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能寺开始与信长统一天下》 插图 在高二那年的十二月,当红叶的季节已过,落叶飘零、偶有棱棱细雪从日本海乘风狂吹而来的寒冬之际,我就像个极其普通的公立高中生一样,踏上了前往古都·京都的毕业旅行。 至于为什么要挑冬天去,这是因为秋天是京都的旅游旺季,从世界各地前来的游客纷至沓来,很难订到住宿饭店的缘故。 京都春天总是挤满了赏樱人潮,夏天尽管过于炎热不适合观光,但因大型祭典多,还有※纳凉床等应景的风物诗,还是十分热闹。(译注:料理店、茶屋在河川上或室外可清楚看见河川的位置敷设座席,提供料理。) 而到了年末的期间,就会有很多因为临近年初而放假的观光客蜂拥而来。 因此,毕业旅行就选在这个各项费用都比高峰期来得便宜的季节举办。 毕竟是在有限预算内举行的学校活动,因此就选在红叶季过后到年末年初前的这段期间。 国中三年级的毕业旅行也是来京都。 那一次是安排在黄金周刚结束的淡季。记得那个时候明明还是五月,盆地特有的气候却让这个城市比茨城还要极端地湿热许多。 这次却是极端地寒冷。 能够令人切身体会到茨城县的所在位置相当适宜人居。 茨城县的气候明明那么适合居住,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一直被人瞧不起,还被当成魅力度垫底的地方。 这些暂且不提,虽然时隔两年再次来到同一个地方进行毕业旅行,仍让人忍不住心情雀跃。 就像是后宫轻小说中绝对会出现的桥段一样,毕业旅行是特别能够挥洒青春的学校活动。 说到这个,为什么轻小说中的毕业旅行总是会去京都呢? 是因为京都很容易想像吗? 我的轻小说脑开始分析。 在脑中思考着能不能拿来当作小说情节。 我的梦想是成为轻小说作家。接连几天都在网站上投稿后,就连日常生活时都会开始在脑中寻找小说题材了。 毕业旅行正是个绝佳的题材。 茨城县的公立高中也修改了毕业旅行的规定。取消搭飞机的禁令已经过了好几年,不少学校都是去冲绳或北海道,我们学校却是根据学生问卷调查的结果,决定去关西地区毕业旅行, 主要以京都为中心进行活动。 不晓得是学生们喜欢古朴路线,还是大家都喜欢历史呢? 由于校方并没有公布问卷调查的详细数字,也不排除其中有看不见的大人力量介入的可能性。不过,因为在京都排了两天自由行动的时间,所以也没几个同学抱怨。 比起整个学年的团体行动,还是多一点分组活动的自由时间更让人高兴。 和家人旅行也不错,但是和朋友们一起去陌生的地方玩感觉更开心。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要和朋友一起去哪里、吃些什么、买些什么的计划。 在人气轻小说改编成动画后,被读者们奉为圣地的地方,也被我列入了行程。 幸好我念的是当地高中,让我有了很多臭味相投的知己。 再加上,我喜欢的女生也会一起行动。 毕业旅行第二天的分组行动中,我们去参观了历史悠久的寺庙所举办的纪念建寺七百周年活动,庙方特别对公众开放了秘藏的大观音菩萨像。 这项特别的公开活动并没有写在旅游指南上。 即使行程中没有安排,但因为不晓得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开放参观,我们自然还是决定要排队去一睹风采。 我们一行共八个人,其中有男有女,正站在一起排着队。 「太幸运了!」 从小学开始就与我同校的贵志兴奋地说道。 他的情绪比我还亢奋。 「听说时隔四百五十年才对一般民众开放,神力当然也累积了不少吧?求什么都很灵验吧?真琴对这方面很了解对不对?」 贵志知道我出身于历代皆为阴阳师的家系,于是这么问道。 「哈哈哈,什么神力啊。」 假如真的累积了神力,那么这四百五十年间从外面参拜的人难道就没受到保佑了?我的脑中不禁浮现这样的疑问。 许多寺院与佛阁的佛像本尊都没有对外公开,而是开放替代的佛像或御神体供人参拜。从灵验的角度来看,其实那些分灵就足够有效了。 非公开的本尊多半会透过丝线连结,或是将魂魄注入代替本尊供人参拜的佛像,所以即使不公开秘藏佛像,功德利益也是一样的,不过我还是先别点破吧。 「从四百五十年的沉睡中苏醒的力量,请借给我力量吧。让世界回到混沌的黑暗之中。」 「智也,希望你的中二病能够早日康复。」 「才不想被你说中二咧。真琴。」 「我的不是中二病。再说了,是智也自己憧憬阴阳师的力量,才到我家道场拜师学艺的,结果还不是逃走了?」 从小就认识的好友智也因为对我所拥有的奇妙力量很感兴趣,有段时期曾经拜入道场,后来却因为讨厌修行而逃跑。 听我这么一说,智也恨恨地瞪着我。我原本想再补一句:「逃跑也是你自愿的吧?」可是在这里吵起来也没意思,我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国光试着缓和现场冷淡的气氛。 「喂喂,那对大观音菩萨太没礼貌了。睡了四百五十年,那就是超级爱睡懒觉的神了呗。」 「国光,你好歹掩饰一下茨城口音啦。」 「是啊。要是睡了四百五十年,就是从战国时代一直睡到现在了呗。」 我的朋友大剌剌地用茨城口音讲话,丝毫不打算掩饰。 就算想勉强掩饰,茨城口音那独特的语调还是会很快露出马脚就是了。 「贵志也是。稍微掩饰一下茨城腔。」 「话说,我很羡慕丰臣秀吉啊。」 「为什么?智也。」 「真琴,因为说起丰臣秀吉,他可是日本史上最强的外挂后宫角色。」 「是吗?江户城的大奥不算吗?哎,不过大奥的很多制度都很严格,论随心所欲的程度,的确是丰臣秀吉先生更自由。」 就在我和朋友们胡扯闲聊,并且不时加以吐槽的时候—— 「受不了,男生都这么笨。」 从小就住在我家隔壁,有如故事中出现的那种典型童年玩伴角色——萌香轻蔑地看着我说。 「啰嗦~男生不管是谁都会想建后宫啦!对吧?真琴。」 「哎,咳咳!别把那种话题转到我这边。」 「哇啊啊,原来真琴同学也想要后宫。」 「我没有,佳代,你误会了啦。」 就在我试图敷衍过去时,又有人补上一刀: 「这小子的轻小说都是异世界后宫的故事,而且还有波霸萝莉女主角。」 「贵志,不是告诉过你要保密吗?因为你说会保密,我才把书借你欸,你这叛徒。」 这个嘴巴不牢靠的家伙真让人伤脑筋。 就算把这种事情揭露出来,暂时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虽说没问题,你也不要在外面大声宣布别人的癖好! 之所以说没问题,是因为童年玩伴萌香早就像亲生兄弟姊妹一样在我房间来去自如了。她很清楚我的兴趣与喜好。 「毕竟是茨城的脱缰野马。」 萌香半开玩笑地说出我的秘密绰号。 问题出在不清楚内情的佳代,还有她的朋友——两个跟我不太熟的女同学,正表现出很想远离我的样子。 「我要拉低真琴既是阴阳师、又是剑士、还会做菜,而且每次考历史都拿满分的评价。再那样发展下去,你好像会抢先变成人生胜利组啊。同为喜欢异世界后宫的伙伴,就得一辈子当个宅宅才行。」 别再说了,贵志,就连周围其他素不相识的人都在偷偷笑我啊。 「那个男生喜欢异世界后宫耶。」 「应该会在『成为小说家吧』之类的网站上投稿吧?」 还听见了这样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能够轻易想像自己变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这时,队伍开始前进了。 「等一下里面会变得很黑,这是为了保护大观音菩萨像不受紫外线的伤害,而且因为这里是非常神圣的地方,所以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光源。请各位关掉手机电源,沿着墙边一个一个慢慢地往前进,也请千万不要拍照摄影。走到正殿的地下以后,就会看到本寺院的御本尊——大观音菩萨。请大家不要说话,静心合掌。只要诚心祈求,想必能获得灵验,但要是太过贪心也不妥当,应该要祈求大观音菩萨也愿意实现的愿望,请绝对不要祈求『想要建立后宫』这样的愿望。」 在佛殿入口的一个年轻和尚……可能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谈话,所以把这当成了笑点,脸上带着笑容为我们带路。 那个和尚懂得适时开开玩笑,那种含蓄的幽默感使我们即使身处于长长的队伍中,也不会感到烦躁。 算了,就算被当成笑料也没关系。 我只希望大家别再把视线集中在我身上了。 「他说要合唱!要唱什么?青蛙之歌吗?」 「白痴,不是合唱,是要双手合十祈求啦。」 「joke,joke,michael jordan~」 「贵志别闹了,那种大叔冷笑话谁懂啊。因为是篮球社,所以才讲麦可·乔丹吗?喔,轮到我们了。」 随着队伍逐渐前进,原本在说说笑笑的朋友们也懂得看场合闭上嘴,踏入了佛殿之中。 我们排成一列,慢慢地走下楼梯。 大观音菩萨像似乎在地下。 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听见先进入的人们的呼吸声,还有脚踩在木板走廊的声响。 空气中有股霉味,使得这个空间几乎令人产生一种「连这里的空气都是四百五十年前的遗物」的错觉。我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把空气密封保存了。 在比夜色还要漆黑的佛殿里,甚至看不见自己的手指。 十二月的寒意与地下冰冷的空气刺痛了皮肤。 我们照着入口处的和尚的指示,把手放在墙上,一步步慢慢往前进。 我的眼睛基本上已经习惯了黑暗,但我有些惊讶地发现,在真正没有一丝光源的地方,自己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晚上在自己家的房间里,即使关上了灯,也一定会有一些灯还亮着。 电视的主电源、手机充电中的提示灯、冷气或空气清净机的灯光、从窗帘后方透入的月光和隔壁住家的照明、路灯,以及从家门前经过的车头灯等。即使是处于黑暗,这些光源仍然足够让人辨识房间的摆设位置。 我确实感觉到,在现代社会中难得有机会能够体验真正的黑暗。 贵志应该在我前面,萌香则是在后面。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萌香好像正抓着我的制服,力道却小得让我几乎感觉不到。 气氛简直像是走进了鬼屋。 我能期待在这片黑暗之中发生吊桥效应吗?我早已决定在这个导览结束后,对弱弱地伸手抓着我的制服的萌香告白。 因此,我要向秘藏佛像祈求能够告白成功,也就是祈求结成良缘。绝不是想要祈求建立后宫。 制服衣角被稍微抓着,所以感觉有点沉重。 那份重量提醒我并非独自置身于这片漆黑中的现实,带来了些许安慰,但是当我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移动的时候,那股拉扯的感觉却渐渐消失了。 嗯?有点不对劲,就算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感觉不到时间和距离,但是都走了这么久,早就能在佛殿下绕一圈了吧。 我应该移动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察觉情况不对劲以后,我发现连直到刚才都还有的、走在前面的贵志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都没听见了,我忍不住不安地用很小的声音出声问道: 「喂,贵志,你在吧?」 嗯?没有回应。搞什么,你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也会开口讲话的吧? 我又稍微提高音量。 「喂,贵志?萌香?」 我再用比刚才稍大的声音问道。他们肯定会听到,却没有回答。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掉队了吗? 这条路不是单向的吗? 还没走到大观音菩萨像那里吗? 我把手往前伸到极限,依然碰不到其他人的背后。 只是徒然地抓住了黑暗的空气。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不可思议的是,我却感到很舒适,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 就算察觉到情况有异,也不能就这样停下脚步。如果不前进,那就只能困在这里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往前走。 我战战兢兢地沿着墙壁迈步向前。 嗯?怎么,原来有人啊。听到声音了,些微的声响让我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呼——」 我朝着吐出气息的方向凝神倾听。 「主公大人~~」 嗯?总算听懂传来的人声在说什么了。 好像在叫谁。主公大人?工头?是木匠师傅吗?算了,有人在就好。当我沿着墙壁走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时,看见了一道细长的红色光束。 快到出口了吗?终于走到出口了?那道光束照亮了一扇像是隔间纸门的拉门。把拉门打开就好吗?这样就能走到出口了吧。 我可能在没注意的时候错过了大观音菩萨像。哎,好吧。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黑暗空间。 于是我打开了拉门。 「哈哈哈哈哈哈,我信长若是被光秀那般人物杀死也好,定能如同花一般凋谢散落吧。」 这番脱离现实的台词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眼前的光景也同样令人难以置信。 ◇ ◆ ◇ ◆ ◇ 燃烧的寺院是怎么回事?有股焦臭味与灼热,真的是在燃烧? 不对,这不可能,一定是我走错了出口。 是在拍戏?娱乐表演?这里是电影村?出现在眼前的世界就像我多次在公共放送频道的电视剧和电影中看到的场景。 「看来上天赐予我的寿命就到此为止了,至少让我多带几个人上路吧。意图斩下我信长首级之人,就得跟着一起下地狱。来吧,舍我其谁之人,尽管放马过来。」 一名脸上留胡子的时髦大叔笑着说道。他的身上穿着像是白色和服衬衣,又像是浴衣的传统服装,将长发绑成马尾,手里还拿着一把可能只会出现在博物馆里的黑亮的弓。 这一幕简直太超现实了。我拼命想把刚才打开的拉门关上,它却怎么也不肯动弹。 不是我腿软了使不出力气,而是明明有在用力,门却还是关不上,而当我奋力与拉门搏斗的时候—— 「信长认命吧。射击射击射击——」 引起地鸣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有如落雷般在近处响起,扬起了一阵阵烟雾,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燃烧的臭味。 火绳枪瞄准了穿着白色和服的时髦大叔开火,然而大叔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只是自顾自地一箭箭射下爬上城墙并用火绳枪瞄准的敌兵。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仿佛在享受着最后一场战役,脸上隐约流露出愉快的表情。 「喂,你是什么人?竟然穿着那种奇装异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叔这么问我,说话的同时完全没有停止手上射箭的动作。 奇装异服? 我们高中的制服是很普通的立领学生服,算是经典款哦? 嗯?啊!因为是古代设定,所以显得我很奇怪吗? 我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无法理解——或者该说大脑无法处理,只能在脑中转换整理成对自己有利的解释。 没错,这一定是某种吸引人的娱乐表演,是时下最流行的体验型娱乐表演节目。 我认为这样理解比较妥当。 我居然没有付钱就进来了。 还是先道歉吧。道歉完再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出去。等一下我一定会付入场费。」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插图008) 最可怕的是身穿气派盔甲、盔甲前还镶嵌着桔梗家纹金属饰物的大叔的视线。 嗯?这个人…… 「喂,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扇门是为了在紧急时候逃往才刚开始修建的南蛮寺的密道,现在应该还没有开通到任何地方。」 正在奋战的和服衬衣大叔似乎更为在意我,而不是眼前的敌人。 他手边的动作不停,一边问我,一边仍灵巧地举弓射落敌兵。 是个十分厉害的神射手。 难道有用看不见的钓鱼线制作机关吗? 「不是,我经过寺庙通道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从这里跑出来了。我现在马上离开,我要回去了。请你原谅我。」 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吧。管他是在拍电影、电视剧还是娱乐表演,我现在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拍电影或电视剧,这么大规模的火灾场景可没办法重来,是要一次定胜负的。 话说回来,好歹来个电影导演或工作人员阻止我吧。 不小心被拍进无法重来的火灾场景,虽然让我感到很抱歉,但要继续拍摄下去也太勉强了。 「呵,看你穿得像南蛮传教士一样怪模怪样。嗯?莫非你是要引领我前往地狱的死神?」 哇~搞什么鬼啦。我被卷进这个不知道是拍片还是娱乐表演的活动里了吗?要我接台词也太强人所难了。 呃,但我还是很在意。 很在意那个穿着桔梗盔甲的人影。 我豁出去了。只有这句话一定要说。 「那边那个人是被狐狸附身了,对吧?」 我伸手一指,理直气壮地用不输给周围杂音的音量这么说道。 「啊啊?说什么鬼话啊,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看我把你连同信长一起宰掉。射击、射击——!」 火绳枪的枪口转向我,一口气喷发出白烟。 刹那间,部分子弹嵌入附近的柱子,有的则是在地板上开了洞。 哇!火绳枪特效?训练?地板被打出好大一个洞。这是怎么回事?真枪实弹?啊?特效?装置?炸药?咦?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可恶——————————————!」 感情化为言语爆发出来。 但我还是得消灭那个看见的东西。就算被骂妨碍拍摄、妨碍娱乐表演的进行也逼不得已。 消灭看见的东西以及狐妖……之类的妖物是家训,是职责所在,是家族代代相传的工作, 更是我要继承的工作。 如果不消灭狐妖,它们将会祸害人世。 我要将之消灭。 「祓除灾厄净化不祥,予以守护予以祝福,鹿岛神宫的武瓮槌大神,请借予我力量,借予我力量消灭眼前的恶鬼妖魔。」 呵,你们想笑就笑吧。 虽然朋友们都说我是中二病,但只要看到妖物,就必须念诵代代相传的祓禊咒语。这是爷爷教导我的祝词,亦是身为阴阳师的力量。 一旦看到妖物,我就会念诵祝词。 因为不管在大街上或是其他地方都会念咒,所以常常被当成中二病。 然而,爷爷从小就教导与培养我,看得见的人却不使用力量是种罪过,也是一种傲慢。 既然是爷爷教我的,我就会勇于使用。 「鹿岛神道流改,阴阳道式武瓮槌大神十束阵! 祓除灾厄净化不祥,予以守护予以祝福,鹿岛神宫的武瓮槌大神,请借予我力量,借予我力量消灭眼前的恶鬼妖魔。」 我结起手印。 「哇!唔唔唔唔唔唔唔,住手!快住手,好痛苦,你到底是什么人!」 抱住头盔的大叔露出痛苦的表情。 「抱歉了,桔梗家纹的大叔。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拍电影还是怎样,可是既然被我看到,那就得把妖怪消灭。我在老家被叫作『茨城的脱缰野马』,还被人当作中二病,但好歹是个除妖人,只好向武瓮槌大神借用一下力量来封印你啰。祓除灾厄净化不祥,予以守护予以祝福,鹿岛神宫的武瓮槌大神,请借予我力量,借予我力量消灭眼前的恶鬼妖魔。」 「喂,死神,你在做什么?」 比起眼前的敌人,穿着和服衬衣的大叔好像对我的怪异行为更感兴趣,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这样问,我也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只能说我不是死神那么厉害的角色。」 「唔喔喔喔喔喔喔,你、你、你这家伙,杀了他,马上杀了他,射击射击,把他打死!」 痛苦挣扎的桔梗家纹盔甲大叔下令瞄准我射击。 被当成目标锁定后,子弹不断朝我飞来。这到底是什么特殊装置啊? 当我还一心以为这些都是拍电影或娱乐表演之类的效果时,一发火绳枪的子弹擦过了我的脸颊。 伸手一摸,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好痛,搞什么啦。这些果然都是真的吗?这里到底是怎样?不是拍电影喔。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妈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不想死。这把枪借我用一下。」 我捡起了掉在和服衬衣大叔旁边的火绳枪。 「那是主公大人爱用的火绳枪。」 这个美少年是哪间知名偶像大型事务所的演员吗?演技真棒。我要把我的阴阳之力输入这把枪射击。 把枪当成阴阳之力的附身对象。 「祓除灾厄净化不祥,予以守护予以祝福,鹿岛神宫的武瓮槌大神,请借予我力量,借予我力量消灭眼前的恶鬼妖魔。」 我要把妖狐赶出去。 我将阴阳之力压缩形成的子弹装填进火绳枪。 原本是使用改造的气枪,可是实在没办法带着那种东西参加毕业旅行。 要是带来了,又遇到检查随身物品的情况,肯定会被剥夺行动自由,落得和老师进行甜蜜京都观光之旅的下场。 所以,现在就让我使用这把掉在地上的拍摄用模型枪吧。 就算是真枪,放在地板上的火绳枪应该也是空的。 要是里面有子弹,那就不可能使用弓箭作战了。 和利用压缩气体发射的原理一样,这种方式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反正火绳枪也是空的,等一下就会被扔掉了吧?只是模型枪而已吧?那就让我当作形代使用吧。 当我瞄准目标扣下扳机后—— 砰—— 火药爆炸的巨大后座力贯穿全身。 咦?这里面是实弹? 基于家里的方针,我除了学会剑术、阴阳道以外,也学习了古式火炮术,因此很了解实弹的冲力。 我至今还不能接受那是实弹的事实,仍然以为擦过我的脸颊的东西是摄影用道具。 所以才会把火绳枪当成形代使用,结果—— 居然是实弹…… 我看向瞄准射击的前方。 大叔的额头喷出血……被贯穿了。 他往后倒下的同时,头盔的桔梗饰物底下的额头还在喷血。 咦?这个真的装着实弹?我明明只注入了阴阳之气射击而已欸。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美少年偶像演员忽然高喊道: 「谋反者明智光秀,已遭射杀。」 咦?这个美少年偶像演员在说什么? 他干嘛那么高兴? 「兰丸,把他的头颅砍下。」 和服衬衣大叔立刻对美少年偶像下令。 咦?这个日本电影学院奖的老牌男星……役●广司先生在说什么? 美少年偶像演员毫不迟疑地跑到穿着桔梗家纹盔甲、倒地不起的大叔旁边,将刀锋抵在脖子上。 接着传来切割肉和骨头的声音。 脖子、脖子,真的在砍脖子……哇!有血、血喷出来了。 搞什么鬼,这种猎奇电影拍了也不能播出吧? 历史恐怖片?r18电影?汉●拔博士时代剧版本? 这种电影演出在昭和时代还能被接受,但是在平成就算出局啦。 而且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弄的。 当我还在状况外时,桔梗盔甲大叔很快就身首异处了。 「已砍下谋反者——明智光秀的头颅。」 穿着桔梗家纹盔甲的大叔被刀尖贯穿身躯,他的血沿着刀锋,将美少年逐渐染成了鲜红色。 「呜!好恶心……」 啪哒…… ◇ ◆ ◇ ◆ ◇ 看样子我是昏过去了。 我在床上醒来。 身下躺着的是松软的高级被褥。 而且身上还穿着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的白色丝绸睡衣,内裤也……?兜裆布? 有人在睡前帮我换过衣服了。 柔和的光线透过拉门照进榻榻米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豪华装饰绘画,那个是叫花鸟风月吗?花朵的颜色显得特别鲜艳。 虽然看起来像是古老神社佛阁的天花板绘画,可是天花板、房间的柱子,还有隔间纸门等都还是簇新的。 往旁边一看,可以看到纸门上也绘有一幅以金箔为背景的牡丹图。 嗯?这里是高级旅馆?还是寺庙?难道是重建的城堡府邸?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被保护起来的吗? 不管怎样,原来那是一场梦啊。 我吐了口气,同时环顾四周,然后在脚边的衣服架上看到了我的制服。 看起来有点癖气的紫色衬里绣着一条龙。 那确实是我的学生制服。 我掀开被褥起身,发现那个出现在梦里、看起来像是隶属于某大型偶像事务所的美少年穿着侍童服装,正襟危坐地频频点头打瞌睡。 「嗯?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一听到声音,美少年立刻睁开双眼开口: 「您醒了啊,茨城的脱缰野马大人。」 那不是我的名字…… 他似乎从我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察觉到我的困惑。 「请放心,您不必担心,这里是安土城的本丸御殿。」 他靠近我,帮我拍抚着背。 「什、什么?安土城?咦??你在说什么?」 我只能结结巴巴地反问。 我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吗? 那不是一场梦吗? 但背后拍抚的感觉又是如此清晰。 「也难怪您会感到困惑。那天早上打败了明智光秀以后,我们便火速从京都赶回了这里。尽管明白这么做很失礼,但也不能把打败了明智光秀的您放着不管,所以就把您一起送回来了。主公大人让弥助把您绑在马上,亲自载了您一程,茨城的脱缰野马大人在那之后整整睡了三天。在这期间,我帮您擦了身体并换上衣服,请恕我失礼。」 「啥?主公大人?安土城?明智光秀?弥助?」 一连串只有在历史课或大河剧才听过的名称,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想必您一定感到很混乱吧。请放心,奉主公织田信长之命,要将茨城的脱缰野马大人当成贵客——不,当成救命恩人隆重款待。还请您安心休养。」 砰! 纸门无预警地打开了。 那样很吓人,拜托别那么粗鲁。要是在混乱中突然听见巨大声响,会有种心脏被猛地揪住的感觉。 「醒了啊。」 留胡子的时髦大叔瞪眼看着我。 长得很像,真的不是役所先生吗?本来想要个签名的,真可惜。 他的身高约在170公分左右,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身材相当壮实,年纪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整个人的气质与我最喜欢的演员·役所●司先生非常相似。 在他身后有个身材魁梧的黑人穿着武士服装跪在榻榻米上。 那模样就跟鲍勃·●普穿上了和服一样,感觉有点不搭调。 他看起来孔武有力,搞不好单手就能把我举起来。 时髦大叔犀利的眼光看得我不寒而栗。 「主公大人,他刚刚起床。」 我在床铺上动弹不得。 「不急。等他吃完饭,带到天主那里。」 美男子深深地将头抵在榻榻米上跪拜回覆: 「是,主公大人。」 时髦大叔说完了想说的话,便打开拉门离开了。 而我看见门后的景色……那座城堡后,大吃一惊。 「安土城!」 我跑到了庭院里。 赤着双脚。 「咦?我只在杂志和cg上看过那个、天主!」 和平成时代现存的天主有所区别的望楼型巨大天主!六角形?咦?金阁寺在最上层?绚丽多彩的配色衬得城堡十分美丽。 「酷毙——————————了!」 我只能惊呼出声。 真的感到惊讶的时候,人的词汇量就会一下子降低呢。 除了「很酷」,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 简直找不到言语形容。 比起第一次看见姬路城的时候还要激动。 眺望片刻后,我转头看向刚才跑出来的房间,那里是单层的御殿。 这该不会就是※御幸之间?(编注:安土城内为天皇准备的房间。) 咦? 「因为这里是本丸内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使用了※御成之间。据说是因为主公大人想要表示最高礼遇。」(编注:接待用的临时房间。) 确认之后,我能肯定这里绝对不是平成时代。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完整的安土城,而非腐朽消失的城池。我也没听说过有哪个主题乐园能够将建筑景色还原到这个程度。 我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穿越时空。 「怎么会变成这样?」 序章 有人端来了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将米饭盛得满满的一顿饭菜,而我也吃完了。 硬硬的糙米吃起来干巴巴的。 其他还有使用红味噌的味噌汤、整条盐烤的鲷鱼、咸酱菜以及凉拌菜。 虽然才刚起床,不过这顿时隔三日的饭菜让我吃下了超越以往的份量。 接着,等我换上了隐约带着点火药焦臭味的制服后,又被从御成御殿领着走过连接到天主的走廊,爬上了顶楼。 安土城的天主风格独具。 我曾经参观过平成时代现存的几座天主,每一座的内部装饰都十分朴实无华。 然而,在安土城这里,不仅隔间的纸门绘有色彩鲜艳、几乎能成为国宝的图画,就连天花板也装饰得美轮美奂。 更特别的是,它的天主延伸至第三层的挑高天井楼阁构造。 按常理说,由于害怕发生火灾,应该会避免使用火势延烧较快的天井楼阁构造才对。 不过这倒是和后世的传言相符合。 另外,没有陡峭的楼梯这点也让我很惊讶。 我看过很多平成时代现存天主中足以妨碍日常生活的陡峭楼梯。不过,这座安土城的设计就和平常住家一样,相当便于攀爬走动。 可惜没有时间仔细观察,我很快就被带到了顶层。 顶层的房间有着鲜明的朱红色涂漆。 这要是上传到instagram绝对很吸引人。 刚才的时髦大叔就站在房间里,他眺望着远处那个八成是琵琶湖的湖面。 波澜不惊的广大湖泊在眼下一览无遗,阳光映照于湖面,反射出粼粼波光,景色美不胜收。 我稍微探头俯视,整座安土城便映入眼中。 可以看见很多的武家宅邸。 在这景色开阔的天主顶层房间,只剩下我和大叔两人。 「你来了。说吧,你是什么人?」 就算你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隔了一拍之后,时髦大叔报上了名号。 「我是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ㄓ ㄊ一ㄢˊ……战国时代的霸主·织田信长。 我当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不管怎样,还是先说自己的姓名吧。 「我叫作黑坂真琴。」 「不是茨城的脱缰野马吗?」 「啊!哎,也算是。」 「告诉我,你是谁?」 「您这样问我,我也不好回答。应该怎么解释比较好?重要的是,呃,您真的是那位织田信长吗?」 听见我的问题,时髦大叔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个是哪个?我想这个国家的织田信长就只有我一个。」 也对,就算问他本人:「你是织田信长吗?」他大概也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真的穿越到了安土桃山时代吗? 当我闭上嘴,拼命在脑中整理思绪时—— 啪! 织田信长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手心。 太性急了吧。我在心里默默传了个(汗)的回覆。 「那个,我对这个国家的礼仪规矩一无所知。请原谅我的无礼。」 我决定先开口道歉,不然好像会被杀掉。 我感觉大叔好像下一秒就会拔出腰间那把小太刀。 「我原谅你。你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全部从实招来。」 嗯?什么时候?不是问我从哪里来的?他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会知道?我感到一阵纳闷,但还是老实地开口: 「我出生在西元2xxx年,平成xx年11月29日,名叫黑坂真琴,今年十七岁。这样说您可能很难相信,不过我是在约四百五十年后出生的日本国民。」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他不会相信我的。 「继续。」 嗯?他一本正经地叫我继续这段异想天开的自我介绍,平静的态度令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就算您叫我继续,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嘛,我出身于茨城县……啊!不对,说常陆国会比较好吧?总之,我是在常陆国的鹿岛神宫附近出生长大。姑且补充一下,我习得了鹿岛神道流与阴阳之力。」 「※冢原卜传啊。我知道他。接着说说你自己的事情。」(编注:日本战国时代有名的剑术家,流派为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后开创鹿岛新当流。) 就算叫我继续,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啦。 「呃,那个,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我就是走过了寺庙的地下通道,然后偶然出现在那个地方,和明智光秀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想要回去。」 比起介绍自己的事情,坦白说出现在的心情似乎比较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啊,你想回家吗?」 「是的,我想回到未来,回到原本的世界。」 啪、啪、啪。 大叔用阖起的扇子轻轻拍打了三下左手手心。 纸门随即被打开,刚才那个美少年偶像演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盛放着以布覆盖的某样东西。 「我看了里面的东西,应该说拜读过了。」 「什么?」 我不小心给出像※杉下警部一样呆呆的回应。(编注:出自日本刑事、推理电视剧《相棒》。) 随后,遮住的布被掀开了。 「啊!我的背包。」 被布覆盖的是我在毕业旅行时带着的背包。 「我看了这个。」 语毕,织田信长从背包里拿出了旅游情报杂志《rarbu》。 那是我为了准备毕业旅行而买来当作参考的京都旅游情报杂志。 我仔细阅读过那本杂志,里面甚至还贴了标签。 我用那本杂志查了许多想去的寺庙、神社、土产店,以及餐厅等等。 「这是未来的书籍吧?」 他把《rarabu》摊开递到我面前。 「从未见过的纸张、仿佛将景色直接裁剪下来的图画,还有一些熟悉的寺院景色。从最后写的20xx来看,我猜想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你就老实说吧。」 太敏锐了。如果想要保命,最好别有所隐瞒。 织田信长以性情急躁著称,使我本能感觉到,做好被杀的觉悟撒谎,并不是明智之举。 「是的。」 于是我小声回答。 「你是遇到了神隐才出现在这里吗?」 神隐?生饮?呻吟?异世界转移?异世界重生?……穿越时空?时空移动?时空旅行? 「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我直到现在还是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能够解释穿越时空的原理,等我回到原本的时代,大概就能写出一篇能够获得诺贝尔奖的论文了吧。 既然连我自己都搞不懂情况,而且也写不出那样的论文,当然更想不出回到原本时间的方法。 「算了。那么,我会死在那里吗?」 您这直球投得真是直接啊,直接到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了。 但是如果不接话,他下一次丢过来的很可能就是球棒。 而且是用从打击手那里抢过来的球棒。 「是的,织田信长大人在后世被称之为『本能寺之变』的叛乱行动中,因明智光秀叛变而死。」 织田信长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这样啊。这块写着『本能寺遗址』的石碑上就是这么写的,所以你才会救我吧?」 看来他在我昏迷的期间仔细看过了杂志。 我在介绍本能寺遗址的版面也贴了标签。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原本意在降妖伏魔,结果从本能寺之变中拯救了织田信长。 是我杀了明智光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道上天派了人来拯救烧掉比睿山的我吗?哈哈哈哈哈哈!」 这并不好笑。没想到织田信长是个笑得那么豪爽的人。 咦?发生了时间悖论吗? 我会消失吗? 咦?旅游情报杂志的内容没有改变? 没有发生那种在漫画或电影中出现的历史修正力吗? 「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脸色苍白。」 信长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 「我说啊,我可是不小心改变了历史哦。这样我有可能永远不会出生,会不可避免地消失。」 我试着从时间悖论的一般观点来想像。 比起时间悖论,我更怕杀死明智光秀的事实所产生的时代修正力。 担心自己是否会消失。 「我不知道。」 信长应该不清楚时间的概念是怎么回事吧。 「不好意思,请给我纸和铅笔。」 我决定画成图解释。 「铅笔?书写的工具吗?兰丸,拿纸墨笔砚过来。」 兰丸很快就拿来了一张小桌子与文书工具。 这砚台的雕刻也太精细了,绝对会成为重要文化财。 我拿着不顺手的毛笔先画了一条线。 接着在那条线上画个叉记号,另外画了一条支线。 「把这条线当作我所知道的时代,或者该说是时光流动、时间之河的流逝。」 我停下手,朝织田信长的脸瞥了一眼,只见他正认真地看着我所画的线。 「好,接着说。」 我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听懂,但也只能继续讲下去。 「假设这个叉记号是本能寺之变,那么织田信长存活的时间线……啊!对不起,居然直呼您的名字,真的很对不起,请不要杀我。」 我一边说明,一边怕得浑身发抖。 「无妨,快接着说下去。」 背后都因为冷汗而湿透了。 「是。那么,这条分岔线的未来就和我存在的未来不同。如此一来,应该相遇的人就不会相遇,不该相遇的人就会相遇,而我的父母、祖父母和祖先们也不会相遇,所以我就不会出生。这么说您明白吗?」 时间悖论,就连正在解释的我都愈来愈搞不懂了。 感觉和「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个哲学问题很相似。 「那么,不就是你独自从这一条线转移到了这一条线吗?一条小鱼跳出了大河的水流,转移到隔壁的另一条河。不对,或者说是被鱼鹰给吞下去,再吐进另一条河川。总之就是借由某种力量从大河转移到支流了,你看这样解释如何?」 织田信长说完在线上画了个小圆圈,然后画上箭头。 嗯?居然比我更了解时间悖论? 时间悖论原本就是一种假设,难以证明其真伪。 既然这样,有复数时间线存在的理论说不定也说得通。 至于我,只是碰巧掉入另一条时间线。 认为有一条小鱼从大河水流误入支流,这么想也很合理。 原来的大河依然存在且继续流动。 只有我从那条时间线消失了。 这么一来,便存在了发生本能寺之变的时间线,还有我阻碍了它发生的时间线。 我回得了家吗?能够在两条河川之间往来吗?若是可以,那就是时空旅行了。 「还真是来了个有趣的小子。哈哈哈哈哈哈!我把你的行李还给你。」 他一说完,我的背包就回到了我手中。 我自然开始检查背包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被推回来的旅游情报杂志《rarabu》。 手帕。 面纸。 钱包。 毕业旅行指南。 喜欢的钥匙圈。 太阳能充电型行动电源。 还有耐冲击型手机。 连接手机的耳机。 我的手机并不是有苹果标志的那一款。 我更偏爱在工地工作的人爱用的那种耐摔耐撞型手机。 它是美国制的,军方也有在使用,机身非常坚固耐用。 问我为什么?只是因为不想摔坏罢了。 它的造型有些粗犷,相机性能也算不上特别好。 不过,那种阳刚的外型对男人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 「喔,有了有了,就是这个,先来打个电话……」 我打开了为了参观大观音菩萨像而进入佛堂时关掉的手机电源,不过这里当然接收不到电波。 在内心某个角落,我仍然怀疑自己留在平成时代。 以为这是某种大规模的整人节目。 猜想这大概是年末年初的特别节目拍摄现场吧? 我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认为最后会有个艺人拿着「整人成功」的牌子跑出来。 然而,这一丝希望也被无法通话的手机断绝了。 这下就能肯定了。可说是最后的确认吧——我确实穿越了时空。 我已经接受了现实。穿越到本能寺之变的时间点,然后拯救了织田信长,而且正在和他本人面对面说话。 眼前的织田信长满脸诧异地问: 「你拿着奇怪的板子贴在耳边,那是在做什么?」 织田信长非常好奇。 我看起来一定很怪吧。 我没办法对不知道电话是什么的人解释这种可疑的行动。 如果告诉他我是拿着盛鱼板的木板抵着耳朵,看起来大概挺像的。嗅?不过木板型的鱼板应该也是战国时代以后才出现的。 「这个……我不晓得您能不能理解。」 听我这么说后—— 「能不能理解由我来决定,我在问你那是什么。」 「这是叫作手机的电话,可以和身在远处的人交谈。 在未来的日本,几乎人手一台和这种机器类似的物品,即使相隔遥远的距离也能对话,说话的对象仿佛就在身边。还有能够立刻传送书信——简讯和讯息的功能,是在未来的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联络方式之一。哎,不过现在没有打电话的对象,也接收不到电波。」 我将手机递给伸出手的织田信长,他从前后左右仔细端详以后,又马上把手机还给了我。 「无用的东西就是垃圾,就算那是未来的机关也一样。话说回来,若是能够使用可以和身在远处之人交谈的机关,将会彻底改变战争——不,改变生活本身。要是困在本能寺的时候也有这项利器,就能叫来援兵了。」 的确,我曾听父母亲说过,手机的普及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模式。 尽管是这么方便的工具,但是接收不到电波的手机,那就只是台相机。 据说南蛮传教士也曾经向织田信长献上在日本难得一见的各色珍贵礼物,他却只收下了中意的帽子。没有实用性的话,他就不想要? 还有时钟也是,只因为坏了不能修理这个理由,他就没收下。时钟…… 不管是时钟还是月历,在收不到电波的地方……咦? 【1582年6月24日11时38分】 嗯?手机的时间程式能算到这么远吗? 它的程式绝对不是为了回到过去所设计,但还是很厉害。 难道是程式设计者起了玩心? 我在感到佩服的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搞什么鬼。还有这样的喔,哈哈哈哈哈哈,太疯狂哩~」 在茨城县北部方言和福岛县南部方言中,所谓的【太疯狂哩】相当于【坏掉了】或【疯狂】的意思。我也被外公外婆经常使用的方言给影响了。 当超出自己的大脑处理能力的事情发生时,人类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不过笑了一会儿后,我僵住了。 「果然是穿越时空啊。我的人生应该没有一条和※怪博士当朋友的路线才对,是β线还是α线?用手机就能穿越吗?难道是命运石之门?门就在那座寺庙里面?」(译注:电影《回到未来》中的布朗博士。) 我不停地喃喃自语。 「你大概认为这是一场梦,但还是得接受这是现实。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当我发现地球是圆的时候一样。」 据说,织田信长是日本第一个明白地球是圆的人。 但我认为这个说法不正确。 朝廷的阴阳师一职懂得观星宿,而且他们的技术意外地高明。 不仅会观测日蚀月蚀,有些古代遗迹也存在着疑似观星用的物品。 那么,要是问我谁是日本人中最早理解地球是圆的著名人物,我认为是安倍晴明。可是,能够在一个地平说和天动说盛行的时代,拥有足以接受新学说的灵活超前头脑,织田信长也绝对是个聪明人。 这么一想,也稍微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相信我谈及未来的那些事情了。 这似乎是唯一可以理解的方法。 在异世界重生的故事中,主角基本上都拥有开外挂的技能。 不是魔法或剑术技能达到最大值,就是可以重写和重组技能,或是拥有传说中的武器防具和农业机械器具,再不然就是身边有个有点呆萌但令人讨厌不起来的女神。 而我也不例外。 不对,我拥有的技能算是外挂吗? 这并不是什么某天突然学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作弊技能。 而是日复一日在道场地板上被敲打锻炼出来的! 这是我辛辛苦苦忍不住都唱出※原谱换词的歌学来的技能。(编注:原文中,上一句改写日本儿歌《およげ!たいやきくん》的歌词。) 我精通家族代代相传的鹿岛神道流,也继承了母亲那边的阴阳之力。 在平成时代虽然被当作中二病而遭人取笑,但是当妖怪魔物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也能运用这份力量将其摧毁。 是个有点不寻常的高中生。 「看你那只手,你会用刀吗?」 刚才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他大概看到了我掌心的刀茧。 我从小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些刀茧。 刀茧长得厚实,就算几天没拿竹刀、木刀或是日本刀也不会消失。 「是的,如同刚才所说,我习得了鹿岛神道流。」 「是这样没错。」 我刚刚自我介绍时才说过耶,他可能更看重穿越时空这一点吧? 或者说更令他感到印象深刻。 「也略懂阴阳道。」 感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织田信长似乎哼笑了一下。 「但你没砍过人吧。」 因为在平成时代砍人可是犯罪。 会被抓的,会被送进少年感化院,坏一点的情况还会进监狱。 「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砍过人啊。」 我如此坚决否认。 「你的时代没有战争吗?」 织田信长眺望着安土城下方的市街这么问道。 「在我生活的时代,日本国内没有战争,祖父母那一辈倒是与世界为敌打了一场大战。」 「与世界为敌?」 不知为何,织田信长露出了今天最为明亮的眼神。 「和西方南蛮诸国交战,可是在战败之后建立了友好关系。」 我说完之后,就看到那明亮的目光转为失望。 「战败了吗?」 他接着问道。 「是的,输得很惨。」 「这事我之后还要问问你,那么你要不要当我的家臣?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会给予相应的领地和城池以示感谢。」 一国一城之主?不会是一席之主吧。 我会突然以城主的身分出现在广受欢迎的战国模拟游戏《信长之野望》中吗? 想必管理一块领地的负担会很沉重。 假如我说想要成为城主,那会被分到哪个地方呢?会是离安土很近的近江、滋贺县旁的那座城?嗯~如果可以挑选,我是想要常陆国·茨城县啦,但是目前的常陆国好像是在左竹义重治下。 织田信长会强行下令更换领地吗? 万一变成那样,关东地方说不定会陷入战乱。 就因为我任性的一句话。 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才刚穿越到战国时代,就成了一国一城之主…… 这难道是每天坚持不懈努力的成果吗? 「请问您是想要我的鹿岛神道流与阴阳之力吗?」 织田信长叹息着说: 「你是傻子吗?」 他如此简短回了一句。 「咦?」 「我才不需要那种连人都没砍过的『儿戏』之力。」 儿戏啊。 我的外挂技能一下子就被全盘否定了。 这也难怪,从这个时代的人的角度来看,我的锻炼当然是『儿戏』了。 遵循固定规则进行的比赛根本就是游戏,终究只是一种运动。 从这个时代搏命拼斗的人的角度来看,我的剑技和阴阳之力根本不算个屁。 既然这样,就算我救了他一命,突然要给我领地和城池,似乎也不太妥当。 我纳闷地想着,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赏赐一大笔钱不是比较好吗?像我这样的可疑人物,给了钱以后随便打发掉,才是恰到好处的奖励。 既然他都否定了我的外挂技能,为什么还需要我?就是这一点让我想不通。 「我想要的,是从你所拥有的知识中产生的灵感和妄想能力。」 织田信长察觉我的困惑而告诉我的原因,令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追求的是未来的技术和知识,倒还可以理解,妄想能力又是什么? 妄想能力具有那样的价值吗?能够相当于一个领地和一座城堡的价值吗? 「妄想能力?不是未来的技术与知识吗?」 「呵!」 听到我的回答,织田信长又哼笑了一声,接着开口: 「你以为凭工匠们目前的技术能够实现未来的技术和知识吗?就连那块板子也一样做不出来。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了,那明显是比南蛮的机械时钟更复杂的产物吧?这里做不来那种东西。当然了,我会要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教给我,但我真正想要的是从已知的知识中产生的灵感和妄想能力,从你拥有的知识中所产生的灵感和妄想能力,远胜于我们这些不知道未来技术的人。」 我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没错,就算知道手机和电话等机器是什么,我也不可能靠自己做出来。 平成时代的大多数人应该也一样。 或许有些人会去秋叶原从种类丰富的零件中挑选购买并自行组装,但这个世界连那些零件都没有。 由于相差悬殊,使得过度先进的技术与科技成为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某部电影出现过这样的情节:想要在过去修好缺了一个小零件而无法启动的时光机,结果却需要有一个行李箱那么大的零件代替。 但要是身处于连代用零件都做不出来的时代,那么别说是制造零件了,就连修理都没有办法。 即使知道飞向太空需要先有一艘火箭,而且必须产生足够强大的推进力来对抗地心引力,但要是没有技术来实现理论,那也只是空想。 那就会变成《竹取物语》或是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故事了。 「啊,的确,就算我懂得很多,能够做出来的东西也有限。」 没错,即使我的知识再丰富,也没办法实际制作那些机器。 「你就在我身边服侍,有什么想法就提出建言,说出你想到的事情。如何?不是什么太困难的工作吧。」 在织田信长身边服侍…… 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使我忍不住—— 「咿——!」 发出了像是猪叫的声音,同时压住了自己的屁眼。 「你是傻子吗?」 又被骂了。 「我也会挑人。」 谢天谢地,看来我不被列入男色的范围。 说到织田信长,总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男色bl的印象。 我知道他睡过前田利家和森兰丸。 虽然我也知道这种文化不能跟平成时代的bl概念混淆,但我可不想被划入那样的对象并且加入他们。 说到织田信长的随行人员,那就是侍童?精锐部队赤母衣众?黑母衣众? 我一定要上战场杀人吗? 家臣?必须绝对服从织田信长的命令? 我不了解这种事情的严重性。 平成时代的日本已经开始否定对公司宣誓效忠的文化。 「公司会雇用自己一辈子」不过是昭和年代的昙花一现。 在那样的世界长大的我,无法理解主从关系。不管能够得到多少城池,我也没办法马上答应。 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给出答案的。 更何况是要成为那个织田信长的家臣。 话虽如此,一旦拒绝,我铁定会流落街头。光靠过去生活的常识,我绝对没办法在城堡外养活自己。 即使想回到平成时代,也得先活下去才行。 这么一来,就只能归附到某人的保护之下了。 难道就这么巧,是那个织田信长? 其实我并不讨厌织田信长。 能够这样面对面说话的现实令我感慨万千,老实说,我很高兴,但如果问我要不要当家臣,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因为我喜欢这号人物,所以很了解他在传说中留下的性情暴躁与行事残酷的各项事迹。 不对,说不定事实与历史记载有所出入。 毕竟还有另一种说法,认为织田信长的人物像是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所虚构。 可是,家臣…… 可能会被砍死。 我苦恼地盘起双臂思考。 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据说很急性子的织田信长竟然会给我思考的时间,这还挺让人意外的。 「对了,你知道我的事吗?」 织田信长这么问道。 「是的,您是大多数日本人都很熟悉的名人。电视剧和电影就不用说了,就连我们学习的课本都有记载。」 他听得懂电视剧和电影吗? 「电视剧?电影?学习?」 当然听不懂。 我烦恼着该如何替换词语解释。 「电视剧、电影是由演员演出记载于书籍或传说的故事,以此供观众欣赏的东西。称之为戏剧、能剧或歌舞伎的话,您能够理解吗?比如让演员演出中国流传的三国志和封神演义等故事,然后让观众欣赏观看,未来还有《信长公记》这部著作流传后世。另外,所谓的学习是指在一个叫作学校的地方,让孩子们接受日本历史的教育。」 我如此做出说明。 「我的事迹有流传到后世?」 他有点高兴地问道。 「是的,我记得内容是以信长公记为基础。啊!信长公记好像是丰臣秀吉让人写成的传记吧?名字是叫太田什么什么的。」 当我试着回想时,比起作者的名字—— 「丰臣秀吉?那是谁?」 织田信长反而被丰臣秀吉这个人名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羽柴筑前守秀吉。他在本能寺之变后打败了明智光秀并掌握实权,向朝廷谋求丰臣这个姓氏,被赐予关白之位,之后统一日本。至于讨伐了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他则被人称为三日天下,很快就被羽柴秀吉军打败了。」 我用在学校学习过的知识做出说明。 「秀吉吗?」 「对,而在丰臣秀吉死后的南蛮历1603年,德川家康成为征夷大将军,并在江户建立了幕府,从此德川家实际统治了日本约两百六十年。」 我接着说明。 「哈哈哈哈哈!光是听这个故事就值了。来吧,你做我的家臣如何?」 没想到织田信长这么喜欢听人说故事。 传说他还曾经让不同宗派的两名僧侣进行问答,而且仔细倾听。不过,在问答中输了的那一方……好像被砍头了。 我就是怕这样啦。太恐怖了。 那个传说是真的吗? 成为家臣以后,我也会被砍头吗?我脸色苍白地用两手压着脖子。 「怎么压着脖子?会痛吗?昏倒的时候撞到了?」 织田信长有些担心地观察我的脸色。 还是坦白说出来吧。 我不想被杀掉。 不想被砍头。 不想死。 想要活着回去。 「我所知道的织田信长会杀人、砍头,不管是家臣还是和尚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啪的一声阖上了一直在摇动的扇子。 这声音让我感到一阵冷颤窜过背脊。 或者该说捏了把冷汗比较合适。 不知道织田信长什么时候会拔出腰间的小太刀。 然而,他没有伸手去握刀柄,而是定睛凝视着我说: 「我确实有砍人,但并非是为了私利私欲而杀人。」 他认真的目光炯炯有神,这么对我说道。 「我不想死,也不想被砍。」 我将内心的所思所想照实说出口。 「我不会杀你,是你救了我的命,我绝对不会做出杀害救命恩人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的确,织田信长会砍杀叛徒,但很少听到——应该说没听过他背叛别人的故事。 即使是举兵反抗的室町幕府最后一任将军·足利义昭,因为他主动投降,所以信长也没有将之杀死。 ※一向一揆的起义却是例外。不过,其实织田信长的相关行动值得给予评价。(译注:以农民为主,包括寺院僧侣和国人参加的净土真宗本愿寺派信徒发动的武装起义。) 因为我认为是织田信长建立了政教分离的日本。 我不造反的话,就不会被砍头吗? 「你不相信我?」 织田信长继续追问,他的眼睛出乎意料地美丽。 「因为还流传着『杜鹃若不啼,杀之不足惜。』这样的文字记载。」 「那是什么?」 「这是表现终结战国时代的三个人——织田信长、羽柴秀吉和德川家康的性格的故事。 织田信长会说:『杜鹃若不啼,杀之不足惜。』 羽柴秀吉会说:『杜鹃若不啼,诱之自然啼。』 德川家康则是:『杜鹃若不啼,静待莫需急。』」 织田信长再此展开手上的扇子,扇了扇风并大笑。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解风情,鸟这种生物就该等它自然啼叫。如果不静心等候,那就听不见鸟鸣了。」 织田信长一脸受不了地说道。 其实我也从以前就认为三人之中最有艺术感的是织田信长。 或许会有人认为:「那为什么不是等待杜鹃鸟自然啼叫呢?」这毕竟是后人所作,用来表现三人性格的诗句,不能当作参考。 「你不想当家臣?」 如果说不要,我会马上被砍头吗? 不,既然他都说不砍头了,应该是不会砍。至于他问我的「不想当家臣?」我的答案则是否定的。 这种心态实在很微妙。 家臣,一城之主,拥有领地。 不过,这些都是沉重的负担。 这就相当于突然要我一个高中生新职员成为一流公司的董事。 更何况织田信长军公司还是奉行绝对实力主义的黑心企业。不对,因为能够获得认可与赏识,所以算是良心企业吗? 那去打工怎么样?打工应该比较轻松。 这个时代相当于打工的工作是什么?职务又是什么? 食客吗?不过好歹有在工作,应该也不是食客。 最后我得到的答案是「客人」。 「如果是作为客人、同盟者或是合作者、顾问,我就接受。」 听我这么一说—— 「客人?同盟者?合作者?顾问?成为家臣明明能够获得城池和领地,你不想要吗?」 「是的。坦白讲,我不想成为家臣,负担太沉重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织田信长您,不如说您是我喜欢的武将,但我并不想在织田军团实力至上主义公司当大官。」 我自己也知道解释得很烂,但我觉得在面对织田信长的时候,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才是正确的。 我自认为已表达出了真心诚意。 「我听不太明白。不过你是救命恩人,既然你愿意在身边服侍,那就好了。」 看来他好歹是同意了,但口头承诺不能当作未来的保证。 还是请他留下书面形式吧。 我记得这个时代在立下约定时会写神文血判。 这是一种对神明立誓的誓约文书。 一旦毁约,就会下地狱。 织田信长会写神文血判吗? 其中一个著名的例子是丰臣秀吉让家臣们写下对年幼的秀赖宣誓效忠的文书,不过不知道织田信长愿不愿意。 据说织田信长不畏惧神灵,其实他也修整了热田神宫,并且建立了寺院神社。 另外,听说他还是出身自神职家系,不晓得是真的假的。 『神文血判』,又名『起请文』,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一种文书样式,用以向神佛宣誓结成同盟、关系和睦或家臣的忠诚,若违反约定,将遭受神佛惩罚,但要是不信神也不信佛,不就跟废纸没两样了吗? 我胆战心惊地问: 「那个,可以请您写下叫作起请文还是神文血判的契约书吗?」 织田信长瞪着我,眼珠几乎发出转动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 「好吧,我写给你。」 他的嘴角浮现满意的微笑,这出乎意料的答案令我大感惊讶。 「欸?」 「※没在放屁。我写起请文让你很意外吗?」(编注:日文中屁念成「へ」,跟疑惑时发出的感叹「欸」同音。) 「是的,因为织田信长给人一种不会写的image(印象)。」 「image?」 他疑惑地复述一遍,但似乎不太在意。他坐下来后,兰丸便准备好了书桌与纸笔砚墨。 「不巧这里没有起请文的纸张,我就写下誓词吧。来,说说你要我写什么。」 果然没有神文血判那种印有独特图案的纸张啊。 问我要让他写什么,当然是能够保障人身安全的内容了。 「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原谅我的不敬,还有待遇吧?」 「好,要对哪尊神发誓?」 「鹿岛神宫的武瓮槌神。」 —————————————— 誓词 黑坂真琴 允许右者不讲虚礼之义。 可在领内自由行动。 发誓不危害于其身体。 并严令我的家臣皆不可加以危害。 赐相当于年三万石之金子,迎为上宾。 以上 向鹿岛神宫武瓮槌神立誓。 织田 信长(花押) —————————————— 用现代语言翻译过来就是如上述的内容,最后在花押上盖血印。 「哇~好酷~这要是能带回平成时代,铁定会变成国宝级文物啊。不对,还是重要文化财?话说回来,这种具重要历史价值的起请文,如果再加上『天下布武』的印章还有官位官职,绝对会变成国宝。」 我开心地高高举起织田信长写的起请文,一副像是得到奖状的样子;对此,织田信长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你想要天下布武的印章?」 「是,因为那个非常有名。」 「好,就帮你盖吧。」 兰丸很快就把印章拿了过来,织田信长将之用力盖在起请文上,就此完成。 「可是,您为什么会愿意写神文血判给我呢?」 「那还用说。被神隐之人救了一命仍要否定神佛,就是于理不合。在你所知的历史中,我不是死在了本能寺吗?如今却得以延长上天赋予的寿命,我有说错吗?由于不可思议的力量发生作用,命运已经改变了。那么,我也只能承认神佛的存在。」 说得也对。 因为我穿越时空一事只能用神隐来解释,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 我并非人为建造了时光机而自愿来到这个时代。 我原本只是想参拜大观音菩萨而已。 结果没拜成,反而流落到了这个时代。 与其说是神佛的力量,说不定正是大观音菩萨的指引。不过这些暂且不提。 「兰丸,让装裱师把这个制成卷轴。」 可能是看我那么高兴地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的模样,织田信长体贴地下令。 没想到他还挺细致周到的。 「是!我明白。黑坂大人,这份文书暂时留在我这里。主公大人,是时候出阵了。」 神文血判会在一个月左右后变成贴在厚纸上的卷轴送到我手里。 做成可以装饰在壁龛上的那种感觉。 织田信长倏地起身。 「你暂时在本丸躲一阵子,外面还有明智的残党余孽四处乱窜。将之平定后,我再帮你准备宅邸。我要先去把明智的残党打垮,即刻出阵!」 语毕,织田信长便从天主走了下去。 就这样,我成了织田信长的客人。 第一章 时间旅行毕业旅行 我被分到了安土城本丸里御成御殿的某个房间。 所谓的御成御殿,本来是用来迎接『天皇』的府邸建筑,不能作为他用。可以想见这是织田信长给我的最大礼遇。 房间里摆着大小太刀。 森兰丸的二弟力丸代替跟随织田信长上战场的哥哥前来照顾我,所以我确认了一下。 「这是大人送给您的礼物。」 力丸这么跟我说。 看来他们也透过南蛮寺和南蛮商人帮我弄到了衣服,幸好不用穿和服,因为可以穿着西式服装活动,所以我没有感到任何不便。 几天下来,我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是看着庭园、无所事事地度过。 令人叹为观止、像是在银阁寺看过的那种枯山水园林与琵琶湖的景致虽然很值得一看,但是这样每天看下来也觉得腻了,所以我就拿着收到的刀开始练习挥刀。 我只能稍微分辨太刀的好坏,不过看刀刃的角度就知道,这是把相当杰出的名刀。 当我在庭院里挥刀时—— 「真是好技术。」 力丸如此称赞道。 「谢谢,我毕竟有传授家族流派技艺的资格。」 「听说是冢原卜传的流派。」 比我小两岁的力丸不愧是织田信长的侍童,能够流利地与我应答。 「对,是鹿岛神道流。」 「能够请您传授一两招吗?」 「说什么传授,其实我也不会什么了不起的招式,你就稍微陪我切磋一下吧。有竹刀吗?」 大概只有木刀,但我还是姑且问问。 「有的。柳生石舟斋有带来。」 这个答案令我感到意外。 「柳生?是柳生新阴流的吗?」 「我不知道是否为那个新阴流,不过柳生石舟斋是臣属于织田家的人。」 说起柳生,我对他作为德川家康家臣的印象很深,但也听说过他原本臣属于织田家。假如织田信长还活着,那么他就不会成为德川家康的家臣了吧。 我知道柳生流派有袋竹刀的存在。 学习古流剑术的人对袋竹刀应该都很熟悉吧。 「请稍等。」 力丸很快便拿来了两把缠着某种皮革的竹刀。 我们说好了只是小试身手,然后就开始对打。 我并不是没有把握。 我从小就开始学习并精通了鹿岛神道流的技能。 然而,我终究过于自负了。 力丸不仅会使用斩击,还加入了脚的格斗技。 即使挡下他的刀,依然会被踢倒再补上追击。 当我用刀抵挡住这一击,他又用空着的那只手打在我的肚子上。 当然有手下留情,但还是很痛。 「我输了。」 我干脆地投降。 「黑坂大人的剑技和斩击又快又重,功夫绝对称得上一等一,但这不是杀人的技能,招式太漂亮了。若是没有魄力拼死搏斗,对你在战场上并没有帮助。」 边说边擦着汗的力丸看起来有点美丽。 「你以前杀过人吗?」 「有的。我前几天也在本能寺那里。」 在我所知道的本能寺之变中,不光是森兰丸,他的弟弟坊丸和这个力丸都战死了。 比我年幼的孩子给我上了一课。 剑技是杀人的技能。 在平成时代,这是一门提升自我的技术,类似于体育竞赛项目,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中看不中用。 我从这一天起就请力丸当对手,展开了让美丽剑技转换成粗鲁激烈交锋的特训。 没错,因为我认为自己必须要活下去才能回家。 在重复着和力丸对打、用真刀练习空挥,以及对草编人偶练习拔刀术的日子里,自然也增加了肌肉。 每天坚持不懈地锻炼。 肌肉不会背叛我。 锻炼的期间愈长,肌肉也就变得愈发达。 ◇ ◆ ◇ ◆ ◇ 我基本上无事可做。 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 也无可避免地过着一到夜晚、天色变暗就要睡觉的生活。 夜间顶多只有纸罩座灯的照明。如果不看书,也不能去外面找个地方喝一杯。 数量显然与平成时代不同的满天星斗,看了一星期也腻了。 自从织田信长出征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没有回来。 白天和力丸一起练习剑术。 也会独自做些训练。 因为晚上睡得早,早上自然也很早起,但起得太早也会给人添麻烦。 我是受人照顾的客人,如果我的生活方式不照着人家的规矩,就会给照顾我的人增加额外工作。 比如说,如果太阳一出来就起床,那么照顾我的人就得比这个时候起得更早。 所以为了侍奉的人着想,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起身。 尽管说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其实这是在效法我最喜欢的武将——称霸奥州的伊达政宗。 江户幕府的将军好像也是过着同样的生活。 若是没有其他特别的讲究,大名通常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曾经在书上看过,征夷大将军也是这么做的。 即使醒来了,也会等到侍童叫他起床之后才走出房间,在那之前就看看书,或者抽烟打发时间。 幸运的是,我有太阳能手表,以及那个有着被战车辗过去也不会坏掉的都市传说、能够当作时钟或月历的手机。 手表看起来还没坏,也没有产生误差,于是到了早上七点半,我就会打开面向庭院的纸门。 没多久,力丸便会端着洗脸用的水盆过来了。等我洗完脸后,他又会帮我端来早膳。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某一天。 随着夏天的脚步接近,虽然日出的时间变得愈来愈早,但我依然裹在被窝里等待准时起床,却突然感到被子一沉。 我还以为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袭击,于是提心吊胆地稍微掀开被子一看,结果发现了一只纤细可爱的小脚丫。 怎么?是小孩子啊。我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但是—— 「嗯?小孩子?」 「来玩吧~」 我听见了小女孩的声音。 是座敷童子吗?会说话? 实在无法想像城里会有小孩子出没,我需要一点勇气才能把被子全部掀开瞧个究竟。 「来~玩~吧。」 她想玩吗? 和座敷童子玩没有问题吗? 会不会被附身? 咦?可是又感觉不到妖气。 就算运用阴阳师的力量查探,也没有令人厌恶的气息。 说起来,座敷童子算是妖怪吗? 说不定是住家的守护神·土地神幼童化之后的姿态。 我使用阴阳之力查探她的气息。 感觉是一股温暖而纯粹的气。 是人类的孩子。 我放下心来,用手指戳了戳眼前的脚趾头。 「哈哈哈,好痒~」 她似乎坐在我的被子上踢蹬着双腿。我又戳了一下。 「很痒啦~哈哈哈!」 听见那可爱的嗓音后,内心的恐惧便神奇地消失了。 同时也燃起了恶作剧的欲望。 光滑细致,连一根毛也没有,像是细白萝卜的白皙肌肤还有漂亮的脚,让人忍不住想舔看看。 (舔) 舔了以后,发现有味道。 嗯,有点汗水的咸味。 是人类的汗味。 ……我真的不是萝莉控!! 也没有舔脚这种特殊的癖好。 更何况我还是处男,连接吻经验都没有。 真的只是恶作剧舔舔看而已。 「哇~舔了~好恶心~啊哈哈哈哈。」 因为她好像很开心,所以我又舔了一次。这时—— 「公主~公主您在哪儿~?请别躲了,快点出来呀~」 传来了成年女性的呼唤声。 「啊哈,被发现了。再见~」 被子一下子变轻了。 我听到了纸门关闭的声音,于是从被窝里探出头,眼前一个人也没有。 谁是公主?织田信长的公主是谁? 他的妹妹阿市很有名,所以我还有点印象,不过阿市的年纪应该不小了,不可能是女童,而且我对织田家不太了解,真的不晓得会是谁啊~ 如果问我伊达政宗的女儿,我倒是知道是五郎八姬。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期间,正好到了早上七点半,所以我便打开纸门,力丸也马上就出现了。也许是舔脚所产生的悖德感,让我有点开不了口询问。 明显是我理亏。 我一大清早就舔了女童的脚,这座城里有女童吗?万一真的开口这样问了,铁定会被当作变态。 美少年力丸也会嫌弃到不行吧。 从隔天起,那个孩子都会在大清早的时候过来。 朝阳在五点就硬生生地照进房间,所以我在清晨时分都会用被子把头蒙起来继续睡懒觉。 「嘿咻,来玩吧~」 坐在我身上的女孩子并不是很重,也没有粗鲁地动来动去,所以我也不是觉得特别讨厌,但还是希望她别爬到我的被子上。 出于半是希望她让开,半是想要跟她玩的心态作祟,我一下用手指戳着一下用舌头舔着透过被子缝隙看见的脚丫子。 「哈哈哈,好痒喔~」 女孩子高兴地笑了。 再次郑重声明,我不是萝莉控。 只是懒得从被窝里爬出来而已。 我正闹着她玩的时候,忽然听见纸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然后是小声说话声。 好像又来了个女孩子。 「阿江,你在做什么?」 「啊!初姊姊大人,我在和会舔舔的被子虫玩。」 嗯?那、那个虫该不会是在说我?被子虫……是把我当作巨大螨虫了吗?螨虫会吸血,那么难道是水蛭?还是背着棉被的蜗牛? 「有妖怪吗?」 新来的女孩踢了踢裹着棉被的我。 那是温柔的力道。 一只比第一个女童还要大上一号的脚丫子碰巧伸进了棉被的缝隙。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舔上去。 (舔舔) 是不是有点酸? 那只脚立刻从被子里拔出去了。 「呜呜,这家伙干什么?居然舔我的脚。」 我感觉到她似乎用脚后跟狠狠地隔着棉被踢到我肚子的位置,这一下痛得让人受不了。 就在我打算掀开被子骂人的时候,又听到成年女性的声音呼喊着: 「公主~江大人~初大人~您们在哪儿呀?」 一听到呼唤声,我感到棉被一下子就变轻了。 「我还会再来哟~舔舔妖怪~」 女孩一溜烟地跑掉了。 我是妖怪吗?不是虫子?而是妖怪吗? 织田信长有年纪那么小的两个女儿吗?我心里纳闷着,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还不到六点半,于是又倒头睡回笼觉。 有女童前来拜访的日子到了第三天早上,今天那个较为年幼的女孩子也爬到了贪睡的我的棉被上,不断地摇晃着两只脚。 令人伤脑筋的是,她很早起。 而且从大清早就充满了活力,一直想找我玩。 感觉她好像把这当成了日常作息的一环。 她不腻吗?难道她会每天过来,直到厌倦为止吗?根本就把我当成玩具了。 就像家里养的猫会来叫醒主人喂它吃饭。 她总是坐在我的棉被上。 她很喜欢那个地方吗? 「舔舔妖怪,早安~」 我可不是那种妖怪。 「来玩~来玩吧~」 我用手指温柔地从她不停摇摆的脚底划过。 「呜哈~好痒~呀哈哈哈哈。」 阿江今天也是活力充沛呢。 「阿江,你又来这里玩了?不可以和这种棉被妖怪玩啦。」 别再用脚跟隔着棉被用力踢我肚子了,很痛。 「明明很好玩~」 为什么我会被女童耍着玩? 她是把我当玩具吗? 是时候把脸露出来看看了。 当我正准备露出脸时,被子忽然变轻了。 嗯?今天要早一点回去吗? 我从缝隙间往外面偷看,刚好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找到了~找到舔舔妖怪了~」 她咯咯笑着。 天真无邪的孩子就是好,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 「嘿呀~快点出来。」 (踢!) 我又连人带被地被踢了屁股。 我心想着得骂骂她才行,于是猛地站起来,让两个女孩吓得往后倒。 一个是看起来年纪还不到十岁、身高约130公分左右的女孩子,身材偏瘦,留到脖子处的短发略带有一点褐色,发型类似妹妹头。感觉很像年幼版的广濑●,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令人期待她长大之后的模样。 另一名少女的年纪介于十到十五岁之间,大约是小学高年级的程度,身高在140公分左右,偏褐色的头发留到肩膀以下的长度。 (插图009) 这一位也是个美少女,看起来很像年轻时候的内田●纪,同样令人期待她的成长。 好可爱,真是乱可爱一把。虽然我贫乏的词汇能力很难形容,但要是放在平成时代,绝对会被星探发掘去当童星或是偶像。我对她们两人说: 「吃掉你们喔~」 稍微吓吓她们,她们就开始在房间里四处逃窜。 我被分到的房间很大,足足有二十个榻榻米的大小,所以有足够的空间跑来跑去。 这间和室只是面积大,里面当然不会有电视,连衣柜和书柜都没有,就只是一间二十叠的和室。说起来就像是旅馆的小宴会厅那样的感觉。 我的头上仍然罩着棉被,像披着斗篷一样追赶她们玩捉迷藏。 「呀哈哈哈哈,好可怕~」 叫作阿江的女童开心地跑着。 「哇,别过来这边。我才不怕你。」 被叫作初姊姊的少女则是有点生气地跑着。 我追着又怕又忍不住想玩的姊妹俩到处乱跑。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我到底在干嘛…… 根本就像暑假去外祖父母家逗着偶尔才能见一次面的表弟妹玩嘛。当我们绕着房间跑的时候,与隔壁房间相连的那扇纸门被拉开了。 喔,侍女来接她们了吗?原以为如此,却看到一个约莫国中年龄、五官端正秀丽的美少女出现在眼前。 她对蒙着棉被乱跑的我投以轻蔑冷淡的视线。 那样的目光很伤人,真希望她别那样看我。 我停下动作。 老实说,我看呆了。 可爱的美少女让我不禁看得入迷。 这里怎么全是可爱的美少女啊? 新来的美少女感觉比阿初还要稍微年长一点。 从身体轮廓能够看出胸部的发育潜力无穷。 是个很像国中版深田●子的美少女。 「你们在做什么呢?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 美少女环视房间一圈,然后对着我们三人这么问。 「茶茶姊姊大人,我们在和舔舔妖怪玩~」 阿江回答。 「我没有玩,姊姊大人。我只是来接阿江的。」 美少女听她们说完后,把看着姊妹俩的视线转了过来,然后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 「啊、啊,我?我是黑坂真琴,是织田信长大人的客人,在这里受他照顾。」 一听我说完,不知为何,她很惊讶地用手掩住嘴巴。 「这样啊。您就是帮助了舅舅的黑坂真琴大人……我是茶茶,请多指教。」 她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稀有动物,微微低下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茶茶姊姊大人,他是变态舔舔妖怪啦~」 嗯,别说了。我是舔了没错,是用舌头舔遍了没错。 虽然舔到了能够靠脚的味道分辨两人的地步,但请不要现在说出来。 不要在这个美少女面前说出来啊。 打小报告?拜托不要打小报告。 太丢脸了。 「茶茶大人~阿初大人~阿江大人~您们在哪儿?」 此时,从走廊的方向传来了成年女性的声音。 侍女每天早上都很辛苦呢。 「回去了。」 美少女茶茶这么说后,微微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房间。 「再见~舔舔妖怪~」 阿江轻轻朝我挥手。 「喝呀!」 呜!阿初踢了我的膝盖。太不讲理了。 茶茶、阿初,还有阿江。啊,我懂了。 她们是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的女儿吧。 话说回来,茶茶真可爱,是最可爱的美少女。 丰臣秀吉已经娶了她做侧室吗?明明还那么年轻。 但既然避免了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中死亡的事实,或许开启了其他的可能性吧?希望如此。 她和中年大叔丰臣秀吉的年龄差婚姻也令人感到惋惜。 这只是我来自平成时代的价值观,但还是希望她能够与喜欢的人结为连理,而不是被当成政治利用或掌握权力的工具。 ◇ ◆ ◇ ◆ ◇ 夏天的日照强烈,潮湿的梅雨季也已经过去,转眼间就进入了晴朗炎热的天气型态。 整个上午,蝉儿都在欢快地鸣叫。 暮蝉的大合唱一早就会把人吵醒。 这里并不是高气密、高隔热住宅,即使是安土时代最富丽堂皇的高级建筑物,依然听得到外面的声音。 日头升得愈高,蝉儿「叽——叽——」的叫声就愈恼人。 我至今还不曾踏出本丸。 听力丸说,织田信长出征讨伐明智光秀军的残党,讨伐工作虽然已经进入最终阶段,不过城外的区域至今尚未稳定,所以他建议我最好不要离开本丸,因此我也不能出去。 在听到本能寺之乱的消息后,与中国的毛利议和的羽柴秀吉,便命率兵从西进入京都的织田信长的长男·织田信忠为总大将,进行追捕明智光秀军残党的任务。 信长本人也亲自进京,传达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此举也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叛乱者出现。 顺带一提,之所以称作「本能寺之乱」而非「本能寺之变」,是因为「变」是指达到目的而有变化的情况;如果没有达到目的且没有变化,则是称之为「乱」。 这样的形容并没有错。 总之,现在的织田家可说是忙得要命。 听过森力丸的说明后,我不禁猜想羽柴秀吉是否提前察觉到了明智光秀的背叛。 之所以会与毛利家议和,也是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 我心生疑问,明智光秀独自叛变在现代是最有力的说法,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说不定在背地里有联系。 明智光秀、羽柴秀吉,还有德川家康。 现在的我没空去思考那么困难的事,而是忙着四处追逐把我当成玩伴的女童。 阿江和阿初不只在早上出现,也开始会在白天过来找我,每天都让我扮演捉迷藏的鬼。 茶茶则是从阴凉处看着我们。 并且对我投以冷淡的视线。 看来三姊妹也和我一样在本丸避难。 与其说安土城是战时的基地,它更像是一座重视政治机能的居城,而不具备坚固的防御。 它没有遗留至平成时代的姬路城那样复杂的结构设计,通过一条长长的路便可以爬上天主所在的本丸。 虽然途中也有门,但现在因为织田信长出征,所以守军很少。 既然这样,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本丸了。 阿江、阿初和茶茶似乎是借住在天主内。 难得看到天主内有居住空间的情况,不过这也算是安土城的特色。 阿江、阿初和茶茶,与她们的母亲一起住在天主内。 本丸的庭院因此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偶尔也会到我这边。 反正我没什么事好做,又闲得发慌,也不讨厌小孩,所以倒是觉得无所谓。 三个人都是美少女,就算天天看着也不会感到厌倦。 我也经常和前来道场的小孩子玩。 安土城本丸由『天主』、『本丸御殿』与『御成御殿』所组成。 这座居城的类型有点特殊,『天主』是织田信长的居住区。一般的居住区会设在『本丸御殿』,不会住在『天主』。 『天主』与『天守』两者看似相同,其实却不然。 在日本史中,似乎只有安土城才有『天主』。 天之主。 这个名称很有织田信长的风格。 对了,织田信长还有很多关于「日本历史上第一个……」的奇闻轶事,据说他也是日本第一个住在高层建筑物里的人。 他喜欢高处吗? 就像笨蛋和烟雾都会往高处跑那样? 天才与笨蛋只有一线之隔? 虽说出动了主力部队,但本丸内仍有少数守军。 他们姑且有见过我的长相,所以既不会抓我,也不会拿长枪对着我,更不会砍我。 不如说我受到了郑重其事的对待,每次照面他们还会深深地鞠躬行礼。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居住区的缘故,守军在白天的时候会有所顾虑,不会进入庭院。 夜晚时分可以听到巡逻的脚步声,不过现在只有我和两名女童的脚步声,茶茶则是坐在走廊的阴凉处休息,力丸随侍在侧,他单膝跪在庭院里。 即使是铺满白色沙砾的枯山水园林,也不过是孩子们的游乐场。 造型优美、可称之为艺术的松树也是孩子们的攀爬木架。 「你看~不快点逃的话,就会被我抓起来舔舔哦~」 「呀哈哈哈哈~不要~呀哈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谁要被你舔啊。」 阿江边笑边逃跑,阿初则是边生气边逃跑。 而我追着她们满庭院乱跑。 我可不是罪犯。这是在玩,是玩游戏。 忽然间,一股紧张的情绪在天真无邪的游乐场蔓延开来。 五个人影翻过围墙,降落在白色沙砾上。 那是几个看起来憔悴不堪的男人。 身上穿着的甲胄破破烂烂,而且浑身是伤。 他们一跳到地面就马上拔刀出鞘。 我一时无法理解发生在眼前的现实,因此停止动作。 搞不懂那是某种活动还是别的什么。 「既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玩耍,代表你们这些孩子是织田信长的亲属吧?」 「本想放火烧了天主才偷偷溜进来,没想到正好碰上这样完美的猎物。」 「就把你们拿来血祭,为主君报仇雪恨。」 「吾等为明智光秀的家臣,要让织田信长的亲属偿命。」 「还有女人,抓起来卖掉吧。」 听他们各自说完,我才明白这是一场袭击。 那五个人动作迅速地从我面前跑开,一抓住阿江和阿初就把刀架在她们脖子上。 「给我安分点!不然割掉你的脖子。」 「阿江、阿初!」 当坐着的茶茶站起来的同时—— 砰! 火绳枪的枪响赫然响起。 「咕哇——!」 倒下的人身后站着一名成年女子,手里还拿着火绳枪。 「母亲大人。」 分不清是茶茶先喊出声,还是力丸先采取了往前冲的行动。只见力丸朝着还拿刀站着的四个人冲了过去。 当他把阿江和阿初从退缩的敌人身上拉回来的时候,其中一人举刀砍向力丸,砍到了他的后背。 他的背后喷出了血。 那个血量,一副要血染我们刚才都还在这边玩耍的枯山水园林。 「力丸。」 虽然能够发出声音,我却动不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我僵立在原地。茶茶大声呼唤我的名字。 听到她的叫喊声,我从肌肉紧绷的状态获得解放。 「黑坂大人!用这个!」 茶茶把我留在长板凳上的太刀扔了过来。 我一手接下。 「小子,你想跟我们打?」 「想和我们打?看我把你变成刀下亡魂。」 「吾乃惟任日向守,明智光秀之家臣……是也。」 「杀了杀了杀了,全部杀了。」 敌人的声音没有传到我耳中。 刀、太刀,要拔刀吗?拔刀砍人?只能砍人吗? 我凝视着手中的太刀,进入了自我质疑的世界。 ◇ ◆ ◇ ◆ ◇ 从结果来说吧。 我成了『刽子手』、『杀人犯』。 一接住茶茶丢给我的太刀,其中一人便举刀砍了过来。 尽管被信长说是『儿戏』,但我在平成时代好歹还是获得了鹿岛神道流的※免许皆传。(编注:指掌握了该流派的所有招式并通过测试的证明。) 至少还能躲开。 我向右跨出一步躲避迎面砍来的一击,再用手上拿着的未出鞘的太刀挥向他的腹部,让那男人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力丸抱着阿江和阿初蜷缩着身体,背上染成一片血红。 「你开什么玩笑!」 此时火绳枪朝着原本正要砍向力丸的另一个男人射出第二发子弹,子弹命中目标,中枪的男人倒地不起。 「可恶,啊!你这家伙就是在本能寺射杀吾等主君的人!至少要拿下你的人头。」 敌人转而砍向我。 我拔不出太刀,好可怕,砍人好可怕,杀人好可怕。 「交出项上人头!」 我看见一名男人在我面前举刀挥下。 「黑坂,你想死吗————!?」 我听见了茶茶的怒吼声。 死?我吗?会被砍? 不要,我不想被砍,我不想死。 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必须活下去…… 我将手中的太刀拔出,对准男人毫无防备的身躯砍去。 这是我最拿手的拔刀术。 我感受到血液喷涌而出。 与砍草编人偶时不一样的感觉透过刀传达到了全身。 温热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淋了我一身,使我不由得停止动作。 我砍了人。是血,是人血。 「咕哇————」 男人惨叫倒地,最后剩下的一个人则是—— 「就算只有小丫头,我也要带着她们一起死。」 他立刻冲向力丸抱着的两人。 我见状使出了之前一直对着榻榻米或草编人偶重复练习的技巧。 完全是出于本能。 先收刀入鞘,然后摆出架势往前冲。 【鹿岛神道流,秘技一之太刀·雷鸣】 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刀术,这是开山祖师·冢原卜传发明的招式。 鹿岛神道流的秘技一之太刀只传给了极少数人。 在使出这个招式的刹那间,男人从腰身被断成上下两截。 一旦被这招终极拔刀术砍中,便会轻易斩断人的躯干。 我砍下去了。 我杀了人。 我腿软跪倒在地,然后就没了之后的记忆。 ◇ ◆ ◇ ◆ ◇ 我正裹着棉被,浑身发抖地迎接朝阳。 朝阳一如既往地到来,夏日的阳光强而有力地照进房间。 说来奇怪,我觉得阳光比平时更加耀眼。 天气很热,我却裹在棉被里,汗流浃背地瑟瑟发抖。 手上和身上都没有沾染血迹。 我知道有人帮我洗干净,并且换过了衣服。 我握着双手,借由从棉被缝隙透入的阳光注视着自己的手。 然后继续不停发抖。 那种砍人的感觉,砍入皮肤、脂肪、肉还有骨头的感觉似乎怎么也甩不开。 闻到的血腥气味和人体内脏的气味仿佛在鼻间萦绕不去。 砍了人,我杀了人。 我心里很清楚,那是保护姊妹俩和力丸的正当防卫手段。 也知道那是平成时代的价值观所不容许的。 但还是很可怕,令人感到恐惧。 是我,令人感到恐惧。 (轻轻推开) 这时,我听见了纸门拉开的声音。 我把手缩回并紧抓住被子,将身体缩成一团。 是阿江?还是阿初? 我感受到一只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 「舔舔妖怪,身体不舒服吗?」 我听到了阿江担心的询问声。 「阿江,今天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阿初的声音也很温柔。 「好的,初姊姊大人。以后再一起玩喔,舔舔妖怪。」 「黑坂大人,谢谢您保护了我们。」 阿初这么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两个女孩子和平常一样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惊讶。 昨天遇到了那么可怕的事,她们都不在意吗? 对她们来说,那种事是家常便饭吗? 没过多久,我又听见了纸门拉开的声音。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回来了? 接着,我看到一只脚靠近我面前。 那是比我平常看到的脚还大了一点的脚。 总之不是阿江跟阿初的脚。 「听说黑坂大人非常喜欢舔别人的脚,我就勉为其难地让您舔吧。」 不不,我才不是非常喜欢,只是恶作剧而已。 我从棉被中露出脸,发现是茶茶。 「您不舔吗?」 不舔也很让人火大,所以我舔了一下。 不对,应该说是上上下下舔来舔去,舔得整只脚湿答答的。 (插图010) 我专注在舔的动作,像是想试着转移注意力。 觉得很痒的茶茶不停地扭动身体,接着大概是再也受不了了,或是感到恶心—— 「谢谢您救了妹妹们。」 她说完就把脚缩了回去,然后匆匆离开了房间。 那不经意间回过头、因羞耻而微微泛红的美丽脸庞让我有点看呆了。 当我整个人停止活动和思考的时候,昨天用火绳枪射了两发子弹的那位女性走了进来。 「打扰了,黑坂大人。」 我马上从被子里弹起来。 如果有年长女性走进房间还裹在棉被里不出来,未免太没礼貌了。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睡衣的衣襟衣角,端坐在被褥上。 「啊,请别在意,就维持那样吧。」 她说着坐到了被褥附近。 她的年龄约在三十五岁左右,给人一种虚幻飘渺的印象。 「我是织田信长的妹妹,名叫阿市,也是茶茶她们的母亲。昨天真的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若是真琴大人不在那里,女儿们一定无法全身而退。」 她以三根手指抵在榻榻米上,深深低下头致意。 这位能够让人信服她是茶茶、阿初和阿江的母亲的美丽女子,看起来像是稍微圆润一点的宫●理惠。 是位风华正盛的美丽女性。 她和织田信长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想必有很多大人都会为她着迷吧。 可惜稍微超出了我的好球带。即使如此,看在我眼中还是不禁要赞叹她的美丽。 「请抬起头来。」 听到我这么说,阿市夫人便抬起头,脸上露出温柔平静的微笑。 「请问~力丸呢?」 我一直很在意力丸是否平安。 「幸好他的伤势轻微,所以不会有问题。药师说大约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原本的生活。」 这番话让我安心地松了口气。 「那就太好了,昨天的那些人呢?」 「被黑坂大人砍杀的两人当场死亡,被我射中的人也是,其余两人今天早上在琵琶湖畔火刑示众。」 火刑…… 我吓到了。 真的有……不对,是真的会做啊。 我不禁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起来。 想起自己砍杀了两个人。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明智光秀那个时候是用火绳枪,所以没有接触的感觉,但昨天是用太刀砍的。 能够清楚地体会到砍人的感觉。 一回想起来,身体又哆哆嗦嗦地发起抖。 阿市夫人执起我的手并紧握住。 她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问: 「您是第一次砍人吗?」 「是的。」 「这样啊。您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身为一个人,我想那是很正常的。虽然我们这些参与战争的人,已经把砍人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阿市夫人以前也砍过人吗?」 「有的,我在小谷城为了自保而砍了人。那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行动,这就是生在战国时代的宿命。若是不砍杀敌人,自己就会被砍杀。不只是武士,农民也会为了保护村子、田地或作物而拿起镰刀砍人。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郑重向我讲述了战国时期的价值观。 「黑坂大人,不可将杀人视为理所当然之事。但是,如果在守护自己或别人的时候犹豫不决,黑坂大人就会被砍死。昨天多亏了您挺身而出,女儿们和力丸才能得救,唯有这一点请您要明白。」 我不由得扑进阿市夫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阿市夫人抱紧了我,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我一边压抑着哭声,一边在她胸前一个劲地哭泣。 「我想回去,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杀人啦。我想回到我的世界啦。」 抱着我的阿市夫人应该只能听见我含糊地在叫着什么吧。 约一个小时左右,她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温和平静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哭喊到连声音都变沙哑之后,我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了。 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趴在女性胸口哭的行为太让人难为情,所以一下子退开,阿市夫人却说: 「想哭的时候请别客气,还可以来找我。」 她说完深深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与人分离后的身体自然地停止了颤抖。 阿市夫人温暖的体温似乎抚平了我的恐惧。 就像母亲一样。 接着,我想起了身为师父的爷爷说的话。 「真琴,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技术;然而剑亦是盾牌,剑术亦能成为保护人、使人活下来的技术。记住,保护人的时候不要犹豫,不要把攻击你的人当成人,把他们当成邪鬼。我就是这样在战争中活下来的。」 原以为在平成时代不会有杀戮,没想到会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杀了人。 我的祖父和外祖父相识已久。 祖父那边的家族精通剑术,外祖父那边则是阴阳师。 说不定外祖父早已用阴阳师的力量卜算出了我的未来? 所以他们才会彼此合作,让我从小就接受严格的技艺训练? 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无从解答。 我起身走进院子,朝着升起的太阳合掌敬拜。 包含我对斩杀之人的灵魂的祭奠。 已死之人就没有所谓敌人或朋友了。 他们也有自己的正当理由。 那就是帮主君明智光秀报仇雪恨这个正当理由。 所以我也无法断定他们是罪人,死了就没有关系了。 身而为人,我只能祈求他们的灵魂能够顺利成佛。 《茶茶视角》 「阿初、阿江,我有话跟你们说。」 「怎么了?看你那么严肃的样子。」 「茶茶姊姊大人,什么事?」 茶茶有件严肃的事情要告诉两个妹妹。 「你们听好了,黑坂大人现在心情很难受。听说他是第一次杀人。」 「那又怎么了?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砍人呀。姊姊大人。」 「没错,依照我们的观念,为了保护自己而砍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黑坂大人却不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躲在被褥里苦恼发愁。」 「茶茶姊姊大人,阿真~会生病吗?」 阿江悲伤地露出担心的表情,她好像真的很中意黑坂大人呢。 「那个变态会生病?为了我们吗?」 阿初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悲伤的眼神也明白地表现出在担心。看她那言不由衷的样子,看来她也挺喜欢黑坂大人。 「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和之前一样对待他。如果因为黑坂大人没精神,就冒然说些安慰他的话,恐怕会造成反效果。既然他是武人,那就更是如此了。他必须靠自己克服心病。」 「我喜欢被阿真舔脚,所以没关系唷。」 阿江表示同意,阿初则是板着脸自言自语地嘀咕: 「又要被舔……」 「阿初,并不是只有那样,只是要注意别提起那件事了。」 「好的,姊姊大人。」 我很在意那个气质有些不可思议的男人——黑坂真琴。 一想到他的脸,胸口便感到一阵悸动,有如刮起了狂风暴雨。 那个男人有种奇妙的魅力。 为了让舅舅给予特殊待遇的他不至于继续为心病所苦,我们将一如既往地和他接触。这么做应该很重要。 希望他能因此打起精神。 我翘首望天,向神明和在天上的父亲祈祷。 「请帮帮他吧。」 ◇ ◆ ◇ ◆ ◇ 自从杀了人的那天起,我白天会和护卫们一起进行练习,将剑术提升为杀戮之术。 这并不会费什么工夫,毕竟我已经习得了剑术的基础。 我没有花多少时间,就从接受指导转到旁观练习的立场。在老家的道场当过代教师父的经历派上了用场。 虽然很累人,但恰好能让我把杀人的烦恼抛到脑后。 阿江和阿初这两个小女孩一如往常地来找我玩。 她们兴致勃勃地坐在檐廊观看。 茶茶也跟来了,不过只在稍远处看着。 当我休息片刻,正擦着汗的时候,茶茶帮我倒了杯微温的淡茶。 「请用。」 「啊!谢谢你。」 我用茶水润润喉。 「那个,黑坂大人,您可不可以也教我们使用小太刀?」 这个时代的女性通常会学习、掌握护身用的剑术、弓术和剃刀术。 「啊,嗯,我是无所谓,可是我怕你们受伤,所以要等到让人做好柳生家竹刀的小太刀规格以后再说。」 「好的,请您多指教。」 于是,在我自己练习的空档,我也开始指导茶茶她们剑术。 教人意外的是,最有剑术才能的竟然是阿初。 她的动作迅速且安静,是用剑的能手。 而我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这些锻炼会成为我烦恼的源头。 ◇ ◆ ◇ ◆ ◇ 到了八月,把事情处理到一段落的织田信长回到安土城之后,就把我叫到了茶室。 「我听说了。你击退来袭的敌人,而且还救了阿市的女儿们。我也要向你道谢。」 织田信长说完便开始点茶。 他将点好的茶推到我面前。 关于点茶,我只知道一般的流程规矩,所以表现得有点畏缩。织田信长大概是注意到了这点。 「我不会要求你正确的礼仪规矩,随你喜欢的方式喝吧。」 他都这么说了,于是我从善如流地端起茶杯就口。 抹茶的香气在口中扩散开来。 绵密的白色泡沫入喉即化、口感滑顺。虽说是抹茶,却带有一丝甜味。 「啊!好喝。」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好喝是吗?我喜欢听实话。其他人都只会板着一张脸说:『您的茶艺真好。』,太没意思了。」 他又点了第二泡茶。 「你的表情变了。不对,是眼神变了。」 这话让我心头倏地一跳。 「我第一次砍人。我杀了人。」 「这样啊。在你的时代,人们不会砍杀吗?」 「不会。因为无论是何种身分,基本上都禁止带刀。」 「想必是很和平的时代。」 「是的,说到日本,可以算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和平国家,以治安良好而闻名,安全到就连女性都能够在晚上独自外出行走的程度。」 说到这里,织田信长端上了第二泡茶。 量比刚才还少,茶味很浓,也很烫。 我慢慢啜饮。 「我想创造一个那样的国家,你愿意帮我吗?」 我咕嘟喝干了茶水,然后静静颔首。 「如果是为了创造不再需要砍人和战争,而且弱者不会遭受猎杀的国家,那么我会帮忙。」 织田信长直勾勾地盯着我坚定的目光。 「你成了武将啊。」 他将刚才使用的茶碗洗涤干净,用布擦干,然后把干净的茶碗递给了我。 我偏着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奖励,著名的茶器『曜变天目茶碗』,是你救了阿市的女儿们的谢礼。」 我不懂茶碗的优劣。 但是至少有听过那个名字。 我记得,那好像是国宝吧? 我刚才都在用那种国宝茶碗喝茶吗? 万一打破不就惨了吗? 「信长大人,您这是给猫金币,给猪真珠啊。」 这样的茶器为我所有,未免太可惜了。 「给猫?猪?」 他好像听不懂我的比喻。 这些比喻是从江户时代才开始流传的吗? 「这只茶碗将来会成为国宝,但我不懂它的价值,请您送给懂得珍惜欣赏的人吧。」 我战战兢兢地说道,担心会得罪眼前的人。 要是我收下茶碗,却在之后摔破,未来的国宝不就失传了吗? 「哈哈哈哈哈,这样啊。这个茶碗明明在很多人眼中看来都和城堡甚至是国家同等价值,你却觉得很普通?哎~算了,你就留着它,也可以把它送给别人。不然干脆用来当饭碗吧。」 「可是万一打破……」 「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你不接受的话,我现在就当场打破它。」 他说着就拿起腰间那把铁制的扇子。 「啊~我明白了。我会收下,请您别打破它。」 「呵,是吗?」 他又笑着把扇子收了起来。 这大概是织田信长风格的笑话。 不知道该说这个人是性急还是不好侍候,真让人伤脑筋。 「你想要什么奖励?」 织田信长接着问道。 「欸?我已经收下这个了啊。」 我用双手捧起在未来忘了是会成为国宝还是重要文化财的茶碗——曜变天目茶碗。 「赐给你没有价值的东西称不上奖励,我会再给你其他想要的东西,你尽管开口。」 的确,印有动画角色的茶碗对我来说更有价值,我也一直很喜欢用上面印着疯狂科学家女高中生的马克杯。 百圆商店的茶碗就够用了,我对昂贵的茶碗没兴趣。 不如说,母亲很讨厌不能用洗碗机清洗的高级陶器。 在平成时代,可用洗碗机清洗或微波加热的茶碗更方便,也有许多人爱用。 高中生对茶碗、陶器或陶艺感兴趣的情况应该更少见吧。 奖励啊。他给了我赏金,也赐给了我一把刀,其他还有什么? 「你该不会无欲无求吧?」 欲望?我有欲望啊,食欲、物欲、睡眠欲还有性欲。当然也想交个女朋友干劲十足地做些色色的事情。 我一直梦想着要成为青春恋爱喜剧的主角。 一直梦想着成为青春笨蛋少年。 想要拜托交往的女朋友穿上有点性感的兔女郎装,也憧憬着被她骂:「学长真的很变态耶。」这样的现充生活。 性欲……只要我提出要求,就会帮我买来女人吗?还是会随便找个家臣的女儿嫁给我? 先不说这些,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 「那么,可以请您用名字称呼我吗?因为您一直都叫我『你』。」 织田信长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一直都是『你』。 「名字?茨城的脱缰野马吗?」 「那是朋友圈的绰号,请您别那样叫,会让我想起黑历史。」 「那么,你就自称常陆吧,这是奖励的名号。既然与鹿岛神宫有缘,那就叫常陆介,黑坂常陆介真琴。」 「咦?那不是官位吗?」 「你是傻子吗?官位就是奖励,※从五位上常陆介。」(编注:「从五位上」是战国时代的官位名称,「介」则是地方的行政次官。) 「咦?我要当官了吗?」 「不想要?」 「我郑重接受。」 我最喜欢历史模拟游戏了。 心里怀抱着憧憬。 老实说我很高兴,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后,我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就当上了官。 因为是自己家乡的官职,所以更让人感到荣幸。 咦?可是,织田信长现在不是没有官位在身吗?我记得他应该在本能寺之变前就已经辞退官职了。他还有权力任命吗? 「信长大人现在没有官位吧?」 「是啊。不过要让朝廷批准这个程度的官位官职很容易,就连猴子也是筑前守。」 我觉得,正因为织田家的力量并没有因为本能寺之乱而削弱,所以才能说这种话。 「信长大人不想要征夷大将军或是关白的位子吗?在未来有一种说法,认为您原本会在本能寺之变后的隔天做出回覆。」 「天皇是有提过要封我为征夷大将军、关白或是太政大臣。我对天皇给的职位并不感兴趣,但原本是想接受太政大臣之位。」 说完这些,他就拿起自己点好的茶水一口喝干。 「如果您想尽快统一日本,并且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那就应该接受任命。秀吉成为关白后,借诏令发布了名为『惣无事令』的法令,因此统一了整个日本,而德川家康在秀吉死后成为征夷大将军,在江户开启了幕府的统治,所以这两个官职就成了统治国家的正当名义,能够更容易使地方的诸侯们屈服。」 「是吗?也对,被任命为右近卫大将军的时候,奥州的大名就开始频频示好。」 说到这里,信长从怀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掏出几颗内容物放到怀纸上,开始喀哩喀哩吃了起来。 「嗯,把手伸出来。」 我听话照办,几颗小小的颗粒便被放进手心。 放入口中后,发现是金平糖。 「啊,金平糖。好怀念~」 「那么,常陆的意思是叫我也去当那个?」 还要继续谈啊。 「是的,我认为征夷大将军会比较好。」 「为什么?」 「这个职位最适合武家之首——提出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而且其世袭有前例可循,之后也方便传给信忠大人。相对于代替天皇处理政事的关白,征夷大将军则有成立幕府、团结武家的正当名义,而太政大臣的政治权限应该很少。依照惯例,关白是由摄关家轮流接受任命,所以不适合当作世袭的职位。」 我靠着半吊子的历史知识给予建言。 「这样啊。」 喀哩喀哩吃着金平糖的织田信长,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大叔。 「那就当个征夷大将军吧。」 「请务必那么做。另外,我也建议在安土成立幕府。」 「我会成为征夷大将军,并且发布那个叫什么惣无事令的法令。你马上把那个法令的内容整理出来。」 「是,但我并不是很了解,写不出和秀吉公布的版本一样的东西喔。」 「呵,无妨。看过常陆的草案之后,我会再做研究,你不必在意枝微末节的小事。」 语毕,织田信长起身走出了茶室。 咦?假如我劝他当关白,他该不会就去当关白吧? 可是我觉得他更适合征夷大将军的形象,所以也没差了。 得先回想『惣无事令』的内容是什么才行。 虽然在学校有学过,偶尔也会在时代剧中看到,所以对一些大概的名词还有印象,不过详细内容就记不清楚了。 好像是为了压制东国大名所公布的法令。 后来曾一度被伊达政宗无视。 无视的结果,就是攻陷芦名并将之灭族,此举触怒了丰臣秀吉,所以才将他改封至岩出山那种深山野岭之地。 好了,得由我提出的惣无事令又该怎么办呢? 《信长视角》 有件事情没有告知常陆,我在京都的期间,曾派人去进行某项调查。 就是关于让常陆回到未来的方法。 他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拥有未来的知识。虽然想将那些知识置于身侧善加活用,但我可不会做那种明知恩人说想回去,却不放人的蠢事。 常陆是从寺院的地下通道出现的。 因此,我最先让人调查的就是本能寺底下那条尚未建成的退路。 可惜的是,那里已经随着本能寺烧毁而一起崩塌了。 于是我又让人去调查其他的寺院与佛阁,但那些地方同样找不到有着神隐传说一类的文物。 若是我没猜错,那恐怕是一条来得了却回不去的通道。 正因如此,才称得上是神隐吧。 常陆也拥有阴阳师的力量。 或许是两者产生了共鸣。 总有一天必须告诉他才行。 我至今还无法预测当他知道回家的希望渺茫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给他女人……等到生了孩子,总不至于会自戕吧。 要赐给他姑娘吗? 还是妻子? 得给他一个即使失去了回归的希望,也能成为让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牵挂。 第二章 织田信长 时至九月,当夏天即将结束、日照变得柔和,还有许多红蜻蜓开始飞舞的时候,力丸回来了。 力丸已经正式从织田信长的侍童身分调任为我的与力。 所谓的与力,就是家臣。 同时也决定了我搬出去的住所。 继续住在御成御殿,未免不符身分。 据说是因为不用再为明智光秀的残余势力发愁,而且这里也不是能够一直住下去的地方。 既然都帮我准备好了宅邸,于是便开始着手搬家。 我的行李不多。因为力丸召集了人手,所以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只带着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背包,第一次踏出了安土城的本丸。 不能把背包交给任何人。 里面充满了秘密。 我请人帮忙做了一个大到可以背着的涂漆木箱,然后把背包装进去掩人耳目,自己背着走。 本以为可以去街上逛一圈,看看安土城的景色,但我错了。 我兴冲冲地出了本丸大门走了一段路之后,在沿着大马路往南走的不远处,力丸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常陆大人的宅邸。」 他伸手指向宅邸。 那是一座大豪宅。 还没有走出大手门。 非但没有走出大门,甚至走不到十步的距离。 结果还是在城里,在安土城内。 反正又不是禁止我外出,等一下再出来看看吧。 对了,织田信长也准许我在领内自由行动。 那我应该也可以去京都才对。 我想去京都调查是否有回到未来的线索。 我对力丸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没想到他却露出了像是臼齿卡了东西的表情,令我感到有点诧异。近期内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我被领到一栋宽敞的武家宅邸。我有点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一个人住,幸好力丸也会住在这里。 就算是两个人,空间也绰绰有余,太过宽敞了。 这里看上去不是新建的楼房,所以我猜得到原本是某人的宅邸。 走近玄关时,看到三名女性跪在地上。 嗯,能不能叫她们别跪啊? 我走到她们前面,摆出流氓蹲的姿势问: 「你们不用下跪。」 「小的不敢。」 她们仍然跪着。 看来我得拿出一点宅邸主人的气势才行。 因为我很喜欢时代剧,正好有适合这个场合说的台词。 「抬起头来。」 听到我这么说,她们略微抬起头。 只是角度改变而已嘛。 「让我看你们的脸。」 说了第二次以后,三人终于抬起了头。 她们显然都相当年轻。 也许是为了方便工作,三人都将较长的黑发扎成马尾,发丝从头上流泄而下。 其中一人是绑马尾,一人是将马尾绑在右侧自然垂下,另一人则是在左侧。 「你们是谁?」 我如此问道。 「她们是打杂的女佣,来这里为常陆大人打理身边琐事。」 结果是力丸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三个人有点像声优系的偶像。 搞什么?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美少女吗? 战国时代或者江户时代的女性们不都是能面那样的平脸族,会剃掉眉毛画在奇怪的位置,或是把牙齿染黑吗? 这也算是令人高兴的误判。 假如画着那种特殊妆容的女性待在家里,我没把握在晚上碰到她们的时候不会被吓到。 而且也不太能接受那样的审美观。 「这样啊。很高兴认识你们。」 向三位美少女打过招呼后,就看到她们又恢复了跪地的姿势。 「没有的事。主人买下了差点被卖到异国的我们,并且给了我们工作,我们是心甘情愿服侍您。」 看起来最年长的马尾少女答道。 「咦?买下?」 我疑惑地反问。 「是。主公大人有令,买下被卖掉的年轻姑娘,让她们留在常陆的身边工作。我想大人的意思是让她们侍寝。」 力丸为我说明这些女孩子的来历。 「啥?侍寝?」 「就是赏赐女子给常陆大人的意思。」 「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兴奋又惊讶地问道,鼻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心脏怦怦直跳。 光是想到侍寝的场面就会兴奋勃起。 毕竟我是青春期的处男,会这样也没办法。 「常陆大人可以随意处置这些人。」 鼻息变得更加粗重了。 「让我仔细看看你们的脸,再告诉我名字跟年纪?」 我不禁在意起即将让自己脱处的对象的长相。 「我是樱子,十五岁。」 第一个美少女抬起脸说道,绑成马尾的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是梅子,十四岁。」 第二个人也有样学样地抬起头说话。 这个美少女将头发绑成了右马尾。 「呀!啊哇哇哇哇,我、我是桃子,十二岁。」 三个人都有好好地抬起头,可是目光却游移不定,可能是在紧张吧。她们都各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与年龄,看得出来她们不是一般紧张,连额头都冒出薄汗了。 将马尾绑在左侧的女孩子明明年纪跟小学生差不多,胸部却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将来大有可为。 但在听到她们的年纪以后,我就僵住了。 这几个女孩子的年龄与我相近,而且还不满十八岁。 「根本不能抱~不能做色色的事情嘛!会违反道德规范,会犯法啦!」 我不禁脱口而出。 平成时代的价值观?还是伦理观?向我提出了抗议。 虽然明明就置身于不需要在意法律的战国时代。 「不合您的喜好吗?我可以立刻去重买。」 力丸如此说道。 「不不不不,又不是买小狗小猫,不用这样。就请她们做家务事吧。」 我说完就走进了门。 我感到很尴尬。 后来才听说她们三个是姊妹,村子在战争中被毁,之后就被人口贩子抓住了。 我绝对不是不喜欢三姊妹的长相。 她们不是像能面一样的平脸族,就算在平成时代也会被视为美少女。 而且也没用奇怪的白粉涂满全脸,而是露出健康自然的肤色。 我倒是觉得要是拿去换,来的会是更像日本面貌的能面女性。 虽然好像也可以给予她们自由,但是既然她们无处可去,那就把人留在宅邸工作吧。 我早就知道买卖人口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很常见,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买方,总觉得很怪。 换个角度思考,假如穿越时空的地点不好,我就会被人口贩子抓住,然后被当成奴隶卖掉了。 说不定屁股的贞操会有危险,也说不定会被卖到异国。 我走进宅邸,心里五味杂陈。 桃子用那双小手温柔地在桶子里帮我清洗脚上的脏污。 虽然让人很难为情,不过也很舒服。 宅邸里面……嗯,真的很宽敞。 该怎么形容比较恰当呢? 大厅的大小足以和乡下古寺的正殿媲美,另外还有不少房间,简直多到数不完。 浴室里也有澡盆,虽然是五右卫门澡盆。 「这边以前是谁的宅邸?」 我这么问力丸。 「是逆臣明智光秀的宅邸。」 嗯,不会有亡灵出现吧? 不会有幽灵出现吧? 这简直是用手机搜寻时会标注红色火焰记号的凶宅嘛。 让动手杀了他的我住进来…… 我是专门对付妖怪没错,但幽灵不在服务范围内啊。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看到明智光秀的幽灵出没。 令人稍感不安的生活就此展开。 ◇ ◆ ◇ ◆ ◇ 妖魔与幽灵两者相似,实际上却不然。 妖魔为妖怪或恶魔一类的总称,和人类不同。 幽灵则是指人类的魂魄。 对现世怀有的憎恨、苦痛愈深刻,魂魄就愈会被现世所束缚。 …… 明智光秀的幽灵…… 我的本行是斩妖除魔,但如果运用阴阳师的基本技能,至少也能做到不让幽灵出现或靠近。 好,先用五芒星阵围住宅邸吧。 我请力丸帮忙准备在神社接受过净化仪式的盐与酒。 将盐堆放置在宅邸庭院中相当于五芒星各个顶点的位置。 接着在盐堆与盐堆之间慢慢洒下酒水,描绘出连结的线条。 等到五芒星阵完成之后,就把常备的鹿岛神宫的护符,摆放于设置在中心的小型简易祭坛,接着开始祝祷。 这是在神社奉诵的最高位大祓词。 「高天原尔 神留坐须 皇贺亲 神漏岐 神漏美乃 命以……」 如此念诵大祓词,最后拍手两次。 啪。 啪。 阵式随即绽放出朦胧的蓝色光芒。 光芒持续了三十秒左右。 在一旁守候的力丸和樱子等人都惊讶得以手掩口。 他们也知道祭祀仪式进行时不能大声喧哗,所以用手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谨请以土地神的力量,别让邪恶之气沾染靠近。」 啪。 啪。 再拍手两次之后,光芒就消失了。 「这样就没问题了。土地宅邸已经完成净化,可以安心居住。幽灵之类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出现,明智光秀的怨念无法造成危害。」 听了我的说明后,力丸惊讶地说道: 「虽然主公大人曾说过不需要黑坂大人的阴阳之力,但想不到您真的能够使用呢。」 「还好啦。因为我从小时候就开始接受祖父的严格锻炼。」 「主人是阴阳师……」 樱子她们仍震惊得说不出话。 新生活要开始了。 ◇ ◆ ◇ ◆ ◇ 樱子她们把宅邸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只做饭、洗衣、烧洗澡水,连打扫都包办了。 有一次我在樱子抱着要洗的衣服时贸然出手帮忙,结果却吓得她跌倒在地,我还不小心一把抓住了她的胸部。 幸运色狼事件就这么发生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啦。」 我抓着樱子的手臂扶她起来。 「如果主人希望,今晚我会到您的寝室。大白天就、那个……很难为情。」 樱子的脸变成了樱花般的淡粉色。 而我郑重地予以否认,并且拒绝了。 宅邸里并不是没有男性劳动力,负责宅邸警备的森力丸的家臣也会时常出入,他们也会帮忙干些劳力活。 他们会帮忙砍柴或是搬运重物。 我不应该随意插手。 那样只会妨碍他们做事。 身为宅邸主人,表现出沉着稳重的态度才是最刚好的吧。 邻近的宅邸也奉织田信长之令过来支援宅邸外的警备,所以宅邸可说是非常安全。 只是没想到会受到这种保护重要人物的待遇。 之后还得找时间去隔壁宅邸打声招呼。 隔壁是……前田家? 听说前田利家正在与上杉景胜交战,所以不在家。 再说到吃饭的事情,端上来的都是传统的三菜一汤的日式饭菜,实在很健康。虽然对吃惯了垃圾食物的我来说不是十分令人满意,但我还是会避免挑三拣四。 天天都能吃到三菜一汤的饭菜,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就算是吃起来干巴巴的糙米饭,但在这个时代能够吃得上饭就很幸福了。 不如说,应该要向健康的饮食生活表达感谢吧。 而且蔬菜很多。 不知这算不算挑三拣四,但如果我对樱子她们说想吃什么,好像会让她们伤脑筋。 人家又不知道垃圾食物是什么,不能提出这种要求。 等到安定下来以后,再自己下厨吧。 因为我很喜欢吃,也非常喜欢做菜,所以有在自学。 我多少会煮些普通料理。 还因此在家政课颇受欢迎。 不知为何,樱子她们不会跟我一起吃饭,总觉得有点寂寞。 不是一个人吃,就是和力丸一起吃。 不能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樱子她们同桌吃饭,令人感到寂寞。 就算我主动开口邀请: 「樱子你们也一起吃吧。」 「不,我们与主人坐在一起吃饭就太逾矩了,还请您原谅。」 「嗯~那如果我命令你们,你们会跟我一起吃吗?」 既然我是樱子她们的主人,自然可以下命令。 「如果是命令……」 樱子为难地说道。 之所以认为不能和女佣一起吃饭很奇怪,大概是平成时代的价值观带来的影响。既然都住在家里替我工作了,我还是希望能够缓和这种身分关系。 想要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 尽管手段稍嫌强硬,我还是下达了一起吃饭并且要准备相同菜色的命令。 若是没有指定要同样的菜色,大概只有我面前会摆上整条烤鲷鱼,所以我多叮嘱了一句。 「这、这怎么行,我们不能和主人吃一样的饭菜!」 樱子惶恐不安地说道。 「你们在这里都很努力工作,所以不必客气,尽管抬头挺胸地吃饭,有什么好客气的?我认为给予认真工作的人报酬是雇主的责任,也是义务。」 正所谓「不劳者,不得食」。樱子她们有在好好工作,宅邸四处都被擦得闪闪发亮,光脚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脚底完全不会弄脏。 她们也会帮我准备膳食,总是配合我的生活作息,还会为我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再说到我穿的衣服,她们每天都会用一种装着木炭的小锅子的原始熨斗,把我的衣物烫得平整,没有一丝皱褶。 甚至连兜裆布都会帮我烫好。 「主人……」 樱子泪眼盈眶。 看样子她以前过得很辛苦? 说不定直到被这里买下之前,她都生活在很严苛的环境。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她们三人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从那天开始,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吃饭。 力丸似乎对我这个当家的决定没有意见。 一起吃过饭以后,感觉心灵的距离也被拉近了。 过了一阵子之后,我忽然特别想吃纳豆。 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有纳豆了。 不是因为我是茨城县民所以才想吃纳豆,但偶尔还是会嘴馋。 再说了,把茨城县和纳豆画上等号的印象,让人感觉很差。 茨城的名产只有纳豆——大家心里似乎都有这种错误的刻板印象。 不就是因为这样,魅力度才会垫底吗?说到栃木的印象就是草莓、饺子和佐野拉面,群马则是会让人马上联想到吃蒟蒻、上州猪和葱。只有茨城=纳豆的印象太强烈了。 在平成时代的日本,茨城的农产品运输量称得上数一数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常陆秋乔麦、栗子和美浓瓜等高级品也有相当大的出货量。在渔产方面,不只安康鱼,还有代表高级常磐物产的比目鱼等。 另外还有玫瑰猪等各种肉类,牛则是有常陆牛,鸡肉则有奥久慈斗鸡这些极品,可惜都没能好好推广出去。 茨城的优点就介绍到这边。如果是纳豆,应该也不是什么奢侈品。 「这边有纳豆吗?」 我对在厨房工作的桃子这么问道。 「呀!有的,主人,如果您想吃,我可以马上准备唷。」 桃子还是有点紧张地回答了我。 「咦?不是去买,而是自己做吗?」 我反问道。 「是的,可以做的。不需要费什么工夫,请您放心。」 看她微笑着回答,我就请她做了纳豆,过了三天以后,纳豆就端上了餐桌。 「哦~原来纳豆可以自己做啊?」 我一说完,桃子就回答: 「素、是的,先把蒸熟的黄豆塞进稻草,我们再抱着稻草睡觉觉唷。啊!是抱着睡觉。」 「抱着睡觉?」 「用、用、是用人的体温保温做的、制作的。」 …… 美少女裹在被窝里保温的纳豆。 美少女的温暖。 美少女的体温。 美少女的气味……没有气味。 只是普通的纳豆。 可是听过制作方法之后,莫名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感觉会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纳豆。 因为没有酱油,所以我淋上了味噌的豉汁配着一起吃,自然是相当美味。 由美少女亲手制作并抱着保温的纳豆,美味可口到让我足足配了三碗饭。 从这天起,每天早晨餐桌上都会出现刚从樱子三姊妹的怀抱中制作好的新鲜纳豆。 这让我想起了纳豆这种食物的起源,就是有人想要把蒸熟的黄豆用稻草包裹起来储存,结果稻草中的菌类使黄豆发酵成纳豆的轶事。 因为某些偶然的契机而创造出来的食物还真不少。 我记得起司和优格也是因为将牛乳还是山羊乳装入当作水壶的皮袋里,结果在旅途中偶然产生发酵作用而制成的吧? 上述偶然发生的例子还情有可原,可是像腌海雀……把海鸟塞进海豹之类的海兽腹腔,然后埋到地下使之发酵,待熟成之后再取出吸食海鸟的内脏,这种食物究竟是通过怎样的巧合才能被发明出来,倒是让我有点感兴趣。嗯,这并不代表我想要尝试。 对了,在日本诸多起源成谜的食物中,也有一种是把有剧毒的河豚卵巢腌渍在米糠中的食物。 为什么把卵巢腌在米糠里,毒素就会慢慢消失?这种解毒方式的原理至今仍然不明。 第一个实际制作并且敢于食用的人,也让我感到非常好奇。 我一边吃着美少女发酵纳豆,一边心想「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不可思议的食物呢」。 这大概算是让美少女在家工作的特权。 当我笑咪咪地品尝时,桃子开口询问: 「那、那那那个,好吃吗?啊!对不起,请问好吃吗?」 「让人感觉到美少女体温的纳豆超赞的。」 我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搞得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意外的是,桃子语带羞怯地说: 「哪哪哪哪哪里,如果我的体温能够让您高兴,是我的荣幸。」 她的双颊泛起桃红色泽。 ◇ ◆ ◇ ◆ ◇ 我很爱泡澡。 就算是五右卫门澡盆,只要宅邸里有个泡澡的地方,就让我十分感激了。 以火加热铁制大釜,底下则是热气腾腾的堆积木板,然后坐在上方的栈板泡澡。 我在平成时代一直很向往这种五右卫门澡盆,实际泡起来却不是那么舒服。 从构造上来看,它并不能让人伸直双脚。 严格来说,入浴时还得维持像是抱膝蹲坐的姿势。 虽然不能说非常狭窄,但也不能舒展四肢。 不过,据说只有少数上流阶级人家的宅邸才会拥有室内浴池。 毕竟这里是前重臣·明智光秀所有,难怪这么特别。 等到安顿下来以后,应该有时间去一趟有马,就忍耐到那时候吧。 不对,或许也可以将室内浴池改造或改建成比较舒适的样式。 洗澡间外头一定会有樱子三姊妹之中的一人留着看火,以维持五右卫门浴盆的温度。 之所以留人看火,单纯也是因为害怕发生火灾。 由于大多是木造建筑,若是没有小心火烛,将会造成严重灾害。 如果从窗棂往外看去,能看到人就在近处,也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主人,热水的温度怎么样?会太冷吗?要不要再多烧点柴?」 今天是轮到桃子看火。 看来桃子只要不是和我面对面,就可以正常地对话。 是太紧张了吗? 「喔,水温刚好,用小火慢慢烧就好了。」 我答道。 「好的。」 尽管姿势很拘束,泡起来却很舒服。当我哼着由最喜欢的※平成歌后所唱——那位带动了豹纹和尾巴流行的女性独唱歌手所出的销售量排行第一、风靡了一整个世代的平成流行曲时,入口那边的门被打开了。(编注:指日本女歌手滨崎步。) 「打扰了。」 樱子走了进来。 她的身上并非一丝不挂,而是穿着弄湿也没关系的桃色薄浴衣,并且系上束衣袖的带子。 下摆处扎进腰带,露出底下没有遮掩的双腿。 我隐约能够猜到,她是想遵守我说的「不需要侍寝」的命令,所以才有好好穿着浴衣。 「欸?什么?怎么了?」 看见她突然走进来后,我一边躲进澡盆里面一边这么询问。 「请让我帮您洗身体。」 「我没有拜托你,你不用做这种事啦。」 除了在妄想世界以外,我这个处男还未曾体验让女性帮忙洗身体这样的福利。 虽然我的确有个能够在高中毕业后去那种店体验看看的心愿。 「很抱歉,您的确说过不喜欢我们这样呢。」 樱子她们被买下来的时候,也接受了包含侍寝——也就是爱爱的工作内容,不过她们实在太年轻了。 我的平成价值观和伦理观总是会冒出来阻碍,让我下不了手。 如果问我她们是不是我的菜,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她们都很可爱……呃……下半身很老实地做出了反应。 樱子那愧疚地准备关上门的背影看上去非常伤心。 「背后、你能不能只帮我洗背后?我现在要出来坐到椅子上,你先不要看前面喔。」 我败给了樱子伤心的背影。 听到我这么拜托,她伤心的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 「好的。」 我坐到桧木椅子上,用棉制毛巾遮住了重要部位。 「可以转过来了。」 我示意道。樱子随即在我的背后淋上热水,然后用干燥的丝瓜络用力刷洗。 丝瓜络……好痛。 「力道还可以吗?」 樱子卯足了劲。 她是想要把我背后的皮刮下来吗? 那可不是马铃薯皮啊。 「啊!呃,可以再稍微小力一点。」 「这样吗?家父老是要我们用全身的力量帮他刷背呢。」 樱子说完后,在外面听着我们交谈的桃子也补充: 「是呀。父亲在冲澡的时候,都叫我们用力刷洗后背。」 我几乎要以为樱子她们父亲背后的皮就像鲨鱼皮一样坚韧厚实了。 「嗯,帮我洗的时候小力一点就可以了。」 「请别客气,让我好好帮您洗干净吧。」 「不对不对,因为我这辈子没什么机会被人用丝瓜络刷背,还是温柔点就好。」 平成时代通常都是用一大堆泡泡轻柔擦洗。 也有不少名人连肥皂都不用。 据说那是一种美肌健康法,比较不会过度清洗皮肤上的正常细菌,皮肤也不会变得粗糙干燥。 如果不是在汗流浃背的夏季,最好不要那么用力刷洗。这种说法在科学方面也获得了证实。 甚至也有人相信只要在泡澡时暖和身体,毛孔就自然会打开并排出脏污。 这些暂且不提。在我想像中女性帮我洗澡的情境,是在女性的肌肤上涂满沐浴乳,然后让她用身体帮我洗遍全身上下,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用丝瓜络用力刷洗的版本。 我明明没有预约搓澡的spa疗程啊。 从这天起,三姊妹每天都会帮我洗背。 力道掌握得最好的居然是我原本以为是个野丫头的梅子。 要是开口指名,搞不好会引起姊妹争吵,所以我并没有说出来。 虽然樱子说: 「请别客气,前面我也会洗。」 但我还是坚定拒绝了。 那样我大概无法控制住自己……还有小弟弟。 当然了,我也有允许力丸和樱子她们使用浴室。 宅邸内拥有室内浴池的设计似乎真的很少见。在我发现之前,樱子她们都是用冷水冲澡。 在天气好的日子,她们就会在后院用桶子接满水冲澡。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撞见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 那幅光景有如仙女们在冲澡。 等到她们三人冲澡完、穿上衣服,我就对她们说: 「你们可以使用浴室。每天帮我换热水、洗浴缸,还有烧热水的都是你们,不需要顾虑太多。」 听我这么说之后,桃子回答: 「那个、那个,因为我们以前都没有使用浴室的习惯……」 浴室的普及要一直等到江户时代。 这个时代的一般人都是用大桶子接水,以淋浴的方式冲洗身体。 尤其是庶民。 即使是在大名的宅邸,也很少会在浴室设置浴缸。大多都是进入充满蒸气的房间,采用类似蒸气浴的方式。 听起来很像三温暖。 「真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们都有在认真工作,要是顾虑太多,反而是我会觉得伤脑筋。 所以你们不但可以使用浴室,就算把宅邸里的东西拿来用也没关系。」 「您那么说……能够被这样善良的主人买下,我们真的很幸福。明明做好会被施暴或被当成玩物,甚至被卖到国外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实在太令人感激了。」 梅子不禁哭了出来。 樱子抱住了她。 「那种事情果然很常发生?」 「是的,如果败给了敌对大名的家臣或家族,战败家族的女性大多会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我真的没有打算要虐待你们啦。如果你们不好意思用浴室,等到我洗完以后再洗就好了吧?这样还可以重复利用洗澡水。」 「重复利用?」 「对,重复利用,另一种说法是使用剩余物资。这样就没问题了吧?还有啊,要记得不能泡冷水,要好好泡热水暖和身体。只要想到生病了会给我添麻烦,不就可以使用浴室了吗?」 找个借口或许会让樱子她们比较敢使用。 「好、好的,因为万一生病了没办法照顾主人,就会被卖掉嘛。」 桃子如此说道。 「嗯~我是不打算卖掉你们啦。」 我从来没想过要卖掉她们三人。 「我明白了。从明天起,我们会在主人沐浴后使用浴室。因为想必主人也不喜欢身边负责照顾的人身上不干净。」 樱子如此说服自己。 看来我们都找到了折衷点。 「哈哈哈,我倒不觉得你们身上很脏。而且我很喜欢樱子你们的汗味。」 说完后,樱子她们马上和我拉开了距离。 嗯,一个没注意就陷入了曝光自己癖好的困境。 我是气味控。 最爱女生有些出汗的气味了。 之前樱子她们在工作时都会隐约散发出我喜欢的气味。 结果从隔天开始,她们三人洗澡的时间就变长了。 气味也因此变淡不少,让我十分伤心。 如此这般,后来就以我、力丸,还有樱子三姊妹之中有空的人先洗这样的顺序来洗澡了。 ◇ ◆ ◇ ◆ ◇ 我在新的宅邸开始进行被分配到的工作。 必须交出一份惣无事令的政令草案。 丰臣秀吉所公布的惣无事令应该单纯是为了禁止私下斗争,但我记得还有好几种说法。 想不起来应该没关系吧。 我试着把自己想到的法令列举出来。 禁止私斗。 禁止扩张领土。 置于幕府的统治之下。 禁止增强军备。 禁止擅自结盟。 大名之间的婚姻许可制。 暂时只能想到以上六个简单的。 我在纸上写上附注,说明作为幕府和征夷大将军,最好还是请天皇下诏书通告臣民。 我把这封信交给力丸之后,他立刻就送到织田信长那里了。 我想到的惣无事令太简单了。 这么简单的内容谁都想得出来。难道我很没用? 请不要对高中生期待过高。 对了,这里没有铅笔吗?我还是不太擅长用毛笔写字。 干脆问问看有没有铅笔?铅笔能够做得出来吗? 我这么问过力丸,没过多久,他就拿来了一支据说是向传教士买来的南蛮铅笔。 这和我在平成时代的仙台市博物馆所见过的铅笔一样,将笔芯插入木杆前端,每次书写前都要重新装入笔芯,所以很难使用。 看样子只能暂时忍耐用毛笔了。 我把自己所知道的铅笔画在纸上,问力丸能不能做出这种东西,过了几个星期之后,竟然真的有工匠把它做出来了。 「很好,这样就可以制图或是画喜欢的萌系美少女啰。」 出乎意料的是,这种铅笔的便利性在街头巷尾广为流传,结果变成了热卖商品。 由于发明者是我这个拥有官位的人,因此其中的一成利润便当作是献金,经由力丸之手收入我的钱包。 我诧异地想到,就算是这种简单的东西,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种便利商品。 假如能在这个时代开几间●创百圆商店,不就能赚得钵满盆满了吗? 假如以后再想出什么便利商品的点子,还可以请人帮忙制造。不过,愈是刻意地思考,往往就愈搞不清楚怎样才算是「便利商品」。 看来只能顺其自然,想到点子的时候再请人制作了。 ◇ ◆ ◇ ◆ ◇ 即使搬到了新家,我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工作。 灵光一闪的点子也不是天天都能想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每当我想要帮忙樱子她们的工作,比如扫地的时候,她们就会气势汹汹地过来制止我。 「不能让主人做那种工作!」 于是我察觉到,在樱子等人看来,抢走她们的工作似乎等于抢走她们的价值或存在意义。 说不定她们感到很不安,认为一旦失去了工作和工作的地方,自己就会被赶出门。 虽然我根本不打算把她们赶出去啦。 因此,我无事可做。 天气好的日子还可以去外面挥刀,雨天就顶多只能在家里看书了。 可惜力丸怕我无聊而体贴地找来的一些书籍都是汉诗,读起来很难,也不有趣。 有纸和毛笔,也有铅笔。 为了将想到的事情立刻写下,这些文具我都常备在身边。 原本是想写些创新的点子提交给织田信长,可惜没那么简单就能想出来,于是我开始涂鸦a 随手画些美少女的图。 其实我曾立志做一名轻小说作家。 也会练习画轻小说的插画。 尽管笑我是中二病吧。 我想不论是谁都有过中二的时期。 会忍不住想要写些莫名其妙的诗句以及小说,或者画画图的时期。 可笑的是,我在轻小说的文章上没什么进展,倒是插画方面的技巧进步不少。 甚至进步到能够把喜欢的轻小说、漫画还有动画中的角色都画得和原作相差无几。 我就这样画着插图打发时间。 鬼族女孩拉●·雷●、半妖精小魔女艾美●亚、总是用毫无感情的平板语气回应的美少女,还有适合穿黑丝袜的美少女作家前辈;名字和我很像、用电击弹飞硬币的美少女;明明很有钱却傻乎乎的五胞胎波霸美少女;明明是魔王的女儿却很疼爱仆人的社长美少女,以及与她对抗、身穿巫女服的恶魔美少女学姊;拥有猴子手臂的变态美少女和露出致胜表情的美少女;把文具当成凶器的美少女;一变成猫就会变性感的美少女;戴着眼罩、用阳伞当武器的美少女;把马尾当武器、其实是位千金小姐的中二病美少女;只会使用爆炎魔法的小魔女;有受虐的特殊癖好,其实却是千金小姐的美少女,还有喜爱喝酒、把喷水杂技磨练到极致的女神美少女;骂着「学长真变态」的美少女;召集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人和超能力者的美少女;闻名世界的机器人;一旦画出角色就会被版权方严格取缔、位在千叶某处的游乐园角色;不知道何时完结、会出现巨大人造人的动画角色;主推茨城县,而且让我也很喜欢的大洗町成为圣地,在当地的传统节日安康祭上吸引了超乎想像的人潮的各角色,我接连画出这些各式各样的动画角色,不局限于任何一个领域。 画这些图完全是为了杀时间。 不断累积画作并非是为了拿给某人看,只是希望日后能够在某方面派上用场。 樱子她们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然后郑重地将之逐一收藏到有莳绘装饰的书卷匣。 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些画将在日后满足我的欲望,并且成为让「萌文化」这种特殊文化流行起来的契机。 ◇ ◆ ◇ ◆ ◇ 织田信长在天主召见了我。 他召见我时,一般都是在茶室或者安土城的天主顶层谈话。 就我们两个人。 森氏三兄弟的其中一人或是弥助会在隔间纸门外等待。 没错,我来自未来的事必须保密。 知道内情的只有几个本能寺之乱的当事人。要是曝光了,我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森氏三兄弟兰丸、坊丸和力丸都是美少年,年龄约在十五岁左右,几乎和我差不多。 因为太过美形,换作是在平成时代,肯定会有大型美少年偶像演艺事务所招揽他们。 我甚至开始怀疑,比起我来,这三个人应该更适合当故事主角吧? 目前只有织田信长、森兰丸、森坊丸、森力丸,还有黑人家臣弥助知道我的秘密。 本能寺之乱事发之际,在织田信长身旁奋战的四人皆看到了全部经过。 包括我突然出现,使用了阴阳师的能力,以及杀掉明智光秀。 也只有身为亲信的他们,才知道织田信长亲自检查过我的行李。 还有我来自未来这件事。 今天我被叫到了天主的顶层。 这边的视野绝佳,往西可以看到湖面波光粼粼的琵琶湖,往东则可以看到繁华的城镇。 「常陆你最喜欢的武将是谁?老实回答,不需要阿谀奉承。」 眺望着琵琶湖景色的织田信长冷不防地问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反正已经习惯了,所以我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被他没头没脑的一问搞得有点措手不及。我努力不让急性子的织田信长等太久。 就算他允许我不讲虚礼,但是要跟织田信长打交道,多少还是得有些顾虑。 「那我老实说了哦。 第一名,伊达藤次郎政宗。 第二名,伊达藤五郎成实。 第三名,片仓小十郎景纲。 第四名,织田信长。 第五名,前田又左卫门利家。 第六名,山内猪右卫门一丰。 第七名,上杉谦信。 第八名,武田信玄。 第九名,山本勘助。 第十名,真田幸村。我还可以多举几个人。」 我滔滔不绝地列举出喜欢的武将姓名。 因为我很爱历史模拟游戏和历史时代剧、电视剧。 「你是傻子吗?」 又被骂了。 我还要被织田信长骂几次「傻子」啊? 只是说出了大河剧中喜欢上——不对,喜欢的演员扮演的武将名字,就要骂我傻子? 「你列举死人的名字做什么?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虽然都死了,不过原本可是敌人。 我是想召集一些人做常陆的家臣,第一、第二、第三个还都是没听过的名字。」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问我喜欢的武将,我才会把死人和敌人都算进去。 织田信长也太不讲理了,话只说了一半。 不如一开始就问我:「想招揽哪些武将当家臣?」 「家臣吗?第一名的伊达藤次郎政宗、第二名的伊达藤五郎成实,还有第三名的片仓小十郎景纲都是奥州伊达家族的人,但我想伊达家的家主不太可能来当家臣。」 我是※伊达政宗那部堪称公共放送历史时代剧最高杰作的连续剧的大粉丝。(编注:指nhk在1987年制播的大河剧《独眼龙政宗》。) 「没错,说出你想要任用为与力之人的名字,你拥有未来的知识吧?」 我很爱看时代剧,所以也有很多崇拜的武将。 必须从中挑选出属于织田阵营,而且还活着的人物名称。 这么一来,就会产生限制了。 我思考片刻,然后说出浮现在脑中的几个人选,尤其是目前还很年轻的武将。 「那么,能不能请到柳生石舟斋的儿子柳生宗矩、真田昌幸的儿子真田幸村,还有前田利家的义甥前田庆次?我很想见见他们。」 这些武将应该都算是年轻一辈,而且没有担任重要职位。 假如让织田家身负重任的人当家臣,那样绝对是大材小用。 「柳生、真田和前田都是家臣,这不难办。那个伊达藤次郎某某的,你不想见见吗?」 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伊达政宗见上一面。 他是我最崇拜的武将。 我喜欢他到每次玩历史模拟游戏都会选择伊达政宗的程度。 「咦?见得到吗?」 「他是奥州伊达的亲戚吧?伊达辉宗曾经派来使者表示恭顺,也不时会送些鹰和奥州的马过来。我可以命他前来安土城。」 我想也是。伊达辉宗不但关注着邻近各国,也拥有判断中央政权与日本整体形势的眼光,所以当足利幕府衰退时,他就送了老鹰向织田信长表示想要拉拢关系。 假如没有发生在阿武隈川的那桩悲剧,伊达辉宗仍活着继续担任伊达政宗的监护人,伊达家或许有可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百万※石大大名。(译注:日本幕府时代用以表示土地生产力的一种制度,又称石高制。) 在史实历史的时代线上,伊达政宗让六十三万石的仙台藩发展为超过百万石的石高,可能不只宫城县,连福岛县也纳入了领地范围。 鹰派的伊达政宗拥有战斗力和领导能力,鸽派的伊达辉宗则拥有先见之明,假如两者联手,伊达家应该能在战国时代的大名竞赛中爬升到不错的名次吧。 我开始擅自在脑中想像推演——伊达辉宗的老婆是最上义光的妹妹,所以不需要和最上家竞争,能够专注在南下行动。 「如果可以,请务必让我见见他。」 听了我有些亢奋的回答后,信长一脸错愕,然后把兰丸叫到跟前。 「兰丸,你去安排将常陆所说的人找来。」 他用稍大的音量命令道。 「你是伊达的亲戚吗?」 「不是的,我记得我们家是※桓武平氏一脉·冢原的后裔,和藤原氏的伊达没有关系。我只是看过了电视剧的故事以后喜欢上了这个角色。」(编注:藤原、源、平、橘为日本古代四大贵族姓。) 「算了。你也喜欢利家吧,近期再安排你们见面。」 留下这句话后,织田信长就离开了天主。 能见到倾奇者的鼻祖和伊达那边的人吗?我太高兴了,忍不住有点激动。 我却没料到自己报出来的武将名单,日后会在我的人生中扮演重要角色。 《信长视角》 我将宅邸和女人赐给了常陆。 听说他还没有对女人出手,但幸好还挺中意她们。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委派家臣给他,让他肩负起家主的责任。 先从外围慢慢迂回进攻吧。 为了让常陆舍弃回到未来的希望。 ◇ ◆ ◇ ◆ ◇ 1582年9月中旬,当我在新家安顿好后,就被召到了安土城的大殿。 我要去参加织田家家臣齐聚的议定。 我穿上了一般的武士装束进城,以免太过突兀。 让我加入这种场合不太合适吧?就在我坐在走廊等候时,从里面传来了织田信长叫我进去的声音。 「常陆,怎么了?快进来,到这边来。」 从走廊一进入大殿,就看见两端并排坐着许多身材魁梧健壮的武将。 这群人想必就是织田信长的家臣团了。 由于织田信长频频招手,原本坐在最末端位置的我又用膝行的方式挪到上座附近坐下。 途中有好几次都想停下来,可是信长仍然继续招着手。 「喂,你这小子真迟纯,我是叫你到最前面。」 然后就被骂了。 因为我多少知道一点上座和末座的礼仪,才会对于突然坐到上座感到惶恐。那样未免太不讲理了。 我顶着在场众人「这家伙是哪根葱!」的眼神,慢慢在榻榻米上膝行前进。 来到几乎是织田信长眼前的位置端正坐下后—— 「诸位,他是常陆,大家今后要多关照。」 织田信长如此向大家介绍,我也得说些什么才行。我重新转向家臣团的方向开口: 「我叫黑坂常陆介真琴。」 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人,这位是……?」 一名脸上留着乱蓬蓬的胡子、将天然卷的头发绾成髻的中年武将问道。 嗯,要是他在脖子上围条螺纹的围巾应该会很适合。 「这小子就是在本能寺射杀光秀的人。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我已经死了。」 在场的武将们纷纷发出欢呼声。 「噢~就是他救了大人?」 一个武将如此说道,而另一人接口: 「听说前几日潜入城中的明智残党还被砍成两半。」 「这样啊。原来就是你做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八卦在城里流传得真快。 「没错,这小子相当有本事。原本想提拔他做家臣,不过还是按照常陆本人的希望,待以上宾之礼。诸位不可对我的客人有所怠慢,他还让我向鹿岛神发下可笑的誓言,要我允许他不讲虚礼。」 织田信长说完微微扬起嘴角。 「是,臣等明白。」 列席的健壮武将们全都低下头。 我觉得坐立不安又很尴尬,而且非常不适应。 就像是在学校集会的时候被叫到台上,由校长亲自颁发奖状,然后突然催促你:「接下来请这位同学致词。」那种当场全身僵硬的感觉。 像是被当成了某种展示品。 因为太尴尬了,我刚想退下回到走廊,却被织田信长拦了下来。 「嗯?你要去哪?你就在胜家旁边坐下。要是我的客人坐在末座,不觉得奇怪吗?」 咦?是这样吗?我不太清楚,但是那边应该是很上首的座位吧。 还有,胜家是这个很适合螺纹围巾的人吗?他就是柴田胜家?那不就是超级重臣? 我记得他好像是※宿老,是相当于织田家笔头家臣的人物。(译注:指累积许多经验的老人,后来变成老臣和家老等有着重要地位的人的称呼。) 但是织田信长都开口了,我也没办法,就坐在了胜家旁边的上座。 对面有个长得很像织田信长的青年,他微微向我低头致意。 他是谁? 那么年轻,却能够坐在上首位置的家臣? 我心里毫无头绪。 身为※太刀持的森兰丸就坐在织田信长身侧,离我很近,我小声向他询问,这才知道那个青年是织田信长的嫡长子·织田信忠。(编注:负责替君主捧太刀的近身侍从。) 我也微微点头回礼,然后往后退了一点,逃离众人的视线。 拜托各位别再盯着我看了。 「我有话要告诉诸位。我将成为征夷大将军。」 当我在落坐的位置上如坐针毡的时候,织田信长平静地开口宣布。 「咦?大人吗?」 「征夷大将军吗?」 「不过,足利义昭还活着。」 家臣们为之哗然。 没错,足利义昭虽然被驱逐出了京都,但他依旧是征夷大将军。 他受到毛利家庇护,居住于鞆城。 也可以说是流亡政权「鞆幕府」。 「杀了他。」 织田信长这么说道。 我想也是。 信长就是会这样做,必要时就会杀人。 「不可,您不能杀将军。请交给我猴子来解决。」 一个猴子脸、相貌寒酸的武将说道。 那就是羽柴秀吉?长得真的很像猴子,所以光看脸就认出来了。 那张猴子脸简直太像猴子了。 「猴子,你要怎么做?」 「是、是的,我会劝他主动退位。」 听了猴子……羽柴秀吉这番话,我无意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不杀他,最好把足利义昭囚禁在我们这边,而不是让他留在敌人手里。鉴于足利义昭很有可能是明智光秀的幕后主使,让毛利继续窝藏他也不好。」 我一说完,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常陆大人,此话当真?」 织田信忠如此问我。 「根据最新的研究,足利义昭的行动在本能寺之乱前后变得更加活跃,明智光秀也试图支持足利义昭复权……」 我正要接着说下去—— 「常陆!闭嘴,不要再说了。」 却被织田信长制止了。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惨了,我搞砸了吗? 「猴子,你去杀了足利义昭。」 「是、是,我明白了。」 织田信长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大殿。 兰丸马上唤了我一声,我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太好了~万一被留下来,家臣们肯定会像集体采访的媒体记者一样蜂拥而上。 织田信长在走廊上叫住我。 「常陆,不要在他们面前说太多。绝对要隐瞒你是未来人的事实,否则有性命之虞。」 果然如此,我来自未来的事情一旦曝光,就会被杀人灭口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有一件很遗憾的事,看样子常陆是无法回到未来了,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放弃回到未来的希望,所以他的话让我吓了一跳。 然而,织田信长没有多做解释,马上就离开了。 ◇ ◆ ◇ ◆ ◇ 从议定中出来后,我偷偷摸摸地走过本丸的庭院,想要回到自己的宅邸。 织田信长最后留下的话语依然在脑中萦绕不去,但我还是想先回到宅邸再好好思考。 然后在心里祈祷最好别碰上织田信长的家臣武将团。 我躲到石墙和栅栏后方,一路上走走停停。 简直像小偷一样。 在各处站岗的守卫对我可疑的行动感到纳闷,但因为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所以没有特意叫住我。 我无意扮演※石川五右卫门的角色,只是想避免在独自行动时碰到其他人。(编注:活跃在日本安土桃山时代的义贼,因尝试潜入丰臣秀吉府邸,而被烹杀。) 可以想见被抓到会有多麻烦,他们肯定会追根究柢问一大堆问题。 还是偷偷回宅邸比较保险。 当我听见身后传来踩在白色沙砾上的轻巧脚步声时—— 「嘿呀~」 咚! 「呜喔!」 屁股被踢了一脚。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 「哇~小心小心。」 「你偷偷摸摸在做什么?」 然后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这个声音我以前听过。 「舔舔妖怪,来玩吧~」 转头一看,发现是熟面孔。 「搞什么,是阿江和阿初喔。呼~吓我一跳~」 看见两人的脸后,我不禁松了口气。 一阵子没见,美少女变得稍微成熟了一点。 「面对这么可爱的美少女,你那是什么说话的口气?你突然从御成御殿消失,我们可是很担心你耶。」 喔~多么经典的傲娇范本。 「嘿呀~」 又被阿初踢了一脚。 「很痛啦,别踢了。」 「来玩~来玩~来玩嘛~」 阿江抱了上来。 女孩子特有的又香又好闻的气味钻入鼻腔,治愈了我因为议定而紧绷的情绪。 「黑坂大人,您既然要搬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明明说好了要指导我练习小太刀啊。」 说着说着,茶茶也出现了。 「阿江因为没有人陪她玩,看起来一直很无聊,而且剑术指导也半途而废了。」 茶茶没有傲娇细胞吗?个性真是有够认真。 她大概是那种班长类型的女孩子。 「呃,因为只是搬到安土的宅邸,所以我以为不用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偶尔也会来城里,而且就只是搬到那里而已。」 我从本丸围墙的缝隙瞄了一眼,伸手指了过去。 「是明智光秀故居呢。」 (插图011) 从缝隙马上就能看见那栋宅邸。 「好像是。虽然我没什么真实感,因为什么都没发生。」 入住明智宅邸时,里面已经是被整理得很干净的样子了。没有留下任何明智光秀的痕迹,所有生活用品也都换成了新的。 「阿江,今天就放了他吧。住在那里的话,随时都可以去玩。」 茶茶这么说后,黏在身上的阿江很快地放开了我。 「嗯?你们要来吗?我是无所谓啦。」 「黑坂大人是独自住在那里吗?」 茶茶接着问我。 「还有力丸和另外三个下人。」 「哦~下人是男的吗?」 「不是,三个都是年轻女孩子。」 「嘿呀~」 「呜喔!」 又被阿初踢了一脚。 「干嘛啦?你踢得很痛欸。」 「下流。」 她好像在生气。 我可没做任何下流的事情。 遗憾的是,连幸运色狼事件也很少发生。 可能是因为和服这种衣服式样包得太紧了吧。 根本是冤枉人。 我正想跟阿初抗议,阿江却—— 「舔舔妖怪~可以去你家玩吗?」 阿江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这么问我。我忍不住蹲下身子与她对视,摸着她的头说: 「可以啊。不过要先跟阿市夫人说好了才能来,不可以一个人过来喔。」 听见我的回答后,她高兴地轻轻跳了起来。 女童太可爱了。 我可不是萝莉控。 只是单纯在叙述小孩子很可爱的事实而已。 「我也不是不能去监视啦。」 嗯,阿初这种如傲娇范本的表现到底是怎样? 「黑坂大人,再次恭喜您就任从五位上常陆介一职。近期内我将前去拜访,并且带上庆祝就任的贺礼……而且我也很在意那些女人。」 「咦?你说什么?」 我没听清楚茶茶最后说的话,但她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再见~舔舔妖怪。」 阿江说完也被阿初牵着手,跟上了茶茶的脚步。 嗯~可以和浅井三姊妹友好相处吗?我有些纳闷,不知道和浅井三姊妹走得近是不是好事,但又决定不去多想。 总之,先让阿江改掉叫我「舔舔妖怪」的习惯吧。 舔舔妖怪不就是变态吗? 不是变态假面,而是变态武士? 第二天,浅井三姊妹马上就来玩了。 她们遵守了约定,宅邸的庭院附近能够看见大概五个护送的随从?还是家臣? 大门外应该也有几个人。 「我们来玩啰~舔舔妖怪。」 阿江天真无邪地打了招呼。 「是阿江坚持要我陪她来的,你可别误会了。」 为什么阿初总是展现出如傲娇范本的表现? 「黑坂大人,这是庆祝您就任从五位上常陆介的贺礼。请收下。」 茶茶递给我一个用紫色包袱巾包裹的东西。 我用双手接下。 「谢谢,你真是太客气了。」 拿到手上之后发现还挺沉的。 打开包袱巾一看,原来是一把火绳枪。 「喔~是火绳枪,谢谢。」 我坦率地露出笑容道谢。茶茶问: 「您会使用吗?」 「放心,我也学了一点火炮术。」 我如此答道,与此同时举起没有点火的火绳枪空射。 喀锵。 只有声音响起。 操作古式火绳枪也算是我们家教育的一环,目的是让我在祭典中表演,也是为了能够在将来取得狩猎执照,可以在驱逐野猪等野兽时派上用场。 家人也曾经带我到国外旅行,且在能够击发实弹的场地做练习。 所以我多少有一些枪械武器的知识。 我刚才收下的火绳枪自然有附子弹和火药。 我从袋子中拿出球体状的铅弹,放在手心滚动着检查了一下。 这么说来,现在还是球体啊~要是做成流线型,并且在枪管内刻上膛线,就能增加飞行距离和命中率啊~ 还有啊,散弹那种子弹不是正适合近身作战吗? 把火绳改良成燧发式的装置,好像也能很快就做出来。 『从你所拥有的知识中产生的灵感和妄想能力。』 啊! 原来这就是织田信长想要从我这里获得的东西。 我立刻告诉力丸说自己想到了一些点子,想要当面告知信长大人,并且请他预定会面时间。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叫我傍晚过去的通知。 我们一起吃着晚饭,我一边说明白天想到的枪械改进方法。 织田信长平常晚餐时不会配酒。 不太喜欢酒的传闻似乎是真的。 我准备了一些画得不太好的图纸,用来当作说明的辅助。 老实说,因为我并不是军事宅,所以很不会画武器的图。 美少女的图就是另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枪枝在未来还会存在?」 「是的,主要是军方在使用,但是以日本的情况来说,一般人也可以在打猎时使用。大多是用来驱赶破坏田地的猪、鹿,还有跑到城镇里的熊之类的野兽。」 「好,就让工匠们试做看看吧。」 「还有这个握把的地方,现在是做成贴着脸颊的形式,但这样在瞄准时并不稳定。未来这个部分会加长到可以稳稳抵在肩膀上固定,然后再射击。」 「握把部分的改良是用木头加工,所以很快就能做出来,这也让人试做吧。把常陆放在身边,果然是我有先见之明,哈哈哈哈哈哈哈!」 织田信长很高兴。 他就是期待着我会提出这些构想。 「信长大人,您之前说过我无法回到未来,那是什么意思?」 趁这个机会,我顺便问了他在议定之后对我说的话。 刚才还因为火绳枪的话题而欣然自得的织田信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转为严肃,眼神也变得犀利。 「我派人调查了京都的寺院与佛阁,根本没找到能够回去的地下通道。现在也派了人调查领地内的寺院佛阁,只不过……」 他会派人去调查,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啊!您已经帮我找过了啊?」 「对待恩人,自然要尽力报答。更何况是捡回一命的补偿。」 织田信长嘴上说着想要让我当家臣,但还是一直帮忙搜索回到未来的方法。 我能清楚感觉到他眼中展现的诚意。 「这样啊。没找到……」 「我会让他们继续找,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希望您可以说得※再委婉一点。」(译注:原文直译为「包在米纸里」,引申为「委婉的说法」。) 织田信长大概不晓得米纸是什么东西,但也会意过来,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而我也无言以对。 无法回到未来。 不能跟萌香告白…… 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贵志、智也和佳代他们又会怎么样…… 脑中充满了许多纷乱复杂的思绪。 我放下筷子,留着还没吃完的晚餐就回到了宅邸。 在那之后,火绳枪的改良方案传达给了铁炮锻造师们。他们暗中做了不少测试。 枪托部分的改良很快就完成了,我这边也收到了样本,确实和我所描述的形状一样。 听说光是这样,命中率就提高了两成。 ◇ ◆ ◇ ◆ ◇ 「有人在吗~?」 我正在和天气好时每天都会来的茶茶她们在庭院玩耍时,听到了声音。 咦?我诧异地心想,外头有茶茶她们的随从守卫,怎么还有人进得来? 而且森力丸的部下,以及隔壁宅邸大名的家臣,也奉织田信长的命令保护着这里。 紧张的情绪散播开来。 茶茶原本和平常一样默默地坐在宅邸檐廊,一听到陌生的声音,立刻将我摆放在一旁的刀拿来给我。 她很懂得临机应变。 并不是那种一有可疑人物出现就僵硬得全身发抖的公主。 力丸也拿起了挂在走廊横梁的长枪。 阿初则是拉着阿江的手躲到了阴暗处。 当我们做好迎敌的准备后,又听见声音传来。 「奇怪,看门的明明说在家……我是能登守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恕我打扰了。」 话音刚落,大家都放松了下来。 织田家没有人不认识前田又左卫门利家的长相,看来他没有接受检查就被放进来了。 更何况,隔壁宅邸的家主和在我们这边担任警卫的士兵,都是前田利家的家臣。 他自然进得来宅邸。 这里是安土城内,假冒他人名字闯入的可能性极低。 茶茶等人的随行人员跑到了力丸身边。 「常陆大人,我想应该是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大人不会错。要请他过来吗?」 力丸这么问我。 「不,那样做会不会太没礼貌?请他到大厅吧。」 我让他把客人领到了宅邸里的一个大房间。 我也马上走进大厅,便看到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盘腿低下头坐着。 呃,我应该坐上座吗?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力丸打了个手势为我示意。 看来我果然得坐在上座。 从官位官职来看,应该是我比较低,不过织田信长的客人这个头衔似乎属于特殊范围。 这些上座、末座的规矩实在很复杂。 「请抬起头来,放松一点吧。」 我坐在上座这么说后,两人于是抬起头。 「我是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带来的这位是庆次利益。」 两名男人年约四十岁左右,相貌凛然。 也许会令人感到惊讶,但实际上前田利家和前田庆次几乎是同龄人。 两人的年龄差距看起来不像叔侄,倒更像是兄弟。 甚至有种说法是庆次较为年长。 「喔~好酷好酷好酷,是本人。」 我忍不住高兴得喊了出来,结果被力丸假咳了两声制止了。 「咳咳!」 「失礼了。」 「哈哈哈哈哈!您真的很有意思。」 ※唐泽先生……啊,不是,这样对前田利家先生很不好意思。(编注:此处指的是在大河剧《利家与松~加贺百万石物语~》中,饰演前田利家的男演员唐泽寿明。) 利家先生笑了起来。 「呃,失礼了。我名叫黑坂常陆介真琴。明明住在隔壁,却一直没有过去打招呼,十分抱歉。」 「是,我知道,因为我是奉主公大人的命令而前来。」 我想也是。 「打扰了。」 此时,另一道嗓音传来。有人打开了纸门送茶水进来。 嗯?为什么是茶茶来送? 「咦!茶茶大人,您在做什么呢?」 利家先生显得很困惑。 嗯,我也很困惑。 我还以为会是樱子等女佣端茶过来。 阿江和阿初也从纸门后方频频探出头。 我正想叫她们干脆进来算了。这时—— 「因为我负责照顾常陆大人。」 茶茶却一本正经地这么回答。 这应该算是冲击性发言吧? 「咦?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我惊讶得忍不住脱口而出。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嗯?利家大人明白了什么吗? 我正想要问他,阿江却一下子坐到我的腿上,让我错失了问话的时机,结果没能问出口。 「叨扰太久也不好,我就直接谈正事吧。奉主公之命,我利益自本日起将成为黑坂常陆介真琴大人的与力,还请多多指教。」 「欸?」 「哎,这是主公大人的命令。这小子的本事我可以保证,请您任意差遣他吧。」 「前田庆次利益,今后请您多多指教。」 庆次这么说道。 嗯,与其说是※小光,更像是茂虎道+小光吧。个子很高的小光。(译注:指日本演员及川光博,在大河剧《利家与松~加贺百万石物语~》中,饰演前田庆次。) 话说回来,虽然他以※倾奇者著称,没想到为人还挺正经的。(编注:日本战国时代后期到江户时代初期的社会风潮。是指衣着奇特,有超越常识行为的人。) 顶多只能从有些华丽的衣着和点缀着朱红与金色莳绘的太刀上,窥见他的特立独行。 「呃,也请您多关照。我这边没什么工作,就先请您负责宅邸的警卫。如您所见,阿市夫人的三位公主们经常在这边出入。」 目前就只有宅邸守卫和担任茶茶她们的保镖算是比较正常的工作。 由于我是织田信长的客人,而不是家臣,所以不会接到『去哪里出征』的命令。 因此,也不算是战斗人员。 「我明白了。我会把手下的忍者也安排过来。」 嗯?忍者? (插图012) 有一种说法是他的母亲是忍者。难道庆次是忍者的头头吗? 感觉把那些人才放在我这里都算是被糟蹋了。 据说前田庆次本人也擅长※猿乐,也许他的身体动作很轻盈灵巧?(编注:是日本中世纪表演艺术之一。) 「请问,薪俸的部分应该……?」 如果想要雇用人或是家臣,那就不得不在意工资的事情。 「会直接从主公大人那里领受,请您不用担心。」 不需要在金钱上做计算,真是帮了大忙。 金钱的计算…… 看着利家先生的脸,让我差点忍俊不禁。 因为想到人们称呼他为「枪之又左」,可是不会称呼他「算盘又左」呢。 比起长枪,利家晚年的时候更常拿在手上的是算盘。他真的能文能武吗? 对了,当时提出的愿望名单上的人都会来吗? 假如真能凑齐,感觉就会变成战国末期武将群星会了。 首先是前田庆次与他的部下加入了我的家臣团。 前田庆次也将住进我的宅邸。 宅邸很宽敞,所以没有问题。 在前田庆次利益确实成为家臣的一员后,隔了约一个月左右,又有人上门找我。 当然了,据说是奉织田信长的命令。 被领到大厅的两人盘腿坐下,然后低下了头。 那样真的让我觉得很惶恐,不能想办法改掉吗? 我迟疑地坐在上首的位置。 「我叫作黑坂常陆介真琴。请您们先把头抬起来,放轻松点。」 我打过招呼后,其中一人便抬起头说: 「幸会,我叫作柳生石舟斋宗严。这是犬子,新左卫门宗矩。此次承蒙常陆大人举荐,让犬子成为近臣,因此我让他先行※元服礼后带来拜见大人。」(编注:日本古代的成人礼,类中国古代的冠礼。) 年过半百、头发中参杂着银丝的柳生石舟斋宗严如此说道。 今天茶茶她们还没过来,所以是由樱子端上茶水。 我看着新左卫门宗矩,只见一名还很年轻的青年——不,是少年跪在地上。 大概是刚长出了一些阴毛的十二、十三岁左右的少年。 「请放轻松,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听到我这么说后,新左卫门宗矩便抬起了头。 「我是新左卫门宗矩。还请您不吝指教。」 他如此打了招呼。 那犀利的目光与仍显稚嫩的脸孔不太搭调。 把松●子的父亲年轻化以后,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总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物很像我喜欢的时代剧配角。 与其说「总觉得很像」,应该是「完全一模一样」。 一直很崇拜的武将长得和经常收看的时代剧配角一样,反而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虽然脑中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我现在对石舟斋更感兴趣,而不是那名少年。 「我想请石舟斋大人赐教一二,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试着拜托。 我自认为是个颇有实力的剑客,所以也是满心好奇。 不晓得柳生新阴流到底有多强? 「请让宗矩来当您的对手吧。请放心,他已经被锻炼得足够优秀,可以作为近臣效力。」 于是,我拿了一把用皮革套包着的竹刀走到庭院。 「宗矩,你戴上这个。」 除了竹刀外,我还给了他保护额头和头部的钵金,以防万一。 我自己当然也戴着钵金。 我不会过于自负,所以会好好戴上护具。 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后提升了剑术,足以应对实战,但天下剑客·柳生的实力不容小觑。 宗矩戴上了钵金,却把竹刀放在檐廊上。 「我会用柳生的奥义招式与您交手。」 我懂了,是传说中的那个招式。 庆次主动提出要当裁判,所以就交给他了。 「那么,堂堂正正地开始吧!」 我摆出了把刀尖对准对方眼睛的架势。 宗矩则是将右手举到眼睛的高度,左手摆在肚脐前方的位置,手里什么都没拿。 明明还是个少年,眼神却相当犀利。 那样的目光令人心生犹豫,几乎不敢贸然往前踏出一步。 可以想见第一招将会成为最后一招。 我逐渐缩短距离,然后忽地只用左手使出了一记突刺。 没错,就是我最喜欢的新选组的斋藤一所擅长的左手突刺。 在我最喜欢的漫画中又被称作「牙突」,是非常帅气的招式。 在练习家传的剑术后,我曾经独自练过这一招。 实际上,很难摆出那样帅气的姿势使出突刺,但要是在平刺后挥刀反砍却是相当有效的招式。 这招和我钻研习得并且擅长的鹿岛神道流的正统剑法并不相同。 因为感觉这是在衡量对方的实力,和从第一招开始就拿出真本事的对打不一样。 另一个原因则是,我所擅长的招式不适合使用竹刀或木刀。 毕竟我擅长的是拔刀术。 「喝呀——」 突刺刺中了! 眼看就要刺中的那瞬间,宗矩蹲下身躲过这记突刺,并且利用蹲下的反作用力纵身跃起。 他用右手劈向我握竹刀的手。 他的左手则猛地往我的肚子揍过来。 「咕呼。」 正面挨了一拳。 好痛。 「到此为止。」 庆次在此时叫停。 我蹲在地上好几分钟,然后被力丸搀扶着在檐廊坐了下来。 宗矩在不远处的白色沙砾庭院里单膝跪地而坐。 「这就是柳生的无刀取吗?好强。」 「常陆大人,您这是在谦虚吗?刚才的剑法只是在玩吧。」 看来骗不过石舟斋的眼睛。 「若是常陆大人一出手就认真出招,我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嗯?我有那么强吗? 「请多加锻炼宗矩。」 石舟斋低头拜托我。 「请交给我。」 我也低头回应。 这场比试之后,前田庆次也和柳生宗矩比了一场。 他的额上戴着钵金,手上拿着缠裹皮革的竹刀。 宗矩同样是赤手空拳,他巧妙地躲过了庆次的第一击并抢过竹刀,紧接着挥出拳击。不过庆次一被抢走竹刀,就立刻做了个后空翻拉开距离。 在身体动作上果然还是庆次比较灵活。 赤手空拳的双方一步步逼近彼此,庆次在眨眼间抓住宗矩的前襟,试图把他摔出去。 「到此为止。」 担任裁判的力丸叫停。 庆次丰富的实战经验使他更胜一筹。 「哈哈哈哈哈!你还这么年轻,动作却很不错啊。」 庆次拍了拍宗矩的肩膀说道,宗矩则是很惶恐的样子。 嗯,我挺中意庆次那种容易让人亲近的距离感。 希望家臣们之间都能好好相处。 如此这般,宗矩和力丸一起成为了近侍。 之前我提出的近臣名单还有一人,他会来吗? 咦?伊达政宗好像也会来? 如果他来了,那就真的成了战国末期武将群星会了。 ◇ ◆ ◇ ◆ ◇ 当朔风初起的时候,宅邸来了一位客人。 原以为是期盼已久的人物,结果却不是。 「我是界港的商人,名叫今井宗久。」 我听到门口传来了关西腔的说话声。 原来不是家臣增生活动啊。 近侍宗矩上前迎接,领着他来到了大厅。 一位半百老人端坐着低下头,而在更后方的走廊可以看到另外两名年轻人的身影。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上首,和他们打了招呼。 「我是黑坂常陆介真琴,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虽说我居住的宅邸离本丸很远,但仍然在安土城内,大概是在三之丸的范围内吧,因此只有获准进入的人才进得来。 这和平成时代恶劣的上门推销手法不一样。 毕竟城内也不是能够随意进入的地方。 我猜想,商人应该是奉织田信长的命令而登门拜访。 「幸会,我是界港的商人,名叫今井宗久。主公大人派我来测量尺寸,好制作常陆大人的甲胄。」 「甲胄?」 「是的,主公大人让我准备上等的甲胄。」 嗯?已经确定要带我上战场了吗? 织田信长应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打算带我上战场。 「失礼了,请让我测量您的尺寸。」 今井宗久说完便站起身,而他带来的仆役?随即开始测量。 包括头围、身高、腰身还有手脚长度等等。 「关于制作的甲胄,躯干部位和头盔都会使用南蛮的物品。这方面您有什么要求吗?」 来量尺寸的人是一位甲胄师,他如此询问我的要求。 我知道南蛮甲胄是这个时代最高级的甲胄。 至于为什么是南蛮甲胄,是因为它能抵挡火绳枪的子弹。 「希望做成四肢容易活动、不妨碍挥剑动作的设计,还要轻一点。」 在平成时代,我也有一副自己的甲胄。 那副甲胄是由塑胶和碳纤维等材质所制成,重量比较轻。 那是为了在鹿岛神宫的祭典上穿戴而制作。 我也多少懂一些甲胄的知识。 我想要的是躯干和头盔采南蛮式设计以提高防御力,并且能让手脚轻快活动的甲胄。 「我明白了。您更注重机动性,而不是防御力呢。此外,如果您有什么装饰方面的要求,也可以事先提出。」 反正都决定要买了,还是得明确告知我的要求。 「可以在饰板上写『鹿岛大明神』吗?」 「好的,当然可以,还要加上家纹的装饰吗?」 家纹啊。那就请他在铠甲上画祖先的家纹吧。 「请在镜甲上装饰『※抱泽舄』纹。」(编注:日本家纹之一,图案来自多年生沼生草木泽泻。) 「好的,常陆大人。除了甲胄之外,我也奉命要送来其他您想要的东西,您有什么要求吗?」 如果是要出征或是被带上战场,还需要一匹马来移动。 还有长柄武器跟替换的太刀。 再说到长柄武器,通常是指长枪,但我更擅长剃刀。 所以我要了一把剃刀。 「可以给我一匹马、太刀和剃刀吗?」 「好的,我们这边会斟酌挑选些好马和剃刀,再派人帮您送过来。如果您有想要的太刀铭,还请尽管提出。」 我想要一把刚刀。 「可以买到同田贯吗?」 「可以。我马上安排准备。」 谈好之后,今井宗久就回去了。 我一定要马上上战场吗? 虽然甲胄也是为此才准备的。 啊?钱呢?谁出钱?我还在担心钱的问题,后来才听说织田信长会帮我支付这些费用。 太好了。南蛮甲胄显然是高级品,我连它有多少价值都不清楚,所以原本有点担心花费,幸好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费用。这似乎也是对我这个客人的礼遇。 ◇ ◆ ◇ ◆ ◇ 织田信长的外甥女——阿市夫人的三个女儿茶茶、阿初和阿江经常会过来玩。 几乎是每天都会来。 通常我们会玩捉迷藏,或是指导练习小太刀,但是最近天气变冷了,所以我们只能在室内。 三姊妹带了些对贝壳、百人一首和弹一些小东西的游戏,可是这些我们也渐渐玩腻了。 我不下围棋,也不下将棋。 我连规则都不知道。 当我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新的桌上游戏时,最先想到的就是花牌和扑克牌,但果然还是少不了黑白棋。 我问力丸能不能帮我做个格子比较大的棋盘,还有正反两面颜色不同的石头。据他表示,安土的城镇有很多人都能做到这样的东西。 多亏了乐市乐座政策,有很多商人和各行各业的人们聚集在城下町。 大约两个星期后就能完成。 我的第一个失误是没有说明格子的数量。 结果做出了30行30列的棋盘。 虽然我也忘了黑白棋原本的盘面一共有几格了。 而且还有基座,就是棋盘那块又重又厚的板子。 嗯,是要展开黑白棋龙王战吗?七冠?龙王的工作? 棋子也不是黑白的,而是华丽到有剩。 表面以红漆为底并绘有金龙,背面则是黑漆底与银凤的装饰。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要是能够留到平成时代,绝对会变成重要文化财。 由于黑白棋的规则很简单,三姊妹很快就学会了。 尽管因为棋子太多,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分出胜负,三姊妹依然十分热衷。 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茶茶居然玩上瘾了。 而且她明明只玩了几次,却很快就掌握诀窍,变得比我还强。 我和阿初则是各有输赢。 而和阿江玩的时候,很简单就能取胜,所以我偶尔会故意输给她。 当力丸、庆次和宗矩也加入游戏后,胜率大概是宗矩>庆次>力丸。 我和宗矩玩的时候,宗矩一定会输。 而当宗矩和茶茶一较高下时,却是宗矩赢了。 啊!他在顾虑我的感受。 一旦察觉到这点——总觉得有点空虚,但主从关系就是这么回事吧。 在那之后,这种超豪华的黑白棋似乎成为了话题,在安土城内流行起来。 遇到这种情况,偶尔会登门造访的今井宗久便将其商品化,并进行销售。 因为我是发明者,所以他也主动提出要支付一成的利润,导致宅邸仓库的积蓄愈来愈多。 嗯,我对于原发明者茨城县水户市的长谷川先生,感到十分抱歉。 因为积蓄只增不减,所以我又多请了几个下人。 一共雇用了四对中年夫妇。他们并不居住在宅邸内,而是以轮流值班的形式让他们打理家务。 这是为了帮忙樱子她们。 尽管樱子她们对此表现得非常惶恐不安,但依照我的平成价值观来看,每天从早工作到晚也不太妥当,所以强制为她们安排了假日。 樱子她们感动得流泪道谢。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了,我每个月都会发工资给她们。 我在和力丸商量过后,决定给她们一个月可买※二反和服丝绸的酬劳。(编注:布料单位,一反为一件成人和服所需布料大小,宽约36公分,长约11公尺。) 「你们可以随意花用。」 发工资时,她们又是一阵惊慌不解。 中年夫妇等人的待遇则和樱子她们不太一样。 因为樱子她们已经完全被买下了,相当于我的所有物。哎,我自己是不那么认为、也不会那样对待她们,可是她们的身分还是和雇用来的人不一样。 我自作主张地把她们当成半个家人。 相对的,雇用的中年夫妇就是员工。 我把他们视为付了钱来家里做家事的帮佣?或是管家、仆役? 但我也不会因此而马虎随便地对待他们,只是不会一起吃饭而已。 我还分配了专用的休息室给他们。 我把他们摆在了在樱子她们之下的员工位置。 并且把他们的工资调整为相当于平成的月薪四十万日圆左右的水准。 ◇ ◆ ◇ ◆ ◇ 砰—— 砰—— 砰—— 我现在来到了离安土城不远的一片平原。 我是被带来的。正确来说,应该是被强拉过来的。 下令者当然是织田信长。 就算我再闲,也不想在早上突然被叫出来。 可惜我无法拒绝,也只能跨上前几天刚送来的马跟了过来。 身下这匹高大的骏马通体黑毛,漂亮得令人不禁怀疑到底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因为有在平成时代鹿岛神宫举行神事时表演※流镝马的经验,所以我也能从容骑行。(编注: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射箭的骑射艺术。) 这匹马的速度虽然比当时骑的马慢了一些,看起来却很有耐力,是匹好马。 我也已经习惯了日本式的马具。 我就这么骑在马上,被带到一个被阵幕围起来、隔离周围视线的地方。 阵幕中摆放了好几个穿着破旧铠甲的草编人偶,另外还有约三十个手拿火绳枪、穿戴铠甲的※足轻在待命。(译注:日本平安时代到江户时期的一种步兵,根据战争的不同需要,可以使用不同装备。) 「我让他们试射改良后的子弹,就如同常陆所说的那样。」 火绳枪的改良方案是我提出的。 其中包含了子弹的形状变化。 把子弹从圆形做成流线型。 然后把小颗子弹和火药一起用油纸包住。 火绳枪枪管的管膛内壁则刻上名为膛线的纹路。 附扳机的枪柄形状经过重新设计,使其放大到可以紧贴着肩窝射击。 使用燧石点火的击发装置取代了火绳。 已经准备好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临场发挥的试射,改变了子弹形状的枪械逐一射穿了草编人偶的铠甲。 膛线和流线型子弹使得射程和威力都有所提升。 另外,据说靠在肩部固定射击的方式也提高了命中率。 散弹式火绳枪也射出了一颗颗细小的子弹,在架设于附近的木板上留下了弹痕。 由于战场环境是属于密集的近距离群战,因此看到散弹式火绳枪能够在初次对峙的第一波攻击中奏效,这样的结果令织田信长非常高兴。 他似乎很中意这种开一枪就分散成无数子弹,并且造成许多人受伤的特点。 俗话说,在战场上让愈多人受伤,将会比直接杀人更有效。 因为伤者只会变成累赘。 假如是受到致命伤,还能进行「※介错」给他个痛快,但要是还有可能获救的轻伤,那就不能干脆下手了。(编注:原意指为切腹者斩首,加速死亡,使其尽早获得解脱。) 一旦伤者增加,行军的速度也会被拖延,会更快速地消耗掉军粮。 织田信长似乎是因为这样而看中了散弹枪的特性。 不过,这次的改良不算百分之百成功,燧石式装置在五次中失败了三次,所以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这样的结果实在不能运用于实战。 「常陆,等春天来了,我将会用这种新型火绳枪攻打毛利。」 「咦?不是羽柴秀吉要进攻吗?」 「秀吉要求毛利把足利义昭交出来,可是对方不愿意,仍在继续进行谈判。虽说当本能寺之乱发生时,毛利忠实遵守了和睦的协议,不过他们还是违背了我的命令,那他们就是敌人了。」 织田信长认为,只要没有敌对行为,就不算是背叛,但毛利还是选择了继续庇护足利义昭这条路。 那么,这样就是敌对行为了。 不知道他们何时会由足利义昭带头举旗造反。 「我懂了。那么,可以请朝廷下诏令讨伐征夷大将军。」 「让朝廷下诏令?」 「是的,正当名义很重要。若是奉诏令攻打征夷大将军,那就不构成杀主君之罪,而且行军时还要高举代表朝廷军队的锦旗。」 江户幕府战败最大的原因就是朝廷的锦旗。 萨长军高举有菊御纹的旗帜,使幕府军成为朝敌,外样大名们因此陆续倒戈。 江户幕府是输给了萨长的策略。 这个策略在这个时代也适用。 即使朝廷没有权势,「朝敌」这个称谓对于日本国的大名而言依然是污名,使他们无法反抗。 原因有很多,例如祖先从朝臣贵族成为武士的家族,将会无颜面对祖先,或者一旦与朝廷为敌,就不可能一统天下等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陆可真会想出一些狡诈的招数。」 于是,织田信长便展开了让朝廷下达诏令的行动。 第三章 在安土城的生活 我忽然特别想吃某样食物。 不是美乃滋。 如果现在提起美乃滋,我觉得自己好像会得罪双胞胎红鬼和青鬼圈的信徒们。 我想吃的是唐扬鸡,不然炸鸡也可以。 我不奢求能够吃到白胡子老绅士做的炸鸡。 简单就好,我想吃唐扬鸡。 想吃用油炸的鸡肉。 来到安土桃山时代已经过了半年,这是我这辈子最久没有吃唐扬鸡的日子。 我打破了最长纪录。 以前每次去便利商店,我都会买放在收银台旁边的炸鸡肉串或是纸袋装的炸鸡块。 我常常会和朋友在放学回家的途中一起买来填饱肚子,可是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就一口都吃不到了。 就算想吃,但这里本来就没有唐扬鸡的存在。 好想吃,好想吃,我已经忍不住想吃的欲望了。 几乎要因为戒断症状而起鸡皮疙瘩。 毕竟我想吃的是※鸡啊。(编注:此处为冷笑话,从「『鸡』皮疙瘩」连结到「想吃『鸡』」。) 「好,来做吧。」 我打定主意,然后请在厨房工作的樱子帮忙跑腿。 请她买来足够份量的鸡肉、大蒜、生姜、胡椒、酒和油。 问题来了,其中最贵的是什么呢? 我以前都不知道。 平成时代能够在百圆商店买到的大瓶胡椒粉,在拉面店也是随便你撒到高兴;却没想到在百圆商店所卖的份量,在这里会是这么可怕的价格。 听说花掉了大约一半黑白棋分成所得的钱。 居然昂贵到可以盖房子,到底是多贵的调味料啊? 珍贵的胡椒是今井宗久居间交涉才买到的,还装在一个可以用艺术品来形容的玻璃瓶内。 那么,最重要的鸡呢? 我环顾四周……然后看见两只鸡在庭院里散步。 是活着的鸡。 这要由我来宰杀吗? 想到这里时,我看到梅子一把抓住活鸡,接着在劈柴的台子上猛地高举柴刀就往鸡脖子砍了下去。 那手势看起来非常果断熟练。 我们家的饭桌上每次端出鸡肉的时候,都是那样做的吗?原来炖煮料理中的鸡肉都是在我们家院子里处理的。 把鸡倒过来放血之后,她接着用平静且毫不留情的熟练动作开始拔起羽毛。 我们家的后院仿佛成了食肉加工场。 虽然整个过程让我有点不想做唐扬鸡了,但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想吃唐扬鸡。 我决定不去看眼前的画面,只忠于满足欲望。 过了一会儿,两只在院子里走动的鸡就变成了肉块被送进厨房。 刚杀好又拔完毛的鸡肉呈现鲜艳的色泽。 「好了,您想要怎么处理这些鸡肉呢?」 樱子、梅子和桃子在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她们似乎完全不打算让我动手做菜。 难道是出于在家工作的佣人的骄傲吗? 「那~先把鸡肉剁成小块吧。」 我一说完,她们便迅速展开支解工作。 我给了桃子另一个指示。 「把盐、蒜末、姜末、胡椒粉加入酒里面搅拌均匀。」 我请她做腌制酱料。 家里好像还没有酱油,今天就做盐味唐扬鸡吧。 我让她们把切好的鸡肉放进酱料里轻轻揉捏,然后放着让它腌一会儿。 腌渍了大约四小时后,再放入用石臼研磨的面粉,还加入了片栗粉,使口感更酥脆。 这些片栗粉也不是用地瓜淀粉做的,而是用猪牙花的鳞茎部位做成的高级品。 光是这么一份唐扬鸡,如果在平成时代制作,所花费的成本都能够在高档饭店的餐厅端出一道菜肴了,不过现在还是别想这些吧。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吃到唐扬鸡。 只见唐扬鸡逐渐成形。 最后是油炸的步骤。 在灶上炸东西似乎有难度,所以我让她们另外架起火盆和一个装满了菜籽油的锅子,就在那里油炸。 把沾了些面糊的筷子放进锅子里测试油温,当油到了合适的温度时,面酥就冒出来了。 与其说油炸食品很少见,不如说这里的人不知道这种调理方式的存在。 我注视着热油心想,天妇罗从南蛮传过来是在更晚一点的时期吗?我记得德川家康好像很喜欢吃鲷鱼天妇罗。 「好~把那些肉一点一点放进去。」 我说完后,就有大约五块肉被放入油里。 随着油中滋滋冒出泡泡,一股香气也和油烟一起扩散开来。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味道啦。」 口水从嘴里涌出。 鸡肉渐渐染上恰到好处的黄褐色。 看起来很好吃。 当泡泡沉静下来的时候,我要她们把肉捞出来。 我放了一块鸡肉到盘子上,美其名为尝味道。 我忍不住了。 猛地咬下一口。 「好烫~~~呼、呼呼呼。」 真好吃。虽然比不上平成时代的唐扬鸡,但也很好吃。 如此便完成了这道绝对可称之为唐扬鸡的料理。 面衣酥酥脆脆,里面的肉鲜嫩多汁。 我接着命令盯着我热呼呼地吃着鸡肉的樱子、梅子和桃子也一起品尝,于是她们也稍微吃了点刚炸好的唐扬鸡。 「主人,这个非常美味。」 樱子说。 「呼哇、啊哇哇哇哇,这个脆脆的口感好好吃。真的很好吃。」 桃子说。 「主人,这是什么料理呢?很好吃。」 梅子说。 三个人都很高兴的样子。 我请她们把剩下的鸡肉都放进油锅里炸,然后我们四个人吃光了全部的肉。 「呼~好吃,这就是叫作唐扬鸡的食物喔。」 我这样告诉她们。 「真是一道绝品美味佳肴,没想到我们也能吃到这样的食物,真的是遇到了一位好主人。」 樱子、梅子和桃子三人的嘴唇都是油光闪闪,就像是涂过唇蜜,看起来很美味。 我觉得女孩子油光闪闪的嘴唇真的是一种凶器。 到底为什么会让人产生这种想要啃咬吞噬的欲望? 我压下这股欲望。 从这天起,唐扬鸡就频繁出现在餐桌上。 不过,因为大量购买胡椒会让家计吃紧,所以我把胡椒改成了花椒,这样做别有一种清爽的麻辣味,而且同样很好吃。 ◇ ◆ ◇ ◆ ◇ 唐扬鸡的成本太高了。 尤其是酱料。 因此我想到了另一种做法,那就是只裹上面粉糊油炸的天妇罗。 这种做法会让蔬菜变得美味。 我特别喜欢炸得酥脆爽口的青紫苏。 我对樱子她们下达了做天妇罗的指示。 天妇罗料理几乎适合每一种食材。 不管把什么裹上面糊一炸,都能够成为美味的料理。 多亏了唐扬鸡和天妇罗,使得晚餐的水准稍微提高了。 以前天天吃的都是炖煮料理、凉拌菜或是烤鱼,吃到实在有点受不了。今后也要继续推进晚餐菜色的改革。 ◇ ◆ ◇ ◆ ◇ 面粉,有了。 鸡蛋,也有了。 砂糖,也有了。 红豆,也有了。 很好,这样也能做甜点了。 我叫樱子把面粉、砂糖还有从酒厂买来的酵母装入盆里,再加入水和鸡蛋拌匀。 桃子和梅子则负责煮红豆以及制作红豆沙。 红豆沙在这个时代也是常见的食物。 「如果您想要做豆沙包,不如由我们来做吧?」 樱子如此问道。 「不是。我是想做铜锣烧。」 「铜锣烧?」 豆沙包类的点心偶尔会在下午吃到,所以我也有点腻了。 考虑到手边现有的材料,我才决定要做铜锣烧。 可是,只加了面粉的面糊不会膨胀,所以要加入酵母菌使其膨胀。 看来我的目标达成了,把樱子揽拌均匀的面糊静置片刻后,面糊就膨胀起来。 接着舀起面糊至抹了油的加热铁板上,让它形成约掌心大小的圆形并烘烤。 当边缘产生的气泡破裂且开始凝固之后便将其翻面,就会呈现金黄色泽。 颜色看起来就像烤松饼。 如此翻面几次,让饼皮烤至熟透。 大量制作饼皮后,接着是夹入内馅。 这么一来,铜锣烧就完成了。 巧的是,茶茶她们刚好在这时候过来了——大家便一起享用成果。 「阿真很会做菜呢~」 阿江高兴地称赞。 「用和豆沙包一样的材料竟然能做出这种点心,你这变态还挺有本事的嘛。」 阿初讲的每句话都带刺。 茶茶一语不发地吃着,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老实说好吃不就好了? 「常陆大人,还有多余的吗?」 「嗯,因为是第一次做,剩下了很多面糊,所以还有很多。」 稍微做多了的樱子她们在吃完了一个铜锣烧后,又开始烘烤饼皮。 「那么,我可以帮母亲大人和舅舅大人拿一些回去吗?」 「当然可以,因为信长大人很喜欢甜食嘛。」 长相严肃凶恶的织田信长意外地喜欢吃甜食。 甚至还会在怀里藏着金平糖。 大量烘烤制成的铜锣烧就这样被茶茶她们带回去,进献给了织田信长。 至于回礼,果不其然,我收到了既不会用也没兴趣的茶碗。 嗯,织田信长,我之前应该就说过,我对茶碗没兴趣啊。 ◇ ◆ ◇ ◆ ◇ 我现在在安土城的茶室里,用装满菜籽油的铁茶壶炸唐扬鸡。 你确定吗?茶壶不会坏吗?我好像在博物馆看过这个茶壶,真的没问题吗? …… 我使用在这个时代能够张罗到的食材做出了唐扬鸡。 结果竟然意想不到地成功了。 完成之后,樱子、梅子和桃子开始了一连串的尝试。 不只是鸡肉,连鸭子、麻雀、雉鸡,甚至是鹤都下了油锅。 当她们在后院宰杀朱鹭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 ※因为在平成时代绝对吃不到朱鹭。(编注:朱鹭为濒危物种。日本原生的野生朱鹭于2003年死亡。现存于日本国内的,为中日合作人工繁殖的育种。) 不对,唐扬鸡就是要用鸡肉啊。 雉鸡和鹤太有咬劲了。 鸭肉则略显油腻。 肉质也会变得很硬。 整只炸的麻雀是很酥脆可口,但也太有嚼劲了。 偶尔吃一次还没关系,但要是常常咀嚼这种硬邦邦的肉质,总觉得会不必要地强化下颚肌肉。 至于朱鹭,坦白讲,我在吃的时候根本紧张到吃不出味道。 从城里往琵琶湖附近的田地看去,可以看到很多朱鹭在飞,所以被拿来当作食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平成时代渗透进骨子里的价值观,降低了我的味觉。 当然了,我也让力丸、庆次和宗矩等人品尝过了。 在我家里,力丸、庆次、宗矩和女佣樱子、梅子和桃子都坐在同一张饭桌吃饭。 通勤的中年夫妻则是在休息室吃着同样的饭菜。 因为他们不是同居人,而是员工。 樱子、梅子和桃子和我生活在一起,生于平成时代的我不习惯身分差距的那套规矩。 由于樱子、梅子和桃子显得很惶恐不安的样子,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我、力丸、庆次和宗矩就在高了一阶的房间吃饭,而她们三人则在另一边较低的房间。 我们吃的饭菜菜色都一样。 在这个家里,只有庆次一个人会喝酒。 毕竟我还未成年,力丸的年龄也跟我差不多。 宗矩则还是个孩子。 嗯?反正是在战国时代,所以这不重要吗?但我是真的不想喝。 我宁愿喝茨城的两大灵魂饮料之一——dr pepper汽水。 另一个则是在爆红轻小说的作品中登场,由于经常出现主角在喝的场面,给全国读者留下了它是产自千叶县的印象,茨城县民对此表示无法接受。它就是茨城县民的灵魂饮料——max coffee。 茨城县民与千叶县民之间已经爆发了好几次max coffee战争,可惜我们目前屈居劣势。 这点令我相当不甘心。 不过,因为max coffee是在茨城县内的工厂生产制造,所以我巴不得他们对千叶县实施半年左右的运输管制。 尤其要挑在那个爆红轻小说原作所改编的动画播出的期间停止出货。 在主推茨城县的战车动画中,也让主角们乘坐的战车里常备这些饮料啦! 别喝什么大吉岭,喝max coffee啦。 唉,不说这些。反正我现在就是想喝dr pepper汽水。 虽然绝对不可能做得出来。 我想搭配带有独特香气的汽水,然后吃着热呼呼的唐扬鸡。 就在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今天茶茶、阿初和阿江又刚好在做唐扬鸡的时候来找我玩了。 「好香呢。」 阿初老实地说道。 茶茶给了她一个指责的眼神。 可是她应该也想说「闻起来好好吃」吧。 阿江马上往厨房跑去。 「阿真~我想吃~」 阿江最近从「舔舔妖怪」改成叫我「阿真」。 看来我终于从妖怪进化成人类了。 ……还是从鬼怪进化的呢? 「樱子,可以追加三人份吗?」 我向正在煮饭的樱子确认道。 「当然可以。梅子~把后院的鸡杀两只带过来~」 「好的~」 嗯,今天也吃得到新鲜现做的唐扬鸡。 刚放血,刚拔毛,刚支解,刚炸好,刚端上桌。 现在正在油锅里炸的唐扬鸡很快就被端到了浅井三姊妹面前。 她们把热腾腾的鸡肉送入口中。 「好烫~可是好好粗~」 阿江的嘴变得像蒸气火车头一样呼呼吹着,大快朵颐。 「没想到你这变态居然都在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因为变态也喜欢吃好料啊。 嗯?阿初,我可不是变态喔。 就算是变态,也会想吃好吃的东西啊。 虽然我不是变态啦。 「这道料理也该进献给舅舅大人才对。」 茶茶如此说道。 ……我这是要成为织田的厨师了吧? ………… 如此这般,当情况演变成我要把刚炸好的唐扬鸡端到织田信长面前请他享用的时候,我是用茶室的铁茶壶来油炸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火盆容易架起来。 ※千利休看了都要脸色发白吧?(编注:日本茶道的鼻祖。活跃于织田信长死后的丰臣时代。) 啊!织田信长的茶头另有其人吗? 千利休是因为受到丰臣秀吉的提拔,才成为了最好的茶人。 我将热气腾腾的唐扬鸡装入有些扁平的红色茶碗。 我在博物馆好像也见过这个茶碗。 这样真的可以吗? 织田信长用竹签插起热腾腾的唐扬鸡吃着。 「好吃,这是什么?」 「是未来的国民美食。」 「国民美食?」 这么说太夸张了吗?感觉好像会被咖哩信徒和拉面信徒打。 「因为可以很容易吃到,所以大家都在吃。」 「农民也是吗?」 「信长大人,在我的时代,农民是相当富裕的,还有渔夫也是。」 听到我这么说后,信长显得有点惊讶。 农渔业虽然在平成时代算是很辛苦的行业,但收入也相对比较高。 更别提有稳定收成的温室农家和经营养殖渔业的人们,平均年收入有时更高于上班族。 「这样啊,想必是个好时代,是个生产食物者能够富裕自足的时代。我想创造农民能够专注于种稻、渔民能专注于捕鱼的国家。」 他说着便把唐扬鸡吃了个精光。 那是一整只鸡的份量,织田信长的脸变得油光满面。 他露出了与那油亮的脸很不相衬的严肃表情。 「常陆,我将要举行军马演练。」 所谓军马演练,就是像阅兵典礼一样的仪式。 (插图013) 「我们要在京都举行军马演练,向朝廷施压以获得讨伐足利义昭的诏令。」 说完这句话,织田信长就站起来走出茶室。 他似乎很喜欢唐扬鸡。当我准备回去的时候,安土城的厨房料理长跑过来跟我要食谱。因为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我就告诉他了。 安土城的厨房料理长。 是织田信长的正牌主厨啊。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 ◆ ◇ ◆ ◇ 1583年 正月 我在安土城一隅的宅邸迎接新年到来。 期间特别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在年末时和樱子她们以及作为与力、近侍一起住在宅邸里的森力丸、前田庆次、柳生宗矩等人一起捣麻糟做了镜饼。 虽然我几乎都只有在一边见习。 只有庆次能够跟得上宗矩的木杵速度。 两人用职业级的速度与节奏槌捣麻糟。 樱子她们则将之逐一揉制成圆形的镜饼。 除夕的深夜,听见了总见寺传来的敲钟声。 元旦那天,我坐在从宅邸也能望见东方天空的庭院等待日出。 这是我在元旦这天的例行活动。 穿越时空以前,我的元旦例行活动就是在茨城县鹿岛市的海滩上和家人一起瞻仰日出,今年是第一次在安土城内观看。 虽然我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过年方式。 东方的天空逐渐染上红色。 旭日从山间绽放出神圣的光辉。 即使穿越了时空,太阳依旧散发着不变的光芒。 我朝着太阳先行二礼,接着两手对击两下,最后再行一礼,祈求这一年的健康平安。 樱子她们也依照我的做法向元旦的日出参拜。 不知道「岁神会和元旦日出一起到来」的说法算不算很普遍,但我对观看日出的行动并不感到困惑。 说不定是因为一家之主是阴阳师,所以格外用心看待习俗吧。 令人遗憾的是,早餐端出来的是用味噌调味的杂煮年糕汤。 我更熟悉以酱油调味,并且加入鸡肉和鸭儿芹的杂煮年糕汤,不过樱子她们似乎跟我不一样。 下次再跟她们点菜吧。 如果今天讲的话,恐怕会在过年这样的好日子扫了大家的兴,所以最好还是别说出来。 吃过早饭后,我们去总见寺做新年参拜。 因为听说神社在城外,所以只好去寺院了。 「不去神社没关系吗?城下那里有间神社喔。」 力丸这么问道。 「如果要出城,还得召集护卫的人手吧?大过年就别那么兴师动众了,在城里就好。而且老实说,我想参拜的神社是在常陆国。」 「啊,是鹿岛神宫吧?」 知道我出身地的力丸如此说道。 「对,我每年过年都会前往鹿岛神宫、息栖神社和香取神宫三社参拜,还有筑波山神社、大宝八幡宫、大洗矶前神社、酒列矶前神社、大瓮神社、神峰神社、笠间稻荷神社,再来是供奉一百八十八柱神的御岩神社,以及与坂上田村麻吕有关的花园神社。」 自从升上了国中,我在过年期间和家人一同观看日出并且参拜完鹿岛神宫之后,隔天就会骑着脚踏车在茨城县内进行四天三夜的神社参拜之行。 因为身为阴阳师的爷爷建议我这么做。 这算是修行的一环。 「那样好像有点参拜得太多了。」 力丸指出了事实。 哎,那样是参拜过头了没错,不过一旦完成了整趟修行,就会产生某种神清气爽的舒畅感,所以我还是把这当成例行活动。 说不定是借此洗涤了灵魂的罪恶污秽。 如果问「你从国中开始就很污秽了吗?」,我得承认这个问题令我难以回答。唯一能肯定的是,参拜神社会使我心情舒畅,所以算是一种自我满足吧。 「恕我冒昧,若是您同意,也可以派遣名代到常陆国。您看怎么样?主公大人正好也提起要派遣家臣去看看佐竹的情况。」 目前统治常陆国的是佐竹家。 佐竹也屈服于织田信长之下。 听说是因此才要派遣家臣去巡查。 「如果可以顺便跑一趟,那就拜托那个人帮我拿分御灵的护符过来吧。我想放在宅邸供奉。」 「是,那我就这么安排了。」 前去巡查的家臣在春天时帮我送来了一叠护符,于是我就在宅邸的庭院盖了座小神殿,将之供奉起来。 这样就能随时向常陆的各方神明参拜了。 ◇ ◆ ◇ ◆ ◇ 1583年1月3日 当正月头三天的各项庆祝活动仍在进行时,织田信长便带着一万兵马在京都举行了一场军马演练。 所谓的军马演练,将之当作阅兵仪式或许比较好理解吧。 织田信长的目的是向朝廷展示实力,借以打破去年据说因为重臣明智光秀叛变而被削弱实力的谣言。 我没有参加,而是作为安土城的守备奉行之一留了下来。 之后我才听说,原本织田信长是想带我一起去,不过因为茶茶她们的坚持,才任命我留在安土城担任守备奉行并。 事实上另有专人担任守备奉行,我则是被摆在几乎同等的位置,所以职务名称又加了个「并」字。织田信长没有特别指派什么工作给我,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言下之意大概是要我「好好照顾茶茶她们」吧。 我很庆幸自己不用参加那种展现威势的舞台。 经由此次军马演练,朝廷势必会更加惧怕织田信长的势力。 不只是朝廷,民众在看过这场阅兵仪式后,也再次体认到织田信长的力量并没有衰败。 织田信长在全城散布谣言,说是在怀疑明智光秀造反的幕后主使即为朝廷,恐怕会借机攻打皇宫。 朝廷在情急之下,正式对织田信长提出让他担任「关白、征夷大将军、大政大臣」这三者其中之一的提议。 对此织田信长则回答想要成为「征夷大将军」。 然而,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依然健在,而且置身于毛利的庇护之下。毛利氏至今仍然执意保护流亡政权·鞆幕府。 朝廷对此则下达了讨伐的诏令。 当然,是织田信长的行动导致了这样的发展,但此事由现在身无一官半职的织田信长来提出实为不妥,所以是由继承了织田本家的织田信长嫡长子——从三位左近卫中将信忠代为下达讨伐足利义昭和他的保护者毛利辉元的诏令。 如此一来,就让织田信长有了攻打足利义昭所需的合法性,不至于成为杀害主家的叛徒。 负责与毛利辉元周旋的中国方面军司令官羽柴秀吉,则是颜面尽失。 还有一个令人欣喜的失误,原本正在越后和柴田胜家军展开激战的上杉景胜,在得知朝廷下达了消灭织田信长敌对势力的诏令以后,上杉景胜因为尊重朝廷的权威,因此通过柴田胜家派使者表达恭顺之意。 于是,双方暂时休战。 如此一来,东边就是几乎没有敌人的状态了。 关东的大势力北条与织田信长的同盟国德川家康有亲戚关系,所以并非敌人。 因此能够将兵员集中在西边。 ◇ ◆ ◇ ◆ ◇ 1583年2月 织田信长当上了朝廷推举已久的左大臣,为成为征夷大将军的目标铺路,更再次获得了右近卫大将之位。 由于织田信长出自平氏一族,所以朝廷承认他是平氏长者。 正式称呼则是正二位左大臣平长者朝臣织田右近卫大将信长。 他之所以接受任命是因为我的建议。 织田信长随后提出要整备京都的建议,其中包含了重建平安京十二门的工程,以答谢朝廷赐予官职。 平安京※大内里,御所外郭的宫城十二门。(译注:大内里为日本平安时代的皇宫,亦称「平安宫」。) 东侧有阳明门、待贤门、郁芳门;南侧有美福门、朱雀门、皇嘉门;西侧有谈天门、藻壁门、殷富门;北侧有安嘉门、伟鉴门、达智门。 为了加强京都在数次战乱后逐渐荒废的防御,将利用土墙和河川做成的壕沟当作防御。 实际上是将御所当作本丸,应该将其称之为外围防御工事的城墙。 或许可称之为城塞都市·京都城吧。 这个设施美其名是为了防御,其实是为了把人关在里面。 各个宫城门都有织田家的士兵常驻。 那些门并不算是关卡,如此建置的用意是在事态紧急时仍然可以立刻把门关上,形成简易的围城战。 在这些工程即将开始的消息传来之际,我一如往常地被叫到了安土城的茶室。 「我想在京都建一座城,你看如何?」 织田信长态度平静地问道。 也对啦~如果织田信长在京都的住宿地是一间寺院,也难怪有人想要造反。 因为实在太多破绽了。不只是明智光秀,连石川五右卫门都想偷偷潜入。 「我认为可行,根据我所知道的历史,丰臣秀吉建造了聚乐第和伏见城,德川家康则建造了二条城。」 我这么回答。 「跟秀吉和家康做一样的事吗?那就太没意思了。」 他是想走出自己的风格吗? 不过要是现在先盖好,也就抢先其他人一步,成为先驱者了。 「信长大人,您是想控制朝廷吧?」 「没错。」 ※六波罗探题吗?(译注:镰仓幕府继京都守护之后,在京都的六波罗地方所设的行政机关首领,主要的任务是监视朝廷公家。) 「那么,在西边的岚山和东边的银阁寺附近的吉田山建城如何?」 「哦~从东西两方监视吗?」 「哪里的话,那么做是为了守护京都。」 「哈哈哈哈哈哈,常陆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地方啊。让负责守卫京都的城监视京都,有意思。呵哈哈哈哈哈。」 虽然是真实的,却又很不真实。我还是觉得自己在玩某种模拟游戏。 「对了,如果您想要更加提高自己的声望,不如另外建造与金阁寺、银阁寺齐名的寺院。 比如说,既然西边有金阁寺,东边有银阁寺,那就在北边建铜阁寺,南边建铁阁寺。」 「呜、嗯,这个以后再看看吧。开工建城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工匠盖寺院了。」 也对,想要同时进行那么多工程就太勉强了。 「对了,有个人物将会以建造城堡而闻名,他现在应该是羽柴秀吉的弟弟羽柴秀长的家臣,名字叫藤堂高虎。」 「秀吉的部下吗?」 「秀吉本人是著名的筑城专家,在他手下工作过的黑田官兵卫、加藤清正、福岛正则和藤堂高虎等也都很有名。尤其是改为投效德川家康的藤堂高虎,更是个筑城高手。」 「好,就让他做我的家臣吧。」 「对方会愿意吗?」 「你不也说过吗?『杜鹃若不啼,杀之不足惜。』」 织田信长笑着说道。 他可能是想开开玩笑,但又好像真的会把人砍了。 「您记得真清楚。」 我如此回答,额头上冒出了薄汗。 在这之后,藤堂高虎被召见到织田信长面前,得到了筑城奉行的职位并且大显身手。 只是,没想到我后来会跟藤堂高虎建立长久往来的情谊。 如果真的能在四个方位盖金银铜铁寺院,一定会很帅气。 这也算是中二脑的独特思路吗? ◇ ◆ ◇ ◆ ◇ 其实,最近我有点吃腻唐扬鸡了。 几乎每天都在吃鸡肉。 蔬菜则是做成天妇罗。 因为鸡肉是最容易取得的肉类,所以也没办法。 鸡肉做成唐扬鸡,内脏就和姜一起炖成又咸又甜的煮鸡杂。 那些快要形成鸡蛋的蛋黄十分美味,所以我不是在抱怨,可是一直吃同样的食物真的很腻。 盐烤鸡屁股也是看当天宰杀的鸡只数量有多少便有多少,然后串在竹签上被端上餐桌。 我想吃其他的油炸食品。 不是鸡。 我想吃猪肉。 总之,我就是特别想吃猪排。 面衣酥脆,里面的猪肉美味多汁的猪排。 有猪吗?如果没有猪,可以用野猪代替吗? 我让樱子跑腿去买,一边在心中想着。 对于我订购的一些特殊物品,樱子都会去今井宗久的店里找他商量。 今井宗久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御用商人了。 因为铅笔和黑白棋等商品而赚得不少好处的今井宗久也非常愿意配合,很快就派人张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一头活猪被送上了门。 我原本以为是通过南蛮贸易飘洋过海运来的,但其实日本从以前开始就有人在饲养,其中一部分也供作食用。 尽管相关行业曾一度衰退,可是最近由于南蛮传教士的影响,又开始有人食用了。 一般对食用猪肉的印象是从明治开国时期才开始,但在日本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包括《日本书纪》、《万叶集》与《古事记》中也都有记载。(史实) 猪肉不但好吃,而且富有营养价值,所以应该多吃。 呃,不过为什么今井宗久要送一只活生生的猪过来?谁要负责杀啊? 又是梅子吗?不过,看来还是得靠前田庆次来动手。 庆次拿着长枪走到宅邸后院,然后用长枪一刺。 后院立刻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噗咿——————————」 就当作没听到吧。 眼下最优先的是吃到猪排。 我靠着想吃猪排的欲望忘掉惨叫声。 变成肉块的猪被陆续搬进厨房。 庆次也很擅长支解处理呢。 听说是住在※荒子的时候学会了宰杀猪的技巧。(译注:今爱知县名古屋市中川区。) 鸡蛋都是院子里的鸡下的。 用石臼研磨小麦的话,也有面粉。 问题在于面包屑。 我先问有没有面包,然后才听说南蛮寺院那里可以领得到,所以我让人去那里留了点捐献金,因此得到了面包。 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面包。 这种有点硬的面包并不像长面包那样蓬松,看起来需要一些下颚的力量才咬得动。 这反而是我喜欢的种类,应该问他们能不能定期帮我送来。 我让桃子和梅子把面包撕成碎块,樱子则是在这段期间把猪肉切成一口的大小。 今天就来做一口猪排吧,这样吃起来更方便。 这时,两人已完成了颗粒分明的面包屑。 在猪肉上洒些盐和胡椒调味,然后沾上面粉,再浸入打散的蛋液,最后裹上面包屑。 猪排渐渐有了雏形。 一整头猪被做成了猪排。 出现在眼前的一堆肉山让人忍不住怀疑「嗯,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和做唐扬鸡时一样,我让她们用菜籽油油炸。虽然我更喜欢用猪油炸出来的口感,不过这次没有花工夫慢慢熬煮脂肪做猪油。 我看着她们熟练的油炸动作,不愧是经常做唐扬鸡的人。 炸猪排的香气一下子弥漫开来。 我都要流口水了。 仿佛被这股气味所引诱过来般,浅井三姊妹在此时登门来找我玩。 是因为鼻子很灵?还是直觉很灵光?或者是说时机把握得好? 刚炸好的猪排一块接一块完成。 真想沾着包装上画着※扁脸狗图案的酱汁一起吃,可惜这里没有。(编注:指在日本国内高知名的bull-dog猪排酱。) 我也不知道酱汁的做法,所以只能忍耐。 虽然我最喜欢的吃法是先把沾了满满酱汁的猪排放到白饭上再吃。 不过今天就搭配在酸橙汁里拌入少许盐巴的盐味酱汁来吃吧。 我将刚炸好的猪排送入口中。 「好吃~这个面衣酥脆的口感还有溢出来的肉汁,太好吃了。你们也来吃吃看。」 我向浅井三姊妹和力丸、庆次、宗矩极力推荐,当然也没忘了樱子她们。 「好吃,这是什么?变态在制作美食方面也是天才呢。」 为什么阿初每次讲话都这么刺人? 「好好吃,这个很好吃呢~阿真~」 吃得很开心的阿江超可爱。 茶茶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吃着。 大概代表好吃到停不下筷子吧。 这道料理也受到了力丸等人的好评。 我再次感叹地想「没想到竟然可以用这个时代的食材把猪排做出来」。 整头猪一下子就进了大家的胃袋。 「要不要也在院子里养几头猪呢?」 樱子如此说道。 「还是别养在院子里吧,要吃的时候再买来就好了。」 猪出乎意料地聪明,也会与人类亲近。如果养在家里,感觉好像会不忍心吃掉。 还有一种说法是它们跟狗一样聪明,也能学会一些小把戏。 会握手的猪…… 但是应该做不到用后脚站立吧? 我有在电影或漫画中看过吃掉饲养的猪的故事。嗯,那个真的很催泪。 所以我不太想在院子里养猪。 重要的是,能不能把酱汁做出来啊? 酱汁好像是用蔬菜或水果熬煮而成?嗯~真希望我的手机还能用。 因为现在只能当成月历和时钟来用。 前往异世界的时候,我认为电子辞典绝对比手机还要方便。 不对,电池用光了以后,那也只是一块板子。还是带着百科全书穿越会比较好呢?背着全套百科全书穿越应该有困难。 早知道就在我的背包里面放电子辞典和大量的电池了。 我这个世代的人,要查什么东西只要有一台手机就够用了。这大概也可说是某种遗憾吧。 早知道就先买一台电视节目上会拿来营造亲切感、推销方言的电子辞典了。 『带着电子辞典闯荡异世界』。 感觉故事中主角的年龄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主角是不会用手机的老人家吗? 先不说这些,有没有南蛮传教士之类的人可以做出那种汪汪牌的酱汁啊? 不然多蜜酱也可以。 啊!不是有一种跟多蜜酱很像的酱料吗? ※八丁味噌……名古屋饭啊~(编注:名古屋所在的爱知县特产。) ……对于习惯了茨城口味的我…… 名古屋的味噌文化太过特殊了。 一般的关东人应该都不太能接受把猪排淋上那种咸香的八丁味噌来吃。 听说好吃的八丁味噌真的很好吃,但就是还没被我遇到。 以茨城为中心展店的日式家庭餐厅也有卖味噌乌龙面这道菜,只不过完全调整成了关东的口味,比较合茨城人的胃口,所以最好不要把它和名古屋饭相提并论。 对了,同样是大豆食品,茨城县的纳豆很有名,那为什么味噌和酱油就不是那么有名呢?明明县内也有不少好吃的味噌铺和酱油铺。 我记得我们家爱用的酱油就是在茨城县筑波市制作的。 味噌则是产自大子町或是常陆太田市。 哎,不管怎样,现在我想要的是酱汁。 想要沾上白饭配着吃。 那沾上了猪排肉汁、酱汁以及一点面衣的白米饭,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口扒饭。 搭配鲜甜清脆的高丽菜丝。 如果能再添上一点义大利面就更加完美了。 《阿江视角》 「母亲大人,我又去阿真家给他请吃饭了~」 我很喜欢跟母亲说阿真家的事情。 「唉呀,你今天吃了什么?」 「嗯~好像是什么的肉?茶茶姊姊大人?」 「是用一种叫作『猪』的兽肉裹上叫作『面包』的南蛮食物油炸的『猪排』,常陆大人真的很擅长做菜呢。」 茶茶姊姊大人温和地代替我说明。 阿初姊姊大人也点点头。 「明明是变态,却那么会做料理,真是莫名其妙。」 阿初姊姊大人好像不想坦率地称赞阿真。 「唉呀,可是你们都很中意常陆大人吧?」 「嗯,我很喜欢阿真喔。」 「不是的,我才没有……」 茶茶姊姊大人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还生气得噘起嘴。 「我也没有。母亲大人,谁喜欢那种变态啊。」 听到阿初姊姊大人这么说,母亲大人也只是面露微笑地回应:「好、好,我都明白。」 「话说回来,我也想吃吃看那样的料理呢,想必兄长大人也会很感兴趣。」 「下次我帮母亲大人带一些回来。」 我对母亲大人这么说道。 「我很期待。」 母亲大人这样回答了我。 阿真的料理能够带给大家笑容。 ◇ ◆ ◇ ◆ ◇ 猪排就像唐扬鸡一样,很快便成为了安土城内的热门话题。 会是谁散布出去的呢? 我大概可以想像。 应该是阿江她们跟阿市夫人说的时候,身边的人也听见了吧。 之后也很快地传入织田信长的耳里,而他也要求我进献猪排。 如果要向织田信长呈上「猪排」料理,那就少不了浓郁的酱汁。我想了想之后,得到的答案是曾被否决的味噌猪排。 ※织田信长=爱知=名古屋饭=味噌猪排。(编注:织田信长生于尾张国,即现在的爱知县西部。) 我可能会因为这样武断的解释而得罪名古屋人吧。 the·名古屋饭·味噌猪排。 把在安土流通的红味噌与让酒精挥发后的酒水搅拌均匀,等到材料溶解成泥状,再放入虽然是高级品但仍有流通的砂糖。 尝了尝味道,咸甜度恰到好处的味噌酱就做好了。 接着混入一些炒芝麻,为酱汁增添一些香气。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味噌猪排,但我认为料理的原则应该是配合吃的人的口味,所以我是考虑到织田信长的喜好来做的。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爱心料理吧。 考虑到对方的饮食喜好所做的料理。 这一次,我让樱子她们准备了一口炸猪排串,方便煎炸和食用。 我或力丸会在她们做饭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盯着,以防有人下毒。看样子是没问题。 这不表示我不信任樱子她们。 我是在提防有陌生人潜入,并且在烹调时投毒的可能性。 我们带着处理好的一口猪排串和装在壶里的味噌酱,登上了本丸的天主,然后再次被领到了茶室。 茶室里面真的能炸东西吗? 茶壶里装的是菜籽油,而不是水,已经准备好并放在炭火上了。 正当我准备热油时,织田信长走了进来。 「开始吧。」 说罢,他就盯着我的手看。 于是我就把这个在平成时代应该会被放在博物馆展示的铁茶壶放到炭火上,开始热油。 舀了一勺面糊放入茶壶,看见它滋滋地冒出面酥,便放入两串一口猪排。 大约过了五分钟,肉汁与油发生反应,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就在茶室扩散开来。 等到泡泡沉静下来,我便把猪排串捞起来,装在盘子上递了过去。 「请沾上这边的酱汁一起食用。」 我把装在容量约两合的木盒中的味噌酱一起呈上。 织田信长拿一支一口猪排串,沾了些木盒中的酱料,然后放进嘴里。 「喔呼、喔呼,好烫,嗯嗯嗯,锁住的肉汁在口中扩散开来,肥肉相当美味,酥脆的口感和外面包覆的这种改良后的味噌酱汁很搭配。很好吃啊,常陆。」 看到他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第二支猪排串,我便接着把追加的猪排串放入茶壶油炸。 第二盘我建议他可以沾用酸橙汁与盐巴调和的盐味酱汁。 织田信长第二盘的第一串沾了盐味酱汁,不过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结果第二串还是沾了味噌酱。 吃到了第五盘时,他似乎终于感到满足,说了句「够了」,脸上显得有些发亮。 织田信长油光满面。 「常陆,未来的食物相当美味,下次做出来的时候再让我一饱口福。」 而且心情很好。 「喔!对了,就让乡下人尝尝你的料理,把他们吓破胆吧。你来担任※飨应役。」(编注:江户时代的职务,负责接待来自京都的敕使。)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我有点退缩。 因为织田信长怪罪担任飨应役的明智光秀,这件史实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不只是明智光秀。 提到飨应役,※还会联想到浅野内匠头和忠臣藏。(编注:元禄年间,赤穗藩主浅野长矩在奉命接待朝廷敕使时,因受到吉良义央百般刁难,愤而砍伤对方,遭德川纲吉赐死,赤穗也被废藩。此一连串事情引起浅野家家臣不满,翌年引发了四十七名赤穗浪士对吉良的复仇行动,即「元禄赤穗事件」,也是歌舞伎剧目《忠臣藏》的蓝本。) 全是负面印象。 「我很愿意奉上唐扬鸡和这道炸猪排串料理,但是请容许我辞退飨应役的任务。」 我深怕他会生气,于是胆战心惊地说道。 「这样啊。你认为飨应役的责任太过重大吗?」 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 「有谁会出席呢?」 「越后的上杉景胜、山形的最上义光还有米泽的伊达辉宗等人。他们派遣使者主动提出要做我的臣子,所以我就命他们前来安土城。」 果然,左大臣与右近卫大将的官位官职,以及朝廷下令消灭敌对势力的效果,都对其他势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常陆,料理就交给你负责。今天辛苦你了。」 语毕,他就离开了茶室。 他离开前还留了话,要我把准备好的食材都炸一炸,然后拿给兰丸,所以我就把这些肉全都下壶油炸了。 他是想让阿市夫人和侧室们也都尝尝鲜吧? 茶室渐渐染上一股油味,以后当成做油炸料理的专用房间会不会比较好? 另外还得稍微想一想,要做怎样的料理来招待越后的上杉景胜、山形的最上义光和米泽的伊达辉宗。 ……我感觉自己愈来愈像信长的厨师了,有点不妙。 要是往那个路线勇往直前,好像会被骂。 我不会说是被谁骂就是了。 ◇ ◆ ◇ ◆ ◇ 我在宅邸的厨房为了如何设计飨应菜肴招待越后的上杉景胜、山形的最上义光和米泽的伊达辉宗等人而烦恼。 樱子她们在我眼前摆放了许多食材,等待着我的答案。 唐扬鸡、一口猪排串的味噌风猪排,还有酸橙盐味酱汁是必不可少的。 油炸食品应该很少见,我打算先靠油炸食品发动攻势,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太稀罕的食物。 我猜想,之前是因为织田信长对南蛮西洋等海外文化很感兴趣,那些料理才能博得他的欢心。 再说了,肉类料理本来就不常见。 这样一来就不能少了海鲜类料理。 啊!我记得最上义光就是以对鲑鱼的无比热爱而闻名。 上杉景胜的话……喜欢喝酒……? 毕竟我还未成年,也不太懂酒,所以酒的挑选就交给正式的飨应役了。 然后是伊达辉宗~如果是政宗,倒是有个「毛豆泥」的印象。在辉宗的时代应该还没有吧? 嗯~伊达、伊达、伊达……※伊达卷?(译注:一种鱼肉鸡蛋卷。) 甜甜的、甜甜的煎蛋! 加入鱼肉泥的煎蛋应该很少见。好,就这么决定了。 唐扬鸡、一口炸猪排串、炸鲑鱼排、炸虾、炸牡蛎,还有加入了高级贵重品砂糖的原创甜甜伊达卷。 再做点猪肉味噌汤。 现在还是冬天,天气寒冷,就让从奥羽和越后来的客人们暖暖身子吧。 猪肉味噌汤可以大量制作,也可以分给跟随到场的家臣们。 我想这才是令人倍感亲切的一场飨应宴。 再配上加入了鸡肉煮成的炊饭做成的饭团,这个点子好像也不错? 在我对樱子等人下达做出样品的指示后,梅子就到院子割开了鸡脖子。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偶尔目睹无头鸡喷着血挣扎的画面,还是会有点食欲不振。 当我跟力丸提起想要海鲜后,很快就有大批快马从越前把渔获送上门。 ……看来,织田信长的贵客、安土城守备奉行并、飨应役的厨师,还有从五位上黑坂常陆介真琴的名号也不是徒有其名。 我都不知道自己手中握有这么大的权力。 鲑鱼、虾、牡蛎、鳕鱼、鲷鱼,甚至连螃蟹都有了。 「哦~真正的越前蟹!」 越前蟹即使是在平成时代也很难吃到。 樱子她们依照一口炸猪排串的做法把这些食材逐一下锅油炸。 试吃之后,发现这简直是言语难以形容的美味。 也难怪啦~从产地直接送来的食材当然好吃。 新鲜到甚至都能生吃了。 「咳咳咳咳、咕呼~」 里面好像混入了奇怪的东西。 连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有种怪味。 「这是什么?」 「我试着炸了一些※鲋寿司。」(译注:起源自日本滋贺县,将鲋鱼和米饭腌渍发酵的食品,带有强烈异味。) 樱子坦然自若地回答。 「嗯,拜托别炸这个。」 喜欢吃的人或许很喜欢,可是为了保留风味而略微炸过后,仍处于半熟状态的炸鲋寿司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感觉在嘴里扩散的臭味似乎倍增了。 东国出身的上杉景胜、最上义光和伊达辉宗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味道吧。 因为我没听说东国有将鱼发酵的文化。 顶多听过盐渍鲣鱼心脏或是咸乌贼之类的发酵食品。 海参肠和乌鱼子也是出自西日本的印象。 鲋寿司小口品尝为佳,应该不能像这样一口气把整块放进嘴里。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被父亲诓骗而把大块正宗蓝起司放在饼干上吃下去的冲击。太臭了。 那么,回到正题,问题在于原创伊达卷。 院子里有很多鸡蛋。 毕竟院子里的鸡愈来愈多,已经到了像是在经营养鸡场的程度。 有的鸡甚至还逃到隔壁的前田利家宅邸,让我们接到了一些投诉。不过,让庆次送唐扬鸡过去以后,对方的态度就变得很配合了。 所以得不时送些唐扬鸡过去才行。 嗯,我本来就想和前田利家打好关系,所以即使家主不在,能和他家套套交情也是好事。 在桃子打散大约十个鸡蛋的同时,我让樱子把梅子杀好的鱼和鳕鱼放入擂钵捣碎,然后稍微尝了一口加入了目测份量的砂糖并拌匀的鸡蛋液味道。 嗯,很甜,不过甜度恰到好处。 接着把蛋液和磨碎的鳕鱼泥混在一起,倒入涂上油的铁板煎烤。 想要烤得又厚又蓬松很难,所以就把它煎得较薄,等到煎熟再放到干净的手巾上,然后卷起来切成片。 对了,不晓得有没有料理用的竹帘? 既然有一般的竹帘,如果订做一个小的,应该也做得出来吧? 我一心只顾着做菜,所以没有注意到茶茶她们就坐在我的身后。 她们似乎对原创伊达卷很感兴趣,所以我先吃了一口试毒。 「喔!就是伊达卷嘛。好吃,你们也吃看看。」 我把伊达卷递到茶茶她们面前。 「阿真~很甜很好吃呢~」 阿江依然坦率又可爱。 「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东西?我就再赏脸吃一个吧。」 阿初讲话也仍然句句带刺,果然是坚定的傲娇吗? 茶茶静静地吃完后开口: 「这是要端上飨应宴席的吧,我认为很合适。不如说,也很适合当作点心享用。」 她还给了我感想。 当我把试做的鸡肉炊饭端给她们时,她们三个人也吃得很开心。 嗯?这样回家以后还吃得下晚饭吗? 阿市夫人会不会生我的气? 感觉好像去朋友家玩,结果吃了太多零食点心、回家后吃不下晚饭的小孩子,但我给她们吃的也不是不健康的零食点心,应该没关系吧。 我让她们三人将用竹皮包起来的鸡肉炊饭饭团带给阿市夫人。 飨应宴席的料理就此完成。 其他的菜色就交给安土城的厨房去做吧。 ◇ ◆ ◇ ◆ ◇ 1583年 春 正当近江的雪开始融化、梅花含苞未放的时节,越后的上杉景胜、山形的最上义光以及米泽的伊达辉宗等人,在被织田信长任命为关东方面军司令官兼关东管领职的泷川一益的带领下,进入了安土城。 他们拜见了织田信长,行了臣下礼,正式成为家臣。 我不在现场,而是忙着在厨房指挥做菜。 今天樱子等人也特别获准使用安土城的厨房,所以我只负责下达指示。 令人伤脑筋的是,安土城的料理长一看到樱子她们做的饭菜就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大概是因为她们做的菜色难得一见吧。 这次我准备的菜色如下: 唐扬鸡。 一口炸猪排串。 炸鲑鱼。 炸虾。 炸牡蛎。 伊达卷。 猪肉味噌汤。 鸡肉炊饭。 点心·铜锣烧。 我们另外做了大量的猪肉味噌汤和炊饭带过来,准备分给客人们各自的家臣。 这就是款·待。 刚炸好的料理一道接一道地被端往宴席大厅。 虽然没有直接看到客人们享用的场面,但据兰丸所说,他们似乎都相当满意。 尤其唐扬鸡更是大受好评。 不愧是平成时代的国民美食。 「常陆大人,主公大人要见您。」 当烹调流程结束,正坐下来喝杯茶休息的时候,坊丸来叫我过去。 我有些害怕,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匆匆忙忙走向正在举行飨应宴的大厅。 「打扰了。」 大厅内约有二十几人在喝酒吃菜。 织田信长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有三个人面对着上座而坐。 「就是这个人做了那些不寻常的料理。」 织田信长态度平静地把我介绍给众人。 「哦~就是他。」 「您是织田大人的厨师吗?」 「……」 也有人只是默默喝着酒、吃着炸牡蛎,一句话也不说。 「原谅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织田信长大人的客人,安土城守备役奉行并,从五位上黑坂常陆介真琴,负责担任本日飨应役的厨师。」 我如此打过招呼。 「居然不是家臣,而是客人吗?真是太浪费了。在下名叫伊达辉宗。」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料理的鲑鱼,蓬松酥脆的外皮封住了鲑鱼的美味。我最上义光太佩服了。」 「十分美味,我很喜欢炸牡蛎软嫩的口感。我是上杉景胜。」 三人一边说着对料理的感想,一边做自我介绍。 「很高兴合您们的口味。」 做菜就是为了让吃的人感到满意。 即使味道再好,如果对方不喜欢,那就没有意义了。 只因为对身体好,或是自己喜欢吃,或者说现在很流行之类的理由就向别人推荐某一道菜,都是很不讲理的做法。 正因为大家喜好的口味各不相同,所以只要在不偏食、不伤身体的范围以内,最好是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听说您还为了我们的家臣提供料理,我上杉景胜深感佩服,希望能找个机会还这份人情。」 谣传个性沉默寡言的上杉景胜好像是最感动的。 飨应役厨师的任务大获成功。 因为料理很合他们的胃口,我在松了口气之余,也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越后的汤泽温泉和五头温泉很不错呢~我也很喜欢山形的藏王温泉,陆奥的秋保温泉和鸣子温泉泡起来也很舒服~」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的爷爷龙之助喜欢泡温泉,我不禁怀念起他带我去泡温泉的往事了。 三人睁大眼睛。 「您来过越后吗?」 「您来过山形吗?」 「您来过陆奥吗?」 我一时答不上话。 啊!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吗?我朝织田信长那边瞄了一眼,看见他脸上仿佛写着「你是傻子吗?」这句平时骂我的话。 「我曾经走遍诸国做剑道与阴阳师的修行,曾去出羽三山修行,还有在爬弥彦山的时候顺道泡了温泉。」 我硬掰了个很假的谎言。 然而,他们三人似乎都相信了我的说法。 难道诸国修行很普遍吗? 「您是什么流派呢?」 上杉景胜问我。 不愧是刀剑迷、剑术迷。 「我出身自常陆国鹿岛,学过一些神道流。」 我斟酌再三后才这么说。 「莫非是师从冢原卜传的徒孙?」 「哎,大概就像您说的那样。」 我大概是露出了「不想再说更多」的表情。 「非常感谢您今天准备的美味佳肴。」 认识我的前田利家出面帮忙解围,示意对我的发问就到此为止。 「你可以退下了,常陆。」 织田信长一发话,我就离开了房间。 以后得更加注意自己的发言内容啊。 我有点太大意了。 飨应宴席结束后的第三天,织田信长命令我进城。 今天我被叫到一个新建成的茶室。 听说用来炸东西的茶室已经渗入了一股油味,所以变成了我以后为织田信长上菜的专用房间。 里面好像还要增建一个小厨房。 而那个在平成时代的博物馆看过的茶壶也变成了我的东西。织田信长取了个「常陆油炸物茶壶」的怪名字以后,便赐给我了。 刚建好的茶室,四叠半的榻榻米还是青绿色,散发出一股香气。 这股怀旧的气息,渗透到了日本人的灵魂深处。 壁龛上装饰着初绽放的樱花,空气中弥漫着甜美而又像是春天的气息。 气味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能够直接打动人心。 榻榻米的气味、装饰在壁龛上的四季花朵气味,以及抹茶的气味,在在营造出十足的茶室氛围。 我一如往常不顾礼节地喝了织田信长点的茶。 「哈~抹茶的味道很清爽,苦味和自然的甜味融合得恰到好处,信长大人的茶总是很好喝。」 听到我坦率说出的感想,织田信长扬起了嘴角。 如果有人当面称赞他,他也会很高兴吧。 「飨应宴席一事辛苦你了。你想要什么奖励?」 「那怎么行,我只是拿薪水办事而已。」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从改良火绳枪到飨应料理厨师,由于这些辛勤的工作表现,你的俸禄也会从相当于三万石的金子增加到十万石。」 「嗯~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价值,而且平常都不是我自己出钱。」 金钱收支我都是交给森力丸管理。 因为都不是我自己去买东西、自掏腰包出钱。 「你就收下吧。刚才我说你是我的客人,那些人就马上表示要给你城池并且聘用你。 我也认为你有那个价值,所以一开始就问你有没有意愿拥有城池。你还是不想要吗?假如你想要,我就马上给你一座。你是时候放弃回去的希望了吧。因为看你好像很信任我,我就老实说了,经过派人调查的结果,目前依然找不到那样的地方。」 织田信长依然在帮我寻找回去的方法。 我还不想死心。重要的是,现在要先回答关于拥有城池的问题。 「我不是管理领民的那块料。还有,请您放心,我无意投效到别人麾下。」 我从没想过要为织田信长以外的人效力。 就算最喜欢的武将是伊达政宗,但这是两码事。 「唉~嘴上想怎么说都行。」 「我可以对鹿岛大神发誓。」 「我明白了,随着你的俸禄增加,官位也要提升,我已经推举你为正四位下参议了。听说了重建京都的计划是常陆提出来的之后,朝廷的反应也很高兴。」 「呃~如果能够兼任常陆介,我可以接受。」 「你想保有『常陆』的名号啊。那就从『介』改成『守』,以后就是『常陆守』了。」 「咦?可是『常陆』是大国格,而且是※亲王任国,我应该不能当『守』吧?」(译注:由亲王担任令制国国守的制度。)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左大臣织田信长,才不会受那种前例限制约束。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说也对。 话说回来,作为一个热爱茨城的人,『常陆守』这样的任命实在是让人很高兴。 「谢谢您,我接受了。」 我如此回答。接着,一把太刀递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 「景胜说要给你而留下的太刀,收下吧。」 上杉景胜所说的还人情,真的付诸实行了。 刀剑迷上杉景胜的太刀绝对是珍品,所以我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当然了,我也不会做出当场拔刀出鞘这种无礼的行为,我会拿回宅邸再慢慢欣赏。 做工是上杉家独有的无护手合口型太刀,刃纹呈一直线,是把很美丽的太刀。 就当成传家宝吧。 炸牡蛎的回礼是一把宝刀。 这个时代真是太厉害了。 而且我依稀记得平成时代有一把上杉家祖传的太刀,曾经因为有※自治体表示想要出价五亿还是七亿圆买下而蔚为话题。(编注:自治体为日本地方公共团体,相当于各种地方政府。本段指的是冈山县濑户内市集资五亿多日币,向私人收藏家购买上杉谦信爱刀「山鸟毛」一事。) 如果能把这个带回平成时代,那我就是亿万富翁了。 呃,虽然我觉得自己回不去了。 我凝视着太刀犹如镜面般铮亮的神秘刀刃,不经意间开始思考自己回不回得去的问题。 ◇ ◆ ◇ ◆ ◇ 飨应料理之所以能成功,全是多亏樱子、梅子和桃子她们的协助。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做到那个程度吧。 于是,为了向三人致谢,我请她们到宅邸大厅集合。 「请问,我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樱子露出了已经做好准备要挨骂的表情这么问道。 「啊!抱歉,让你们误会了,我今天是想要正式向你们道谢啦。因为有你们三个帮忙,飨应宴席的料理才能大获成功。我想送些礼物表达谢意,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 听到我这么说后,三个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们在主人手下做事,自然该努力工作,您根本不需要道谢。我们担当不起。」 樱子惶恐地回答。 「嗯~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好好慰劳努力工作的人啊。」 梅子接口道: 「我们能够和主人吃一样的饭菜,还能睡在温暖的被褥,而且过着什么都不必操心的生活,这样已经很令人感激了。」 被买来我家以前,她们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听了这一番话,我再次理解到她们过往的艰苦。 「那、那个~就像姊姊们说的一样,我们几个姊妹能够待在一起,还被当成人看待,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所以,如果奢求更多,会遭报应的。」 不知为何,桃子的话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忍不住张开双手环抱住三人。 她们起先吓了一跳,不过被我抱着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而是用手帮我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这样啊。我答应你们,我一定会努力维持让你们三个能够感到幸福的生活。」 说完之后,她们三人也自然而然地哭了。 因为战争而失去双亲或栖身之所的人们,下场一定很惨烈吧。 我现在身在掌权天下的织田信长身边。 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战国之世会更早结束,将会迎接不再出现命运悲惨的人们的时代。 为了早日迎来那样的时代,我再次下定决心要助织田信长一臂之力。 话说回来,她们三个……闻起来好香啊。 女孩子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感动之余,我的气味癖好感应器也被不断地撩拨。 母汤。 这三个人还太小了,绝对不能出手啊。 在那之后,我委托今井宗久订做了几套同款的和服,当作礼物送给她们。 那些是藏青色的※号衣,背上印有抱泽泻的家纹,并且在衣襟上写着「黑坂常陆守御用」几个字。(译注:原文为半被,工匠或职人穿着的日式短外衣。) 可以让她们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穿着。 不用说,安土的城镇当然没有人会去找穿着这件号衣的美少女麻烦。 作为在本能寺之乱救出织田信长的无名青年,我在安土的城镇本来就小有名气。自从受任为常陆守开始,坊间就盛传我是织田信长的军师或者得力心腹,黑坂真琴这个名字不胫而走。 如果有人胆敢对背负着黑坂常陆守真琴的名字之人动手动脚,就是与织田信长的客人为敌。 如此一来,不难想像会触怒织田信长。 之后,据说我的目的达到了。当年轻的三个美少女到镇上买东西的时候,听说还得到了特别待遇。 在镇上巡逻的官吏只要看到她们,也会主动帮忙警护。 因为工作起来变得方便许多,所以三人也显得很高兴。 《茶茶视角》 这阵子,常陆大人宅邸里的樱子姊妹穿着变得体面了。 明明只是打杂的女佣,常陆大人却表现得很亲近的样子。 我有些在意他们之间奇妙的关系。 令人心烦意乱。 感觉不只是在心中掀起了狂风,甚至还加上骤雨。 看起来也不像男女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常陆大人是将她们视为家人吗? 像是对待妹妹一样疼爱吗? 就像疼爱阿江一样吗? 他没有把她们当成女人吗?真是不可思议的关系。 啊!该不会常陆大人对男色比较有兴趣吧? 但是,他又好像很喜欢我们的脚。 阿江也和樱子姊妹逐渐变得亲近,所以我知道她们都不是坏女人。如果她们心存恶念,阿江是不可能会主动亲近的。 那孩子在这方面非常敏感。 阿初则是有些疏离,她总是对常陆大人抱持着对抗意识,而且嘴上不饶人,可是每次去玩的时候都会梳好头发并且很在意穿着,真的很奇怪。 我想要和舅舅大人一样泡杯茶给他,然后听他称赞一句:「很好喝。」 只是这样而已。 明明就只是这样而已,我却不明白这郁郁不快的心情从何而来。 ◇ ◆ ◇ ◆ ◇ 从抱着樱子她们三人哭泣的那天起,我就意识到自己开始把她们当作女性来看待了。 以前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但是从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樱子她们也拉近了和我的距离。 比如我在檐廊掏耳朵的时候,樱子便会主动提议: 「我来帮您吧。」 因为有一颗掉到耳朵里面发出啪啪声的耳垢让我很不舒服,所以就请她帮我掏出来,只见她在我身旁跪着坐下。 嗯? 啊啊~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躺在美少女的大腿上让她帮我掏耳朵」场面吗? 这种情况我只有在成人游戏看过。 樱子拿着耳掏等待,像是在问:「能不能快点躺到腿上呢?」 要是我在这里忸忸怩怩的,就不配做男人了。 虽然这对处男来说难度有点高,但要是不能态度从容地躺到大腿上,感觉好像会被※辉夜大小姐嘲笑:「还真是可爱呢。」所以我毅然决然地朝着樱子的膝盖——应该说是大腿躺了下去。(译注:动漫画《辉夜姬想让人告白》的女主角。) 我在瞬间感受到了柔软的感触与人的体温,一股好闻的气味同时刺激了鼻腔深处。 不对,不只鼻腔,连大脑都受到了刺激,而且正在对下半身发出严阵以待的指令。 呜!光是掏个耳朵居然就快勃起了。 美少女的费洛蒙攻击果然厉害。 「啊!主人,要进去里面了。」 ……进去里面…… 我心里明白她说的是耳掏要伸到耳朵了,不过脑中的妄想却擅自把她的话转换成某个难以启齿的场面。 下半身状态绝佳。 「啊、啊、啊、啊~嗯,不行,再一次,啊、啊、啊~嗯,还差一点。」 我为了只能把樱子和耳垢奋战时的自言自语听成黄腔的自己感到羞耻。 「啊、啊、啊,出来了,快要出来了。」 我才要出来了啦。 「好大,主人的好大唷。」 对啊,已经变大到max的程度了。 「啊,出来了。」 当耳垢被掏出来的刹那,我的脑内一片空白,进入了贤者模式。 让处男躺在美少女大腿上被掏耳朵。 再加上语言攻击。 光是这样我就…… 看到我掏完耳朵之后换了条新的兜裆布,樱子显得很惊讶的样子。 樱子的掏耳朵绝技根本是处男杀手。 在不同的日子,桃子或梅子也会帮我掏耳朵,不过技术最好的还是樱子。 当掏耳朵几乎变成某种例行公事以后,又在某一次碰巧被茶茶她们撞见。大概因为我被掏耳朵的时候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阿初用非常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简直像在说「太下流了」。阿江则是难得缠着我撒娇,像是也想要试试看。 所以我就让她试了。 阿江的双腿纤细,还没发育得很女性化,使得躺在上面的舒适度减半,可是她的动作却特别灵巧。 甚至发明了在耳朵深处发现耳垢后,能够温柔取出的秘技。 真的想把耳朵掏干净的时候,拜托阿江应该是最好的。 顺带一提,产生了对抗意识的阿初也帮我掏了耳朵……结果好痛。 哈哈哈,我的耳朵每天都很干净。 我记得每天都掏耳朵好像对身体有害? 感觉要是不适可而止,耳朵好像会出什么毛病。 樱子她们每天早上都会帮我整理着装——应该说梳理头发。 我每天早上都会用桶子捞起昨天剩下、冷掉的洗澡水当头冲下好几次,把睡觉时流的汗洗掉。 等到差不多擦干身体、穿上浴衣回到房间后,樱子她们就会帮我弄干并束起头发。 由于是长发,所以能够结成一个小髻。 我没有剌掉前头部的头发,留那种叫作「月代」的发型。 因为我对那种发型还是会感到抗拒。 反正我也不戴头盔,所以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据说是为了在战场上便于戴上头盔以及避免闷热才会剃月代的发型,不过从平成时代的审美观来看,我还是不想剃。 只要适当塞一条手巾进去,应该也可以解决闷热的问题吧。 胡子也是樱子她们帮我剃的。 因为以前爱用的是t型刮胡刀,历经和剃刀的一番苦战后,我把自己的脸弄到流血,结果樱子她们就自然而然地接手了。 用利器对着家主。 让她们帮我剃胡子这件事似乎被理解为「家主信任我们」的表现,所以她们每天不仅帮我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会带着全神贯注的神情贴到我面前,简直像在说「我绝不会让家主流任何一滴血」。 美丽的脸庞近在眼前。 气息和身上的气味也传了过来。 虽然这样的情况对我这个处男来说太刺激了,但我毕竟不想弄得满脸是伤,所以在剃胡子的期间都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进入无我的状态。 有如在冥想一样。 为了不让我的小弟弟误入歧途。 有如得道高僧般进入冥想状态。 《茶茶视角》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闷闷不乐的心情愈发强烈。 难道我得了什么病吗? 找母亲大人商量后—— 「唉呀,茶茶……呵呵呵!」 母亲大人只是笑着告诉我说那不是生病。 「母亲大人?」 「我会向兄长大人拜托看看。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会好好帮你安排。」 「母亲大人?」 对于母亲大人这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也只能在心里独自纳闷。 ◇ ◆ ◇ ◆ ◇ 当樱花开始凋谢之际,织田信长的嫡长子·从三位左近卫中将镇守府将军织田信忠被任命为总大将,率五万大军出发征讨中国地方的毛利辉元与足利义昭。 由于越后的上杉景胜已经成为织田家的家臣,所以原本在攻打越后的柴田胜家军也加入了这支大军。 当然了,也不能因为上杉景胜成为家臣就放松对东国方面的警惕。北陆有佐佐成政留守镇压,泷川一益的军队则留在关东严密监视。 德川家康与北条氏政也让家臣领兵,加入攻打毛利辉元和足利义昭的战争。 奥羽有最上义光和伊达辉宗控制,以避免掀起新的战火。 奥羽地方由于建立了稳固的血缘同盟关系,除非有某人擅作主张行动,否则不可能发生战争。 南部、大崎、伊达、相马、最上、佐竹、芦名还有那须等都是具代表性的势力。 最上和伊达都正式成为了织田家的家臣,因此反抗者都会成为织田家的敌人。 飨应宴席结束后的第二天,最上义光被任命为羽州※探题,伊达辉宗则被任命为奥州探题,各自返乡。(译注:官职名,负责监察政治与地方执政。) 这表示不会让他们参与征讨毛利辉元和足利义昭的行动。 的确,如果削弱了那里的守备,我也觉得很危险。 而我似乎不需要出征。 反正织田信长也会留在安土城。 虽然我觉得让前田庆次和柳生宗矩当家臣似乎剥夺了他们施展的机会,但既然不用上战场,还是这样最好。 第四章 新居 《茶茶视角》 舅舅大人召我前去茶室。 我大致能预料他要对我说什么。 应该是关于我要嫁给某个大名之类的政治联姻的事情吧。 「茶茶,你和常陆结婚吧。」 同席的母亲大人笑容可掬地颔首。 日前她说要拜托舅舅大人的就是这件事吗? 只是因为舅舅大人这一句话,我内心的阴霾便一口气散去,仿佛夏日天空般豁然开朗,更有如阳光普照,打从心底温暖起来。 之前一直在胸口萦绕不去的郁闷心思全都消散了。 「咦?和常陆大人吗?」 我原本以为会嫁给朝臣或是直到最近都还处于敌对阵营的大名,然而舅舅大人竟要将我许配给身分只是个客人的常陆大人吗? 「接下来我说的话绝不可外传——常陆是从未来过来的人。」 舅舅大人这么对我说,脸上露出了我所见过最犀利的眼神。这话听起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您在说什么呢?」 「茶茶,我听到的时候也非常惊讶,但你认为兄长大人会这样说笑吗?」 我十分清楚织田信长这号人物不会那样信口胡说。 「我打算在不远的将来提拔常陆成为大名,那小子的知识和能力值得那样的待遇。不过,他还想着要回去未来,所以要让他迎娶女子为妻,把他留在这个时代。我想从你们三个之中选一个。」 「常陆大人想要回去未来?有回去的方法吗?」 一听到常陆大人要回去……前往遥不可及的另一个地方,原本豁然开朗的内心突然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有如夏日晴空的心里突然降下了雷阵雨。 「如你所知,常陆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恩人说要回去,那么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他寻找回去的方法,只可惜我想尽了办法,都找不到能够回去的线索。」 舅舅大人对我详细说起黑坂常陆守真琴这个男人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救了他。 也说明了在寺院与佛阁寻找回去的方法却一无所获的现状。 「您跟他说了吗?」 「我曾委婉地告诉他,但是没有说情况令人绝望。因为万一让他得知实情而失去希望,他恐怕会自戕。」 若是陷于绝望,也可能发生伤害自己的情况。 「不过,只要让他在这个时代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就会大大降低那个可能性。」 「所以要我嫁给他吗?」 「对。我听阿市说了,你好像正为情所苦啊。」 为情所苦……我心中的郁结是由此而来吗? 「你不愿意吗?」 「那个、我并不是不愿意……我不讨厌。」 我说完后,便发现母亲大人用手掩住嘴边拼命忍笑的模样。 我一点都不讨厌。 黑坂真琴这个人拥有某种奇妙的魅力。 我很……喜欢。 「你不愿意,那就是阿江了。她不是很亲近常陆吗?」 「我、由我嫁过去。我要嫁。可是,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 「请让阿初和阿江能够和她们喜欢的人结婚。」 「茶茶。」 母亲按住了眼角。 我能够和不讨厌的对象结婚。 那么,我希望在此让舅舅大人保证会让阿初她们也能和喜欢的人互许终身。 否则她们就会和母亲大人一样,被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 「唔哈哈哈哈哈,行,我就答应你吧。不过这么一来,事情大概会变得很有意思。」 「咦?」 我当下不明白舅舅大人的意思,可能是因为现在的状况还不能让我冷静思考吧。 可是,这样就好。既然舅舅大人愿意保证我和常陆大人的婚姻能够让那两人也可以和喜欢的人结婚,这场婚姻就有了意义。 我知道舅舅大人不会违背诺言。 也知道如果不是父亲大人叛变,舅舅大人便不会消灭浅井。 要怪就怪父亲大人毁约,意图与朝仓联手…… ◇ ◆ ◇ ◆ ◇ 我和留在安土的织田信长一起在安土城的庭园赏花。 庭园里栽植了三棵山樱花树,正值盛开之际。 尽管有一部分即将长出嫩叶,留在枝头的花瓣仍如飞雪似地飘落,不禁令人想留住这以城堡为背景、如图画般美丽的瞬间。 这是今年最后的花瓣。 庭园里铺着草席,上面摆放着摺凳,我和织田信长就坐在摺凳上。 阿市夫人坐在我的对面,茶茶则是坐在我旁边。 阿市夫人正在点茶,另外还有几个看起来像侍女的女性在庭园一隅弹琴。 我陪着她们参与了一场优雅的赏花会。 阿江和阿初在庭园里跑来跑去,森兰丸、坊丸和力丸三兄弟负责守卫。 「常陆,你不喜欢女子吗?」 织田信长突然这么问我。 「怎么可能,我最喜欢女孩子了。」 我老实地回答。 我没有男色方面的兴趣、嗜好、癖好。 我不但想要和女孩子普通地谈恋爱,也想卯起来做色色的事情。 我一直很想歌颂美好的青春喜剧人生。 「我可是听说你从没碰过那些女佣。」 是谁连这种事情都报告上去的?我瞄了力丸一眼,他马上转开了视线。 是你喔~ 「拿身分或用命令的方式抱她们,不符合我的价值观啊。我的恋爱观念比较倾向于两情相悦。」 被买到我家工作的樱子她们一定无权拒绝。 如果在那样的状况下还强迫人家,那就是强暴了。 我很讨厌强暴的故事,讨厌到想吐的程度。 如果是像成人影片或风俗物中,女演员在被抱时一边笑一边调情那种令人愉快的作品,我倒是很喜欢。 那些在贴着魔术镜的卡车里拍摄的片子中,参演人员大多是笑着走进去的,其实我很喜欢那种非强制的感觉。 「唉呀,樱子她们可是觉得被抱也没关系,不如说,更愿意接受怜惜呢。她们应该都很喜欢您。」 阿市夫人如此说道。 不愧是未亡人,就算开那种黄腔也ok吗? 而且她为什么知道樱子她们心里的想法? 我又瞄了力丸一眼,他再次转移了视线。 是你喔~~~你是钜细靡遗地全部报告上去吗? 我看了看坐在旁边听着我们对话的茶茶,发现她脸红了。 茶茶真是纯情少女。 「这边的三个人之中,你想选谁?」 织田信长冷不防地问我。 看这情况,三个人应该不是指侍女,而是在我眼前的三姊妹吧。 坦白讲,我还是无法理解。 「茶茶平时优雅文静,有种惹人怜爱的气质,但情况紧急的时候又有一颗坚强的心;阿初那种傲娇的方式很可爱;阿江则是很爱撒娇,也很可爱。」 我只说到这里,然后朝茶茶看去,发现她满脸通红,整个人好像快烧起来了。 「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你都可以吧?」 「唉呀,兄长大人,您也可以把我算进去呀。」 阿市夫人半开玩笑地笑着补上一句。 「什么?您是什么意思?信长大人。」 「你是傻子吗?」 又像平常一样被骂了。 「我是在说你的妻子,从她们三人之中挑一个吧。」 妻子……? 「请、请、请等一下,我想回去啊。可是您却叫我娶妻……」 我一边斟酌用词,一边向织田信长发问。 「因为放你回去太可惜了,所以要让你娶妻,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常陆大人,您讨厌我们吗?」 茶茶开口说道。 咦?难道茶茶她们已经同意了吗? 「我迟早会收她作为养女,再将她嫁与你为妻。这么一来,常陆也是我一族之人了。」 他用非常严肃而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我实在没有勇气和那道目光对视。 「请让我想一想。」 这么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您想要有更多时间考虑,该从她们三人之中选谁,是不是啊?」 为什么阿市夫人也要给我补刀啊? 「呃,信长大人,难道阿市夫人知道了吗?」 「我也告诉了茶茶。」 我穿越时空的事情,不是要保密吗? 那~我刚才说想要回去的时候,她们也知道我的意思是「想回去未来」吗? 即使如此,茶茶还是同意嫁给我吗? 我边想边看向茶茶的眼睛,发现她即使脸颊泛出粉色红晕,却仍然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我。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啊。 虽然织田信长也提出了「从三个人之中挑选」的选项给我,不过这事看来已经敲定了。 但是,我无法回答。 希望他暂时给我考虑的时间。 阿市夫人最后又说: 「选我也可以唷,因为我是寡妇。」 这句话被我当作没听见了。 嗯,我既不是萝莉控,也不喜欢熟女。 我喜欢的是普通的同辈女生啦。 相差三岁内的女生才是好球带。 ……茶茶正好在好球带。 从安土城本丸回到宅邸后,我躲进了茶室。 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见陷入沉思的自己。 我们家的茶室独立于主建筑之外,正好适合一个人关起来思考事情。 至于我在思考什么,当然是关于结婚的事。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意识到婚姻的存在。 我今年才十八岁,认为自己将来的路还很长,更何况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 以前倒是喜欢过一个女生。 是不是跟他们说「我有喜欢的女生」就好?毕竟人家还没死啊。 在毕业旅行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清水舞台上喊出爱的告白了。 想成为青春笨蛋少年,想做一些像现充一样的事情。 虽然我很憧憬在全校学生面前呼喊爱的青春笨蛋少年行为,但我实在不敢在全校学生面前付诸实行。 反而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就做得到。 俗话说「出门在外,不怕献丑」,如果是在观光景点呼喊爱这样的突发事件,周围的人应该也会脸上含笑地在一旁见证吧。 在毕业旅行时去清水舞台呼喊爱。 这不就是真正的青春现充吗? 我也研究过在三十三间堂的千手观音像围绕之下呼喊爱的可能性,但总觉得会给千手观音像添麻烦,所以就放弃了。 还考虑过在南禅寺的三门上——石川五右卫门赞叹曰「绝景!」的地方呼喊爱,万一失败的话,好像会被扔到釜里烹杀,所以清水舞台就成了最终候补。 虽然我不打算失败以后从清水舞台跳下去啦。 结果,还没来得及做这些,就被送到安土桃山时代了。 我被传送到了过去。 这样说才正确吗? 我看着手机荧幕显示的照片,上面是有如范本般的、典型的邻家童年玩伴——久慈川萌香。 虽然不是美少女,她的面孔却令我感到熟悉。 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 我原本想对显示在荧幕上的这个女生表白。 她是我初恋的对象。 是我最能与之自然相处的人。大约是在进入高中的时期,我才开始对她有意思。 萌香是个有些男孩子气的女孩,运动能力很强,几乎是十项全能。 因为个性不拘小节,所以很受男生们欢迎。 如果以轻小说的角色举例,就是像神●骏河那种感觉。 但她既不是变态,左手臂也没缠着绷带。 难道就是因为萌香能够像对待同性朋友一样与男生们接触,所以才会受欢迎吗? 我不想把那样子的萌香让给任何人。 所以我本来想表白,事情却变成这样。 不是我不喜欢茶茶、阿初和阿江。 如果问我喜不喜欢,这就是我的烦恼所在。 因为我并不讨厌她们。 然而,如果想在这个世界生活,那就需要一个伴侣。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性欲,选择樱子她们就可以了。 而且听了阿市夫人的话后,我也在无意中了解了樱子她们的心情。 她们一定喜欢我吧。 这种想法应该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不过,现在谈论的是婚嫁,而且茶茶已经答应了。 嗯~要不要定个期限,如果在那之前不能回家就结婚算了? 这样也太自私了。 此外,我也知道要是留在这个时代,考虑到我目前的立场,很有可能能够为了建立一个不会让女性、弱者伤心哭泣的国家的伟业做出贡献。 与其回去未来,我自己也逐渐认清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然而,既然我还不能给出答案,那就只能让她们再等一下了。 ◇ ◆ ◇ ◆ ◇ 我回过神来,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城堡或宅邸度过。 「※事件不是在现场发生,而是在安土城发生的!」(编注:改自电影《大搜查线:湾岸署史上最恶之三日》,男主角青岛俊作的名台词。) 我留在安土城内的程度几乎都可以说出这句台词了。 我的住宅也是在安土城内。 在本能寺的记忆只有短短一瞬间。 我绝对不是茧居族,只是因为没什么不方便之处,也没有事情需要外出。 不过,最近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一直待在家里——或者该说在宅邸里闭门不出,好像会变得更钻牛角尖,这样也不太健康,所以我决定到镇上走走。 这趟外出有庆次拿着长枪陪同,力丸则是向导。 当我来到城下町的时候,不禁在意起周遭人的目光。 城下町有乐市乐座,看上去犹如外国欧洲的※巴刹一样挤满了人潮。(编注:马来语中市场的意思,多指受波斯文化影响地区的集市街道。) 我猜大概是因为身边带着身材高大又帅气的庆次才会被人多看一眼,但我自己似乎也颇受瞩目。 我平时不穿日式服装——或者该说和服。 听说是他们委托今井宗久和南蛮人按照我来到这个时代时穿的立领制服,订做了好几套同款式的衣服,平常我都穿着这些。 穿着立领制服,腰间挂着一把太刀。 今天机会难得,我就带上了上杉景胜送给我的合口型太刀。 总觉得这副打扮看起来很像幕府末期的白虎队。 因为偶尔会和南蛮人擦身而过’要是我只穿着立领制服还没那么稀奇,但是带着太刀就不太相配了。 虽然光是四处走走也能玩得很尽兴,可是难得出来一趟,我便决定去今井宗久的店里瞧瞧。 今井宗久的店面是在安土的城镇上少见的、屋顶用屋瓦覆盖的宅邸,称得上是豪宅。 我钻过门帘进入那栋豪宅。 「打扰了。」 「来了,欢迎光临。」 一个看起来像是掌柜的人迎上前。 「请问今井宗久老爷在吗?」 听到我这么问,掌柜把我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这也难怪,我也知道自己的穿着打扮很可疑。 「您找老板有什么事呢?」 他如此询问,与此同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呃,忘记说了。我名叫常陆守真琴。」 听到我的名字后,掌柜的脸色立刻为之一变,鞠躬弯腰的角度也一口气变低了。 「非常抱歉,恳请您原谅小的的无礼,小的马上去叫老板出来。」 好歹是老主顾了,所以他一听到名字就知道来者是谁。 没过多久,今井宗久便慌慌张张地边系※羽织的带子边走了出来。(译注:日式和服外套。) 「哎,真的是常陆大人,难得见到您离开宅邸,如果您有需要的东西,只要说一声我就会为您送去啊。」 今井宗久惶恐不安地说道。 「是啊。我只是想来镇上逛逛,顺便散心。」 我只是在闲晃途中跑过来的。 「店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您请随意看看。」 他带领我在放着各式各样商品的店内到处观看。 太刀、火绳枪、陶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的是一株枯萎的植物。 它散发出一股让我很在意的芳香气味。 「这是什么?」 「这是药师留下来的东西,因为是异国的植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幸好有来这一趟。 眼前这株植物是在这个时代被当成药材的香料。 「接下来我说的东西,你可以尽量帮我有多少就送多少来吗?」 「如果是常陆大人的订单,我就算是派船跑一趟南蛮也会帮您买到。」 「不需要做到那个程度。」 我接着说出小茴香、芫荽、肉桂与姜黄等香辛料的名称。 「那么,不足的部分我就命千宗易和津田宗及马上送过去。话说回来,您搜集了那么多药材,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呢?」 「我很健康啊。只是想做做看好久没吃到的料理。」 「那道料理要加这么多南蛮的药材吗?」 「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就是了。」 为了某事而烦恼的时候,最好的排解方式就是做菜。 只要还有胃口,那就没有问题。 我在回家的路上这么说服自己。 今井宗久、千宗易和津田宗及……这三人并称茶道方面的「天下三宗匠」,看来之后还会遇到另外两个人。 拜托今井宗久、千宗易和津田宗及等三宗匠取得的药材,当然就是咖哩的材料。 这三人搜集到了我要的药材,第三天就帮我送到了宅邸。 听说还为此支付了一大笔钱,反正我的家臣也没几个,甚至得到了十万石的俸禄,所以不缺钱财花用,没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黑白棋和铅笔的利润分成也有每个月的进帐。 只要懂得运用或发掘未来的知识,就会变成金子。 在咖哩粉的原料被送进厨房的时候,空气中一下子弥漫着一股类似药房的味道。 我让樱子、梅子和桃子用三组石臼,把药材全部捣成粉。 然后把它们排成一排。 我不知道配制的比例。 不知道啊。 所以只能随意调配,然后舔舔看味道,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虽然舌头的感觉愈来愈麻痹,但味道也愈来愈接近。先在铁板上放入代替奶油的猪油,稍微炒一下后逼出油脂,再放入蒜泥、姜泥和洋葱拌炒,最后加入香辛料,同时加面粉继续拌炒。 顺带一提,洋葱虽然也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但是透过今井宗久的门路,还是从南蛮人那边买到了一些。 「假如常陆大人有那个意思,我也可以请认识的农民栽种。」 既然他这么说,我就拜托他安排了。 洋葱对身体很好,所以我希望能让它作为普遍的食材尽快在日本推广普及。 烹调仍在进行,屋子里的咖哩味道也愈来愈浓郁。 我让樱子她们把猪肉、胡萝卜和芋头切成块状,大蒜和洋葱炒好后,再放进正在熬煮的猪肉、胡萝卜和芋头里翻炒一下子。 然后加水,在熬煮得差不多时放入我自创的咖哩块。 可惜没有马铃薯。 暂时用小火慢徽。 空气中开始飘起一股令人怀念的味道。 「主人,这是用药材做的药膳料理吗?」 樱子似乎很在意这股气味。 「我在做一种叫咖哩的食物,再来~请你帮我煮饭,然后按人数准备足够的大盘子和汤匙。」 咦?如果跟今井宗久讲,也买得到西式汤匙吗? 如果做出来的咖哩很好吃,那就去买西式汤匙吧。 我想要银制的汤匙。 如果说我想要银之匙,他能听得懂吗? 嗯?好像说了个不太妙的关键字,不过算了。 饭也煮好了,于是我让她们把饭盛装到大盘子上。 ……那些浅底的盘子,不是九谷烧吗?上面还描绘着绿色和黄色的缤纷图案欸。 把这个拿来当咖哩盘子……嗯~难道是顶级咖哩吗? 接着淋上煮好的咖哩。 它的味道、外观都是完美的咖哩。 啊!没有福神渍和辣韭。 但在这之前,我也忘了放煮熟的鹌鹑蛋。 对我——还有我们家的人来说,咖哩饭就是要配煮好的鹌鹑蛋一起吃。 好想配着很多鹌鹑蛋一起吃啊。 嗯,也在院子里养鹑吧。 我有点担心隔壁的前田利家邸会不会来抱怨,不然到时候就在城下町买块地,然后请人饲养吧。在我烦恼的时候,咖哩饭上桌了。 咖哩饭在我、力丸、庆次、宗矩、樱子、梅子和桃子面前一字排开。 所有人看见这道料理的外观后都愣住了。 我想也是,对第一次看到的人来说,这样的颜色的确会让人犹豫。 因为很像「那个」,在漫画或轻小说也会时不时地被拿来当笑点。 还是别把「那个」是什么说出口好了。 因为大家迟迟不开动,所以我先吃了一口。 感觉好像少了一味,但确实是咖哩饭,是味道有点清淡的咖哩饭,浓郁香辣的口感完全不够。 不过阔别已久的咖哩饭依然很好吃。 看到我静静地吃着咖哩的模样后,大家也开始吃了。 「喔!好吃。」 庆次惊讶地说道。 「很奇妙地能够促进食欲呢。」 樱子也很惊讶。 「很下饭。」 宗矩已经让梅子帮他盛第二盘了。 因为他还在发育期,希望他能吃多一点。 「这个真不错。」 力丸也吃了第二盘。 「这个味道会让人上瘾呢。」 梅子好像也很喜欢。 「舌头麻麻滴。感觉有一点辣!啊!那个,很好吃。」 桃子不敢吃辣吗?不过看起来也是一口接一口地吃个不停。 我倒觉得这还比不上真正的咖哩饭,可是意外地颇受好评。 「又瞒着我们吃好吃的东西了,明明只是个变态真琴。」 阿初打开门走了进来。 「阿真~我想吃。」 「阿江、阿初,还有很多,你们也来吃吧。」 茶茶在后面牵着一个不晓得有没有满三岁的小男孩。哎,我猜他应该是织田信长的亲戚,也就放心让他进来了。 今天毕竟是第一次吃咖哩,所以我调整成大众化的偏甜口味。因为觉得她们应该能够接受而推荐给她们,她们也都很高兴地开动了。 那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也在吃。 「三法师,好吃吗?」 「是的,茶茶大人,很好吃。」 三法师不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小孩吗? 「喔!他是信长大人的孙子吗?」 「是,我是信忠之子,名字叫三法师。」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很聪明。 「你好,我是常陆守真琴。」 「是,我有听说您要成为茶茶大人的丈夫。」 嗯?我看了看茶茶的脸,发现她满脸通红。 阿初也蹙起眉头,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是因为咖哩太辣了吗? 阿江则是笑咪咪地吃着第二盘咖哩饭。 呜哇~我明明是想摆脱烦恼才跑来做饭的~ 茶茶不只是可爱而已,她超美的。 我不讨厌她,但就是因为不讨厌才烦恼啊。 在我浑身僵硬的时候,庆次大概是灵机一动,他大声强调: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真好吃,真好吃,我们大将这么会做菜,真是太好了。」 谢啦,庆次。 那阵笑声让原本凝固的空气缓和了下来。 「庆次你这笨蛋吵死了,连隔壁都能听见你的笑声。」 这时一个漂亮的阿姨走了进来。 她是谁? 「呃,阿松。」 庆次粗鲁地回应那个漂亮阿姨。 「我来看看你的工作情况,看你有没有因为利家大人没有攻打毛利,而太过自由了。以上是骗人的,其实我是因为闻到好香的味道,还有听到谈笑声,所以就擅自上门打扰了。」 两人先是不顾周围的人交谈了几句,但阿姨一看到我,便深深行了一礼。 「我是前田利家的妻子,名叫松。很抱歉冒昧上门打扰。」 「哪里,请别客气,我是常陆守真琴,我也很抱歉未能及时问候。我们这边的鸡叫声和其他噪音没给你添麻烦吧?」 因为院子里养了许多鸡,偶尔还会宰杀猪只。 「哪里的话。您都分给了我们美味的鸡肉料理,怎么算是麻烦呢?我家的孩子也都吃得很高兴,况且以前住在荒子的时候,也曾经与农民们一起下田干活,不会在意鸡叫声。只是那个……猪吗?还是野猪?如果能在杀猪前提醒一声就帮大忙了,那样的惨叫声很吓人呢。」 「杀猪通常都是庆次动手啦,下一次我们会事先通知。今天煮了咖哩,还请你务必品尝看看。」 「咖哩?」 「嗯~是我想办法做的一种从名为印度的异国传来的食物。」 咦?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叫作印度的国家吧?不晓得当时那里是叫什么名字。 哎,算了。 樱子将剩下的咖哩饭盛盘端到松夫人面前后,松夫人便把咖哩饭送入口中。 「尝起来有好几种难以形容的药味,但是还不错,很好吃,感觉好像从身体内侧暖和起来了。」 她把盘子里的咖哩饭全吃完了。 「很高兴能合你的胃口。」 「早就听说您的厨艺不错,您就是这样抓住了茶茶大人的胃还有心吧。」 好不容易转移了那个话题,却因为松夫人的一句话而使众人再度安静下来。 「阿松,你很吵。」 茶茶红着脸走了出去。 我搔了搔头。 看来得尽早给出答案啊。 我想自己应该是没有退路了。 阿初等人在侍从的护送下,准备打道回府。 当我命令庆次陪同护卫的时候,他表示已经嘱咐忍者家臣用心戒备了。 「庆次,主人都开口吩咐了,你也该自己去啊。」 「阿松好烦啊。」 结果庆次也勉强跟去了。 「常陆大人,还请您考虑一下茶茶大人的事,我是因为阿市大人叫我来看看情况才来的。」 所以尽管之前就住在隔壁、却从未见面的阿松夫人才会突然过来啊。 「常陆大人,您可以告诉我这道菜的做法吗?」 「好的,我先让樱子她们学会做法,然后再让她们前往府上拜访,也会分一些咖哩的香辛料给你。」 「帮大忙了,今后还请您多关照。」 语毕,前田松便离开了宅邸。 就这样,因为前田庆次的关系,我们和前田家之间的往来更加密切了。 ◇ ◆ ◇ ◆ ◇ 在我第一次做了咖哩饭的三天后,我被织田信长召见。 因为早有预料,所以我做了一锅咖哩,一起带入城内本丸。 然后被领到平常那间茶室。 不对,应该说是为了让我呈上料理而经过改造的茶室。 我在火盆上加热那锅咖哩,然后请兰丸准备米饭,没过多久,装在饭桶内的米饭便被送了过来。 我边搅拌着锅内的咖哩边等待织田信长,他很快就在阿市夫人的陪同下走进了茶室。 「好奇怪的气味啊。」 「是的,这叫作咖哩,是以异国料理为基础制作的类似药膳的菜肴。在我那个时代,喜欢它的人每天都会吃喔,这和之前的唐扬鸡一样都是国民美食。」 我将咖哩饭盛装在盘子里,端给他们两人。 因为他们犹豫着不敢吃,所以我就当试毒一样先吃了几口,然后他们才开动。 「嗯?这是什么?很下饭,好吃。」 「真的很美味呢。」 「咖哩对身体有好处,它能增加食欲,活化免疫系统,而且也能同时吃到蔬菜和肉类。」 在我解释的期间,他们两人已经吃完了。 盘子放在了榻榻米上。 话说回来,端正跪坐吃咖哩饭也太超现实了。 还是请人在这个房间摆张饭桌吧。 「那么,你有答案了吗?」 马上进入了正题。 没有开场白,这样很有织田信长的风格。 其实我已经有了答案。 我已经下定决心。 决定要留在这个需要我的时代,做好了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觉悟。 「请让我迎娶茶茶。」 在和大家一起吃过咖哩的那天晚上,我不禁在心里盼望着,像我们家一样和乐融融的家庭能够愈来愈多。 在我家的餐桌上,不会区别身分高低。 起先樱子她们和茶茶她们之间还有很强烈的隔阂,但也渐渐打成了一片。 就连总有一天会继承织田家家业的三法师都同桌用餐。 假如我以人人平等为目标协助织田信长,迎来太平盛世的可能性也会提高吧。 既然这样…… 「这样啊,你选了茶茶。」 织田信长一边用怀纸擦嘴一边说道。 「也娶了阿初如何?」 大概是因为认真思索了答案,使我露出了比平时更加严肃的表情吧。 我明白阿市夫人想要缓和气氛,可是要我也娶阿初?这让我忍不住呛咳出声。 「咳呼!」 阿市夫人在胡说什么? 同时娶了姊姊和妹妹,是要凑成姊妹丼吗? 「那怎么可以!」 我连忙否定,在面前使劲地挥舞着右手。 「那么娶我怎么样?」 阿市夫人接着说道,而我再次无视了她的玩笑话。 「不过,那个,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你说。」 「在我的时代,女性必须年满十六岁才能结婚。茶茶还只有十四岁,可以再等两年吗?」 「常陆,你知道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吗?我不知道你的时代的规矩,但在这个时代,从幼时就开始谈婚事也是理所当然。」 织田信长如此说道。 的确,即使同样是在日本,不同时代会有不同的规矩或风俗习惯,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阿市夫人看着沉默了一下的我。 「既然如此,何不举行临时婚礼呢?」 「浪费时间。」 织田信长这么说道。 「那样的话……我可以答应。」 我如此回答。 「哼,是吗?那就这么办吧。阿市,之后交给你了。」 「是,兄长大人。」 织田信长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离开了茶室。 「常陆大人,茶茶会先被兄长大人收作养女再出嫁,这您也是知道的吧?」 这件事我之前便听织田信长提过。 「是的。」 「如此一来,常陆大人将会成为织田信长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了。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是很明白。但是我认为若是要娶妻,就要选择茶茶这样的女性。我很喜欢她比男性还能干的部分。」 「是这样吗?那就好。不过,您得准备好迎接等待着您的重任。」 「我觉得如果是和茶茶一起,那就可以并肩奋战了。」 若是和茶茶一起努力,就算要背负起织田一族的招牌,感觉也没那么沉重了。 「您还挺有眼光的。」 坦白讲,身为历史爱好者的我早已知道茶茶、阿初和阿江长大成人以后会如何的发光发热,甚至比起一般男性武将都还努力活跃。 撇开这点不说,实际接触过后,我也发现茶茶是很有魅力的女性。 所以我才能下定决心。 如果对象换作是随意被买来的女孩子,我就不会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了。 毕竟我得放弃回去的希望。 既然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我就做好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心理准备。 此外,为了达成终结战乱之世的目标,我还要与信长联手合作。 其中一个答案就是和茶茶结婚。 我决定成为织田家的一份子,并且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我要运用未来的知识与阴阳之力帮助织田信长统一日本国,开启安土幕府,最重要的是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社会。 创造一个不会再有像樱子她们一样被卖掉的女孩子,也没有人会伤心哭泣的社会。 根据史实,茶茶她们最后各自离别,茶茶则是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为了避免那样的未来,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留在这个世界战斗。 所以我才要和茶茶结婚。 我至少得让身边接触到的女性获得幸福才行。 虽然不晓得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但我自己思考的结果是「为了建立没有人哭泣的国家贡献一己之力」。 我目前已经成为参议·常陆守,并且在织田信长的身边工作,这样的地位足够让我实现目标。 既然这样,那就得为此认真努力才行,否则会被曾说要「将自身拥有的能力用来保护弱者」的爷爷责骂。 我也是秉持着这种信念,从小到大不断磨练与砥砺着鹿岛神道流和阴阳师的力量。 正因如此,才要把这些能力充分活用于这个时代。 我已经决意这么做了。 尽管我与茶茶的婚姻在事实上是政治联姻,但茶茶也喜欢我。 而我也不讨厌她。 那就利用和茶茶的婚姻获得在织田家族中的一席之地,我自己也能更加容易在各方面发挥。 然后,创造和平盛世。 这会不会就是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原因呢? 在阿市夫人的安排下,茶茶被叫到了茶室。 她似乎已经知道要谈什么了,她的样子和平常不太一样,露出了有些害羞的表情。 平常的茶茶是冰山美人。 「茶茶,请和我结婚。」 我说出了一生一世的求婚宣言。 「好的,请多指教。」 然后,听见了她小声回答。 完 (插图014) 第五章 平成料理万岁 我在房间用太阳能充电型行动电源,重新把耐冲击型的手机充饱电并启动。 这种东西要是被人看见或被偷了会很麻烦,所以我总是随身携带。 月历和时钟一如往常地正常运作。 其他的机能不能用,也派不上用场。 我几乎没下载过什么音乐,所以也不能拿来听。 通话、简讯和通讯软体也都不能用。 不过,还可以看照片。 以前想起萌香的时候也会拿出来看。 因为当时毕业旅行也才刚开始,所以只有在新干线上拍的照片。 我滑着荧幕寻找更早之前拍的照片。 …… 出现在眼前的是夏天在宫城县仙台市举办的七夕祭的色彩鲜艳的七夕装饰,还有被我的家人邀请同行的萌香。 我继续滑动荧幕看照片。 …… 这、这不是去宫城七夕祭的时候顺路去石卷市看的※圣胡安·包蒂斯塔号吗?(译注:日本建造的盖伦帆船复制品。) 这艘日本制的船是伊达政宗在江户时代初期派人建造的,后来横越了太平洋。 嗯?江户初期?还不到一百年后的事情,现在不也能做到吗?而且织田信长还有命人打造巨大铁甲船的实绩。 那么,这就不是做不到的事了。 这个应该有提案的价值。 好,让他看看这张照片吧。 哈哈哈。 什么嘛,这也不是什么派不上用场的板子嘛。 另外,我现在才注意到,相机也可以在没有电波的状态下使用。 偷偷拍些照片好了。 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但要是这个东西留到后世,一定会变成很有趣的遗物,八成会被当作※欧帕兹吧。(译注:意即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土的加工物,又称为「时代错误遗物」。) 幸好容量还很多,就在相机启动时拍些照片吧。 要是留下织田信长的照片,一定会引发轰动。 就这样,我把「让照片流传到后世」当成了一种乐趣。 第六章 结婚 首先,请容我致感谢词。 购买以及阅读《从本能寺开始与信长统一天下1》的各位读者、从「成为小说家吧」网站给予支持的各位读者、参与书籍化的出版社的各位,还有画出了可爱女主角的茨乃老师,真的非常谢谢大家。 去年获得了「第5届ovep文库web小说大奖」,并且能够像这样得到书籍化的机会,让我简直像中了乐透一样又惊又喜,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或者是自己误闯了异世界之类。一路过着完全不同领域的上班族生活,直到在四十岁左右成为作家出道,使我切身体会到人不论到了几岁都可以追逐梦想的事实。真的非常感激。 那么,关于本作,虽然是战国历史故事,但同时带有浓厚的奇幻色彩,是为了方便讨厌或不擅长历史的读者们也能容易阅读而写的,不知道大家觉得如何? 相对的,历史迷会不会因此感到不是十分满意,这点让我有点不安。 我自己顶多是看看连续剧、电影或时代剧的程度,并没有学习过专业的知识。若是在作品中发现错误,还请您当作是主角穿越到了不同时间线的设定来阅读本作。 本作品塑造的主角有点与众不同,而且对于茨城有着满腔热爱。 就算常年处于魅力度垫底的位置,但并不是那么难以安居的地方啦~这是茨城腔,对不起。 尽管茨城县被认为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但最近因为战车道而备受瞩目。春天则有日本三大名园的水户市偕乐园的梅花;夏天有常陆那珂市的野外音乐季;秋天则有日本三大烟火大会的土浦市烟火大会;新年期间也有许多被称作能量点、历史悠久的寺院与佛阁可供参访。非常欢迎有兴趣的各位来茨城玩玩。 令人惋惜的是,茨城县明明是个邻近市中心且气候温暖宜居的地方,但似乎很不懂得自我推销,没办法让大家领会它的魅力。 结果成了推广茨城县的后记呢。 言归正传,希望读者们能够继续关注主角与女性角色们的成长、人气武将的登场,还有御宅主角插手改变的历史文化会如何发展下去等等,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没能补完的情节,也预定会像在本集一样地加入丰富内容。 但愿下一集还能再见到各位。 常陆之介宽浩 尾声 「那个~请问~」 「嗯?怎么了?」 当我进入主人的房间整理时,看见主人正在画各式各样的女孩子的图画。 从未见过的神秘画风,及穿着古怪服装的女孩子。还有很多虽然可爱,却令人感到羞耻的物品。某些图画中的服装还露出了大片的身体肌肤。 难不成我们有一天也会穿上那些服装? 那样太令人难为情了。 把那种图画随处乱放,主人真是令人伤脑筋。 「呀!那个,对不起。我先把这些收拾起来。」 「桃子,别那么紧张,不然连我都开始紧张起来了。哈哈哈!」 每当和主人独处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我知道主人不会随意欺辱人,但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 不过,要是能被收为侧室的话,想必就能和姊姊们一起继续留在这栋宅邸里了。这应该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才对。 但我还是很害怕。 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痛。 樱子姊姊告诉过我,即使主人对我做了很痛的事,也要忍耐着接受,不能表现出疼痛的样子。 「呀!对不起,我很抱歉。」 「我不会袭击你啦。先把画好的画收起来。」 「好、好的,收起来就好了吗?啊!对不起,很抱歉,我也还没有习惯说敬语。」 「别在意那个,我还觉得你们的态度都太拘谨了。哈哈哈!」 主人真的很温柔。 完全没有对话都说不好的我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仅如此—— 「这个嘛~你把我当成哥哥也没关系。不对,应该说我希望你能叫我哥哥。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又是会打扫洗衣做饭的妹妹,简直太理想了。」 主人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 「哥哥?」 「哇~感觉心动了一下。我很萌妹妹角色啦。」 「对不起,很抱歉。这样称呼主人的话会被樱子姊姊骂……啊!会被责怪。」 「哈哈哈!哎~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说不出口吧~身分差距那些规矩真的很烦呢。可是,你不用勉强说敬语。假如敬语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的话,我会很想把它撤掉。」 「主人……」 我很想亲近主人,可是却很难向主人搭话。 而主人居然说想要消除隔阂,我好高兴。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偶尔要叫我哥哥喔。」 这个要求让我有点为难,但转念一想,既然主人会感到高兴,我便小声地喊了一声: 「哥哥。」 听我这么低语,主人便闭起眼睛,仰头朝着天花板说: 「嗯,很棒的声音。桃子你的声音也很像我喜欢的声优,我真的很高兴。」 主人有时会说些让人不明白的词语,真的是位不可思议的人。 「哥哥,整理好要留下来的图画在这边,要丢掉的放这边……对不起。」 不小心得意忘形了。会被骂……嗯? 「赞!傲娇妹妹角色吗?超萌的啦。」 主人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人。 后记 「舔舔妖怪,不可以舔得那么……啊~嗯,不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啦。」 如此娇喊着的阿江是浅井三姊妹中最年幼的女孩。 因为穿越时空,而在本能寺之变救了织田信长一命的我,正在安土城内生活。 不知为何,阿江每天早上都会来到我房间找我玩,并且把脚伸进我裹着的棉被里。 我半开玩笑地抱着陪她玩的心情舔过她的脚之后,她似乎对那种痒痒的感觉渐渐上了瘾,因此会瞒着姊姊茶茶和阿初过来。 舔女童的背德感与犯罪感让我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与此同时,从被子缝隙间看见阿江不停扭动着下半身的样子,更让我尴尬地勃起了。 「啊~~~好痒,可是好想被舔。哈~怎么回事嘛~这种感觉、哈~啊~嗯,阿真~不行,不可以咬脚趾头啦~啊~嗯,好像、愈来愈想要小便了,为什么呢~」 阿江不停扭动身子。 而我则是在棉被里不停套弄着勃起的小弟弟。 我这样很糟糕吧。 但我舔着的是脚。 即使对象是女童,在膝盖以下应该不构成犯罪。 再说,在战国时代对女童出手也不算犯罪吧? 记得前田利家的老婆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怀孕了。 嗯,只是舔一舔、摸一摸膝盖以下的部位,一定没关系。 啪! 「好痛。」 「你怎么光舔阿江的脚,我也想要被舔啊。」 小声嘀咕着的阿初踢了踢我的屁股。 阿初也喜欢被舔脚? 「阿江大人~阿初大人,您们在哪儿呀?阿初大人~阿江大人~~」 然后就到了侍女开始呼唤的时间。 「我们走,阿江。」 阿初拉着阿江的手,准备离开房间。 「明天见~」 阿江在榻榻米上拖着因沾满我的口水而发亮的脚,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则是在晨勃的余韵中,一个人射了。 番外篇~阿初与舔舔妖怪~ 「等、等、等一下,要舔那么久吗?咦?咦?平时都那么……啊、啊、等一下,等~~一下。」 嘴上这么娇喊着的是阿江的姊姊阿初。 阿初的脚比阿江的脚还要大一些,舔起来有点酸,非常美味。 每天早上都是阿江第一个把脚伸进我的棉被里,今天却是阿初稍微提早了一点静静地把脚伸进来了。 光凭大小和味道就知道是谁,俺真的没救了。 舔了一口,马上就知道是阿初。 我故意捉弄了一下平常老是踢我屁股的阿初。 我轻咬着她的大拇指。 「等、等、等、等、等一下,呼~什么嘛,真不甘心。为什么这样舔会感觉很舒服啊?哈~脑袋昏昏沉沉的。哈~哈~哈~啊~肚子下面好像也热起来了。怎么回事?哈~不行,别停下来。哈~继续。」 和服的衣摆在阿初扭动挣扎时掀起,露出了底下的大腿,但我仍在忍耐。 不可以碰膝盖以上的地方。 她还只有十二岁。 不能玷污她的贞洁。 就用眼睛欣赏就好,我要忍耐。 舔着脚的同时,从棉被缝隙间看到的属于十二岁光滑无毛的小腿让我的小弟弟完全勃起了。右手当然正在不停套弄着。 现在要是有人把棉被掀开来的话,就玩完了。 穿越到过去的我为什么要靠女童的脚自慰? 我应该没有萝莉控的兴趣才对。 明明以前喜欢的是黑皮肤辣妹,却对公主没有晒黑的白皙小腿产生了欲望。 阿初也一边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却还是满脸通红的让我舔着。 「啊!姊姊好狡猾。舔舔妖怪是阿江的。」 当她们在棉被外面吵起来的时候,我就在棉被里射出来了。 现在就假装睡回笼觉蒙混过去吧。 好想要卫生纸。 等我假装睡着以后,她们俩便离开了房间。 对不起。 后来是力丸帮我处理了棉被。 真的很对不起。 番外篇~桃子~ 番外篇~阿江与舔舔妖怪~ 我与织田信长的外甥女茶茶订下了婚约。 她会在成为织田信长的养女之后嫁给我,所以我会成为织田信长义理上的※义理的儿子。(编注:日本称「女婿」的说法之一。) 养女的丈夫,应该是在义理上的义理的儿子没错吧? 叫法怎么样都无所谓吗?比起那个,茶茶嫁给我?咦?※难道说『淀君大人』诞生的路线消灭了?(译注:历史中茶茶为丰臣秀吉生下儿子鹤松后,丰臣秀吉将山城国的淀城送给她,后世称她为淀殿或淀君。) 这下子……嗯?只要我在淀建一座城就有可能了吗? 不对,要是我成为淀城主,淀大人不就是我了吗! 比起名号、比起一切,更重要的是,那位茶茶要当我的妻子是怎么回事啊。 那样一位美少女,十四岁…… 完全超越了妄想中的二次元老婆。 不是妄想中的老婆,而是现实。 比起我长年妄想的二次元老婆,美少女茶茶来得更棒。 羡慕吧,智也。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我搞不好会被踹,还是先停止呐喊好了。 其实我以前都希望我现实中的妻子是萌香,但没想到历史上有名的茶茶竟然将成为我的妻子。 不可思议。奇奇怪怪。离奇至极。 虽然在我穿越时空的当下就已经十分离奇了。 现在的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能当成事实接受了。 尽管时间比平常还要早,但我钻进了被窝暗自思考。 如果不像这样先整理脑中的资讯再入睡,醒来的时候还是会陷入混乱。 一瞬间以为是梦,清醒之后却发现是战国时代,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早晨的混乱时刻。 我看着耐冲击型智慧手机上显示的青梅竹马萌香的照片,让脑袋冷静下来。 ……咦?这么说来,这张照片是萌香跟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宫城县的时候拍的。 我们家跟萌香家之间连双方父母的关系都很好,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家旅行时会带我去,萌香也会跟着我们家一起去旅行,这已经成为了惯例。 这项惯例直到我们上了高中都没有变。 那次旅行我们去参观宫城县仙台市每年八月举办的仙台七夕祭,后来顺路去石卷市看了圣胡安·包蒂斯塔号。 虽然是为了支援当地复兴而去观光,不过海鲜真的很美味呢。 还有,那间※蚱蜢英雄的美术馆也很棒……(译注:指位于宫城县石卷市,为纪念假面骑士作者石之森章太郎的博物馆石之森万画馆。) 嗯!嗯?嗯?咦?这不得了吧? 这艘船是伊达政宗命人建造的西式军用船没错吧? 应该是叫做盖伦帆船的那种? 正确来说好像不是盖伦帆船的样子?不过那可是能够横渡太平洋的西式帆船耶。 哇,可惜我的记忆很模糊。 ※西班牙村?不对不对,是西班牙国……没记错的话,那是※日斯巴尼亚的一位冒险家还是船长监造的,没记错的话。(译注:西班牙村,位于日本三重县志摩市的主题乐园。日斯巴尼亚,西班牙的旧称。) 时间点在距今大约二十年后。 只差这点时间的话,现在应该也可以造得出来吧? 虽然负责监造的是西班牙人,但实际动手的应该是日本的船匠们才对。 这样的话,没理由造不出来。 不是不可能。应该能造。 据说织田信长可是打造出了全世界第一艘铁甲船,他手下很可能有办得到这点事的船匠。织田信长造的铁甲船是以安宅船为基础打造的,由于船底强度不足,加上速度缓慢,不适合在外海航行,但由于包覆着铁甲外壳,具备完善的防御性能,火力方面也装载了大炮。 若在风平浪静的近海,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战舰。 如果织田信长没有因本能寺之变而死去,那种铁甲船应该会进化成南蛮船的样式,成为能够应付外海,进行远洋航行的铁甲船……等等,既然我已经救了他,现在不就是那条if线吗! 让铁甲船从安宅船型变成西式军用船型的话,会怎么样? 日本应该可以成为七大洋的统治者吧? 别说日斯巴尼亚,应该还能跟大英帝国较量。 让日本在大航海时代参一脚。 好,就提这项建议吧。 当我想着盖伦帆船型铁甲船的事时,因与茶茶的婚约而激动的心情也悄悄消退。 所谓的战舰,有着能让男人的心兴奋不已的元素,也就是浪漫。 全球知名的草帽漫画也充满了海贼这项浪漫。 ※舞滨也有一位行动难以捉摸、我说出他的名字会出事的海盗,虽然并非游乐设施,但我还挺喜欢主题乐园的海中展示的那艘标志性的船。(译注:指迪士尼影业发行的电影《神鬼奇航》的主角杰克·史派罗。舞滨是东京迪士尼乐园所在的位置。) 虽然我比较喜欢潜水艇主题的电影就是。 不过,尽管我看过仙台市博物馆的模型与说明文等等,但为何就是没拍下照片呢。 如果是为了学校暑假作业要做自由研究,我八成会拼命拍照片跟写笔记,试图把内容记下来,然而我们只是单纯为了观光而去的。 所以我并没有刻意去记。 不过江户时代初期的日本就成功建造出横渡了太平洋的船这件事,令我很感动。 ……哎,不就是因为我没想过会穿越时空嘛。 要是料到自己会穿越时空,我一定会试着记下来,也会拍下大量的照片吧。 就算没能拍下照片,至少也该好好记住说明啊。 要是我有记住监造圣胡安·包蒂斯塔号的人的名字,就能增加一些现实感了。 受伊达政宗的命令前往西班牙……日斯巴尼亚的庆长遣欧使节的名字叫支仓常长,到这里因为有出现在教科书内,所以我还记得,不过关键的资讯却不记得,真是遗憾。 隔天早上,我拜托森力丸确认织田信长是否有时间与我会面。 力丸前往本丸天主见了兄长森兰丸之后回来,表示织田信长会为我抽出时间,许可我在中午前进城。 尽管我身为织田信长亲自招待的客人,并且还与茶茶订下了婚约,但突然进城还是很失礼,这点事我倒还明白。 仔细想想,我的处境真的完全可以说是『微妙』。 既不是家臣,也不是结盟的大名。 明明只是客人,却被授予俸禄与官位,甚至还要与他的外甥女茶茶结婚,真是奇妙的立场。 既然织田信长本人都表示无所谓了,所以我也不要去多想了。 正因织田信长不受前例拘束,我才能有这样的处境。 现在就先顺其自然吧。 不事先请示就进城在德川幕府是不被允许的,就连御三家门下的水户德川齐昭都因为未经同意进城而被处以了※蛰居处分。(编注:关在房间内,禁止踏出房门一步的刑罚。) 因此,要见织田信长时还是先请求许可比较适当。 吃过早餐之后,我看准时间带上力丸一起前往天主,便看见茶茶在本丸的大门前等着。 「常陆大人,义父大人吩咐我,从今天开始要负责在天主接待您。」 她有些忸怩,红着脸害羞地对我说道。 「啊,好的,请你多关照了。」 我也有些害羞地回应。 「是的,我会一生跟随您。」 「我刚刚说的『请多关照』不是那个意思。」 力丸听着我们这番对话,一副忍着笑的样子。 「今天谒见的地点在天主之间。」 他如此说道,于是我们登上了安土城天主的最上层。 往外一看,时节已过春天,柔和的日照转为夏日的强烈阳光照耀着琵琶湖,令湖面闪闪发光。 美丽的风景,感觉真棒。 如果要住在城里,能够望见河川或湖泊的地方是最理想的。 我想起旅行时去过爱知县的犬山城,那里的景色令我很感动。 犬山城应该已经存在了。 反正就在织田家的领地内,我再找时间去看看吧。 说起来,从宫城县仙台市的青叶城看出去的风景也很美呢。 能隔着河川眺望东北最大的都市。 在城迹看风景的感觉真是不错。 话说回来,我住的宅邸虽然是在二之丸,但姑且也是安土城内,要说城也是城啊。 如果城在海边,城下町会很危险,所以还是不要吧。 正在我想像着自己在某处成为一城之主的可能性,独自望着琵琶湖面享受美景时,茶茶将茶端了过来。 那似乎是茶茶点的茶,我于是坐下来喝了一口。 嗯~好淡。虽然容易入口,但没有彻底表现出抹茶该有的味道。 而且绵密感也不够。 织田信长点的茶味道虽浓但带有甜味且泡沫绵密,可说相当好喝。 不过,我不会说这碗茶不好喝。 我可没有那么失礼。 我默默地喝完茶,放下了茶碗。 「我泡的茶不好喝吗?」 「咦?」 「我从义父大人那里听说了。义父大人提到自己点的茶时爽朗地说:『他说着好喝,开心地喝下去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家伙。』」 织田信长竟然会说那种话。 「不会难喝喔,我觉得是碗容易入口的茶。」 「但是,并不好喝吧?」 「唔、嗯,没错……」 她平常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紧要时刻眼神却会突然锐利起来,老实说很可怕。让我背脊发凉。 但我并不讨厌那种表情。 「我会更加精进的。」 茶茶这么说道,微微鼓着脸颊坐到了稍远的地方。 她虽然文静,表情却很丰富,还是因为阿江跟阿初很吵闹,所以才显得茶茶文静吗? 嗯?咦?她也要一起听我们的谈话吗?没问题吗?还是织田信长来了之后,她就会离开房间? 我这么想着,不久之后,织田信长便进房间坐了下来。 「今天有什么事?常陆。」 「在那之前,要先请人回避。」 我这么说并看向茶茶的方向。 「我跟茶茶说过了。常陆不属于这个时代,是从未来过来的人,以及正因如此,我才会给予客人这般荒唐身分的人与大名同等的赏赐,并收留在身边。常陆你的事都该尽量让她知道,夫妇之间共享秘密更能加深彼此的羁绊。」 订下婚约之前,织田信长就已经向茶茶与阿市夫人说明我的来历。 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不确定能不能说出未来的知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 「那么,我接下来要说关于未来的事,没问题吧?」 「即将成为夫妇的人还要隐瞒事情,总会不自在吧?」 这是织田信长的体贴吗? 「茶茶,你明白吧?在这里听到的事情绝不可泄露,若是说了,事情一旦传开,就会出现想尽办法要夺走或是抹杀常陆的人。如果发生那种事,将会是我们织田家……不对,是整个国家的损失。虽说如此,如果连对妻子也三缄其口,常陆可能因负担过重而得到心病,甚至患上忧郁之症。正因如此,我才希望茶茶成为常陆谈心的对象。」 「我明白,尽管一时还难以置信,但想到义父大人竟会以十万石雇用不上战场的人物,我也不得不相信了。」 说来也是,我只不过是整天宅在宅邸里做些奇怪的料理。即便是在本能寺拯救自己性命的恩人,但给予十万石的俸禄再加上『正四位下参议常陆守』这个地位颇高的官职,怎么说还是太超过了。 任谁都会觉得其中有更深的理由。 平常就在看着我的茶茶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实际上,多亏了常陆设计的新式火绳枪,信忠率领攻打毛利的军队,现在可说是势如破竹。照这样下去,战役年内就会了结。」 我还以为应该才刚起步,但飞行距离、贯穿力、命中率都显著提升的流线型子弹,以及近身战用的散弹枪,似乎已经被有效运用于进军了。 正如幕末战争一般。 相对于幕府军使用旧式的火枪与大炮,萨长同盟方面已经使用新式的火枪与大炮打仗。 不过,要是毛利被消灭的话,长州藩也就不会存在了啊。 虽然在历史时代剧中,织田信长的嫡长子织田信忠是鲜少被提及的配角,甚至是路人角色,但能想见他其实继承了父亲的才能,妥善运用着新型武器征战。 「那么,我就继续说了。」 我说道,如往常一样开始我的提案。 我从和服的怀中拿出耐冲击型手机。 织田信长之前就已经把它拿在手上看过,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但第一次见到手机的茶茶似乎很好奇,她从远处慢慢将身子挪了过来。 「嗯……能请您看一下这个吗?」 我将宫城县石卷市复原的木造船圣胡安·包蒂斯塔号显示于手机画面,并拿给他看。 「嗯?南蛮的船啊?这个怎么了?」 「其实这艘船是在我的时代经过复原工作、用木头重建出来的船,而这艘船的原型是伊达政宗所建造,且是在距今约二十年后、1610年的日本。」 「此话当真?你说的伊达政宗是前几天进城拜访的辉宗的长男吧?」 「是的,在我所知的时间线里,他会在德川家康建立的幕府政权之下,成为奥州仙台藩六十二万石的大名。然后他会为了进行海外贸易,建造日本第一艘国产的西式帆船让使者搭乘。」 「是吗?日本也能建造得出来?」 织田信长仔细看着画面说道,他似乎因为这件事感到高兴,显露出笑容。 「虽然记不太清楚,但那应该是在西班牙……日斯巴尼亚的船长还是冒险家的监督之下建造的,信长大人您也跟南蛮人有交流,有没有办法造出来呢?」 织田信长紧盯着耐冲击型手机的画面。 「这样啊,雇用南蛮人担任奉行,让日本的船匠来建造。确实有可能办到啊。」 「是的,安宅船并不适合在外海航行,因此才要建造这种南蛮船。就像在石山本愿寺之战所做的那样,在这种船上铺设铁板并装载大炮的话,绝对会是最强的。」 织田信长对我说的「最强」一词有反应,浮出了微笑。 「最强啊,真是与我名字相衬的称号呢。」 虽然我觉得不只最强,也可能会是最可怕就是。 「好,船匠方面我马上对水军奉行·九鬼嘉隆下指示,南蛮人的话倒是有点难办。」 「找不到人帮忙吗?」 「那些家伙头脑很灵光。帮我们建造军用船不仅对他们没好处,甚至可能造成威胁,他们怕是不太愿意协助。」 确实,那位在伊达政宗手下监造圣胡安·包蒂斯塔号的日斯巴尼亚人,应该也有需要回国的交通工具这项理由存在。 如果有自己国家的船,那么他当时也不会特地将造船技术教给他国了吧。 不过如果船只遇难损毁,导致没有船可以回归,那就只能造一艘了。那位监督造船的日斯巴尼亚人想必是不得已的。 「那么,利用西班牙……日斯巴尼亚、葡萄牙与英国的竞争吧。」 「英国?」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它在这个时代的称呼或国名。有地球仪吗?」 我这么一说,便听见纸门另一边有脚步声远离。 应该是兰丸吧。没过5分钟,他就把东西拿来了。 地图与地球仪即使不完整,但还是能分辨国家的形状。 「这边的国家会崛起。」 我指着英国的位置说道。 「尽管这几个国家同样奉基督为神明,但将会因为想法不同产生宗教冲突……不,他们现在应该就正在为此冲突。我们要利用这点。未来被称作最强无敌舰队的西班牙舰队,会与这个国家的舰队展开大规模的海战。就结果来说,西班牙的舰队会失势,英国则会崛起。小规模的争斗应该已经开始了才对。为此,我们日本也组成舰队,向其中一方表示愿意提供助力,这样如何呢?」 在大航海时代,欧洲地区的海战相当频繁。 各国都试图扩张自己的势力,或为继承问题、宗教对立产生冲突,我认为可以称得上是不逊于日本的战国时代。 正因为这种争斗持续,文化才得以发展。 那么日本呢?若要说的话,由于战国时代结束之后,国家进入了长时间的和平时代,军事力未得到发展,也未能开发出新技术,加上国家闭锁,唯一确立的只有孤立的文化。 这就是江户幕府所为。 使日本国力衰退的元凶。 在令日本形成独特的文化这点上,江户幕府倒是值得称许就是。 「你真是又想了个狡诈的伎俩呢。好,之后的事就交给我来考虑。常陆你可别把刚刚的事告诉别人了。」 「是,我明白的。我好歹也是受信长大人雇用,才不会对他人说出有益的情报。啊,另外我提议在石山本愿寺的遗址建筑水城,做为水军的根据地。我想信长大人应该也有计划在这个地方筑城,丰臣秀吉后来也在该地建造了名叫『大阪城』的巨大城郭。该座城的城下町将会存续到后世,成为西日本最大的都市,但就我来说,我并不推荐那么做。」 「为何?在条件那么好的位置让城镇繁荣发展有何不行?」 「就我的想法,我建议让人们居住的繁荣城镇要距离海边稍远一点,以减少海啸带来的损害。」 我经历过311。 我的故乡茨城县除了地震摇晃剧烈之外,也因海啸遭受了巨大的损害。 身体忘不掉那种感觉,画面也还历历在目。 根据研究,南海海沟地震将会在近未来发生,并预期可能有海沟外侧隆起型地震引起的海啸。 日本的大都市多集中在太平洋沿岸。 在平成时代,如果要搬迁都市,将会耗费极大量的费用、劳力与时间。 正因如此,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建造的主要都市尽可能离海远一点。 我暗自这么想着。 在我的时代,大阪由于强力台风引起的大浪,遭受了严重的灾情。 尽管并没有海啸来袭,但可以预见将来会发生。 根据预测,若遭到海啸袭击,几乎整个城市都将被吞没。 大阪城则因为在稍有高度的山丘上,得以免于灾难。 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如果还是要在该地发展城镇,实在是令我难以接受。 我的未来知识不只军事与政治方面,在防灾方面也要活用。 「海啸?」 「是的,伴随地震发生的海啸恐怕将毁灭城镇,把一切吞噬、卷进海里。因此,我建议至少将主要都市建立在内陆地区。」 「那么,那个在石山本愿寺遗址建造的水城该怎么办?」 「将该座城与造船厂一并建设,并将地势高的石山本愿寺遗址处设置为避难场所,是最理想的。依靠商业发展的城镇则建议建在内陆地区比较好。比如奈良就相当合适。」 「我看准那是适合治理天下的地点,原本还打算在那里打造我下一个居城的。」 「如果要做为首都的话,完整利用琵琶湖一带会比较好。」 「我懂了,那个就之后考虑吧。任谁都不会那么蠢,知道有灾害要来还特地建设城镇。」 「这么说来,丰臣秀吉当上关白后不久,近江一带发生了大地震。我在电视剧里看到长滨城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害。」 「嗯?近江也有灾害要来是吗?」 「是的,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可能有点矛盾,但地震在日本各地都有机会发生,是无法避免的灾害。不过毕竟已经知道会有海啸来袭,所以大城镇还是最好避开海岸线。」 「也是呢。顺带一问,地震为什么会发生?地下真的有鲶鱼吗?我曾听说鲶鱼大闹就会发生地震之类的说法,难道地底当真沉睡了那么庞大的鲶鱼?」 「地底没有鲶鱼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传说呢……不过也有鹿岛神宫的要石镇压着地震的传说就是了。比较常见的地震是大陆板块型与断层型两种,所谓的板块可以想像成这个地球的底下有好几片像是巨大橘子皮一样的构造……」 我拿出怀纸放在榻榻米上,将两端用双手往内挤压。 于是中心便隆了起来。 「用十分概略的说法来说明的话,就是像这样从左右施力挤压时,纸张就会隆起,而地底下也在进行着同样的活动。地球的底下有许多这样的大陆板块,而日本就处于交界处,所以地震很多。」 虽然很简略,但经过我易懂的说明后── 「既然在未来证明了是那么回事,那么你说的想必是真的吧。」 织田信长接受了我的说法。 「那么,知道确切的日期吗?」 「抱歉,实在没办法知道得那么明确。不过,那并不是远在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此外,日本是地震、海啸与火山兼具的国家,接下来会是地震、海啸,以及火山爆发频繁的时代。富士山在不久的将来也会爆发,温暖的气候将结束,进入寒冷化时期。」 日本的气候在战国时代为止还很温暖,而当江户时代开始繁荣发展,稳定下来之后,便进入了寒冷化。 而饥荒也因此多次发生,导致数万人死去。 就结果来说,这造成了德川幕府的衰弱化。 17世纪全球处于名为※蒙德极小期的时期,气候相当寒冷。(译注:太阳黑子稀少的时期。) 还有文献记载泰晤士河结冻,能够以徒步渡河。 在平成时代末期,气温异常上升的现象受到关注,有学者认为那不只是因为温室气体的作用,而是同时受到了太阳活动的影响,并且也有许多科学家主张21世纪会进入寒冷化时期。 我在想法上支持太阳活动造成暖化的说法。 「嗯,我懂了。我来做考虑。」 织田信长这么说道,离开了房间。 在一旁静静听着谈话的茶茶,目光一直盯着我的手不放。 看来比起地震的话题,她对我手中的东西更感兴趣。 我的手机是工地现场的人偏好使用的、较为坚固的耐冲击型手机。 而且,我还拥有具备太阳能充电功能的大容量行动电源。 因此我虽然没办法把电池充饱,但姑且还能持续使用。 尽管主要只是拿来当日历与时钟使用,但它同时也是存满了照片的回忆库。 织田信长曾说过,无用的东西就是垃圾。 确实,收不到电波的话,手机就毫无作用。 但反过来说,只要收到电波的话,它就会成为能征服世界的知识宝库。 或许是因为对耐冲击型手机太有兴趣,茶茶逐渐挪近身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与我肩并肩的距离。 「这是叫做手机的未来道具。本来它是可以办到各种事的万能机器,不过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使用这个道具所必须的电波,所以它变得没什么意义,甚至可以说派不上用场。」 我向她说明道。 但相较于我的说明,她似乎更在意画面上显示的东西。 「这幅画是什么?这个将眼睛看到的景色直接截取下来的是什么?」 她紧紧盯着画面上的圣胡安·包蒂斯塔号。 「这个叫做照片,可以在一瞬间将景色记录下来。」 我说着,卷动画面让她看了几张照片。 虽然有点不确定这些该不该给她看……照片中显示的是仙台因七夕布置的美丽装饰。 「这就是常陆大人时代的样貌吗?好漂亮,感觉好有趣。当中有很多人呢,连异国人也有。」 茶茶看了仙台拱廊商店街的景象,眼睛散发光芒。 「哈哈哈,这是七夕的祭典,所以比较特别吧。这是在奥州一个叫仙台的地方举办的祭典。它是东北地区夏季的代表祭典,世界各地的观光客都会来参观。」 记得仙台这个地名是伊达政宗在建造居城的时候才取的,现在的地名大概不一样。不过相较于眼前照片给她的冲击力,地名这点小事根本微不足道,没有必要在意。 「请让我再多看一点!」 茶茶说着,一边挤了过来。 「啊、对了。茶茶,你就这样坐不要动。来,说茄子。」 照相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喊『来,说茄子』。 茶茶一脸纳闷,无法理解这个口号的意思。我拍下这副表情,将照片拿给她看。 「哇,怎么会!我出现在上面了,就好像是镜子。这是阴阳之力吗?」 「这不是阴阳之力喔。这是这个器具的机关,或者说是功能……」 「请再让我多看一点!」 平时很文静的茶茶此时难得表现得很兴奋,就连跟我肩碰肩也毫不在意,看着我卷动画面。 (插图006) 味道好香。 女子特有的甘甜香气。 记得这个年轻女性气味的成分,是叫做内酯的样子? 好香。好想一直闻下去。 糟糕,要兴奋起来了。 也许是察觉我的脸红了起来,或是看见我额头流出来的汗,又或是发现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茶茶急忙退了开来。 「失礼了。」 她满脸通红地离开了房间。 好可爱。 真的假的,她真的要嫁给我吗?超不妙的。 让我兴奋得贫乏的词汇量跟表达能力都更加衰退了啊。 我走出能眺望天主外,设有栏杆的外围露台吹风,让发热的身与心冷却下来。 「主人,若是您欲火焚身的话,我愿意替您解决。」 力丸在纸门的阴影处窥探着,冷不防地说道。 「咳!咳咳咳咳,我才不需要。」 因为力丸的一句话,刚才兴奋的身体某部位灭了火。 咳。 我对男色可没有兴趣。 我的人生是不会开拓bl路线的。 绝对不会。 《织田信长视角》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常陆。 这样啊,日本也能建造横渡大海的船啊。 我想见识看看。 想要见识这世界,这整个世界。 若是要满足我的好奇心,日本还太小了。 世界十分广大。 我想亲眼看看不同发色、瞳色与肤色的人们,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想见识并引进比我国更先进的文化,让日本更加富饶。 同样的民族在这狭小的国家不断互相争斗,太过无趣了。 我要尽快统治天下,渡过大海。 不过,我之前还把那个机关盒当垃圾瞧不起,没想到它挺有意思的啊,未来人可真是做出了厉害的东西。 他们能做出远超乎想像的东西。 未来……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亲眼见识看看。 ◇ ◆ ◇ ◆ ◇ 织田信长拥有地球仪。不知道是从南蛮传教士手中得到,还是与南蛮交易过来的。 不过,那个地球仪太不完整了。 日本列岛的形状也不正确。 我因为喜欢地图,所以把大陆与岛屿的形状及位置记得很清楚。 日本地图的话,我几乎能够正确地画出来。 既然织田信长打算统一天下,那么我就拿地图和地球仪进献给他吧。 毕竟我收了他不少俸禄,这点事也是我该做的。 要做出近乎正确的地球仪需要花一些时间,我于是先画出以麦卡托投影法平面化的世界地图,以及日本列岛的地图。透过力丸进献给织田信长之后,他十分高兴。 他还找来※狩野派的绘师,命他仿画了一份到天主的墙上。(译注:日本室町时代中期至江户时代末期活动的职业画家集团。) 花费了一个月制作出地球仪并进献之后,换来了一把太刀作为奖赏。 信长将地球仪评断为价值相当于名刀·正宗的物品。 织田信长相当重用我的知识,如果把他比作老板,搞不好意外地是很佛心的那种。 ◇ ◆ ◇ ◆ ◇ 我与茶茶订下婚约的事,在城内与城下町成为了话题。 宅邸也因此增加了许多意图与我亲近的来客。 尽管不情愿,但现在人们都传言我是织田信长最宠爱的对象,这也是没办法的。 由于军队目前在外攻打中国的毛利与四国的宗我部,因此安土城内大名宅邸的主人们几乎都不在,只留下了他们的妻子。 那些大名的妻子们带着礼品上门问候。 说白了,我还不过是个小孩,只是高中三年级的年龄。 面对大人物的问候,我感到紧张失措、僵硬得不得了。 在这个时代,当宅邸的主人不在时,妻子就是其代理人。 她们能够对留在宅邸内的家臣下指令,意外地具有权力。 这些妻子们其实是为了防止出兵在外的将领反叛,以人质的身分留在安土的大名宅邸,不过那倒是另一回事。 尽管大名家臣的妻子间不会有主妇会议或女子聚会,但她们互相结交也会促使大名之间建立良好的关系。 有个说法是前田利家尽管一度与羽柴秀吉为敌,但因为其妻子与羽柴秀吉的妻子宁宁关系良好,所以双方才尽释前嫌,使前田利家在丰臣政权时期登上与德川家康相当的地位。 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相当高,不是平成时代的男女共同参与计划、男女雇用机会均等法等等可以比拟的。 我无法怠慢这些来客,只得谨慎地一一会面。 从一天数人到后来逐渐增加,如今已经开始形成数十人的队列。 我们宅内没有能够应付这种场面的人才。 森力丸跟柳生宗矩都太过年轻,最年长的前田庆次则是逃走了。 你也帮帮忙,庆次。 既然庆次逃走,我能依靠的就只剩下住在隔壁宅邸的前田利家的妻子·松夫人。 我请柳生宗矩前去请求松夫人协助,她很快就赶来了。 「面对这点客人就叫苦连天的话,无法胜任茶茶大人的丈夫喔。」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而且最年长的庆次还逃走了。」 「庆次逃走了?该不会是去花街了吧?真没办法,毕竟都要成为亲戚了,我就来帮忙吧。」 松夫人这么说道。 嗯?亲戚?嗯? 「呃,你说的亲戚意思是……?」 我歪头问道。 「咦?您不知道吗?我们前田家的长男·利长的妻子是主公大人的公主,名叫永。」 「阿永夫人?」 「您不必称她为『夫人』,她只是还不到十岁的公主喔。因为永与茶茶大人将成为姊妹,所以常陆大人也就会与利长成为兄弟,还请与他们好好相处。」 茶茶将成为织田信长的女儿·永的姊妹。 而身为丈夫,妻子的妹夫也就会是我的襟兄弟……不过永比茶茶年幼,所以会是她的妹妹吗? 嗯?还是茶茶在永出生之后才成为养女,所以永是姊姊才对? 总而言之就是姊妹。而永的丈夫是前田利家的儿子利长,所以虽然关系很远很远,但终究算是亲戚? 义理上的义理的哥哥?义襟兄? 平成时代的乡下也有留下亲戚的亲戚也都是亲戚这种类似『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古早想法,让我想起正是因为留下了这种习俗,祖父母才会在报纸的讣闻栏看到没见过几次的人的名字,却还是慌张地说着『有葬礼要参加』。 该说是其源头吗?竟然让我遇到了战国时代特有的沾亲,这下子可好了。 「也就是说,松夫人会是我义理上兄长的母亲吗?」 「您刚刚陷入深深的沉思,意识不知道飞去何处了吧?难道是在说话的途中禅思?总之不用考虑太深,我们就是会成为亲戚,还请多关照了。言归正传,由于我也受了阿市夫人的请托,问候的众人就交由我来替您应付。」 她这么说并坐到了正门前,将来访者的名字记到帐本上。 看样子我可以不用会客了。 就像我要见织田信长需要预约一样,于礼仪来说,见我似乎本来也是该预约的,而且我也可以拒绝会面。 而正是因为我逐一与客人会面,所以才让其他人产生「我们怎么可以落后!」的想法,因此争相前来拜访。 来做炸猪排咖哩款待松夫人好了。 我吩咐梅子去今井宗久那里买猪,随后前田庆次便骑着一大头黑猪回来了。 然而他不知道松夫人就在门前坐镇。 于是前田庆次便如理所当然般,被松夫人处以扫帚打屁股之刑。 这个年过四十的大叔在搞什么啊…… 为什么他会在松夫人面前抬不起头呢? 真不可思议。 但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在我心中也一样是用「阿市夫人」、「松夫人」来尊称她们。 ……那个年纪的女性,不知为何有种威压感。 是因为有母亲的感觉吗? 而身为战国大名的太太,感觉更是加倍了那份气场。 要是茶茶也变成那样就可怕了。 还是来祈祷她不会变成那样……会吗? 记得她在大坂之役表现得很勇武。 将来真令人畏惧。 要变成妻管严……了吗? 《梅子视角》 十分抱歉,主人。 我们的身分不够格。 前来问候的客人都是重臣的夫人或家臣,靠我没有办法应对。 「姊姊大人,我们快点请求主人疼爱,让他娶我们做侧室吧。这么一来,我们也能胜任代理人了。」 我很喜欢主人,也想要帮上他的忙,于是找姊姊商量。 「梅子,就算你这么说,但主人不知道是太过温柔还是对女人没有兴趣,他总是没有要抱我们的意思。」 「姊姊大人,主人并不是对女人没兴趣,不如就让我来被抱吧。」 「等等,桃子。主人在意的是年龄。我会找机会试着进攻的。」 「姊姊大人,只要我们其中一人与主人共枕并接受疼爱,就不用再回去过那种生活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事很讲求时机,所以交给我吧。」 「既然姊姊大人都这么说了……」 我决定要更加主动地采取行动,好成为主人的侧室。 《前田松视角》 大家都想要巴结常陆大人呢。 我能理解,毕竟就连邻近身边、经常与他见面的我,都觉得他是会飞黄腾达的人,传言当然会不胫而走。 如此一来,大家自然会争相前来拜访。 他本人好像不太情愿就是了。 幸亏我们家送了侄子·庆次过去当家臣。 原本还以为他会马上被辞退,没想到常陆大人表示庆次虽然是个酒色之徒,但有确实地在工作,因此很中意他。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 今天常陆大人宅邸也因鸡太吵闹,送来了唐扬鸡作为赔礼,孩子们开心地吃着…… 我们家的女儿们……啊,千世的结婚对象还没有决定。 对呀,只要把千世嫁给常陆大人就好了啊。 我得写封信征求利家大人的许可才行。 《前田利家视角》 松寄来的信?安土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想让千世嫁给黑坂常陆守阁下当侧室? 喂喂,千世还只有四岁啊,松在想什么。 ……嗯~不过是黑坂常陆守阁下啊…… 他是做出了这个火绳枪供我们攻打毛利的男人。 难道正是因为他暗藏着异于常人的智慧,主公大人才把他留在身边吗? 庆次虽然乍看之下是个轻浮的男人,但也不会轻易谈论自己侍奉的主人,所以我不清楚黑坂常陆守阁下的全貌。 但他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那份秘密、那份力量…… 为了让他不要对我们家族拔刀相向,还是采取一点措施吧。 既然松都认可了,那么应该有其价值才是。 好,就让她安排千世嫁过去当侧室吧。 ◇ ◆ ◇ ◆ ◇ 外头想上门拜访我的队列持续不断。 织田信长家臣团的妻子与留守的家老等人蜂拥而至,幸亏前田利家的妻子·松夫人看在我们即将成为亲戚的情面上,在大门前替我应付来客。 与此同时,我开始准备制作咖哩。 调制好的辛香料还有存货,因此实际动手的是樱子她们。 前田庆次按着屁股,嘴里喃喃着「好痛好痛」,在宅邸的后院用长枪刺向自己骑回来的黑猪。 他虽然是个酒色之徒,身手倒是不俗,猪只在临死前发出了一声哀号,便归往了极乐世界。 今天这只黑猪听说是今井宗久从琉球采购来的。 总感觉他好像预见了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不愧是生意人。 即使这只黑猪比之前的猪还要大个两圈,但庆次仍然忍着屁股痛、一击就将它了结了。 咿———————————————— 人们说猪除了叫声以外全部都能吃,这句话真是不假。 在门外排队的来客们当然也听见了猪临终前的哀号。据说坚持不在帐上记名字而是想直接见我的那些人,听到叫声之后都慌忙回去了。 这就叫做无心插柳吧,庆次。 接着黑猪便被解体。今天要做炸猪排跟咖哩这两样食物,合成炸猪排咖哩。 经我说明之后,樱子、梅子、桃子便开始俐落地进行料理,而我则在厨房的角落靠着墙、打起了瞌睡。 「主人,快醒来。」 随后,宗矩跑来叫醒了我。 「嗯?怎么了?」 「真田安防守阁下也在来客当中,我认为应该通知您一下比较好。」 「真田安防守昌幸?」 「是的。」 喔喔喔喔喔!久违的名人登场啊。 「那么,请他到大厅吧。」 我一脸昏昏欲睡地说道,接着用梅子为我取来的一盆水洗了脸,走进大厅便见到貌似※草刈先生的熟男大叔与一位跟力丸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低头坐着。(译注:指日本男演员草刈正雄。) 我走到上座坐下。我对这项规矩也已经习惯了。 「我是黑坂常陆守真琴。请抬起头来,放松一点吧。」 我这么说道,两人于是抬起了头。 「我是真田安防守昌幸,本日前来是为了向您订下婚约一事表达祝贺。」 青年向我呈上了一捆兽皮。 「此为五头熊与八只狼的毛皮。此外,犬子也将一并献上给您。」 青年再次低下头,几乎要将头抵在了榻榻米上。 「请抬起头。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这种礼仪。」 青年于是又抬起头。这是……※堺先生?(译注·指日本男演员堺雅人。) 「我叫源二郎信繁。还请您尽量吩咐我。」 「来了————————!真田幸村————!」 我忍不住大叫出声,力丸假咳掩饰了过去。 战国末期武将群星会家臣路线还没有完结啊。 真田源二郎信繁以『真田幸村』这个名字闻名于平成时代。 「呃,这是信长大人的命令吧?」 「是的,主公大人命我将犬子送给常陆大人作为近臣。」 「嗯……工资的部分呢?」 「就我听说,似乎并非由常陆大人,而是破格由主公大人给付薪酬。」 我现在可是领受着大名等级的十万石俸禄,能自由运用这些钱真的很不得了。不用考虑人员的赏赐真是帮大忙了。 「那就请多指教了。工作的事还请你向力丸请教。森力丸是我们家的笔头家臣。」 「哦?不是前田阁下吗?因为坐在玄关的是前田利家大人的夫人,我本以为前田庆次阁下才是笔头家臣。」 这也难怪。 力丸还只有十六岁,庆次则是年过四十的大叔嘛。 「是啊,毕竟力丸同时也是主公大人的亲信。」 我试着蒙混了过去。 其实单纯是因为这间宅邸拥有力丸才知道的秘密,所以才让力丸当头。 「我们现在正在做午饭,就快要完成了,不如一起吃饭吧?」 我开口邀请昌幸,他虽然有意回绝,但似乎对屋里的辛香料香气感到好奇。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于是这么说道。 没过多久,炸猪排咖哩就盛在九谷烧的浅盘中端了上来。 附猪肉味噌汤的咖哩定食。 我们家有买入大量的银制汤匙,每张漆成红色的单人用饭桌上都摆了一支。 眼前餐点的陌生外观令两人感到困惑,见我先开动之后,他们才下定决心吃了一口。 「嗯,很美味,这是药膳料理吗?里面放入了多种药草炖煮吧。」 「是的,差不多就是那样。这个淋在米饭上的汁是种名叫咖哩的异国药膳料理,旁边拥有小麦色以及酥脆口感的食物则是将猪肉油炸过后做出的。」 「哎呀哎呀,这食物令人精力充沛,本人昌幸感觉延了十年寿命。」 昌幸与幸村都一脸满足地吃了下去。 合他们的口味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真田源二郎信繁也成为伙伴了。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大材小用了啊。 而松夫人也在别的房间跟大家一起吃了炸猪排咖哩。 「如果能够吃到这样的佳肴,还请随时来找我帮忙。」 她似乎这么说了之后就回去了。 ◇ ◆ ◇ ◆ ◇ 真田源二郎信繁……总感觉不太对。 虽然很自作主张,但我所知道的名字还是『幸村』。 我记得在史实上,比起幸村,写着信繁这个名字的书信与历史纪录还比较多,幸村这个称呼好像其实是在他本人死后才固定下来。 但我还是想要叫他『幸村』。 「信繁,我想要把你叫做『幸村』。」 我对他这么说道。 「咦?为我改名吗?」 他如此询问。 主公赐予家臣名字在这个时代是常有的事。 「没错,从今天开始你就自称真田幸村信繁吧。」 「是,遵命。」 我强行让他改名成了真田幸村。 尽管我也怀疑这样好不好,但想叫他『幸村』的欲望还是比较强烈。 抱歉了。 改名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稀奇事,幸村也就这样接受了。 话说回来,虽然我都擅自用有名的名称称呼武将,但这方面其实有很多规定吧。 没记错的话,好像不能叫本名,而是要叫通称或官位才可以…… 也是因为这样,大家才都称呼我为『常陆阁下』或『常陆守阁下』等等。 我能擅自称呼武将,是因为我一开始跟织田信长订下的誓约文书中有的『允许我不讲虚礼之义』的效力吗? 还是不要太去深究好了。 ◇ ◆ ◇ ◆ ◇ 「要不要买萝卜啊~要不要买萝卜啊~」 正当我在檐廊休息时,有位背着大竹笼的老妇人进了庭院。 嗯?她怎么进得来?咦?我们家的警卫呢? 「小哥,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嗯,是我没错。卖萝卜的话,您可以去后面的厨房问问看,如果她们还没决定菜单,应该会向您购买。」 「啊~既然小哥是这里的主人,这些萝卜就全部给你了。这些都是我用心栽培出来的萝卜,很好吃的喔~」 她开始将肥大的萝卜摆到了檐廊。 「不不,我不能收下。我会付钱给您的。」 在这个时代也有这种类似强迫推销的叫卖商人吗?况且这里好歹也是安土城内,叫卖商人应该没办法擅自进来才对。 再说,我们家可是有从隔壁前田利家宅邸来的守卫。正当我为此不解的时候── 「萝卜的钱就不用了。不过你可要跟我们家的傻子好好相处呗,别光跟利家先生处得好,我家儿子也请多关照了。」 「儿子?」 「是呀,就是我那跟猴子很像的儿子。猴子脸。」 ……?像猴子的人? 「啊、羽柴秀吉!」 「没错,也请你跟我们家秀吉好好相处了。」 「我并不是在偏心啦。」 我对羽柴秀吉抱有警戒心。 所以就算在城里遇见了,我也不会跟他说话。 羽柴秀吉的头脑绝对很好。 不,不只头脑好,就连直觉也很强。 而且野心也很强。 如果跟那种人物亲近,搞不好会被利用。 正因如此,我才会与他保持距离。 相较起来,前田利家则是胸无城府、个性直来直往的武人,就算与他亲近,他大概也不会有想要利用人的心思。 我从前田松夫人身上能这么感觉。 「不不,我们家秀吉本来也想送人过来当家臣,结果被主公大人阻止了呗。」 嗯?虽然我有点在意他想要送谁来,不过比起那个,得先请她回去才行。 「记得您是仲女士吧?您还请回吧。」 「咦?小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唔,这下糟了。 因为她在大河剧出现了好几次,所以就记住了。 「唔、唔唔唔唔唔……」 正当我说不出话的时候,守卫帮我把前田松夫人找来了。 守卫会放她进来似乎是因为她自称「羽柴秀吉的母亲」。 「哎呀,真的是仲夫人啊。常陆大人已经累了,还请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什么嘛,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没办法,我也给你一根萝卜,你就帮我劝劝小哥,让他也关照我家儿子吧。」 「好好,常陆大人不是会排挤别人的那种人,不用担心的。我陪你回去吧。」 松夫人如此说着,半强迫地把羽柴秀吉的母亲带出了门外。 羽柴秀吉…… 虽然我还在警戒着他,但还是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次看看吧。 请利家同席的话,总有办法的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她留下来的萝卜是无辜的,于是我请人做成了炖萝卜,作为晚餐的配菜吃掉了。 在那之后她又不断强行将蔬菜送来,就这样持续了一阵子。 ◇ ◆ ◇ ◆ ◇ 我与茶茶举办婚礼的日子还没决定。 但在发表婚约的同时,茶茶就被织田信长收为了养女。 为此到访的来客人潮持续了好几天,但也多亏前田利家的妻子·松夫人的活跃,宅邸经过一周后终于恢复平静,让我回到了平时的生活。 我基本上不会从宅邸外出,因此无从得知外人的态度有什么改变,也对此不特别有兴趣。我每天早起吃早饭,天气好的话就在庭院与家臣们锻炼剑术,吃过简单的午餐就会开始度过悠闲的时光。 这个时代一般来说都是一天吃两餐,但我们宅邸是一天三餐。 只吃两餐肚子会饿。 我会想要像※那位名叫井之头什么来着、从事进口家具贩卖的大叔一样望向天空,口中说着「好饿啊」。(译注:指漫画《孤独的美食家》的主角井之头五郎。) 不过午餐相当简便,都是将事先做好的麻薯烤过之后涂上味噌享用,或是吃从安土的街上买回来的面包。 基本上我们家的晚餐会特别豪华,都能吃得到肉食,其中以鸡肉为多。 我们在庭院养了不少鸡,几乎跟养鸡场有得比。 每天都吃着鸡肉、锻炼身体。 如此一来,力丸、庆次、宗矩、幸村他们自然都变得浑身肌肉、结实无比。 每天训练再加上摄取优良的蛋白质……这就叫肌肉是不会骗人的? 我们家的家臣难道会是挺强的军队? 嗯?那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教家臣们锻炼肌肉,组成肌肉男家臣团好了? 想像了一下之后,我脑中浮现了一支不堪入目的军队景象,这个想法还是先保留好了。 若是在之前,浅井三姊妹的茶茶、阿初跟阿江还会跑来玩,但这几天她们因为婚礼筹备之类的理由都没有过来。 日子如往常一样度过,不知不觉时节已转换,进入了傍晚秋风凉爽的季节。 也许是因为我今年夏天下了人生最大的决定,因此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日落也变得更早了些。 秋天的斜阳落下得十分迅速。 进入晚间也没有什么事要做,所以我吃完晚餐、泡澡过后就会上床睡觉。 这个时代的一般人都是这么过活的。 不对,能在自家用浴池泡澡的生活似乎很奢侈。 庆次一到晚上就会出门喝酒,并且毫无疑问早上才会回来。不过庆次的忍者家臣们在晚上有确实执行着宅邸的警备工作,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则是在自己的房间裹进被窝。 这么说来,前田庆次的家臣是忍者,柳生宗矩的家臣也是里柳生的忍者,真田幸村的家臣也有户隐派的忍者。 我的家臣的家臣……总感觉全都是忍者。 正当我想着这些无所谓的事、开始陷入浅眠的时候── 唰———————— 纸门开关的声音悄悄传来。 嗯?有谁进来了。 我紧张了起来,立刻将手伸向为了以防万一放在枕边的小太刀── 「主人,是我。」 接着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从走廊拉门透进来的月光朦胧地映照出女性所特有、凹凸有致的身形。尽管看起来有些不真实,但我能够明白,那是没有穿着和服的轮廓。毕竟如果穿着和服,就不会呈现这种女性特有的剪影形状了。 「樱子,怎么了?」 「请不要令女孩子羞耻。」 她钻进了我的被窝。 咦咦咦咦————————? 这让我该怎么办?所谓送到嘴边的肉就是这么回事吗? 我可是处男耶,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能请您疼爱我吗?」 冷静啊我,得先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才行。 「我一开始就对你们说过不用侍寝了吧?」 「是的,我们听见了。可是,我想要主人的种。」 太强了吧──—— 这个时代的女性竟然会说出「给我精子」这种话喔? 如果是在平成时代,不是夫妇间说出这种话,那可就是变态啊。是痴女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我感觉到樱子因为我的喊声吓了一跳。 「啊,抱歉。」 我这么说道。 「您不喜欢我吗?」 尽管光线昏暗,但借着朦胧的月光还是能看出她的哀伤。 才不是不喜欢。 不如说,樱子很可爱。 再加上或许是肉食生活&从事这个时代的家事杂务等重度劳动的关系,她身材紧致,胸部与屁股也不小,有着女性特有的体态。脸也比面部扁平的平脸族更来得有起伏,是张平成时代也通用的美少女面容。 完全无可挑剔。 而且我的下半身也已经老实地起反应了。 下面挺起了一座富士山……不,抱歉,我的下半身只有筑波山等级。 「那个,你这么做应该有理由吧?」 我正在询问一位女性为何要做这种事。 如果她为此说出了『因为喜欢你』这类的回答,感觉我这样问就很失礼了。 「因为我觉得只要成为您的侧室,或许就可以一直待在您的身边了。」 「嗯?」 「茶茶大人要嫁给您吧?我们担心自己是不是就要被解雇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插图007) 迎娶正室之后,对方的家臣也会跟着入门。 如果是茶茶那种身分的人,带来的侍女人数会相当多。 所以她们才为此担心吗? 「就算跟茶茶结婚,我也打算让你们继续在这里工作。」 「真的吗?」 「因为能够做出那些料理的就只有樱子你们嘛,事到如今再特意教别人做也很蠢,不是吗?我有什么理由要抛弃既可爱又能干的樱子你们呢?」 「谢谢您、谢谢您……」 她拿棉被的一角遮起脸哭着说道。 我翻过身背对樱子。 「你放心了吗?」 「是的。」 「那么,我现在会闭上眼睛,我不会看的,你就趁这个时候……」 ……趁这个时候离开房间。我本来想这么说,樱子却从背后抱了过来。 呜呼————————! 好糟糕好糟糕好糟糕。 这柔软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我的下半身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刺激,却已经快要爆发了。 这对处男来说刺激太强了啊。 「那个……樱子?」 「什么?」 「我本来想说『我没有在看,请你趁这个时候离开房间』。」 「我是抱着要成为侧室的觉悟,进来您的寝室的。请不要令我羞耻。」 「这种事应该跟喜欢的人做才对喔,樱子。」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能请您疼爱我吗?」 这完全是超特大号的告白啊。 怎么回事。真的假的啊啊啊! 不过,我可是即将结婚的人。 我想保持处子之身结婚。 我抱持着处男纯粹的梦想。 梦想着身为处男与处女结婚。 「我现在不能抱你。」 我如此回答。 尽管下半身正在呐喊想要成为狂暴将军。 「您说『现在不能』,意思是只要茶茶大人允许就可以娶我做侧室吗?」 樱子在我耳边轻语。 简直就像恶魔诱惑的耳语。 身体一阵酥麻。 拜托别再刺激我了。 我现在可是努力压抑着将要喷发的青春欲望啊。 灭却心头火亦凉。 不不不不,不管我再怎么想其他的事都没办法平息了好吗? 我激烈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那样。今天就先回自己房间吧,好吗?总之,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从这间宅邸赶出去的。」 我忍不住有些大声地说道。 走廊的拉门后方出现了人影。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听见宗矩这么说道。 「没什么事喔,没事,没问题。」 我对着拉门另一头的宗矩如此回答。 樱子则是悄悄屏住了气息。 宗矩还只有十二岁,现在这种状况可不能让他看到。对他的刺激太强了。 「我明白了。」 樱子这么说道,轻轻退了开来。 我稍微感到有些可惜。 ……有些而已吗? 不不不,虽然感觉超级可惜,但我要忍住啊。 一路抱持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 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输给了欲望。 我用力闭上眼,拼命忍住。 樱子接着离开了被窝。 唰———————— 随后听见了纸门关上的声音。 哇啊~~~~~~~ 这下子要兴奋得睡不着了啊————! 后来我独自平息即将喷发的亢奋身体,弄出来之后,总算是睡着了。 隔天早上,樱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平常一样准备着早餐。 这个时代的女性,心理素质也太强了吧。 要是跟平成时代的※超感警探决胜负,绝对是樱子会赢吧。(译注:美国罪案调查电视剧,主角会运用读心术破案。) 《梅子视角》 「姊姊大人,你昨晚跟主人……了吗?」 我基于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 姊姊大人摇了摇头。 「梅子,主人并没有抱我。」 「咦?姊姊大人没有用那副身体诱惑到主人吗?」 「不,尽管主人的身体很诚实,但我感受到他果然是真心对待女性的。」 「可、可是……这样的话,我们……我知道了。我今晚跟桃子一起去。」 听到我这么说,桃子红透了脸。 「嗯。」 但她还是点了头。 「等一下,我已经得到承诺了。」 「承诺?」 「没错,主人说只要茶茶大人允许,就可以娶我们做侧室,而且也保证就算没有纳我们为侧室,也不会抛弃我们,或是把我们卖到别的地方。所以我们要像平常一样工作,继续紧紧抓住主人的胃袋。只要这样做就不会有问题。」 「既然姊姊大人这么说了……」 晚上潜入房间的事还是重新考虑吧。 但如果不确实地巩固我们的归宿,就还存在姊妹三人都无法生活下去,以及无法生下最喜欢的主人的孩子的可能性。 要看茶茶大人的脸色? 拉拢茶茶大人感觉很困难…… 那么,换作阿江大人的话呢? 只要拉拢阿江大人,让她中意我们…… ◇ ◆ ◇ ◆ ◇ 「明天就是中秋满月了呢。※我想准备团子跟芒草当供品,可以麻烦你们吗?」(译注:日本的习俗中,中秋节是感恩丰收的节日,因此会摆供品酬神。) 我向樱子她们吩咐了工作。 「好的,请交给我们。」 她们开始用米粉制作团子。 樱子她们三姊妹都是美少女…… 美少女们正在用她们的玉手揉着团子。 美少女做的团子…… 美少女团子。 想必一定很美味吧。 纳豆也是,可能是因为由樱子她们抱着发酵的关系,有种特别的味道。 团子也一样…… 「啊,樱子她们在做团子~是点心吗?」 说话的是阿江。 「阿江大人,这是要在赏月时供奉的团子喔。」 「咦~阿真~不吃团子吗?」 「你真是一如往常耶,阿江。毕竟不吃的话也浪费,隔天就煮红豆汤放进去做成红豆汤圆,大家一起吃吧。」 「红豆汤圆、红豆汤圆、红豆汤圆~」 阿江开心地边哼着歌说道。 嗯,当天也来赏月吧。 隔天,我们与难得待到晚上的茶茶她们一同赏月。 我们在宅邸的檐廊供奉了团子与芒草,一起望着中秋的满月。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拿芒草当作供品呢? 团子是食物,所以当成供品可以理解,但拿芒草装饰总觉得很奇妙。 秋天的话菊花也开了,拿菊花当供品感觉更美观不是吗? 我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与大家一同欣赏在清澈的天空中照耀着的明月。 「真琴大人,月亮上有兔子吗?」 茶茶小声向我提出了十分可爱的问题。 尽管我很想回答有,但也不想说谎。 平成时代并没有在月亮上发现生命。 阿波罗计划拍摄出的影像中,可以见到月球表面覆盖着的全是无机的岩石。 真是毫无梦想的世界。 诗人也许能够给出优美的答案,可惜我并不是诗人。 「没有喔。因为上面的环境没办法让生物生存。」 我这么告诉茶茶之后,茶茶好像有点不高兴。 「请不要破坏人家的梦想。」 她这么向我抱怨。 我像是对着相信圣诞老人的人不小心说出『圣诞老人不存在喔』的大人一样,感到有点沮丧。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挽回比较好? 如果是圣诞老人,我倒是妄想过要对自己的孩子说『有格陵兰岛的协会公认的圣诞老人存在喔』。 再说了,如果月球上真的有生命,我认为被称作小灰人的外星人比较适合生存在那里。 如果是那样,辉夜姬就是穿着一单的小灰人了?(译注:女性和服中最为正式的一种,由五到十二件衣服组成。) 绝对不可爱。 要想出不破坏梦想的优美答案还真困难啊。 『月球表面上 要是真有辉夜姬 存在就好了』。 正当我边赏着月边想着这样的俳句时,不经意地看见了阿初的侧脸。那副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仿如一幅画般散发着美感。 她清澈的眼瞳中映照着明月。 我对眼前的美丽画面看得入迷,随后阿初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干嘛盯着我看啦。喝呀~」 我被踢了一脚。 看来阿初正处于难搞的年纪。 一旁的阿江则是盯着团子看。 「阿江,没有人会偷吃掉团子,还是来赏月吧。」 我这么说道。 她笑了出来。 「※比起花更在乎团子」,这句话完全就是用来形容阿江啊。(译注:日本俗谚,形容人比起外观更重视实质的事物。) 隔天,我们把稍微干掉的团子放进红豆汤,让大家当成点心吃掉了。 番外篇~阿初与舔舔妖怪~ 在秋风开始吹拂、诸多红蜻蜓成群飞舞的时节,我被召唤到了安土城天主。 进入正门之后,茶茶出来迎接我,将我带到了天主的最上层。 她今天也为我点了一碗茶。 淡粉色的薄茶碗相当雅致,与年仅十四岁的茶茶十分相衬。 绵密的绿色泡沫在茶碗中漂浮着。 喝了一口之后,发现比之前好喝了许多。 「啊,好喝。」 听见我这么说,茶茶低下头,脸上浮出了淡淡的微笑。 看来是做了练习吧。 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浓一点。 还有天气也凉了,再热一点会更好。 织田信长的点茶技术十分精妙,各方面都恰到好处,而茶茶在这方面不过是初出茅庐。如果再向她要求浓度以及要配合气温,感觉有些没意义,所以还是不提了吧。 我喝完茶之后,织田信长进房间坐了下来。 他坐在了我对面,兰丸则在我们之间摊开了地图。 那是琵琶湖沿岸一带的地图,包括近江与滋贺县。 织田信长抽出腰间的铁扇指向地图。 「你去当这里的城主。」 「什么?」 「你是傻子吗?」 我到底被织田信长骂了几次『傻子』啊。 「别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我们把在这里攻破的坂本城挪为己用,现在正在建造大津城。我要任命常陆担任那里的城主。」 「要我当城主,我实在很惊讶……不过这里不是连接京都与安土的要地吗?您要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我?」 「常陆可是我们家的人。让※一门众担任这块地的城主并不坏吧。」(译注:战国大名手下具有亲戚关系的家臣。) 织田信长所指出的位置是安土与京都之间的土地。该地在平成时代也发展蓬勃,而由于搭电车只要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抵达京都,因此有些观光客也会选择入住大津市区的旅馆。 那里比京都市区便宜,房间也较为宽敞,而且还能看到琵琶湖,风景也不错。记得在关原之战中,大津城好像发生了重要的战役? 那是个相当重要的据点。 「信长大人,您会不会太过信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谁都不相信。不过常陆没有野心,正因如此我才会交给你。」 被看穿了啊。 确实,我并没有考虑过活用未来的知识,自己统一日本。 若是织田信长死去了,我也打算协助他的嫡长子信忠。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就该由这个时代的人担任。 如果真的没办法,我希望可以在山里隐居过田园生活。 住在茨城的深山、在与世独立的小屋中悠闲度日也是我的梦想。 「我说白了没有任何统治能力喔。毕竟完全没有这种经验。」 我一点都没有想过要成为政治家。 因此也没有学过特殊的统治法之类的政治知识。 虽然我很喜欢玩那款有名的战国模拟游戏,但游戏跟现实是不同的。 若要比喻的话,一城之主在平成时代就是县知事的等级。 「我知道,所以我会让蒲生氏乡辅佐你。你就让他担任城代或家老,交由他去管理便行了。尽管可能没有实权,但我还是要常陆当城主。这事已经决定了。」 「蒲生氏乡————!来了——————!」 「你知道他吗?他还挺有本事的。」 「我当然知道。毕竟他可是在会津若松建造了东北稀有的巨城,为江户幕府灭亡时让朝廷军陷入苦战的名城打下基础的人。而且他还是我最喜欢的伊达政宗的对手,像是宿敌那样的存在。」 蒲生氏乡的妻子是织田信长的次女。织田信长赞赏他的眼光,并主动将女儿嫁给了他。 丰臣秀吉也认可他的能力,因此让他担任会津若松城的前身·黑川城的城主,负责看守奥州。 不过,他很早就死了。 有一种说法,认为很可能是毒杀。 虽然伊达政宗的嫌疑很大,但比起伊达政宗,我更怀疑羽柴秀吉。 蒲生氏乡的妻子是主公的直系子孙。 如果她生下孩子并让他继承『织田』的名号,对羽柴秀吉来说会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蒲生氏乡就是根眼中钉吧? 把他赶到奥州这个远离当时中央政权的地方,也是因为惧怕他吧? 要是最喜欢织田信长的前田利家跟蒲生氏乡联手…… 因为考虑到这点,所以才把他毒杀…… 虽然是我私心的推理,但也并非不可能。 「既然知道的话那就没问题吧?他应该不是你特别讨厌的人物吧?城目前还没有完成,安土城内的宅邸也会保持原样,看你想住在哪里都行。而且搭船的话很快就可以回到这里了。不过,鸡跟猪你得处理掉。」 「咦?」 「我收到很多抱怨。你要把它们移到大津城,听见没?」 啊啊,果然有人为此抱怨啊。 而且织田信长也有把家臣们的抱怨确实地听进去,这样确实也很像他的作风。 说起来,织田信长还曾调解羽柴秀吉夫妇之间的争执,其实是富有人情味的人物。 鸡一大早就会开始叫,实在是不可能不吵吧。 因为今井宗久会给我们不同种类的鸡,我们的庭院里连叫得久的鸡也有。 甚至有会让人想吐槽「给我快点换气啊!」的鸡。 「茶茶的结婚对象如果是个没有城的武将,也挺不像样的。你懂吧?」 他直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其中能感受到不小的压迫感。 「啊啊,说的也是。因为不能将收为养女的外甥女嫁给既没有城又身分不明的我,才会变成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我也决定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所以我了解了。不过,我有两个提案。」 我指向了地图。 难得眼前都有滋贺县近乎全土的地图了,我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如果要我成为城主,考虑到今后的规划,不如也在这里筑城吧?也就是贱岳。在这里建一座城控制盐津海道,然后在牧野也建一座城控制西近江街道。结合既有的安土城、长滨城、大沟城,以及建造中的大津城,再加上刚刚说的两座城,借此把近江一带发展为水都。」 「就是以前提到的幕府据点的构想吧?大沟城、长滨城与坂本城已经与安土这里连结起来了,还需要扩展到那么大吗?」 「是的,将水路大规模连结起来的话,当人们聚集起来时,城镇规划才不会混乱。还有,我认为由前田利家与佐佐成政进驻这两座新建的城会比较好。」 「为什么是那两人?」 「就我所知,这两人身为想要延续织田家的柴田胜家派,几乎与羽柴秀吉战到了最后一刻。虽然就结果来说,前田利家还是成为了羽柴秀吉的重要家臣。」 「常陆在警戒猴子吗?」 「是的,应该说我在警戒羽柴秀吉与黑田官兵卫这两个人比较正确吧?我实在不希望这两人得势……」 「官兵卫吗……我知道了,我会考虑。」 「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关于城的名字,可以将它命名为近江大津城吗?」 「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我的故乡常陆国靠海一侧北边的地名也叫大津,所以对我有点意义。」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跟故乡有关吗?你真的很喜欢故乡啊。」 「是的,我很喜欢常陆国……或说茨城。」 「名字就随你高兴吧。」 织田信长这么说道,接着便离开了房间。 说到大津这个地方,以常磐线来说明的话,茨城县最北边的站名就是大津港站。 那也是※代表着茨城县的知名歌手兼艺术家的出生地(译注:指日本歌手兼艺术家石井龙也。) 跟那个地方撞名,对于深爱茨城的我来说,其实有些敬畏。 茶茶在一旁盯着摊开的地图。 尤其是小谷一带。 毕竟那是她的故乡嘛。 随后,她将视线从地图抬起,看向了我说: 「常陆大人是义父大人的军师呢。」 「是吗?我倒觉得只是在闲聊。」 「您要视察近江大津城的时候我也会同行,届时还请通知我一声。」 她这么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说得也是,就算筑城奉行是造城的高手蒲生氏乡,身为城主的我也不能不去看看啊。再说了,还得建造养鸡跟养猪的小屋才行。 当上城主就能养猪了啊。 养在后院有可能会产生感情,但如果是养在三之丸等平常见不到的地方就可以了。不过,蒲生氏乡也成为家臣了吗? 本来还觉得不太可能。 但我的家臣团真的渐渐成为战国末期武将群星会了。 ◇ ◆ ◇ ◆ ◇ 我决定前往视察近江大津城并依照约定事前连络茶茶之后,安土城琵琶湖一侧的码头便为我准备好了大型安宅船。 兰丸前来宅邸迎接我。 「我们依照主公大人的命令准备好了船。」 茶茶已经先搭上了船……咦?阿初跟阿江也要去啊。 是无所谓啦。 见到我出现,阿江跑过来要我抱抱她。 「我要跟阿真一起去看新的城~」 好可爱。我可爱的妹妹啊。 她的称呼会不会从『阿真』进化成『哥哥』呢?我没有妹妹,所以很向往被这样叫。 进入仿佛小型天守一般的的船桥之后,我们被带到了铺着榻榻米的房间。 完全就是和室啊。 安宅船是靠船帆乘风以及士兵用船桨划水前进。 十分缓慢地前进。 走到甲板望向外头,能看见湖面的水波反射着秋天尚强的阳光,呈现闪闪发光的美丽景象,但由于风实在太冷,我马上回到了房内。 不知道是湖的关系还是船体的关系,尽管摇晃并不剧烈,但我还是稍微有点晕船,便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茶茶见状让我躺在她的大腿上。虽说如此,但躺在别人腿上实在不是那么舒服。 好硬。好痛。 当然不像羽毛枕一样柔软。 是不是因为茶茶很瘦的关系啊? 不过美少女竟然自然地让我躺在腿上,这令我很高兴。 阿初跟阿江好像在船里面跑来跑去。 虽然船的速度缓慢,但似乎还是比陆路来得快,我们花了大约三小时便抵达了建筑中的近江大津城,停泊于本丸码头的栈桥边。 走到栈桥上后,便见到从湖面突出的石墙,能得知这是座石墙构造的水城。 「这就是我的城啊……」 我说着站定身子,往上望向四重五阶的小型望楼型天守。 「幸会。我是筑城奉行,同时受命辅佐您的蒲生氏乡。」 前来迎接的武将,单膝跪在栈桥的木板上低头说道。 「我是黑坂常陆守真琴,我才要请你多指教了。」 我如此回覆,他于是抬起了头。 他看起来约为二十五到三十岁,留着八字胡,是位健壮的武将。 「麻烦您带路了。」 我身后的茶茶说道。 她果然比我更习惯如何应对。 尽管他比我年长,而且还是织田信长的女婿,但家臣就是家臣。不用上对下的态度来应对是不行的。 得向茶茶学习才行。 随后,蒲生氏乡保持低头的姿势站起了身。 「请往这边。」 说着便往前走。 「你这个姿势不会累吗?请把头抬起来吧。」 我有些在意,不禁说了出口。 他该不会是我的家臣之中最守礼节的吧? 顺带一提,我的※倾奇者兼问题人物家臣·前田庆次,今天负责留守安土城的宅邸。(编注:日本战国时代后期到江户时代初期的社会风潮。是指衣着奇特,有超越常识行为的人。) 并且还有松夫人负责监视。 「这太残忍了啊。」前田庆次当时对此发出哀叹,不过我的家臣们实在太年轻了。 我无法留下年纪仅次于庆次且资历最深的家臣力丸独自前来。 由于力丸是家臣中唯一知道我的秘密的人,若是不带他同行会很困扰。 他知道我的情况,若有什么事情也会需要请他帮忙圆场。 蒲生氏乡慢慢抬起头,恢复正常的姿势走路。 「天守已经完成了,请各位到最上层俯瞰吧。」 他将我们带到了天守。天守的内部不像安土城,没有太多装饰,构造相当朴素结实。 我们爬上平成时代现存的天守常有的陡峭楼梯。 为什么城的楼梯要这么陡呢? 虽然据说是为了防御,但在敌人入侵本丸天守的当下就完全可说是战败了,天守应该没什么军事方面的意义了,不是吗? 若是作为了望台以及权威象征,我倒还可以理解。 一想到穿着盔甲爬这种楼梯的情况,实在是不便至极。 由于安土城是以居住为前提建造的,所以楼梯平缓,构造方面没有预想到守城时的情况。 「对了,宗矩,可以请你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写在纸上吗?」 「是,遵命。」 他从怀中拿出我请人开发出来的铅笔以及怀纸。 「首领,怎么了吗?」 力丸这么问道。 「没有,只是要写报告书交给信长大人。」 「咦?」 他为此感到讶异。 「我接下来要提出一些要求以及希望改建的地方,我认为应该确实地向信长大人报告才好。」 「可是,这座城是由我担任奉行,并且常陆大人也被任命为了城主。您应该可以自由决定才是。」 蒲生氏乡表情有些诧异地说道。 「我并不是信长大人的家臣……目前还不是。就算与茶茶订下了婚约,但立场还是很微妙。再说了,这里是从安土城通往京都的路径,是很重要的地点。信长大人不只会经过,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在这里暂留或住宿吧?既然如此,那就几乎等同于信长大人的所有物,所以得确实报告才行。」 听我这么一说,茶茶便笑了笑。 「原来如此,难怪义父大人会放心把这个要地交给您。」 她独自笑着说道。 阿江跟阿初在幸村的保护下早一步登上天守,正在上方跑来跑去,发出了蹦蹦的脚步声。 「我明白了。」 蒲生氏乡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 「这种做法叫做『报连商』,如果不落实『报告、连络、商量』就会发生意料之外的误会。啊、把这个『报告、连络、商量』加入规定好了。毕竟家臣也愈来愈多了。」 「身为黑坂家家臣的规定是吗?明白了。」 力丸与宗矩说着,将它写到了纸上。 我也渐渐成为需要考虑让家臣遵守事项的立场了,得开始思考这方面的事情才行。 登上天守之后,能眺望到很远的地方。 这座城的地势平坦,最高的地方就是这座天守。 望向西边便能看见比睿山。 而东边就是安土城,毫无疑问是个要地。 在天守的左右两侧,御殿还在建造中。 「那是要用桧木之类的皮当屋顶吗?」 「是的,屋顶预计采用一般的桧皮葺,要改用瓦片吗?」 氏乡如此说道。 「不,用铜板做屋顶吧。」 「用铜板吗?这要花不少钱。」 「力丸,拿我们家储藏的钱来出。应该有不少吧?」 「是的,因为放不下,还有一部分请今井宗久保管。」 「如果还不够,可以把那个茶碗卖掉。我对茶具没有兴趣,而且信长大人也说我可以随意处置,有人认为它的价值跟一座城相等吧?」 「名器曜变天目茶碗不到最后请不要出售,先用储藏的金钱来出吧。」 茶茶这么说道,不愿意将它卖掉。 「还有啊,像是那个建筑还能看得到柱子的地方,请在柱子与柱子之间追加交叉的柱子。」 我说着,用左右手的食指交叉示意。 「咦?」 氏乡似乎感到好奇。 「这是为了提高耐震性,不过已经盖好的就没办法了。」 「耐震性?」 氏乡重复了没听过的词语。 「就是针对地震进行强化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马上下达指示。天守的墙壁也会打掉重新追加。」 听氏乡这么一说,待在一旁的家臣便开始奔走。 突然改变构造真是抱歉。 「这边的构造有点特别呢。明明本丸是往琵琶湖突出的这一块,但还有一圈像是本丸的城墙。」 我指向了中心被护城河围绕的地方。 「是,该处是城内的二之丸。」 「那么就在那边建造信长大人专用的御成御殿吧。」 「是,遵命。」 我比对平面图与实际的景象做出指示。 我对二之丸与三之丸没什么意见。 区域的规划相当不错。 这座城的构造优良,可说不愧是蒲生氏乡,但感觉防御力有些弱。 「能不能挖出围绕城下町的护城河呢?土垒也可以,我想把城镇整个包围起来,做成总构的形式。」 「总构?」 「你不知道吗?就是像北条的小田原城那样。」 「啊啊,原来如此。把城镇也一并纳入范围的城吧。」 「虽然不要求那么巨大,但可以的话希望能用护城河把城镇围起来,除了提升防御力,还能兼具水路运输的能力。」 「不过,人力会有些不足……」 「没办法吗……」 我双手抱起胸,身后的茶茶见状,于是开口说: 「义父大人会想办法解决的,常陆大人只管说出要求就可以了。」 她这么说道。 总觉得这样有点可怕。 还是尽量不要做过分的要求吧。 啊!有件事不能忘。 「我需要养鸡与养猪的小屋,请安排建在三之丸。」 「猪?鸡?咦?咦?咦?要养吗?在城内?」 氏乡很惊讶。 「是啊,因为我会吃,麻烦你了。」 一般不会养在城内吗?如果养牲畜应该也有利于守城吧。 「还有啊,庭园里要种植会结果实的树与五加木,榻榻米要用芋茎来编织。」 五加木是上杉家在关原之战参与西军并战败,被减俸陷入财政困难之后建议在庭院内种植的树种。 它的叶子可以食用。 而使用芋茎的榻榻米则是以加藤清正建造的熊本城闻名。 加藤清正曾在出兵朝鲜时陷入守城战,当时兵粮耗尽的惨痛经验令他学到教训,后来建筑熊本城时便在城中塞满能够成为兵粮的东西,并且建造了多处水井。 「是考虑到守城战吧?我明白了。」 虽说进入守城战基本上已经接近战败,但如果能够实现总构的形式,这样在城内就能够取得食物,不至于没有胜算。 而近江大津城则是可以期待其他城透过琵琶湖的水路前来支援。 正因如此,如果在城内有果树园之类的场所会更好吧?我是这么想的。 「平面图也要复制一份交给信长大人。基本上我觉得区域规划很棒。不愧是蒲生氏乡。」 「咦?」 氏乡看来很讶异。 搞砸了吗?他被称为筑城高手可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吧。 「常陆大人,我们去看看厨房吧。」 茶茶如此说道,替我蒙混了过去。 知道我的秘密的不只有力丸啊。 茶茶毕竟也从织田信长那里得知了我的来历,因手机那件事理解了。 而茶茶竟然也帮忙解围? 真是帮大忙了。 茶茶似乎实际上也想看看厨房,氏乡于是带我们到备有厨房的御殿。 尽管还是只有柱子与木板的御殿,但空间比我目前住的宅邸还要大上许多。 「这边就是厨房。」 氏乡带我们走进了与我现在宅邸的厨房差不多、有三个炉灶大的厨房。 还有改造或改善的余地吗? 我这么想着,于是想到: 「我想要趁热吃温暖的食物,能够在这旁边建造一个二十个榻榻米大、铺榻榻米的房间吗?」 「好的,这点要求没有问题,马上就能够建造。」 氏乡如此说道。 因为还只有柱子,所以可以改变内部构造啊。 「然后,希望可以在高的位置造※围炉里,与南蛮的table合为一体、做成长方形,要可以坐进大概二十个人。」(译注:在地板挖开四方形空间,用来燃烧木炭或柴火取暖的构造。) 「table?」 氏乡似乎没听过这个词,于是如此反问。 「随后会向您说明。」 力丸替我说道。 因为力丸会出入今井宗久的店与南蛮寺,所以知道那是什么。 「另外还想要摆些椅子。」 「这部分就与今井宗久商量,请他建造吧。」 力丸这么提议,氏乡则是浮现了有些不满的表情。 毕竟氏乡不了解南蛮式的东西不是吗?你就忍耐一下吧。 我并不讨厌榻榻米。 要说脚底的触感,我比起地板更喜欢榻榻米,但有椅子的生活还是比较轻松。 「我的房间也要有桌子跟椅子的南蛮式,构造如果能结合日院造就最好了。」(译注:以书院为建物中心的武家住宅形式。) 我如此提出了对自己房间的要求。 「那就仿造南蛮寺的样子吧。」 原来如此,还有南蛮人在嘛。 「啊!内部二之丸的御殿能不能也同样建造南蛮式的房间,然后放上一张豪华的椅子?」 「当然办得到。」 「然后请左甚五郎担任雕刻师,雕出凤凰的装饰。」 「不好意思,请问那位左甚五郎是……?」 力丸如此问道。不只是他,大家都歪着头不解。 他不是名人吗? 「不知道吗?那就在镇上公告找人吧。」 「我明白了。我立刻安排。」 这么说来,左甚五郎现在是几岁啊? 他在家康死后所雕的日光东照宫的雕刻很有名,我还以为他现在是年轻的雕刻师呢。我想他应该不是突然出现的天才吧。 日光东照宫主要门口的装饰,怎么说都不可能交给一个忽然出现的人物负责吧。 我这么随意说说,感觉这里好像快要成为和洋折衷的城了。 没问题吗?近江大津城。 不过,大津这个名字真棒。 只要建个港口,那就是大津港了? 那是对出生于茨城县的我来说十分熟悉的名字。 哈哈哈。 「距离完工大概要多久?」 我走到御殿工地旁被阵幕围起来的地方,坐到一张马扎上。 所谓的马扎就是能摺叠的椅子,平成时代可以在神社的驱邪仪式等地方见到。 用平成时代的说法来说就是露营用的那种椅子吧,不过我可没有计划来场放松的露营。这里放了张维持素材原样的桌子,一旁摆了几张马扎。 这种时候,我应该坐在哪里才好呢? 我基本上是喜欢坐在出口侧。 所以在平成时代,我去卡拉ok包厢也是尽量靠门口坐。 社团的学弟妹好像有为此感到不自在。 正当我左顾右盼时,力丸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用手掌为我示意了该坐的位置。 啊啊,果然是离出口最远的地方啊。 这在身分制度之下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便坐到了力丸指示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桌子的正面?总之坐到最里面的位置之后,我的左侧依序坐了茶茶、力丸,氏乡则是坐到了右侧、力丸的对面。 宗矩则是待在我的身后,努力将我说的话一句不漏地写下来。 「本丸御殿需要约一年,整座城预计四年可以完成。」 氏乡如此说道。 住进来之后还是在施工吗?有些麻烦啊…… 「没办法用预铸工法吗?可以缩短工期喔。」 「嗯?预铸?」 氏乡歪头对没听过的词语感到疑惑。 抱歉,氏乡。是我说明不足,词汇量跟不上。 比起口头说明,拿模型辅助说明应该比较好吧。 「呃,有小片的木材碎片吗?」 听我这么一说,在一旁单膝跪地待命的氏乡家臣便离开,接着收集来了一些让人觉得「这真的是碎片吗?」的优质木材。 里头刚好有粗度跟筷子差不多的木材,我拿出腰间的小太刀把它们削成同样的长度,在桌上把墙壁的大部分做了出来。 包括柱子与交叉柱的墙。 「嗯……因为能抬起的重量是有限度的,所以大小就交由你们决定。总之就是像这样,在一处把木头拼起来并贴上木板制作成墙壁,这样就是一片墙板,然后再在这里把它们组装起来。只要统一指示大小,冬天没有农活的农民等人应该也能做吧?当然是要给工资的。」 把事先做好的四片墙板组合之后,屋子的墙壁部分就完成了。 接着就只要再把屋顶放上去就可以了──我这样向他说明了预铸工法。 「喔喔喔喔喔喔喔!」 氏乡惊讶地叫道。 「把这个技术传下去的话,应该也能够拿来建造足轻长屋,你觉得如何?」 预铸工法在平成时代是十分普遍的。 工程单位会在工厂将柱子与板材等组件组合,制作成大片的墙壁,然后再用卡车将它们运送到工地,并用起重机等机械吊起组合。 这样可以省下在现场加工木材的麻烦,并且由于尺寸相同、能大量生产,工期也就可以缩短。 「常陆大人,啊、不,让我更正称呼。首领,这真是太惊人了,我马上请人这么做。让上了年纪无法参与现场工作的木匠带头制作的话,我想应该能办到。」 原来如此,也能够让年长者发挥所长啊,提了这个建议真是太好了。 「首领,如果在上面铺上铜板,我想也有利于战时的布阵。」 力丸如此说道。 「宗矩,你都写下来了吗?」 「是,没有问题。图也画在旁边了。」 宗矩在纸上画下了我用于说明的木材。 难道我掀起了建筑革命? 织田信长会为此高兴吗?正当我这么想着并看向了茶茶的脸时── 「我想义父大人一定会十分赞赏的。」 她是不是会读心术啊?感觉事情都瞒不住她。 「阿真~我好无聊,快回去嘛~我看腻了~」 这时阿江掀起阵幕、把头探进来如此说道。 幸村,抱歉。竟然让你顾小孩子。 看来阿江是因为到处跑来跑去,已经觉得累了。 如果是男孩子可能还会对建筑现场兴趣满满,但阿江似乎绕一绕就腻了。 阿初倒是没有露出那种表情,但也没什么说话。 应该是单纯觉得累了吧。 或许因为是自己也要居住的城,茶茶认真地盯着平面图,并注意听着我的每一句话。 「今天要先回去了吗?」 我走向我们早上来的本丸栈桥。 阿江跟阿初则是早早跑到了船上。 我又回过了头,把即将成为自己的城的本丸天守从上到下仔细观看一遍。 能这样还不到二十岁就拥有自己的家,也是多亏遇见了肯重用我拥有的未来知识的织田信长啊。 未来的知识…… 「对了,装上避雷针吧。」 「避雷针?」 氏乡又一次歪头不解。 真的很抱歉,氏乡。 让你频频歪头,你的脖子明天一定会很酸痛。 「我是指防雷的东西。」 「防雷物的话,上面已经有设置了。」 他一副自信的样子,用手掌示意了屋顶上用瓦做成的号。 不是金色的鯱,而是陶器材质的朴素鯱。 「鯱跟悬鱼与其说防雷,应该属于祈求不要发生火灾的象征物吧?天守怎么说都较为容易被雷打到,如果不把雷电的energy导到地上就会发生火灾喔。」 「energy?」 氏乡歪着头,疑惑地双手抱胸。 「首领。」 力丸用劝告的语气叫了我。 「总之,高的地方容易被雷打到,因此需要有机关将它导到地面。本丸天守因为已经建好了,所以要在屋顶立起一支铜做的枪……或是矛?位置要比鯱还要高,然后再用锁链把它跟另一支插在地面上的枪或矛连接起来。如此一来,就算天守被雷打到也不容易发生火灾。而之后要建造的橹等建筑则要在屋顶上设置铜做的鯱,并且用锁链将它连接到地下。」 经过我的说明,氏乡似乎还是无法接受,他仍然歪着头。 「氏乡阁下,常陆大人所说的话都是义父大人所认可的,还请您彻底遵照指示执行。」 茶茶这么说道。 可是强迫人实在不太好。 要是能让他接受就好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我只是个高中生啊,没有足够的词汇量组织出那么清楚的说明。 再说了,即使是平成时代的科学,避雷针为什么能够避免雷击这件事,也是到最近才终于有了科学方面的解释。 记得是多亏了大规模的人工落雷实验装置才办到的? 古时候常说雷会打在金属的东西上,但当时是不是还没证明高的地方容易被雷打呢? 小时候如果在户外听到雷响,就会被要求把金属的东西脱掉,长大之后才被教导要远离高的树木。 雷啊……雷神……神明? 「记得有个说法是,神明喜欢前端尖锐的东西,这个你知道吗?而雷神就是会降临在那支矛上,帮忙将雷电的力量诱导到地底。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听我这么说明之后,氏乡「啪」地拍了声手。 「原来如此,就像新年时用门松迎接年神一样吧,我理解了。我马上派人制作。」 是说,氏乡是什么时候受洗成为基督徒的啊? 咦?由我当主人的话,这条路线是不是就消灭了? 我果然造成太多影响了啊。 总之,今天对于看到的部分下了一轮指示,而且阿江也在安宅船的甲板上招手叫我「快点快点」,因此我便搭上船准备回家。 宗矩在船上把我说的话抄写清楚,并做了整理。 真亏他不会晕。 而我则是又感到不舒服而躺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做了不习惯的事,还是疲累的关系,我陷入了梦乡。 在茶茶的腿上睡觉并不舒服。 果然好硬。 隔天,我把宗矩整理出来的近江大津城视察指示报告书署名之后,请力丸交给了织田信长。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决定自己的花押。 既然要成为城主,之后应该也会需要用到? 还是做个印章吧,像『天下布武』那样的。 我吃过简易的午餐,正开始思考怎样的样式比较好时,力丸来到了我的房间。 「失礼了。主公大人要见您。」 织田信长难道很闲吗?才交出报告书而已,当天就把我叫过去,是不是时间很多啊?尽管这么想着,但我还是赶紧替换衣服前往天主,而茶茶也等在门口为我带路。 一如往常被带到了天主最上层之后,便看见织田信长认真地看着我的大津城视察指示报告书。 「你来啦,常陆。果然拥有未来的知识就是不一样啊,尤其预铸工法跟避雷针真不错。」 「预铸工法在我的时代已经是相对普遍的工法,组件会在大规模的工厂……不,应该说工坊吧,先在那里一并制作完成,再运送到要建筑的地点或土地把它们组装起来。而避雷针则是有规定高的建筑物一定要装。」 我向他补充说明。 「原来如此,技术会愈来愈进步吗?我还真想实际看看未来的世界啊。」 他这么说道。 信长降临平成时代? 「现在岚山跟吉田山还在筑城,京都十二门则是要重建,近江大津城在建造中,再加上贱岳城跟牧野城也在修建。拥有这个技术就能够在安土先制作好墙板,再利用琵琶湖运送到现场,借此缩短工期。很好、很好啊,常陆,哈哈哈哈哈!」 他看来心情非常好。 「不过,这个叫避雷针的,我还是有点搞不懂啊。」 ……我也不是很会说明这个啊。 「应该说,雷是电流的集合体……呃,接下来该怎么说明电流我就不知道了。」 我直接说了出口。 「你就用你所知的词语,任意说说看吧。」 织田信长如此说道。 正因为他明白我是未来人,所以才可以这样子啊。 「电流,唔……对了,您有没有在冬天碰触人或盔甲的时候被刺一下的经验?」 「有啊。」 「简单来说,雷就是那个的强力版本。在我的时代,叫做电流的力量也被人们用来驱动各种机关,而如果它在空中自然产生,那就是雷。这股energy……呃,力量?气力?十分强大,而且具有会落到高处的性质。而因为它容易流到金属内,因此可以用金属将它导入地底,以防止火灾的发生。」 总感觉我还是没有说明清楚。 「那不是神的力量吗?」 「虽然我自己并不否定神的存在,但雷与地震等等,这些曾被视为神的愤怒或力量而遭到畏惧的现象,它们是什么原理以及如何在自然界发生,在我的时代已经受到解释与分析,证明了并非神的力量。」 「这样啊,虽然我也想理解那些原理,但实在不容易。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未来弄清了这些事,还活用着那叫避雷针的东西,那就没有理由不使用它了,安土城这里也要立刻采用。」 「要注意的点是位置要比鯱高,如果不是最高点,雷就不会落下来。另外就是要用金属制造,并且确实地接到地面,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用金也可以吗?」 金制的枪?……或矛?虽然很帅,但我记得导电率从高到低是银、铜、金。 「那个……叫电流的能量最容易流过的金属,依序是银、铜、金。」 「那么,用银不就好了吗?」 这么说确实没错。 「用铜比较便宜不是吗?」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织田信长,不过就是银,不算什么,再说石见有大量的银。」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 织田信长是这个国家实质上的王,这点东西他准备得来啊。 「常陆,这个报告书提到了我的寝所,你是计算过的吗?」 「什么?计算什么?」 钱的计算吗?那种事我才没有算过,难道超过预算了?明明有一大堆银? 「照这个报告书的说法,近江大津城不就像是我借给你的吗?这样的话,我就必须得负责全额的花费了。竟然耍这种小伎俩。人力我会从各地找来给你的。」 「呃,我本来是打算动用储藏的全部金钱,还有把曜变天目茶碗卖掉的。」 依我的指示建造的部分,我本来就想用自己的钱来出。 「呵,我才不会让你动用储金,我会负责全额。好了,既然筑城的工期会缩短,我也得着手其他事了。」 他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喔喔!总感觉虽然完全没计算过,事情却导向了好的方向。 这下子算是赚到了?某种意义上,情况变得好像江户时代的※天下普请了。(译注:江户幕府命诸大名进行的大规模建设工程。) 这样好像也不错。 经过一个月之后,安土城天主屋顶的鯱两旁高高地立起了闪闪发光的银枪。并且有条相当长的银制锁链从最上层连接到了地下。 据说它被命名为『受雷神枪』。 确实,没办法说它是针啊。 感觉有点帅呢。 为了确认它是否确实刺进了地下,我尝试用力将锁链拔起,它却一动也不动。 看来它好好刺进了很深的地方。 这样的话,它作为避雷针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