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赘婿》 第1章 一朝醒来成赘婿 【再次郑重强调:本小说为成长性慢热历史架空文,非快节奏杀伐爽文。所谓的网络小说毒点较多,请慎重选择。】 平行世界。 大梁泰和二十五年,四月初八。 大梁帝都,帝崩于章台宫。 自亲王至在京王公大臣,公主以至命妇,皆于章台宫设几案焚香,跪奠酒,举哀。一时之间,自京城始,天下缟素,九州悲鸣。 做了十一年太子的三十六岁皇次子唐钰悲不自胜,悼心失图。群臣还没来得及劝进就哭的昏死了过去。 大殓之日,皇帝梓宫移至乾清宫,供百官祭奠。 内阁首辅萧逸进奏皇后曰皇帝大行,国家危难,帝位空悬,太子病卧,兆民难安。皇后承先帝厚恩,当节哀顺变,以国家社稷为重,早定乾坤,以正纲常、安天下。 泰和帝第二任皇后,二十八岁的南宫影月诺诺不言。 隔日,在东宫养病几日仍旧半死不活的太子唐钰被群臣架着在乾清宫柩前继帝位,改元淳德。 新帝病病歪歪始终无法理政,以致帝国中枢运行迟缓。先皇后,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南宫影月应百官恳求临朝听政,暂行监国事。年轻的皇太后只好赶鸭子上架,帝国的中枢也才慢慢的运转开来。 但经过泰和帝十多年肆意挥霍的大梁,平和的表象下已经开始暗流涌动。 立国百五十年的大梁帝国,起风了。 ………… 江北道,江州府,江临。 春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几天,街面上行人稀少,两边的铺子也紧闭着门脸。偶尔有孩童在街角的水坑旁嬉闹玩耍,为这座因皇帝驾崩和雨季的到来而陷入沉默的江南大城平添了许多生气。 沿着主干道朱雀街一直往西走,过了白石桥,就能见到一座由白墙青瓦围起来的高大府邸,这就是江州名居沈府沈园。 沈园西依青丘,南临澜江,占地百余亩。园内亭台楼阁相连,奇花异草遍地。在朦胧的烟雨中,尽显江南婀娜之态。 沈园西北有湖,湖上有一亭。湖曰北海,亭曰听海阁。北海与溪水相连,终汇入澜江。 亭外延伸出的木制浮桥上,一披着蓑衣的青年正静静地坐在水边,宛如一幅静止的画。 青年长的极为俊美,身材修长却并不显柔弱。头发浓密,皮肤白皙,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清晰而又柔和。浓密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狭长而有神,高挺的鼻梁和紧致的唇线使他的脸部轮廓更加优美。整个人看起来既有阳刚之美,又有俊秀之姿。 青年手里的鱼竿正轻微的晃动着,鱼线在水面上带起一阵阵的涟漪,与掉落在水里的雨滴应和着。但青年始终未动,清俊的脸庞沉静如水,好看的眉尖轻轻皱起,一双本该清澈深邃的眸子宛如失去了往日的灵性,只是看着远处发呆。 “姑爷,我们回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一位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少女坐在亭中紧皱着眉头看着亭外的人影说道。 陆瑾听到丫鬟的话,缓缓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水面,轻叹了一声。那绵绵的细雨如同幕布一般,遮盖了整个世界,就如同自己眼下的处境一般,什么也看不清。 一朝醒来,一个现代社会的社畜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刚独自度过新婚之夜的沈家赘婿。前不知来路,后不知归途。 看多了小说的陆瑾对于穿越流程可以说烂熟于心。所以穿越当日兴奋的瞪着眼睛一晚上没睡,就是在等待醍醐灌顶的神圣一刻,等待着记忆复苏,开启他的王霸之路。 可当第二天外面丫鬟叫门时,陆瑾顶着黑眼圈哀叹了一声,啥记忆啊,一滴都木有啊! 可陆瑾并未灰心,当上天为我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他总得为我打开一扇窗吧。对,没毛病,金手指,给我开! …… 金手指没等来,倒是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与自己关系不大,天命之子尚未完全觉醒,哪里顾得了你一个小小的人间帝王! 所以这十来日,他就这么瞎晃荡。别人不搭理他,他也懒得搭理别人,自己本来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子。对于什么记忆灌顶,开金手指什么的,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大概率是没有了。 跟前世一样,但凡好事,都轮不到他。非酋体质恐怖如斯! 不说开挂,陆瑾眼下的处境也并不理想,在这沈府快半个多月了,别说新娘,连这新娘的……沈府的其他人也没见过。 他就像是个隐形人,若不是陪着自己的几个丫鬟侍女啥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活着呢。 不过陆瑾并不焦虑,相反对于一个三无穿越者来说,他也正好有时间来了解和熟悉新的身份和所在的这个世界。 自己所处的国家叫大梁,大梁东临渔海,西至苍山,南濒漓洋,北抵荒原,是为中央之国。皇室姓唐,现在是泰和二十五年,前几天驾崩的皇帝就是泰和帝。陆瑾仔细回忆了下,没这么个大一统朝代啊。 脚下所在,是江北道江州府江临城沈府。而陆瑾自己则在刚刚结束的府院考试中荣登案首,成为了一名秀才。是的,站在水边发呆的青年,正是江州府本届院试第一名、案首、大梁明日之星陆瑾陆秀才。 可赘婿是什么鬼?还有他家在哪里?在丫鬟们怪异的眼光中,他也没敢再细问。 眼下的陆瑾有点类似鸵鸟的状态。原世界看书的时候,感觉穿越都超爽,不说立地成圣,最起码来个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啥的,问题应该不大。 可一朝成真,除了两眼一抹黑,就是无助和迷茫。但他也不着急,虽然眼下人狗不理,但吃穿倒是不缺,不至于刚穿越过来就饿死。这也才能让陆瑾可以有时间来钓鱼发呆。 陆瑾很佩服书中那些刚穿越过来就面临生死存亡的处境还能大杀四方的前辈们,可他真做不到啊。 眼下虽说状态有点鸵鸟,但内心戏丰富的陆瑾还是忍不住瞎想。就说现在,陆瑾原生家庭如何?关系又如何?到底要不要回家?自己可跟那些带记忆的人不一样,自己对那个家一无所知,一点感情也没有,心底里也排斥。 想着要不要直接不管了?可活了三十多年的陆瑾深知,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破败的家里,是不是有一个瞎眼老太太天天盼着他的儿子回家?带着好成绩光耀陆家门楣? 就算昧着良心不想这些血脉关系,后续又如何为人?一个不孝子固定在这个古代世界寸步难行,陆瑾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回家,又该怎么回?稀里糊涂成赘婿了,这怎么交代? 除了回家外,还有和沈府的婚姻关系也很复杂。就算陆瑾没怎么见识过古代的生活,但以常理判断,这婚结的也太奇怪了。不是来考试的么?考的还挺好,当什么赘婿?大好的前程等着这个世界的陆瑾呢。 这沈府也很奇怪。就目下这园子,饶是前世见多识广,也被这园子吓到了。这多豪横的家庭啊,能经得住这么造? 还别说,这沈家就能! 江州沈氏,累世公卿,世代簪缨。自先祖武成侯沈复始,历经五朝而不衰。是为超级门阀。虽是地处江北,但紧邻澜江,与江东世家一衣带水,同气连枝。和吴江萧氏、姑苏裴氏、豫章周氏、金陵澹台氏合称江南五阀。江州沈氏历出高官显贵,门榜盛于天下,鼎族冠于海内。在江州地面,沈氏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说一不二。 江州沈氏的祖居并不是沈园,而是江临县下属武陵源沈家村。住在沈园的一直是先祖沈复嫡长孙沈怀堂一脉。自沈怀堂始造沈园,历经几十代经营才成如今规模。 与沈园其他各支子孙繁盛相比,沈园的嫡系子嗣传承却并不旺盛,最近几代更是一脉单传。直到如今的沈府老祖宗,也就是陆瑾名义妻子的奶奶白露为沈家诞下三子一女后才解除了这种窘迫的状况。到陆瑾的岳母这里,也为沈家诞下两子一女,再加上堂兄弟姐妹数人,传承自是不愁。 所以就很奇怪了。高门大户,子嗣旺盛,传承有序,搞的哪门子入赘?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一条,他的新娘有问题。 而且眼下沈府对他不闻不问,这又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娶来的娇俏新郎就这么白瞎? 作为前世一个上班族,他倒不介意吃口软饭混日子。可就这么个吃法不能心安哪! 正在愣神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姑爷,姑爷,小姐要见你,赶快跟我回去吧。” 陆瑾转头回看,就看见亭子另一边,一个穿着淡黄色衣服的小丫鬟正冒雨向这边跑来。 陆瑾压下心里的慌张,收起鱼竿,站起身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迈步向亭中走去。 今次,所有的谜团都能解开吗? 第2章 沈家娇娥冠天下 沈府,梅园。 两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侍女正端着餐盘顺着廊檐急匆匆走着。虽步伐较快,但却不见丝毫慌乱,盘子一直稳稳的被侍女持于身前。 侍女踏过冗长的廊道,穿过月亮门,绕过假山,目光瞬间开阔了起来。假山后是一小湖,梅花树错落在湖边,湖中另有奇山怪石,水车廊桥,几只水鸟正游于其间。 侍女无暇多看,顺着湖边洒满花瓣的小道往西侧的一片居舍走去。跨过门槛,走向右侧的木制隔间,早有身着浅黄色服饰的丫鬟等在门洞处,从两个侍女手里接过了餐盘。旁边又有丫鬟揭开了扣在盘子上的竹罩布幔,显出盘中的各色点心,看着完好的点心冲着蓝衣侍女点点头,就端着餐盘往里面走去。 完成任务的两个蓝衣侍女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的退后站于门前两侧。等待着下一次吩咐。 沈府很大,光是指使的下人们就不知凡几,干的活也是各不相同。像自己这样的跑腿侍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清闲的丫鬟,就跟在主子们边上伺候。 蓝衣侍女擦了擦耳鬓两侧,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这才抬眼看了看屋中左侧的地方,那里置一古琴,府中家伎正在弹着时下流行的琴艺大家公羊千山的作品《云中曲》。 左侧内里,端着餐盘的丫鬟向着榻上的案几走去。案几下铺满锦缎棉麻的木榻由岭南上等樟木打造,可以驱虫防霉,并自带香气。榻后又有浮雕屏风,隐约可见云山雾罩,苍松挺立其间。 案几右侧,一身穿灰色便服的中年人斜靠在榻上,侧后方有丫鬟正有节奏的捶着后肩。中年人微闭双眼,在一张国字脸的映衬下仿如打盹的老虎。中年人鼻梁高挺,嘴角丰厚,八字胡须黑如墨染,颚下短须也修剪得极为精致。 案几左侧坐着一位身穿绯色襦裙的美貌妇人。美妇人脸如满月,广额柳眉,一双杏眼宛如两颗晶莹碧绿的明珠,璀璨夺目。但美妇显然心思欠佳,眼角微寒。 中年男人正是陆瑾名义上的岳父大人沈皓,沈家老三,已经辞官的前少府监少监,当代沈家家主。而中年美妇则是陆瑾的便宜岳母周曼云,江南门阀豫章周氏的大房嫡女。 “夫人,这是奴婢让厨房新做的几样点心,您和老爷尝一尝“。身穿淡紫色束腰长裙的贴身丫鬟新筠从黄衣少女餐盘里拿出几样小碟,轻轻放置在案几上,嘴角含笑,温声细语的说道。 “这阴雨天的,你有心了。”周曼云愁苦的脸色稍缓了些。 “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啊,就当真由着她?你看她刚说的什么话。”似是又想起什么来,周曼云气咻咻的说道。 “你自己的女儿你不晓得?啥时候听我的。”中年人微睁双目,无奈的答道。这咋还没完了呢。 “要听你的,咱女儿现在都守寡了。”听见丈夫这么说,周曼云更来气了。 “你说你大哥做个破官,一年到头挣不下几两银子,还想把咱女儿搭进去,你也不是好东西,我跟你没完。”随手拿起盘里的点心就往沈皓身上砸过去,碎渣溅的满处都是。 旁边的丫鬟侍女紧忙过来收拾,沈皓趁势坐了起来。 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在外面端庄知礼的沈家主母在家里是这么彪悍。 沈皓也是无奈,这女人这几天跟炸毛的公鸡一样,稍微有点火星子就着。 自己哪儿又说错话了?事情到了如今这局面,能怪自己吗?简直不可理喻。 想起刚走的自家闺女沈言溪,沈皓那可真是宝贝的紧,那是全家的心尖尖。生下来就聪明伶俐,娇俏可人。长到八九岁,已露倾城之相。加之性格坚韧,品性纯良,才情更是无双。至及笄之年,已是名满京城,誉满天下。 皇后南宫影月听闻沈言溪之名,下懿旨召见并褒奖,赞沈言溪“容色绝姝,当世无双”。沈言溪之名更甚从前,才子佳人趋之若鹜。 在宫中“偶然”见了沈言溪一面的泰和帝,随后便三番五次暗示将沈言溪迎入宫中,沈家兄弟每次都装聋作哑,置之不理。家中娇娥岂可配老迈昏君?而且皇后还正年轻,沈家女进宫顶多是个贵妃,可能对于别人来说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但对门比天高的沈家来说,不稀罕! 泰和二十一年,沈皓的父亲,前内阁首辅、已经致仕的太傅沈恒山在江州病逝。沈家子女忙返家中奔丧守孝,才算消停了下来。 这几年也不是没想着先定一门婚约,但皇帝惦记的女人谁敢娶?老太太也舍不得把孙女嫁出去,口口声声养孙女一辈子。加之正在守孝,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可没想到前些天才刚复职的大哥沈睿自京中传来消息,说皇帝又三番五次提起了此事,特意来信征询意见。 沈皓明白自己大哥的意思。大哥真要有心拒绝,就不会来信问自己意见。今时不同往日,曾为内阁首辅,朝中重臣的父亲已经故去,自己又回来接手家业,大哥在朝中势单力薄,想让沈言溪进宫以为后援的想法也能理解。 这些话大哥并没有明说,一是信件本就不太安全,二是说多了也伤及兄弟情义,点到为止,终究还是要他这个沈家家主、沈言溪的亲生父亲拿主意。 沈皓自是不愿意将自己宝贝疙瘩送入禁中,可也不好闹的太僵,让皇帝脸面下不来,总要想个妥帖的办法才是。 正在沈皓犯愁之时,沈言溪不知道从哪里带回个男子说是要入赘。 全家人都很懵,这什么操作?沈家女就算招女婿也不能这么随便啊。 等沈言溪大概说了下情况,老太太看着腼腆的陆瑾倒是满心欢喜,堆起的皱纹上满是吉祥如意。 这不就是上天给自己派下来的好孙婿么,看看这俊俏样,配自家孙女正合适。不枉自己天天吃斋念佛。 沈老太太以绵延子嗣之功在沈家一言九鼎,谁敢反对? 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沈皓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着先应付了现今的局面,等过个一年半载再让他们和离或者直接逐出沈府,这对沈家来说都不是个事。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全家忙收拾首尾,张罗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只待来日回复京中大哥。陛下你说晚了,我侄女已经结婚了。皇帝也不能明抢他人之妇吧? 哪知婚礼程序刚刚走完,自家闺女就躲了起来,只留下一脸震惊的新郎独自回了住处。 勉强办完了婚礼,还尚未来得及给大哥回信,京中又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一件件的,算个什么事儿啊! 也就外人不知内情,否则沈家真就闹了笑话。 不过好在自家女儿始终没有与那赘婿成为真夫妻,办完婚礼就再也没有见过。这让沈皓颇为庆幸。只等过了风头,把那赘婿赶出去便是。 可谁知刚才女儿却来告诉他要与那陆瑾试着相处,夫妻两个哪里能同意?劝了半天,硬是拦不住。 回到眼下,看着一脸怒意的结发妻子,有些烦躁的沈皓也只能静下心来安抚。 “现今也只能这样了,我沈皓丢不丢脸无所谓,但咱沈府丢不起这人啊,哪有前脚结婚,后脚就把人赶出去的。”沈皓拿起几上的茶碗抿嘴喝了一口神色严肃起来。 “而且皇帝是死了不假,但这事儿不一定就完了。等回头为皇帝操办完丧礼,总会有人记起来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凡事不能做的太过,咱沈家虽然不怕,但终究是不好看。” “再慎慎看吧,就是不行,咱也得等溪儿转过弯来再说。”当初只想着糊弄事情,没想到自家闺女这执拗的性子,失策啊。 “这狗皇帝,真正是害人不浅!”周曼云听着自家夫君说的话,只能独自愤恨。 “慎言哪,夫人!”沈皓碗盖子差点甩飞。 自家夫人这脾气,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虽然是在家里,但也没你这么胆大的啊。 就这还让我管女儿,我管得住么?随谁啊? 敢在外面领个男人回来就结婚,还有王法么! “别的不说,母亲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母亲肯定不愿意溪儿外嫁的,招婿也没什么不好,咱沈府也不差他一口吃的。而且那小子是这次院试案首,且看吧。”沈皓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一个破案首,有个屁用!”周曼云撇嘴不理沈皓。 沈皓微眯双眼,沈家自是不在乎一个案首,但正是因为这个案首,事情才能操办下来。身份太高了沈府处理起来麻烦,身份太低了沈家面子上过不去,一个案首就刚刚好。 “溪儿不还是随了夫人你么,女儿家太出色了就总让别人惦记。”沈皓说的也是实话。 “所以是怪我咯?”周曼云微怒道。 “哪能呢?夫人天香国色,我哪里舍得怪夫人啊。”沈家主赶紧变换了脸色,笑容满面的把马屁奉上。 哼,算你识相!敢说浑话,今儿必然不让你好过。看着丈夫服软,周曼云很是受用。 “哎呀,曼云,我这才发现你这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啊,这皮肤娇嫩的就跟二十多岁那会儿似的。”状态起来的沈家主根本停不下来。 周曼云:“……”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双目勾魂的瞪了沈皓一眼。 旁边的丫鬟们努力克制着嘴角,在外面威风八面的老爷在家里被夫人治得死死的。 若是外人见到,一定不相信平时一本正经的沈皓居然是这样的沈家主。 看着脸色微红的女人,沈皓暗呼侥幸,得意忘形之下差点翻了船。 “新筠,让她们都退下吧!” 周曼云嘴角含春,双眸都能凝出水来。 嗯?今儿这琴听着还行啊,退下干嘛啊? 正喝着茶水的沈皓放下茶杯向周曼云看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卧槽,大意了! 第3章 初见佳人心更惑 沈府,新月居。 陆瑾跨过门槛进屋,就见一姿色绝容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出神。 女子一张如玉般白皙的鹅蛋脸上容颜冷傲,饱满的额头下杏眼深邃。秋水澄澈的目光,似星辰闪烁,动人心魄。琼鼻挺拔而精致,红唇微启,似含冰露。 沉鱼落雁,胜过倾国倾城,白璧无瑕,宛若仙子临尘。瑰姿绝伦,无可比拟。雅逸之美,平生仅见。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眉眼间带着一丝妩媚,立体的五官坚毅而自信,既不乏江南女子的清雅精致,又不失北地女子的端庄大气。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让她整个人优雅高贵,神秘又略显孤寂。 md,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啊,太犯规了。 一时间陆瑾目光痴呆,心思百转,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不是陆瑾没见过女人,实在是眼前的这位超出了他对于美女的见识和想象,似乎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不及万一。 “姑爷!”一声娇呼传来。 陆瑾吓了一跳,这才醒过神来往旁边看去。 嗯?这怎么还有一女的? 这两眼冒火是几个意思? “小姐!”丫鬟更气了,这姑爷好呆! 陆瑾回转目光往椅子上看去,沈言溪脸色微红,忙站起身来。 陆瑾这才注意到女子身量颇高,怕是在一米七往上。一头秀发拢于脑后挽了个简单的发结,上插一枚白玉簪子。发结下三千青丝束成一束自然的垂落,如清溪流水,简约而不失明媚。上身着淡青色宽袖云纹对襟衫,下着白色襦裙,盈盈一握的腰间用赭黄色的带子系着蓝色花纹的小衿,轻轻摆动间,如流云般飞扬,姿态万千。 “夫君可有收获?”沈言溪的声音明亮而富有磁性。 “啊?”陆瑾有些懵。 “听院里人说,夫君这几日都在钓鱼?” “哦,是在钓鱼。”陆瑾忙应付道。 不怪陆瑾脑子犯迷糊,这一件件的,愣是让他无法淡定。本来想好的开局三问早就忘光了。这冰冷大美人居然是他老婆?不该是个瞎子或者大胖子啥的么? “夫君这几日可还安好?”沈言溪并不深究,继续问道。 “都挺好的,坐着说话吧。”陆瑾说完就到旁边的椅子上先坐了下来,一时间有些心绪不宁。 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思考方式,他尽力的将各种结果想的很坏,比如他妻子是毁容了,生病了等等。可眼下见到与想象的完全天差地别,导致他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司琴,你们先下去吧,我跟你们姑爷说几句话。”吩咐完丫鬟,沈言溪回身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陆瑾倒了一杯茶。 随着一阵碎步声的远去,陆瑾感觉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有太多的话,太多的问题,事先感觉能问个三天三夜。可面临眼下超出预料的变化,脑子早已成一团浆糊。 但也正是这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更多了。这明显不科学啊。 就自己非酋体质,还能有这好事?那到底因为什么? 喜当爹?挡箭牌? 陆瑾把新延伸出来的问题想了想,抹了下嘴角,定了定神。嗯,稳住! 已经坐在另一侧的沈言溪看着陆瑾脸上各种奇怪的表情变换,感觉这个陌生的夫君有些好笑。 “夫君可是有问题要问妾身?”沈言溪道。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自己多日不见,总要有个说法。 “可以问么?”陆瑾看了一眼沈言溪赶忙移开。要了亲命了! 沈言溪看着陆瑾的表情,嘴角微翘。这人还真是有点呆。不过看今日的陆瑾与半月前结婚的时候似乎不同,到底哪里不同,沈言溪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陆瑾真有点呆了,还以为这姑娘不会笑,这稍微笑一下就感觉整个屋里都亮堂了。哎,挺住,不能迷失! “那个,沈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管了,爱谁谁,先搞清楚问题要紧。陆瑾直击要害,咱七尺男儿,不玩虚的。 陆瑾之所以这么直接问,是因为通过丫鬟了解到,他和沈家原来并无交集,否则不会对他家情况一无所知。 “嗯?夫君此言何意?”沈言溪眉头微皱。 “沈小姐花容月貌,而陆瑾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让我来入赘?” “看来是妾身让夫君不快了,你我已为夫妻,夫君却言必称沈小姐。”沈言溪神情稍显低落,也不知真假。 鬼的个夫妻,夫妻有这样的么?快说,孩子是谁的?怎么自己就进到沈府当了莫名其妙的赘婿?陆瑾心里吐槽,嘴上却是老实。 “那个,咱俩不熟!”陆瑾尴尬道。他好羡慕社牛啊,社牛此刻应该壁咚了吧: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噗!”陆瑾倒没想到一句话把沈言溪逗笑了。 能不能别笑了,很严肃好不好,你这样我还怎么坚持原则啊。 “沈小姐可否告知?”陆瑾紧追不放。美人虽美,但接盘也要接个明白。 沈言溪听完陆瑾的话,诧异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没有人告诉我啊! “你还记得你晕倒的时候么?”沈言溪顺势问道。嘴上也不说夫君了,上赶着不是买卖,沈家女有自己的傲骨。 “晕倒,我什么时候晕倒了?”陆瑾下意识的问。问完就就后悔了,还是代入感太差啊。 “那晕倒前的事呢?”沈言溪好奇了。 陆瑾茫然的摇头,脸上满是迷茫。索性也懒得装了。 沈言溪心里奇怪,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将那日的情景叙说了一遍:“那日学政公署发榜,陆公子可能是一举中得案首,惊喜过度晕倒在地。而我正好经过,心下不忍,遂让下人将公子送到了医馆……” 这么玄幻的么?什么家庭啊就敢这么助人为乐?你不怕被讹么?哦,沈家,那没事了。 而且现在陆瑾才听到沈言溪已经不叫他夫君了,而是叫陆公子了。小心眼的女人。 “我说我怎么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陆瑾一拍脑袋,借坡下驴赶紧补救,演技拙劣。 “可是结婚当天我看你没问题啊!”沈言溪更奇怪了。 这不废话么,我是第二天才穿越过来的。 “那……那应该是慢慢失忆了吧,我现在就记得一觉醒来就成了沈府女婿,以前的全都忘记了。” “……”沈言溪脸色微红,该不会是被自己气的吧? “那要不叫府中郎中看看?”沈言溪犹豫道。 “没事,继续。”不要纠结这个,不重要。 “那我怎么就入赘了呢?”陆瑾想不明白,这中间的距离有些大啊。 第4章 忍无可忍终莽撞 沈言溪看着陆瑾一脸真不记事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是真忘了还是在这里诳我? “那日陆公子中间有醒来,说要做牛做马报答我。我问陆公子愿意不愿意入赘到沈府,陆公子当即就答应了,后来我就把你带回了家……”沈言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瑾,我倒是看看你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离谱,这什么烂桥段啊?这要写成小说会被打死的吧! 陆瑾:“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事啊?” “你不是忘了么?”沈言溪一脸认真。 陆瑾:“……” 绝杀! “沈小姐很愁嫁吗?”陆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大美女至于用这种烂桥段?难道这里的人审美有问题?就这家庭背景,就是如花,也一堆人求着娶呢吧? 沈言溪:“……” 沈言溪瞪了陆瑾一眼。你不是读书人么?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什么叫很愁嫁?要不是那狗皇帝,本姑娘至于出此下策! 再说你还真信了?信了也好,省的本姑娘难堪。 陆瑾全然没注意到沈言溪眼里的狡黠,眼神讪讪。要是知道,肯定得吐槽,原来你是这样的高冷美女! 不愁嫁,那还用得着找我?自己何德何能?一个秀才在沈家这里也不够看吧?陆瑾越发疑惑。 “那日在医馆,确是我把你带进这沈府的,问你是否愿意入赘,你也是同意了的……”沈言溪还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下,太细节的事情因为陆瑾已经忘记,现在反而开不了口了。自己也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勇气。 想到这些,沈言溪的心情也低落下来,没人想这么随便的处理自己的婚姻,当时也是昏了头,现在更像个笑话。 “那这也太随便了吧?”陆瑾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彪么?见人就往家里拉?难道自己这副皮囊真的惊世骇俗,潘安在世? 沈言溪瞪了陆瑾一眼,这人说话怎么就毫无边际,什么叫随便? “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我怎么会同意你这么荒唐的事情?”陆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这不得问你自己么?”沈言溪一脸奇怪。 “……”一句话把陆瑾堵的没话说,这女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句句怼死人。 自己要知道还问你?这怎么成个死循环了呢? “沈小姐这么莽撞,就不怕我是坏人,别有所图吗?”陆瑾只好换个方式问。 “哦,那你图什么?”沈言溪一脸探究,眼神灼灼的看着陆瑾。 “我图……”阿呔,我图个鬼,我什么都不图,只想搞清楚来龙去脉。差点着了这女人的道。 “我的意思是沈小姐花容月貌,应该不难找对象……找夫婿吧?为何会选中我?” “刚好碰上了……”沈言溪说着话就低下了头。可不就是碰上了突然心生一计么。 好家伙,你搁这碰瓷呢?陆瑾人都麻了。 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怎么好像一个问题都没搞清楚啊?这可不行啊! 陆瑾身体前倾,眼神不自主的往沈言溪肚子上瞅,看不出来啊。 注意到陆瑾的表情,沈言溪一阵气急,拿起团扇拍了桌案一下。 这人也太过放肆了,瞅哪儿呢?当日问他话,都不敢抬头回答,今日就这么放肆,这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沈言溪恼怒的同时,心里也七上八下,不会是个登徒子吧? “沈小姐,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如果沈小姐确实有难言之隐,不妨把话说开,能帮忙的我肯定帮。” 姑娘,别饶了,开牌吧。 “此言何意?”沈言溪装聋作哑。这人也真是,非得问个究竟,诚心想看我笑话是吗?又不是没告诉过你,是你自己忘记了,这能怪我? 好的很,逼我,是吧? “几个月了?”陆瑾眼神示意。 “……”沈言溪有些懵,什么几个月了? 继续装! “怀了几个月了?”陆瑾不死心。 …… 沈言溪心思百转,顺着陆瑾的眼神,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啪!”团扇使劲的拍在桌面上,整个桌子都颤抖起来。 沈言溪瞬间脸色血红,眼眶红润,手指着陆瑾半天说不出话来。千想万想,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敢当面侮辱她,当她沈言溪是什么人? “你,你……” “小姐,小姐!”外面的丫鬟听见里面的响声,急忙跑了进来。 “我们走!”沈言溪说完,不管不顾,一脸寒霜的就往外面走去。 一阵零碎的脚步声慢慢消散,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陆瑾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倏然惊醒,完犊子了,刚才是鬼上身了吗?现在可不是那个随便能和大姑娘开玩笑的世界了。 陆瑾傻坐在椅子上,彩云带着两个小侍女迷茫失措,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陆夫妻第一次正式会谈——失败。 沈言溪走路如风,全然不顾已经有些下大了的雨滴。脸上全是水珠,也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怎可如此辱我?”沈言溪暗恨。 后面跟着的丫鬟拿着雨伞急急的往前赶,到现在也不知道小姐跟姑爷聊了什么把小姐气成这样。 新月居离溪园很近,本来用不了几步路。但奈何溪园太大,沈言溪又丝毫不避,丫鬟举的伞也不要,回到住处已是全身湿透。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沈家要出大事了。 沈言溪坐到榻上,也不换衣服,就直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想压一压心底的难受。可手抖得厉害,茶没喝到,反而溅的桌上、榻上都是茶水。 伺候的丫鬟手忙脚乱的就要收拾,却被赶过来的奶娘元卉赶到了外面到雨中跪着。刚跟着沈言溪去新月居的几个丫鬟侍女早都跪在了一边,零零散散的一地。主子受辱,罪在下人,这就是高门大户的规矩。 元卉说是奶娘,其实岁数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岁,比沈言溪母亲还年轻几岁。奶娘嫁人早,十六岁就生了孩子,奶水充足,长相也标致,为了补贴家用,就到沈府做了沈言溪的奶娘。到沈言溪断奶后,因为人稳重,沈言溪也粘她,所以一直留在沈言溪身边伺候。 其实沈言溪有两个奶娘,元卉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不常来往,只是偶尔过府里看看沈言溪。 元卉收拾完洒落的茶汤,从丫鬟手里接过用热水浸过拧干的麻布毛巾给沈言溪擦脸。沈言溪一动不动,坐在榻上任由奶娘擦拭。可眼睛里就跟藏了一汪清泉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第5章 家法如天雨无情 沈府,新月居。 在椅子上坐了大半天的陆瑾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也明白沈言溪为何生气。可这脾气也太大了,至于么? 这次把这姑娘算是惹毛了。 本来就不清晰,糊里糊涂的生活更是看起来如同这笼罩在青丘上的云雾一样,看不分明。 陆瑾心下有些气馁,没有记忆,没有金手指,自己前世又是普通人一个。来到一个新世界,思维的惯性哪里那么好改变,他虽是时时提醒自己,可还是会不自觉的用着前世的思维习惯。 这个原主也真是,要是多少给自己留点记忆,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长时间了还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太抠了! 原本开始的谈话还算顺畅,对方也算好说话,至少比他看过的那些赘婿文里的女主好沟通。可能也正是这种自我感觉良好,聊着聊着就完全忘记了眼下的环境。 对于陆瑾来说,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但结果却让人失望。 看着立在屋里的三个丫头一脸灰暗,陆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归是自己的原因。 “姑爷,你到底跟小姐说什么了,怎么把小姐给气走了?”丫鬟头彩云觉得还是得自己站出来问下,至少死要死个明白,眼瞅着这姑爷要完啊,自己还能有好? “……”这让陆瑾怎么开口。 刚想拿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陆瑾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叠起来的几张纸。 陆瑾也没再回丫鬟的话,拿过桌上的纸翻开来看。 其中一张抬头写着“浮票”二字。中间从上至下写着陆瑾的名字,左右两侧分别是陆瑾的其他附加信息:江州府上清县童生。身量中等,面白无须,编治十二号。纸上再无其他。哦,还有个印章,花里胡哨完全认不出来。 这看起来应该是准考证一类的东西……除了早知道的名字陆瑾外,他看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江州府上清县童生。 原来他猜想,既然是在江州考试,他首先肯定是个江州府的人应该问题不大。但他也不敢完全相信,毕竟他对历史上这些细节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有没有跨区考试什么的。更何况是这个他了解的历史上完全不存在的世界。 现在基本能确认了,上清县。也就是说他家应该就在这上清县,至于在上清县哪里,就不知道了。不过总算是有点收获。 “陆公子何在?” 刚想拿起后面的一张来看,就听见院子外面有喊声传来。 陆瑾放下纸片,忙跟丫鬟从屋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站着三个穿着蓑衣的男人,前面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伯,后方两个年轻人,一身武夫打扮,挎刀挺立在雨中,满脸杀气。 这是什么情况?陆瑾懵逼了,不会就因为把沈言溪惹毛了,就来找自己算账吧?不至于吧? “我就是。”陆瑾沉下心应道。 玄衣老伯往前几步,古铜色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犹如鹰隼,死死得盯着陆瑾。 “是就好。陆公子,家主有请!”声如重锤,字字如刀,瞬间将陆瑾心里所有的侥幸冲垮的稀碎。 陆瑾一瞬间脑子都懵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行人沉默的走在路上,走在前头的沈府梅园管家姜伯步伐沉稳有力。跟在后面的则是一素衣青年,青年脸颊清瘦,脸色发白,表情木然。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在脖颈上又钻入衣服里,但青年浑然不顾,只顾跟在管家后面走着。最后面的则是两个玄衣武士,手扶腰间刀柄,目光坚硬,表情如铁。 旁边不时有人经过,都忙不得迭的看上一眼,然后行色匆匆的继续往前赶,只因为雨越发的大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犯啥事了,看着这场景就着实吓人。 沈府很大,见过陆瑾的人很少,知道他是沈府姑爷的人就更少了。 一个赘婿,在沈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实在不值得多看上一眼。 当然,如果知道是沈言溪的夫婿,恐怕结果上会有些不同。 陆瑾心里现在倒是坦然了,因为无所谓了。但还是吃惊于这阵仗,就说了一句话至于这样? 还是说有别的事?陆瑾的内心仍然存在着一丝侥幸。 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了一片居舍前。眼下的情况虽然有些糟糕,但陆瑾还是再一次震惊于这沈府的豪横。 他没进过梅园,活动范围主要在新月居,能够大概了解沈府的规模也是在丫鬟嘴里和去北海经过的路上。 梅园很美,处处皆景,放到后世,就是顶尖打卡圣地,尤其在这雨中,尽显江南风情。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把沈园细细的看上一遍了。 来到门前,管家继续往门里走,打伞的武士却是停了下来。陆瑾继续跟着管家往前走,但却被武士横着刀拦了下来。 陆瑾心下也很无奈,前世他了解的历史,世家门阀确实强横过一段时间。在东晋甚至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乌衣巷也是高门大户的代名词。后续发展至唐朝更有五姓七望之说,经过五代十国的不断纷争门阀世家才逐步的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转而被中小地主士人家庭替代。 但就算如此,有在家里带刀的么?这是要随时砍人还是咋地!今儿不会就完结了吧? 不进就不进,一起淋着雨好了。 看着老头进屋,陆瑾索性也不想了,等着就是。 大户人就是好,这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下人伺候,光陆瑾看见的门里门外的就好几个,还有不时来往的经过。 陆瑾正百无聊赖的左看看右瞧瞧,屋里的声音他也听不真切。 “跪下!”一个声音传来,正是刚从屋里出来的管家。 管家脸黑如铁。 让我跪下?你想多了,陆瑾站着不动。 “啪!” “啊!” 正在陆瑾坚贞不屈的时候,站在后方的武士直接一刀鞘打在陆瑾的膝盖窝。陆瑾双膝当即栽倒在石板地面上。 陆瑾呲牙咧嘴,整个膝盖都疼痛难忍。 tmd! 陆瑾挣扎着想起来,刚弯腰站起,一刀鞘又打了下来。 疼麻了! 陆瑾哪里受过这份屈辱,在前世,大不了爷不伺候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陆瑾手拄着地面,又想起来。好男儿膝下有黄金。 “陆公子,你说是你膝盖硬,还是我的刀硬?”站在后面的武士语气冰冷,站在前面的武士也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待来日,看看究竟谁是爹! “赘婿陆瑾,不知尊卑,出言无状。按沈家家法,杖二十!跪至子时!”管家声如寒铁。 陆瑾整个人都傻了,千想万想,没想到真是因为这么个小事?而且处罚这么严厉。 走了大半天的路,跟着来到这里,原本还想着见了面据理力争。自己也是无心之失,算不上多大的罪过吧。结果正经人没见到半个,就被这么被宣判了? 还讲不讲道理啊? 还有没有王法啊? “我不服!”陆瑾大声喊叫,人命关天,也顾不上风度礼仪了,说完就往前冲去,想要进去讨个说法。 人还没爬出去几米,就被两个武士架着往外拖着走。 陆瑾心如死灰。整个人浑身无力,任由武士拖着。 那不断掉下的雨滴像一根根钢针一样扎在脸上,砸在心里。每一下似乎都在嘲笑着他:欢迎来到新世界。 而在屋内,早已起身的沈皓顺着窗格往外看去,脸上表情昏暗不定。 第6章 生死有命事无常 陆景也不知道被拖了多久,就被扔到了一间大院子里,院子正中有一大屋,门口牌匾上书“家法严明”四个大字,其他四周也各有房舍。 周围情景一览无余,有武士手持长棍站立四周。院子中间趴着两人,浑身是血看不清眉目,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平整的地砖铺隐约可见血水混在雨里慢慢流淌扩散。 正当陆瑾喘息着想站起来。侧屋中走出一身长大概在一米八左右的黑衣大汉。大汉年约五旬,四方脸,脸色紫黑,半白的头发用一木冠紧紧的束起。眼睛深邃而有光,仿佛能直击人心。鼻如悬胆,唇如紫茄。一脸的络腮胡子。 大汉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陆瑾,眼里有精光冒出。 这不是二房新姑爷么? 转头迎着跟来的梅园管家看去,也不吱声,就等着管家自己说。 “八叔公,家主有令,赘婿陆瑾不知尊卑,出言无状,杖二十,跪至子时。”管家急忙上前说道。 八叔公沈正山眉毛一挑,你确定? 管家目光讪讪,自己就是个下人。 沈正山挥了挥手,让管家自己先回去。他不问缘由,只管执行家法。 “执行吧。”八叔公饶有兴趣的看着陆瑾,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带温度。 旁边自有武夫提着棍棒过来就要打下去,陆瑾赶紧换了个姿势趴好。 哎,人啊,还是得务实。 “下手轻点,可别把新姑爷给咱打死了!”沈正山转身向旁边走去。 趴在地上的陆瑾心下有些松了口气,藏起内心的愤恨趴着等待接下来的棍棒。 结果刚转过头就发现旁边黑漆麻虎的地上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尼玛,这也太渗人了。 一棍子打下来的时候,陆瑾都没感觉到疼痛,实在是被吓得不轻。人吓人,吓死人。 大哥,你倒是活着没有,动一动啊。 但很快陆瑾就顾不上他是死是活了,一棍接着一棍打在陆瑾屁股上。一开始,陆瑾还咬着牙,很快就不行了,喊声由小变大,最后声嘶力竭。旁边的八叔公听的直咬牙。你搁这唱曲儿呢? 大兄弟,你没听那老头说留手的么?你到底留了没有啊,陆瑾那个气啊。 好个沈家! …… 噩梦般的棍棒结束了,陆瑾有进气没出气,感觉整个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瞪着眼看着对面趴着的大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艹,你活着呢啊,那你趴在那里不动是什么鬼啊。陆瑾大汗。要不是他看见大哥眨了下眼睛还以为人早死了呢。 挨了一顿棍子的陆瑾挣扎着跪在石板上,屁股上火烧火燎,根本不敢贴近小腿。只能提起腰坚持。 本是多雨天,过了申时天色便逐渐转暗。雨水混着汗水,整个人浑身都已经被水淋了透。从后面看,血水已经将整个大腿后侧染红,小腿上则已经看不出眉目来了。 身体的状态也在变差,陆瑾在雨中开始打摆子。 陆瑾最担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原来看书老见别人说这古代,可能一个小感冒就挂了。自己眼下这处境,大概就等着自己死了被拉出去扔进澜江喂鱼吧。 旁边的两人已经被拉走,也不知道最后结局是什么。 人活着好难啊! 在屋内的沈正山收回目光,返回桌前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倒是一个犟种。 "到了亥时就送回去吧!" 沈正山放下茶杯,拿起一件大氅披在了身上就走了出去,身边的下人赶紧拿起伞来到屋外打开跟上,不一会就消失在院子外面。 一个赘婿,还不值得沈正山费太多心思。 也没有那么多的贵人等着陆瑾去召唤。 在这沈府,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赘婿。 而陆瑾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那些空中的雨滴正幻化成五彩斑斓的蝴蝶渐渐远去…… ----------------- 沈府,溪园。 奶娘元卉紧赶慢赶,总算是伺候完了沈言溪。沈言溪在奶娘的劝说下换了一身干衣裳。可人还是坐在那里发呆,怔怔的望着外面出神。沈言溪人长的极美,哪怕就只是坐在那里也是一幅最好的美人图,人与景,各相宜。 “小姐莫要多想了,左右不过一个赘婿,要是小姐不喜欢,等过阵子逐出府中便是。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元卉在边上轻声说,眼里满是心疼。 “那赘婿也真真是无耻,什么话都能往外蹦,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虽说小姐到现在都一个字不说,但问过丫鬟,也就猜出个八九,必定是那赘婿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气着小姐了,要不然就小姐的性子不至于如此。 “今儿你受这等委屈,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听下面丫头传过话来,家主已经叫那混账过去,定是不能轻饶。”元卉话里满是愤恨,恨不能自己提棍子打死那腌臜货色。 其实事情本就是元卉一手操办的,要不然沈家主就再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安装个雷达监控沈府的一举一动。 元卉作为沈言溪相伴十多年的奶娘,哪能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姐受委屈,沈言溪气冲冲的从新月居返回到溪园,元卉就向丫鬟问清楚了缘由,遂直接让丫鬟去找家主报告。接着陆瑾就被带走。 陆瑾说冤也冤,挨了半天打,其实相关的人完全不知道其中细节,也并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话。只认为他说错了话,惹恼了沈言溪。 那就先打了再说,一个赘婿还想翻天? 赘婿没人权,门阀赘婿更是如此! 听着奶娘说陆瑾已经被爹爹带走,沈言溪这才回过神来问奶娘“爹爹知道了?” 元卉心说我得多大胆子敢不告诉家主?谁不知道小姐你是沈府的心尖尖,受了这等委屈我再不说,那我这奶娘也当到头了。 “刚才我让司琴丫头去找的家主。小姐,这混账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你可别心软。“元卉忙上前拉起沈言溪的手劝道。 沈言溪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沈言溪自己是生气。她是江州沈家嫡女,自小受万千宠爱,熟读历史典籍、道德文章,一向洁身自好。她有自己的骄傲与矜持,哪里受得住别人肆意诋毁?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刚刚打算试着与之相处的陆瑾,他带回来的夫君。 可她并不想陆瑾被处置,无论如何,陆瑾都是她沈言溪现在名义上的夫君。 今日本也是想把话说开的,可没想到他不记事了,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再去说那些难堪之事。没想到对方却言语无状,气得她不管不顾就跑了回来。 总之是自己先对不住人,又怎可安坐看着对方受罚。 事情到了爹爹那里,必定是不能善了。去晚了,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沈言溪急着往外走,元卉则急着拉住沈言溪胳膊往回劝。一堆丫鬟婆子也是围过来七七八八的劝说。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等沈言溪跨出门槛脚还没收利索,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溪儿,我的女儿吆!” 第7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沈府,溪园。 等着丈夫处置了陆瑾,周曼云就紧赶慢赶的往溪园这边走。本来已经好转的心情又因为陆瑾这个孽障而变得愤怒,真是好胆! 自己女儿在家中颇受宠爱,自三年前自京中返家,老太太就把溪园赏给了沈言溪。沈言溪便从梅园搬了出来,这在沈家是独一份的宠爱。 溪园原本并不叫溪园,而是叫熙园。老太太索性将名字直接给改了。 溪园虽然在沈府四园中最小,但胜在精巧雅致,匠心独具。在这沈园犹如皇冠上的明珠。 沈园太大,从梅园到溪园的路,光这路上就是费不少功夫,看一趟女儿着实不易。 周曼云看着跨出门来的沈言溪,扭着腰肢赶紧急走几步,后面的丫鬟婆子急忙跟上。 沈言溪这边屋外的下人看见夫人过来,都已等在两边请安问好。屋里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奶娘加一堆丫鬟婆子听到门外夫人的声音,也是紧忙出门站在沈言溪后面朝夫人问安。 周曼云哪里还顾得上安不安的,上前就抓住沈言溪的手急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言溪只是低低叫了一声娘,便不再言语。 元卉忙往前几步,朝周曼云说道:“夫人,小姐是要看那混账,要我说打死了拉倒。” 周曼云看了一眼元卉:“那你们也不拦着点,就由着溪儿去?那混账是生是死有什么要紧。” 元卉心说我也得能拦得住啊。 “起来吧,回屋说。”周曼云也不好多说元卉。元卉品性还是放心的,要不然也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女儿身边。 “瞧瞧,这眼睛都哭肿了。”周曼云一手拉着沈言溪的手,一手抚着沈言溪的脸庞,心里心疼的不行,如同针扎一样。 “这混账真真是该死!”想起来周曼云就恨的慌。不说这沈府,就整个江州,有几个人敢欺负自己女儿。 “娘……”沈言溪叫了一声,眼泪又跟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心里委屈,又无法言说。 看着女儿哭起来,周曼云眼睛里的水珠儿也直打转。 “别别,别哭,有娘在呢,娘给你做主。”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忙着给沈言溪擦眼泪。 “来,跟娘说说那个混账。”忙着将沈言溪往屋里拉。 沈言溪纹丝不动。 “你这孩子!那你到底要如何?”周曼云急道。 沈言溪低着头不说话。 “真是冤家啊,快别哭了,娘遂了你的意了,你哭的娘心里都碎了。”周曼云也是没招了,沈言溪自小坚韧独立,小小年纪就很懂事,哪里有今日这般场景? “那爹爹如何处置了?”沈言溪急问道。 “还能如何处置啊,拉到澜江里面喂鱼。狗东西,鱼都不一定愿意吃!”周曼云一脸愤恨嫌弃。 “娘…”沈言溪反抓着周曼云手臂急道。 “哎呀,就在中正堂跪着呢……哎,你慢点啊……”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言溪急急的往外走。 “你们都死了么,还不赶紧跟上?”周曼云拦不住女儿,只好把气撒在下人身上。 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周曼云心里也是沉了下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个什么结果。 ----------------- 等沈言溪火急火燎的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到中正堂,就看见陆瑾彻底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终究是没有坚持到亥时,更别说是子时。 沈言溪提着裙琚快步来到院子中间,看见夜色下陆瑾蜷缩在地上,浑身打着摆子,嘴里嘟囔着我要回家,她的心跟着抽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她从溪园出来并没有直接来中正堂,她先去了父亲那里,求了父亲的同意,才让姜伯带着来中正堂。 不是她不知道中正堂的路,而是府里自有规矩,她不经父亲同意直接过来也是无用,最主要母亲并没有告诉他陆瑾被打了板子。 可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看到二小姐来到院子里,原本冰冷的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在这样一个严峻冷血的地方,家族的嫡小姐什么时候进来过?边上的武士,各屋里的下人都相继出来,一声一声的问安,有的打伞,有的则是赶紧帮着沈言溪扶起陆瑾。 也就陆瑾完全陷入昏迷,他要是清醒着,看见这鲜明的差距就知道,在这沈府,人与人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别人做人,而他像条被遗弃的野狗。 沈言溪有些生气,再怎么说,陆瑾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婿,怎么可以就将他扔在水里不管不问。 “你们就不知道给他打把伞,或者跪在屋里?”沈言溪寒光扫了周围一圈。 沈言溪无法置喙沈家家法,也无法置喙自己的父亲,身为世家之女,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是最基本的道理,她焉能不知?就聪慧如她,也受过家规处置。可她还是很气,家规没说不能打伞啊! 二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啊?你见哪个挨罚的人还要打着伞,选个好地方? 下人明面上低头认错,心里在撇嘴。 您是二小姐,你说的都对! 沈言溪知道说这些也是无用,但她还是要说,这是她沈言溪的夫婿,不说前路如何,至少眼下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如若不然,后续下人们就敢蹬鼻子上脸,欺负死陆瑾。 沈言溪懒得废话,朝着跟来的姜伯喊道“过来背着陆瑾。” 管家姜伯一脸懵逼,脸上的褶子写满了不可思议:二小姐,周围一圈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欺负我这个老年人? 沈言溪也不管他,看着大家你一手我一手的把陆瑾扶上管家的后背。 又连忙朝司棋吩咐道:“去叫府里的郎中过来!” 一行人才又风风火火的往院外走去,院外早有马车等在一旁,要不然老管家背完陆瑾就得直接病退。 看着夜色下远去的马车,老管家半躬着身子一手拄腿,一手捶打着腰,眼睛里满是对人生的怀疑。总觉得二小姐就是故意的,为什么啊? ----------------- 陆瑾做了一个梦。 他回到了家乡上清县。 那里有一个很美的村庄,村子里开满了桃花。 他的母亲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每天下午都拄着拐杖就定定站在村口等着他回来。 她满头的白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脸上尽是岁月的沟壑,可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娘!” 第8章 佳人奔忙夜救夫 江州府,江临,学政公署。 连续多日的阴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太阳的光辉重新普照了这座江北大城。 今天公署里的人并不多,院试早已经结束,而随着皇帝的驾崩,当年的乡试也随之取消,所以也没有多少公事可忙。 邓禹倒是来的挺早,五十多岁的邓禹已经在江州学政公署待了近三年。江南风物,博文广雅,邓禹对江州有着很浓的感情。邓禹自己的家乡就在不远的蔚州,跟江州也算是带着天然的亲近。 邓禹早年间读书以德爰礼智,才兼文雅著称,所以在江州任上也是尽心尽力,看着一批批学子就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江州本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显宦高官无数,在科举考场上也是一枝独秀。今年院试总体不错,邓禹自己也很满意。仕途无望,多提携年轻后辈也不妄读多年圣贤之书,不负提督江州学政之责。 正思虑间,就见一人走了进来。 “什么风把德恒吹来了,快来入座。”邓禹看着来人说道。 学政公署并不像正经的官署衙门那么上下分明,关系严谨。更像是一个治学机构,大家在一块儿也没那么严肃,尤其是在当下。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今日听闻了一件怪事,特来说上一说。”来人年过半百,脸颊清瘦,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珠子炯炯有神,下巴上一簇全白山羊胡随着说话一晃一晃,一看就是老教授了。 “哦,何事令德恒如此吃惊?”邓禹倒是好奇了。反正也是闲着,听听呗,看这高达遇见啥稀奇事了。 “大人可记得本届院试案首?”高达问道。 “……” 邓禹有点不太想说话。本官提举一州学政,办的最重要的事不就是院试么,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就问我记不记得,我就老的那么明显么? “德恒不妨有话直说。” “对,就是那上清县的陆瑾。” 对个屁啊,我知道,但我啥也没说啊,你就在那自说自话的,还学会应答了。邓禹那个无语。 “嗯,陆瑾如何了?”作为学政,说起案首,就不能不重视了,案首要出事了,那不是小事啊。 “他丢了!” “什么?”邓禹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案首丢了可还行? “有上清县的学子说是找不到陆瑾了。” 听山羊胡说完,邓禹自己倒坐了下来。 倒是气这高达,看着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其实一天到晚没个正事。 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人就不能发榜后自己回乡了?不能跟着别的同学去游历了? 实在是这年代这种事情太常见,交通不便导致联系就没那么及时。 “哦,具体说说。”邓禹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发榜当日,陆瑾得知自己中了案首,欣喜若狂之下就晕倒在当场,后被人送至医馆救治。后其同窗到医馆看望却不见人影,问馆内医者,医者也不知所在,只说就自己走了……” “哦,这……有何问题?”邓禹眉头一挑还是没明白,这老头怎么就觉得案首丢了。 “问题是其同乡多日未曾寻见啊。”山羊胡总算说完了。 “……许是其自己回家了,或者跟别的同学去了别处?”邓禹还是不太相信案首丢了。陆瑾他见过,当下也算是他的座师。那年轻人看着清新俊逸,倒是心性有点不够,中个案首都能晕过去。 两个人又是一顿瞎扯,也没扯出个所以然来。 邓禹倒是把这事记在了心里,虽然他不管当地地方民生经济,但说到底也是他的学生。但眼下也没个眉目,各种可能性太多,还是得等等看。话说这小子也是,不来见见自己这个座师。还真是透着奇怪。 邓禹哪里知道,他的案首已经成为沈家赘婿了。沈家是江州土皇帝不假,但不至于什么事情全城人都知道,尤其这件事情办的极为仓促和简单。 本来事情总归会传出来的,毕竟招个赘婿就是为绝了皇帝的心思,不传出来怎么达到目的?可还没等传出来,皇帝就驾崩了,沈家还传这消息做什么?自己还嫌不够丢人? 所以能知道的人极为有限。再加上后来皇帝驾崩,国家大事很快就淹没了八卦传闻。 ----------------- 沈府,新月居。 病倒多日的陆瑾总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喉咙发干,脑袋昏沉,屁股生疼,但至少命还在。 这几天他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都是上清县的家,自己对那地方一无所知,却能在梦里梦出来,也是奇怪。醒来后却又记不住任何细节。 屋子里空无一人,自己侧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过去了多久,谁又在照顾自己。 陆瑾就这么静静地侧躺着,看着屋子心里一片平静。 这沈家是不能再待了,惹不起。 可问题是两眼一抹黑,能去哪里呢? 眼下自己虽然醒了,但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应该慎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事情,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姑爷,你醒了?”进门看到陆瑾醒过来的丫鬟彩云惊喜道。 “刚醒过来一会儿。”陆瑾说话声音嘶哑。 “哎呀,姑爷,你可吓死我们了。”彩云放下手里的水盆,紧忙来看陆瑾。 “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么。” “好什么啊,他们也太狠了,浑身都是血。”彩云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眼泪跟金豆子一样掉个不停。 陆瑾:“……”。 能说什么啊,自己命溅呗! “姑爷一个读书人,他们也下得去手……”彩云给陆瑾抱着不平。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倒是辛苦你了……”陆瑾有些难为情,自己这几天动不能动,人又昏迷着,定是累着了这丫头。 “姑爷别说这样的话,奴婢伺候姑爷本来就是应当应份的。” “那个彩云,我想上茅房。”刚才陆瑾就想去,可一动就疼的不行,又使不上力气。只能再辛苦这丫头了。也不知道以后如何,不行就问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好,啊?”彩云唰的脸红了,懵了一下转身就噔噔噔的跑了。 陆瑾:“???”。 我就想上个厕所啊,昏迷的时候行,现在不行了? 还是得靠自己啊。 没办法,陆瑾只好忍着疼痛半趴在床上先把腿放下来,然后手扶着床沿再站起来。 就几个简单的动作,等陆瑾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头的汗,双腿打摆子。 吁了一口浊气就挪着脚步往外走去。 第9章 昔日案首今不见 “姑爷,你怎么自己下来了?”彩云去而复返,着急的问道。 废话,我倒是想让你帮我,你不是跑了么…… “我……”陆瑾刚要说话,一抬头才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跟在彩云后面。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姑爷,这几天都是王婆伺候你……入厕的,我,我是叫她去了。”彩云一脸的难为情。 姑爷该不是以为这几天我伺候他入厕的吧?哎呀,这…… 哎!又想多了。 陆瑾那个汗啊,穿越第一关,不就是和自己丫鬟亲密无间么,怎么到自己这里也不是了呢? 还想带人家走呢…… 陆瑾啊陆瑾,你可长点心吧,这不是在前世,也不是在小说里了。 不是,也不能是个婆子啊,换个男人不行么?这得多尴尬啊。幸亏是这几天昏迷着啊,要不然直接社死得了。 “姑爷,你不用出门,你还没好利索,我把木桶提来了。”王婆说完就将木桶放在了屋内。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出去。”开什么玩笑。 再说王婆,你这职业挺多啊,瓜还保熟么?金莲还是那么勾人么? 陆瑾挪着双腿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带的后面生疼。 彩云和王婆连忙过来扶着陆瑾,慢慢的往前走…… 就这样,忙活了半天陆瑾总算是上了个茅房,回来任由彩云给他擦手。陆瑾自己是不想说话了,自闭了。 擦完手就直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装死。 彩云看着趴在床上的陆瑾有些想笑,这姑爷倒是个脸皮薄的人,入个厕还把自己给弄害羞了。 “彩云姐”门外又有人进来。 “姑爷,起来喝药了。”彩云拿过侍女盘子里的药碗。 陆瑾一个激灵,王婆,都是你捣的鬼是不是?正在外头忙活的王婆突然感觉浑身有点发冷。 彩云也被陆瑾吓了一跳,端着药碗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脸呆滞,难道还要自己几个人喂? “呀,姑爷醒了啊。”倒是站在后面的小丫头见到陆瑾活蹦乱跳的,惊喜的轻叫道。 陆瑾其实跟她们并不熟悉,刚穿越过来的陆瑾自己都五迷三道,哪里顾得上别人。也就彩云一直在身伺候,所以才说的话多一点。 平时看两个丫头也都是听彩云吩咐干些零碎的活,陆瑾自己也懒得管。 陆瑾接过药碗,看着黑糊糊的药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姑爷慢点喝,小心烫着嘴。” “我已经让小婉去通知小姐了,小姐应该很快就过来看姑爷了。”彩云一边伺候陆瑾喝着药,一边碎碎念。 “呵,她会来看我?我都因为她快被打死了。”陆瑾嗤之以鼻。这也才知道另一个小丫头去哪儿了。 “姑爷这就冤枉小姐了,当日若不是小姐,姑爷这条命恐怕真就没了……”彩云温声细语。 “对了,彩云,我怎么回来的?”陆瑾抬头问道。 “小姐去找了老爷求情,然后又去找姑爷。小姐找到姑爷的时候听说姑爷已经晕倒了……就让人把姑爷背了回来,又给姑爷找郎中,姑爷这才捡了一条命……”彩云絮絮叨叨的说着那日的情景。 “小姐那天都顾不上自己,忙前忙后,淋了很多雨,可把夫人给心疼坏了。”彩云说起来脸上也满是心疼。 陆瑾没说话,脑子里似乎又冒出那个女人的影子来。 正说话间,都听见屋外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应该是又有人来了。 -----------------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高冷美人沈言溪,后面跟着好几个丫鬟侍女。 陆瑾心下也是感叹,就这出行的排场,就超出自己的想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还朝了呢。 其实是陆瑾自己少见多怪,他前世一个普通人,穿越过来也就见自己三两个丫鬟,以为也就这样了。 可作为门阀士族的沈家,嫡系小姐后面跟着这点人,算什么排场。这也就是沈言溪觉得陆瑾大病初愈,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病,才尽可能少带了几人过来。 沈言溪来到近前,端详着陆瑾,一双杏眼满是探究,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眉宇间满是冰冷。 陆瑾也没说话,就静静得斜靠着由着她看。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屋里的其他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小姐,姑爷刚喝完药。”彩云看了一眼沈言溪,小心的说道。 “好些了么?”沈言溪问。 陆瑾还是没说话,急得旁边的彩云一个劲绞手,姑爷你倒是赶快回答小姐啊。 “托沈小姐的福,死不了。”陆瑾言语冰冷。 沈言溪一双美眸扫了陆瑾的脸上一眼。便回退到屋中椅子上坐了下来,两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下来的沈言溪自然就进入到了陆瑾的视野中,他也不能掉头朝里不是。 沈言溪今天内里穿一身深灰的的抹胸襦裙,外套一件纯白的宽大袖袍,整个人肃然而优雅。 哪怕心里并不太愿意见对方,但还是忍不住的赞叹,造物主对这女人也太偏爱了些。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让你受罚,非我所愿。”声音冷静而低沉,如一阵清风吹过来。 陆瑾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下人们早已退去。沈言溪眉头微垂,安静的坐在那里。 “那日我也是真真被你气着了,其实我回头细想,你应该不是要故意辱我。”圆润的双唇如玉含珠,说话间嘴角微扬。 “你要问的答案,我今日便告诉你,其实事情你都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瑾倒没想到沈言溪这次能这么直接,虽是没动,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先皇曾想宣我入宫为妃,我自是不愿。这次大伯又来信催问,我机缘巧合遇到你,情急便出此下策想度过眼下的难关。如果我已成婚,皇帝也不好为难。” “只是……”似是想起了什么,沈言溪脸色发苦。 “只是没想到,我们结婚后没几天,皇帝便驾崩了……” 陆瑾心里那个气啊。我说呢,果然就没好事,挡箭牌就算了,还挡皇帝,自己有几条命啊。不得被灭族?多大的胆子敢跟皇帝抢女人啊?沈家如何不知道,他自己肯定是要玩完。 这皇帝也是个奇葩,都要入棺材板子了,还惦记女人。 “那日知道你失忆,我便也没有了再讲的勇气。自己为了拒绝皇帝不惜随便找个人结婚,结果刚结婚他就驾崩了。到头来就自己是个笑话。我又怎么再愿意把这个笑话讲给你听。倒是想着你忘了更好。”沈言溪苦笑了一声。 问题是自己欠你沈家吗?这锅是我一个小小秀才能背的动的? 可要不背这锅,好像也没自己啥事啊。矛盾啊。 哎?我为啥非得有事啊,在前世活着不好么。陆瑾自己都凌乱了。 “那我就能同意来跟你入赘?”陆瑾奇怪的问。实在想不通,一个案首干嘛入赘啊,还来背这么大的锅,总不能就凭你漂亮吧?这原身怎么想的? 第10章 又见佳人解缘由 别说什么知恩图报的那套,陆瑾不信。原身能考中案首,肯定不是个智障。这么奇怪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想想?你要告诉他这缘由,我不信他还敢同意,他多大胆子啊?不会见色忘义,利令智昏了吧?还真有可能啊,就这祸国殃民的长相,换谁都迷糊。 不是,你倒是回答啊!陆瑾抬头去看,却发现沈言溪头更低了,表情欲言又止。陆瑾懵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啊? 沈言溪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事就不能过去么,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直接说怎么办呗。 可很明显陆瑾不答应,就安静的等在那里。沈言溪也不想找别的理由了,太累。 “你……你是我绑回来的……,你是真的昏倒在学署那边了,然后我把你送到了医馆救治。当时自己正为这件事情焦躁的很,看到你突然就灵机一动想我要是结婚了不就可以了吗?所以我就趁你昏迷没人照顾,直接让人……带你回来了……”沈言溪还是说了出来,说完脸色血红,跟大病了一场一样,实在太难以启齿了。 “什么?那不就是绑回来的吗?”陆瑾声音高八度,恨不得把整个屋子掀翻,整个人都不好了。 “嘶!”激动的陆瑾这才注意到自己动作过大,又牵动了伤口,赶忙调整了下。 实在太让人吃惊了,你说你要是个山匪女大王也就算了。就你这长相,这气质,这家世,怎么能干出来强抢男人的事情来? 被陆瑾盯着看的沈言溪也是有口难言,我还想知道呢。 看着自家姑爷和小姐坐在那里没事的样子,刚围上来的丫鬟侍女又退了下去。这姑爷说个话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那你怎么确定我就能同意啊,我要死活不同意跟你结婚呢?”人绑回来也不一定跟你结婚啊,现在确定了,原身并没有利令智昏,哦,不对,原身根本就没有表达意见的机会。 沈言溪:“你不是同意了么……” 陆瑾急道:“我啥时候同意了?” 沈言溪听陆瑾这么一说,才又想起他不记得事情了。遂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记忆怎么还能没有呢? “你大概是都忘了,你是我带回进府里的。但回府后我就觉得自己有些胡闹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就随便安排一个陌生人的生活。所以我想着等你醒过来,我把事情讲给你听,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会放你走。这也算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天意要不帮我,那我认命。”沈言溪说着低下了头,眼睛里雾气腾腾。 “其实我知道的,但凡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不会答应,我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 好家伙,敢情就原主这货是个脑残呗? “所以等你醒过来,我把你昏迷前后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我原本就没抱什么指望,但当时都还没有问你,你就说愿意帮我,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愿意,毕竟那真的很难……” “这我怎么可能同意?”陆瑾皱眉问道。这得多脑残能同意啊,不怕被砍了啊? 沈言溪怔怔的看着陆瑾,那意思不该问你自己么? 沈言溪其实是能够猜度的。在沈家这样的超级世家长大,从小被当做明珠培养,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懵懂无知。 虽说陆瑾看起来中了案首,前途光明。但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如今的大梁虽说科举与举荐制并行,但终究还是世家门阀的天下。别说一个案首,就算你是个状元,没有世家门阀的支持,在这官场也不过是一枚不起眼的棋子而已。 而攀上沈家这样的顶级门阀,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个沈家二小姐做妻子。 而在陆瑾那天醒来后,她从陆瑾的眼睛里看到了炽热的光,对她、对沈家。 这些话当然无法言表,但不代表沈言溪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此,结婚当日越想越后悔。堂堂沈家二小姐怎么会垂青一个趋炎附势的人? 想到此处,沈言溪突然有些明悟,一直觉得现在的陆瑾与原来不同,是的,就是眼神不同。现在的陆瑾对于自己入赘沈家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难以理解。而当初的陆瑾不是,眼睛里只有炽热。 看着沈言溪的眼神,陆瑾心里真是一万头野兽狂奔。他哪里清楚这个世界的门道,更不可能理解原主的想法。甚至原主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事情啊,这是强行绑个男人回来给自己家背锅啊。什么仇什么怨啊! 沈言溪:没仇也没怨,就是当时脑子一抽。 原主这个憨货到底图什么啊?不会真见了女人就失了智了吧? 抬头看了沈言溪,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心里也没谱了。 如果在前世网络上,陆瑾说不得还得吐槽一句没见过女人么?可眼下,陆瑾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没见过这般女人。 多少英雄好汉难过美人关,自己又算哪根葱?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事情虽然已经清楚,可到底是与原主缺乏精神链接,陆瑾内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最主要还是担心眼下的处境,皇帝已经死了,小命应该能保住吧? “那你们就没想着让我来顶包,皇帝会找我算账?”陆瑾觉得沈家这事做的太操蛋,完全不顾别人。 “这你可以放心,既然招你入赘做了我夫婿,沈家就不会不管你。”沈言溪终于缓过来点劲,没那么难为情了。 “那可是皇帝!”开玩笑,皇帝不是杀伐果断么,敢跟自己抢女人,还能让他活着到三更?沈家到时候为了自保,还不得把自己送出去? “你很怕皇帝么?”沈言溪倒奇怪了,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可是说皇帝仁德。 “你不怕么?”这不很明显么,封建帝王,掌人生死,他这个普通人,皇帝一口气不停歇能连砍三天,谁不怕? “……谈不上怕吧,皇帝做事也得讲规矩,我沈家只是招了一个女婿,又没犯什么错。皇帝也不好乱来,沈家也没那么好欺负。”说起自己家族,沈言溪言语间充斥着强大的自信。脸上光彩照人。 “如果由着你被皇帝处置了,那我沈家该如何自处。”沈言溪继续说道。 我哪里知道啊,我只关心自己小命。不过沈家保不保自己,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有本事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找自己。 哎,不对啊。 “那你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啊,干嘛绑我啊……”陆瑾惊醒道。 沈言溪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陆瑾:“你不就是么……” 陆瑾:“……” 你这也太随便了吧,我还是个孩子啊……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把自己嫁出去啊,或者找愿意入赘的来做上门女婿啊……”陆瑾急道。 沈言溪上下看了陆瑾一眼,眼神有些无奈。那意思你看我像傻子么,要能这么轻松解决,我还能绑你? 慎了一会儿,终是叹口气说道: “各种原因很复杂。三年前,皇帝就因为这事闹的人尽皆知,而我当时年龄尚小,家里自然不愿意我入宫。我自己也不情愿,皇帝毕竟大我太多,未必就是良配,皇宫的生活也不吸引我。所以家里就拒绝了。” “可皇帝仍然多次暗示,让父亲很是为难。后来爷爷去世,我随父亲回江临奔丧守孝,这才算躲过去。这一守孝就是三年,先不说在孝期能不能先定一门婚约,就说沈家本身。我要嫁人,对方自然需要差不多的家世才行,要么高门嫡子,要么宗室王爷,决计不可能下嫁了。” “对世家来说,考量就不能只是婚姻本身,我虽是有些虚名,但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家族为了让我嫁入而引起皇帝不喜并不明智。对于宗室来说更是如此,没人有胆子敢去抢皇帝内定的女人。” 说了这么一大段,沈言溪言语间有些悲凉。陆瑾没有打搅,只是心里也有点同情。 “当然,事情也没那么糟糕,如果真要嫁也是能嫁出去的。这三年间,也见过一些人,可终究没遇见看得顺眼,想嫁的人。自己也因为爷爷去世没太多的心思考虑这方面的事,所以事情就一直耽误了下来。直到前段时间,大伯传来信说皇帝又提及此事,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过去。” “那天遇见你,也是在心烦意乱之下才想到的荒唐之举,对此我很抱歉。”沈言溪言辞诚恳,脸上一片释然。 沈言溪其实并不需要道歉,虽开始时不经同意就把陆瑾带回了沈家,但后续所有的事情都是陆瑾自己愿意的。 她只是面对现在的陆瑾眼里的不情愿,觉得有必要说一声抱歉。 “那你家人就能同意?”你是孩子,你家都是孩子么,能由着你胡闹? 沈言溪脸上又有了红晕,低头含羞道:“我奶奶同意,所以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 我可谢谢你了,你可真是我亲奶奶! 第214章 黑夜攻伐定成败 整个七月下旬,陆瑾都在与神道门见不见面,如何见面的外交拉锯中度过。 在军事方面,除了让澜江水军的四十万步兵直插神道门主力身后,还调动了二十万停留在云梦泽的水军出澜江。 连同二十万江北军同时行动,为的就是防范李长青的暴民势力跨江或者向上游推进。 至于太平军的主力部队和澜江水军的主力部队,陆瑾全部用来合围神道门。 神道门原本攻略的土地上,澜江水军与神道门部队互相攻伐,到处都是战火。但好在澜江水军势如破竹,非神道门主力不能挡,所以一路朝着钱塘而来,目前主力都已经过了睦州。 但就在这个时间点,扬州不到十日就被李长青攻破的消息传来,不光引得江东人心再次浮动,也让陆瑾直皱眉头。 城破不是关键,根据传过来的情报,破城的原因又是火药,这才是陆瑾心忧的原因。 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火药?到底是谁拥有火药? 就以目前了解的可能性而言,陆瑾还是将目光放在了神道门身上。因为不光是火药,还因为对方有疑似望远镜的东西。 陆瑾其实在意的也不是火药一样东西,如果只这一样,作用其实相当有限。他担心的更多可能潜藏的东西。 至于拉锯半个月的见面不见面,可一边去吧,本来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调动队伍,陆瑾可不冒险去送死。 现在不是穿越之初了,他有着太多牵挂的人和事,自然不能枉送性命。 “行了,都按计划传令各军,开始行动吧!”陆瑾挥了挥手就让众人散了去。 现在各部队已经基本到位,再加上北面李长青给他的压力,陆瑾不想再磨叽了。 而在钱塘江南岸,叶清黎同样冷着一张脸。 “门主,现在李长清已经得手,这太平军不可能就跟我们耗下去……”有将官出言道。 “但问题现在是这澜江贼步步紧逼,反而大有和太平贼合围我们的趋势。现在的形势再清楚不过了,这澜江贼和太平贼早就一伙儿的,难怪大西那么快都败了!” “我们本想让他们顾此失彼,但眼下我们却有被困的危险。这陆瑾当真是好盘算!”何不器道。 “门主,是时候做出决断了!”说话的是一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任无道的义子,叶清黎的大哥余不问。 “今晚再攻钱塘!”叶清黎站了起来。 “门主,万万不可,这次要是再次无功而返,则我神道门元气大伤,又如何再战?”余不问吓了一跳。 “大哥,现在我们等了好几日了,扬州的消息对方必然收到了,可到现在仍然没有动静。以我看,陆瑾在北面的部署决然没那么简单,可惜现在被他堵在中间,消息打探和传递都极为困难。而我们则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是因为粮草不济,二是身后的澜江贼已经过来了。如果我们不能攻下钱塘,就没有退路了!” 叶清黎也是无奈,其实她是诚心诚意的想见陆瑾一面,不光是因为陆瑾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才情,还因为他看到了陆瑾掌握着与她母亲日记里类似的学识。 开始以为这个狗贼拒绝是没胆子,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不过你拖,我也拖,直到李长青那边传来消息,看你如何作为? 可没想到那个狗贼居然和澜江贼沆瀣一气,反而把自己给包围了。虽然现在主力还相距甚远,但包围之势已成。 现在则是不能不做决断的时候了,但自己的心里没底。 上次本想靠着火药之力一举拿下钱塘,但太平军的悍不畏死让神道门功败垂成。这一次,如果仍然不成功,神道门又该何去何从。 叶清黎目光扫了一下站在下首的众人,这些好哥哥们面上恭敬,可哪一个不是瞅着她和她下面的那张椅子。在这乱世中,一个女子要掌控几十万人太难了。 “门主……”余不问还要再劝。 “就这样吧,今晚我亲自率军督战,敢后退者立斩不赦!”叶清黎挥了挥手就带着侍卫回了后堂。 留下来的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谁也没有开口。 “大哥,老门主让我等帮助门主成事,可眼下门主一意孤行,神道门有败亡之忧……”一年轻将领出言道。 “住口!门主岂能由你置喙?门主叫我等一声哥哥,那是门主重情。但我等皆是门主之臣,岂能在背后胡言乱语?况且门主自带领我等起事以来所向披靡,你等哪个有这等本事?” 余不问看着几个低头的将领,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怒气更甚:“我等当日跪在父亲榻前是发过血誓的,若是再敢有乱军心者,定斩不赦!” 众将忙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了余不问和何不器。 “大哥无虑,我等被拦在这钱塘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兄弟们也只是急迫并无他意!”何不器出言道。 “二弟当真并无他意么?”余不问横斜了一眼何不器。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何不器气恼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弟,父亲如何待我等兄弟,门主又是如何待我等兄弟?还望二弟三思而后行,否则休怪我不认兄弟!”余不问冷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好个恶人先告状,何不器也冷笑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偌大的正厅里安静了下来,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女子怔怔的看着门口出神。 缓了片刻,女子便回转身体直向后堂走去。进到后堂就看到叶清黎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只是心思显然早就飘到了别处。 女子忙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说给了叶清黎,叶清黎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 “看来我这些哥哥们终究坐不住了,这样也好,省的我下不了手!” 当夜,钱塘江上发生了两方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水战。 在神道门向北岸发起全面攻击时,太平军第一军和第四军突然从下游介入,将神道门主力分割成了三部分。 在连绵不绝的战火和冲杀中,无数战船和士兵都沉沦在了宽阔的钱塘江中,整个江面在灯火的映照下仿佛如流动的血色绸缎。 第215章 血流漂杵闲渡江 黎明的阳光中,北岸的二十万太平军开始在登临南岸,神道门残余弃城败逃,太平军在此一战中大获全胜。 陆瑾站在船首,江面上到处都是破烂的战船和尸身,昨晚在城楼上的所见终究变成了惨淡的地狱。 对于胜利的战果,倒是在陆瑾预料之中的,除非对方持续开挂,否则没有在硬仗上打不过对方的道理。 别看这些暴民邪教在起事的时候声势浩大,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但其本身的战力却并不怎么样。 每一个王朝末期,类似的势力都势如燎原之火,但正面战场上很少能正经打过官军,更别说他的太平军,神道门其实已经算是很强悍的了。 通过这一战,陆瑾对于对方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就算对方是穿越者,也不会超过晚清。在整个战斗和组织形式上,看不到神道门有这方面的痕迹。 所以过江的部队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南推进。在北岸的二十万军队也正在过江,过江后将替代现在的主力继续追击。 基于现在神道门的战力,陆瑾也不怕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看不下去就别看了!”陆瑾拉过了吴悠,吴悠自然的就抱着他的胳膊。 虽然也算是女侠,但这等惨烈的场面实在是没见过。前段时间进到钱塘虽然场面也凄惨,但都是尘埃落定后的死人。 现在不说满江面飘动的尸身烂肉,甚至还有偶尔活着的在挣扎和呼叫,结果又被砍了个稀烂。这是吴悠过去行走江湖从未见过的。 然而在旁边的聂无辞看来,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就是故意缠着郎君。 “郎君,我也害怕!”聂无辞拉住了陆瑾另一只胳膊。 陆瑾有些无语,自己都没你胆子大,你说你害怕?但聂无辞那点心思陆瑾还是了解的。 所以趁势就抽出手把聂无辞搂在了身侧,还摸了摸头发,无奈道:“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噗!反正我就要!”聂女侠虽然心里也别扭的慌,但争宠的阶段可不能怂,只能硬上。 “幼稚!”吴悠气道。 “哼,你不幼稚,跟我抢男人?”聂无辞毫不想让。 “我认识大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吴悠说着就贴陆瑾贴的更近了。 “你认识早就如何,还不是个弟弟?你都不知道我和郎君天天晚上怎么过的吧?”聂无辞笑道。 聂无辞向来言语大胆,陆瑾第一次见面就被拿捏了的狠人。 “你……不要脸!”吴悠气的吐血,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好了,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见面就老吵架呢?”陆瑾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他还庆幸自己的女人都知书达理,彼此关系都算保持的不错,哪知道这两个见面就掐。 不过两个人到底也是高门出身,不会不分场合的无理取闹。就像眼下船头也没有外人,嗯……除了一个元方。 身后的远方目光游弋的看着四周,自家小姐不在,姑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实在过的太苦了!当男人当到这个份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元方替自家姑爷默哀了三秒钟,然后就将目光移到了对岸。自己虽然现在也是个将军,可天天就只能当护卫,实在心不甘啊! “我知道咋回事?”聂无辞笑道。 “你知道?”陆瑾看着聂无辞一阵无语,你知道你还掐? “我们找个时间把她收拾一顿就好了!”聂无辞凑到陆瑾耳边小声道。 陆瑾一口老血,不可思议的看着聂无辞,你脑子里还有没有正事啊?作为知根知底的两人,陆瑾自然知道聂无辞口中的收拾一顿是啥意思。 “聂姑娘,你不会是上瘾了吧?”陆瑾忐忑的问道。 他总有种感觉,是不是聂无辞才是特殊的那一个?借着一个女儿身,把他的女人们收拾了个遍? 艾玛,不能想了,陆瑾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大哥,她跟你说什么啊?”吴悠好奇道。 “她跟我说……你挺好!”陆瑾转头看着吴悠壮观的风景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他这个兄弟居然这么有料。 现在随着吴悠身体的逐步恢复,再加上再也不需要男装掩藏身份,吴悠的美貌正在一天天的开始绽放。要不然聂无辞也不至于醋劲这么大。 “你大哥说要找个时间收拾你一顿!”聂无辞嗤笑道。 “聂姑娘,收了神通吧!”陆瑾慌忙捂上了聂无辞的嘴巴,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听懂了的吴悠狠狠的瞪了一眼聂无辞,然后脸色通红的假装看着别处,可一颗心跳的根本停不下来。 等船只靠了岸,陆瑾就看到江上行已经等候在岸上,只是脸上看着并不轻松。 而船上瞎胡闹的两女也早已经恢复了正常,任谁看着都是英姿飒爽,不苟言笑的女军官。 对于陆瑾带着这几个女人,军中倒也没有人敢置喙,陆瑾的地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两人武功高强,平常人根本近不了身,你不服也不行。 而且不光如此,还承接着侍卫、文书等诸多工作,属实不是能随便小瞧的。 “怎么了?”陆瑾还没下船,江上行就先通过踏板上了船。 “大都督,我们在萧山县衙围住了几个人……” “为什么不抓住呢,问是什么人了么?难道没跑掉?”陆瑾疑惑道。 “是三个女人,其中有一个说是神道门门主叶清黎!”江上行到现在都感觉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神道门门主叶清黎,她怎么可能还在,你们没弄错?”陆瑾一脸看着智障的表情看着几人。 此战是太平军大获全胜不假,但并不是把神道门围在城里了。不说神道门门主,就是其他人要想跑也早跑了,一门门主怎么可能还留在城里? 江上行无奈的左右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看,连大都督也不相信吧,这事情可真见鬼了! “大都督,那女子看样子可能真是神道门门主,虽然带着面巾,但长相极为漂亮,最主要的是城府气度,见了我们围困完全不慌,反而气定神闲的……”沈默补充道。 “那她留在那里干什么?”陆瑾才不信人家是主动投降了。而且投降的话不该留下兵马吗?其他人都跑光了,门主自己留下来想搞什么? “她说想见见你!”江上行说着话还又仔细打量了下陆瑾,难道自家大都督有什么吸引女人的特质不成? 江上行几人的目光反而把陆瑾瞅的老脸一红,难道自己真就是女人的克星不成?这不连门主都主动俯首了么? “哼,本督岂是她想见就见?先给我绑起来!”陆瑾背着手一脸威严。 “大都督,那女人说她知道大都督的秘密……” 卧槽!陆瑾一个激灵,忘了穿越者这档子事情了,难道这叶清黎就是穿越者? 可她见自己干什么,难道就为探听个秘密?这女人虽然胆子大的没边,但脑子有些不好使!罢了,既然送到自己嘴边了,就让你死个明白! “头前带路!”陆瑾迈步往前,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孽! 第216章 初次相见各攻防 陆瑾说是去见叶清黎,但实际上还是在进入到萧山县城后转悠了半天。 一方面是查看战后状况,另一方面则是盘算着这个女人见自己的目的。如果说对方是打算来白送的,说什么陆瑾也不会相信的。 “他们倒是跑的干净!”陆瑾看着已经烧成黑炭的粮仓皱眉道。 “难怪他们孤注一掷的要攻打咱们,虽然各处的粮草都烧了,看这样子也没剩下多少……”沈默回道。 “有没有发现炸药一类的?”陆瑾问道。 “没有,都搜过了,特别是县衙,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 “大都督,他们留下来的人怎么处理?”百里清问道。 “大概统计了吗,有多少?”陆瑾自然知道百里清说的什么人。像这些暴民和邪教起事,最爱裹挟大量百姓,用来充当门面,用来充作炮灰,万一没粮食,还能当做粮草。 战乱中的世界比血淋淋的动物世界更加变态。在动物的世界里,除了满足日常的饮食,他们并不贪婪。但人不同,因为有着无尽的权力欲,所以更加残暴和贪婪。 但到眼下,至少陆瑾还没发现人肉充作干粮的事情,也算是一件颇为欣慰的事情。 “估计不下于五六万……”百里清无语道。 陆瑾也有些无语,这些人他刚才已经见过不少,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行尸走肉差不多。人最起码会跑啊,但这些人好多都懒得跑,对一切都是木然的,就在四处挺尸或要吃的。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知道官军来了才不跑,可现在陆瑾哪有闲心和余力来管他们? 从社会结构和作用上来说,这些人已经废了。不说一个个骨瘦如柴的,不定里面还藏着多少被邪教洗脑的,为非作歹的。 可能怎么办?这个时代也是有价值观的,就算陆瑾想直接消灭了都不行,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有伤天和的,说白了就是道德层面不允许。 就比如攻打大西,同样也获得了不少人口。但那些人好在没有邪教洗脑,而且都扔给了杨希泰。哎……对啊! “给他们一顿吃食,然后把王道宗叫过来甄别安排,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陆瑾心灵福至,一推六二五。 “大都督英明!”百里清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英明个屁!”陆瑾无奈道:“走,去看看这位如花似玉的神道门门主!” 陆瑾带着众人来到县衙,就见县衙已经被近卫营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人在何处?”陆瑾问道。 “大都督,那三个女人就在县衙正堂。要不要把他们绑起来?”沈青川说道。 “无辞,你和悠然给这几个女人搜身。搜完身后把那个什么门主带到院中凉亭来!”陆瑾交代道。 陆瑾自然是不会去中堂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猫腻。 陆瑾坐到凉亭等了一会儿,就见聂无辞和吴悠带着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看着聂无辞点了点头,陆瑾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叶门主,这位就是我家大都督!”旁边的沈青川介绍道。虽然刚才厮杀完,但说了见面,自然要讲礼仪。 “些许琐事耽误了点时间,劳烦叶门主久候了。叶门主请坐!”陆瑾也起身谦让道。 “倒不着急坐,倒是大都督这一身制服颇让我好奇,听说是大都督的主意?”叶清黎并没有坐下,反而是围着陆瑾看起来。 “叶门主,请别让我等为难!”沈青川“咔”的一声就抽出了宝剑,你围着自家大都督这么瞅还了得,你当相马呢? “噗!我听闻陆大都督才高志远,今日一见更是英武非凡,莫不是还怕了我一介女流不成?”叶清黎并没有停下,而是围着陆瑾转了一圈才在对面坐定。 沈青川脸色憋的通红,可到底也没拿对方如何。 陆瑾自然也很意外对方的不按常理出牌,算是对方先声夺人,不过问题不大,先让你一回便是。 陆瑾挥了挥手就让沈青川等人退下,自己身边的几个都是高手,如果这几个挡不住,就算沈青川等人在也枉然,反倒让对方小看了。 “叶门主,如今我们已经相见,丝帕遮面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陆瑾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笑道。 “大都督是想取下我这丝帕?”叶清黎轻笑了一声。 陆瑾虽然看不清叶清黎的面貌,但通过对方的身条姿态还是能一窥端倪,光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就透着一丝魅惑与狡黠。只要脸面不是太惨,应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陆瑾其实已经通过花似锦知道叶清黎是个美女,只不过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 “叶门主想见我,按照当下的状况,本督完全可以不见叶门主,只需要抓了了事。可我诚心而来,倒是叶门主遮遮掩掩,莫非见不得人不成?”陆瑾直视着叶清黎,现在的他又不缺女人,见了美色抵抗力已经很高了。 “大都督何必气恼,非我不愿取下这丝帕,而是取下丝帕就得娶我,大都督还要揭这丝帕吗?”叶清黎笑道。 陆瑾看了眼聂无辞和吴悠,才明白为什么还让叶清黎带着丝帕。不过陆瑾作为穿越者能信你这个歪门邪道么? “哦,我陆瑾竟有如此之幸?娘子快快取下面巾让为夫一看,若是娘子自己不愿意,为夫也可以代劳,正好可以一亲芳泽!”陆瑾笑的邪性。 “……”叶清黎一时语塞,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恢复常态,轻笑间带着几分无奈。 “大都督不是已经有家室么?还能娶我?”叶清黎拿起茶杯就遮掩着喝了一口,显然是在表达见面的诚意。 “叶门主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大方,并不排斥我再娶,眼下我已经快成了十家女婿,自然不差一个叶家!” 此言一出,叶清黎手中的茶杯险些失手,心中暗自腹诽:这陆瑾当真是厚颜无耻,却也让人难以捉摸。 “大都督说笑了,我虽不是高门女子,但择婿也自有条件,婚姻大事,岂能随意乱来……”本来智珠在握的叶清黎被陆瑾不讲常规的话语搞的心神恍惚,只能尽力斟酌着措辞。 “哦,这倒巧了不是,我所娶之女尽是高门之女,正好差个小家碧玉。娘子快说说什么条件?是作诗还是作画?这些我都很擅长!”陆瑾笑道,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聂无辞明知道他在演戏,可还是看不得狗男人这副猪哥样。要不是有外人在,非得让他知道好赖,自家姐妹哪个比不上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 叶清黎更是被气的脑壳疼,自己就是自谦一下,你还真当我是小家碧玉?传言陆南卿不是温文尔雅,才高志远么,这是个什么货? 当然陆瑾也不是非要胡言乱语的调戏人家,而是一直没想明白这叶清黎到底要做什么,自然也不能循规蹈矩,就非要你先破防不可。 第217章 风轻云淡显惊雷 “我与大都督不过才初次相见,大都督就强人所难,是否有失男儿风度?”叶清黎平复了下心情笑道。 “叶门主好歹几十万人马在手,又特意留在此处指名道姓要见我,可见了面又只做女儿态,是否有失门主风范?”陆瑾身体坐直了些,言语上毫不相让。 “看来倒是我小气了!”叶清黎轻笑了一声,一只晶莹如玉的小手就向面纱边缘伸去。 随着叶清黎轻柔的动作,那层薄如蝉翼的面纱缓缓滑落,仿佛揭开了世间最精致的画卷一角。那面纱下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仙子,不染尘埃。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睫毛轻颤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鼻梁挺直而精致,为整张脸庞增添了几分英气。唇色淡然,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当完全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四周仿佛都静了下来,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陆瑾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他虽已有所预料,但亲眼见到这份绝美容颜,仍是不由自主地心生赞叹,这叶清黎还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不知道蒲柳之姿,是否能入得了大都督的眼?”叶清黎自然也看到了陆瑾眼里的亮光。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陆瑾看着叶清黎一脸可惜。 正要自得的叶清黎差点一头栽在桌子上,刚才还明快妩媚的表情黑成了炭。身后的聂无辞和吴悠也笑了起来,你真当我郎君是普通男人呢? “聂姑娘还笑得出来?”陆瑾转头不乐意道。 “我……”聂无辞也尬住了,自己笑一下怎么了?又哪儿招惹你了?想着想着一双大眼睛就瞪了过去。 “你老自诩多漂亮,可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看叶门主冰肌玉骨,已经不差你几分了。所以我常言切忌骄傲自满,虚心才能使人进步,记住了没?”陆瑾语重心长道。 “郎君,妾记住了!”本来微怒的聂无辞听着陆瑾的话立刻换上了笑脸,昂着头跟个骄傲的公鸡一样,虚心是什么?郎君说的对,本姑娘压她一头! 叶清黎听着陆瑾的话俏脸憋的通红,恨不得当场呼死这个王八蛋,怎么一点不讲风度呢,这是人能说的话吗? “叶门主也不必灰心,我家聂姑娘与悠然都是天下绝顶的女子,叶门主比不上也属正常。”陆瑾一直笑的很淡然,只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叶清黎。 “想不到大都督一介文弱书生倒是风流多情。”叶清黎冷笑道,玉手恨不得把茶杯都捏碎。没有什么耻辱能比一个男人当面对你挑三拣四评头论足的更让人上火。 “人不多情枉少年,也是几位佳人有情,陆瑾才不敢辜负。倒是忘了问,看门主年岁也不小了,应该孩子都好几岁了吧?说不定见了我还得叫……” “啪!”叶清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对着陆瑾怒目相向:“你别欺人太甚!”实在是再好的涵养也对付不了这样的地痞流氓。 叶清黎当然知道这个狗贼就是故意气她,无论是她调查的结果,还是陆瑾作为沈家女婿,太平军大都督,她都不相信陆瑾能是这样的无赖。 “唰!”几乎同时,吴悠和聂无辞的剑已经架在了叶清黎脖颈上,你有几个脑袋敢对着自己郎君大呼小叫? “人道陆南卿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是罕有的文武全才,智计无双、算无遗策。本是慕名相见,但现在看来,无耻之徒、胆小鼠辈罢了!”叶清黎凛然不惧。 “你当真要死?我家郎君如何需要你一个邪教头子来置喙?”聂无辞剑芒凌厉。 “只要你等不怕天下人嗤笑,我叶清黎的这颗头颅尽管拿去便是!”叶清黎昂首道,只是双眸里似乎蕴含着许多委屈。 陆瑾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叶清黎,看似这女人是现代人穿越的可能极小。就那些怂货也就网上叫喊的厉害,有几个人真有这份气势?而且言谈举止里也看不出一丝现代信息的痕迹。 “无辞,悠然,把剑放下。叶门主请坐吧,要找本督聊什么?”旁敲侧击没效果,陆瑾也只好直接面对。 聂无辞和吴悠这次收起了剑,只是看着叶清黎的脸色不善。 叶清黎也没有再矫情,顺势就重新坐了下来。毕竟她要关心的事情到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还没有。 “大都督何必这么防着我,就算我是神道门门主,可终究只是一个弱女子,更何况几次战斗,我神道门未讨到丝毫便宜不说,还折损了近二十万兵马……” “我军虽然战力强悍,但架不住贵军会妖法,我倒是好奇门主使了什么法术竟能让城墙瞬间坍塌?”陆瑾并没有露自己的底。 “大都督当真不知?可我听闻江州精盐、美酒皆出自大都督之手。”叶清黎疑惑的看着陆瑾。 “那些只不过是工匠偶然所得。”陆瑾懵懂无知。 叶清黎心里冷笑了一声,她不同于陆瑾在这里撞大运和瞎猜测,收集到的信息足够她做出判断。但看来这个狗贼嘴里是探听不出实话了。 “看来是得换个地方跟大都督聊聊了!” 陆瑾唰的一下就急速往后退,自己一直提着一颗心,怎么可能着了你这个妖女的道。 聂无辞几人虽然被陆瑾的动作搞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痛快利索的拔出剑又架在了叶清黎脖子上。 陆瑾退出了几步才放心下来,但看着叶清黎还是不太放心:“无辞,把她绑起来!” 聂无辞和吴悠倒也二话没说,直接让人拿来绳子把叶清黎的双手绑了起来。叶清黎全程都没有反抗。 “叶门主还要换个地方么?”陆瑾坐回原位戏谑道。 “有何不可,这茶好喝么?”叶清黎笑道。 卧槽……陆瑾一个激灵,但不对啊,这茶一直是自己控制着的啊?! 但还没等到他想出个所以然,无边的困意突然就席卷而来,陆瑾甚至来不及应对,就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妖女,你敢!”聂无辞吓了一跳,剑光直接就在叶清黎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丝。 元方与周遭护卫如同被同一声号令触动,身形暴起,剑光如龙,倏忽间已握于手中,直指前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寒芒。 四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急促,每一道目光都紧绷如弦,剑拔弩张的氛围达到了顶点。 “既为妖女,有何不敢?不想让你男人死,就把剑拿下去!”叶清黎伸出原本绑着的手轻轻拨开了剑刃。 聂无辞和吴悠都看傻了眼,刚才明明是绑好了啊! “借你家大都督一用,来日奉还!”叶清黎风轻云淡的站了起来。 “休想,赶快给我解药!”聂无辞双眼赤红。 “你猜是我怕还是你怕?”叶清黎靠近了几分,探身看着聂无辞问道。 郎君的生死掌握在这个女人手里,聂无辞自然担心不已。正要张嘴呵斥,一阵烟雾便弥漫开了,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到烟雾散去,众人都傻在了当场,哪里还有自家大都督和那个妖女的身影。 第218章 沈家女儿心志坚 吴江至钱塘的官道上长枪林立,甲兵威严,几万人的太平军精锐正向着钱塘前进。 在队伍最中间的宽大马车上,沈言溪正坐在软榻上看着各类军报,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小姐,你是不是想姑爷了?”书青从冰鉴中端出几样冰镇的鲜果放在了案几上。 “自然是想的,书青,这几日我们也收到了好多军报,那却没一封是你家姑爷的,你说他是不是忘了?”沈言溪抬首道。 “肯定是因为吴悠和聂无辞那两个狐媚子缠着姑爷脱不开身!”书青气道。 “不许瞎说。”沈言溪瞪了书青一眼,书青便撇了撇嘴再也没有言语。 要说姑爷也真是的,就是再忙怎么能忘了给小姐写信呢?小姐可是一天一封,姑爷却两天没回信了,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车里闷的慌,下车走一会儿吧。”沈言溪烦躁的盖上了案几。 “停车!”书青忙喊了一声, 等马车停稳当,沈言溪和书青才从里面走出来,苏念早已经在旁边等候。 “小姐,外面乱哄哄的,而且晒的慌,您怎么还出来了?” “出来看看,把赭白给我牵过来!”沈言溪说着话就往前走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苏念看沈言溪脸色不善,忙问向书青。 “姑爷已经两天没有给小姐回信了!”书青愁苦道。 啊?苏念有些懵逼,虽然知道小姐与姑爷恩爱,但就两天没回信也算不上大事吧? “苏念,你说男人终究会变心?” “瞎想什么呢,前线战事紧张,姑爷可能就是忘了……” “不可能,姑爷过去不管多忙都一天一封信从不间断。” “真就一天一封?”苏念吃惊道,虽然她也知道,但从没关心过这些细节。 “要不然呢,要我说肯定是那俩狐媚子缠着姑爷。”书青也想不到别的原因,姑爷肯定是好姑爷,要变坏的话肯定是因为别人。 “我看是你吃醋了吧?”苏念嗤笑道。 “我才没有,我就是有些担心小姐。” “别瞎想了,今天晚上就能到钱塘。” 说话间,赭白便被马夫拉了过来。沈言溪沉默的上了马,一行人就向前奔去。 沈言溪原本想着可能是车里憋的慌,可现在就算狂奔,心里亦如刚才。 沈言溪倒不是纠结于夫君是不是被聂无辞和吴悠缠住了,时至今日,她对两人的感情毫不怀疑。 可问题是过去哪怕是相隔两地,每日一封信也从不间断,那里面不光是他们的情丝,更重要的是她与夫君通过这根线紧密的连接在一起,从未分开。 可现在这根线断了,这让她很是慌张和不安。 如果只是夫君忘了倒还好,可她就怕出了别的意外。可别的军情都正常传递,神道门也已经溃散,几十万大军在侧,又能出什么意外呢?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 大军行至中午,沈言溪就看到了很多的来往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显然不是跟自己出发去钱塘的。 沈言溪刚想询问,就听见了前军处传来了马蹄声,没一会儿功夫,聂无辞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沈言溪几乎是本能的心就悬了起来。 聂无辞作为丈夫的贴身护卫和女人,可以说形影不离。现在怎么单独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等到看清楚聂无辞脸上的表情,沈言溪已经不能淡定了,不管是聂无辞憔悴不堪,还因为满脸的急色,显然是出事了。 但此刻也来不及让她多想,打马就迎了上去。 等到两方只剩几米远的距离,沈言溪本想张嘴询问,哪知道聂无辞动作更快,直接冲过来拉住了沈言溪的马缰绳。 “都督,属下有紧急军情汇报!” 沈言溪虽然心里着急,但眼下到处都是士兵,也没法直接开口询问。 “跟我来!”沈言溪示意其他人继续前进,自己则打马离开了队伍。到了附近的一处高坡上,沈言溪这才勒马停下。 但身后的聂无辞动作更快,还没等沈言溪反应过来,直接跳下马就跪在了地上。 “姐姐,郎君被人神道门那个妖女掳走了!”昔日的江湖侠女说完话便泪如雨下。 “你说什么?”下马的沈言溪差点脚一软栽倒在地上,好在有书青和苏念赶忙扶住了沈言溪。 “姐姐,前日我们攻打到萧山,神道门全军溃散,可叶清黎那个妖女却只带着两个女子留下,言明要见郎君……一阵白烟过后,那个妖女带着郎君就不见了人影,那两个女子也不见了……” “那为何不早点来报?”沈言溪虽然被人扶着,但只感觉天摇地晃,就感觉呼吸一口气都好困难。 “我们和各军军长商议,先从萧山四周开始搜索,那妖女带着郎君,想来也跑不远,可到现在郎君和那妖女都毫无踪迹!无辞失职,请姐姐责罚!”聂无辞头杵在了地上。 她为何能一开始就被沈言溪接纳?除了自己放弃了自尊之外,就在于自己可以保护郎君的安全。可一次让郎君重伤,这次更是直接把人丢了。聂无辞实在无颜面对沈言溪。 “我让你跟着夫君左右一步不离,你就这么照看的?” 气急的沈言溪举着马鞭就打了下去,匾梢打在聂无辞的后背上,聂无辞闷哼一声,夏日本就轻薄的衣裳立刻渗出血来! “小姐!”苏念和书青吓了一跳,虽然姑爷丢了是天塌的祸事,但也没想到小姐气的直接动手打人。 “当日我怎么跟你说的?”沈言溪满眼泪花的看着聂无辞。 “是我没用!”聂无辞痛哭道。 “小姐,那妖女首都了得,就是聂姑娘武艺再高也是惘然,这也不能全怪她。”书青忙安抚沈言溪。 “我不怪她怪谁?他是你聂无辞的命,他也是我沈言溪的命,我把我的命交给了你,你却说你把他弄丢了。聂无辞,我打你,你可怨我?” “姐姐,对不起!”聂无辞又怎么能不理解沈言溪。现在这不光是一件公事,更是她们的私事。如果打死她能换回郎君,她聂无辞都毫无怨言。 “起来吧,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呢!”沈言溪哭着就拉起了聂无辞。 “姐姐!”聂无辞扑在沈言溪怀里哭的停不下来。就连旁边的苏念和书青也一个劲掉眼泪,现在可怎么办啊。 “现在都多少人知道了?”两个人抱着哭了一会儿,沈言溪擦了一把眼泪重新站好,现在不是她沉沦的时候。 “现在就近卫营和各军军长,不过都下了封口令。现在全军寻找的也只是叶清黎,郎君掳走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聂无辞回道。 一个几十万军队的最高领袖被掳走,这样的消息如果真扩散开了,影响是巨大的,后果也是不可想象的。 “好,书青,你带无辞上点药,然后无辞回去叫各军军长在钱塘等我。” “苏念,让人通知裴军长加速行军,申时必须到达钱塘。” 此刻的沈言溪已经没了女儿家的伤心悲痛,她的丈夫丢了,但她她沈言溪还在。 她要找到自己的夫君,夫君所走的路,所做的事也不能停下。没有什么人和事可以打倒他们夫妻。 第219章 钱塘城中定军心 钱塘总督府内,沈言溪高坐在上首,江东总督王道宗陪坐在一侧。而在下首,太平军高级将领整洁肃穆的立在场中。 按照正规的军中礼仪,太平军内部早就废除了如下跪,高级将官会议全程站立等规矩。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都督却被人掳走了,他们哪还有脸面坐下来。 “都督,眼下的战事情况就是这样。”百里清回报道。 “逸之,参谋部可有安排?”沈言溪看向了站在前面的白逸之。 “都督,大都督是我军领袖,无论是对于太平军,还是对于整个天下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属下以为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同时我们应该继续以搜捡神道门门主为名扩大搜索范围。” 白逸之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军事上,我们一方面应该派人直接去找神道门交涉,另一方面加紧对他们主力部队的合围,逼他们交出大都督。” 对于白逸之来说今天也是震惊的够呛。陆瑾留给沈言溪的绝不是一个大都督府的空架子,而是除了各军指挥官外的大部分高阶将领全都留给了沈言溪。 所以像白逸之,苏沐这样的各部长官也是今天跟着沈言溪才知道大都督被人掳走的消息。 沈言溪站了起来,就站在前首把各个将官挨个看了个遍。 “大都督在你等面前被人掳走,这是你等的耻辱,更是太平军的耻辱!” 沈言溪张口就把话说的很重,下首的各级将官都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下来。 “但就算是大都督想来也不怪你等,我亦如是。但大都督现在生死不知,如果大都督一直不露面,几十万太平军难免人心浮动。” “大都督高瞻远瞩,过去曾对我言,说让我当这个都督是以防万一,我只当他是玩笑,没想到果真走了今天。大都督在我军威望无二,我作为他的妻子也只能勉力为之,就是不知道各位将军还认我这个都督否?”沈言溪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都督,我等效死!”众将肃穆道。 太平军是陆瑾直属军事力量,麾下将官都是他亲自教导成长的。不说现在只是被掳走,就算是生死,哪怕就再是人心易变,在这个节点也不会有其他心思。 “好,既然如此,众将听令!江上行,裴云瑞出列!” “现在命江上行为北线总指挥,裴云瑞、澹台明为副指挥,全面负责对面对抗李长青的战事。第一军和第二军明早就从钱塘出发,出钱塘江进渔海再北上,不可让李长青越过澜江……” “是!”江上行和裴云瑞虽然觉得找到陆瑾最要紧,但眼下也只能听令行事。 任命江上行为总指挥也合情合理,江上行以湘江一战奠定了他在太平军中的威望,是军事战争和谋略的典范。 “其他各军除第五军外继续追击神道门,务必将其主力留在婺源一带。”因为有王道宗在,沈言溪也没有具体细说怎么个具体打法,但众将对于澜江水军合击的整体战略是知道的。 “逸之,派出使者,以我军名义与神道门交涉。苏沐,我要你继续扩大情报收集区域,要全面覆盖东南、夷州等地。主要从暗处探听那妖女和大都督的消息!” 沈言溪话音落下,所点之人纷纷出列领命。 “都督,现在不找大都督了么?”沈默出言道。 “这都三天了,那妖女要么带着大都督回了神道门主力,要么就藏在了他处。我军如今如果停滞不前,正好不就给了神道门脱身的机会?所以我们不能盲目的找,而是要形成战略上的压制,逼他们交人!” “可万一他们对都督……”沈默没把话说全,但意思每个人都清楚,那就是万一把人逼急砍了都督怎么办? “大都督天命之人,岂能被那妖女拿捏。”冷静下来的沈言溪倒不怎么担心自己夫君,反倒是趁机加持了一把天命。 上次陆瑾遇刺,那诡异的恢复速度和状态都让沈言溪记忆犹新。她的丈夫非常人,她越来越确信这一点,不是自我夸耀,而是确定的事实。 再说只要那妖女当时没害自己丈夫性命,以丈夫的能耐,保命的问题应该不大,反而要担心别到时候又带着个女人回来。他丈夫这方面的本事比诡异的身体更离谱。 “行了,都下去按命令行事,不得有误!”沈言溪又补充了几句就让大家散了。 “都督,老夫还能做些什么?”王道宗问道。 当知道陆瑾被掳走的那一刻,王道宗差点疯掉。不说几十万大军的首领在他的地头出事必然要面对江南世家的问责,更重要的是几十万人群龙无首更加让他心忧。 一个不好,原本解救江东于水火的王师就变成了为非作歹的军阀,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不知凡几。 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和今天沈言溪的到来,让他完全放下了心。虽然主心骨不在,但这支队伍却并没有乱,也没有看见谁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随着沈言溪的到来,大家似乎又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原本以为沈言溪当个都督真就是小夫妻俩胡来,没想到今天还真是让他见到了这个沈家女绝不只是一个花瓶。 “世伯能好好安定地方,并为粮草转运提供方便,我与夫君便感激不尽。” “溪儿言重了,这是老夫分内之责,不敢推脱。倒是你也莫要太过心忧,大都督吉人天相,必能完好无损的回来。”王道宗也安抚了几句才退出去。 沈言溪坐在榻上看着门外出神,手不自觉的就揉了揉额头。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来考虑,一刻都不敢松懈。 同时心里也更加心忧丈夫,虽然觉得那个妖女不会下杀手,但夫君难免受委屈。也不知道夫君眼下在何处,能不能吃好睡好,人是不是又瘦了…… “姐!”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沈言溪这才看到沈言伦走了进来。 “姐,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夫!”沈言伦哭丧道。 “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好好的当你军法官便好。”沈言溪轻笑了一下。 “姐,你放心,要是谁敢不听命令有歪心思,我这剑可不是白练的。” “想哪儿去了,正常执行军法就好,他们都是你姐夫的生死兄弟,断不会乱来。”沈言溪安抚道。 “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家里?”沈言伦愁苦道。 要不要告诉家里?沈言溪也有些茫然,刚才恢复清明的眼神又再一次的恍惚起来。 第220章 月下孤影独自悲 “先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沈言溪想了一下回道。 其实就算告诉家里,除了徒增担心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现在这边的力量已经足够。但问题现在夫君的消息涉及方面方面,早已经不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 所以如果过几天要还是没有结果,也只能把这个消息告知家里,好做好相关方面的应对。 “书青,无辞和悠然呢?”沈言溪看了一圈却没发现聂无辞和吴悠的身影。 “聂姑娘刚才还在呢啊,吴姑娘倒是一直没有见过。”书青疑惑道。 “赶快去把她们给我叫过来!”沈言溪心里一慌道。 等到书青出去叫人,沈言溪把目光看向了自己弟弟:“你要早些回去吧,现在你姐夫不在,我也顾不上你太多,万事不可胡来,切莫让我操心。” 沈言伦已经是十八岁的少年,哪里能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忙答应了下来才退出去。 没过一会儿功夫,书青就慌里慌张的带着元方走了进来。 “小姐,我没找到聂姑娘和吴姑娘,元方你来说。”书青忙示意了下跟进来的元方。 “小姐,自从姑爷被那妖女掳走了,吴姑娘也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去找姑爷去了。刚才聂姑娘也说去找姑爷去了,让小姐莫要担心她!” “他们这也太乱来了!”苏念气道。 “你怎么没去呢?”沈言溪看向元方。 “小姐,如果姑爷知道的话,他一定是希望属下保护好小姐,听小姐的安排。”元方回道。 “嗯,算是没有白跟你家姑爷。”沈言溪的脸色这才算好看起来。 她当然知道两个女人也只是心忧丈夫,但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是要团结谨慎,而不是自行其是。 “那你怎么没拦着她们呢?”苏念瞪道。 “……”元方讪笑了几下,那都是姑爷的女人,自己能拦得住? “行了,她们岂是元方想拦就能拦得住的?”沈言溪是对二人有些生气,不过想着两人虽是女子,但武艺高强,安全倒是无虞。如果能早点找到夫君倒也是好事。 不过她就怕二人莽撞,如果真去了神道门大本营,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兵将,你就是武艺再高也是无用。 “元方你去叫沈青川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去衢州。”沈言溪把思绪收回来道。 “小姐……”书青吓了一跳,小姐去衢州不就是去澜江水军那边么?先不说距离遥远,就现在姑爷不在的情况下,澜江水军到底有没有异心都不好说。 “这边都是跟着夫君时日已久的心腹之人,有整个世家体系在,他们就是想脱离也脱离不开。反倒是澜江水军,我与夫君都好长时间没有在那边了,而且合围神道门的成与败也在澜江水军,所以此行不能不去。不过你们也放心好了,就算那边有人生出坏心思也是极少数的……”沈言溪大概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小姐,可这里距离衢州那么远,而且陆瑾还可能有神道门的人……”书青自然心疼自家小姐,这哪里是一个女儿家该干的事情。 “怎么,你家姑爷能去得,我就去不得?咱们绕远一点就好了。”沈言溪轻笑了一声,劳累倒不是她在意的事情,但安全却不能不考虑。如果她再出个意外,江东的整个局面真就不可控了。 “书青,去信我大哥和萧公,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来钱塘一趟……” “苏念,去传百里清和钟鸣来见我……” 等到沈言溪忙完了诸事,已经月上中天。 “元方,带着近卫跟我到城里去看看……”沈言溪起身戴上了军帽。 “小姐,这都四更天了!”书青急道。 “睡不着,索性就到城里看看吧,钱塘饱经战火,亲人离散、百姓无依,怕是日子都不好过,而且也不知道埋藏着多少魑魅魍魉,不看看怎么能放心?”沈言溪说着就率先走出了房门。 沈言溪走在街道的灯火中,到处都是残破的房屋和院落,甚至有哭声传出。在路上也时不时能碰见哭泣烧纸的,见了他们慌忙逃跑。 几乎在各处的角落里都躺着流民,就是见到他们也懒得看一眼,倒是也有些人看见他们冒着被杀的风险讨要吃喝。 这是战后的钱塘,这是末世的人间炼狱。 “书青,记得明天早上叫王道宗来见我!”沈言溪终是不忍,想问问王道宗战后重建和抚恤的安排。 虽然看着是有些越权,但沈言溪也顾不了那么多,这样的场面绝不是太平军要想要保护的。 “啊……我杀了你们!”突然一个黑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直接举着一把木刺冲向沈言溪。 护卫忙要举刀拦截,就正要劈砍下去时,才发现就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半大孩子。 “你想干什么,你可知道我可以直接砍了你?”另一个护卫直接卡着小孩的脖子把小孩提溜了起来,小孩一张脏兮兮的脸在月光下憋的黝黑。 作为近卫,保护长官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不管来的是鬼怪还是神仙,都不可越过他们。大都督当着他们的面被劫持已经成了奇耻大辱,岂能再次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也就是太平军,换一个别的队伍,不管是官军还是暴民,早就一刀砍了下去。 “我杀了你们!”小孩被拎在空中,气势上却仍然不弱,一边踢脚一边嘶吼。 “先放他下来吧!”沈言溪道。 小孩这才被护卫放在了地上,只是脖领子依旧被护卫抓在手里,木刺自然也早被收走了。 “为何要冲杀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官军?”苏念怒道。 “我爹娘都被杀死了,你们都不是好人……”小孩哭喊道。 “你这个小孩不可胡说,如果我太平军滥杀无辜,你明天自可到总督府去状告,自有人给你做主。如果是神道门杀你爹娘,是我们帮你们赶走了神道门,反过来要杀我们是何道理?” “那你怎么不早来,你们要早来我爹就不会死,你们要是能守住不让贼人进城,我娘就不会死……”小孩子终于弱了气势,只顾呜呜的哭泣。 “哼,你倒是有血性,怎么当日不去杀贼人?反倒冲着官军胡来,要换成神道门,怕是你连叫唤的勇气都没有!”虽然对方是一个小孩子,但苏念一点脸面也没给留。 “我……”小孩气急想要争辩。 “你什么你,难道你杀贼人了?杀了几个啊,说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个英雄好汉!” “我娘让我藏在地窖里了……出来后才知道我娘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呜呜~” “你娘就教你找恩人报仇的?” “你不许提我娘,呜呜……” “苏念,好了,给他几块饼,让他回去吧。”沈言溪阻拦道,这样的场景连她都见的麻木了。 “如果你真想给你爹娘报仇,明天就去参加招兵,太平军专门有一个童子军,全都是你这么大的孩子,去了有吃有穿,长大了还能报仇……” 沈言溪终究还是给小孩子指了一条明路,看似连小孩子都抓了壮丁,但沈言溪知道,这是他们的活路,也是他们的出路。 说完话沈言溪便再也没有停留,带着众人在孩子的目光中慢慢消失在了街角。 在这零零散散的灯火中,似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有的人失去了亲人,有的人三餐无依……有的人则忍着丈夫生死不知的痛苦,假装无事。 一声幽怨的笛声传来,沈言溪差点当场崩溃。 就在前年,她和夫君在云梦泽隔船诉相思,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但现在却天各一方,不知道他在何处。 月亮躲进了云层,大地变得更加昏暗。沈言溪微扬着头,这样的黑夜其实挺好,至少没有人能看清自己的眼泪。 第221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 第二日,沈言溪见完王道宗后又与大都督府各部长官开会。 沈言溪坐在上首,其下依次是参谋部长白逸之、军情部长苏沐、军法部长沈言伦、监察部长崔慕。 “如今在北线,我已经授权江上行为北线总指挥。十五万太平军加上二十万澜江水军,就算不计江北军,兵力也达三十五万。虽然与李长青的兵力仍有差距,但以我军战力,不说消灭了李长青,至少短时间内压制住李长青的势头应该问题不大。”沈言溪看着众人说道。 “现在我们的剩余兵力,不计各独立营外仍然有二十万人左右,对于围堵神道门来说已经足够。我意参照北线模式,择一南线总指挥,你等可有推荐?” “都督,你这是要?”白逸之疑惑道。 要按照常例,有大都督或都督在前线,自然是全军总指挥,参谋部在旁辅助,这才是合理的指挥体系。但现在听都督之意,是要另行授权? “包围神道门的除了太平军,还有澜江水军。以大都督原本之意,过几天也要亲自去澜江水军指挥作战。虽然现在大都督不在,但整体的计划却不能变更……” “都督,不可!”白逸之等人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 “为何不可?”沈言溪拧眉道。 “都督,大都督在自己的地盘被敌人掳走已经让众将羞愧莫名。如果都督再出个意外,将来……将来我等如何面对大都督?” 白逸之无论是从和陆瑾夫妻的私人感情还是从公事出发,都不希望沈言溪再冒险。只要好好的待着这里,就能定万军之心。 “澜江水军的情况你等也是知道的。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与大都督已经很久没有直接控制澜江水军,但这支队伍又名义上是一支造反势力,无论是军纪还是粮草补给都差太平军很多。如果长时间放任不管,只是遥控指挥,你等可想过后果?”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沈言溪也没有隐瞒。 “可就算如此也不值得都督亲自去一趟,都督身为女子,现在澜江水军又千里万里,去一趟的艰辛和危险都督自己也知道。万一真就……” “去是一定要去的,我夫君去得,我沈言溪就能去得,我夫君不怕辛劳,我沈言溪又岂能只安享富贵?此点不必再议,我心意已决。”沈言溪果决道,那双眸子里的坚定如山川。 “如果都督执意如此,那属下建议南线指挥官由杨行知担任,一是他在钱塘保卫战中立下了卓绝的功劳,二是整个第五军都正在重建,招募练兵这些只需交给下属即可。以其军略能力,正好可以担此重任!”白逸之道。 “在我军后续的计划中,太平军主要是拦住神道门,粉碎其北进的企图,合围则主要交给澜江水军。杨行知稳重果决,尤其善于步步为营,属下也建议由杨行知来担任!”苏沐道。 沈言溪又问了下其他人的建议,这才开口道:“既然各位都推荐杨行知,那就由杨行知来担任南线总指挥。” “我此去衢州轻车简从,不会带太多兵马,带多了反而不便。所以我走之后,太平军大都督府交于逸之代管,你等要同心协力,切不可相互拆台,枉费了大都督的苦心。” “都督放心,我等俱是青年会和军官团人员,岂能做出那等事情来!” “好,有你等在此,我也能放心,散了吧。书青,叫杨行知来见我。”沈言溪挥了挥手道。 “逸之还有事?”沈言溪疑惑的看着没有退出去的白逸之。 “二小姐,就非去不可么?” 沈言溪一愣,明白这是白逸之从私谊来劝说,继而轻笑道:“逸之,若是南卿在,我倒不用去的。可他不在,我就必须去。不光因为澜江水军是他的心血,还因为整个战局都需要我亲自去稳定军心。” “我当然知道重要,可眼下我们实在经不起了,万一你真有个意外,咱们几年的努力和志向全都没了。”白逸之急道。 “逸之,你说南卿他会活着么?”沈言溪突然问道。 “当然,只要那个妖女留给南卿说话的机会,南卿不说能脱身,活下来肯定没问题的。”白逸之回道。 如果对方是个男的还不好说,是个女的,不就送到南卿嘴里的菜么?谁人不爱陆南卿? “那就是了,我也坚信他活着。所以只要有他在,何言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青年会、军官团、太平军都非沈家或者陆家的,而是我们大家的。就算一时困顿,只要你等不忘初心,一切照章程行事,必不能像过去一样人亡政息。” “那二小姐打算带多少人去?”白逸之问道。 “几十人足够!” “不可,如果二小姐执意如此,那我白逸之就是万死也难从命。不为青年会,不为军官团,也不为太平军。二小姐可否想过,如果你真要出个意外,南卿他可怎么活?” “可是人多了终究不便,反而目标比较明显。”沈言溪犹豫道。 “我不这么看,从钱塘到衢州,现在第四军正好在此,都督完全可以走水路。都督可以带着第四军和近卫营、陷阵营一起光明正大的出发,也能对神道门侧翼造成压力。而神道门现在丧失了内江水军,就算一时不能占据上风,都督也完全可以依靠水军从容撤退,他们就是想追赶和拦截也没办法。而依靠富春江,队伍也能获得沿途各家补给……” 除了战略上的考虑,白逸之还想着不要让沈言溪太过辛劳。如果连日的骑马奔波,男儿尚且不行,更何况女人。 “好,就以逸之之意,让逸之费心了!”沈言溪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下来。 最主要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如果自己真有个好歹,她不忍想丈夫是何等的痛苦。 自己要找到他,等着他,和他一生一世,绝无意外。 等到白逸之出了门,就看到刚才开会的几个人就一直等在门口。 “表哥,怎么样了?”表哥满天下的世家子沈言伦急忙上来问道。 白逸之摇了摇头,你姐夫和姐姐都是主意正的人,岂是我三言两语能劝得动的。 “那我陪着我姐姐去!”沈言伦一看白逸之也没有劝动就出言道。 “言论,别给你姐姐添乱了,她不是莽撞的人,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咱们能做就是把各自分内的事情做好,不要让都督操心……”白逸之看着众人道。 到州县募兵的杨行知到了晚间才来到临时大都督府,进了房门就看见沈言溪正坐在主位。 “行之的兵马招募的怎么样了?”沈言溪等着书青上完茶才问道。 “劳都督过问,以我军在江东的威望和民心,百姓当兵热情很高,用不上一个月,第五军就能恢复建制。”杨行知回道。 “我军需要什么的士兵行之是知道的,宁可慢一些也不要滥竽充数,更不要急于求成。人道你杨行知成熟稳重,可你今日如此心急,我又怎么敢将重任交给你?” “都督,属下……属下汗颜!”杨行知低头道。 沈言溪跟杨行知又聊了一会儿才把设置南线指挥官的计划跟杨行知说了一下,杨行知激动的脸色通红。为将者谁不想指挥千军万马?更别说他现在没自己的部队,都快憋屈死了。 “都督放心,只要我杨行知在,神道门休想再北进一步!”杨行知起身立正道。这几天那个魂不守舍的汉子再次恢复了元气。 “你去吧,任命会在明天的军事会议上宣布。时局艰难,我和南卿就将太平军二十万将士拜托给行之了。”沈言溪起身道。 “我知道,必不敢辜负!”杨行知应了一声就退出了门。 一时间轻松下来的沈言溪又望着门外出神,如果夫君真是被那妖女胁迫,不该是要求自己一方退兵或者提出什么条件吗?为什么都四五天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一阵冷风吹进了屋里,枯黄的树叶也掉进来几片散落在地上。沈言溪打了个哆嗦,恍惚间才想起已经是秋天。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可是我的郎啊,你在哪里啊? 第222章 又是一年到中秋 三日后的上午,沈言溪坐在中堂的椅子上一直怔怔的看着门外,可终究没有等来她所期盼的消息。 门外包括王道宗等地方官员和太平军将领也都安静的站着,本来是送别,可他们又何尝不想此时突然传来大都督的消息,可终究没有。 “小姐,时间到了!”苏念低声在沈言溪身后道。 “嗯,是该出发了……”沈言溪说着话,但眼睛里的光芒却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如果说开始她满怀着信心,相信自己夫君活着,而且对方不管什么目的,都很快传信过来。可现在,她的心思开始茫然了起来。 “小姐,要不再等几天?”书青在旁边试探道。 作为贴身丫鬟,她自然更加了解小姐的状况,现在她看着小姐的样子就直心疼。 往日小姐是那么光彩照人,可如今,那眼中的光芒仿佛被连日的忧虑一点点侵蚀,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不安。 就是绝顶的容颜现在也憔悴不堪,晚上更是时时惊醒,偷偷哭泣。往日不施粉黛的脸上现在却也用了淡粉来遮眼圈。 沈言溪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能再等了,现在的局势不容拖延,我必须尽快赶过去。而且,我相信你家姑爷一定好好的呢!” 说到这里,她仿佛是在说服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站起身,整理了衣衫,转身向门外走去。 “都督!”门外的人看着沈言溪出来,都急忙的围了上来。想要劝说和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这便走了,这边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同心协力,保我江东太平。”沈言溪看着众人道。 王道宗等人见状纷纷出言道:“都督放心!” “好了,不要再相送了!”沈言溪说完话没有再停留,直接就向大门外走去。 在大门口早有护卫和马车等候,他们将先到达钱塘江边再换乘船只西行。 随着沈言溪一声令下,一行人踏上了征程。马蹄声起,尘土飞扬,向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等到了岸边,也早有太平军的部分将领在此等候,其中就有沈言伦和昨日才赶过来的沈言诚。 “大哥,记得我昨天给你说的话……” “溪儿,这边你放心就是,可你这……”沈言诚双眼湿润。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风霜雨雪的他哪里能舍得? “大哥不要再劝我了,我与夫君本就一体,我们的事情他能做得,我也就能做得。”沈言溪笑道。 “是大哥没用,要不然也不用你们受这等苦。”沈言伦说的也是实话,人家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赘婿,按照正常情况,这些都不是人家要担的事情。 “姐,今天都是中秋了,你就不能晚一点走么?”沈言伦红着眼睛道。 沈言伦虽然已经十八岁,但到底也是沈家一堆长辈呵护下的少年。虽然这两年陆瑾教导严厉,但怎么说也是玩乐居多,并没有真实的压力。 但现在的沈言伦经过多场战斗的洗礼不说,更是见多了人世惨淡,也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活的竟然那么难。 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可忽而,那个在自己心里如山岳一般高耸的姐夫被人掳走了,再也不见了。 而向来风轻云淡和满是幸福的姐姐也忧郁了起来,虽然姐姐极力隐藏,但已经成年的沈言伦又岂能感知不到。 这样突然的变故让沈言伦也茫然和忐忑了起来。过去无论如何,他都有姐夫和姐姐护着,在军中也是如鱼得水。可现在呢? 他想要强大,想要替姐夫和姐姐承担,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能做的很少很少。 “咱们出门在外,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我再晚去怕赶不上了,倒是你和大哥好好过。”沈言溪笑着帮弟弟整理了下军帽,但内心里的眼泪如河流。 中秋了么?千家万户团圆夜,自己的团圆又在哪里? 沈言溪眼眸中的泪水似乎快要决堤,所以忙转过身子向着船上走去,只是不疾不徐的话语传了过来。 “苏沐,一切军情务必及时传递!” “都督放心!”站在岸上的苏沐忙回道。现在钱塘江、富春江一带水路畅通,神道门的势力也被压缩,传递军情自然没有问题。 沈言溪站在船尾向岸上的人挥了挥手,庞大的船队便开始向上游慢慢驶去。 岸上的人影越来越远,沈言溪的心里忐忑而又期许。如果再一次回到这里,岸上的人中会有自己的夫君吗?亦或者就在衢州也能相见? “都督,船上风大,早些回舱歇息吧!”近卫营长沈青川劝道。 “嗯,尽量让船快一些,时间不等人!”沈言溪从善如流,带着书青和苏念回了舱室。只有元方依旧如雕塑一般的站在船尾。 作为陆瑾的贴身侍卫,除了小姐和几个女人,没人比他的心更痛、更屈辱。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像吴悠和聂无辞那样,就是挖地三尺也把姑爷找出来。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姑爷在乎的是什么,姑爷已经出了事,小姐就再也不能出意外。所以他必须守在这里。 所以沈言溪晚上出来的时候,看见元方依旧站在甲板,只不过从船尾换到了船头。 “元方,我和你家姑爷都不会怪你,那个妖女使的伎俩防不胜防,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是惘然。而且我相信你家姑爷好好的呢。” 沈言溪这几天就是这样,一边给亲近的人打气,更重要的也是给自己打气。夫君好好的活着,这个信念是支撑她的全部。 “小姐,我知道,我就是看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圆。小姐,你看着月亮,说不定姑爷也在看着月亮,你们都看着月亮……”元方抓耳挠腮的说不下去了。 “行了,不会说就少说吧。”苏念嗤笑道。 沈言溪也轻笑了一声,没想到元方能说这种话。几个女人一笑,把元方更加弄的面红耳赤,也不知道姑爷怎么就能随口就来。 沈言溪也没再管元方,而是朝那圆月看了过去。今晚的月色很好,一如往年的中秋。但人不是…… “书青,望远镜拿来。”沈言溪转头道。 等着书青拿来了望远镜,沈言溪就举着望远镜向着月亮看去。在那圆筒里,月亮竟然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能看到斑斑点点的痕迹。 原来就算完满的圆月也并不是完美无瑕。夫君说月亮就是个球,什么也没有。 可沈言溪看着看着,却看见了那张笑脸。似乎就远远的朝着自己招手,说夫人你过来啊,这里太冷了,我也有点饿了…… 沈言溪嘴角微勾轻笑了一下,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甚至就连镜筒上都沾了几滴。 恨君不似钱塘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钱塘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第223章 行侠仗义吴悠然 上虞县城,吴悠一手持剑一手牵着马行走在石板路上。步履看似悠闲,实则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过客,生怕与大哥错过。 帷帽下本来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脸色也因为连日的奔波和忧虑,一天天的重新黯淡了下去,只有那双透亮的眸子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此时的上虞,经过太平军与神道门多日的拉锯和神道门的最终退去,暂时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残破的城池内横行着各种魑魅魍魉。 时间已经到了暮色时分,再加上又是中秋,本就萧瑟的街道上更没有几家商户开门。 吴悠牵着马,来到一家小饭馆前。屋内飘出的菜香,引得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多日的奔波让她早已饥肠辘辘,然而,囊中羞涩让她在门口犹豫不决。 过去,她作为吴家小姐,江湖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场场富足的旅行。 但大哥突然被妖女掳走,吴悠哪儿顾得了那么多,换了一身衣服,骑马便四处找了起来。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大哥,结果到现在好多天了仍然杳无音信。多日来风餐露宿的也算是体会到了另一种江湖生活。 “姑娘,进来吧,别家都关门了,要是再晚了怕是连我们家也要关门了,进来随便吃点……”正在吴悠犹豫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一个老汉向自己招手。 吴悠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将马拴在门外的马桩上,走向了门口。 大哥没找到,自己总不能先饿死吧?一会儿,一会儿……吴悠转头看了一眼正吃吃草料的马,还是坚定的走了进去。 饭馆不大,里面只摆着四五张桌面,除了吴悠外,还有一桌坐着三四个男人,正在高谈阔论的大吃大喝,桌子上更是摆满了就餐。 吴悠轻皱了一下眉头,就在靠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姑娘想吃点什么?”这次问询的是一个老婆婆,显然这家小店铺是老两口的营生。 “……给我来两个饼和一碗水。”吴悠轻声道,就连帷帽下疲惫的脸色都有点微微泛红。 事到临头,吴悠还是不舍得马了。如果没了马,找大哥不是更加慢了? 老婆婆听到吴悠的话愣了一下,倒也没多说什么就退了下去。 没多大功夫,老婆婆就端着一碗面和两三样小菜来到了桌前。吴悠看着桌上的饭食以为老婆婆上错了。 “老婆婆,我要的是饼……”吴悠掀起帷帽看向老婆婆。 “天气凉了,吃碗面热热身子吧。”老婆婆笑着说,“出门在外不容易,谁没个难处的时候呢?” 老婆婆从吴悠的容貌衣冠和马匹就能看出来,这个姑娘断然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就一时有个难处,大过节,也看不过眼去,反正就一碗面的事。 吴悠看着老婆婆的背影,双眸里雾气腾腾。在这寂寥的初秋,似乎也并不到处都是糟心事。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桌子上那三四个男人中的一人突然大声喊道:“小娘子,既然来了,何不摘下帷帽,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容?若是长得好看,哥哥们请你吃顿好的!” 男人显刚才显然被吴悠的惊鸿一瞥吸引住了,只是可惜重新放下帷帽的吴悠让几个男人意犹未尽。 吴悠微微皱眉,她并不想在此惹事,但这些人却如此无礼。她本想不理会,但那男人却得寸进尺,竟然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伸手就要去掀她的帷帽。 吴悠急忙起身就退了几步,这才躲开男人的手。 “哼,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让哥哥看一眼怎么了?”汉子嗤笑道。 “对啊,让我们哥儿几个看看,若是好看,不光有好酒好菜,说不定哥哥晚上还能好好疼疼你,哈哈~!”跟过来的几个汉子喝的醉醺醺的,更是言语无忌。 “几位客官都是英雄好汉,犯不上为难一个姑娘家的。”老汉忙过来阻拦。 “你滚一边去吧,又不是你家闺女,需要你这条老狗充好人?”老汉被那男人一把推开,摔倒在地。吴悠见状,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几位英雄何苦为难我们老夫妻和一个姑娘,这顿饭全当我们请了……”早已经跟上来的老婆婆忙和吴悠搀扶地上的老汉。 “哈哈~,我等来你家吃酒是给你两个老东西天大的面子,你还敢想银钱?”一个汉子嗤笑道。 “小蹄子,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长啥样,能把我兄弟的魂勾走?”另一个汉子更是趁着吴悠搀扶老汉的时候一把就揭下了吴悠的帷帽。 当吴悠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露出来时,几个男人一下就愣住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仿佛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一般。 “咔!”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剑就顶在了汉子的脖颈,吴悠的一双眸子冰冷的看向几人,她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小蹄子,你以为拿一把破剑就能吓唬住我们哥儿几个?我大哥是黑虎帮的王六,你倒是扎我一下试试?”汉子惊诧了一下就迅速反应了过来,酒壮怂人胆,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地痞流氓。 “哼,你以为我不敢?”吴悠说着就把剑往前送了几下,那汉子的脖颈很快便有鲜血流出。几个汉子也吓了一跳,这小娘们是真敢? 吴悠敢吗?她当然敢,但她并不想多事,她此行主要是为了找大哥,再加上如果真出手对老夫妻也是后患。所以才一忍再忍,哪知道这些人得寸进尺。 “姑娘,使不得啊,犯不上为这事丢了性命~”起来的老汉和老婆婆急道。在老两口看来,就算这个姑娘有把剑,可怎么能是这几个地痞的对手。 “姑娘,是我等冒昧了,我们这就走,姑娘犯不上跟我们生气~”一个精瘦的汉子忙出言道,只是眼睛里狡黠的光芒一闪而逝。 说话间,精瘦的汉子就忙拉着几人就要往门口走,毕竟现在剑指着脖子,不小心送了命就不值当了。出了门有的是机会整治这个女人。 “酒菜钱!”吴悠厉声道。 “好好好,我们给!”汉子忙讪笑着扔下一点碎银子就拉着几人跑出了门,吴悠也没再追究。 “姑娘,他们都是黑虎帮的人,我们老两口忍忍就过去了,可你现在恶了他们,怕是难了~”老汉一脸忧愁。 老夫妻虽然开个小饭馆,但三六九等,何样的人没见过,几个地痞能放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老丈,无碍的,你们把银子好好收起来,他们奈何不了我。”吴悠把剑插入剑鞘重新坐了下来。 老两口满脸忧色的叹了一口气,他们就是想帮忙也是无力,也不知道这混乱的世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吴悠这次倒是没有再戴帷帽,而是慢慢的吃着面条,可是吃着吃着,大颗的眼泪就掉进了碗里。大哥,你到底在哪里啊? “姑娘,要不行今晚你就跟我们老两口先回家住一晚?”老婆婆一直就在看着吴悠,以为她是因为害怕。 “老婆婆,没事的,只是我家郎君丢了,我一时找不到他有些着急!”吴悠难为情的擦了一把眼泪。 “这……总会找到的,姑娘莫急~”老婆婆的安慰很无力,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道太过平常。今日的夫妻,明日便阴阳两隔。 “是,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吴悠坚定的说了一句,便大口吃起面来。 “吃点菜!”老婆婆索性就坐在旁边和吴悠闲聊了起来,主要还是想安慰一下这个姑娘。多好看的姑娘啊,没想到这命也这么苦。 圆月当空,华灯初上,吴悠才辞别了老丈和老太太出来,她还要赶到下一个地方去。 “小蹄子,看你现在往哪儿跑?今晚好好让哥哥们快活快活!”当吴悠转过一个街角时,毫无意外的被十多个人围住了。 “是该好好快活快活,要不要叫上你们家帮主一起?”帷帽下的吴悠冷笑道。 “那敢情好,没想到姑娘这么上道。姑娘放心,我等都是怜香惜玉的好汉,断不能让姑娘受了委屈~”当头的汉子嗤笑着便把手伸向了吴悠。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一道凌厉的剑芒闪过,汉子的半个手臂就掉落在地上,映红的鲜血在月光下洒出一个弧线。 凄厉的惨叫声仿佛是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无人的街巷很快变成了人间地狱。 “女侠,求你放过我~”剩余的最后一个汉子边往后爬边哭道。万万想不到这个女人的剑居然不是摆设,他们甚至连近身都做不到。今天着实踢到了门板上。 “不是想要快活么,带我去见你家帮主!”吴悠冷清的声音在汉子听来仿佛是阎王在索命。 夜半三更,一身白衣的吴悠骑着马奔向了残破的南门,她还要去找寻大哥。 而在吴悠的身后,漫天的火焰将一个硕大的院落淹没,那熊熊的火焰埋葬着乱世的肮脏,也照亮着她前行的路。 她相信,在某一个地方,在一个清晨,他的大哥一定就在阳光里等着她。 第224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同样是在中秋,陆瑾则站在船头一脸茫然,因为脚下的大船正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上。 当日他突然人事不知,栽倒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算是完了。 他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自他清醒过来之后,眼睛就一直被蒙着,手脚更是被捆的结实。就哪怕吃饭和如厕,都有人帮着他,反正一点自由是没有。 直到今天他才被放开手脚,可一睁眼居然就在大海上了,这找谁说理去?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穿越之初。 不过对于现在的陆瑾来说,已经没有多少人真的能让他惊诧和慌张,只有虚浮的脚步和四肢的勒痕提醒着他这一次的遭遇。 “陆大都督,是不是很意外?”清亮的声音传来。 陆瑾转身才看到叶清黎披着轻薄的外氅站在身后,双眸里有些得意。 “还好吧,倒是叶门主意欲何为?几十万兵马不管,专门陪着我到大海来钓鱼?叶门主难道也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陆瑾揉着手腕轻笑道。 “想不到陆大都督就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不知道可曾想过自己的小命就在我手里?又可曾想过你的太平军?”叶清黎脸色冷了下来。 “这些倒是不劳叶门主操心,叶门主的消息应该很灵通吧?我太平军可是乱了?恐怕倒是你的兵马现在正在四处逃窜吧?” 陆瑾对于当初定下沈言溪为都督的策略欣慰不已,要不然真就乱套了。谁能想到会在万千人中出了这等意外。 虽然当时他在昏迷状态,但一路以来的所听和刚才的所见,都能够让她做出判断,这女人必然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直接把他掳掠来了。 “你……”叶清黎气了个半死,原本以为陆瑾被绑,太平军不说成一盘散沙,哪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 当然叶清黎绑架陆瑾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是为了其他。 “叶门主恐怕是忘了,我是个赘婿,顶着个大都督的名头,实际上就是个傀儡啊。难道以叶门主的智慧看不破?”陆瑾笑道。 “说不定陆大都督凭的就是这张利嘴呢?”叶清黎嗤笑道,她对陆瑾了解颇多,哪里能信了陆瑾的鬼话。 “这倒是让叶门主说着了,我这张嘴还真是深受我家夫人喜欢。叶门主要不要尝尝?”陆瑾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叶清黎的身上。 叶清黎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被出言调戏了,身上更是被开的如同长了毛一样。 陆瑾只感觉一道光影闪过,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他已经被叶清黎推向了船沿,半个身躯都已经探了出去,身下波涛汹涌。 “你当真要死?!”叶清黎居高临下的站在栏杆上,目光如剑。 陆瑾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妖女居然会功夫,而且是很高的功夫,真就离了个大谱。 “没想到叶门主还有这么高强的武功!”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你以为就凭一个花似锦就能知晓我的一切?”叶清黎嗤笑道。 “叶门主放我下来吧,既然叶门主大费周章的把我带走,总不能只是为了在大海上杀我吧?想要做什么不妨说来听听。”陆瑾淡淡的道。 从他清醒过来就知道,对方不可能直接要他性命,否则用不上这么麻烦。 或者说自己作为沈家女婿和太平军大都督,活着的价值要远比死了的高,所以他才有恃无恐的出言试探,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退兵!” “那叶门主还是杀了我喂鱼吧!”陆瑾眼睛一闭道。 要真是出言退兵他还要不要脸了?另一个空间的叫门天子?而且面子事小,影响事大,他在太平军中是什么地位和影响?结果到头来是这个德行? 就算他苟得一命,无论是在太平军亦或是沈家,别人还怎么看他?就算用强权压制,可自己的内心也不通透。 叶清黎看着半个身子都已经出了船的陆瑾,心里也有些叹服,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还真是毫不畏惧。 陆瑾能畏惧么?当什么都能看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当然留恋这个世界,留恋自己的妻儿,可与其窝囊的活,不如痛快的死,以一个高大的形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坚信叶清黎不可能杀他。 “如果只是我与叶门主两个人的事情,我让上一回未尝不可。可朝廷无道,致使天下纷乱,民生困苦。我军为何叫太平军?就是要结束这天下的乱世,还百姓太平。而你神道门,亦或者李长青等人都裹挟万千百姓,所到之处一片白地,你叫我怎么停手?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到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不成?” “那你就甘做朝廷鹰犬?”叶清黎气道。 “叶门主这话从何而来?我陆瑾这一生一为我家人安泰,二为天下黎民苍生。如果叶门主要我杀皇帝,我绝无二话……好像也不行啊,现在的皇帝就是个孩子啊~” 陆瑾突然想到现在的皇帝好像跟自己有些关系啊,后爸也是爸啊,不能太不讲道义了。 “但你要说我是朝廷鹰犬,这话就在太平军内部,恐怕都会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叶门主作为一教之主,应该不会不知道澜江水军吧?” “是不是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否则一伙水匪为何要跟你们南北夹击我们?”提到这个,叶清黎更加来气。 但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书生才是澜江水军的主人。顶多能想到的是两伙人狼狈为奸,或者朝廷许了澜江水军什么好处,比如诏安? "呵呵,我要说澜江水军也是我的人马,叶门主会不会有些惊喜?"陆瑾笑道。 “怎么可能?”叶清黎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动摇了起来,尤其看着陆瑾那双眼睛时。只有澜江水军是他的队伍时,一切才能解释的最顺畅,但问题是怎么可能? “澜江水军是我在前年组织起来的队伍,那时候我只是一个秀才,但我已经预感到乱世要来了,可我该怎么保卫我的家人?流窜在澜江上的水匪给了我机会……”陆瑾简单讲了下澜江水军的发家史。 而叶清黎听陆瑾说的认真,慢慢的也就听了进去,更是把陆瑾拉了回来。 安全了的陆瑾叹了一口气,直接就在甲板上坐了下来。也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第225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去年皇帝到江临你应该也知道的,那个狗皇帝色胆包天,竟然觊觎我夫人,甚至派了杀手杀我。我陆瑾生当人杰,死亦鬼雄,岂能被一个昏君欺凌?” “所以我在明面献给了皇帝澜江三策,募兵,分封,推恩,为的就是彻底毁掉大梁根基。我毁大梁根基不是为了造反,而是无法容忍一个昏聩的皇帝,也不忍一个无道的朝廷,更加不能看着世道就这么乱下去。” “这个世界需要改变,只有彻底毁掉皇帝赖以存在的根基,我才能着手改变这个世界。后来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的……” “你说这都是你的主意?皇帝还能听了你的鬼话?”叶清黎震惊道。 “陆瑾不才,些许雕虫小技让叶门主见笑了。皇帝能采纳我的建议,自然是因为我的建议有可取之处。叶门主只觉得募兵分封太过明显,又可曾想过推恩对皇帝的诱惑?这三策有先有后,缺一不可……”陆瑾拖了拖手,然后详细的给叶清黎讲了下这三策的门道。 叶清黎听完也不能不信了,这里面几乎严丝合缝,只可惜是煨了毒的美味佳肴。 叶清黎一双明亮的眼睛又细细的打量了陆瑾一遍,往日只觉得已经了解颇多,没想到只不过是管中窥豹。这天下的乱局和自己的困境竟然全部出自这个文弱书生之手。 “暗地里则是趁皇帝派人刺杀我后,我假意昏迷,实际则是潜出江临在宋州带领澜江水军起事,也是在那里与花似锦有了交集。我为何要起事?就是为了逼皇帝归京,甚至要杀死他。但皇帝不能死在江州,否则我和沈家都脱不开关系,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直接派人将皇帝杀死在了营帐……” 陆瑾说的半真半假,倒不是他占自家夫人的功劳。自家夫人本事了得,但刺杀皇帝这样的行为在大多数人看来还是太过逆天,尤其是对一个女子而言,名声上并不太好听。 随着陆瑾的讲述,叶清黎一双眸子瞪的老大,皇帝竟然是死于他之手? 其实倒不是说陆瑾说什么叶清黎就信什么,关键是陆瑾的讲述从大局到细节,无一遗漏,非亲历者绝无可能。 “所以叶门主现在再看看,我还是朝廷的鹰犬吗?”陆瑾笑道。 陆瑾之所以讲这么大半天,一方面是说自己绝无妥协的可能,自己也不是那种人。另一个方面则是与朝廷剥离开来。 “你是要自己当皇帝?”叶清黎问道,除了这个可能,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为何你们总是这么痴迷于一把椅子呢?”陆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知道叶门主不信,但我陆瑾只为天下苍生,从未想过那个位置。对于我来说,能在一个平和的世道天天钓鱼为乐也好过天天面对尔虞我诈,那个椅子对我毫无吸引力。” “叶门主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完全不慌么?太平军加上澜江水军近百万的军队,从南北两面夹击。你神道门就再是本事通天,就是有再多火药怕是也插翅难逃!” 火药的作用在古代毕竟有限,要真那么厉害,大宋大明都早该称霸全球了,还能那么窝囊? “你知道火药?”叶清黎眼睛一亮,这才是她掳掠陆瑾的真正原因,就是她怀疑陆瑾与她的母亲拥有同样的学识。 陆瑾神色一滞,这才知道露了底。虽然那玩意挺吓人,但这样的描述却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哈哈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这个不重要~”陆瑾随意打了个哈哈,强制转移了话题。 “好,不急,大都督慢慢说,小女子慢慢听。”叶清黎也直接坐在了陆瑾对面,脸上笑意盈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叶清黎态度大变。 “呵呵,好!”陆瑾尴尬的忙往后挪了挪,这叶清黎该不会是狐狸精吧? 叶清黎瞪了陆瑾一眼,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 从某一方面讲,自小就被父亲严厉教导和掌握了一部分母亲遗产的叶清黎是孤独的,很多个夜晚她都陷在母亲的日记里无法自拔。 那些杂七杂八的描述既留着母亲对父亲浓重的情思,也描述了一些她未曾接触过的知识。从情感到学问,母亲的想法与现在的世界迥然不同。 而面前的这个家伙却极有可能了解那些东西,这是叶清黎觉得陆瑾格外亲近的原因。 当然她自己不会想到更重要的是陆瑾的外貌与气度加成更大。要是换成一个丑汉,就哪怕掌握着外星尖端科技,怕是也很难觉得亲近。 “叶门主一定以为我在太平军和澜江水军是依靠我的个人威望来领导,其实并不是。我采用的方式是大梁从未有过的,没有什么皇帝,也没有什么奴隶。有的只是兄弟姐妹般的热情,有的只是共同的志向和追求。” 陆瑾气定神闲的开始了对邪教头子的洗脑之路,是擅长也罢,无奈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 “我建立了一个组织叫澜江青年会,我们青年会的最高追求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也是太平军的真正由来。在这个组织中有明确的主张,而不是我陆瑾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能居于会首位置也仅仅是当下我最合适。这个位置是由选举产生,而不是我来指定,而且后续也不是由我的子孙来继承,而是有能者居之……” 选举也并不是完美的,陆瑾在后世见多了把选举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事,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这是他的阅历所限,就如同大梁土著也受其阅历所限一样。 “所以叶门主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陆瑾在巴拉巴拉讲了一大通之后看向了听的认真的叶清黎。 “明白了,陆大都督是告诉我不是为了个人权势,也无意当皇帝。同时我胁迫你也没有什么用?”叶清黎轻笑道。 “跟叶门主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哪里,小女子也就是些小聪明,比不上大都督的大智慧。以大都督之意,我神道门该何往?” “为天下计,叶门主率领教众投诚如何?” “大都督未免想的太好了些。如果大都督给不出一个良策,怕是今生回家无望。” 自从确定澜江水军也是与太平军一伙的,叶清黎就知道大势不可逆。她就是再是有能力,也无法抗衡近百万军队的包围。 陆瑾一脑袋包,不投降还能怎么办?只能消灭了啊,这片土地上一山不容二虎,哎……等等! “叶门主可知道扶桑?”陆瑾兴奋道。 “扶桑?”叶清黎眉头轻皱,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又想到扶桑了。 “对,正是此地,此地在海东以东,夷州往北,由几片大岛组成,风景秀丽,风光宜人。但这片土地上的人却是不怎么开化,形同半兽。” “在中土,为了天下万民,陆瑾哪怕是九死也不能退半步。但神道门同样也是我神州子民,陆瑾也不忍几十万人就这么内耗在搏杀中,与其无谓的死亡,叶门主何不另辟扶桑?” “只要叶门主带着神道门攻略了扶桑,完全可以建国,实现你的宏图伟业。而我方也可以放神道门主力归夷州,并且为你们攻伐扶桑提供便利和帮助。夷州可以暂时维持现状……” “陆大都督真是好盘算!”叶清黎笑道。 “是不是好盘算,我相信叶门主自会思量,可就怕时间不能等人!” “陆大都督放心,我会好好思量的。”叶清黎站起身向舱室走去。 今天陆瑾洋洋洒洒的话语给了叶清黎很大的震撼,她确信陆瑾跟她的母亲就是一类人,都没有礼法规矩,想法都是那么天马行空。 关键陆瑾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讲了很多事,不光增长了自己的见识,也让她更深刻的了解了神道门的危机。可是父亲的梦想就要这么夭折了么? “叶门主,我能不能给我夫人报个平安啊?”陆瑾急道。 “陆大都督刚才还说我是聪明人的。”叶清黎轻笑了一声就进了舱门,天天就惦记你那夫人,你那夫人是仙女儿是咋地? 第226章 身不由己心茫然 船舱里,陆瑾坐在榻上,郁闷之情无以复加。 他本以为凭借着这几年无往而不利的手段能赢得转机,然而叶清黎那个女人,能跟你聊的好好的,最后却油盐不进。 眼下的处境看似平常,但陆瑾确确实实是一个囚徒,哪怕身上并无枷锁。 他可不会以为叶清黎抓他来玩闹的,作为百万之军的首领,他做了阶下囚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白天那些半真半假的话无非是诳叶清黎而已,但陆瑾自己知道。如果叶清黎真拿自己胁迫太平军和澜江水军,自己的妻子和众将领有选择吗?自己有选择吗? 如果真是以一个俘虏的身份出现在太平军面前,自己还有何脸面面对众人,又有何面目面对妻儿? 当日他被水匪绑架,说白了没什么牵挂,除了那条命之外什么都是虚的,甚至就是那条命除了本能渴望活着之外,其实也无关紧要。 可今日在形势大好之下却着了妖女的道,但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人。他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人。 他的兄弟,他的两个家,他的女人们,对了,还有一个儿子。 沈言溪希望他活着么?当然是的,哪怕是以最屈辱的方式。但他能以最屈辱的方式活着么?不能! 他一直是他的女人们心里的那个奇男子,也一直在兄弟和军中讲述他的家国理想和高远志向,然后你要让我们退兵苟活? 不说其他人怎么想,就是陆瑾在心里都无法直面这样的场景。 生命固然重要,但陆瑾绝不苟活。 可现在自己被掳在这大海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算现在没有急迫的威胁,可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叶清黎也不可能是请他做客,必然有着图谋。 可这个女人现在又什么都不透露,就这么吊着他,出路又在何方? “铛铛铛,陆大都督,我们家宗主邀请你到甲板赏月!”门外传来声音。 陆瑾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他是一个囚徒,他没有自由。 出了舱门,陆瑾才看到明月高悬。 “今天是中秋?”陆瑾问道。 “正是!”侍女并不多言。 陆瑾来到甲板,就看见叶清黎端坐于软榻上,身前的案几上瓜果点心琳琅满目,前面更有人弹琴助兴。月夜美人当如是。 但眼下的陆瑾早没了白天的淡定,只是满心思的烦躁。 “叶门主好雅兴!”陆瑾按下心思笑道。 “中秋赏月不是你们文人雅士的喜好么?所以我邀请陆大都督来共赏。陆大都督才名卓著,我可是听闻了不少诗词大作,不知道小女子有没有荣幸能亲眼得见?” 叶清黎笑的如夜晚的微风,但陆瑾却一直紧紧的盯着叶清黎的脸。看着叶清黎说起诗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陆瑾这才坐了下来。 “叶门主大费周章的绑架我不该只是为了找个人赏月吧?我这个人向来坦诚,叶门主白天也该知道了,所以不妨直言!” “看来陆大都督着急了啊!”叶清黎没有回答陆瑾的问题,反而笑的更加肆意。就在在这样的夜晚,叶清黎也光彩照人。 “叶门主好歹也是几十万人的一门之主,此中的道理不明白?如果叶门主也被我绑架了,难道还能安之若素?” “说的倒也是,那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陪我赏月,饮酒……”叶清黎放下酒杯笑道。 “我如果不呢?”邀请一个囚徒赏月,你也能想得出来? “陆大都督白天不是说太平军根本不会因为你被我抓来就让步么,那小女子倒是要看看,是不是果真如此!” “叶门主恐怕早就已经传信给前线了吧?现在却拿来与我讨价还价?” “这都让陆大都督知道了啊,那陆大都督能拿我怎么办呢?莫不如我们就安心等结果好了,总不能空耗了时光是不是?”叶清黎笑的越发开怀,微红的脸颊在月光下妩媚动人。 陆瑾刚才他只是按照常理判断对方必然不会抓着他这张牌不用,结果还真tm用了?而且这夜晚的叶清黎真成妖女了。 “看来白天我跟叶门主的话终究是白讲了,就算你暂时脱困,大局如此,就算赢得一时生机,可终究会败亡,又何必徒劳呢?叶门主要的出路,我也诚心诚意的给了出路……” “那陆大都督怎么自己不去打扶桑,让我来收拾天下呢?”叶清黎气道。 “叶门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在我手里啊,哈哈~”叶清黎看着陆瑾笑的花枝乱颤。 陆瑾一口老血,女人要不跟你讲道理,孔夫子来了也白搭。陆瑾抓起桌上的酒就灌了下去,酸涩的滋味顺流而下。 “陆大都督,我这可是上好的葡萄酒,听说那澜江春也是出自沈家,还以为你是品酒高手,怎么可以牛饮?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我是一男儿,自当饮烈酒,叶门主的酒不够烈,只能牛饮才知酒味。”陆瑾说完又倒了一杯灌了下去,心里则急速的盘算着眼下的事情。 叶清黎紧皱着眉头看着陆瑾一杯接着一杯,叶清黎虽然出身看似平凡,但却自小就受任无道严格的教导,极富贵族教养。自然看不得陆瑾这种饮法。 “如果叶门主只是想要退兵,完全用不上这么麻烦。我可以承诺暂时罢兵,给叶门主半年的时间找寻出路。无论是扶桑还是安南,其实都有大片的土地够你称王称霸……”陆瑾只得退步。 “如果陆大都督说要完全退兵,我反而不信。但陆大都督现在这么说,我还真就信了,但小女子不想去啊,怎么办呢?”叶清黎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眸里可怜巴巴的。 陆瑾忙放下酒杯往后挪了挪,这个女人有大病。 “哈哈哈~,陆大都督不是娇妻美妾无数么,怎么还能这么害羞?” 陆瑾无语,这与害羞有什么关系,自己难道还能见个女人就贴上去?更别说你是个妖女。 “刚才小女子闲的无聊,学着文人士子附庸风雅作了一首小诗,还请陆大都督指点一二。”叶清黎说着话就从案几旁边拿过一张纸递给了陆瑾。 陆瑾接过来展开看去,当看清楚上面的诗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一股刺骨的寒风遍袭全身。 第227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 “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陆瑾看着上面的诗怔怔的发愣,难道这个叶清黎真的是穿越者?所以她才会这事,所以才能捣鼓出火药? “可还能入得陆大都督的眼?”叶清黎自然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瑾的表情,看着他呆愣的状态,心里就更肯定了几分。 “诗自然是好诗,没想到叶门主居然是诗中高手。叶门主既然这么想故乡,为何不回去呢?倒是忘了问叶门主的故乡在哪里?”陆瑾短暂的愣了下就反应了过来。 可真是r了狗了,别的还好,那自己原来作的诗词在叶清黎这里看来不就是个笑话? 真恨不得手里有一把枪,直接一枪崩了个女人,这样就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太尴尬了! 听到陆瑾真看懂了这首诗,叶清黎的脸色更加明艳,他居然真的懂得。 陆瑾注意的是诗词本身,但叶清黎关注的却是他认识不认识上面的字。因为上面写的字和她父母一脉相承,大梁并没有人熟悉这种字。当然她并不知道有简体字这种叫法。 “哪还有故乡,只是一个孤女罢了!”到了此刻,叶清黎也有些伤感起来。 自小就没见过母亲,父亲也已经故去。神道门门主,看着风光,但谁又能知道一个花季女儿家的艰辛。 “叶门主也不必如此,如果叶门主要的是一世安稳,其实唾手可得,心安处即是故乡。” “陆大都督才气盖天,随口就是佳句,小女子佩服之至!”叶清黎举杯道。 陆瑾也举着杯碰了一下,眼睛则看着叶清黎的表情,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把握不准。 要说她真是一个穿越者,知道了自己的老底,难免说这些的时候有取笑之意,但陆瑾却并没有发现。难道是伪装的太好了? 而且如果对方真是一个穿越者,那么事情可就大条了,他是个废柴,现在搞枪搞炮都属于瞎摸索阶段,但如果对方真有这个能耐呢?大局还能定吗?而且对方会不会有金手指? 这么一想,陆瑾整个人都更加清醒了几分。可问题是怎么才能知道她的底细呢? “叶门主过誉了,我也只不过班门弄斧罢了!”陆瑾随口道。 叶清黎眉头微皱:“班门弄斧作何解?” “就是在叶门主这样的诗中高手面前显摆自己的文采。”陆瑾回着话,心里就更困惑了,第一识啥也看没出来。 “小女子算什么诗词高手,也就是偶得几句。”叶清黎自然知道自己的诗是怎么来的,那是母亲的小册子里唯一的一首诗词。 现在两个人看似聊的还算平和,但彼此关心的点却完全不一样。 就在此时,陆瑾突然一个激灵,浑身直冒冷汗。刚才看的那首诗是简体字? 这一下陆瑾心里更乱了,要说对方小心,可这首词还有这字都是显露无疑叶清黎是个穿越者,可对方又不知道班门弄斧?难道文化水平不咋高?可这字很好看啊! “是偶得么,这诗是你写的么,叶门主也算是君子,将他人之诗占为己有,岂是君子所为?”陆瑾直面叶清黎。 按照正常的逻辑,叶清黎非破防不可,大骂自己抄了几十首还有脸说自己。陆瑾也做好了对方破防的准备。 叶清黎“唰”的一下红了脸,这个时代这种事本就深以为耻。可他为什么言辞凿凿的知道这首诗不是自己所作? 两个人的思维逻辑明显是不一样的,叶清黎猜测陆瑾跟自己的母亲可能有些关系,懂她母亲所会的那些东西。但却无法知道他们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叶温言也从未提过这点。 在她看来,那首诗是自己母亲作的,自然也不会怀疑陆瑾的诗词有问题。 “陆大都督不可信口雌黄,虽然小女子文才比不上陆大都督,但陆大都督也不能这么把人看扁了!”叶清黎气恼道。到了现在她也只能狡辩。 “areyoukiddingme?”陆瑾“震惊”道。 “你……你说的什么?”气恼的叶清黎疑惑道。 “那首诗根本不是你所作!”陆瑾道。 “胡说,那明明是……”叶清黎气急,一门之主的眼睛里眼花都开始乱转。在古代,没哪个女人能承受这种指责,哪怕是门主也不行。 就在陆瑾眼巴巴的等着下文时,叶清黎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气的站了起来。 陆瑾也有些麻爪,这个叶清黎看着像穿越者可又不太像,说她隐藏着吧,可有的东西又表露的很直白。 “叶门主,非是我故意如此,而是叶门主说话遮遮掩掩……” 陆瑾一边说着话,一边心里就有种诡异的感觉,这个场景怎么就似曾相识呢?可真是见鬼了! “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穿越者?”陆瑾直白的问了出来。 “何为穿越者?”站起身的叶清黎眉头紧皱,她心里也紧张了起来,难道母亲是穿越者,可这穿越者是什么? “就是兴趣爱好比较广泛的人。”陆瑾看着茫然的叶清黎随即胡扯了起来,既然装傻那就装傻吧。 兴趣爱好比较广泛的人是穿越者?这是什么说法?要说兴趣爱好比较广泛,自己的母亲倒是。 陆瑾看着叶清黎的表情疑惑更深,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可是太难搞了,但他话题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对方还不回应,他也就不会再问了。 倒也不是叶清黎不想说,而是她母亲留下的东西是她最深处的秘密,没有说见了几面就和盘托出的道理。更何况你小命拿捏在自己手里。 “陆大都督可否告诉我,你怎么认得我写的字?” “连蒙带猜啊,其实咱们的字少几笔也无关大局,就算偶有字不认得,也不妨碍觉得是一首好诗。我倒是奇怪,叶门主的字跟谁学的,看起来也不是个正经先生!” “那你为何说那诗不是我作?”叶清黎也没管陆瑾夹枪带棒的话。 “叶门主一教之主,岂不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叶门主高才,陆瑾佩服!” “那大都督可识得此物?” “这是什么?叶门主从何处得来?”陆瑾看着摆在案几上简陋的双筒望远镜心里还是有些震惊。每当他快要排除掉对方是穿越者时,对方总能够来个反转。 “大都督军中就有望远镜,问我从何处得来?” “啊?怎么会?原来如此!可我们叫千里眼啊,工匠偶然所得罢了,叶门主的倒是精巧……” 陆瑾一边把玩着望远镜一边就感觉很无语,你把牌都亮明了,可又死不承认是穿越者,难道? “难道那些字和这东西都是你们原来门主教你的?”陆瑾突然感觉到摸索到了点什么。 第228章神道门主诉往事 叶清黎看着陆瑾叹了一口气转头道:“你们都下去吧!” 叶清黎还是决定还是沿着这个话题说一下母亲的事情。看这个男人刚才之意,如果自己再搪塞,恐怕真听不到实话了。 她为何要绑架陆瑾?挽回战场的颓势只是很小的原因,而真正重要的是想要追寻母亲的踪迹。 叶清黎从小就以为自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若不是老宗主收养她,凄苦的人生并不难想象。 哪知道有一天老宗主突然变成了亲生父亲。虽然有了这个名分,但因为与父亲的长期相处以及很快故去,并没有多大的惊喜。反而是各种情绪交杂在无限的遗憾中而去。 让她真正意外和惊喜的是通过父亲的只言片语以及留下的一些东西接触到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人,她的母亲,一个似乎完全不同于世俗的奇女子。 叶清黎虽然是一教之主,但在内心里终究是也是一个女孩。 她曾羡慕别人有母亲,突然有一天,她也找到了母亲,母亲是那样的出色,字里行间满满的是对自己的爱。想要了解母亲的一切的渴望并不难理解。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过往对他的了解,还是这几天的言谈,叶清黎依稀都能看到母亲的影子。 身为太平军之首和现在的阶下之囚,却一点也不慌张,说话有着风轻云淡的随和,甚至很多时候有些随意和跳脱。要知道这世间哪个权势熏天的人不是八面威严?每一个表情都处心积虑。 叶清黎偶尔都恍惚,对面的这个男人是天下权势不二的人吗?他知道自己是天下权势无二的人吗? 但也正是这样,她更清晰的看到了母亲的影子,都是那么随和和跳脱。似乎没有什么能拘束和限制他们。 而且以了解到他和夫人的故事看,他似乎是一个很重情的人,这点也和母亲一样。 但叶清黎并不知道,陆瑾这样的人在他的原世界才是奇葩,并不是同类人的特点。 叶清黎为什么绑架陆瑾以来就一直没采取过过激措施,也算是以礼相待? 都是正当芳龄的男女,尤其是叶清黎并没有什么情感经历,面对一个天下无二权势,长相绝顶、才情出色的青年男子,说实话要没有好感真的很难很难。 女人慕强本就是天性,叶清黎也不例外,尤其是自己经营这么神道门,很多事情就更加理解陆瑾能做到这个份上的能力。 这样的因素有一些,但却并不是叶清黎以礼相待的主要原因,她要那么浅薄,也不能走到今日。这么做还是因为她的母亲。 要通过陆瑾了解自己的母亲,通过强硬的做法是不行的,对方说或者不说,说多说少,是真是假,她都左右不了。 所以她需要一个真诚坦率的陆瑾,无话不说的陆瑾,至少眼下是。而这些是强硬的手段做不到的,尤其是通过这几天的交流,她更确信了这一点。 原来不想说是因为她觉得两个人还没到那个份上,她还需要对陆瑾了解的更多一些。但形势所逼,叶清黎现在转变了想法。 让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最终没有自己满意的结果或者怕他泄密,那就永远待在这里,或者直接死了好了。 “既然陆大都督有疑惑,那小女子就讲一个故事给大都督听。我从小就在神道门长大,是老宗主收养了我……”叶清黎徐徐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陆瑾虽然有些疑惑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坦诚了,不过倒是也认真听了起来。 “但我们攻下福州时,老宗主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把我叫到身边交代后事,却拿出一些凭证告诉我,其实我是他女儿……”叶清黎的目光有些悲伤。 陆瑾听着突然就解开了很多心头的疑惑,这样的传承关系就不难理解了。原来还瞎想过叶清黎肯定和那个老宗主有一腿,否则凭啥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你?陆瑾有些汗颜。 “不光如此,他还告诉我了我母亲的很多事,我父亲本是一个渔夫,我母亲是他在海滩捡回来的,后来两个人就成了夫妻。父亲说我母亲因为生我的时候难产……” 叶清黎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疑惑的看向陆瑾。这个男人也太容易动情了吧,自己还没怎么样呢,你自己比我还要难过悲伤是个什么意思? 叶清黎并不知道,陆瑾并不是因为她的故事,而是因为想起了周沫。花季女子,却因为生孩子就那么走了。现在听到同样的故事怎么能不悲伤? 看着陆瑾一个外人都如此动情,叶清黎也稍微放开了一些心底的闸门,脸上的悲伤更加明显。 “父亲自小就教我写这种字,我也是长大了才知道我写的字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母亲这么写,教给了父亲,父亲又教给了我……” 叶清黎讲完了本以为陆瑾必然有更多的问题要问,哪知道他就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可真是奇怪了,自己都没事了,你听个故事走不出来了? “陆大都督,陆大都督……”叶清黎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啊?怎么了?”陆瑾眼眶湿润,声音也有些嘶哑。他自己倒是没注意到这些,总归是没流眼泪就是了。 叶清黎差点气死,自己讲了半天,你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你问我怎么了? 可看着他悲伤的眼神,叶清黎的还是有些感动。与他相比,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冷淡了,都不像一个为人子女的样子,更不像一个女儿家? “我刚才说的陆大都督可听到了?”叶清黎的声音有些轻柔,总感觉眼下两个人的关系有些怪怪的。 “叶门主讲什么了?”陆瑾这才想起好像叶清黎刚才一直在说话,可自己想着周沫就陷了进去,根本没听到说什么。 “那陆大都督这是怎么了?”叶清黎冷清了几分,难道自己会错意了,这个人就是在发愣? “哦……”陆瑾这才感觉可能有些失态了,忙严肃了下表情道:“感怀于叶门主和母亲的遭遇而一时有些悲伤失态,所以后面没怎么听清,请叶门主见谅!” 啊?还真是因为这个啊?叶清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男人真是的,是不是自己得哭一场才合适啊? 第229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小女子一些家事,倒是没想到引得陆大都督难过了!”叶清黎的声音格外柔和。 “叶小姐也不必句句都是陆大都督了,如今我已经成了阶下囚,哪里还是什么都督。如果叶小姐无碍,叫我陆瑾或者南卿都可……”清醒过来的陆瑾乘势而为。 不说眼下的陆大都督叫的有些尴尬,但说拉近两方的关系,也有利于自己的处境。 你不信问问我大哥,对了,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他知不知道他兄弟被人绑了?搞不好和王二娘还在逍遥呢。 “这……”叶清黎有些麻爪,原来那么叫不是挺好的么?叫你这么熟,我以后还怎么动手啊?可到了眼下好像也没什么选择。 “如果叶门主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个提议。” “哪里会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怕唐突了南卿!”听到陆瑾的话,叶清黎只好硬接,以后再说以后吧。我一个妖女不讲道理岂不正常? “我刚才说南卿问我写的字,其实来源于我母亲……”叶清黎只好和颜悦色的又讲了一遍,人家为自己的故事悲伤,自己总不能因为这个生气吧? “你说这些字,还有你会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来源于你母亲,你母亲是你父亲从岸边捡回来的?” 陆瑾呼吸都紧了几分,叶清黎的母亲居然真的是穿越者!这世界可太疯狂了,穿越也搞批发吗? 不过让陆瑾更忧心的是还有没有别人也是穿越者啊,如果有的话是不是悄悄潜藏在某处?这nm可太恐怖了,比鬼怪还可怕! “所以南卿可以告诉我穿越者到底是何意了吗?”叶清黎眼巴巴的看着陆瑾,你不说我遮掩么,我坦诚相告了,你呢?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只是大概知道是这么个意思。”陆瑾回道。 就算叶清黎说的都是实话,陆瑾也绝无可能讲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情。连沈言溪都没说,又怎么可能讲给别的女人。 非是他故意隐瞒或者不够坦诚,实在是关系他的立身之本,不能对人言说。 如果你看到一个极为漂亮出色的女人,千方百计的赢得佳人归心,结果她却告诉你,她全是整的,你会如何想? 陆瑾面对的情况就是如此,她现在依赖的所有长处只不过都是穿越带来的时代优势,最明显的是诗词,那都是别人的。 如果这些真的不再是秘密,那么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就哪怕是他自身拥有的能力,别人也只以为他是从哪个世界带来的。 如果说外物无所谓,那么感情呢?陆瑾不是圣人,否则他身边的女人不会一个比一个漂亮。沈言溪也不是,如果自己不是显露的才华,恐怕最好的结果也是分道扬镳。 陆瑾不怪任何人,这个世俗的世界就是如此。自己尚且满腹私欲,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是圣人?再说别人凭什么看中自己,不看外貌,不看才华,看我缺爱? 这样的结果陆瑾无法承受,所以穿越的秘密也就不可对任何人讲。 陆瑾看着叶清黎明显有些不乐意,所以只好继续说道:“刚才听了叶小姐的故事,叶小姐不妨也听听我的故事。跟你母亲不同,我的出生以来的轨迹是很清楚的,我出生于江州上清县……” “我因为得中案首,可能也是过于兴奋,所以直接在榜前晕了过去。幸得遇见了我家夫人,她为人心地善良,将我救治并带回了家……”陆瑾慢慢的在叶清黎面前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只是一个小地主之子,但我夫人是门阀嫡女,不光是倾国倾城,才情也极其出色,花季之年便名满天下。”陆瑾说着脸上就慢慢浮起了笑意,妻子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这样的场景叶小姐应该不难想见,宛如尘埃于白云。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我的痴罔之心,那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况且她就在眼前。可天与地的距离哪里那么好跨越?” 叶清黎抬头看了陆瑾一眼,没想到他讲的这么细,特别是看他说起自己妻子的表情,叶清黎总是会慌神,像是走进了母亲的日记里。 “也算是机缘巧合,彼时我家夫人受泰和帝觊觎也是心生烦恼,正想办法躲避。我本以为是痴心妄想,没想到我家夫人答应了。虽然不可思议,但对我来说却是天降隆恩。” “就这样,我们成了夫妻。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会一帆顺风,而且我家夫人也不情愿,想她门阀娇女,莫名其妙嫁给了一个小秀才,又怎么能心甘情愿?” 虽然江湖传言很多,但叶清黎还是从陆瑾这个当事人嘴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一个更实际的版本。以人度己,这样的婚姻确实有些荒唐。 “所以成亲当日我们并没有同房,那样的场景对于我这个满心欢喜的秀才来说有多惨淡?可能正是因为太过痛苦,所以我病倒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前程往事通通不记得……”陆瑾这才讲到了重点。 叶清黎一脸吃惊,还有这等事情? “所以前面这些事情都是后来我才慢慢知道的,包括找回我的家人。我具备一些别人没有的能力,我不知道是原来就会还是怎么回事,因为我的失忆就都已经不可考……”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我与叶小姐的母亲并不太一样,但似乎在学问上又有相通之处。叶小姐说你母亲留有遗物,如果方便可以让我看一看,我能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陆瑾讲到这里也就算是解释完了自己的身份和和叶清黎母亲的关系。 谎话说多了就成了真话,陆瑾一推六二五,反正失忆了不知道。这套话术他已经驾轻就熟。 “好好,东西我都放在福州,到时拿给你看就是……”叶清黎听的极为认真:“那个你不是都那样了么,怎么又跟你夫人重归于好了?” 陆瑾吃惊的看着叶清黎,这个是重点吗?自己这么讲主要是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怎么失忆的。 可是看着叶清黎一双明亮的眼睛,加上自己也是满脑子都是妻子的身影,陆瑾还是很乐意跟别人分享他和妻子的感情。 在中秋之夜的海上,陆瑾深情的讲起了他的感情生活,叶清黎则是听的投入了进去,时而欢喜,时而愤恨。 若是有外人看到,绝难想到他们一个是拥兵百万的大都督,一个是神道门的妖女门主。人家聊的都是天下大事,你们搁这儿儿女情长? 第230章 东南战火乱纷飞 整个八月下旬至九月中,太平军、澜江水军和神道门在江东道和东南道发生了几次规模较大的战役。 虽然外人看起来更像是三方激战,但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是两个打一个。 虽然采用的是南北夹击,全面包围神道门的策略,但沈言溪还是尽量避免将澜江水军和太平军混同在一起。 澜江水军的身份问题终究是她的顾虑,这个问题他们夫妻也早有共识。 虽然他们知道通过澜江水军赶走皇帝,包围江临等一系列事情都是为了沈家和江州。但如果澜江水军一旦公开成为自己的一方,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沈家早就把水匪收编了,甚至用水匪逼迫皇帝,长达半个多月的封城也是他们的自导自演,世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吗?恐怕会炸了锅。 沈家是什么形象?陆瑾是什么形象?他们是不是天生阴谋家?是不是根本就不安好心?百姓还能不能指望? 澜江水军从现在的官方层面是站不住脚的,是天生缺失大义的。除非直接以澜江水军的名义推翻天下,再造乾坤。 最理想的结果是通过两方的不断“战斗”,太平军不断地吞噬澜江水军,用夫君的话说,就是将他们洗白。 沈言溪现在一边在主持着与神道门的战争,一边也在逐步做这方面的工作。当然更加忧心的是自己的夫君。 神道门曾派人说陆瑾在他们那里,要太平军停手。 事关夫君安危,沈言溪不能不慎重对待。但对方却拿不出夫君的任何凭据。 沈言溪只好继续主导包围神道门的战斗,想着逼他们拿出凭证和夫君的人来,结果对方反而彻底没回应了。 现在太平军和澜江水军已经将神道门压缩到了温州以南,江东道大半的领土重新回归朝廷治下。但却是再也没有了陆瑾的消息。 这反而让沈言溪更加忧心。 按照常理,对方掳掠夫君总归会有目的,比如逼自己退兵。可现在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夫君会不会真的出意外了? 处州,临时的大都督府内灯火通明,沈言溪正在和澜江水军的几位将领商讨军事策略。 因为太平军和澜江水军差不多一样的军事架构,所以沈言溪切换起来并不困难,反正在哪儿都是都督。 “都督,虽然这一个月,我们差不多消灭了近三十万神道门兵马,但属下发现了一个事。”第五军指挥使陈冲说道。 “何事?”沈言溪抬头看向陈冲,在灯光下,沈言溪的脸色也憔悴的明显。 “根据都督所说,神道门曾经大规模用过火药,但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却再也没有用过。” “他们现在主要都是守城,也用不上火药啊!”第七军指挥使段北说道。 现在大家对火药的认知还比较粗浅,那就是渣城墙。炸开城墙往里冲,作为守方肯定用不上。 “也可能他们就没有多少储存的火药。”军情司指挥使陆良说道。、 作为陆瑾的嫡系弟子,他自然知道火药并不好搞,自家这面都能省则省,一般情况下都舍不得用。 “不止如此,这几仗他们的主力似乎越来越少。月前我们在衢州打过一仗,那时候他们的战力和现在截然不同。虽然比不上我军,但也称得上强兵。” “会不会他们本来就没那么多主力人马?毕竟也折损了不少。”第三军指挥使徐山道。 这个年月的情报根本就没那么细致,大家都是猜来猜去,本来十万人,人家就号称八十万,直到打起来,结果才发现只有五万。 “不会,这些教民别的不多就是人多,而且各个不怕死。”陈冲道。 “陈指挥使说的是,我今天汇总了下情报发现,他们陆续都将精锐人马调出,转向东南道。”陆良说道。 “难道他们是想死守东南道?”第六军指挥使冯玉疑惑道。 其实道理上也能说得通,毕竟东南道是神道门真正的老巢。 “也不尽然,我们在南平的人传来消息说见到有几万精兵向东而去,要知道南平已经是算是东南腹地,东边又没有战事,为何还有大军向东?”陆良道。 “难道他们是知道打不过想要逃?”第八军指挥使王扶惊道。 “可往哪儿逃啊,东南道可是他们的老巢,难道是要回夷州老家?还是转道去岭南道?” 听着众将议论纷纷,沈言溪也皱起了眉头。这些天都就感觉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没想到对方退缩的这么快。可是下一步他们会去哪里呢? 焦头烂额的澜江水军将领完全不知道,把他们搞的云里雾里的正是自家大都督。 当然陆瑾也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就劝说那么几句,到底有没有听,叶清黎也没有给过他回应。 最终的方向是不是如此,也是未定的。可能只有叶清黎自己才知道。 “我建议还是按照原计划,两军合兵推进,一举把他们先赶回东南,再赶下海,爱去哪里去哪里。”王扶道。 “不可,也是今天接到的消息,北王那边可能要正式起兵,说不定已经起兵了。”陆良叹道。 “什么?他一个王爷怎么还能添乱呢?结果反倒是我们这些水匪到处平乱,这像话么?简直是乾坤颠倒了!”王扶气的吹胡子瞪眼。 其他将领听的也是哈哈大笑,可简直成天下奇景了。 “王扶你又不是不知道,北王早就有反心。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现在朝廷在北边根本就没有正规军队,如果北王真的起兵,恐怕北方就完了。” “也不一定,北方也有好几支朝廷名义下的自募军队,但人家到底出不出力就不知道了。” 就比如李长青,为什么南下扬州,一方面固然是和神道门联合,另一方面也是被京东,临海的几支队伍打的扛不住,占地为王谁不想呢?沈皓就是现成的典型。 “按原有计划,先将神道门赶出江东然后再看形势决定,都下去吧!”沈言溪挥了挥手。 随着众人的声音远去,屋里总算是难得的清静了下来。 “沈指挥使是有事?”是苏念的声音。 沈言溪抬头才看到沈青云仍然没有离去,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她。 “青云,部队整编的事情你这边怎么样了?”沈言溪就正好问起了改旗易帜成为太平军的事情来。 “都督放心,抽调的十万人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都督的命令。” “好,青云辛苦了。” “小姐,你也要多些休息,姑爷一定会平安的。”沈青云的眼眶有些红润。 作为从少年开始就一直在心里爱慕的女人,他是真的希望小姐好。 别人只看到小姐以一个女子之身统领近百万军队的风光,但他看到的却更多是小姐的憔悴,小姐的辛苦,还有小姐的相思。 他想要帮着小姐做的更多一些,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他没有资格,也帮不了小姐。只能远远的看着心里难受。 “我知道,他一定会平安的!”沈言溪微微牵起了嘴角,笑容在灯火里如迷人的海棠。 只是沈青云看见小姐的眼里泪光闪烁。 第231章 黑道帮主聂无辞 闽州,连江县。 一个灯火映照的小院里,敖江帮主赵长乐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脸色肃穆,心里则是烦躁的不行。 “帮主,我们怎么办啊?”下首站着的一个矮胖男子问道。 赵长乐不满的瞪了男子一眼,一天到晚就知道问怎么办?真是个废物! “哼!我几十号人马守着,还不信她能奈何我何。”赵长乐冷哼了一声。 “帮主,那可是闽江帮啊,咱们势力~”矮胖男子心里发虚。 闽江帮那是东南道第一大帮,自家哪能抗衡的过? 帮主吃了猪油蒙了心,不知道非要作对干什么! “嗯~”赵长乐不乐意了,一双细眼就俾睨了过来。 他这一生好强,就是听不得自家不如别人。 “帮主,我的意思是说,闽江帮都是些浑人,他不讲道理啊!”矮胖男子急忙改了口。 “咱们也不讲道理啊!凭什么怕他们?”赵长乐不乐意道。都混黑帮了,谁会讲道理? 矮胖男子一口老血,自己给个台阶你就下呗。我还能不知道你也不讲道理么? “可就怕他们比我们还不讲道理啊,毕竟他们不是人~”矮胖男子赶紧把话堵死了,要不然没完了。 你有本事说自己也不是人! “我们也……你这次说的算是有点道理。他们是畜生。不是,连畜生都不如~”赵长乐急忙反应了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啊?”矮胖男子急道。 “官府就不管管么?”赵长乐眼神有些躲闪。 “那些狗官本来就是草台班子,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心思管我们,一听说是闽江帮,早早就关门了。” 矮胖男子也是无语,黑帮找官府保护,官府又不敢出头,这到底是什么混乱的世道。 “容我想想~”赵长乐拧眉苦思,反正现在也指望不上别人了。 矮胖男子有些无奈,你这都想了好几天了,除了找官府救命,还想出来个啥? 可没奈何,谁让人家是大哥呢,等着吧! 赵长乐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又顾影自怜起来。回想自己这风云激荡的一生实在有些不甘心。 少时就在海边讨生活,半大小子就开始混帮派。 在这沿海一带,没个帮派没法混。 人是卑微,但他素有大志。 一直就想当个帮主,可惜困顿半生都没法实现理想。 不过苦心人天不负,几年前这里开始闹起了神道门。这里就逐渐混乱起来了。 神道门那玩意就是骗傻子的,智慧的他岂能去做傻子? 但这却是个机会。所以他凭借着投机钻营,不讲道理,敲人蒙棍等各种技能逐渐的拉起了一帮人,圆了少年的梦。 特别是这两年随着神道门的起事,他更是在这样的乱局中如鱼得水。控制着连江县的地面,也控制着敖江水面。 地方不大,但也是个家。 这敖江一带谁不知道他敖江帮主赵长乐? 可日子过的好好的,也这一个月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红衣女侠,把好好的江湖搞的兵荒马乱。 你武功高,我不惹你就是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的自己家大业大,一帮之主来之不易。犯不上跟你拼命,自己管好自己就完了! 可你不招惹人,人家来招惹你。 也不知道闽江帮的几个老头子怎么就挂了,也不知道红衣女侠怎么成了帮主。 最气人的是他们还传话过来,要敖江帮听他们调遣。 老子创业不易,现在好不容易当家做主,凭什么听你调遣? 居然放话过来要收拾自己,自己怕你咋的?哼!你当这里是闽江呢? “哐啷!”一声。 赵长乐吓了一跳,忙朝门外看过去。 就见到院门已经被砸开,安排在门外的几个守卫躺在地上哀嚎不止。而门洞门,一个一身红衣的年轻女子蒙着面,周围则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 虽然院子里安排的人马已经围了上去,但赵长乐还是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抖。 他们怎么真敢来啊! “你就是赵长乐?”女子虽然站在门口处,但屋里的赵长乐听的格外清楚。那声音不光冰冷,更是带着些许轻视。 “铛!”随着女子的声音,一把飞镖同时激射而来,就直直的擦着耳朵插在了身后的壁画上。 “赵长乐恭迎帮主!”赵长乐咔的一声就跪下了。不跪不行了,小命要紧,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战力。 这还只是人家旁边一个汉子的手段,红衣女侠的本事就更不能想了。 矮胖男子和一院子护卫都看傻了,我等正欲死战,帮主何故先降? 聂无辞轻笑了一声,就带着众人大剌剌的穿过人群来到中堂的椅子上坐下。 “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吗?” “是是是,是小人罪该万死!”赵长乐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起来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们找个人。”聂无辞说着话就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摘下了面巾。 赵长乐和一院子人都看傻了。你要这么漂亮你早说啊,水里火里我们去啊……什么,就是找个人? 不是,你找个人你搞什么大动静?差点都吓死了!赵长乐站起身擦了擦汗。 “帮主!”跟着的人忙要阻拦聂无辞,谁知道这茶有没有问题。 “无碍的,赵帮主还能给自己下毒?” “不会不会,老二,快来给咱们帮主沏一壶新茶。” “不用,就这一壶我喝着才放心。” “是,是,不知道帮主要找什么人?” “神道门门主叶清黎!” “什么?”赵长乐差点又跪下,自己活的不耐烦了吗?这里可是神道门的地头。 “帮主,神道门门主不该就在他们部队或者福州吗?听说他们跟太平军打的很厉害。我们就是些地痞流氓,哪里能知道门主在哪里?” 赵长乐欲哭无泪,敢情真是要命的差事。 “她和队伍分开了,她带着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从钱塘跑了。至于福州,我会去的。” “我也探查过他们不少队伍,但都没有发现踪迹。那么多队伍我也没法一个个找,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找。” “还有她可能也会带着人就隐藏在市井,所以这些地方也不能放过,一旦有线索就回报我。” “好好,属下必定尽心尽力。”自己到哪儿找去啊?找不到你总不能找我麻烦吧? “这是他的画像……”聂无辞说着就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画像放在了桌子上。 好家伙,你这是找男人呢? 不是,就这长的跟个娘们似的,连胡子都没有,我等好汉哪个不比他强? “还有,招募你的人手,尽快渗透到福州城,我有大用。”聂无辞也没管赵长乐的心里怎么想。 (⊙?⊙)赵长乐傻了,不是就找个人么?怎么还多出个任务来? “赵帮主不愿意?”聂无辞笑道。 “愿意,愿意,属下万死不辞。”赵长乐哪里敢不愿意,边上的一堆人恨不得当场砍了自己。 “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忙,谁找到我要的人,这闽江帮主之位就是谁的,毕竟我也没心思管这些闲事!” “真的?”赵长乐眼睛一下子亮了,不自觉的就吞了一口口水。 闽江帮可是东南第一大帮啊,要不然自己能这么怂? 但现在似乎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放心就是,我心不在此处,我只在乎这个人。” 聂无辞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就柔和起来,在夜晚的秋风里显得有些哀伤。 第232章 姐妹重逢有悲喜 “帮主,不好了……” 正在聂无辞发愣的时候,门外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几个人。 “何事如此慌张?”聂无辞奇怪道。 自己现在收服了闽江帮,难道还有人想不开来找死? 聂无辞虽说是主要通过统一江湖帮派来帮她找郎君,但不得不说还是在其中找到了很多滋味。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生活。与军旅生活不同,江湖倒是更为随性一些。当然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多,比如眼下。 “几个巷子口值守的兄弟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女人打了,死了三四个,还伤了好几个。” 嗯?除了自己还有这么厉害的女人?聂无辞心中就有些不乐意了。 “是不是你们又招惹人家了?” 喽啰头一缩,帮主说的这叫什么话,不招惹别人进什么黑帮? “帮主,这次真没有。我们把这个巷子封了,可那人非要从这里过。这我们哪里能让,争了几句,结果那人一言不合就拔剑……” “这么嚣张?”聂无辞惊到了。 “啊,对啊,可嚣张了,说是要灭了我们。” “啪!”聂无辞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老娘给她脸了! 还没等到继续发脾气,远远的就听见打杀声传来,聂无辞脸更黑了,好歹现在这是自己的产业啊。 “帮主,我去看看。”旁边的一个汉子请示道。 “一起去吧,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敢拦找我闽江帮的麻烦。” 聂无辞说着话,就重新戴上面巾,拎起剑就迈步而去。 赵长乐有些傻眼了,自己刚刚认怂的好像有点早了啊,现在到底跟不上啊? “还愣住干什么呢?你献投名状的机会来了。”旁边的汉子一把就拉上了赵长乐。 卧槽!不就找个人吗,为什么还要献投名状啊? 那人听起来就很厉害,自己不是送菜么? 聂无辞出了门,居然就见到门前已经躺倒了一片,好几个人眼看着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那人长剑如风,所到之处,喽啰们跟秋天的庄稼似的,一茬一茬的倒。 如果聂无辞只是装腔作势,但现在真的生气了。 她当然不在乎这些败类,可她需要这些玩意帮她找郎君的下落,要不然她一个人能找到何时? 可现在人就这么一片片的死,她还用什么人?还怎么有威望驱使这些人。 还没等聂无辞动手,她旁边的另几个当家人已经杀出去了。 虽说知道自家帮主有个男人,但帮主这等女人,哪个男儿不钦慕? 别的不说,要是找不到那男人,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兄弟们这么多,凭啥自己有机会?那就得让帮主另眼相看?所以此时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叮里当啷”的一阵打斗,闽江帮总算是止住了被人收庄稼的窘境。 虽然那人功夫了得,但这边几个当家人自然也不是普通喽啰可比。所以一时间有来有回。 聂无辞看的异彩连连,这女人可以啊! “让开,让我来!”聂无辞拔剑就直向那人扑去。 白衣女子听到聂无辞的声音愣了一下,急忙躲开后退了几步。 “聂无辞?”吴悠试探了一句。 嗯?聂无辞傻住了,这是……吴悠?“吴悠?” 眼看着两把剑就要击杀在一起,可确认了彼此身份的两人急忙拿开了剑。 可人却受不住了,直接撞在了一起。“噗通”,聂无辞直接把吴悠扑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喽啰们傻了,帮主这是搞什么啊?刚才也没怎么听清,这怎么直接就这样了? “帮主!”喽啰们急忙上前。 “不许过来!”聂无辞喊了一声。 两个人扑了个满怀,尤其吴悠,感觉自己都快昏过去了。 “你真是吴悠?”聂无辞说着话就直接拉下了吴悠的面纱。 “真的是你啊?”聂无辞一瞬间就泪流满面,不光是因为熟悉对方,还因为郎君。 “你怎么在这里?”吴悠也撕下了聂无辞的面纱,露出了那张勾魂夺魄的脸。 “呜呜~”虽然说着话,但两个人早已经忍不住了,还没说完就抱头痛哭起来。 其中的心酸,其中的相思一瞬间都倾泻而出。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聂无辞哭道。 “我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听说那妖女最常居住在福州,我就想着去福州……”吴悠也哭的不能自已。 与聂无辞当江湖帮主不同,吴悠一切都是亲力亲为。 就哪怕武功卓绝,但一个女子,还身无分文,其中的辛酸困苦可想而知。风餐露宿是常态,就是饿着肚子也寻常。 所以与依旧明艳的聂无辞相比,吴悠的状态极差。也就黑灯瞎火的看不了那么细,要不然聂无辞一定会心惊。 “那个狗男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呜呜~” “你不能这么说大哥,大哥还不一定被那妖女怎么了……” “他能怎么了,说不定把我们都忘了。” 聂无辞也就说说气话,某种层面而言,他对陆瑾的了解可能比沈言溪更深刻。 比如那个狗男人在沈言溪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在自己这里就是个臭流氓。 “你先起来,快压死我了!”哭了一会儿,吴悠终于受不住了。 “噗!我说怎么这么软呢。” “哎呀,你~”吴悠满脸通红,大哥还没碰一下,倒是被这个女流氓抢了先。 “没想到你的也这么大。”聂无辞女流氓本性显露。 “你赶快起来!”吴悠快气死了。 原本还有些不对付的两人,经过陆瑾被掳走这一事情,内心的那点芥蒂全没了。那个男人才是他们的天。 “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呢。”起来的吴悠整理了下衣服道。 “我整合了闽江帮,让他们帮我找人,要不然我一个人找到何时?”聂无辞拉着吴悠进了院子。 虽然手下们就在边上,但聂无辞也不瞒着,毕竟她向来直来直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像当初她直接砍了三个当家的,这闽江帮就是她的了,谁不服砍谁。 “还是你聪明!”吴悠叹道。 “可是现在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是你……”吴悠有些尴尬,大水冲了龙王庙。 “砍了就砍了吧,还能怎么办。无非少几个人罢了!”聂无辞倒是无所谓。总不能为了这么些祸害找吴悠算账吧? 边上的人都听傻了,你好歹假装一下也行啊! 灯光下,聂无辞终于看清了吴悠的脸庞,那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的美貌又再次黯淡了下去,憔悴不堪的脸上满是风霜。 “你怎么……”聂无辞再也绷不住了。这丫头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 “没事的,找到大哥就好了……”吴悠泪流不止。 可是大哥,你到底在哪儿呢? 第233章 身入囹圄无自由 福州。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秋日的黄叶随风飘落,多了些秋日的寂寥。 陆瑾转头看了眼四周,暗叹了一声。 那水中的鱼漂一上一下不停地颤动,但陆瑾旁边插在架子上的鱼竿却是纹丝不动。 “陆公子,鱼上钩了!”旁边一个护卫提醒道。 陆瑾这才拿起鱼竿,轻轻一提,鱼线紧绷,水中的鱼儿似乎感受到了更大的危险,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随着缓缓收线,一条银光闪闪的鱼儿逐渐露出水面,跃入了眼帘。 护卫赶忙将鱼钩上的鱼儿取下,就要投入到旁边的桶中,这位大爷可算是愿意拉杆了。 这可是第一条鱼啊!护卫一时间都有些泪目。 “放了吧!”陆瑾皱眉道。 “啊?这……”护卫握着鱼尬在了当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我等生于这天地之间,何别于禽兽?” “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这鱼儿本是天生天养,自有大道,我垂钓取乐已是不该,何忍困其身,害其命?放其归去吧!” 护卫都听麻了,差点把鱼都攥死在手里。 “陆公子,虽然我读书没你多,但你的话我还是听明白了。陆公子以鱼自喻,指桑骂槐,无非就是说我神道门都不是人呗?” “看来你这书倒是没白读,还算不是太笨!赶紧放了吧,等会儿就被你捏死了。” 护卫一口老血,你都说的这么直白了,我要还不懂,得笨成啥样啊? 护卫把鱼重新扔到了湖里,看着那鱼三下两下就没了影子,心里倒是也有了难得的愉悦,嘴角牵起来了浅浅的笑。 哎,不对啊,差点被拐带歪了!护卫有些脸黑。 “陆公子以鱼自比实在不妥,我家门主待公子至诚至礼,我就没见门主对谁这么好过,对公子所言无所不应。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鱼儿?” “你家门主见猎心喜,将江海之鱼养于家宅,以为每日喂食是便仁爱之心,是鱼之幸?可你等可有想过,鱼以为如何?” “其心在江海也。就是家宅再华美亦是囚笼,鱼食再精细亦是毒药,所以这真是对鱼好吗?还是你觉得鱼应该感谢你家门主?” 护卫嘴角抽了抽,自己多这个嘴干什么啊! “陆公子,这都快晌午了,咱们回去吃饭吧。”护卫索性不搭理陆瑾的话茬了。 “我昨日便已经说过了,你们不放我,我就不吃饭!” “陆公子,我家门主看重你所以才对你以礼相待,按道理你太平军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换做他人,陆公子可想过自己的处境?” “那你让她来杀了我啊!” “……”护卫一滞,这位大爷是油盐不进啊! “你说你家门主对我以礼相待,可我又何尝不是?开始时我就对你家门主无不坦诚,就算来这福州我也没有抱怨,更是为你们的出路操碎了心。” “你家门主倒好,什么都听,然后转头就把我圈在这里,说是要我跟你们一起去,岂不是太过分了?我有家有业,岂能跟她亡命天涯?” “我神道门本来也有家有业,若不是你插一脚,我等何苦要另谋他路?说不定早已经过澜江,上京都,去把那皇帝杀了!” “闭嘴,那皇帝就是个孩子,何错之有?要不我说你们是歪门邪道,一点道义不讲。你们这样,就哪怕取了天下,天下有几人能服?” “所以我们门主才请陆公子出山,我们门主说了,只要你不再提回去,我们都可以听你的。” “说的倒是好听,我让你们归附我太平军,你们听我的了吗?”陆瑾气道。 “陆公子此话好不讲理,我家老门主和门主苦心经营才有今日神道门,并且立志要推翻昏聩的朝廷,岂能到头来又与朝廷为伍?我们何以面对老门主?” “你以为你们推翻朝廷就好了?不还是另一个朝廷?你们家门主做皇帝真就天下太平了?无非还是一己私欲罢了!” “你这个护卫头子也是白当了,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分明。懒得跟你说了,别打扰我睡觉~” 护卫的嘴角又抽了抽,不是你跟我讲大道理的么?到头来还怪我? 陆瑾说完就躺在躺椅上闭起了眼睛,不光是有些困顿,还因为饥饿。 没想到穿越一世,在各方面都开始宏图大展的时候,又陷入了绝境。 他跟着叶清黎来到福州,本着自己的处境和叶清黎母亲穿越的原因,给予了叶清黎最大的善意。 叶清黎的母亲叶温言留下的东西其实有很多,有些乱七八糟的小册子,还有些小玩意,甚至有几张似是而非的工艺和配方,火药就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说似是而非,是里面很多都是一个笼统的描写或者猜想。 火药因为简单,反倒是最容易的一个。 一硫二硝三木炭,所谓的火药配方就是这么简单,简直跟他一时瑜亮。 其他还有诸如海盐加工之类的,叶清黎这边没琢磨出来,他也不知道行不行。反正看写的就不太靠谱。 但这些东西他也不会告诉叶清黎,反正自己不会。 叶清黎母亲的日记里更多都是记录自己的心情和怨念,也没有大用。 总之,这些东西是有些让他失望的,还以为能有大收获呢。 通过多日的相处,他和叶清黎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很融洽,该帮忙的也帮了,该说的也说了,出路也给你们给了。 我这离家多日杳无音信的,我得回去了。 妖女翻脸了,要他留在神道门,跟他们一起回夷州,要啥有啥。 开玩笑,我跟你们去哪门子夷州?我妻儿老小都在这里,跟你们瞎混什么? 眼见不放自己,陆瑾也是无奈,他能怎么办呢?给我夫人写个信报个平安总成吧?至少让那边别着急,后续自己再想办法。 妖女倒是答应了,拿着信走了。 然后过了几天拿着一封信递给了他,陆瑾都有些惊到了,效率这么高么? 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看,陆瑾差点被气懵过去。 “寻君良久,未得音讯,以为君殁,遂另嫁人。夫待我甚善,吾心亦满足。闻君尚存,心中甚慰,然夫妻之情如流水,难复回。愿君安好,各自天涯,各安其命。” 不说沈言溪不可能给他写这个玩意,好歹字写的像一点啊,就这么硬糊弄? 叶清黎:“没糊弄啊,我觉得她就是这个意思!” 第234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是隐藏在湖边树林中的一处寻常小院,也是陆瑾的幽禁之所。 但就是这样的一处小院,里面和外面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里面的护卫和下人更是三天一换。 这是陆瑾拒绝进食的第四天。今天的他就是想去钓鱼也没那个心力了,只能窝在院子里。 黑夜慢慢到来,但小院里灯火依旧,陆瑾正躺在躺椅上吹着晚风。 其实陆瑾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吃,水还是喝的。他最终的目的也不是逼死自己,而是让叶清黎做出让步。 但即便如此,头晕乏力还是逐渐侵袭了陆瑾的身体,他曾经以为自己的身体有些特别,但现在似乎也就寻常。 秋日的福州在灯火中依旧颇具生气,但躺椅上的陆瑾却没有功夫再去欣赏。 在昏昏沉沉的脑海中,那些过往的人和事,一个个的都冒了出来。 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自然是沈言溪,从初始时候的误会到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都仿佛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回。 她的美貌,她的言语,她的情趣,每一件都像是蜂蜜一样滋润着陆瑾干渴的内心。 陆瑾也能够想见自己的妻子现在是何其之难,是怎么一边在苦苦寻找自己的同时,一边又维持着东南大局。 还有无辞和吴悠,陆瑾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了,就本心而言,他希望两个人都好好待在妻子身边。 可就聂无辞的那性子,是能安稳待得住的人吗?吴悠刚刚与自己重聚,便又这样离散,怕是人比黄花瘦。 还有沈家老祖宗,两个岳父岳母,当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也会担心? 还有叔叔婶娘和采薇,陆瑾都能想见婶娘痛心的眼泪。对了,好在他还留了一个儿子,是不是也能稍微有点慰藉? 还有姐姐,陆家当家少夫人,不会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又开始胡思乱想吧? 还有白舞和其他亲近的丫鬟们,白舞的肚子是不是已经大了起来?那些丫鬟们是不是也在流泪? 陆瑾不敢深入的想下去,每一个人,每一件都像一根针扎在心上,每想一下,就疼一下,鲜血淋漓。 至于权倾天下的权势,百万的人马,这些在这样的关头似乎都无足轻重。 白衣苍狗变浮云,千古功名一堆土。 萦绕在陆瑾心间的永远是那些细小的往事,那些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的情丝是温养他的土地,让他在这个世界有了牵绊,有了留恋,割舍不下。 他仿佛又看见妻子的笑脸,只是笑脸上挂着流不完的泪,陆瑾的眼泪就也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陆公子,你就吃一点吧?!要不然小姐回来我们怎么交代?”旁边伺候的丫鬟又轻声道。 “拿走吧,我说过了我不吃,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无碍!”陆瑾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你这样糟蹋自己又是何必呢?小姐对你也是一片好心……”丫鬟又开始了碎碎念。 但陆瑾恍若未闻,打断了丫鬟的话:“你们小姐不是有求必应么?给我找一张筝来!” “真的?好好好!”丫鬟喜极而泣,就怕你不动弹,只要动弹便好。总有动弹饿了的时候。 没一会儿功夫,一张筝便摆在了陆瑾旁边,看上去倒是也颇有来路。 “你们这又是抢谁家的?”陆瑾抬眼道。 丫鬟一口老血,你弹就弹呗,你管我们抢谁家的。 陆瑾倒也没有去等着人回答,而是站了起来,等着站定,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陆公子,你也看到了,你这样怎么弹的了琴?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弹,那样弹出来的肯定好听……” 陆瑾轻轻笑了一下,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弹出什么好听的曲子来? 陆瑾来到筝前的软榻上坐下,试着随手拨弄了几下,居然有些生疏,好久都没有摸过了。 轻挑慢捻,一首《枉凝眉》便从手指间慢慢流淌出来。 前世他就很喜欢这首曲子,更准确的说是曹雪芹作词,王立平作曲的一系列曲子。 陆瑾总觉得王立平真的是一个很懂古人,很懂曹雪芹的人,那些音符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一样。 实际上并不应景,但陆瑾弹着弹着不知道怎么就弹到了这里。 边上的下人从没有听陆瑾弹过曲子,没想到他能弹的这么好听。 一首《枉凝眉》弹完,陆瑾的脑子里更加昏沉,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晕倒过去。 他费力的挑动琴弦,那首梁祝便又从指尖流出,这首曲子可以说是他与沈言溪的定情之曲。 彼时,妻子生死不知,他渴望用这首曲子打动她,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自己喜欢她。 可是现在,自己还能回得去吗? 恍惚间就感觉手指一股钻心的疼,忙往琴上看去,就见琴弦不知何时已经断了一根。 陆瑾喉咙一甜,一股血气便从嗓子里冒了出来,古筝上惨烈的红,如同红梅怒放。 紧接着在丫鬟的惨叫中,他就人事不知了。 同样的夜晚,江东道龙泉县,沈言溪正披着外氅站在阁楼外。 今日的沈言溪经过一个多月的孤身挑重担,已经非比往日。她本身就有着出色的智慧才能,往日也有不断的历练,成长到今日也很正常。 若非那张祸乱众生的脸和一身精致的华服,谁也不会想到过去她曾只是沈家养在深闺中的娇女。 沈言溪透过那层层叠叠的云雾和星光,试图找到自己夫君的影子,可终究只是枉然。 一双玉手紧紧的抓着栏杆,眼眸里尽是哀伤。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小姐,风大了,咱们进屋吧!”书青在旁边小心道。 沈言溪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低沉的哀叹了一声就转回到屋子里。 就在书青帮着脱下外氅时,沈言溪瞥见了角落里的古筝,夫君过往给她弹奏的那些曲子便窜进了脑海里,让她差点泪奔。 “这原来是张家小姐的闺房,想来应该是她留下的。”书青怎么会不注意小姐的神态。 等到脱下外氅,沈言溪来到琴前,扯下覆盖在上面的布帘,那一根根琴弦便如自己自己的一根根情丝。 书青急忙拿布把筝擦拭了一下,那明镜般的面便在灯火里依稀照出了沈言溪的影子。 如今憔悴异当时,飘零心事,残月落花知。 沈言溪轻轻坐了下来,手指轻轻的挑动,化蝶便如晚风浮动,从阁楼里飘出,在这秋日的夜晚,格外寂寥。 琴弦越来越快,但沈言溪的眼泪更是决堤般的倾泻而下。 这些天,她很少流眼泪,因为她不能流眼泪。 可今晚,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心痛,心痛的让她难以呼吸。 书青想劝又不敢劝,只好也一个劲的陪着流眼泪。 世人只道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可又有谁会知道这个丫鬟的心里也有天,可是她的天塌了半边。 “铛”的一声,琴弦终于经不住崩断开来,而沈言溪却直接伏在琴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纵然他是世家女儿,是百万兵马的实际统帅。但终究,也只是一个爱夫如命的女人! 第235章 终见黎明曙光来 福州西北角一个黑灯瞎火的小院里,聂无辞正坐在门槛上一边撕着面饼往嘴里塞,一边看着夜色发呆。 往日虽然是流落江湖,但好歹也是闽江帮主,过的日子还是挺精致的。 可自从三天前潜入到福州就不行了,这座几乎癫狂的城市对陌生人极为防范。而且早前就把帮会组织抄了个遍。 本来早先还有个不错的院子,可惜昨天也被抄了。害得聂无辞这个一帮之主只能躲在一个破烂院子里啃面饼子。 不过聂无辞自己倒也不讲究这些,一心全都在郎君身上。 心里忧愁的是要在福州还找不到郎君该去哪里找。 院子里当然也不只有聂无辞,还有一些精干属下,全都默默的围着聂无辞坐了一圈,兄弟们都显得有些落魄。 就在聂无辞愣神间,突然传来几声鸟叫,随后院门就被打开了,进来两个乞丐般的弟兄。 “怎么样了?”聂无辞的双眸里全是希望。 “帮主,我们差点被抓住……”来人感觉似乎都没缓过劲来,说话都还在嘚瑟。 “谁问你这个了,有没有打听到我找的人?”聂无辞急道。 来人一口老血,你好歹关心下手下兄弟啊,就一天到晚惦记小白脸。 “我们本来是发现一个院子有些蹊跷,我和铁柱就打算溜进去看看……” “直接说是不是……”旁边的三当家一看自己老大要发火了,急忙提点俩兄弟。 “不是!”来人尴尬道。 “滚一边去!”聂无辞立刻蔫了,就像秋日破败的花朵一样。 “帮主也刚回来,找了好几天难免心情不好,你们也先回去吧……”懂事的三当家不忘安抚手下兄弟。 很明显这是个收获的时节,两兄弟刚下去,又响起了鸟叫声。蔫了的聂无辞又再次复活了…… 可失望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聂无辞的头越垂越低…… “帮主,帮主这是咋了?”进来的敖江帮主赵长乐有些懵逼,自己带着重大线索来了,这个女人咋还不理人呢? “赵帮主有话就赶快说,帮主听着呢!”三当家感觉自己太累了。 “帮主,好消息啊,我今天带兄弟去了一趟石家井,就是原来总督衙门那地方,听那里的人说十多天前神道门主和一个年轻人从里面出来过,门主叫那人为陆公子……” “你说真的?”聂无辞激动的一把抓住了赵长乐。 那一定是郎君,一定是! 这是聂无辞第一次打听到陆瑾的确切消息,就是江湖帮主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聂无辞倒也不是没想过依仗自己的功夫去把那些总督衙门之类的地方探一遍,但她却一直谨慎的没去,因为她冒不起失败的风险。 她不怕打打杀杀,也不怕自己被抓或者身死,但如果那样郎君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她需要一个相对确定的消息,然后再制定对应的计划,这些也是跟着陆瑾言传身教的结果。 “帮主,帮主,你快撒手,赵帮主快被你勒死了……”三当家急道。自己可是太操心了。 聂无辞这才回过神来,眼看赵长乐都开始翻白眼了。 “赵帮主抱歉,我以前说的话依旧算数,只要你找到人,闽江帮主之位就是你的。你接着说,他们去哪儿了,还有没有见过……” “咳咳……帮主……我先缓口气……咳咳……”赵长乐快憋死了,趴在地上一张脸都快黑了。这娘们下手是真狠啊! “帮主啊,要属下说你找那狼心狗肺的干嘛?我听那人说人家和神道门主谈笑风生,而帮主却在这里风餐露宿……” “赵长乐,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聂无辞脸上冰冷如铁,双眸如剑。 “属下知错……”赵长乐吓了一跳,这女人真是,你有能耐朝那小白脸使啊! 人家搞不好都又成门主的小白脸了,就你还惦记。 也不知道那个小子到底拜的哪路神仙,桃花运也太旺了,专门给这些自己够不着的女人当小白脸。简直没天理! 其实聂无辞又何尝不知道自己郎君招惹女人的本事大的很。倒是希望他把那妖女哄的五迷三道的。 这样至少还能活下来,而且说不定自己就能出来。可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聂无辞虽然私自跑出来寻找,倒是没断了跟沈言溪的联系,尤其是有了闽江帮更是如此。 可到现在两边都没有消息,听沈言溪说军中对郎君会不会活着都已经越来越悲观。 聂无辞尽量不去想那个不愿意想的结果。她相信自己的郎君一定还活着。 今天终于听到了想听的答案,这就够了…… “他们说后来就没见过,而且我还打听到神道门主好像这几天不在福州。我估摸要么那人就被关在总督府,要么就跟着那门主外出了……” “知道那妖女去哪儿了吗?” 赵长乐嘴角抽了抽,同类相残啊,你自己不也是个妖女么? “属下没用,这等机密实在打听不到。”赵长乐尴尬道。 “帮主,以赵帮主刚才所言可以看出,陆公子似乎过的还不错,那应该就不会囚禁在监牢等地,而是有可能安置在总督衙门,毕竟现在的总督衙门算是神道门的皇宫!” “对对,属下就是这个意思。”赵长乐急忙附和。 “摸清楚附近的驻防人马了么?” “哎呀,帮主使不得,咱们就是个帮会,哪里是人家正经兵马的对手!”赵常乐吓了一跳,这娘们是要疯啊! “算了,你们下去吧!”聂无辞挥了挥手,她笼络这些人最大的用处就是探听消息。 看来自己确实有必要去探探总督府,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正思虑间,聂无辞眼角就看见一道白光闪过,忙要拔剑迎上,看到是吴悠这才住了手。 赵长乐看着直接从院子外飞进来的吴悠不自觉的就咽了口唾沫,这俩娘们一个比一个离谱,关键还都钦慕一个小白脸,简直是世风日下啊! “无辞,我找到大哥了!”吴悠落地就一把抓住了聂无辞,未语泪先流。 “你……你说什么?”聂无辞愣了一下才结巴道。 “我本是追踪一队士兵,却在一个树林里听到有人弹琴……” “弹的是化蝶,极悲,极哀,而且没弹完曲子就断了。我探查了下,那里有一个院子,里面有不少人守护,一定是大哥……” 嗡~聂无辞的脑子一下就炸了,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没有多少人会知道这首曲子意味着什么。 聂无辞只感觉自己的心都揪到了一起。郎君,等我,你的聂姑娘和吴悠来了,你千万要挺住啊~! 第236章 月光半夜照轩窗 陆瑾躺在床上看着黑沉沉的房间发呆。 自己的这身体真是好奇怪,弹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感觉心气郁结,然后真正的吐了一口老血。 本以为这下算是完犊子了,不说挂了,怎么也得昏迷几天。哪知道刚才就突然醒了。 醒过来的陆瑾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发现了一个机会。 人在被困时,最基本的操作是什么?发送求救信号啊! 而自己弹琴为什么不能呢?虽然机率比较渺茫,但总好过这看不见明天的日子吧? 当然给自己信心的还在于自己的几个女人,还有自己特殊的曲子。 沈言溪因为大局,也因为没有身手,所以很难潜入进来。但聂姑娘可不一定,他哦聂姑娘一贯不走寻常路。 所以陆瑾一边发呆,就一边盘算,想着弹什么曲子,什么时候弹。 反正也是撞大运,万一撞着呢? 就在愣神间,陆瑾突然听见外面有刀枪的声音一闪而逝。 陆瑾打算起床看看,万一乱起来说不定也有机会。自己醒过来的事情现在没有人知道,隔间的丫鬟还睡的死死的。 可刚下地站好,窗格上便“砰”的一声,然后陆瑾就看到一柄闪着寒光的飞刀直冲自己而来。 卧槽!陆瑾顾不上其他,慌忙躲避,短刀便划过自己的耳边钉在在了墙上。 陆瑾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先趴在了地上,然后又一闪身滚到了床底下。 虽说是个菜鸡,但不得不说陆瑾的反应还是很灵敏。 就在刚松了一口气时,听见外面隔间的丫鬟好像醒了过来,然后紧接着一声闷哼就再也没了声息。 陆瑾心里一沉,看来丫鬟已经挂了! 尼玛,这到底什么人啊?是冲着自己来的吗?就自己了解的情况,这个院子里没别的,就只有自己啊。 想着会不会真是找自己的人,可又不敢冒险,如果是敌人,可真就没指望了,叶清黎虽然可恶,但确实不会要自己的命。别人可不一定。 就在愣神间,门被从外面推开了。陆瑾顺着外面的亮光看到一个人来到了床前,而且似乎在床上摸什么。 陆瑾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只希望这人赶快走开。 可是那人似乎犹不死心,就绕着屋子看了起来。 但陆瑾也有了发现,就这个人的步伐和鞋子,似乎是个女人? 赌还是不赌?陆瑾心里有些纠结。但以这人的执着劲头,恐怕这里也不保险啊! 算了,大不了再犯到另一个妖女手里。 就在陆瑾想要爬出时,似乎又进了一个人。 “吴悠,找到郎君没有?”来人轻声道。 卧槽!陆瑾一瞬间脑子都炸了,居然真的是自己的聂姑娘,还有吴悠。虽是惊慌,但眼眶里依然泪水萦绕。 今生何其有幸,能得这般佳人,更能如此心意相通! “无辞,悠然!”陆瑾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不管多狼狈,直接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郎君!” “大哥!” 两声娇唤,陆瑾还没有站好,就已经被两人紧紧的抱了个满怀。 “我好着呢,你们怎么来了?”陆瑾也紧紧的抱着两人。 “大哥,我今天听到你弹琴了,我猜想就是你,刚才我们又探查了一番,发现这里守卫森严,就更加确定你被那个妖女关在这里……”吴悠边哭边说。 “好好,来了多少人?”陆瑾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先逃出去再说。 “就我们两个!来的人多了怕惊动守卫!”聂无辞捧着陆瑾的脸边看边流泪。 聂无辞的话陆瑾倒也理解,两人都属于高手,带些平常的人反而束手束脚。 “我这不好着呢么?倒是你们……悠然,你怎么又这么瘦了?”陆瑾心疼道。 虽然没有灯光,但有月光照样,陆瑾还是看到吴悠又憔悴了许多。 “大哥,我们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带着你出去!”吴悠急道。 “有没有把握?如果没把握,不要逞强,咱们再想办法,我在这里并没有生命危险!”陆瑾提醒道。 “郎君怕是忘了,是谁带着你去寻花问柳?”聂无辞笑的梨花带雨。 陆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当日的荒唐,今日却都是点点情丝! 倒是旁边的吴悠一脸震惊,这个女人还带着大哥寻花问柳?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吴悠的脸色冷了下来。 “好好,我们走!”陆瑾急忙找出外套穿在了身上,又打了几个结,让自己看起来精干一些。 “走!”陆瑾招呼一声就赶紧往门口走。 大爷我要自由了,叶清黎你这个瓜女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三人出了门口,陆瑾就看到小院子里躺着几个人,显然已经被聂无辞和吴悠灭了口。 虽然平日这些人待他还算不错,但双方必定敌对,陆瑾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愣神间陆瑾只感觉自己又飞了起来,只不过原来是欺负太后,现在是逃命。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和皇帝怎么样了,毕竟现在的大梁瞬息万变,陆瑾也已经很久不知道天下形势了! 聂无辞和吴悠带着陆瑾在屋脊上急速穿过。可能因为带了陆瑾这个累赘,终究还是被守卫发现了。 虽然吴悠和聂无辞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可功夫也不像电视剧里那样一直飞。只能借助外物在短时间内可以飞檐走壁。 但好在聂无辞和吴悠两人绝非平常的军士可以抗衡。在不断被唤醒的守卫呼叫声中迅速的窜出了这片院子。 聂无辞剑光一闪,整个人便冲向了已经惊醒过来的哨亭上,几声痛苦的喊声随即消散在夜里。 几束哨亭上的火把被聂无辞直接拿下来扔回到了院子里,江南房屋本就多木,现在又是秋天,瞬间火势漫天。 陆瑾也顺手捡了一把刀,自己杀人还是没问题的。 面前再也没有阻挡,三人立刻向附近的林子里窜去。 “大哥,这里的人已经被我们灭掉了,林子里有马……”吴悠边走边向陆瑾介绍情况。 陆瑾这才放下心,三个人瞬间冲到林子边上。 站在树林边缘回望,那个曾经住过的小院已经彻底的燃烧了起来。 在冲天的火光中,陆瑾似乎看见了大队人马。陆瑾叹了一口气,就进到了林子里。 而在院子这边,慌乱中,大队人马从南边而来,兵甲林立,气势雄壮。叶清黎穿着一身银光铠甲居于其中。 “门主,陆公子跑了!”护卫急忙跪在地上请罪。 “废物!”马上的一青年冷喝一声,一柄长枪便直挺挺的刺入到了护卫胸膛。 “门主,我这就去追,谅他插翅难逃!”青年狠厉道。 “不必了,放他离去吧!任何人不得阻拦!”叶清黎轻声道。 “门主!”青年急道。 但叶清黎却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马上一直看着远处的那片树林。 自己知道你受伤了,便急匆匆而来,可到底也还是留不住你。 这样离去也好。总好过自己杀,舍不得杀你,放,舍不得放你。 自己也曾动心,也曾犹豫,但自己是任无道和叶温言的女儿,绝不会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南卿,但愿你我此生不再相见! 第237章 三骑狂奔终自由 陆瑾三人骑马奔了一段,出了林子就弃了马匹拐进了巷子。 “这里有个简陋的院子,郎君先委屈几天!”聂无辞难为情道。 “说的什么傻话!”陆瑾摸了摸聂无辞的头发,都这个时候了哪儿那么多讲究。 “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今晚就出城。” “大哥……”吴悠急道,毕竟与她们相比,陆瑾就是个普通人。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如果他们全城搜索,必然也会重点布防,我们怕是很难躲过去,也更加不好出城。” “就听郎君的!”聂无辞心一横,那些闽江帮什么的本来还想安排下,现在也顾不上了。 三个人一路走街串巷,很快来到了北门口。 “大哥,这……” 陆瑾本来还盘算着要怎么过城门,可前面探路的吴悠却一声轻叫。 陆瑾也急忙走到墙角,顺着月光看过去,一下就愣住了。 北门已经打开,城门口更是一个守卫都没有,而在城门旁边的一个柱子上则拴着三匹马。 陆瑾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也有些描述不清楚。 “郎君,这会不是想让我们上当?”聂无辞也探过头来问道。而且这计谋似乎也太拙劣了些。 “不会的,我们走吧!”陆瑾从巷子里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 夜色深沉,主路上格外安静。 陆瑾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三匹马前,抬头看到马上还各吊着一个包袱。 “这个妖女到底在搞什么?”聂无辞也早就反应过来了,要不然就太奇怪了。 “大哥不是说她这几天不在么?”吴悠奇怪道。 “应该是回来了!”陆瑾回道。 至于为什么会来,陆瑾心里大概也有数。 而且自己所猜不错的话,就在某一个角落或者高处,叶清黎一定在远远的看着他。 可是他真的不能留下,他有他的事,他有他的情,他一定要去做,也一定要去守护。 叶清黎也同样如此,她一直是个骄傲的人。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因为叶温言的存在,陆瑾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她的。 那么就此别过吧,叶清黎,我愿你也好! 陆瑾解下缰绳,把马拉了出来,踩蹬跨鞍,对于如今的陆瑾已经不再是难事。 可他却差点一脚踩空。 “郎君!”聂无辞吓了一跳。 “没事,就是天黑有些看不清楚!”陆瑾蒙着头上了马。 聂无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到底也没说什么,干净利索的上了马。 陆瑾拉着缰绳让马前行了几步。 就在这夜色的长街上,陆瑾勒着马缰转了几个圈,终究也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叶清黎,如果你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那就带着他们去临海,去燕云。我跟你讲过的,不要再搞你们那一套……” “带着你的人马去剿灭那些叛贼。他日功成,我保你为王,天下独一份的女王!” 陆瑾喊完便不再停留,打马向城门外冲去。 夜色中,三匹马狂奔出了城门,一路往北,只有一缕烟尘慢慢的消散在月色里。 叶清黎缓缓从城门楼上走了出来,看着远去的烟尘,脸上终究露出了一丝笑容。 陆南卿,我走不到你身边,但我要你记我在心里,记一辈子! ----------------- 陆瑾三人一路往北,到天亮时分才来到一个集镇。 “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陆瑾知道了叶清黎的心思,自然也不再担心被抓回去。 况且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更别提这一路奔波。不说人了,就马还得喂呢! 三个人牵着马就慢慢行走在街道上,一边找着两侧的店铺,一边说着话。 “你这丫头这段时间到底吃了多少苦?”陆瑾看着憔悴的吴悠就直心疼。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在一起,就以在江州的记忆,他都认不出来吴悠。 “她可傻了,就风餐露宿的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不说吃不好了,就一个女人还老在破庙野地里过夜,能不吃苦么……”聂无辞道。 陆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抚了抚吴悠的头发,但眼眶里早已经湿热。 “大哥,我没事的,只要大哥能回来,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吴悠笑着就把脸庞紧紧的靠在了陆瑾的手心。 “听聂姑娘的意思,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陆瑾惊道。 这一路上急着赶路,还有心里乱七八糟的,倒也没好好细聊。 “无辞比我聪明,大哥怕是不知道,人家现在可是闽江帮的帮主,手下有几千兄弟~”吴悠笑道。 “啊?你兄弟呢?”陆瑾惊道。这倒像是聂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就还是在城里么?”聂无辞感觉自己有点对不住人。 “本来有一些人就在我们想带大哥去的院子里,还有一些就藏在城里……”吴悠解释道。 陆瑾一口老血:“那你们怎么没说啊,我们岂不是把人家扔那里了?” “你别管他们了,他们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地痞无赖,平日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要不是我需要他们探听你的消息,才不会找他们呢!” “聂姑娘真是大有长进啊,那么大一个帮派说扔就扔了?”陆瑾笑道。 对于一帮地痞流氓,陆瑾倒也没再放到心上。 “那要不你跟我回去做帮主?悠然也封个三当家!”聂无辞笑道。 “那可不行,我可是正经人!”陆瑾笑道。 “郎君!”聂无辞笑着就靠在了陆瑾肩膀上。 陆瑾看着一左一右,心里也很是愉悦,可算是又恢复了自由,那些熟悉的,想念的人终究已经和即将回到自己的身边。 “大哥说的就是,你怎么还能带着大哥去寻花问柳呢?”吴悠想起这事就来气。 “哈哈哈~下次我们还去,不带你~”聂无辞笑的更加畅快。 “我才不去,大哥也不去,就你自己去吧!”吴悠气道。 “那是,我们悠然还想着自己洗白白等你的好大哥呢!”彻底放心的聂无辞开起玩笑来自然毫无节制。 “哎呀,你~”吴悠哪里是对手,只能作势要推开这个趁机占大哥便宜的女人。 “但你现在这样可不成,都经不住你大哥折腾几下,要不要我帮帮你啊?”聂无辞笑道。 “我才不要你帮~”吴悠已经脸色通红,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等到陆瑾凑在吴悠耳边解释了下所谓的寻花问柳,吴悠的一双眸子更是恨不得挣脱出来。 这个女人真是把自己大哥带坏了,怎么太后都敢绑? 第238章 一片惊魂到沈园 就在陆瑾脱身时,陆瑾被神道门掳走的消息却已经传回了沈家。 不传信也不行了,不说已经在江东大地上开始纷乱的流言,就陆瑾已经消失一个月,再不跟家里说也说不过去了。 万一控制不好引起更大的动荡怎么办?现在全国的眼睛都盯着这个年轻的陆大都督,一旦确定陆瑾消失不见,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而且北王已经造反了,太平军该如何应对。就算沈言溪向来聪慧,面对这等全局性的战略也有些茫然。 从大处到小处,都不能继续再瞒着了,至少家里还有奶奶,父亲和伯父等人拿主意,要好做出应对。 沉心堂里,老太太白露拿着信纸看了半天,好久都没有说话。混沌的眼睛里难过而又悲伤。 沈皓等了老半天也没见母亲回话,想要主动问一下,却发现母亲已经打起来了盹。 沈皓才恍然意识到,那个严厉而睿智的母亲真的老了,就如同这寂寥的秋天一般。 沈皓走到近前,本来想悄悄拿过信,结果还是惊动了母亲。 “浩儿,你啥时候来的?”老太太恍然道。 “娘,儿子就是来看看你,看你打盹想着把你扶好躺下……”沈皓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悄悄的把信纸放在了袖袋里。 “哦,娘这……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呢?”老太太迷茫道。 “什么事也没有,就算有事,也有儿子在呢!” “倒也是,你现在都是王爷了,娘也帮不上你太多……”老太太拍了拍沈皓的胳膊。 “娘,只要您好好的便好,你好好的便是我们的福。”沈皓有些不敢抬头。 “你也忙去吧,让溪儿和瑾儿有时间来这边坐坐,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来看看奶奶……” “好,他们过几天就来看娘!” 沈皓交代了丫鬟几句就在老太太越发苍老的目光里走出了沉心堂。在出门的那一刻,大梁江临郡王沈皓差点摔倒在门槛上。 看着那夕阳下的沈园,如今的江临王府,沈皓仿佛看见了过往的几十年在他面前闪过。 那时候,父母正当年轻,父亲玉树临风、美如冠玉,母亲国色天香、睿智大方。他也曾经只是这华丽沈园中的一个稚子。 可恍惚间,这一切都如一场光影一场梦一般,光影下,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他。 从此之后,他身后再也没有人提点他了。 沈皓一路无言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而沉心堂中,老太太白露正由丫鬟扶着细细的看着屏风上的画像。 “老祖宗,你刚才都吓着我了!”丫鬟笑道。 “吓着什么?以为我老糊涂了?”白露笑道。 “那您跟家主……” “你都说了是家主,还能事事指着老母亲么?当娘的固然想要一直护着他们,可又能护到几时?他也该自己拿主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去哪儿了?也真是难为溪儿了!”老太太一边看一边叹道。 “姑爷会不会有危险啊?”丫鬟问道。 “能有什么危险,一个月了没消息那就是没有危险。你知道你家孙姑爷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那可太多了,长的好看、聪明、博学……”丫鬟如数家珍。 “那就是了,这样的人天下间能有几人?当日他困顿于云梦泽,一个草莽都能被他说动,况乎一个女子?” “你家孙姑爷就如同发光的珍宝一样,只要能看得一两眼,其他人就暗淡了颜色。谁家女儿不想嫁给他?你不想吗?” “老祖宗,奴婢哪有那等福分?”丫鬟笑道。 “如果是一个莽夫还真有点不好说。但一个女子对你家孙姑爷构不成威胁,可如果连一个信儿都没有,说明太不太顺畅,那就说明你家孙姑爷境况恐怕也不太好……” “哎!他也是有家的人了,怎么会留住他呢?可别都犯了倔……” 虽说是内心里宽心不少,可老太太还是忧愁起来,世间万事哪有定法?走着走着都能遇见无妄之灾,更别说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 老太太站直了身体看向门外,门上珠玉般的门帘上闪着五光十色,白露晃了一下眼,仿佛又看见自己的孙婿带着溪儿微笑着走了进来。 ----------------- 沈皓回到院子进了屋,沈言诚就急忙迎了过来。 “父亲,奶奶那边……” 陆瑾被掳走的消息和信件是沈言诚亲自带回来的,他倒是也能跟着父亲去沉心堂,可慌乱的母亲缠着他过问,所以他只好留下来陪母亲。 “咳!”沈皓咳嗽了一声,在周曼云疑惑的眼神中就坐在了榻上。 “为父想了一下,你奶奶年纪也大了,尤其要是知道瑾儿出了这般意外,我怕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 沈言诚忙点了点头,父亲还是考虑的比较全面。 “那我女婿怎么办?”周曼云自然听不得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还能怎么办,溪儿不是说找着呢么?百万大军都找不到,你觉得我派过去些人就能找到了吗?” 现在的情况是显而易见的,沈言溪写信也不是让他们去找人,而是做好全盘的考虑和应对。 “沈皓,你要把我女婿弄丢了我跟你没完!”周曼云啪的一拍桌子,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沈皓的心好歹没从嗓子眼吓出来,这个娘们讲不讲理了,你女婿又不是我给你弄丢的,你以为我不急吗?可我能给你变出来么? 沈言诚自然也是吓的惊魂未定,母亲这脾气越来越大了。 “父亲,娘也只是有点担心妹夫,不是针对你!”忠厚老实的沈言诚急忙安抚尴尬的父亲。 “你也是,就眼巴前的,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沈皓气恼的从榻上坐起,一甩袖子走了…… (⊙?⊙)沈言诚呆住了,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个管后勤的!而且现在都走了,这事情怎么办? 沈皓来到另一间屋,也就是周曼云惯常住的卧房,就看到周曼云正趴在床上呜呜的哭,旁边的丫鬟也劝不住。 “要不说你们女人家家的就是经不住事,我好好参详了下溪儿的信,瑾儿应该无大碍……” 沈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给自己的夫人做起了“宽心丸”。 塌天的大事犹在眼前,沈家更不能自乱阵脚,安抚好自己的夫人就是沈皓的第一步。 第二步?这不才想着呢么! 第239章 千里噩耗传陆府 陆府,阳光正好。 沈言韵和婶娘正抱着陆瑾的儿子陆衍宗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与其说是晒太阳,不如说是日常的休闲活动。婆媳俩会将陆衍宗带出来活动活动,周围的奶娘,丫鬟不少,倒是也劳累不着两人。 虽然如此,百里柔主要的心思还在孩子身上。倒是沈言韵经常忙自己的事情,反正孩子也插不上手。 今日,陆采薇也在此处。虽然也依旧有人上课,但哥哥都好长时间不在了,管理上自然也没有那么严苛。 好不容易溜回家待一会儿,没想到被沈言韵抓个正着。只好拉个苦瓜脸给沈言韵展示这段时间的琴艺水平。 “倒是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但仍然寡淡了些,手也不是太稳……”等着陆采薇弹完一曲,沈言韵适时的给予了指导。 沈言韵的琴艺水平虽然比不上沈言溪,但作为世家嫡长女,教导陆采薇弹琴还是没问题的。 “知道了,嫂嫂!”陆采薇应付道。 “要我说,采薇哪里是学这个的料,还如绣绣花啥的。”旁边的百里柔笑道。 学女红、嫁人、生儿育女,这是百里柔的人生哲学。像学琴这类的好是好,但已经成为一个富家主母的百里柔看来,仍然不实惠。 “娘,我才不嫁人呢!”陆采薇气道。本来想着偷个懒,结果这个让弹琴,那个让嫁人的,还能不能活了? “你都多大了,都十四了,还当小孩子呢?”百里柔气道。 “反正哥哥说我还小,不到十八不嫁人!”陆采薇嘟囔道。 “婶娘,咱们家不必过去了,夫君说咱们家采薇要嫁也得嫁文武全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行。自然,咱们也不能差了,该学的还是要学的……” 倒也谈不上劝说,类似的话更像是平日的家长里短,遇上了就说一嘴,然后就过去了。 虽然现在陆家是陆元戎当家做主,但说了算的还是自家儿子,百里柔也只是念叨。 “我儿这好长时间也没来信了,婶娘这心里就空落落的……”百里柔的心思果然被拐跑偏了,又担心起自家儿子来了。 “婶娘放心吧,叔父不是过去了么,说不定这次就能有信过来!”沈言韵安抚道。 婶娘百里柔都牵挂陆瑾成这般,更别说她了。可自己也只能在心底里偷偷的想,甚至有点小抱怨。 沈言韵知道夫君往常与溪儿分开,基本上会一天一封信。自己倒没有过那样的奢望,毕竟人不同,情也不同。 但这次都快一个多月了,只字片语都没有。沈言韵的心里不可能不忐忑。 她以为自己为夫君生下长子,应该会在夫君心里的重量比往常更重要一些。可似乎也没有。 甚至几次都偷偷的在无人的深夜哭过,哭完了她想着夫君应该是忙不过来,或者不方便。总之会找很多的借口来开解自己。她还是相信夫君心里是有自己的。 就哪怕没时间给自己写信,难道也没时间给叔父和婶娘写吗?这么想着,沈言韵又担心起来,担心夫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她在江州,夫君在江东,隔着千山万水不说,夫君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人马,实在也想不到能出什么事情。 今天不一样,叔父(陆元戎)被叔父(沈皓)叫去了。应该是有信来了。 所以与其说沈言韵在这里和婶娘闲聊,看着陆采薇练琴,不如说就是眼巴巴的盼着夫君的信,能有一封给她的信。 当陆元戎慢腾腾的走到院子里时,沈言韵“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甚至比丫鬟还快。 “叔父回来了?”沈言韵笑着跟陆元戎打招呼,但陆元戎却没什么精气神。侄子都丢了能有什么精气神? 没错,沈皓经过三思,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亲家公。毕竟曾经也是个军汉,这点压力还是应该能扛得住的。 可沈皓哪里知道,陆元戎几乎是飘着回来的,一路神思不属,抬头才发现已经回家了。 沈言韵一看陆元戎的表情不太好,眼光立刻也就黯淡了下去。 世家女儿本该有很好的为人处世技巧,但对于此刻的沈言韵而言,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又没有夫君的信,又没有…… 眼泪几乎是很快的便充盈了眼泪,沈言韵不得不赶快低下了头。 “爹,我哥哥没来信吗?”陆采薇十四岁了,嫂子的表情她哪里看不明白。这个狗哥哥也真是,娶了这么多就丢家里不管了? “啊?什么信?没有信啊!”陆元戎甚至连自己回答的什么都可能不太清楚。 “那亲家公叫你去做什么?”百里柔一看儿媳妇的状态不对劲,便也急了起来。 瑾儿也真是的,没时间给叔父和婶娘写信,你倒是给韵儿写一封啊! “没,没事,就是说了会儿话……”陆元戎这才回过神来应付。 “瑾儿这孩子准是忙不开,韵儿你别急,那傻小子回来,看我不好好说他!”百里柔急忙安慰儿媳妇。 “叔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沈言韵虽然刚才有些难过,但却注意到了陆元戎的表情。 陆元戎作为曾经的一名军汉,也许别的事情能藏好,但自己侄子丢了这事太大了。陆瑾就是陆家的一切,就是军汉也扛不住。 “没事儿,就跟溪儿的爹爹聊了几句。”陆元戎就蹲在那里看着丫鬟逗弄陆衍宗。这个还不满一岁的男孩现在成了陆元戎的全部指望。 与睿智的沈家老太太不同,也与见惯世面的沈家主不同。作为军人,侄子被掳走,陆元戎想的就更加现实。 那里是战场,谁跟你过家家?怎么可能把掳走的人给你放回来?而且他也怀疑沈家主只是宽他心的话。 “到底怎么了?”百里柔一扒拉,陆元戎居然直接被扒拉着坐到了地上。 百里柔刚才就看出自己男人脸色不对劲,本想着先安抚了儿媳妇再细问,但眼下不行了,儿媳妇也注意到了。那么不管什么事情都必须得说在明处。 否则一个不好,出了什么事情不说,儿媳妇难免多想。 人心隔肚皮,一家人要和和美美,就需要用些心思。大家小家都是同理。 “瑾儿被人掳走了,已经一个多月了……”陆元戎垂着头道。 “什么?”百里柔几乎是随着声音同时,也一下就歪倒在了地上。老天,瑾儿可是他的命啊,怎么会这样啊~ 而已经被扶着的沈言韵似乎感觉自己的心沉入了水底,无法呼吸,也不知道怎么呼吸。 陆采薇愣愣的坐在琴前,伸着的手指被琴弦割破了也浑然不觉。 场中一下子极其安静,只有陆衍宗哭闹的声音慢慢的大了起来。 第240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十月下旬,东南道,南平县。 夷山位于南平西北二十里处,灵峰秀色,仙气氤氲,自古就是名刹宝寺所在。 今天的净尘寺显然不同往日,不光寺庙内洒扫一新,所有僧人更是早早就穿戴整齐的迎候在山门前。 本是佛门净地,但此时的山道上兵甲肃穆,寺庙内外更是被包围的水泄不通,站在门口的道士站的心惊胆颤。 “方丈,今天到底是什么贵人来我们这里?”一个大和尚小声道。 “好好等着就是,我佛慈悲,贵与不贵于我佛门来说皆是众生,众生平等……”老和尚一派高人气象。 但在心里比大和尚更加纠结,谁知道哪里的贵人,自己好好的睡着,结果突然就被一帮大头兵从被窝里薅起来了,一问人家不搭理,就让好好伺候。 这说的叫什么话,我们是佛门圣地,你来这里是要跪拜佛祖的,要我们伺候像什么话? 可惜佛理讲不过刀枪,只好无奈的从了心。可这都来了半天了,贵人呢? 而问话的大和尚也撇了撇嘴,说的倒是好听,众生平等,咋不见你来迎其他香客啊?都是糊弄人的鬼,你骗谁呢? “肃静!”旁边的兵将看着这些满脑肥肠的家伙就恨不得来一刀。 现在江东大地上多少人家吃不饱饭,你看看一个寺庙各个都肥头大耳的,修佛修的一身肥肉。 方丈老和尚赶紧鹌鹑似的闭了嘴,等我佛法大成,就超度了你。 日上三竿,山路上总算是有了动静,不断的有兵将来到了山门,要么直接进到了庙里,要么就守在门口。 而且有几个还穿着奇怪的衣服,不成体统。而且这些兵将一个个光头短发的样子,不会是是要集体剃度出家吧? 老和尚点头哈腰的接待了半天,结果说真正的贵人还没来呢。 你这不是逗闷子呢么?我几十岁了容易么? 终究,在一片肃穆的甲士中,几辆宽大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山门口,真正的贵人来了。 沈言溪一身戎装在苏念和书青的陪同下走下了马车。 “都督好!”将士们突然的一声齐吼把几百个和尚差点吓掉半条命,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啊? 而且这个女人居然是大人物?老天,这长的也太离谱了。本就六根不净的和尚们眼珠子都瞪圆了。 “阿弥陀佛,老衲无尘见过施主。施主能来敝寺,敝寺上下诚惶诚恐!”方丈赶忙来到沈言溪身前施礼道。 “大师多礼,本督贸然到访,多有打扰!”沈言溪回了一礼。 老和尚嘴角抽了抽,你倒是介绍下自己是谁啊?但沈言溪已经带着几人往前走去,老和尚只好急急忙忙的招呼寺内众僧让道,并跟了上去。 沈言溪看着满地的和尚皱了皱眉头,一个寺庙竟然有这么多的和尚?而且这些和尚们也吃的太好了吧?满面油光的。 “不知施主今日到敝寺是祈愿还是……”老和尚小心道。 “大师佛法高深吗?”沈言溪转头道。 老和尚一脸呆滞,这话你让我自己咋说?再说净尘寺是名刹宝寺,我一个方丈佛法还能不高深? “施主说笑了,我佛智慧如山,慈悲如海,不堪人间悲苦才普度众生,老衲也只不过是众生之一,能参得几分佛中真意已是心满意足,不敢言高深。但愿尽力为施主解答心中困惑。” “嗯,我丈夫不见了,大师可有见教?”沈言溪一边说着就一边进了山门。 方丈一口老血,你丈夫不见了你找我们有什么用?你说什么……你丈夫?老天,这般人物怎么还会有丈夫,那他丈夫该是什么样的人? “敢问施主是?”老和尚小心道。 “回答都督的问题,不该问的别问!”旁边的护卫呵斥道。 今天沈言溪上山还真没打旗号,老和尚也不至于没听过太平军。可也都是道听途说。本来想验证下,结果又被堵了回来。这些匹夫真是的。 沈言溪也没指望和尚能给她一个什么解释,而是直接进到了大雄宝殿。 毕竟跟陆瑾夫妻几年,丈夫怎么看这些寺庙的,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耳濡目染,夫妻同心,自然对事物的看法也差不多。 可丈夫已经不见快两个月了,沈言溪也越发迷茫和担心了。找不到出路,就想着求神拜佛,沈言溪也不例外。 可她也知道,无论是这些和尚,还是这大殿里的泥胎佛像都解决不了她的问题,看起来更像是个自我安慰。 老和尚本来想着就算你美如天仙,权势熏天又如何,不还是要向我佛低头? 哪知道这个女施主就站在佛像前直愣愣的看,直到把大雄宝殿的佛像看了个遍,也没点一炷香,没磕一个头。 “大师,你能不能回答本督一个问题?”沈言溪转头道。 “施主请讲!”老和尚沉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还不是要指望老衲? “为什么这些佛像,还有你们寺庙的僧人,都这么胖?” 老方丈呆住了,你看半天就研究这个?不是来找丈夫的吗?那你祈愿啊! 你管我们胖不胖,对啊,为什么?自己为什么想不到这么奇怪的问题? “都督,这些僧人不事生产,但却广占田地,像净土寺这样的寺庙,怕是一个寻常高门都比不上。”跟在后面的百里清说道。 沈言溪虽然眼睛又盯着佛像看了起来,但眼神里却精光四射。 她倒不是真奔着寺庙财产来的,但作为百万兵马的都督,粮草也一直是她心头的大事。更别说江东大地上到处都是饿肚子的人。 “施主不可胡说,就算敝寺稍置薄产,也是香客供奉,朝廷允许的。而且敝寺早晚都在焚香念经,为天下万民祈福……”老和尚急了。 “大师有心了!”沈言溪轻轻的说了句话,就出了大雄宝殿向后面的大殿走去。 老方丈一颗心才落了地,真是吓死人了! 终于,经过大半天的晃荡,沈言溪把寺庙内外看了个遍,有时候甚至想,自己拜一拜会不会真的灵验?但到底也没有拜下去。 沈言溪拒绝了方丈留在寺庙用斋饭的邀请,而是重新踏上了马车开始回城。 一路上沈言溪都在琢磨着彻底整治寺庙的计划。于强权而言,只不过是一声令下的事情。但身在这个位置上,就需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不能随意而行。 “书青,回去后,传白逸之、苏沐、崔慕、萧遇来见我!”沈言溪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在书青刚要回答时,马车突然停顿了下来。 “都督,城门关上了!”马车外的沈青川说道。 什么?沈言溪一颗心直往下沉,就算现在城门已经关闭,但她的车驾和护卫看不出来吗? 沈言溪也不顾上犹豫,直接就从马车前面钻了出来,站在车架上远远看去,夜色中,城门居然真的关闭了,前面的兵将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 然而,就在沈言溪愣神间,城门打开了,赭白顶着一缕红穗奔腾而来。城门处,一匹黑马慢慢行来,额前红穗如火。 马上之人虽然还看不真切,但沈言溪一瞬间就泪流满面。 泪光中,那个想念千万次的身影越来越近,沈言溪终于笑了出来,如夜风中吹拂过的海棠花一般摇曳生姿。 第241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夫君,让妾好好看看你!” 宽大的屋子里,沈言溪紧紧的抱着陆瑾的胳膊,晶莹剔透的泪珠仿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源源不断地滚落而下。 虽然他们刚刚一同从城外归来,然而直至此刻,沈言溪感觉一切仍恍若梦中。 她满心惶恐与不安,仿佛只要轻轻眨动一下眼眸,这个伫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便会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沈言溪紧紧地凝视着丈夫,双眸里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深情,目光中扫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处与记忆不相符的变化,都让沈言溪心肝儿乱颤。 “溪儿,我真的回来了,就在这儿呢,好好的呢~”陆瑾看着妻子流了一路的眼泪,又哪里能不心疼。 “不好,瘦了,也黑了~”沈言溪的手指轻松拂过丈夫的额头,脸颊,那每一寸的皮肤都寄托着她的无限情丝。 书青和苏念一边忙着准备归家后的洗漱,一边也陪着沈言溪掉眼泪。 她们既心疼姑爷受了那么多的苦,也心疼小姐这段时间的相思与劳累。 他们同样也感动于此间的情与事,姑爷终究还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小姐没有空盼一场。当然,书青何尝又不惦记着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她的男人。 “大概是饿的~”陆瑾一边擦着妻子的眼泪,一边笑道。 “怎么还这么贪嘴~”沈言溪终于展露出了笑容。略显憔悴的脸庞上是让陆瑾沉醉的柔情与蜜意。 “我得靠着靠着这个念想才能找到回来的路。也是因为这个念想,我才发现无论到哪里,我都吃不好,睡不着~” “夫君~”沈言溪一把就搂住了丈夫的脖子,眼泪更加汹涌的流出,那些相思,那些害怕,那些日与夜的所有所有期盼,都在这一瞬间侵泄而下。 丈夫那些看似荒唐的语话语里埋藏着他们夫妻最深的爱恋,最难解的情丝。 她相信丈夫是念着她的,不管千里万里,也一定会回来找她。 而眼前,这一切终于成了现实,空荡荡的怀抱里终于再次充实起来,原本消散的颜色也再次五彩斑斓。 “乖,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陆瑾轻轻的拍打着沈言溪的后背,眼眶里也酸涩难耐。 陆瑾看了书青一眼,书青心领神会的赶紧来到近前“小姐,姑爷虽比咱们早一点回来,但也没顾上好好洗漱用餐……” “对,对,夫君,快让书青伺候你先简单洗漱下,咱们吃完饭,妾再伺候夫君好好沐浴一番,去去晦气……”不等书青说完,沈言溪就忙松开了手。 当然陆瑾阻止的原因不在于不耐烦了,他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却不能让妻子一直就这样哭。 等到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夫妻二人才在案几前坐定。 沈言溪就坐在旁边一筷子一勺子的亲自给丈夫夹着菜,喂着汤,看着丈夫吃下,脸上的笑容比蜜还甜。 陆瑾倒也没有阻拦,反倒是旁边的书青有些无所适从,原来不做事是这么尴尬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妾本来想请无辞和悠然一起来用餐,也想好好谢谢她们。可妾终究是自私了些,想了好几次,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沈言溪一边给丈夫夹着菜,一边就在旁边歉意道。从心底而言,如果这次没有吴悠和聂无辞剑出奇招,她要见到自己的丈夫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虽然她知道他们救丈夫不是为她,但她终究是承了这份情,而这份情是她的命。 这次两人可以说是立下了滔天之功,对百万太平军和澜江水军是,对天下亦是,对她更是。她不能心安理得的来承受。 可是,她就想好好的霸占这个男人一天,不眨眼的看着他,不松手的拉着他。就怕一眨眼,一松手,这一切都会不见。 “夫人不用这么想,今天只有我,只有你,就是这天塌了我都不会管……” 吴悠和聂无辞之所以没露面,就是把时间留给了陆瑾和沈言溪。陆瑾自然也知道这份心思,但却没多提两人的名字。 不是说两人对他不重要,而是当着妻子的面老提别人,不是缺心眼么! 饭后,沈言溪果然如之前所说,沈言溪亲自伺候丈夫洗浴,一寸寸,一缕缕,真就是浑身都检查了个遍才放心。 倒是贴身丫鬟书青今晚闲的够呛。但很快她就发现还是丫鬟的命。 沈言溪本来确实是想着好好把自己得男人看上一遍,可看着看着,两人就再也分不开了。多日的刻骨相思都化作了无尽的缠绵,割不断,分不开…… 两人再次说话,已经是到了床上,沈言溪憔悴的脸上恢复了明艳的色彩,慵懒的窝在丈夫怀里前所未有的心安。 而陆瑾仍旧絮絮叨叨的给沈言溪说着这两个月的生活和叶青黎的事情。 “夫君回来就好好歇息几天,剩下对神道门的追剿就交给妾好不好?” 这一两个月来,虽然太平军和澜江水军陆续恢复了江东大片土地。但实际上并没有对神道门下死手,沈言溪心里终究还是有顾忌。 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个妖女居然敢关她沈言溪的男人,更何况掳走自己的丈夫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该是她沈言溪算账的时候了。 陆瑾嘴唇子抖了抖,自然明白沈言溪想做什么,这可是连皇帝都敢弄死的女人,叶青黎你就自求多福吧。 陆瑾绝对站在沈言溪一边,虽然叶青黎也算对他有情,自己也感念她没有对自己下死手。但够不上他在这里和稀泥,叶青黎又不是他什么人。自己不找她算账,并且承诺她封王已经报还了这份情意。 “那就在江东地面,如果她出了江东,就不可再置气了。夫人总不能让夫君言而无信吧?”陆瑾轻轻地摸了下妻子的鼻尖。 “知道了……”沈言溪一个反身就又搂住了丈夫的脖子,明艳的脸上满是春情,双眸里勾魂夺魄。 一段奇幻的经历,丈夫并没有瞒着他,她倒不担心丈夫移情别恋,但她不知道那个妖女在丈夫心里占了多少份量。现在,她知道了…… “夫君,我休息好了,还要~” 沈言溪轻轻的一翻身,陆瑾就再一次走进了明媚的春光里。 第242章 立地成佛有捷径 连续三天,陆瑾和沈言溪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属实又过了几天小别胜新婚的日子。 三天后,沈言溪开始部署对神道门的围剿战役,不光从陆上部署了超过五十万的兵力快速向福州方向合围,更是急调战事暂缓的第一军和第四军南下,从海上堵截,一副誓要消灭叶清黎的架势。 前线被“没收”了兵权,陆大都督只好在后方称王称霸。第一个目标就是对准了夫妻二人这几天聊过的寺庙。 澜江水军指挥部里,消失很久的陆大都督肃穆的走了进来。众将纷纷报以问候,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但陆大都督并没有给面子,沉着一张脸把马鞭扔到了案子上。 “徐山,我问你,我们澜江水军的大旗上绣着什么?”陆瑾看向了这位最早跟随自己的汉子。 “替天行道!”徐山一个立正。 “口号喊的倒是挺溜,怎么替天行道,光喊口号能让饿死肚子的百姓吃饱饭么?能让那些贪官污吏把钱粮交出来吗?我不在这一年多,你们是不是就放羊了?” “大都督,我们抄了很多地主老财啊!江南道,中南道,东南道对我澜江水军肝胆俱颤啊!”徐山觉得很冤。 “那为什么漫山遍野的和尚庙?年纪轻轻不事生产,霸占大量土地,养一堆膘肥体壮的和尚?别说你们不知道!” “大都督,和尚庙也抢?”陈冲一脸吃惊,大都督被妖女掳走了一趟,节操好像越来越低了。 因为普遍搞封建迷信,所以像寺庙这样的地方就像后世的军事禁区一样,除非混蛋到不行,否则很少人会动这里?毕竟谁会没事干,得罪神佛? 这就是澜江水军与太平军的差距,思想上的教育不彻底,或者说就光打了些鸡血。以至于还有这么落后的认知。 陆瑾倒也不是随便发脾气,澜江水军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散养状态,也就是说由着他们瞎胡搞,结果瞎胡搞还没搞出个名堂来,像话吗? “抢的就是和尚庙,这些秃驴躲在山中搞些歪门邪道也就算了,关键是通过大量放贷低价囤积大量土地,老百姓辛辛苦苦的供奉的香火钱非但不能保他们的命,结果反过头来养了一帮欺压他们的和尚,是可忍孰不可忍。阿良,给各位将军读一读这些和尚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各位将军,按照初步估算,光是江东、东南、中南、江南四道,就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和尚庙近五千座,他们用百姓送的香火钱借给活不下去的百姓施以高利……” “只能拿田地低价偿还寺庙,甚至把儿女卖给寺庙为奴,通过长期的盘剥,就这五千座寺庙却霸占了超过两千万亩土地,大的寺庙囤积数十万亩,小的几百亩……” “这些寺庙不光广置田产和蓄养僧侣,好多寺庙甚至连表面的伪善都做不到,他们直接通过欺骗和武力手段裹挟大量民女供他们玩乐,稍有不从就呵斥打骂,甚至不少人都葬送在那里……” 随着军情司指挥使陆良的讲述,恶贯满盈的寺庙形象渐渐显露在众将领面前,一个个听的满脸愤恨,真是耻辱啊! “这些秃驴竟然如此可恨?看得一个个慈眉善目的……” “这正是这些秃驴高明的地方,他们披着伪善的外衣,挂着迷惑人的笑容,在你心甘情愿,不知不觉中就要了你的命!”陆瑾接过了话头。 “这些秃驴以虚无缥缈的来世哄骗蒙昧无知的百姓,百姓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积累香火钱供奉他们,结果这些秃驴呢?喊几句骗人的口号就算了,还拿着他们的活命钱反过来勒索他们,将他们彻底推入地狱,世间焉有此等道理?” “他们号称普度众人,救苦救难,但实际上呢?这天下的平定哪一个不是靠普通百姓和我们武人?这些狗贼躲在山里不事生产,各个吃的膘肥体壮,还无恶不作,世间焉有此等道理?” “我早跟你们讲,这世间没有什么神仙,也没有什么佛祖。普通百姓不好过活就想找个寄托,结果这些秃驴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口袋等着你呢,等着把你抽筋扒皮、敲骨吸髓,此恶不除,我等怎么对得起那替天行道的大旗,怎么面对受苦受难的江南百姓?”陆瑾高声喊道。 “抢寺庙,杀秃驴!抢寺庙,杀秃驴!”一声声的呼应很快便将屋子里的气氛带向了高潮。 “寺庙要抢,秃驴也少杀。但你们也知道,虽然我们外表是土匪,但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却是救天下。所以不能哄抢,更不能乱杀。此次我决意全面整顿江南的宗教,详细统计他们的产业,人员,罪行……” “一旦确定目标,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覆灭,但他们不能是亡于土匪,而是要亡于人心。我们要将附近的百姓召集,审判和公布他们的罪行,彻底揭开他们恶鬼一样的面目……” “所以这一次的行动统一部署,按命令行事,对首恶要犯要坚决予以消灭,对于大量僧侣,他们不是号称普度众生么?全都给我拉到矿上去……” “只要他们日夜不停的开矿,把挖矿当做修行,众生一定能普度,这是行善积德的大福报,是立地成佛的不二法门,他们应该甘之如饴!” “大都督高明,这些狗贼一般人还真识不了他们的真实面目,这一次过后,看还有几人上他们的当!” 陆瑾没有言语,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惨淡,不说当下,就后世送钱的都一大把。 “好了,方向就是如此,现在一道派一个军,到了地方都给我摸清楚,这次要彻底把江南给我犁一遍,一个和尚都别给我跑了,否则我拿你等试问。具体行动计划等都督府发出……” 这些事情也就战乱的时候好操作,等到天下太平了反而不好搞。现在江南已经陆续平定,所以这项工作也刻不容缓。 随着澜江水军的这一决策发出,江南半壁的寺庙算是彻底来到了清算时间,大量寺庙被封禁,大批秃驴成了新一代矿工,一股新风席卷江南。 至于有不服的,还想要跳的,很好办,砍了!这就是强权的道理! 第243章 一路笙歌归金陵 金陵城南,大队的骑兵护着几辆宽大的马车向北而行,而马车里正躺着下野的陆大都督。 东南道围剿神道门的战争他插不上手,所以在部署了抄和尚庙的计划后就开始北返金陵。 自己消失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人回来了总是还得要善后。江临那里只能写信告知,毕竟短时间内还是回不去。 但在金陵的梁慕雪还是要好好去安抚一下,那丫头估计惶恐的不行。要不是沈言溪强令她不许南下,说不定也早跑过来了。 当然如果只是一个缘由,陆瑾是没脸回来的,妻子在前面打仗,自己在后面逍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北方的战事更加激烈,虽然李长青被自己一方牢牢的控制在了扬州以北不得寸进,北地门阀也基本控制了临海。但其他地方反而更加纷乱。 北王唐灿不知道和奚戎达成了什么卖国协议,放下边关不顾,携三十万边军悍然南下,开始所谓的为国“锄奸”。 像宇文永嘉、沈睿这样的都是大奸臣,太后更是不行,祸乱宫廷,连着害死了几位皇帝。他唐灿不能忍! 陆瑾也不能忍,你造反就造反呗,可是拉扯上自己的大岳父和自己的女人像话么? 更何况随着江南战事的逐渐平定,太平军的注意力也将转向北方。所以陆瑾此行是公私兼顾,一是安抚自己的女人,二是统筹计划北方战线。 陆瑾哼哼唧唧的躺在聂无辞怀里好不享受,聂无辞则一边给陆瑾喂着葡萄一边调笑吴悠。 “悠然,你就不能出去到别的车里吗?我想和你大哥要做点别的事情。”聂无辞向来最是豪放,敢爱敢恨,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哼,你休想!”吴悠脸红道。 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就想缠着大哥做那种事情,大哥的身子可不能让她这么糟蹋了。 “你不能自己不行,也妨碍我啊。这一路了,你就这么看着你大哥,难道你想让我守活寡?!” “谁说我不行……大哥!”吴悠眼巴巴的看向了陆瑾。 啊?陆瑾有些懵逼,你俩一路上没完没了的斗嘴,自己能看不能吃,还让我说啥啊?! “郎君,管管你妹妹,别耽误我们的好事。”聂无辞笑道。 “我才不是妹妹!”吴悠气道。 “不是妹妹叫什么大哥?” “……”吴悠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叫出来,不光是因为改口难,还因为这声大哥里面有她吴悠和大哥的独特情谊。 “悠然别听无辞瞎胡说,叫大哥挺好的。她想叫都叫不了。” “谁说的,大哥,郎君……”这能难住聂无辞么,娇俏着就扑了上来。 “你不许叫大哥~!”吴悠气道。这方面吴悠根本不是聂无辞的对手。 “我不但叫大哥,还要做别的呢,小悠然,好好学着点,得记住你大哥都喜欢什么样的~” “无辞,不许胡来!”陆景一惊。 “哪有胡来啊,难道郎君不想让悠然先有个准备?”聂无辞说完就开始直接动手。 卧槽!陆瑾刚要说话就直接被铺天盖地的堵了个严实。 火苗已经点起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熄灭,而且车厢里也确实没有外人。 只是可怜吴悠,陆瑾以她没有恢复好为由根本不动她,哪里想到却在车厢里面看了一场大戏。 作为高门女儿,还经常行走江湖,吴悠并不孤陋寡闻。但她在车厢里看到了简直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 吴悠满脸通红的就坐在角落里看着疯女人为非作歹,她想拦下来,可使不上半点力气。 等到大戏演完,聂无辞虚脱了,她也虚脱了。但是金陵到了! 陆瑾容光焕发的从马车上下来,就见到大队人马已经迎候在城门口,不光有官员,还有相熟的世家之人。更有无数的兵将和老百姓。 想到一年前,他还是在江临作为一个小透明来迎候皇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但今时今日这些人却是专门迎接他的。 “大都督好!”将士们的高呼响彻云霄。 陆瑾站在马车上高举着手挥动,双眼雾气腾腾。这样的场景他在十多天前曾经见过,但如今仍然感动。 这是他的人,这是他的地方,这里有他的兄弟,有他的女人。 当先迎上来的不是地方官吏,也不是世家长辈,而是自己的兄弟,一直在北线的澹台明、裴云瑞、江上行等人。 “南卿!”澹台明眼睛里也雾气腾腾。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几年来的路,也没有人能体会他一个无奈放弃仕途的世家子从经营生意到如今全天下最瞩目的年轻将军。 虽然有诸多缘由都可以解释如此激荡的人生,但澹台明心里知道,就这个看似文弱的秀才才是他们的领路人,才是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掌控者。 澹台明如此,更别说原来只是一个带领五百人家兵的沈家家兵都尉江上行了。 从一个看不到什么希望的都尉成了现在领导几十万军队的北线总指挥,短短的两三年变化,是江上行做梦都不敢梦见的事。 “大都督!”如果说澹台明更多的是兄弟情,那江上行则对陆瑾更多的是敬重。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沈家家奴,但在心里却把自己当成了小姐和姑爷的家奴。 “辛苦了!”陆瑾跳下车挨个拥抱,彼此都有些动情。 只有不长心的大表达裴云瑞在旁边龇牙咧嘴的笑着,笑着笑着就是满眼的泪。 “我跟你说,我都想好了,你要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决定去抢溪儿。怎么都不能让溪儿守寡……” 陆瑾抱完裴云瑞就嫌弃的擦了擦手:“你肚子里花花肠子这么多,你夫人知道么?” “哪有什么办法,你不说了么,男子汉自该勇挑重担!” “大表哥,前几年你可不是这么无耻啊~”陆瑾无奈道,这都谁教的,好好的世家子跟个流氓似的。 “南卿,我听你这次出来全都是聂姑娘和吴姑娘的功劳,怎么不见人呢?难道在都督那边?”澹台明问道。 “这个……她们偶感风寒,在车里歇着呢,没啥大事,明天就好了!”陆瑾尴尬的回道。 “那就还好,要不我们……” “好了,先跟我一起见过各位长辈和官员,然后进城!”陆瑾意气风发,自己可算有大军了。 “大都督,你看看,这是给你准备的车驾!”裴云瑞说着就让围着的众人让开了道。 陆瑾这才看到十几步远的地方居然停着一辆巨大的马车,代替车厢的是围挡,车顶是一顶巨大的伞盖,倒是挺适合跟将士们打招呼。但关键前面是五匹黑色骏马。 “这谁搞的?”陆瑾脸黑了。 人心终于到了乱七八糟的阶段,老子从现代穿越到古代就是陪你们搞这套的么? 第244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 陆瑾并没有选择乘坐诸侯车驾,而是在跟地方官员以及世家之人打过招呼以后,沉默的坐车回到了澹台家。 跟在后面的澹台明、裴云瑞、江上行等人也终于知道,大都督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可他们也感觉有些冤,这车驾又不是他们准备的,而是地方官员和世家长辈准备的。那现在还能怎么办呢?等着挨批评呗! 等马车到了澹台家正门口,更多的人等在门口迎接,其中就包含了大量的世家女人和老人。毕竟在城门那里也不方便。 陆瑾一下车就到就看到了那个被很多女人簇拥在中间的梁慕雪,虽是有些距离,但陆瑾仍然能看到梁慕雪脸上的憔悴与喜悦,泪水与笑容。 不管梁慕雪有怎么样激动的内心,又是多么渴望投入到郎君的怀抱,但此刻都只能强忍着,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哭着,笑着。 陆瑾也只能假装无视这一切,现在走到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已经身不由己。同时让他愧疚的是,他对梁梦雪的感情并没有梁梦雪对他一般深沉和炽热。 不是他不愿意,也不是他不感动,只是他的心就那么大,已经被别人占去了更多,留给梁慕雪的并不多。就是表现的再炽热,也是虚情假意更多。 “你们先去看看慕雪,我去见过其他人。”陆瑾对着下车来的聂无辞和吴悠说道。 两个人到底是习武之人,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好了。 与开放大胆的聂无辞相比,下车的吴悠根本就不敢看自己的大哥。原本温顺的大哥仿佛是一头随时要糟蹋自己的猛兽。 陆瑾倒也无所谓,反正和吴悠总是要经过这些事情的,现在就当是学习了。 “那可不行,现在人这么多,你的安全更重要,光元方一个人也不方便。”聂无辞拒绝道。 陆瑾想了一下也就没有再言语,自己遇见的刺杀还真是蛮多的。这里又不像甲兵包围的车队,反而是聂无辞和吴悠更方便一点。 “大都督战功卓著,还江东太平,我等欢迎大都督重归金陵!”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声音洪亮。 “二太爷太客气了,晚辈也是受各家各户鼎力相助,才有今日局面,实不敢居功!”陆瑾拖住了澹台家二太爷的胳膊。 就本身来说,陆瑾能居此功名正言顺,虽然后半程在打酱油,但前半程能顶住神道门的攻势并进入相持和反攻却是相当关键,避免了江东被全境荼毒的下场。 而且就后半程来说,打仗的仍然是他的军队,指挥打仗的是他的妻子和兄弟。所以陆瑾当之无愧。 “大都督虽然年少,却年少有为,是我等世家之福啊,听说这次吃了不少苦头?” “哪有什么苦头,无非是那妖女想让我当她夫婿。我堂堂男儿,岂能与歪门邪道为伍?” “对对,大都督说的是,我世家子女众多,大都督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别的不说……”老头笑的很是欢畅。 “二太爷不知,就是我身边这两位姑娘不辞辛苦,孤身入福州才让我脱困,要不今日还真见不了各位。” 陆瑾急忙拦住了老头,现在的都忙不开了,再要真要打成一锅了。 “两位姑娘当真是让老朽汗颜呐~”老头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不不太认同。 这么大岁数了,他心里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女人家家的待在后宅相夫教子就行了,呜呜渣渣的像什么话。 陆瑾相继又见过了其他人,每个人客套一番感觉嘴都快说麻了。 要按照地位而言,陆瑾完全不需要如此,但一个是因为这里是澹台家,另一个是他并不想做个孤家寡人,他喜欢这样的烟火氛围。 终于,陆瑾带着聂无辞和吴悠来到了梁慕雪身前。 “姐!”聂无辞不管不顾的就抱住了梁慕雪,反而是陆瑾和梁慕雪干瞪眼。 “郎君!”虽然被聂无辞抱了个满怀,但梁慕雪还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就是这样的几尺的距离,陆瑾才感觉对梁慕雪的情分似乎比他自己想的要深一些。那憔悴的脸庞和满脸的泪痕终究打在了他心里。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陆瑾还是做出了一个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的举动,伸手擦了擦梁慕雪的眼泪。 “嗯~”梁慕雪哽咽的嗯了一声,泪水就更加汹涌。就那小小的举动让她所有的忧愁和苦恼全都变成了心里的蜜。 可惜聂无辞是个没眼色的,抱着姐姐哼哼唧唧。 “你赶快起开!”吴悠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就拉开了聂无辞。 聂无辞无奈的撇了撇嘴,自己走开难道你让他们俩抱在一起么? 当然不抱在一起,陆瑾拉过梁慕雪的手就往门里走去。 “明儿,你们大都督怎么没坐我们的车?”落在后面的二太爷问澹台明。 “二太爷,你快别提你那车了,大都督生气了!”澹台明无奈道。 “倒是也正常,虽然此次平定江东还留了点首尾,但大局已定。只不过朝廷的封赏到底也还没有下来,名不正言不顺……”老头子摇头晃脑。 “二太爷,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情,我们大都督要想坐,没有朝廷封赏也照样坐,不坐只是因为他不想。” “啊,那大都督意欲何为?难道是想一举……” “就是二举也不坐,我们大都督心怀天下,不想走你们想的那条路!” “这怎么可能?你们大都督拥兵几十万,是当今天下最强的无冕之王,还能有别的路可走?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怕是也由不得他,再说我等世家……” “二太爷,大都督早就说过,观前朝历史,一朝接着一朝,开始还算清明,后续就昏聩不堪。所谓改朝换代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与天下何益?” “可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都督既然能有今日作为,说明天命如此,岂能因噎废食,置天下万民于不顾?”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 “二太爷,自古以来就是对的么?大都督说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世界上没有谁天生就是皇帝,也不是必须要有皇帝!” 澹台明说完就赶紧跟了上去,还要等着挨批呢,至于二太爷?澹台明也知道,人老顽固,哪能那么好接受这种思想。 二太爷看着远去的曾孙,眼珠子瞪的溜圆。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个大都督到底要干什么? 第245章 满身花雨又归来 “澹台军长,裴军长,又见面了!”吴悠看着两人笑道。 “见过吴小姐!”裴云瑞早就见过吴悠,自然不用再言。 “恭喜吴小姐得偿所愿!”澹台明也回礼道。 这位姑娘也算苦心人天不负,总算是恢复成女子之身了。就是可惜自己妹妹啊! “兄长,你还是应该多劝劝月儿,她这是钻了牛角尖。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何况兄长也知道,大都督向来不喜欢佛门,觉得他们不事生产……” 吴悠作为过来人,哪里不清楚澹台月的心思。 就她现在想来也极为后悔这两年来的选择,不说把自己快消耗的命悬一线,也白白的耽误了和大哥的两年时间。当初要是勇敢一些该多好。 “子玉,吴小姐说的是,不说大都督,就我太平军多少江陵,大部分不还单着呢么?” “宁安,收了神通吧!”澹台明无奈道,自己妹妹要是能看上别人,还用走到这个地步? “噗,兄长若是方便,改日带我去看看月儿……”吴悠有着极好的心肠,以己度人,就也想尽力不要让澹台月空耗了一生。 这点跟聂无辞截然不同,聂无辞除了想拉着自己的姐姐梁慕雪,对其他人都毫不在意。 “谢谢吴小姐了。”澹台明诚心致谢。 “两位兄长不用如此客气,我过去在闯荡时,以男子之身给自己取了一个字,就是悠然。两位兄长叫我悠然就好。你们也知道大都督向来希望我们都有独立的人格和精神……” “悠然让我俩汗颜呐,我们一直跟在大都督后面,今日却猪油蒙了心办了这样的事情……” “两位兄长倒也不必过分自责,大都督也只是一时之气,明日必然要召见你们。如今整个江南百废待兴,大都督身上的担子比天更重,倒是军旅之事恐怕以后还有几位兄长多多分担……” 几个人忙又客套了几句,吴悠这才回了陆瑾一家所住的院子。 全新归来的吴悠给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澹台明而言,今日的吴悠距离当日他见过英姿飒爽的吴悠还有些距离,但也不再冷傲,也没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反而大方有礼。 甚至就是交流起来,也很难将他只当作大都督的女人,而是在心理层面能够共通。 吴悠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以一个什么的角色存在在大哥身边?或者更纯粹一些,她想帮自己的大哥,帮自己的郎君,而不只是作为一个依附的女人存在。 如果单纯是一个女人,谁能比得上沈言溪,比得上聂无辞?就哪怕吴悠知道自己恢复过来也不差她人几分,但也得看跟谁比。 比沈言溪,光是外貌就比不过,更别说她在大哥心里的特殊地位。比女人伺候男人?聂无辞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自己不可能,也做不出那些事情来。 聂无辞纯粹是一个为自己和郎君而活的人,活的很纯粹,很洒脱,很热烈。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 要是郎君说明天抛下所有去饮马江湖,聂无辞都不带眨眼的,能拎着包袱骑马就走。白天跟着郎君四处浪荡,晚上就跟郎君痴缠不休。 倒不是吴悠看不上聂无辞,而是作为大家族的女儿,很难像聂无辞那么纯粹,那种勇气就更是难得。 当初自己的处境可是比聂无辞好很多,但结果呢。她自己躲了起来,聂无辞却用自己的勇气赢得了大哥的心。 就算如此,聂无辞的样子也不是吴悠想要成为的样子,如果说有一个参照目标,那就是沈言溪。她希望方方面面都能帮到大哥。 敏锐的吴悠发现了机会,郎君与底下的下属和官员缺乏一个缓冲的渠道。 就比如眼下,郎君生气,但澹台明等人就不委屈吗?甚至那些官员士绅又怎么想?是不是想大都督不好伺候,不分好赖? 沈言溪基本和郎君一样都在最顶端,很难也不方便事无巨细的跟下面的人既交代好事情,还要照顾好下面人的情绪。 至于聂无辞那就更不用想了,天天就想守着郎君。其他人也不合适。所以这是她吴悠可以有所作为的机会。 能不能做好她不知道,至少她想试着做一做,能帮郎君分担一些。 果然,吴悠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房间,就看到大哥正拉着梁慕雪的手说着话,梁慕雪的眼泪就没断过。 而聂无辞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女人就挤在旁边大大咧咧的吃着水果,甚至动不动还给郎君和梁慕雪喂一个,弄的梁慕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悠然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慕雪,咱们家有没有钱可全看慕雪。”陆瑾看到吴悠进来就忙给两人介绍。 “暮雪姐姐!”吴悠紧走几步就拉住了刚起身的梁慕雪的手。 “妹妹一路上辛苦了,快来坐下说会儿话!”梁慕雪比吴悠和聂无辞就更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五官柔和,笑语晏晏,无论行为举止还是言语都极为妥帖。 其实就单纯比较而言,陆瑾一众女人里面,谁更像古代一家主母的形象,估计也得是梁慕雪。 沈言溪虽说各个方面都很出色,但光是长的太漂亮在一些人眼里就不是好事,更别说她还有着极为凌厉和跳脱的一面。更像是个真正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 要不然能做出把丈夫赶回来,自己带着大军征伐这样的事情来? 沈言韵性格里倒是大家主母的风范,但长相太过妩媚,而且床上也野的很,所以也不太像。 只有梁慕雪,从外表到性格,真正就是书里大家主母的样子。 “姐,她辛苦什么啊,一路上辛苦的都是我好不好?悠然,你怎么不叫我姐姐?”聂无辞抱怨道。 吴悠一口老血,你还有脸说一路辛苦的都是你?有哪个姐姐当着妹妹的面演活春宫?吴悠的脸色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真是太离谱了。 “你有什么辛苦的,我看倒是连累的郎君和悠然很辛苦!”梁慕雪哪能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话里的意思,必然是一路上胡来。 “姐,你到底是谁的姐?”聂无辞不干了,手伸过去就耍赖。 “哼,早不认你了,悠然才是我妹妹~”梁慕雪拍了一把梁慕雪的手笑道。 随着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已经冷清了一段时间的小院再次恢复了活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梁慕雪的眼里更是山水流转,柔情无限。 第246章 我有宏图三千册 宽大的屋子里,坐满了世家主事之人和江东官场顶尖人物,甚至就连江东总督王道宗都赶了过来。 陆瑾虽然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上。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是个穿越之初那个茫然的人。 时间会推着你,如果生活一直没有大的起伏,虽然也会成长,但终究变化不大。 陆瑾三年来从最低微出来到了最高处,无论阅历或者心性自然非往日可比。不说和自己关系莫名其妙的太后和皇帝,至少江南半壁,是他陆瑾说了算的。 不行?不服?那就出门看看我的百万雄兵! “大都督,老朽观大都督近日作为,是否想尽灭佛道?”一个世家老汉起身问道。 陆瑾一方面让澜江水军对江南寺庙劫持一番,后续又以太平军名义重整佛门。 解散了大部分庙宇,严格限制了规模,更不准囤积土地和财富,所有香火钱必须明示用途,张贴在寺庙前面。所以才有今日之问。 “老先生请就坐,本督早有所言,此次会议我们畅所欲言,所以也无需多礼,但有所说,举手示意一下就好。在回答老大人的问题前,本督倒是想问各位,为何会有佛道?” “昔日释迦牟尼顿悟,创立了佛教,想引导众生脱离苦海,达到涅槃之境。佛教强调因果报应、轮回转世和四谛八正道……”一个老者缓缓说道。 “老先生说的很好,所以无论是佛还是道,本身是因为对很多人来说现实太痛苦,所以寻找一个寄托。比如家里有长辈生病,就想求神拜佛的来保佑,但真能保平安吗?” “老朽知道大都督所言,也知道大都督向来不待见佛道。但世人有人信之,而且确实有不少人求神拜佛的好了起来……” “怎么好了起来?亲眼所见神仙下凡来治病了?怎么不能是因为郎中的救治本身起效了?佛家求来世,道家讲今生,无论是成佛还是飞升,你们谁见到了?” 陆瑾也没有让老头继续延展下去,宗教本身是个复杂的问题,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把大家说服的。 君不见就是科技普及的后世不也是该求神还是求神,该拜佛还是拜佛?甚至连邪教都能忽悠一片人。 他讲这些话只是为了解释自己治理佛道的合理性和今后执政的方向。 “之所以佛道风靡就在于太多人过的不容易,现实找不到出路。也在于佛道本身故意创造虚无缥缈的幻境,让普通百姓不知真假……” “现实的不易,无论是豪强还是官吏,各位都有责任,你们是否巧取豪夺,你们是否为官无道,才让普通百姓没了生路?” “大都督切莫如此说,我等之人虽是世家但并非大都督所言强取豪夺,无论是土地还是财富也是祖上一代代积累才有今日……”一个老汉急眼了,起身激动的辩解。 “老先生不必急迫,如果你们真是十恶不赦,我们也就不是坐在这里谈了,各位也知道本督本就是世家女婿,言其本质其实是一路人……” “但现实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如果我们占的太多,其他人就没办法,就吃不上饭,就要造反。这是大家想要看到的么?到时候可能你连人都保不住了,更别说钱财……” 大家一时也沉默了下来,毕竟现成的例子才刚刚过去,要不是这位横空出世的大都督,江东世家算是完了。 “这个问题后续我们再细讲,现在还是回归到佛道的问题。本督只是告诉大家现实的困境是存在的,佛道也正是利用了这种困境,给人制造了遥不可及的假象来骗钱骗地……” “你们看看江南各家寺庙,他们不是讲究普度众生么?结果呢?自己躲在华贵的庙宇里避世,有着吃不完的粮食,有着挥霍不完的钱财,甚至巧取豪夺土地钱财和女人,这就是佛吗?” “如果各位有疑惑,可以查阅我们收缴上来的寺庙账本,穷苦百姓本就不易,结果这些满脑肥肠的家伙非但不普度众生,还趁火打劫,甚至比各位过的更逍遥,焉有此理?” “所以本督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从两个方面来着手,一个就是让天下百姓怎么能够活下去,减少现实的困境,不用把老百姓逼到求神拜托的路上……” “我澜江青年会及太平军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最高遵旨,就是希望各阶层能和谐共生。这不也是圣人治世的理想?” 陆瑾现在也不遮掩,不伪装。不说北地如何,江南各地将以澜江青年会为主进行政改,来实现陆瑾的政治宏图。 “另一个方面就是要加强佛道的监管,要成佛飞升不该是经历最难的痛苦才能顿悟么?天天吃的饱,穿的暖,什么也不干,怎么能知道生民之苦,怎么普度众生?” 好多人心里一沉,以后佛道怕是难了,这位大都督心也是够狠的,直接是绝户计。那么苦,谁还愿意去? 不过大部分对此倒也谈不上多关注,没了就没了吧,虽然各家各户难免都有人当了和尚当道士,但也不是主流。最关键陆瑾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是世家之人。 就现在江南大批世家子弟在哪里呢?都在陆瑾麾下呢。所以他们本身并不担心陆瑾真正把屠刀指向世家,那是掘自己的坟,只要大家有出路,一切都有的聊。 “再说大家的心思,大家不说想吧,至少以为本督会称王称霸,进而登临天下。但很抱歉,本督从始至终没有这样的想法。这天下是换一个皇帝就能彻底改变的么?” “不提太过遥远的过去,就说近千年来,换了多少王朝,又有多少皇帝?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这片土地彻底摧毁再重建,还是避免不了一个个的轮回?” “从来没有什么神仙和皇帝,也没有什么天授,无非就是利欲熏心,想要长久的驱使天下生民,但即便如此,今日的天潢贵胄,明日就是国破家亡的待宰羔羊……” “人人都言圣人难做,私欲难填,但本督就舍弃掉你们以为的至尊之位不要,就是想要看一看能不能彻底改变这天下的面貌,改变这一个个的轮回,否则本督对不起此生来这一趟……” 这样的会议相继开了七八天,议题涉及宗教治理、江南政改、世家出路、土地改革等等方方面面。 第247章 元日风暴惊天下。 陆瑾在主持全面歼灭李长青的同时,于十二月元日掀起了震惊天下的“元日风暴”。 这一天,陆瑾推出了江南治理的最高理念,以法为纲,以道济法。 同时推出了第一部法律《大梁宪法(草案)》,以此为蓝本征求各行各业的意见。 同时成立了四大机构:国家立法院、国家总理府、国家执法院、国家道统院。四大机构并列存在,互相制衡,各有主业。 特别是国家道统院是陆瑾结合当下现实与历史经验以及自己的愿景成立的机构。 道统院以“天下道义”为遵旨制定礼仪、公俗良序的道德标准,统管教育与慈善体系,维护文化传承和独立性。 在人员上,陆瑾更是在大部分关键岗位都启用年轻人,特别是最高长官,基本一水的青年俊杰。 国家立法院方面,周到出任首任院长,杨希泰和朝廷侍中慕容述出任副院长。 总理府方面,澹台明出任首任总理,沈言诚和裴云瑞出任副总理。总理府和下属各部位基本也都使用的是年轻人。 国家执法院方面,崔慕出任首任院长,梁铭和王道宗出任副院长。 国家道统院方面,陆瑾的老丈人江临郡王沈皓出任首任院长,致仕老臣萧逸再次出山任副院长。 一时间天下皆惊,这陆瑾到底是造反没造反啊?说没造反吧,这都是什么玩意,置朝廷于何地?说造反了吧,人家也没称王称帝,也没说定都在哪里啊。 但相比百姓而言,能够直接接到文书传达的朝廷官吏还是知道些内情,没看是大黎宪法么?皇帝不还是国家元首么?只不过好像权力更小了。 与巨大的朝政变动相比,大梁的年轻人出山更是引起轩然大波,这都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家做主,一棒子老家伙打下手,不是闹呢么? 闹不闹的陆瑾不管,他只需要那些没有沾染所谓“为官之道”和“人情世故”的年轻人,而不是官场老油子。他们拥有最远大的梦想,敢想敢干。 怨声载道么,肯定是有的,可你抬头看看上面坐着的年轻人,那可是自己的大孙子,你就说怎么弄吧? 你要真想不开,陆瑾的百万兵马就让你尝尝厉害。 他就是要使用强大的军力和世家年轻一代开天辟地。 他就是想要理想主义一回。原来做不到,但现在他就是要试一试。 正在江西道当总督的杨希泰万万没想到被千里之外的大侄子封了个官,站在总督府衙门里无语望天,这官当还是不当? 而朝廷的侍中慕容述面对群臣异样的眼光有口难辩,自己真的与那陆瑾没有关系啊,你们咋还不信呢? 你们不信问问沈大人,哎,沈大人,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睿:你说我什么眼神,我女婿封官,我这个老丈人连个毛都没有,反倒是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你还想要什么眼神? 慕容述尴尬的收回了目光,也不知道这立法院副院长都能干啥啊。 坐在上首的太后南宫影月皮笑肉不笑:“恭喜慕容大人啊,没想到人在千里之外,这心却在大都督那里啊~” “呀,太后,老臣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慕容述慌忙就低头认错,这个陆瑾太坑人了。 陆瑾之所以选用慕容述主要是了解到这个人属于比较守身持正之人,当然最主要的他选了一个代表,向朝廷中枢表达一个友善的态度。 南宫影月坐在龙椅上那个气啊,北王都打不过来了,他也不来管管自己的死活,就窝在江南东搞西搞。 现在这些事情也没说跟自己和皇帝商量一下,就那么直接干了。说他真有谋朝篡位之心吧,到底也看不出来,儿子还在那个位置上。 而且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儿子以后安全反而比以前要高的多,毕竟现在真就是孤家寡人了,说不定就被哪个逆贼砍了。 陆瑾也确实没跟南宫影月打招呼,他跟南宫影月虽然有男女关系,但他又不是给南宫影月打工。 南宫影月和小皇帝要知道好歹,他们就会好好的,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 但如果他们给自己来歪门邪道,他也不介意彻底把皇位去掉。 这些消息传到江临沈园,差点把老太太惊的掉下榻来,这个孙女婿终于毫不遮掩的张开了他的爪牙。 老太太一时也有些难言,虽然说沈家应该算是知道最详细的,可这些与固有的思维哪里那么好协调? 老太太也早就知道陆瑾不想当皇帝,一直想他到底会是怎么个搞法。万万没想到居然惊天动地。 沈睿拿着任命书尴尬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女婿出息了,给自己封了个大官。算是中老年里面的独一份。可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女婿烤岳父,这像话么?可沈皓也生不起气了,怎么办呢?自己的女婿自己宠着呗,自己不支持他谁支持他? 而陆元戎和百里柔夫妻,以及沈言韵等人也没想到陆瑾刚刚逃出生天,盼着他早点回来呢,没想到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但身在金陵的陆瑾倒没什么感觉,别处不说,至少东南地面,这些也都是通过多日沟通定下来的事情,除了老百姓哗然之外,在官场之中倒没那么多想法。 而且也没有时间去想,现在都比拉磨的驴忙了,一大摊子事情都百废待兴,更别说这种完全没有见过的体质。 但能怎么办呢?一大帮子年轻人完全控制了局面,而且还都是世家子弟。就算不服的世家中老年也只能躲在屋里大骂陆瑾是个竖子。 而陆瑾则迎来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妻子。 “还不是夫君帮着她,要不然我能让她跑掉?” “夫人,我可早就说了,我只是出了个主意,可啥都没参与过。人家跑了也正常啊,总不能留在原地等着你被杀吧?” “噗,是本督放她一马而已。”沈言溪笑的风情荡漾。 “夫人大度,夫人此次彻底平定东南道,厥功甚伟。朝廷要不封个女王给你,我找他们算账!”陆瑾揽住了沈言溪。 “我才不要当女王,我只当夫君的女王,现在就要……”沈言溪气吐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