大,刻意站定的情况下,秦主任拉了两下没拉动。 秦主任是真的要爆发了。 可接下来祝凯旋的行为再度突破了秦主任的想象,只见他拿出手机,用尽全力,将手机往远处丢去。 手机在半空中抛出个圆滑的弧线,摔到教学楼外头的水泥地上,在“砰”地一声巨响中落地,然后滑出去老远。 光听声音,都能猜出手机肯定被摔坏了。 那年头,最盛行的手机是诺基亚。 祝凯旋庆幸自己用的不是诺基亚,不然这证据怕是没法毁灭,倒是水泥地有可能被砸坏。 秦主任气到发抖,他颤抖的手指指着祝凯旋,“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扔了手机,祝凯旋就老实了,他低眉顺眼向秦主任认错:“秦主任,很抱歉,我违反了校纪校规,不该带手机来学校更不该顶撞你,我愿意接受所有惩罚。对不起。” 这变脸速度,连秦主任都自愧不如。 接下来,祝凯旋在李光辉办公室,接受了整整一节课秦主任和李光辉的思想教育。 李光辉气归气,但终究是自己的学生,自己学生关起门来怎么都行,但吃处分,他是舍不得的。他替祝凯旋向秦主任赔笑脸求情:“秦主任,这件事是我监管不到位,今后我一定对班里学生严加管教,你看他态度也挺端正的,念在他是初犯,要不这次就小惩大诫不行不行?” “不可能!”秦主任还在气头上,“他现在都是装的,你刚才是没看到他有多嚣张,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学生。” 祝凯旋再回教室的时候都已经放学了,傅行此帮他把书包都收拾好了,正百无聊赖单手撑着脑袋划拉着笔做题,看到祝凯旋回来,他收起收起试卷站了起来:“走吧。” 祝凯旋接受了一节课腥风血雨的洗礼,头昏脑涨,耳鸣眼花,他无精打采走到傅行此面前,说:“手机借我下。” 傅行此没给,说:“帮你说过了。” 祝凯旋抬眸。 傅行此背上书包:“不就是想跟云雾来解释吗?已经帮你说过了。” 虽然祝凯旋摔了手机,挨了批评,还得吃处分,不过能有个这么心有灵犀的兄弟,人间还是很值得的。 云雾来跟祝凯旋聊着聊着,他留下一句很冷淡的“不是”之后就消失了。 她等了一会没再等到回应,心里不禁开始忐忑起来,看着聊天框里自己叽叽喳喳一大堆话,她想自己是不是太没分寸了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而惹他不耐烦了。 越想越后悔。 就在她悔不当初之际,收到了傅行此的人人网信息:阿凯手机被缴了,现在在办公室。 女孩子一颗悬在半空里不上不下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回家路上,云雾来再次收到傅行此的人人网消息,但这一次,手机那头不是傅行此。 祝凯旋借用傅行此的手机给她发消息,跟她抱怨:妈的,我手机被老秦缴了。 云雾来以前一直很讨厌男生动不动就说脏话的行为,但是祝凯旋骂脏话,可能是联想到他被没收手机的缘故,她觉得他有点可爱。 云雾来:那你要等到期末才能拿回来了。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备用机,不然的话最近两三天可能没法跟他聊天了。 祝凯旋怕她内疚,没说自己把手机摔了的事情:我现在就去买个新的。 云雾来汗颜,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会舍不得一个手机钱。 祝凯旋下一条消息是跟她确认她的手机品牌。 云雾来心里闪过一丝不敢深想的异常,他捡到过她的手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现在这么问,好像真的有点刻意。 她不露声色,回答了。 祝凯旋:多少内存? 云雾来:8gb。 然后下一刻祝凯旋又发来一句更刻意的话:苹果系统好用吗? 云雾来:嗯,挺好的。 祝凯旋:你那个是白色的吧,那我买个黑色的好了。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情侣机”这个词以后,尽管没有旁人知道,但是云雾来还是在公交车上羞耻地捂住了自己涨红的脸。 吃完晚饭,云雾来再度收到祝凯旋的消息,这次他是用自己的账号给她发消息的。 新机在手,天下我有。 云雾来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和她手机一样的事情,没话找话扯了个话题:我觉得黑色更好看,早知道就买黑色了。 祝凯旋:那我跟你换好了。 网上聊天的时候,说这种亲昵的话似乎格外容易。 云雾来:好啊,你是新机,而且内存应该比我大,我又不亏。 这部手机分为8gb、16gb和32gb三种类型,云和光虽然舍得给她买最好的手机,但在内存选择上还是省了一把,她的是内存最小的那款。 按照她对祝凯旋的了解,祝凯旋应该不会舍不得这点钱。 祝凯旋:我也是8gb。 云雾来咬唇,过了一会,她心里其实有点猜到他为什么只买了8gb的内存,但还是明知故问问了句:为什么买那么小啊? 祝凯旋说:你猜。 到这里,暧昧的氛围已经很浓厚,教人坐立不安,云雾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们班主任是这样的才转班。 祝凯旋:这个还真不知道,我转到4班纯粹是为了陪行此。 云雾来:有这么难分难舍吗?我都怀疑你们是txl了。 祝凯旋:txl是什么意思? 云雾来又有点后悔了,怕自己开的玩笑过于僭越,忙回复:没什么,看不懂就算了。 祝凯旋发了个擦汗的表情: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这么邪恶。 他很快又解释道:我和行此是24k纯友情。 下一条:他家里出了点事,我不放心他,所以陪他。 云雾来知道自己和傅行此没熟到可以打听人家隐私的地步,没有细问:噢噢,原来如此。 祝凯旋:倒是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是你们班的? 不管是开学第一天宣传栏前面的相遇,亦或是第一次在办公室里的偶遇,祝凯旋都对云雾来没有印象,云雾来简单把情景给他还原了一下。 祝凯旋半信半疑:真假,怎么我完全不记得。 云雾来:贵人多忘事。 祝凯旋跟她道歉: 我的错。 那作为补偿,我给你补课吧。 你每天碰到的不会的题,整理好,晚上统一告诉我,我给你讲。 这当然是个很诱人的条件,不过云雾来很担心会耽误他时间,笑言:那我每天不会的题可多了,可能两天下来你就会骂我蠢。 祝凯旋却说: 不会说你的。 自信一点,早读两年还兼顾美术,有这个成绩很不容易了,听你们班主任瞎bb干嘛。 这天作业做下来,云雾来就把不会的题写下来或拍下来给祝凯旋发了过去,怕影响他学习,她好几次强调:你先管自己,忙完了再理我,要是太晚了也算了,没关系的。 祝凯旋说自己忙好了,然后开始给她依次讲解。 讲着讲着,云雾来发现祝凯旋不回她了,她等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自己停机了。 彼时,手机流量套餐的流量都不多,她一个月只有100m的流量,超出后每兆按10元收费,她和祝凯旋聊了那么久,期间还包括不少图片,用完流量就开始收取超额费,不一会就把话费造光了。 wifi尚未普及,网络快捷话费支付更尚未问世,没有话费的手机就是一块板砖,什么都没法干。 云雾来在书桌前干瞪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胆去书房开电脑。 被妈妈发现她工作日的半夜偷玩电脑的话,妈妈会劈了她的。 就是不知道祝凯旋会不会误会她是狼心狗肺半路失踪不理人。 第二天就是英语竞赛初赛,地点在一座停用了的校园里,时间太早,她没地方买话费充值卡,再加上忙着考试,依然是和祝凯旋失联的一上午。 中午考完试回到嘉蓝,她才去学校小卖部买到了一张充值卡——要说嘉蓝的小卖部狗是真狗,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但是小卖部卖话费,当然不是明目张胆卖的,你得偷偷走到老板旁边小声说,老板就会神神秘秘问你:“要买几块的?” 云雾来说:“20。”她平时都习惯二十块二十块地充话费,一下子充太多总觉得钱少得太快。 老板给她话费卡的瞬间,她又改口了,说:“还是50吧。” 她还得再买一波流量包呢。 在厕所偷偷摸摸给10086打电话买了30m流量,她第一时间给祝凯旋发去了解释:昨天欠费停机了。 祝凯旋:我今天早上一查发现我也只剩下五块钱话费了。 他的答复证明他没有生气,云雾来松了一口气。 这天过后,云雾来的话费支出直线上升,买流量,一个不留神还会超流量,导致三天两头充值话费,为此,她不得不缩减其它方面的支出。 仇雨发现不对劲了:“雾来,你最近怎么老是买话费,你在干嘛呀?” 云雾来有点想告诉仇雨真相,但是她非常明白现如今自己和祝凯旋的相处模式一定会让仇雨想歪,可问题是她觉得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和祝凯旋网上聊得火热,现实却每次都装作不认识呢? 纠结了一会,她还是选择了隐瞒,含糊其辞地带过:“超流量了。” “流量很贵的,你注意着点花啊。”仇雨叮嘱。 1月底,嘉蓝进行期末考试。 云雾来迎来高中以后的第一个寒暑假,不过,别人可以稍作休息,她不行,因为英语竞赛的集训紧接着就开始了。 没错,她过了初赛。 嘉蓝一共有五名入围复赛的选手,两男三女,她和祝凯旋都位列其中,除了祝凯旋,剩余的同学她全部不认识。 她算是在应登颖面前狠狠争了口气,要是花费了时间,并且在应登颖的标准下“学习退步”,最终没能进到复赛的话,应登颖不知道会怎么冷嘲热讽。 附近几座学校统一包了辆车,把要参加集训的学生送过去,集训地点在隔壁宁城,距离锦城市区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云雾来先上的车,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祝凯旋是嘉蓝最后一个上车的,他上来以后,眼神小幅度在车里转了一圈,看到她的时候,微微一滞,然后便冲她的方向走来了。 云雾来装作很投入地看窗外,不过注意力全集中在余光里。 他走到大巴中间位置的时候,有嘉蓝的一个女生招呼他:“祝凯旋,坐这?” “不了。”祝凯旋笑着拒绝了,“我喜欢坐后面。” 云雾来忍不住想,难道他要坐到她旁边么…… 祝凯旋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然后在她座位旁边停了下来。 云雾来的指甲悄悄掐住了自己的指尖,疼痛让她得以保持冷静。 但最终,祝凯旋没坐她旁边。 他坐了她前面一排,也是靠窗的位置。 云雾来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距离很舒服。 车子缓缓起步。 沿途风景渐渐陌生,渐渐从车水马龙变成一望无际的田野。 云雾来塞上耳机,欣赏窗外平日里不常能看到的景色。 祝凯旋转过头来。 云雾来抬眸看他。 他们在网上聊了一个月了,但现实生活中的接触少得可怜,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关系,导致他们无论用何种态度面对彼此都奇怪得很,疏离不行,熟稔也不行。 “那个……”祝凯旋指指车窗,“介意开窗吗?有点闷。” 他很少坐大巴公交之类的交通工具,加上这大巴司机开车喜欢猛踩刹车猛起步,给他开晕车了。 但这会是锦城最冷的时候,他不确定女生能不能接受窗外的低温。 “可以的。”云雾来小声说。 祝凯旋很客套地道了谢:“谢谢。” 他伸手给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窗外的冷空气争先恐后顺着缝隙灌了进来,吹乱云雾来的头发。 “谢谢。”祝凯旋再度道谢,“冷就告诉我。” 云雾来点头。 然后又没话说了,俩人一前一后,各不相干。 后来还是祝凯旋回头问她:“冷吗?” 其实云雾来有点冷了,但她看出祝凯旋有点晕车,所以摇头:“不冷。” 祝凯旋还是那句话:“冷就告诉我。” 云雾来也还是点头。 这就是一路上俩人所有的交流了。 到达集训地点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这里是真正的荒山野林,云雾来真的怀疑方圆五里除了这所学校没有别的人烟了。 这学校还靠着山,真的不会闹鬼么? 到了学校以后,大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寝室整理内务,寝室划分的基本原则是按照学校和市来划分。 一个寝室八张床位,云雾来寝室里一共是三个嘉蓝的女生和四个明辉的女生,剩下一个空位怕别的学校的人落单,就没有安排,一寝室只住七个人。 几个女生很快就聊了起来,互相介绍了自己。 刚才在车上叫祝凯旋的那个女生叫殷沛儿,是高一十四班的女生,她和云雾来住上下床。 大家不约而同抱怨这里的环境恶劣。 殷沛儿举着手机转了一圈,很颓:“这里连手机信号都只有一格,根本上不去网。” 嘉蓝另一个参赛的女生叫乐竹,无奈叹息:“这是强迫我们在这奋发图强啊。” 云雾来也试了手机,果然信号很差,登上人人,小圈圈半天转不动,最后跳出来一个无法连接网络。 也就是说未来一周她都没法跟祝凯旋聊天了。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她前面14年人生没有祝凯旋,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可是不过一个月时间,她似乎就难以接受没有祝凯旋陪伴的生活了。 整理好内务,大家去教室报道。 全省一共有六七十个参与复赛的学生,集训期间,将分成两个班。 临时班主任把所有的学生都点了一遍,没有祝凯旋。 二分之一的概率,也碰不到么。云雾来有点郁闷地想。 殷沛儿和乐竹也都不和她一个班,与她同班的是另一个男生,虽然本来也不认识,不过在这样的集体里,同校学生抱团是本能,两人顺势成了同桌。 集训下午就开始了,分为三个板块,听力、口语和书面,每个板块各一节课,每节课一个半小时,结束课程的时候太阳早已下山,整个学校乌漆嘛黑一片,只有微弱的路灯照耀。 晚上还有晚自习,安排得明明白白,先做试卷,然后对题,最后讲解。 最后还剩了大约二十分钟时间,老师让学生自己巩固,查漏补缺。 模拟卷实在是很打击人的自信心,云雾来看着满卷密密麻麻的订正,有点绝望。 不过看别人也都这样,她稍稍安心一些。 一天紧密的行程下来,最后一点时间她难以投入,开起了小差。 教室的信号比寝室稍微好一点,但是聊胜于无,登个人人还是用了老半天,她看到有来自祝凯旋的未读信息,但她根本点不开。 试了几次以后,她烦躁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就在这时,手机一震。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猜我是谁。 GET /u/156/156229/57683728.shtm HTTP/1.0 Host: m.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66.249.89.206 X-Real-IP: 66.249.89.206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100、第 100 章 云雾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祝凯旋,但她不敢贸然猜。 因为她怕自己自作多情, 而且对面不是祝凯旋她却报祝凯旋的名字, 万一人家也认识祝凯旋呢, 她岂不是要遭人误会? 所以她特别矜持又特别无趣地回了一句:谁啊? 对方:一天没聊就不记得我了, 这才是真正的贵人多忘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雾来终于差不多能确认对方就是祝凯旋了,她打了个他姓氏的首字母:z? 嗯。 祝凯旋又发了条彩信,是一张自拍照,用来验明正身。 他坐在教室最后排, 下巴搁在桌上, 嘴里叼了支水笔。 神情懒洋洋的, 眼皮半耷拉着, 大概也已经被集训折磨得筋疲力竭。 少年气跃然屏上。 云雾来彻底信了。 根据祝凯旋手表上的时间,他这张照片就是刚刚照的,他是真的长得很好看,自拍不需要挑角度,随便一拍,就够赏心悦目。 云雾来看了他的照片一会, 思考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评价, 既不能花痴, 但又不能冷淡。 有点难啊。 半晌, 她放弃了, 回复:好吧,信了,不过你哪来我的号码啊? 祝凯旋:猜猜看。 云雾来只想得到仇雨:小雨给你的吗? 其实祝凯旋只问仇雨要过云雾来的号码一次, 就是踩鞋事件后想向云雾来道歉那回,仇雨没给,后来祝凯旋也就没再提。 至于他是怎么弄到云雾来的号码的呢? 就是她把她手机落在他那的时候知道的。 看到校领导,云雾来着急忙慌地没能成功锁上手机,她的手机处于拍照模式,不会自动锁屏,祝凯旋回去的时候,她的屏幕还亮着。 喜欢一个人,总是对她充满好奇的。那个时候,祝凯旋对云雾来的了解少之又少,有这么一台没上锁的、充满云雾来各种信息的手机活生生摆在他面前,他真的花了很大的决心,动用了毕生的道德感,才忍住没有去侵犯她的隐私。 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拿她的号码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存下了她的号码。 然后删掉了她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接着狠狠心,将她的手机锁屏,断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 这种事当然不能让她知道,所以既然她主动问是不是仇雨,祝凯旋将计就计,把仇雨给卖了:嗯。 卖完之后,又担心自己会不会破坏人家女生之间的感情,所以问道:不会生气吧? 云雾来也是看到他这条消息,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往生气这一层面发展,照理来说,如果有人擅自把她的号码给别人,她应该要不高兴的。 可是给祝凯旋,好像不会不高兴。 她唯一担心的是仇雨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她和祝凯旋之间的关系了,如果被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 最后一点晚自习时间在你来我往的聊天中簌簌过去。 好像不过是炸了眨眼睛,下课铃就响了。 回寝室路上,别的学生基本上都结伴而行,云雾来形单影只,她性格比较慢热,别人不主动的话,她就只能一个人。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她不免感到些许孤单。 回到寝室,殷沛儿和乐竹因为在同一个集训班,大半天下来俩人已经混熟了,剩下四个是明辉的学生,也是各自抱团。 云雾来是最先回寝室的,所以也最早去洗澡,在浴室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她有点郁闷地想,自己貌似落单了。 她整理好内务爬到上铺,发现手机有祝凯旋的新短信。 一下子把孤单的感觉给冲散了。 明辉有两个女生特别勤奋,这会还不忘拿出寒假作业。 一对比,云雾来确实觉得自己挺废柴的,不过这会,在爬下去拿书和继续跟祝凯旋聊天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这里信号太差,只能通过短信联络。 聊着聊着,祝凯旋问她:你刚才为什么猜不出是我啊? 云雾来实话实话:也没有猜不出,只是不确定。 祝凯旋:我差点以为你有很多聊天对象,所以才猜不出是哪一个。 云雾来没忍住笑了。 这一表情被殷沛儿捕捉,殷沛儿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云雾来,你是不是在和男朋友聊天?” 高中时代,男女生之间的感情永远是最热门的话题,闻讯,一寝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雾来身上。 云雾来连忙否认:“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我不信。”殷沛儿揶揄道,“你笑得春心荡漾。” “真的不是。”云雾来再度否认。 大家又调侃几句,才放过她。 云雾来暗暗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回短信,回复:没有啊,每天那么忙,怎么聊得过来? 祝凯旋:那是几个啊? 云雾来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了。 她的聊天对象确实有几个,仇雨,骆洲,初中时的朋友…… 但每天都聊的,只有祝凯旋一个。 而且还是每天都聊很久。 把大家都算上吗,那就是有四五个。可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她总觉得这么说的话,他可能会有一点点不高兴。 可她要是说只有他一个,会不会很有歧义? 而寝室里,大家打趣完云雾来,话题就衍生到了相关话题上。 比如说,帅哥。 明辉一个女生说:“我们班最后那个男的有点帅。” 嘉蓝和明辉是死对头,嘉蓝的男生被明辉的学生夸奖,乐竹立马集体荣誉感爆棚,颇为得意地说:“那是我们嘉蓝的校草。” 殷沛儿补充:“我初中跟他也是同校的。” 云雾来从手机里抬头看了殷沛儿一眼。不知怎的,她觉得殷沛儿的口吻像是在宣誓自己的所属权似的。 刻意强调初中也是同校,就很奇怪。 仇雨也跟他初中同学呢,就不会这样。 至于和祝凯旋的聊天,云雾来又转话题了:熄灯了。 祝凯旋不强迫她回答问题,她转话题他也跟着转:你要睡了吗? 云雾来:没,还早。 集训虽然课程紧凑,但比平时上学好不少,规定到教室时间是早上八点。 所以俩人心安理得聊到了很晚。 聊短信直接烧的话费,聊到一半云雾来查了一下话费,发现自己又濒临停机了,幸亏她早有准备,过来集训之前带了两张充值卡过来。 她冲了100元话费进去。 快十二点的时候,祝凯旋催她睡觉:小矮子快点睡,不然长不高。 他又叫她小矮子。 互道晚安以后,云雾来下床,准备上个厕所然后睡觉。 下去的时候,殷沛儿叫她:“云雾来,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突然没声了,我朋友现在碰到点事心情很差,我得安慰她。” “可以。”云雾来慷慨地把手机拿了下来。 殷沛儿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很久。 云雾来躺在上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等手机。 殷沛儿打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电话才把手机还给云雾来:“谢谢啊。” 其实云雾来心里不太舒服,毕竟只是不熟的关系,一借手机就是一个半小时,她等得都快困死了。 但殷沛儿是为了安慰朋友,云雾来也确实听到话筒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她不好多说什么,忍下了不快,说了句“不用客气”,然后把手机拿回来了。 手机都快被打得没电了。 但第二天,云雾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的手机居然停机了,而且还倒欠了不少话费,可她昨晚刚充的一百块啊,除了跟祝凯旋发了几条短信,就只有殷沛儿打过电话了。 她给10086打电话咨询,才知道殷沛儿昨晚打的是长途电话。 这下云雾来是真的不爽了。打长途一打就是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还没有任何事先说明和事后解释? 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云雾来平日里是个情绪比较淡的人,但她不是包子,字典里没有任人宰割这几个字,吃晚饭的事后碰到殷沛儿,她就直接过去问了:“殷沛儿,你昨天打的电话是长途吗?” 殷沛儿眼神闪躲一下:“不会吧?” 云雾来:“我问10086了,说是长途。” “那可能我朋友回老家了,我不知道诶,她没有告诉我。”殷沛儿尬笑道。 云雾来说:“我昨晚刚充了一百块话费,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欠费了。” “啊?”殷沛儿装傻,“怎么会这样,太快了吧。” 云雾来不跟她兜圈子,言明:“一百块话费外加倒欠的27块,我昨晚充值后大概发了20条短信,也就是2块钱,所以你给我125块吧。” 殷沛儿没想到她看着安安静静的,说话这么直接,而且特别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尴尬,在她坚定的眼神里,殷沛儿的脸色越来越难堪,过了一会,态度很差地说道:“知道了,现在没带够钱,回了寝室再给你。” “好的。” 这天晚上的晚自习没有做试卷,是让学生自习的,大概是怕学生从早到晚泡在英语里面会头脑发昏。 祝凯旋问云雾来有没有做模拟卷。 云雾来回复:没,今天做了三套了,人都做傻了。 祝凯旋:我们也是。那你在干嘛。 云雾来:做寒假作业。 祝凯旋:那我也做寒假作业好了。 过了会,祝凯旋的短信又来了:好无聊,你在做哪科? 云雾来:物理。 祝凯旋:那我也做物理好了。 云雾来摸了摸鼻子。 他干嘛什么都要跟她一样啊。 晚自习结束,回寝室的路上,云雾来碰到了殷沛儿和乐竹,乐竹倒是跟她打招呼了,殷沛儿则完全当她不存在。 她无所谓,加快脚步又是第一个回到寝室,率先进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殷沛儿正拿了一张纸跟别的几个室友聊天:“反正我问他要他就说给我了,还说我寝室同学都可以看。” 云雾来随意瞄了一眼,发现上面写了几道物理题。 而且她一眼认出,那是祝凯旋的字。 “我靠。”其中一个明辉的室友调侃道,“他看上你了吧,而且还试图贿赂我们,男生追女生都喜欢巴结人家的朋友室友之类。明天叫他请我们喝饮料吧。” 另外的人也附和。 “别乱说,就是普通同学。”殷沛儿否认,但眼睛里全是得意洋洋的笑意,“那你们要不要看啊?” 相对来说,理科是很多女生的弱项,而且祝凯旋整理的几道题很有意思,明辉一个超级学霸室友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诱惑:“要,给我看看。” 云雾来默不作声走到阳台,把贴身衣服洗了,然后爬到了床上。 一直等到熄灯,也没有等到殷沛儿还她钱。 她就探出头去叫人了:“殷沛儿。” 殷沛儿和两个室友正点着台灯研究那几道物理题,抬头看她。 当着别人的面,云雾来给殷沛儿面子,没有明说,只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傍晚食堂,没忘记吧。” 殷沛儿翻了个白眼,起身从包里翻出一百三十块钱来,半丢到她床上:“不用找了,这下两清了吧。” 云雾来坚持下床,找了五块钱,略重放到桌上:“你知道这才是两清就好。” 回到床上,祝凯旋的短信也来了。 祝凯旋问她有没有看物理题。 云雾来连带着看他也不爽,一点都不想跟他聊天:没看,有点困,先睡了。 第二天晚上,殷沛儿带回一份更优秀的物理题来,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室友更确认祝凯旋的心思了:“可今天晚自习不是考试了吗,他哪来的时间给你写物理题啊?” 云雾来彻底不想搭理祝凯旋了。 第三天晚上,祝凯旋给云雾来发来几条短信,云雾来看了最开始那条,就把手机丢到一旁了,一个人生闷气。 临睡之际,祝凯旋电话打过来了。 云雾来犹豫一会,还是接起来了:“喂。” “喂。”祝凯旋的声音在话筒跟现实中稍有些不同,她听着有点陌生。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真的很少说话交流,都是通过手机联络。 祝凯旋语气平稳:“这几天怎么回事,今天又睡这么早?我把物理题拍下来发你彩信了。” 云雾来回忆了一番,今天好像确实没听到殷沛儿在寝室炫耀祝凯旋给的物理题。 他没给殷沛儿吗? 是时间来不及,现在才完工,要她代为转交吗? 她把自己蒙到被子里,闷声道:“要我给她们分享吗?” “不用。”祝凯旋说,“本来也不是给她们的。” 101、第 101 章 本来也不是给她们的…… 那是给谁的? 答案不言而喻。 云雾来几天来的不开心瞬间一扫而空。 用声音交流的俩人都有点不习惯,尤其住在寝室里, 当着室友的面, 更是难放开。 稍微聊了几句, 云雾来就找借口把电话挂了:“我室友要睡觉了。” 挂了电话, 改用短信聊天。 两个晚上没怎么聊天了,攒了两天的话题,双方都有些刹不住脚,一聊就聊到了后半夜。 云雾来愤愤不平地编辑了一条长短信, 把自己跟殷沛儿之间的矛盾跟祝凯旋说了。 然后吐槽了一大堆。 那是她的朋友, 又不是我的。 重点不是钱, 是她的态度。 …… 槽着槽着, 她突然想到,对祝凯旋来说,一百块钱就是坐趟坐公交车都不心疼的小钱。 他不会觉得“女生就是小气,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斤斤计较”吧? 她多虑了,祝凯旋同仇敌忾地站到了她这一侧。 她没有起码的感恩之心,视别人的帮助为理所当然, 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不要帮她了, 扔掉都不便宜她。 云雾来:那你给她题目也小心点。 云雾来发现自己真的挺有当绿茶的潜质的, 居然能把“我不想你教她学习”说得这般清新脱俗、正义凛然。 要不是怕被室友当成神经病, 她真的想给自己鼓个掌。 祝凯旋:给她干嘛,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云雾来彻底舒坦了。 对女生来说,态度永远是最重要的。 比如她就不爱跟骆洲说这些, 因为骆洲总是喜欢跟她讲道理,即便她一点错都没有,他也会劝她大方一点,久而久之,云雾来就不爱跟骆洲说心里话了。 而祝凯旋,则是个完完全全的正面教材,能写进教科书的那种。 俩人天南地北聊到半夜两点多才结束。第二天早上被广播的叫醒音乐吵醒的时候,真的有点崩溃。 尽管如此,两个晚上没聊天的空缺依然没能被填满,一整个白天都在见缝插针进行联络。 集训期间,云雾来的生活似乎只剩下三件事,学习,睡觉,还有就是和祝凯旋聊天。 短信一毛一条,乍一看不贵,但是一条条堆积起来,数量相当可观,集训一共十天,到第六天的时候,云雾来已经把带来的话费充值卡全充了,并且即将停机,10086给她发来了话费少于10元的短信提醒。 云雾来叫仇雨给自己充了100块话费。 好景不长,不到两天,她再次面临欠费停机的危机。 云雾来没有再叫仇雨帮自己充值,她最近花在话费上的钱实在太多了,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爸妈的血汗钱。 祝凯旋再来找她的时候,她忍住想跟他聊天的渴望,委婉拒绝了:我想睡觉了。 有上次的前车之鉴,祝凯旋不太放心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云雾来犹豫一下,还是跟他说了实话:我快没话费了。 祝凯旋慷慨道:我给你充。 云雾来急忙阻止了他:别给我充,我零花钱不够。 祝凯旋:不用你还。 云雾来:别充。 这个拒绝的分量显然不太重,有假客气的嫌疑,她马上补充:真的别充,不是跟你客气,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祝凯旋临门一脚让她拦了下来,看她说得特别认真,就没有自作主张,只回了一条可怜巴巴的短信:那我想跟你聊天怎么办? 云雾来尽量不去想象他说这句话的表情、语气,还有背后代表的意思,她试图让这场对话轻描淡写:再两天就能回家啦。 回家了,有信号了,就能通过人人网聊天了。 虽然,想到接下来两天不能聊天,她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祝凯旋打了电话过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z”,云雾来心跳漏了一拍,她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罩了起来,接通,小声道:“喂。” 男生寝室还很热闹,祝凯旋那头传来男生们的欢声笑语,远远的,只有他的声音像就在她耳边,她的耳膜被话筒的微微震颤弄得痒痒的:“那可以打电话吗?” 他打都打了,她接都接了,才问可不可以以打电话…… 这不就是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吗。 打电话的话,花不着她的话费,虽然似乎也有点怪怪的,但总比他给她充话费好。 云雾来犹豫一会,很小声地说:“嗯。”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说话模式进行长时间的交流,最开始那会云雾来有点不自在,基本得靠他找话题,然后她接话,但是毕竟是聊了那么久的人了,没过一会,那点不自在就消失了,她放开来,可以跟他说说笑笑了。 寝室里大家都还没睡,有还没整理好内务的,有点着台灯复习的,还有聊天的。 等到大家差不多安静下来了,她跟祝凯旋道别:“我室友她们要睡觉了,我得挂了。” “好的。”祝凯旋说,“小矮子也早点睡。” 这是云雾来第一次听到他说“小矮子”,以前都是看的文字。 声音的效果震撼多了。 好亲昵。 云雾来手脚都蜷缩了,她把脸埋到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要叫我小矮子,我已经不是一米六二了。” 带有暧昧意味的聊天便是如此,每次结束都是拖泥带水,稍微一点小插曲就能衍生出新的话题,能多聊几句都是好的。 祝凯旋问:“那你多高了?” 云雾来:“我有个室友说她一米六//四,我比她高一点点,而且她的鞋跟比我还高点呢。” 祝凯旋忍俊不禁,问道:“那叫你什么,小高子?” “不矮也不高,我有名字的呀。” 她在他营造的亲昵氛围里紧张得不知所措,浑然不觉自己的语气满满都是撒娇。 不聊短信有个弊端,就是白天没法聊天,等到晚上,云雾来回到寝室没多久,拿好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品,正要去浴室洗澡,祝凯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云雾来很讨厌浴室里别人洗澡后湿漉漉、热乎乎的感觉,所以她每天都抢着第一个回寝室,但因为祝凯旋,她不得不让别的室友先去洗澡,自己则放下脸盆把电话接起来了。 “你洗好澡了吗?”祝凯旋问她。 “没,我正要去。” 祝凯旋说:“我已经洗好了。” 云雾来看了眼时间,有点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这么快?” 他笑道:“对啊,为了快点给你打电话。” 这话云雾来没法接。 彼此稍稍有点诡异的沉默里,祝凯旋催她:“那你快去洗吧,我一会再打给你。” 等洗澡的室友出来以后,云雾来以最快的速度进去冲了澡。 然后就开始等祝凯旋打电话回来。 但他显然对她的洗澡时间完全没有概念,不是一回寝室就打,就是等到熄灯了才打过来。 他的思想可不可以折个中,不要这么极端? 再次日,十天的集训终于结束了。下午时间,云雾来回寝室整理好行李,出发锦城。 毕竟在同一个寝室住了十天,等到临别的时候难免有点舍不得,大巴上,云雾来和几个明辉的室友坐在一起聊天,还交换了qq号和手机号。 祝凯旋也跟他几个室友在说说笑笑。 整辆大巴的氛围明显比来的时候要热闹许多。 寒假生活终于开始了。 云雾来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把云霜撵了出去,并且强势地宣布:“你已经一个人玩了十天的电脑了,接下来十天,书房归我。” 十天不碰电脑,云霜当然不干:“凭什么?!又不是我叫你去集训的。” 云雾来说:“我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姐妹俩大吵一架。 可把苏菀给气死了,责备云雾来:“怎么你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但是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电脑归云雾来了,尽管云霜心不甘情不愿,但没有异议,乖乖离开了书房。 云雾来照例先挂上qq,电脑右下角传来一声咳嗽,小广播标志闪啊闪的。 有新的好友请求。 有一个网名叫“末日风暴”的人来加她。 备注信息是“猜我是谁”。 这个语气,祝凯旋无疑了。 云雾来通过:你怎么知道我qq号? 其实她猜到了,应该是刚才大巴上她和明辉的室友交换qq号的时候被他听到的。 祝凯旋: 我神通广大。 你这次怎么不问我是谁了? 云雾来推迟了十天的寒假,第一段自由时光全花费在了与祝凯旋聊天上。 晚上十点多,苏菀来催她睡觉:不要放寒假了就没节制,而且你过几天还要去参加竞赛复赛呢。 云雾来做贼似的关掉了和祝凯旋的聊天窗口:“知道啦。” 关了电脑,沟通的媒介就只剩下手机了。 幸亏过去十天没用网络,流量挺充足,应该能撑上好几天。 但祝凯旋还是打了电话过来。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流量用得很快的,买流量也很贵,而且说话比打字节省时间,我给你讲题目也更方便。” 言之有理,但云雾来也有自己的担忧:“可你的话费会直线上涨吧。” 两个人一起聊天,只有他花钱,这让她感觉很不好,像在白嫖。 “没关系啊。”就这几块钱话费,祝凯旋完全不当回事。 云雾来说:“我不喜欢这样。” 祝凯旋沉默了。 她是不是把话说得太强硬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云雾来正想解释一下,就听他说:“那要不我们开个亲情网吧。” 102、第 102 章 这话杀得云雾来措手不及。 开亲情网,说明至少在未来可见的日子里, 他们会把这种联络继续下去。 她和祝凯旋聊了这么久的天, 从来没有细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有这般密切的联络, 也没有想过这种联络到底要维持多久。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只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然后突然变成了仇人,最后居然变成了无话不谈的网友。 但现在, 她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了。 祝凯旋在电话那头安安静静地等了她约莫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没有人说话。 祝凯旋以为她是不愿意的意思:“没关系, 你不喜欢就当我没说……” 他的声音难掩失落, 却还要故作坚强, 可怜得要命,听得云雾来心里一颤,负罪感瞬间海水涨潮般涌了上来,狠狠鞭笞她的良知,不等他说完,她就急忙打断了他, 否认:“没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 祝凯旋的思想非常简单, 既然她说不是那个意思, 那她就是愿意。 中间地带? 不存在的。 他马上就拍板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我给客服打电话开通。” 云雾来:“……”她也是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怀疑祝凯旋会控制人心的妖法,要不然为什么刚才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像被//操控了,行为由不得自己做主,浑浑噩噩就把话给说出口了。 亲情网是什么人开的?总是打电话的人。 除了家人,就是情侣了。 她和他把亲情网开了,这算什么? 话出口如同水泼地、箭离弦,没有回头的余地。祝凯旋还在等她答应。 云雾来摸了下鼻子,不太自在地说:“嗯。” 这天电话又打到很晚,云雾来怕爸妈或者云霜起夜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所以跟在集训营一样,她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只敢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跟他说话。 祝凯旋趴着睡在床上,朝下的那边侧脸压着手机,女孩子的声音被听筒送过来,细细尖尖的,像漆黑的夜里一簇微弱的小火苗,在风里跳跃,随时都会熄灭,他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以免惊扰了她。 偶尔她会笑,笑声在他耳朵里、心里,造成难以名状的痒意。 聊着聊着,云雾来那边没声音了。 “云雾来,云雾来?”祝凯旋叫了她几声,没得到她的回应,他猜她应该是睡着了,不过他没有挂电话,翻了个身舒展浑身僵硬的肌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手机也闭上了眼睛。 夜好静好静,屏息的时候,可以听到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好像她就在身边,近在咫尺。 祝凯旋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亲情网给开通了。 距离过年只剩下两天,碰上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云雾来偷懒了,完全没管寒假作业,也没管年后的英语竞赛复赛,痛痛快快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除了跟着家人走亲访友,就是和祝凯旋聊天。 白天通过qq或者人人网发消息,晚上打电话——说是开通亲情网节约聊天时间,其实完全没有,亲情网纯粹只是加快了他们的聊天效率,让他们聊得更多了。 因为集训,云雾来的这个寒假格外短暂,正月初六进行了英语竞赛复赛,正月十号恢复美术课,正月十五便是高一的第二个学期报道的时间。 开学第一天,云雾来和祝凯旋的联系被仇雨发现了。 仇雨是无疑中看到了两个人的qq聊天,云雾来做贼似的把手机给收起来了。 云雾来的表现太可疑了,仇雨察觉出不对劲:“雾来你有情况!从实招来。” “没有,你别乱说。”云雾来涨红了脸,窘迫地否认。 一开始仇雨还没认出来对方是谁,云雾来给祝凯旋的备注是“z”,仇雨只是觉得这个头像有点眼熟,直到中午,两个女生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碰到了祝凯旋和傅行此。 祝凯旋和仇雨打招呼,傅行此朝两个女生点头示意。 四个人中间,唯一没有任何表示的组合是祝凯旋和云雾来。 可是两个人拥有那么紧密的联系,对彼此的了解详细到了知道对方今天早上吃的什么早饭的地步,即便不说话不对视,但俩人之间的气场是无法伪装的。 就是那一瞬间,仇雨福至心灵,云雾来聊天对象的头像,还有备注“z”,可不就是她的初中同学祝凯旋么! 所以,两个男生那段时间天天跟在她们背后吃饭,可是,既不是祝凯旋喜欢她,也不是傅行此喜欢云雾来,害得她好几次怀疑世界。 有生之年,这件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了。 还有前段日子云雾来频频充值话费的怪异行为,通通有了合理的解释。 “闹了那么多幺蛾子,”等两个男生走远,仇雨看向云雾来,一字一句宣布自己得出的结论,“是、祝、凯、旋、喜、欢、你。”她补充,“而且,你、也、喜、欢、他。” 仇雨声音很小,但云雾来还是吓得连忙四处看了看,隔墙没有耳朵,她才放下心来,制止仇雨:“小雨你别乱说。” 仇雨好不容易才破案,哪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老实说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之前明明还跟仇人一样。” “你不知道吗?”云雾来疑惑道。 仇雨也疑惑了:“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有跟我说过。” 云雾来:“我的号码,不是你给祝凯旋的吗?” “怎么可能!”仇雨激动地否认了,“他是问我要过,就你踩他鞋子那天,但我看你这么讨厌他,怎么可能会给他啊?” “他说是你给的啊。”云雾来蹙眉,“他骗我。” 语气里的娇嗔浑然天成,仇雨满面揶揄的神色,用肩膀怼了怼她:“你们在谈恋爱吗?” 云雾来一口否认:“没有。”见仇雨不信,她举起手发誓,“真的没有,不骗你。” “没谈也快谈了吧。”仇雨上下打量这云雾来,难以置信地感慨,“雾来,你们两个厉害,藏的够深啊,我真是完全没想到。” 云雾来连连否认:“真的没有。” 仇雨不解:“为什么啊,难道你不喜欢他?” 这个问题把云雾来给问住了。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对爱情的那点浅薄理解全部来自电视剧。 她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 不排斥和祝凯旋聊天,这就是喜欢么? 可她不排斥聊天的人多了去了。 而且祝凯旋呢,他喜欢她么。 应该是喜欢的,否则,他为什么会见缝插针找她聊天,为什么不厌其烦教她理科题目,为什么要和她开通亲情网。 可是她、仇雨、还有祝凯旋傅行此四个人已经闹了两次乌龙,她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了,只要他不明确说出来,她就不敢自作多情。 三月初,英语竞赛的复试结果出来了。 云雾来没想到自己居然拿了个三等奖,她参赛纯粹抱着长点见识的目的,也许正是因为没抱什么额外的目的,所以她考试的时候格外放松,哪料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让她拿了奖。 祝凯旋没有获奖,他从小接受双语教育,口语很流利,但是并不特别擅长书面语。 有关获奖一事,云雾来和魏超男可谓扬眉吐气,魏超男跟云雾来说:“哎,雾来,可惜你没成年,不然我肯定跟你喝上一杯庆祝。” 不能喝一杯,魏超男就去应登颖面前狠狠秀了一把。 应登颖也没料到云雾来居然能在高手如云的全省竞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想到自己从前的冷嘲热讽,她颇为尴尬,但老师的尊严吊着她,她不可能道歉或者服软,只板着脸说:“获奖了很不错,但接下来要收心了,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来。” 彻底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云雾来的烦恼除了学习,还多了两样,一个是祝凯旋喜不喜欢她,还有一个是她喜不喜欢祝凯旋。 这天中午午睡,云雾来做了个梦,梦到自己鼓起勇气问祝凯旋:“你是不是喜欢我?” 祝凯旋在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就静静等,后来,她听到他说话前轻微的吸气声,她屏住呼吸,静待答案。 下课铃却不识趣,在同一时间响彻嘉蓝上空。 尽管云雾来很想听完祝凯旋的回答再醒,但她的神识不受控制,在刺耳的铃声里回归现实。 她回味着梦境,一边设想着他的各种回答,一边慢吞吞抬起头来。 旁边有同学走过,走路带起的风吹开了她摊在桌上的语文试卷。 起床气外加重要梦境被打断,导致云雾来今天醒来格外暴躁,就连试卷被吹开这点小事都够她气得想打人,她不耐烦地伸手,打算把试卷重重阖起来,以发泄愤怒。 不经意的一瞥,视线却和动作一起停滞了。 语文试卷的第二道大题,“以下哪组成语是全部正确的?” 选项b的第三组词:凯旋归来。 凯旋归来常常在日常口语中出现,但它不是成语,应试教育直接判它有语病,初高中时期,语文老师三申五令,强调它是个送分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整张语文试卷密密麻麻散布着几千个字,可她竟像拥有精准的雷达,一眼在其中找到了他的名字。 就连他的名字,都能让她的心跳瞬间变了节奏。 云雾来哪里还需要费尽心思寻找喜欢的答案。 不需要任何经验,她就已经心知肚明。 她喜欢他。 很喜欢他。 103、第 103 章 云雾来和祝凯旋的联系过于频繁,要说没有男女生之间的情感羁绊, 仇雨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在仇雨的威逼利诱下, 云雾来不得已扭扭捏捏跟好友承认了:“我可能是有点喜欢他吧。” 既然如此, 仇雨以为很快就能看到好友谈恋爱。 但云雾来和祝凯旋之间这种手机上聊得火热、见面了互不理睬的状态迟迟没有任何突破。 仇雨表示不理解:“你不想跟他说话吗?” 当然不是了。 喜欢一个人, 靠近是本能,她当然也想跟他说说笑笑,一起走在校园里。 但是她并不急于改变目前的相处模式。 因为一旦和祝凯旋在现实生活中走近,就意味着她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祝凯旋身边的女孩子, 注定要受到关注和非议, 她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只想安安稳稳度过高中时光。 至于傅行此, 他也搞不懂这两个人在干什么,相对于仇雨,他就直接多了,给予的评价简单且粗暴:“两个怂人,绝配。” 祝凯旋说:“你懂个锤子。” 说实话,祝凯旋也说不清自己和云雾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他们维持这种状态太久了, 习惯了通过手机来联络, 这种又远又近的距离很自在, 也很有安全感, 于是彼此心照不宣,默契选择了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谁也没有想到,这种平静竟是以那种形式被打破的。 五一小长假过后, 云雾来没有来上学,她没回祝凯旋的短信,也没接电话,第二天开始,她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祝凯旋找仇雨问情况,仇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仇雨去问应登颖,应登颖叹着气摇头,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几天不来学校了。” 祝凯旋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人脉,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在医院找到了云雾来。 看到云雾来的第一眼,他几乎不敢认她。 她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下去,面色灰拜,而且整个人邋里邋遢,祝凯旋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白色上衣似是好几天没有换了,灰扑扑的,脖子上挂了代表悼念的白头绳,手臂上挂着写了“父亲”的白布,头发油了没洗,乱七八糟绑在脑后,散落下来的碎发一绺一绺的结在一块。 她眼睛里甚至没有了光芒。 病房里有好几个人陪着,应登颖也在,温声细语地跟她说着什么,她双目呆滞,像是听不到,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他的那瞬间,云雾来愣住,过了好一会,她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那个眼神,祝凯旋终身难忘。 她这一眼,叫他的心都碎了。 连日来的担忧、焦急、思念,在终于见到她的这一刻悉数爆发,可她看起来太脆弱了,俨然已在崩溃边缘,经受不住再多一分的刺激,他只能压抑住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绪,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朝她走过去。 说是在趟雷区也不为过。 终于走到她面前,够他近距离细细把她看清楚。 干裂的嘴唇,眼下浓重的黑眼圈……那般憔悴,比远距离更让他难过。 在他的注视下,云雾来瑟缩着,只想逃避,她垂下眸不看他,想往后退。 脚刚迈一步,就被他用力抱进了怀里。当着她亲戚的面,老师的面,还有昏迷的母亲的面。 他什么都管不了了。 她头发的味道并不好闻,触感也很差,硬邦邦、油腻腻的,但他毫不避讳,紧紧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头上,怀抱的力度紧了又紧。 他怀里是他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过去杳无音讯的五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这一刻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给她力量,倒不如说是他需要她,他只有把她抱在怀中,感受到那瘦削的身体和温热的体温,他的心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和平静。 云雾来没有挣扎,但也没有任何反应。 大约半分钟后,她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很微弱的呜咽。 不多久,是第二声。 她的哭声由轻至响,由抽泣至嚎啕大哭,由竭力压抑至尽情发泄,中间不过是又一个半分钟。 她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整个病房都是她沙哑而哀恸的哭声,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祝凯旋赤红了双眼,一边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一遍遍地安慰她:“有我在,我会陪你。” 可安慰是徒劳的,他痛恨自己的渺小,他无法倒转时光,无法治愈她的伤口,无法替她分担她的痛苦。 没有人阻止他们,包括应登颖,她侧过脸去抹了一把眼泪,跟云雾来的干妈说:“哭出来就好。” “是。”纪秋月也抹泪,“这么多天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是难过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终于哭出来了。”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感知不到悲伤的,因为人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来抵御过分强烈的心理伤害。事发后,云雾来几乎没有进过食,也没怎么休息过,她不听任何人的劝,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接受事实,也拒绝与外界沟通。 这么一来,她的身体机能早已透支到极限,在祝凯旋面前,她构建的自我保护屏障轰然倒坍,被隔离在外的痛苦瞬间涌了进来,纷纷向她的心发出不留余力的攻击。 云雾来的身体状况经受不住这般激烈的情绪,没哭多久,便晕了过去,软软倒在祝凯旋怀中。 病房里一团乱。 医生赶来,确认她是疲劳过度和伤心过度导致的休克,叫护士给她挂上葡萄糖点滴。 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晚上八点多,应登颖起身告辞,自她知晓云雾来家里出事以后,她实在放心不下,逮着空便来陪云雾来。 “谢谢老师一直来看雾来。”纪秋月起身,送应登颖。 “应该的,我的学生,我都当自己孩子来看的。我和几个任课老师都说过了,只要未来她想学,我们到时候免费给她补课。除此之外我帮不了她什么,终究要她自己想通走出来,她未来的路还长,希望她坚强。”应登颖心疼地看着熟睡的云雾来,“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命就这么苦。” 纪秋月忍不住又哭了,悔恨交加,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们,我们把他们一家人害惨了。” 如果不是她和骆洲去旅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谁能想到,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接机,居然葬送了云和光的生命,也让苏菀失去意识,这些天来,苏菀已经接受了好几场大手术,但她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云家倒塌了,骆家也快崩溃了,后悔和内疚让这一家子寝食难安。 “你们也看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应登颖拍拍纪秋月的肩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雾来的妈妈,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纪秋月点头,勉强忍住眼泪,送应登颖走。 祝凯旋还坐在云雾来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应登颖心理感慨,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发展的感情,换了平日她是绝对禁止的,但在这种特殊背景下,她倒是庆幸云雾来还能有个精神寄托。 只是时间实在不早了,她冲祝凯旋招招手:“凯旋,你也一起走吧。” 祝凯旋犹豫一下,目光扫过云雾来的睡颜,即使在梦里,她的眉头也紧锁着,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多想寸步不离守着她。 但最终,他点点头,站了起来。 他确实没有任何可以留在这里的立场。他才16岁,只是她的校友,没有资格照顾她,陪伴她。 祝凯旋没走两步,听到身后有点动静,便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 云雾来醒了,她惺忪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睁开眼睛不过几秒钟,意识回归到现实,眼泪便掉了下来。 祝凯旋重新走回她身边,在床边蹲下来。 他很想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脸,把她抱进怀里,但他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正处于大人们的注视下,为了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轻举妄动,微微蜷缩了手指,忍住了。 “我得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轻声说。 过了一会,云雾来点头,眼角又是一串热泪滚落。 祝凯旋抽过纸巾给她擦泪:“你放心,我已经托我家里联系所有可以一试的脑科专家和博士了,有些在国外,都会尽快赶过来,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云雾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头。 祝凯旋把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按了一串号码进去,命名“祝凯旋”,然后放到她枕边:“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我把我的放在你这里,密码是1234,如果你需要我,你就打这个号码,随时随地都可以找我。” 那段日子是云雾来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她浑浑噩噩地过,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像具行尸走肉,她爱上了睡觉,因为只有梦里,她才可以暂时忘记失去父母的现实,一旦醒来,痛苦就会伺机而动,将她吞噬。 她一直没有去学校。 全世界都变得很宠她,没有人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干妈干爸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应登颖隔三差五来看她,给她带来各门课写得满满当当的课堂讲义和随堂作业,尽管她一次都不曾翻开过。 她到这个时候才终于相信魏超男说的话,应登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很可惜,她居然是以这种形式认识到的。 祝凯旋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她的内心仍处于一个很封闭的状态,不愿意聊天,更不愿意开口说话,多是他发消息过来,她看,他不介意她少有回音,孜孜不倦给她发,给她讲笑话,跟她说学校里发生的琐事。 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漂流里,他就是那块木板,虽然不能救她逃离海洋,但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下沉。 她住在干妈家,祝凯旋没法来看她。 八月份的时候,云雾来在拒绝祝凯旋无数次以后,终于答应出门见他。 这是住进干妈家以后,她除了去医院看妈妈之外,第一次出门。 阳光很烈,她感觉不到热。 祝凯旋、傅行此还有傅明灼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了。 她看着他们,恍如隔世。 在两位哥哥的授意下,傅明灼大老远就朝她张开了手臂,撒娇叫道:“姐姐抱伊,抱伊。” 几个月的颓废生活下来,云雾来虚弱到连一个两岁的小朋友都抱不动,她在祝凯旋的帮助下,才勉强把傅明灼小小软软的身子抱起来抱了一会。 这是久违的生活的气息,遥远得像是上辈子才发生过,心脏柔软的部分被重重击中,她几乎要承受不来。 云雾来一开始只当祝凯旋叫上傅行此兄妹俩,是为了让小朋友带给她快乐,毕竟她之前好几次说过傅明灼可爱。 这当然也是一部分原因,但她很快知道了更重要的原因,原来兄妹俩的妈妈两年前离开了,而且在同一时间,他们也差不多失去了父亲。 同病相怜的人之间产生的共鸣,是旁人无法给予的力量。 “真的可以走出来吗?”云雾来问傅行此,她苦笑一下,“可是我觉得我好像永远都不会好了。” “会好的。”傅行此温柔而坚定地给了她肯定的回答,“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没有说实话。 两年过去,妈妈依然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伤口,每当夜深人静,他依然会沉浸在痛苦和思念中无法挣脱。 可是他必须告诉云雾来,会好的,正如他每次痛到无法承受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一样。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 云雾来在大家的鼓励下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高二已经开学大半个月了。 她选了理科,班级依然在九班,不过从高一九班变成了高二九班,教学楼从高一所在的西边换到了高二所在的东边,嘉蓝重理,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选理科,高二九班的班主任还是应登颖,仇雨也还在她的后桌,徐佳雨仍是她的同桌。 一切好像没怎么变,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没过几天就是九月底,嘉蓝进行本学期的第一次期末考试。 这么久的荒废,云雾来落下了大量的课程,成绩出来,毫无意外,她的名次落到班级倒数第三,回到高一入学的时候的状态。 GET /u/156/156229/57683732.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72.14.199.14 X-Real-IP: 72.14.199.14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104、第 104 章 成绩出来以后,应登颖第一时间把云雾来叫去了办公室。 应登颖拿着成绩单, 满脸和煦, 见云雾来进来, 还去旁边搬了把空椅子过来:“雾来, 坐。” 云雾来道了声谢,乖乖坐下来。 “看到自己成绩没?”应登颖问。 云雾来点头。 应登颖笑道:“还不错,这么久不上课,能有这个分数挺不容易了。” 云雾来牵强地笑了下, 没有作答。 现在的应登颖和以前的应登颖完全是两个极端, 云雾来以前的成绩才叫做不容易, 但应登颖永远不知餍足, 三五名的进步都不带看的;而现在,云雾来以一种极为消极敷衍的态度完成了月考,考了个稀烂,应登颖却夸她不容易。 在应登颖温声细语的安慰和关怀里,云雾来突然有点想念从前那个把她批得一文不值的应登颖。 不止是应登颖,还有仇雨, 成绩出来以后, 仇雨也没敢表现出半分担忧, 还要竭力表现出风轻云淡, 维护她这个除了借读生外最后一名的自尊心。 她们都觉得她的失败情有可原, 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失去至亲以后,沉溺在痛苦中无法自拔都很正常。 已经这么惨了, 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呢? 只要平安健康活着就好。 云雾来知道,应老师和仇雨都是好心。 但这一刻,她仍然产生了一种被放弃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不安,更令她隐隐不甘。 她心底的那片废墟世界,满地残桓,满目凄凉,自事发那日起乌云蔽日,再也不曾受过阳光的照拂,可现在,有一株稚嫩的绿色植物艰难顶开破碎的砖瓦,怯生生探出头来。 云雾来怀着重重心事从应登颖办公室出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高二四班的后门口。 祝凯旋正在捣鼓手机。 傅行此先看到的她,叫了祝凯旋一声:“阿凯。” “啊?”祝凯旋看傅行此,然后就看到了门外的云雾来。 他稍有些诧异,立刻放下手机,走了出去。 “找我吗?”他问。 云雾来颔首:“嗯。” 她回到学校快一个礼拜了,她和祝凯旋在学校不再继续装作不认识,但是她不想惹人关注,所以双方并没有表现得很熟络,差不多也就见面了打个招呼这点交情。 像这样到教室门口来找他,更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云雾来的反常让祝凯旋感到不安,生怕她是碰到什么事了才会不管不顾地来找他,他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刚从我班主任那边出来。”云雾来文不对题地回答。 祝凯旋一脸莫名地“啊”了一声。 云雾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半晌,她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没什么,我先走了。” “诶,云雾来。”祝凯旋叫住她。 云雾来的脚步停下了。 “你过来找我应该有话想说吧。”祝凯旋循循善诱,“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没什么事。”云雾来的鞋尖碾磨着地面,她声音很轻,“我还不确定。” 祝凯旋说:“不确定也可以告诉我。” 云雾来被他说动了,她抬起头来看他:“我有点想重新振作,但是我还不确定。” “真的?”祝凯旋的眼睛都亮了,表情满是欣喜,像是犯人被困于不见天日的囚牢,望穿秋水才终于等到了刑满释放的那天。 看他这般高兴,云雾来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多嘴把一个连自己都还没确认的消息告诉他了。 她要是否认,他得有多失望。 可她确实退缩了,无法给他想要的答案,最终,她只能模棱两可地说:“我还不确定。” “没关系,我等你。”祝凯旋温柔地笑了笑,他约她,“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云雾来的这点重新振作的想法虽然抽了芽,但她没多少信心,决心也时好时坏,几次打开书,但都是三分钟热度,无法投入,像在看天书。 祝凯旋由着她,不催她。 但自从她来他们班找他开始,他彻底不再避着旁人了,开始等她一起吃中饭,一起放学,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会送到她们班来给她。 这般密集的接触自然瞒不过旁人,惹来无数好奇心。 祝凯旋我行我素,采取不否认、不承认的战略方针。 当然,在旁人眼中,他们已是板上钉钉。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十月底的月考成绩出来,云雾来依然没有起色,除了两个借读生,她就是班里的倒数第一。 这天中午,四个人一起吃的中饭,不知怎的聊起傅行此的母亲离世以后,几乎没有对他的学习成绩造成影响,他始终维持着全校第一的战绩。 云雾来匪夷所思地问傅行此:“你怎么做到的?” “我已经提前学过课程当然是一部分原因。”傅行此淡淡笑了笑,“但即便没学过,我也会这么做。我妈刚走那会,我其实挺颓废,没有斗志,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只想堕落。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万一爸爸妈妈们到了天上还是喜欢互相比较自己孩子怎么办。我不想让我妈输,所以她离开以后,我除了照顾我妹妹,就是拼命学习。” 这般煽情的话,别说是云雾来了,就连祝凯旋都从未听傅行此说过,傅行此完全是看在祝凯旋的面子上,为了帮忙劝好友喜欢的姑娘重新振作才说出口。 效果很成功,云雾来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爸爸看到她这样会失望痛心吧,天堂里和别的爸爸妈妈互相攀比的时候,他是不是得费尽心思编造蹩脚的谎言,才能满足他一个父亲的虚荣心? 爸爸一向来都很虚荣的,喜欢明里暗里炫耀女儿。她考着班里倒数第三,都快把爸爸的路给堵死了,然后他肯定还会嘴硬说:“那我女儿年纪小呀,学习比别人差不是很正常嘛。” 云雾来鼻尖霎时酸涩难忍,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红了眼眶,她低了头,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匆匆说了句“我去下厕所”就离开了。 厕所门口,她被祝凯旋追上。 食堂的厕所人烟稀少,是个适合聊天的场所。 再祝凯旋面前,云雾来的眼泪无所顾忌地往下直掉:“我早就应该振作了,是不是?” “是。”祝凯旋语气肯定。 可云雾来一点信心都没有,五月至今,她沉湎于痛苦,已经有半年没有碰过学习,功课落了一大截,前头的知识也忘得差不多了,进度远远被别人甩下,她好几次试图振作,但最终都被逼退。 她卑怯地问他:“你觉得我还追得上吗?” “你能,而且你必须能。”祝凯旋的语气很严肃,“因为你别无选择。” 从前,她是父母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学习虽然还算努力,但只是因为性格要强不肯服输,她要是真的想偷懒,到时候考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后干份普通的工作,也没什么不可以,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足够孩子衣食无忧过完此生,她没有任何生存压力。 但现在,她身后空无一人,温室破裂,两座大山倾倒,生活的压力没了父母的阻挡,开始向她发起冲击。 祝凯旋可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给云雾来承诺,但他没有。 不是因为他不怜惜她,相反,正是因为他太心疼她。 他当然希望自己可以为她遮风避雨,但不管是从生理角度、心理角度、社会层面、法律层面出发,有关未来的路,他都没有任何把握。 他才16岁,心智尚未成熟,没法保证自己十五六岁的动心便代表了一生。 他没有靠自己的双手赚过一分钱,没法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顶天立地,护心爱的姑娘无虞。 所以现在的他,没有资格纸上谈兵给她营造梦幻城堡。 她的未来,必须由她自己的肩膀来扛才保险。 老师,同学朋友,干爸干妈,骆洲,亲戚们……所有知情的人都觉得云雾来即便从此一蹶不振是情理之中,没有人再对她有什么严格的要求。 唯有祝凯旋异常坚定,告诉她,你能,你必须能。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他不愿看着她被命运击溃,从此折弯脊梁骨,甘于陷在泥地里。 在他的注视下,废墟里那一颗小绿芽捕获了能量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 云雾来生出一股勇气来,那反复无常的决心到这一刻尘埃落定,她问他:“那你可以帮我补课吗。” 105、第 105 章 秋风扫落叶的季节,云雾来在祝凯旋的欣然应允下, 开始重新捡起书本。 高一进嘉蓝以后, 云雾来曾用四个月时间把自己的班级名次从39名提升到24名。 不算超神, 但也算是难能可贵。 可是这一次, 光是从39名到38名的距离,都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从十月底到十二月月底,整整两个月时间,她依然是39名, 当然分数在上升, 但奈何她和38名的差距太大了。 之前半年的空白没那么容易追, 她有心理准备, 并没有太失落。 隐隐让她不安的,是她的学习状态似乎一直没法回到从前,效率不够高,注意力不太集中。 她有太多的心事。 祝凯旋在自己班里的电脑上看了高二九班的成绩表,知道了云雾来的成绩,第一时间发来了信息:还可以。 还可以, 不是不错, 更不是很棒, 云雾来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的否认威力巨大, 顿时搞得她有些灰心丧气。 她强颜欢笑,回复道:我知道了,会加油的。 祝凯旋没回。 接过没过两分钟, 他居然跑到高二九班外面来找她了。 这段日子以来,祝凯旋和云雾来走得很近,大家早都见怪不怪了,没人对此表示诧异,但是好奇的打量总是免不了的。 距离上课时间只剩三分钟了,云雾来想不明白祝凯旋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非要现在说,而且要当面说。 难不成是批评她学习态度不够端正,白瞎他那么辛苦给她补习功课了? 云雾来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慢吞吞走了出去,眼睛也没敢看他,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云雾来,”祝凯旋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语气温和,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你继续学美术吧。” 云雾来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是说这个。 “啊?”她愣怔地抬起头看他。 “继续学美术吧。”祝凯旋很认真地说,“别放弃梦想。” 父母出事后,云雾来再也没有碰过画笔,画画用的工具全留在原来的家中,没有带去骆家。 现如今,她一边忍受着失去至亲的痛,一边努力治愈自己,如果不是祝凯旋提,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生命中还有那么重要的一部分。 但现在,继续学画画并不是一个特别现实的选择。 精力够不够另说,最现实的因素是经济。 她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每周上两节一千好几的美术课,即便改上普通的课程,学美术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祝凯旋看出她的犹豫,他轻声说:“如果是考虑钱,我这里有。” “不要。”云雾来第一时间拒绝了。 祝凯旋并不意外,他声明:“是借你。” 云雾来还是摇头,她真的不想跟他有太多经济上的牵扯:“钱我有。” “那继续画吧。”祝凯旋劝道,“我有种直觉,继续画画,对你的学习有好处。” 不光是他有这种直觉,其实云雾来也有。 上课预备铃响了,下节是语文课,应登颖从走廊那端远远走来。 对于云雾来和祝凯旋之间的关系,应登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任教20年的生涯,这是第一对落在她手里却没被她棒打过的鸳鸯。 云雾来知道应登颖是因为怜惜她的遭遇,想有个人陪陪她想让她高兴点,既然如此,她更应该珍惜,而不是蹬鼻子上脸,将自由挥霍无度,所以她一看到应登颖过来,就要和祝凯旋保持距离:“我先想想吧。” 祝凯旋也看到应登颖了,他没有多做纠缠,颔首:“好。” 中午祝凯旋等她一起吃饭:“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雾来说:“学。” 祝凯旋笑了:“棒。” 事实上,云雾来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在祝凯旋从她们班教室离开的那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 她可以上便宜的美术课,并且减少上课频率,练习全靠自觉。 现在维持妈妈生命的每日花销不小,不过所幸,从前父母留下的家底还算丰厚,维持几年不成问题。 而且她可以从吃穿用度上缩减消费。 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经济状况确实还不到非要她放弃学画画的地步。 云雾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白天做出决定,傍晚放学她就回家把美术材料翻出来了。 画笔有种神奇的魔力,一拿上,她心里某个空荡荡的部分突然之间变得踏实无比。 熟悉的触感令人心安。 她好想念自己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和笔下虚虚实实的色彩世界。 1月底,高二的第一个学期落下帷幕。 两天后,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云雾来在家收到爸爸手机里的家校通信息。 第一时间,她给祝凯旋打去了电话:“成绩出来了。” 外网登不上学校的教务系统,学生们没法查看全校的成绩表,所以祝凯旋这会不知道云雾来的战绩。 “出来了?怎么样?”家校通是统一发的,不过邓华风女士不知道去哪了,还没有通知过祝凯旋他的期末成绩。 此时此刻的他,有点像是等成绩的孩子家长,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我在我们班排37。”云雾来公布答案。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一到一万,而是零到一。 是顶好的消息。 “恭喜你啊。” 云雾来谢祝凯旋:“都是你的功劳。” “主要是学生也聪明。” 云雾来很短暂地轻笑一声。 家里出事情以后,她性格沉闷许多,笑容少了许多。 一步步来吧。祝凯旋压下心里泛起的心疼,约她下午出门:“休息够没?够了下午去图书馆。” 放寒假了,所以他给了她昨天一天的休息时间,完全没有管束她的学习。 云雾来怎么敢有怨言,他这个当好人做好事的都没嫌麻烦,她当然是满口答应:“够了。” 云雾来到图书馆的时候,祝凯旋已经在了,俩人互相笑了笑当做招呼,云雾来在他对面坐下来,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她把卷子和笔朝他推去,小声向他请教自己昨天刷题遇到的难题。 “你昨天做试卷了,没休息啊?”祝凯旋诧异道。 “嗯。” 祝凯旋没有直接看题目,而是说:“昨天直接问我就好了,干嘛拖到今天?” “想着给你放一天假,就没打扰你。”云雾来说。 自她问祝凯旋“你可不可以帮我补课”开始,他每一天都在践行承诺,小半年下来,从未有一天缺席。 云雾来过意不去,好几次要他不用这般负责,他一概不理。 “以后碰到这种情况直接找我就好了,趁问题热乎着把它解决了效果最好。”祝凯旋开始垂眸看题目,一边看一边说了句“我挺喜欢被你打扰的”。 我挺喜欢被你打扰的,里面含了“我喜欢你”四个字,但意思又不是这四个字。 云雾来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祝凯旋当然知道自己的话挺有歧义,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要她不必担心打扰到他,真的只是顺便说了句比较暧昧的话。 这还是他头一次说这种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不过,她父母出事还不到一年,她的生活还没有回到正轨,想必她没什么心情理会风花雪月。 他淡了嗓子,若无其事揭过了这一页:“我享受把笨人教会的感觉。” 暧昧的氛围令人如坐针毡,他一扯开话题,云雾来马上顺着台阶下了,抓了一个其实她完全不在意的点做文章:“笨人?” 祝凯旋笑:“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别人’。” “少来。” 高二下学期,高二九班迎来一个令大家险些敲锣打鼓庆祝的喜事:应登颖退休了。 应登颖早几年就到退休年龄了,受学校返聘才继续待在教师岗位上,今年过年,她的丈夫体检的时候检查出一点身体问题,她就辞职回去照顾丈夫了。 当然,对于云雾来来说,不是好消息。 她已经比同班同学提前很多年,理解了应登颖身为一名教师的含辛茹苦。 新班主任也是女的,三十来岁,不至于像应登颖那么严格,不过及格线之上绰绰有余。 开学第三天,祝凯旋过来找云雾来,就被新班主任训了:“你老是过来找云雾来干什么?你们什么关系?告诉你们,在我的班里,早恋是绝对禁止的,不要试图挑战我……” 新班主任不了解云雾来家里的情况,所以云雾来没有任何特权,不可以和异性距离过近,班里37名的成绩,毫无疑问被丢入差生行列。 新办任主任的出现,加速了云雾来回归正轨的速度。 要说父母出事,云雾来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就是原来这个地球真的没有谁都会照样转动。 爸妈出事那天,她觉得天塌了世界毁灭了,可就是这样的灾难面前,她还是熬下来了,爸爸不会在她快要迟到的时候穿着睡衣送她上学了,妈妈再也不会在她和云霜吵架的时候责备她们,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的座位是空着的。 那么难,那么痛,可太阳为什么还是照常升起,按时落下。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接受并习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爸爸,而妈妈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生活就在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中,渐渐恢复平静。 自从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打了头阵,自第二学习开始,云雾来的成绩一直在上爬。 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她的班级排名已经升至班级23名。 放暑假第一天,祝凯旋吸取了上回寒假的经验,没给云雾来放假,一大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他就打电话把她吵醒了,顾忌着云雾来在骆家和云霜住同一个房间,等云雾来接起来,祝凯旋就挂掉了,发短信约她去图书馆。 但云雾来是真的想休息一天的,她眼睛酸涩,不想睁开眼睛打字,干脆把电话拨回去了,头埋在被子里,小声问他:“这次怎么没给我放假?” 祝凯旋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 “小姐,您要高三了您有数伐?” “还好意思放假?快点出来,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洗把脸直接出来,给你买好早饭了。” 和祝凯旋约好时间没多久,云雾来接到仇雨打来的电话。 “刚才怎么在通话中?”仇雨随口问。 云雾来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云霜还在睡,含糊其辞道:“祝凯旋找我。” 仇雨果然要说他们:“感情真好。” 云雾来无话可说。 “去图书馆蹭空调吗?”仇雨约她一起学习。 “……”云雾来觉得自己要是说已经跟祝凯旋约好了的话,仇雨一定会借机调侃她,所以她一派云淡风轻,“行啊。” 能拖一时是一时。 又说几句,本来仇雨都要挂电话了,结果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牢了,突然灵光一现:“祝凯旋不会也去吧?” 云雾来:“……” 她一沉默,仇雨怎么还能不懂,她庆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那我不去了!幸亏我聪明……不然就要当电灯泡去了,看着你们秀恩爱。” “什么啊。”云雾来否认,“我们只去图书馆学习而已。” “我们只是去图书馆学习而已~”仇雨阴阳怪气地学她说话,嘟囔道,“你永远不承认你们在谈恋爱。” 云雾来说:“因为本来就没有。” 仇雨:“对啊,所以为什么不谈?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别说是怕影响学习,这么蹩脚的理由糊弄不了我。” 即便知道仇雨看不到自己,云雾来的脸也红了:“他又没说过。” “这用说吗?”仇雨服了,“他不喜欢你,他疯了才每天花那么多时间给你补习功课。”仇雨吐槽她,“这就矫情了啊!” 从前云雾来看小说、看电视剧的时候,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男生做到那个份上了,但只要他不明明白白把一声“喜欢”说出来,女生就不敢确定他的心意。 一句喜欢有什么重要的吗?都表现得那般明显了,居然还在那瞎猜。 傻吗?! 可当她是当事人,她就是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担心,比起小说和电视剧中的女主角,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图书馆看到祝凯旋的时候,这个问题重新萦绕心间。 高三之前的暑假很短暂,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但是作业一点都没少,还是按照两个月的量布置的。 临近高三,祝凯旋也比从前认真许多,不像从前总是在图书馆摸鱼,这次他奋笔疾书的时间大幅增多。 云雾来看他认真,都没好意思问他题目。 倒是他自己做了会题发现不对劲了:“今天没碰到难题?” 云雾来这才把试卷递过去。 祝凯旋依次把题的思路给她点拨了一下,在她旁边一边看她做完,一边在学习资料上翻找类似的习题给她巩固,没找到类似体型的他就自己出,再不济也要记下来,好回家找相似的例题给她做。 一来一去,就是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云雾来看到他的暑假作业基本上没动,深感愧疚:“祝凯旋。” 祝凯旋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你接下来别管我了,全力准备你自己的高考。”云雾来说。 祝凯旋蹙起了眉头。 云雾来解释道:“你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要说这话是真心?当然不是。 这么个学习机待在自己身边为自己辅导功课,谁能舍得轻易割舍。 何况,如果他不再管她的学习,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定会减少。 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祝凯旋一口拒绝了:“你不用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管好自己的学习就好。” 云雾来也坚持:“我现在在班里到中游水平了,学习的感觉也找回来了,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你该管你自己的学习了。” 他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导致他近一年来,年纪排名总在十名左右徘徊。 刚进高中那会,他明明是有能力去更前排的。 俩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最后祝凯旋有点说累了:“浪没浪费时间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吗,你干嘛替我做决定?” 语气挺硬,把云雾来想说的话给堵死了。 眼见镇住了她,祝凯旋语气软化下来,宽慰她:“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云雾来完全没计较他的态度问题,问了个她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课业那么紧,你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时间给我讲题?” 这天晚上,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祝凯旋叫她一起听《七里香》。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雨真的在窗外下了一整夜,歌词应景,再普通不过的落雨声有了格外特殊的意义,每一滴都像似是而非的呢喃。 暧昧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定的物质,一首歌一句歌词,就够被点燃,整晚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明明备受折磨,却又欲罢不能。 短暂的暑假过后,高三的补习班便开始了。 忙得不可开交的学习生活中,暧昧进化到明目张胆的地步,它像一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藤蔓,不需要阳光的照耀,也不需要雨水的滋润,在僻静逼仄的阴暗角落,只要有一口空气,它就能够放肆生长。 随便找个借口互换账号密码,用相同装扮的qq秀…… 不知道哪天起,祝凯旋毫无征兆多了个偶像,余文乐,他把社交网站的头像都换成了余文乐。 云雾来是最先发现的人,因为她是和他聊天聊得最频繁的人。 自祝凯旋把头像改成余文乐,云雾来发现学校里多了不少喜欢余文乐的女生。 那些年,余文乐的人气确实挺高,只是这里面几个是真,几个是醉温之意不在酒,云雾来就不得而知了。 这天,祝凯旋和傅行此去打篮球了,她帮祝凯旋挂qq,其实她和祝凯旋都没有叫对方挂号升等级的必要,但他们的qq总是一块登着,宁愿隔三差五互相挤下线。 也不知道图什么,可能就是喜欢一男一女两只小企鹅一起出现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感觉。 有人来找祝凯旋。 没备注,是个女生。 对方发了张余文乐的签名专辑过来:从家里翻出来的。 云雾来没回,帮忙挂q归挂q,祝凯旋的消息她从来不动。 对方继续发:为了感谢你送我我最喜欢的专辑,我把这个送你吧! 云雾来的怒火随着这条消息,烧上了天灵盖。 她记得那张专辑是祝凯旋一个朋友送他的,据说很难得。 祝凯旋当时还表达了非常郑重的感谢。 没想到扭头就把专辑送人了。 他很喜欢和女生互换东西么,跟她换账号密码,跟别人换专辑。 祝凯旋打球回到家,登上qq,把云雾来这边给挤下线了。 刚才有人找过我吗? 云雾来实话实话,把对方的网名和事情一字不落给他描述了。 文字比起语言,总是少了语气,祝凯旋没能从她的文字里听出她的不咸不淡,一直到找她聊天她没回,本以为她睡了,结果在仇雨的动态下面看到了她的评论。 而且她把和他一样的qq秀装饰换掉了。 祝凯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某个地方得罪云雾来了。 他先自然而然地在仇雨动态里面回了云雾来一句,代表【我已经抓到你没睡了】,然后再去私聊她:原来没睡啊。 这招果然奏效,云雾来理他了:还早。 不早了,不过这会是元旦假期,时间相对自由。 祝凯旋:刚才没回我以为你睡了。 云雾来:没,感觉你们同为粉丝应该有蛮多话要说,就不打扰了。 祝凯旋截了聊天记录给她。 他和那女孩的聊天记录很短。 祝凯旋:不用了,你留着自己珍藏吧。 女生:这么珍贵的专辑白送我啊?容易让我误会。 祝凯旋:别吧,我是看你是真喜欢他才给你的。 女生:哈哈,谢谢割爱。 聊天到此结束,不存在任何暧昧。 云雾来略尴尬,只好跟他聊起了他的偶像:你干嘛把专辑送人,你舍得啊? 祝凯旋:舍得的。 云雾来:为什么? 祝凯旋:因为我只是喜欢他的名字首字母。我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 ywl。 云雾来愣住。 可这个时候,他又消失了。 每次惹她胡思乱想,却不给她一个痛快。 她有点厌倦这种无休无止的暧昧了。 她不知道,网络另一头的男孩子之所以消失,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做俯卧撑耗尽自己的体能,甚至迷信到上网查黄历今天适不适合告白。 这一次,他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云雾来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吗? 到这一刻,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 云雾来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你不觉得我太小了吗。 祝凯旋第一次和女生表白,云雾来这种回答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直觉这是委婉的拒绝方式。 但云雾来下一句说:起码得16岁吧。 祝凯旋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 12月31号23点55分。 五分钟后,她就满16岁了。 这五分钟,他永生难忘。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虚惊一场。 他没有回复她,只是双手交叠在电脑桌前,看着数字一点点前进。 他用这五分钟,把这两年半细细梳理。 两年半的时间像白马过隙,可又像是过了好几个漫长的一生。 56,57,58,59…… 时间归零,日期也回到起点。 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了。 qq有头像在跳动,是他每次上线最喜欢看到的那个人,是对她开了“隐身对其可见”、“上线提醒”的那个人。 她说:hello,男朋友。 【全文完】 GET /u/156/156229/57683734.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116.15.236.167 X-Real-IP: 116.15.236.167 Connection: close sec-fetch-mode: cors user-agent: Mozilla/5.0 (Linux; Android 10; BRQ-AL00 Build/HUAWEIBRQ-AL00; wv)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Version/4.0 Chrome/76.0.3809.89 Mobile Safari/537.36 T7/13.5 BDOS/1.0 (HarmonyOS 2.2.0) SP-engine/2.43.0 baiduboxapp/13.5.0.10 (Baidu; P1 10) NABar/1.0 accept: */* x-requested-with: com.baidu.searchbox sec-fetch-site: same-origin referer: https://m.asxs.com/view/120179/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accept-language: zh-CN,zh;q=0.9,en-SG;q=0.8,en-US;q=0.7,en;q=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