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情之衅》 导火索 半年过去了,祝大球很想念梅枝,脑中全是她,拂柳皆是腰肢,摸叶皆是眉毛,就连溪流中残照也是唇印。 阳华忽然出现在身后,道:“梅枝是你什么人?” “她找来了吗?这丫头,肯定想我想疯了。老师我要娶她,还没有向您老说呢!” 祝大球捋下柳树叶,在掌心一吹,畅想着新婚燕尔、游山玩水。 “她死了!” 祝大球一下子魂都丢了,身体摇晃,慌乱中抓了一根柳枝,柳枝被拉断,差点摔到。 “老师您从来不开玩笑的!” “这是才容告诉我的。梅枝我虽印象不深刻,好歹我也当过她的老师。现场我也去看了,他她真的死了。” “老师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畏惧,那些让你畏惧的就会不断来找来。” 祝大球按住情绪,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丧事尽其哀,其余你看着办吧。才容在山下等你,你去问她吧!梅枝已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唉!” 祝大球咬牙切齿,攒气勃发,身旁的柳树开始歪斜,道:“老师,我走了!” 阳华点点头,看着自己学生一眨眼飞过山头,将柳树扶正,心道:这小子,心无意之力,比我当年还强!估计我要去为他擦屁股喽! 卓悟跑过来,奇道:“学长怎么走了?” “他已完成任务。来,让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才容旁边还站着一位清丽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剑。 才容尽量表现的淡定,道:“我不能陪你去了,我让她带你去。她叫幽明九,让她告诉你。事关于你,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谁也不需要,你告诉我梅枝在哪里就行了!” 祝大球几乎哀嚎般的抓狂,也不顾才容如何看。 “祝艺,你别这样!带着她方便许多,到哪里去也方便,但她不是下人。” “她是“明六爻”的人?” 才容点点头,道:“遇到什么事,先让她出面,但她不是下人。” 然后坐车走了。 “好,有劳姑娘,先带我去看梅枝。” 幽明九一直端详祝大球的反应,冷然道:“真是痴情种,还不相信她死了。梅枝已被烧成焦炭。解剖后,她身前遭受摧残而亡,然后又被烧掉。” 祝大球不相信,好像一切都是幽明九的错,吼道:“谁让你解剖她的!” 幽明九虽摄于威势,只是淡淡道:“梅怀惠也死了。先被腿折,估计为了保护梅枝,努力爬动,所以断裂处拉开的距离很大。后被腕折,断骨处错位很大。最后才被腰折,大脊椎骨断成三节,真的很惨!” 幽明九每一句话,都刺激着祝艺的神经,喝道:“你这疯婆子,别说了!” 反手就是“撩风掌”,幽明九架剑鞘一挡,连退六步。 幽明九暗杀了许多人,什么样的高手没有见过?怎么他随手一掌,就能将自己推那么远?心想:容姐,看人从来不会错。 “你拿我出气也好,省的你到现场,控制不住自己。” “对不起,你把情况先对我说吧。” 幽明九上前六步,道:“从现场被烧干的血迹来看,梅枝曾大出血。至少遭到两人的强暴,她的心口还被挖掉一块——好像被人体雕刻过——” 幽明九已经感到自己被热流包裹住了,还是没说完,已经被吸了过去,喉咙被抓的死死的,进不了气,也出不了气。 祝大球双眼发红,幽明九见多识广,才意识到不对劲:魔眼! 果断剑出鞘,剑刃在祝艺手腕上一划,已被祝艺双指夹住了,剑身在两指中间一个侧弯,剑尖点到他腕筋上。 祝大球痛的惊醒松开了手,幽明九大口喘气、不断咳嗽,透白的脸颊上,胀满血色,清丽变为俏丽。主动退开三步,挺剑在胸,心道:这是什么人,这么诡异! 也不敢再说刺激他的话了,心中起伏不定。 祝大球回神定性,呆然好一会儿,道:“你就别刺激我了!我有时控制不住自己。说的这么详细,应该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幽明九心想:你有自知之明,容姐却没告诉我你是个偏执狂。 “初步判断是来自阿联国的四个人,“梅枝惨案”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没出现过。估计逃回国了。” “不可能!你说的是“四散人”吧,他们是我的同学,也知道我和梅枝的事情。” 幽明九收剑在鞘,道:“从情报局发来的消息,判断他们四人是阿联国的暗探,来刺探情报的。没想到他们蛰伏在郢都这么多年。” 祝大球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脸都扇肿了,嘴都冒血了。恸哭起来。 幽明九惊诧莫名,心道:觉得对不起我,也用不着这样对待自己。 不由得佩服这个男人的认错态度。 幽明九突然双肩被抓的死死的,一阵猛晃。 祝大球嘶吼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还情报局,还明六爻,我呸!都是废物!一群废物!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怎么看不出来?梅枝是我害了你呀!” 将幽明九一推,她头晕目眩,双肩火辣辣的疼。立即拔剑在手,怒道:“你休想再碰到我!” “哼!就算踏平阿联国,我也要把他们碾出来了!” “好大的口气!我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所以说,我不需要你们这些废物!” 幽明九脸一红,怎么感觉在他面前矮一截似的,确实很无能。 “看在你伤心的份上,也不和你计较。你要不要看看梅枝?” “走吧!你最好别和我说话。” “你总得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我也好对才容姐,有所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的! 二人直接走下来,这里到梅村,只有十几里的小路。 祝大球还把与四散人的会面经过,告诉了幽明九,还有柳滑偷袭的事。 幽明九还是有疑问:这杀人动机,似乎不太成立。直接杀你灭口不就行了吗?何必对无关紧要的人下手,把自己暴露出来? 背后也不知道涉及谁,也没敢疑问抛出来。 对祝大球大有改观,决心回去整顿一下情报局。那么多双眼,还不如人家一双眼,真是臊到骨子里了。 后来想想,也不能全怪情报局。毕竟阿联是个小国,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这符节国,得好好注意一下。 有想法,并不代表能说来。 她已摸清了祝大球的脾性,和他硬刚,只会让自己难堪。不由得对才容更加佩服:老大就是老大呀。 梅怀惠家的大院,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密封性极好,里面放了大量的冰块。四块石板上放着四具尸体,另外两具是长工的。 幽明九对两个守卫道:“你们走的远一点,不许任何人接近。” 祝大球看着两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 幽明九以为他会发怒,没想到异常的平静。 过了许久,祝大球道:“她这只手,怎么保存这么好?” 幽明九学乖了,道:“可怜的姑娘。她这只手被剁了下来,放在水缸里腌制的。找人特意缝上去的。” 也不提解剖的事。 祝大球仔细的看,梅枝食指指甲缝里,有纸屑丝。小心翼翼的抠了出来,细细展开。这不是普通的纸。上面还有一道墨痕,已经被浸染的模糊。这是一种画人物形象的勾勒法。 祝大球悲极狂笑。 “好你个叶加,看不出来你这么残忍!” “他们四人是朱再搏的手下。其中最强的是徐曾喜,擅用刀,你遇到要小心点。” “这我知道。谢谢,辛苦你了。” 祝大球抱起两具焦尸,一边流泪,一边走。 “喂!你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我要把他们葬了。” 幽明九拦了上来,道:“才容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棺材、墓地,吹鼓手,都有,就等你来了决定。生和死都是大事。” 基本上是幽明九忙前忙后,忙里忙外,祝大球只顾伤心。 祝大球在这里待了21天,经常空目望断山,苍烟迷枯肠。 他不想梅枝像一般人死的那么沉寂。时间一到,他就悄然离开。 狂怒初对阳九爻 祝大球守在才容的藤萝居。才容一个手势,让跟在后面的两黑影离开。 “不愿看到悲伤的你,但你还是来了。” “情感伤害,只能来找你。老师是威严式安慰,偏向思想;你是露心安慰,偏向情感。” “随我来,你清瘦了不少。” 进了简房,才容道:“你去个洗澡吧,先放松身体。西边的柜子里,有以前的样品衣服,你随便穿。” 祝大球出来坐下,才容道:“在情感伤害面前的,大家都一样的,唯一区别就是时间的长短。国外有豁免权,就算知道凶手是谁,也抓不了人。何况他们四人,是棺主朱再搏的人,更不好抓。” “他们四人为什么要杀了梅枝一家?” “他们是惊弓之鸟。尤其你一掌,就让柳滑休养两个月。不能把你怎么样,还不能拿梅枝出气吗?” 祝大球捂脸抽泣。 才容叹道:“情报局已经大换血,养那么多闲人,刺探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用的没几件。” 祝大球满脸泪痕,一掌将白漆桌子拍出裂纹,怒道:“我以为情报局有多了不起,原来一点洞察力都没有!这么大一个国家有什么用?能让四个人跑掉!我听出你的畏惧,就连那个棺主,我也不放过!” “你千万别感情用事!那个棺主可是个慧人,在阿联的权威很大。 这个国家很奇怪,只靠三大家族维系着。没有军队,就靠几个慧人支撑着,下面就是信徒。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慧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一直独立于国家之外。他们的力量,只能说是个未知数。特点是,它可以独立于世俗之外运作,自成一种体系。别的,我也不能多说。” “当今之世,哪些是慧人。” “这个我不会说的,我们有自己的圈子。说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才容撩开头纱,轻步到祝大球面前,道:“祝艺,谢谢你来找我。至少你心里还有我。你心里的哀愁,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我会一直陪伴你。” “我心里很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情报局由我掌控,需要做什么,我全心全意帮你。有些事,你要对我讲一讲,我才能为你出注意。” “你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 才容坐到他身旁,柔声道:“怎么防范我起我来了?四年前的春天,阳光明媚。在画廊中。你在赏画,我在寻找灵感,我们对同一幅画情有独钟,就碰到一起了。那是一种奇妙的缘分。而那幅画就叫“心相伴”,画的是并蒂莲。你有印象吗?” 祝大球感到不安,甚至有点害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容姐,你从一开始就有目的接触我,是不是这样?” “我掌控了情报局,你就这样想我?这个差事,是我主动揽过来,避免像梅枝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我也希望你有美满的家庭,只是哪能天遂人愿? 以前的我,只要自己活的光彩就行了,不怎么管别人。那一夜后,我想法改变了很多。” 厌恶她提那一夜,祝大球认为是真情,还有负疚感,现在味道大同。想起梅枝,那么纯粹,她的那么点愿望,为什么不先满足她呢?自己半年没有下山,她肯定去精舍院找了许多次。我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 “梅枝没死之前,我觉得世间有许多的美好和爱;她死了之后,我对一切产生怀疑。 这个国家的子民受到伤害,除了解释无能,还谈那个权,这个权的!” “祝艺,你别激动。你有什么不满的,尽管说对我说。” 祝大球推开她,又悲又恨,道:“我何必说!我要做!什么狗屁国家,就是一坨屎!”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她已经死了呀!” 祝大球一边笑,一边站起来;一边笑,一边跨出门。 “祝艺——祝大球,你要去哪里!” 才容以为祝大球出去透透气,还会回来的。 祝大球直接上了楼顶,满腔怒火。 皇宫处于这座城市的中央,建筑物是不允许高过皇宫的,所以这里能一睹郢都全貌。 祝大球避开皇宫中的巡逻队,立在皇宫最高处,俯视着灯火通明的郢都,双眼泛红。一掌拍在太和殿屋宇,运起解析大法,楼顶塌陷,火光燃起,人落下去。外面侍卫惊觉、惊叫,人一闪,双礼指穿心,四人都没有反应。 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吼道:“周怀纬,你给我滚出来!”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知道这里只不过是一群权贵开会的地方。 好多侍卫围过来,祝大球左手“地遥无期”,右手“乾刚独断”,将“三才掌”中最远距离的掌力推出去,两股浩流将侍卫挤压在地,哀叫遍地。 火枪队赶来,逮着他就是一阵乱射。也不管准不准,只管放枪就行。 这彻底激怒了他,毛孔舒张,热息四散,抓来一人当盾牌,双手插入那人体内,指尖燃起蓝焰,人一晃,二十几个火枪手,在瞬间,几乎同时胸口被烧一大洞。连叫声都没有发出。 祝大球心魔附体,形如微波,穿插杀戮。但人太多了,一个一个杀,太费事。 忽然“倒叠三重天”,人到半空,下面黑压压的又来了一群人。本打算全灭他们,一想到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杀了他们,周怀纬会招更多的人来维护他。 难道梅枝就这样白死了吗? “荡乾坤”的掌力还没有到达地面,四个叠影从四面各出一掌,将掌力消弭于无形。 祝大球惊诧莫名:这是禅宗的“法相掌”!这是为什么?不是自己人吗? 祝大球一下子冷静许多,不见那个人现身,搞不好梅枝的仇还没报,还会死在这个地方! 人还未落地,一根大柱子横截而来。 祝大球一掌按上去,那人拿捏不住,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祝大球的“更正力”迅速消失,人摔了下来。心道:这铁柱中含有“五行阴阳石”! 这是“阳九爻”马快,今天他值班。 祝大球翻身而起,趁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边恢复能力,一边离开皇宫。 “小子,你当这什么地方?来了就想走?” 对面像乱发一样的东西飘散而来。祝大球不知道这些东西里藏着什么,抓来一个人一扔。 那人惨叫落地,手臂半边露出白骨。祝大球大惊失色,又抓一个人扔去。 这人是“阳九爻”的黄衍增,立即收回“血扫帚”。第一个人可以是误伤,第二个人那就是故意伤害。还要在这里混下去,何况还有其他人。 都希望这个瘟神离开,哪敢拦截。装模作样,还是要的。 祝大球还没走出百米,三个飞锥,从三面飞射而来。祝大球脚下不停,接住正面的,两侧各拉一个人挡住。 祝大球心想,还有一个厉害的人物藏在暗中,得开这个地方,这里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刚出宫墙外,一个白纱笼迎面而来。大球举掌一拍,看到那人脸上露出细微的笑容,立即侧转偏下。白纱罩一落,笼子上全是细小的尖刀、利刃。 祝大球暗道:好险! 担心怪异的人越来越多,倒踩路面,隐入暗中。 祝大球回到精舍院,坐屋中,等大军来抓自己,等到半夜也没有动静。自己闯下祸,自己要承担,不能连累老师。 践踏权威,他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有一个人,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人就是阳华。 刚出大门,就看到才容: “容姐,你后面那人是谁?” “你很伤我的心,对我也这样怀疑。明九过来吧。我让她带你离开。” 才容一身灰素装,脸在暗中显得异常的白。祝大球不敢看清她的面目。 “不需要!” “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对你还像从前一样。许多事,我也身不由己。” 祝大球心一软,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我不需要钱!” 才容递来一张卡片,道:“这是情报局在各国的栈点,有什么需要,你去就行了。” 没理睬她,也没接受,祝大球拽开步就走。 才容回去,幽明九跟在后面。 祝大球有多快,她就有多快。 祝大球猛转身,她眼中闪着幽光,她是擅于夜间行动的人。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一个冷血的人跟着我。” 幽明九也不说话。 又行了几里路,祝大球道:“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了我,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祝大球心想:容姐对皇宫的事只字未提,却派了个轻功极佳的人,跟着我。在梅枝的事上,她帮过我,总不能对她下黑手? 便道:“你明早在城外通衢大道上等我,我去见一个人,不能拖个尾巴。” 幽明九点点头。 夜已深,天空群星闪烁,越孤独的越亮。 结庐外小花园中,祝大球的脚步,越近越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年少时的记忆上。他驻足在门外,眼泪哗哗的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门“呀”的一声开了,阳华向他招招手,祝大球扑在他的怀里。 “乖孩子,莫哭。人上了年纪,就希望自己的孩子陪在身边。但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思想。” 祝大球抽噎道:“老师,我错了,我不走了!” “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你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这画夹我特意找人定做给你的。钱、名气和权力,都是耀眼的东西,容易让人看不清周边的人,一定要先抛掉。别管什么世俗权威,为梅枝报仇后,记得回来。” 祝大球接过画夹,到:“我一定照老师的话去做!老师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人有选择吗?” “人没有所谓的选择和不选择。只有当一条路走到底的时候,回首之际,才知道那是一种选择。去吧,你不是孤身一人。” 祝大球生出一种自豪感来,理解老师为什么让自己做自己了。有勇气去干的时候,身后的力量自然会出现。 人之恋 祝大球这才看明白,包鸣扬为什么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了。左眼被冻结住,右眼为了有视野,才练的大大的。 幽明九披头散发,发丝上全是冰碴。她练的是阴功,时间一久,受不住包鸣扬的寒气。身法越来越凝滞。 包鸣扬被冻的已失去心智,不分彼此,越来越强势。 幽明九瞥一眼祝大球,根本就没有走,还在饶有兴趣的看着。 一个疏忽,再加上包鸣扬出奇招,嘴里吐出一个冰块,击在小腹上,倒在路边草地。抚肚站起来,提剑赶来。 祝大球心道:什么“阳九爻”,一个比一个怪!那天晚上他不在场,试试他的能力如何。 包鸣扬人不高,祝大球半蹲,双掌合住三寒刀,两人僵持一会儿。 包鸣扬连吐四个冰块,如同吐在厚厚的棉被上。最后吐出血冰锥,祝大球掀起刀,一脚踢开血冰锥。 包鸣扬连刀带人,在空中打了两个转,才落地,刀仍然在手。 包鸣扬又似换了一个人,脸色血红,全身水汽蒸腾,刀法快捷无比。 祝大球的掌,拍在厚刀上发出“邦邦”的声音,每一掌震的包鸣扬几欲脱刀。 祝大球也不打他人,专门打刀。看差不多了,大拇指“单礼指”在刀背上,一摁,包鸣扬的刀,脱手插入沙地中。 包鸣扬“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用手细刨刀周边的沙地。生怕伤着刀似的,又似乎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 祝大球瞬间明白,很过意不去,看了一眼幽明九,用教育的口吻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他有恋刀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人!让他送你回去吧!” 作为人,要有癖好。心想:我有恋画癖! 走了十几步,发现幽明九跟着自己,道:“你回去吧,受伤了,找个地方自己修养去。你跟着我,只是个麻烦。” “我们走了一半的路都没有,到清水湾我们坐船。” “也不知道你有多少暗恋者。这样伤一个痴情种的心,我可受不了!” 包鸣扬捧着刀,也跟过来,神情委顿,没有先前的趾高气昂。 祝大球摆出无奈的表情,道:“我不走了!” 取下画夹,开始作画。 包鸣扬道:“明九,你真有他的孩子了吗?” 幽明九踢的沙尘乱飞,烦躁道:“是的!这下你满意了吧?你不来,一切正常!你从小就欺负我,长大来,还死皮赖脸的欺负我!” “是,都是我的错。你有他的孩子,我也不介意。我对你的心,还没有变!” 祝大球欣赏他不要脸的痴情,抬头道:“这位兄台,我骗你的。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怎么可能有孩子呢?刚才多有得罪,她被你打伤了,还不把她带回去?” 包鸣扬掏出一小瓶防锈油,仔细把刀涂抹个遍,又用白布一道一道缠起来,贴在怀里,恢复了一点神采:“谁让你说话了?你打断了我的情韵,你赔得起吗?” 祝大球微微一笑,原来这是他的专属口头禅。 幽明九道:“包鸣扬,让你在刀和我之间做个选择,你选谁?” 祝大球心想:怎么问这种刁钻的问题? 包鸣扬思索良久,哭道:“我都要!” “你看,我在你心目中还不如一把刀,你说我跟着你还有什么意思?” 包鸣扬叫道:“你从来不问这种问题的,你从来不问这种问题的!” 幽明九坚定的道:“我现在问了!你快回答!” 包鸣扬看看幽明九,又看看祝大球,最后看看刀,抱着刀走了。 幽明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可以走了吧?” “我还没有画完。” 包鸣扬本就是为了克制幽明九,才练的三寒刀。她受伤不浅,冰寒之气已侵入腹中,越冷的地方越聚集的厉害,脸色苍白,强力支持。 祝大球画完画,看她全身冷的发抖,骂道:“你们这些拖拉机,什么都扔给我!我这里又不是成人孤儿院!” 幽明九强忍道:“你说够了没有?赶紧走,到镇上,我还要去交涉一下,毕竟死了人。” 祝大球举目四望,道:“他真会选地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别抱怨了。” 祝大球脚踩的温热的路上,斜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两人拉开半里路的距离,幽明九支撑不住,每一步都抬的艰难,落的迟缓,几欲跌倒。 幽明九坐在路上,全身越冷,身上都结了霜。心道:难道就死在这里了? 闭目,等待着自己的躯体变冷。 她不惧死亡,却依然对生有着与生俱来的眷恋。还是睁开眼,望着绚丽多彩的晚霞——原来它有那么多色彩、这么漂亮! 闭上眼睛,热泪从冰冷的眼角,浸润出来。 醒来,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自己的背后背着东西,全身热乎乎的。她身上的寒气,全被祝大球逆运“更正力”吸走了。 “谢谢你救了我。” “我没钱,又没身份,到镇上,也是睡街道。” “那我就不用谢你了。” “你们“明六爻”,还有几人修炼这种功夫?” “容姐什么也不练,其他四人我不知道,我们也没有见过面。” “估计你以后当不了杀手了。” “但我并没有感觉全身无力。” 祝大球放下她,道:“把画夹给我,你自己走吧!你真重!” “你到底是什么人?驱除我身上的寒气,还若无其事。” 祝大球接过画夹,道:“当然是正派人。治好你,废了你的功夫,显不出我水平!” 幽明九噗嗤一笑,道:“我知道容姐为什么喜欢你了!” “这可不能乱说!” “容姐很少对别人这样关心。你潇洒走一回,容姐绞尽脑汁才按下来。” “什么潇洒走一回?周怀纬就算找我,也是灰头土脸。容姐那是为他着想。” “你不但口气大,胆子也大。” “心中有正气,天地自浩然。我治好你的事,别向外人说。算是保护我吧。” “我还是要谢谢你。不是你,我也看不到包鸣扬的弱点。” “别朝我身上赖。我只是觉得手掌,拍在刀身上的声音很好听。” 幽明九流泪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我也不知道你在我体内注入了什么,反正暖烘烘的。” 祝大球心想,当初老师也是这样帮我的。见死不救,自己也将寝食难安。 “快到镇上了。去安排吧,好好犒劳我一下就行了。” 第二天派了马车。幽明九居然穿白衣裙,祝艺道:“你打扮起来,还有几分味道,只是比较偏纯色。剑也不拿了?” “带在身上。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对付枪的?那么多枪,居然一枪也没打中你。” 立在花红柳绿的水岸,祝大球道:“这就是南方的三江了。我第一次见到,原来这么宽。” 幽明九也看着江面,道:“我来过几次,却从来没有这样看过。” “一旦使用能力,在我眼中,什么都是慢的。声音的速度,比子弹的速度快多了,我能看的清清楚楚。” “你可以不用对我说。” “我有问题要问你,“阳九爻”里都是些什么人?兵器很怪异。” ““阳九爻”全是男人。马快、黄衍增、高伟岸、马无情、苏淳、吴太常、包鸣扬,这七人各有特色,属于中间位置。 其余两位,没人知道。尤其最顶头那位,高深莫测,你最好不要去乱闯皇宫。里面已经做了防范,下次就没有这么轻易脱身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你们“明六爻”的老大是谁?” “别再问我了,我已经属于泄密了。” 幽明九感恩他救自己,理应提醒一下祝大球。 他们在清水湾,坐船逆流而上。 幽明九去龟水城交涉,想从水城通过,却被抓走了。 祝大球在船上收到一张纸,条秀字歪斜:我被抓了。 似乎在恐怖中写下的。祝大球笑道:“这哪里是你送我,分明是我送你!” 浪人三友 那人手抱吉他,立即肘击,同时吉他一响,声音刺耳,肘三连击。 祝大球掌顶住,身体三震动,连退三步。 后面大腿横扫,祝大球侧面一避。 面出现一位手抱琵琶的人,轻弄弦,一身大朱红色旗袍,胸前两片大绿叶,热情的装束。腰肢轻曼,激情满满,道: “呦!来一段真情告白吧!” 假山上忽灯火大亮,俨然是个演出场地,周边装饰五彩三角布。 亮光下她的假睫毛,就像扫把一样,又长又密。 感到假山上,还有一个人,只是亮光下,更看不清暗处。 从场地中出来一个人,手握两根铁u型铁插棒,敲的脆响,道:“嗨!来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出吧!” 一身黑衣短袖服,头发浓卷。 祝大球被四面包围,心想:难道棺主知道我来了,派他们四人来阻杀我? 顿时毛孔舒张,热流涌动。 这三人分别是“电音张放克”、“琵琶女崔无媚”和“击磬哥夏栩” 张放克叫道:“吼!我先来的!我的激情已经发狂,想快点释放!” 弹起吉他,说唱道:给我一个理由,玩转大腿脚;给我一个音符,摇转个性头。节奏无底限,一起疯一起闹! 崔无媚轻转琵琶,唱道:“呦!姐姐数温柔,哥哥要牵手!走一步,懒一步,缓一步,斜阳满地铺。姐姐浓妆秀,哥哥翘起茶壶头!” 一刚一柔,拳舞脚踢,祝大球一边躲避,一边喷出笑声。 夏栩一边击,一边敲,吟道:“嗨!嗨!今夜不回家,仓促的岁月,已无法安放我 !一击潜入心,二敲荡入魂。心动魂升一起疯、一起跳。让我们一起来一场精彩的表演吧!” u型棒相交收尾,向背后一插。随即一跳,就是凌空连环腿。 祝大球手拨两下,将他掀翻。认为他们爱护乐器,舍不得用手。 音乐虽是自己不懂的另一种艺术,也值得尊重。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有叫好的。就连东清馆的归客,也留下来观看。 对三个步步逼近的人,祝大球大声道:“你们玩够了没有?再上来,我就不客气了!” 下面的人叫道:“再来一场表演,再来一场表演!” 氛围烘托着,三人相视一笑,即兴合奏“燃烧热情”。 夏栩敲击到激动处,来了一个劈空叉腿,下面一阵叫好。 崔无媚旗袍一撩,大白腿平伸,单腿原地转了两圈。下面一片平静,眼珠随着底裤转。 等观众缓过神来,轰然叫好,强烈要求再来一次! 祝大球心想:让邬尚夕穿这种高跟平底鞋,她再不怕崴脚了。 崔无媚手拉领口,把束胸花纹巾,展露出来,浪道:“姐姐,美不美?” 尖叫声伴随着口哨,传遍场地。 张放克手撕金属衣,露出花纹身,将吉他举过手,我边转圈一边弹,转了一大圈。 将气氛带向高潮。 感染到祝大球了,都忘了自己的存在,趣味十足。 他们三人停下表演,祝大球感觉自己太显眼。刚要走,又被三人夹在中间。他们同声道:“你也来一段!” “你们是敌是友?” 夏栩道:“嗨!你打扰了别人的兴致,就想一走了之吗?” 崔无媚道:“呦!他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好不容易骗他上当,就被你搅黄了!” 张放克道:“吼!来一场激情的表演,致歉吧!” “你们又是谁?” 三两同时动了一下乐器,各摆一个姿势,同声道:“我们是浪人三友!” 下面的人也掺和着,呼叫:“表演!表演!” 众怒难犯,祝大球被迫道:“我只会画画,不会表演!” 被死死的挤住,左中右各有一双眼,祝大球道:“你们再挤我,别怪我用强!” 心想: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搞暗杀的?他们就图个娱乐而已。 “我来替他表演!” 元灵康一上场,众人如看奇花异草,一致赞同。 扫视一圈,指着祝大球道:“不过,先让他走!” 有人叫道:“一块大石头表演,有什么好看的!让他滚蛋吧,留在那里还碍眼!” 元灵康连使眼色,祝大球不知道她有什么鬼主意,先离开舞台场地。 元灵康大声道:“首先呢,我的表演很有个人风格,你们别吓着就行!” “越刺激越好,来吧!” 浪人三友在旁伴奏,心想:无论她表演什么,我们都能即兴把乐配出来。 元灵康清清嗓子,压低声调,道:“过来,快过来,到我的心田来!” 不但阴恻恻的,还增加了恐怖感。 浪人三友一起懵圈,下面的人起鸡皮疙瘩,只有祝大球哈哈大笑,跳进场地,立即将她抱走。 回去路上,祝大球道:“你都没有若虚力了,胆子还这么大。那表演,你真敢上!” “我觉得活人,可爱多了。他们也不能吃了我。” “你有这想法,很正常。你是怎么来的?” “我怕本打算找你逛街,让你花钱的。你房间里,坐着一个呆头呆脑的人,见到我就脸红,和他说几句话也脸红。最后我质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局促不安,又不回答。我问你去哪里了,他才告诉我。我想,你肯定是借着由头出来,看这位头牌小姐。 我心中很不平衡,就来了。那头牌怎么样?” “颇有姿色,说话能酥到人骨子里。” “男人都是好色包的心,贪婪长的眼睛,很可恶!” 她生气的样子,又娇又美又可爱,祝大球道:“说的很对!现在我觉得你很动人。” 刮刮鼻子,元灵康道:“也不羞!我不反对,你见一个爱一个,但不能滥情!” “这是邬尚夕说的话。你觉得我是滥情的人吗?” “你要滥情就好了,我早拿下你!” 祝大球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还对我念念不忘呢?不过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我除了用强,没有别的办法。” “一句谢谢,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请我去吃大餐吧。” “说是我请,其实你付账。” “这次我不争了,就由你来付吧。好歹我也帮你一次,犒赏我一下吧。” 祝大球尴尬道:“装大爷时,把钱全给那个老妈子了。” “唉,你这个人!你的辛苦钱,我都没舍得花——你也太不尊重我了。” “发现自己越来越危险了。” 祝大球长时间与之相伴,她处处为自己着想,渐渐不排斥她。 “是吗?你赶紧把梅枝的仇报了吧,这样我也好意思说几句情话。” “发现你这个人,喜欢得寸进尺。” “我以前经常挖人心,知道什么样的心,方便量尺寸。” 祝大球想:人心果然是最复杂的,不但有过去的心,还有现在的心和未来的心。不知道哪个心会冒出来。 便道:“如果那晚上床,你怎么逮住我?”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你疯魔了,若须结网,都能死死的困住你,更何况我的床就是网的大本营。挖你的心,自然不在话下。” “若被你逮住了,你怎么挖我的心?” 元灵康横了他一眼,道:“刨根究底,可是我们姑娘的特权,你抢什么?” 祝大球一呆:还有这种说法? 这人有点怪 朱革从厅门出来,到清水塘上,举目四望,四下里黑郁郁的一片。纵身而下,一弹跳起,落处平稳。侧耳细听,但闻流水潺潺,虫鸣啾啾,并无人声。 运步如风,上了假山,道:“浪人三友,有个米黄衣的人出来,试探他一下,别动真格。” 朱革一边偷笑,一边看着浪人三友的表演。直到祝大球离开,就悄悄跟着。 祝大球察觉后面有人跟着,道:“灵康,到了宾馆,直接回房间。这是个慧人,有点棘手。我和他对了一掌,他的力,似乎很克制我。” 到了旅馆,进了房间,门大开,朱革关上门。祝大球坐下画画,画的是董优仪。 朱革“咳”了一声,道:“这位兄台,看你房间铺成简单,别无他物。就知道,你是个做事专注的人。” 祝大球心想,这人之前在玺画院遇到过。 “这是旅店。” 朱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断的抠手指甲,道: “在这种地方,能遇到同类人,是多么难得啊!” 祝大球停下画笔,注视着朱革,道: “所以呢?你要和我交朋友,互相认识一下,是不是?你认为我会告诉你真名吗?” 朱革嗫嚅半晌,才道:“刚才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家里的下人,见我来,想讨好我。请我到那种地方,说什么能疏通经络,活动筋骨。我信以为真,就去了。 那姑娘对我死缠烂打,我既排斥又好奇;一旦我反感,她就对我软磨硬泡。让我欲罢不能,幸亏你及时出现。” 祝大球又低头画画,道:“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你我素不相识,不必向我解释。” “所以你画董优仪的画像?你若喜欢她,我让她天天陪你。”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我很有势力?” “绝无此意!若有此想法,天打雷劈!你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你,你摆摊画画,我都瞧在眼里。我觉得你很像,我想象中的一个人:他擅长山水,气势磅礴又阴郁深邃,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画家。可惜父亲不让我离开阿联国,否则,我一定要亲自去访他一访。” 祝大球内心翻动,心道:莫非他认出我了? “你喜欢谁,欣赏谁,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朱革自怨自艾,神情抑郁,道:“唉,人说第一印象最深刻,想让你对我改观,那是千难万难!我对你并无敌意,你却想将我拒之门外,这是为何?” 祝大球觉得他有点逗,笑道:“我将你拒之门外?一直跟我到房间,我几时赶过你?” “我说的是你的心。” “好吧。我叫祝艺,祝福的祝,技艺的艺。” “你难道不是宁武子?可能是我的直觉错了。我叫朱革。朱是红色的意思;革是革新的意思。我现在住东寿坊13号,可以随时找我。你这幅画,能否送我?” 祝大球丢下画笔,激动道:“你就是朱革?''虫食''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朱革奇道:“是啊,你见过吗?我特意放在那种不起眼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看到。” “那是我出来以后,在立意方面,看到最好的一幅画。立意新奇,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只有黑白两色,对比鲜明。人一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成为别人的目标,处于危机四伏之中!” 朱革握住祝大球的手,道:“哥哥真神人!此事切莫向外人道,那是我苦闷之时画的。我这个人喜欢看画,却不大喜欢画画。” “当时想买那幅画,还未开口,店主就说:不卖!” 朱革喜悦道:“大哥喜欢,明天就让人送来。” “不,说不定还有下一个我出现。放在那吧。” 祝大球低头画了几笔,接着又道:“这幅画是给一个痴情人画的。” “那他付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价买下。” 祝大摇摇头,道:“这画不要钱。” 朱革惊讶道:“给别人画画,还不收钱?” 祝大球画完画,站起来,厉声道:“别装了!那三个人是不是你的人?我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出来的时候却被拦住了,只因为和你对了一掌。” 朱革顿感热烘烘的,擦倒了凳子,连忙解释: “你我对了一掌,格外佩服。只是让他们找你娱乐一下。他们的绝技都在乐器上,却没有一个人用。” “我还以为他们爱惜乐器呢!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大球语气缓和下来,对方若没有恶意,没有必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树敌。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结识阁下。在玺画院我们算是见过了。那养猪的,叫“猪肉王钱多”,是我派去的,想看看你的画风。” “我也只是随手一画——那要谢谢你的打赏。” 祝大球不禁一笑。朱革投出和气目光,道: “那不是打赏,是真值那个价格。钱多已经去炒作了,估计能狠狠赚一笔。 你画的猪,线条简单、勾勒简洁,寥寥数笔,也有自己的风格和特点,虽不是什么上品,也说的过去。关键别人还学不来。 啊,高能的人,信手做一些其他的事,一般人也难以企及!” 这马屁拍的祝大球心中乐开花了,心想他是个画商,笑道:“这就是艺术的风采!” 元灵康耳朵贴在墙边上,久久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猫步趴到门逢上看。 祝大球打开门,道:“没有能力,就不要做这种事,很危险。” 元灵康道:“我只是好奇嘛,有你在,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朱革出来,向元灵康点点头,道:“大哥有空来找我,我们好好聊聊画。” 送到门口,祝大球道:“恕不远送。” 祝大球回来,对正看画的元灵康道:“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为什么——你把这女的画的太淑女了!” “还不及你的秀外慧中——当然是暴露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跟到这里,必有其目的。” “我瞧他,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威严。” 祝大球回想一下,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我心里只是在防范他,没朝这方面想。难道他是棺主?” “是个棺材!阿联国虽是小国,好歹是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元首,怎么可能去东清馆呢?你警戒过头了!” “有道理,有道理。上次邬尚夕说,棺主到了白齿镇,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感觉你在害怕。” “是呀!和朱革对了一掌,还有那“浪人三友”,才知道慧人的世界也很复杂。就怕还没有报仇,就死了。” 祝大球忧虑起来。 心声 祝大球发傻的样子,惹元灵康一笑: “棺主来,不是因为邬托邦,就是因为周无方。一个是江南第一大帮,一个是中平国的亲王,反正不是因为你。” 祝大球细想一下,感慨道:“我什么时候,成为小角色了?” 不被关注,反而产生一种失落的情绪。 元灵康捂嘴直笑。 次日一早,祝大球留下董优仪的肖像画,交代给老板,离开旅店。 刚出街头,朱革笑盈盈的立在早茶摊前。 目如电掣,祝大球看了他一眼,朱革被唬的心惊肉跳,道: “我的哥呀,你别吓我!我怕闲人打扰到你,所以包了这个摊位,特意在此恭候大驾。” 祝大球感受到四周无人,目光变得柔和,道:“只是路过,经不起大驾。” 朱革拉起祝大球的手腕,轻声道:“哥,这里没有外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元灵康很厌恶男人之间的亲昵举动,讽道:“也不害臊!一大早,两个男人在一起亲热!” 两人脸上一红,祝大球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朱革一直跟着他们,去了里许,祝大球回头招手道:“你过来。” 朱革小跑过去,期待的看着祝大球。 “你怎么知道我,必走这条路?” “这是我推测的。你们自画镇而来,不回去,反而到这车散镇,肯定继续南下。南下必经之路,有好几条。你是好静之人,小路只此一条,大路就难说了。” “算你有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画镇的真正掌控者,不在画镇,而在阿联城。由向家、付家、朱家三大家共同掌控。河街的南边,为向家;河街的北边,为付家,其余都是朱家的。 所有的制画、绘画、雕画、板漆画只能在画镇绘制,别处是不允许的,这样既方便管理,又能形成地方特色。 画镇离此并不远,没有经过特别允许,你摆摊画画,格外引人注意。 大哥背个画夹,肯定是路过画镇,来到此处,不免技痒,画画娱乐也是有的。” “你对这地方倒挺了解的。呀,原来是你暗中帮我。人关心的只有自己,你对我又何必上心?” “那要看什么人。凡人众多,慧人稀少。” “就算你说的对。那么你跟着我意欲何为?是为了监视我吗?” “大哥,为何对我这样误会?我是诚心实意想与你结交的。不知道为何一见到你,我就感到我的好朋友,非你莫属。昨天晚上临走之时,我觉得还挺好的。不知道为何,大哥又对我如此反感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这个地方,有多大的势力。但想要与我结交,不要耍什么心机!你让“猪肉王”来试探我,让那“浪人三友”阻拦我,自己却躲在暗处偷窥。你是我,会怎么想?” 朱再转头望着深邃的蓝天,悲情道:“我无心去做个浪荡子弟。只是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啊。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式。” 朱革忧郁的神色,触动了祝大球,心想:难道他是想突破自我,而不得之人? “灵康,要不要他跟着?”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正缺个免费向导呢!” 元灵康听朱革说的头头是道,又那么详细,从实用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不错的跟班。 朱革大喜过望,道:“这你放心,这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 一路上,朱革介绍起阿联国的特色。把画镇比作一张脸,三圣山是心脏,阿联城是脑袋,车散镇和白齿镇是眼睛。 祝大球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们国家,是不是有一个叫忘川的地方?” 朱革脸色微变,道:“是有那么个地方。那里地广人稀,土地干旱,还有一大片沙漠,一年四季也下不了多少雨水。那里的百姓生活很苦,曾让那里的人搬走,他们大多不愿意。” “我这是听说的,顺便一问。” “忘川曾经也是阿联国的一张脸。由于地处腹地,那里曾是阿联的监察中心——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了,咱们先到白齿镇,好好享受一番。” 在行走过程中,朱革不矫情,一身的华服,在土路上,沾草、带土,浑不在意。赢得了祝大球的好感。 “我对大哥是一见如故,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那对我,肯定有一种天然的厌恶。” 没想到他这么能说,似乎在向祝大球倾诉一般,元灵康有点反感。 “绝对没有!有你在,我和大哥如同在花园中散步一般,芬芳迷人又舒畅” 元灵康一听,甜笑道:“你可真会说话,恭喜发财哦!” 祝大球笑着问道:“我就这样走了,你怎么办?” “那也会在白齿镇相识的。那时,我肯定不会这样不要脸的。” 几里路后,祝大球在土岗半腰,道: “这里没有外人。求我画董优仪画像的那人,就是忘川的。他是一位教书匠,远走他乡,是为了养活一家人。” 朱革在光秃秃的土岗上,坐了下来。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望着远处空中,嘘了一口气,道: “不是我不想关心他们,是我关心不到他们。这世界就是这样: 有些人三言两语,就能主宰别人的命运,还摆出一副高尚的面孔。稳操着他人的人生,却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有些人辛辛苦苦的奋斗着,可能一无所获,也可能血本无归。 有些人干的不比人少,操心的比人多,最后两手空空,甚至伤痕累累。 而有些人在热闹非凡中,度过快乐的一天,他们能做的,仅仅是抓住短暂的快乐。 我厌倦了,因此选择逃离;选择了后者,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祝大球心道:他也是有故事的人。 元灵康心道:他果然是有特殊身份的人。 朱革只是短暂的停顿,他们对自己感悟并没有反感,继续道: “权势、地位、财富三者缺一不可!没有地位,用财富来填充;没有财富,用权势来拉拢;没有权势,就用财富来依附。 而财富都来自普通人,还去挖苦、讽刺,甚至压榨那些普通人。我不理解,也反感。所以出来散心,直到遇到大哥这样有趣的人。” 祝大球拍拍他的肩膀,以示理解道: “财富、地位和权势,本来就是少数支配多数,这一点,毋庸置疑。你有仁爱之心,但也不能以此愤世嫉俗!” 朱革激动道:“大哥的话,真是醍醐灌顶呀!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元灵康没想到这个大球,这么有见识。心想:他什么时候给我,也灌一壶呢? 刷存在感的道:“朱革,你什么身份,这么悲天怜人?” 朱革欲言又止,道:“怎么说呢?我拥有多重身份,我既是画商,又是富三代,也是这个求同存异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祝大球诧异道:“此话当真?” 朱革渴望有一位投缘的朋友,怕失去而惶恐的道:“你们该不会与我断交了吧??” 祝大球呵呵一笑,道:“你想什么呢!谁没有多重身份?在家是儿子,在校是学生,在画室就是画家——宁武子就是我!” 朱革兴奋的跳了起来,道:“原来你就是他!我的感觉没有错,你是我的崇拜者!你到哪,我就跟到哪!” 袒露心声后,戒备与隔阂涣然冰释,却让元灵康不高兴。 五人找草 元灵康嘴一嘟,道:“那岂不是成跟屁虫了?走到哪,臭到哪!” 朱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祝大球喝道:“元灵康!你怎么可以这样损他呢!” 元灵康“哼”了一声,很不满的道:“祝大球!你到底有多少假名字?” 祝大球一愣,如实道:“祝大球是我小名,宁武子是我画画的艺名,本名祝艺。” 元灵康嘴一歪,道:“搞艺术的,就喜欢花里胡哨!” 祝大球反唇相讥,道:“谁没有几个称呼呢?你怎么有个“墓娘”的别名?” 元灵康将裙边上的灰尘,抖到祝大球的头上,道:“有本事,你去睡墓穴试试看!” 气鼓鼓的走了。 朱革又惊又意外,道:“大哥,还不去追?” 祝大球一边掸灰尘,一边道:“有什么好追的!她是有钱人,还怕饿着她吗?” “大哥不去追,我以后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你别朝男女之情上想。她才是只跟屁虫,不过走到哪,香到哪。” 朱革笑道:“还是花园散步,好一点。” 一起去追元灵康。 朱革带着他们在白齿镇大玩四天,此时在穹山公园。 “大哥,你知道白齿镇最大的特色是什么吗?那就是,所有中高端商品的放大器。今晚我带你们去看看,白齿镇背后的真相。” 元灵康疑惑的看了朱革一眼,道:“难道我们看到的,不是真的吗?” “那只是表像。繁华的背后,总有暗箱操作。这里好比一个放大器。就拿大哥的画来举例子,未进入白齿镇之前,可能值个三四十万,经过白齿镇后,价钱能翻倍。” 元灵康笑道:“那把我也放进去放大一下,迷死你们不偿命!” 祝大球讽道:“确实。经过放大,眼珠比锅底大,鼻孔比山洞大,嘴巴比河马的大,已超越人的审美范畴,是迷死人不偿命。” 元灵康本欲发火,一看到有人来,突然抱住他手臂,娇羞道: “大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虽不要你负责,但你也不能乱来呀,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祝大球觉得她很怪异,道:“什么乱来?什么怀上了?” 一个凶巴巴的声音道:“祝大球,你也太让我失望了!现在把她娶了,我还能为你遮丑!” 祝大球知道中计了,一口气咽不下去,甩开元灵康,道:“邬尚夕你别老是听风就是雨!她—” 还没有反应过来,祝大球就被打一巴掌。邬尚夕吼道: “你不但欺辱了她,还粗暴的对待她,我看的一清二楚,老娘眼里从来不揉沙!” 周无方和朱革惊呆了。 元灵康知道又玩大了,还没来得及说话,祝大球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突然大笑一声,道:“邬尚夕!你在消耗我对你的情谊!邬伏见来道歉也没有用!” 拂袖而去,也不理周无方。 朱革看了两位陌生人一眼,点个头,追祝大球去了。周无方也跟在朱革后面。 良久,邬尚夕叹气道:“唉!估计我又错了!” 也不理元灵康,去找他们了。元灵康这下心凉透了,眼泪滚滚流出来。 立在小湖边,二人一左一右站在祝大球身旁,道:“你们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朱革,这位是周无方。” 二人有礼节的打个招呼,各展威严。 祝大球回头望了一眼,道:“朱老弟,麻烦在此等一下那两个姑娘,尤其元灵康。” 朱革一笑点头,知道她们和祝大球关系不一般。 祝、周二人来到无人的弯草坡上。祝大球一握周无方手腕,道:“你受伤了?” 周无方淡淡一笑,道:“祝艺,不问事,先问人,真是仁人!只是气血有点虚了,不碍事的。” “无方,你就叫我大球吧。在郢都那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你的存在,真是我的损失。” 周无方动容道:“大球,我知道你的存在,一直默默关注着。我们先说说当下的事,行不行?” “行,请讲吧。” 周无方闭上眼睛,周边无人,才道:“棺主的“三魂之力”自成一家,似乎很克制当世各宗门的慧人之力。阿联城有“宗师坟场”的暗称。 我去阿联城困难重重,还未进入朝圣区域,就被盯上了。金、灵、棺三主,还有“六侍”中2个人,我都会过了。 尤其棺主,藏的很深。这个国家夹在两大国中间安然无恙,大有其道理!” 祝大球心想:他说的这么简单,是怕我自责。肯定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罪。 “无方,你辛苦了!他日有事,自当供驱使!” “大球,我已知道那三人的藏身所在。棺主既不想把这潜在危险留在城中,也不想留下胆小怕事和薄恩的名头,让他们3人去了忘川的沙漠中。 沙漠方圆一千里左右。地形,我也做了大致的调查,三面环山,一面直通朝圣区。这沙漠,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的。至于如何形成的,至今是个迷。” “忘川,我听说过。别管怎么形成的,只要知道他们在哪就行了。” 周无方忧道:“大球,我们一起去沙漠,杀了那3个人渣,就离开这里。” “无方,谢谢你。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你身份特殊。中平国可以缺了我,但不能缺了你。你是国家与慧人之间的粘结剂。 在符节国被追捕的那段时间,才想到我是中平国人。尤其是你,无论是以慧人的友谊,还是国家的名义来帮我,对这个国家我还是认可的!” “大球,这一趟,我来值了!我要看着你离开阿联国,我才能放心回去。阿联城说是慧人坟场,“四老”一去,让它变成广场!” “那也太高估他们了!把邬尚夕和元灵康带回邬托邦,让我无后顾之忧,算是兄弟帮我最后一次吧!” 二人回到小湖边,邬尚夕低头走到祝大球面前,道: “大球爷爷,您就不能,原谅孙女一回吗?我爸又不在这里,您就原谅我这没人管教的孩子吧!” 朱、周、祝三人错愕。 祝大球笑道:“我让邬伏见来道歉,又没让你。你又不是打我一次两次,次次和你计较,我还怎么胸怀天下?” 元灵康看邬尚夕奏效,也来效仿。 祝大球没看她,道:“咱们也没有辈分关系,我可承受不起。” 邬尚夕道:“刚才还胸怀天下,现在只有自己了!” “让我一次原谅两个人,我怎么能反应过得来!” 邬尚夕道:“好好好,我们玩“找草”游戏吧!给你反应时间。” 三男人哑然失笑。 邬尚夕一边找一边唱: 找呀找呀,找到一根大钢草 采呀采呀,采到一根喷泉草 捋啊捋啊,捋到一根小盼草 拔呀拔呀,拔出一根绿铃草 …… 然后悄悄塞到元灵康手中。 三男人假装找草,却聚到一起聊天。 邬尚夕评判胜负时,一位灰蓝色袖袍上围着一圈大红针的人,来请朱革,附耳说了几句话。 朱革致歉后,让他们到绿香茶楼等自己,匆匆忙忙走了。 邬尚夕奇道:“大球你到哪里都能认识新人,他是什么人?” “画商,好朋友,很会赏画。” 周无方沉吟道:“我看不止画商这么简单,那是“八常生”服饰。每个“六侍”下面有一队“八常生”,但“六侍”紧限于三大家族未出嫁的女子,他不可能是“六侍”之一。” 祝大球对朱革很有认同感,道:“好了。既然交了朋友,就要相信他。我们先去绿香茶楼等他,他这样急匆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挣扎 女子看着这不断有变数的奇招,人在生死之间不断变换,惊心动魄,已经傻眼。 祝大球起身将刀接住,在手中转了几下,此刀不甚重,甚至有点轻。 许曾喜气喘吁吁的站起身。祝大球提刀而来,由衷道: “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刀客!刀背、刀锋面、刀腹、刀尖、刀环、刀柄,所有的作用你都发挥出了。不但精致,而且很极致,令我大开眼界!天下没有一个人,比你更懂刀的了。” “这刀,离开我时间久了,失去了我的灵性,罢了!大球,这套““地坤刀法”,纯以“刀韵”为核,刀气外裹。 面对你们这类人,唯有有“韵”无孔不入。原本打算杀棺主,却被你先破了,估计也没有指望——大球,你要小心了,自己多保重。” 徐曾喜神态安详,望着星空,两腿笔直。 “你的刀法,尖利、圆转、齐整和刚健——我得杀了你为梅枝报仇!” 祝大球怕再说下去,自己心软,果断出刀。 刀饮着他脖颈上的鲜血,鲜血顺着刀,汩汩流下,似刀在流血。 目视着倒下的许曾喜,祝大球说不出是悲、是乐,还是解脱,没有一丝畅快。 报仇路上没有输赢,原本是因为失去,而渴望有所得。 但真的得到了吗?祝大球怅然若失。 过了半晌,祝大球脱下衣服,欲裹住刀伤,双手不住颤抖,就连衣服也撕不动。 一运气,空空荡荡的,两腿一软,瘫倒在沙地。不但更正力没有了,就连心无意之力也消失了。 女子关怀道:“你怎么了?” 祝大球爬了几步远,手指画夹,眼睛一黑,不省人事。 祝大球梦到一双幽亮眼睛,看着自己在树下玩耍,忽的伸出头来,张嘴道:“快跑!快跑!快跑!” 抬头望天,空中满是火焰,一团一团的掉下来。烧着了树,烧着了村子,也烧着了自己。而自己怎么也跑不起来。 祝大球惊吓醒来,日光刺眼,两对眼睛看起来一模一样,俯视着自己。 “好孩子,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 说着眼泪花花。 祝大球猛地想起了什么,惊恐的爬起身来,没有走几步,被树根绊倒。 揉揉眼睛,迷糊道:“不,不——我这是怎么了?连站都站不住?” 立即盘膝而坐,左手撑天,右手入地,丹田中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气流。 白光照人,柳枝垂绦,平沙莽莽,眼前的事物,略带动感。 祝大球一会儿扑天打地,一会儿左拍、右推,如同被束缚住一般,难得自由。腿如同被重物绑住一般,举步维艰。 沉下的心,又冲到了嗓子眼,不由得抓起狂来。 更正力失了,心无意之力也丢了,这样的事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祝大球难以释怀,冷静下来,心道:难道是许曾喜?他说的是真的!风月老,是谁?怎么没有听说过? 将过程想了一遍,发出恐怖般的叫声:“我真的能力尽失!” 这母女,就是启发的妈妈苟穗和妹妹启榆。 启榆开始认为祝大球和他们人是一伙的,见他专门来杀他们的,才放心。 蔡秉的死状,让她心惊胆寒,却被提刀出来的许曾喜抓住。逼问经过和祝大球的长相,怕他立即要了自己的命,就和祝大球扯上关系。 许曾喜嫌她慢,抗着她来质问祝大球。一听祝大球根本不认识她,是为了梅枝,立即动手。 那夜,祝大球昏死,像一坨烂泥。启榆背他回驼峰山,她先放了那些被关押乡邻。那些人被摧残的不敢逃。启榆解释好久,他们才出来。 将三人散人的资产分割完毕,就回去。一起轮流照料祝大球。 苟穗将启榆拉到一边,示意不要打扰他。 祝大球从“掩阳相背”开始练起,一直练到“峰峦起伏”,连土壤中的最抽象、最基本的元素都感受不到。 祝大球折腾许久,如丧考妣。心惶惶,想哭哭不出来,想说又不能说,一时心中淤塞,晕厥了过去。 醒过来,走到土坑中,又开始练起来。 启榆好奇的靠近,道:“妈,他是怎么了?摆弄各种姿势,是在搞什么祭祀活动吗?” “别打扰他。他肯定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在努力找回。” 祝大球一坐就是半天,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练了,原本虚弱的他,不吃不喝更是头晕眼花,支立不住。 祝大球躺倒,万念俱灰,两眼空洞洞的,没有生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道:“这里到郢都,有多远?” 苟穗道:“没听说过,如果你想去,得有力气才行。” 瞧这是他生无可恋的样,得让他提起兴致才行。 “先生,你的画夹在此,为什么不画画呢?” “没有兴致,想静一静,想一些事情。” “这画夹是你自己的,还是他人赠送的?” “是我老师送的。” “我想他一定在郢都,是一位好老师。” “大姐说的没错,我视他如父。” “那么他一定在等你回去。” 祝大球悲道:“现在的我,哪有脸见他!” “狗不嫌家贫,母不嫌儿丑。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难道他们不成龙,不成凤,就会放弃他们?肯定不会的!子女远游,那是他们有志向,父母不会阻挠的。但在父母心中,还是希望子女留在身边的。” 祝大球坐了起来。 “你得吃点东西,喝点才有力气。你现在连站都站不住,怎么行呢?吃东西也能改变人的心情,你可以试试。” 将水罐捧到他面前,苟穗道:“无论如何,你要喝点水。” 祝大球接过水罐,喝了一口。清凉的水,进入口中,滋润着舌尖、舌苔、舌根,从咽喉中咽了下去,滑入腹中。 才喝一小半,将大部分的水,倾倒在自己的头上,扔掉罐子,蘸水在掌心摩擦。 跳起来,虚点七、八下,没有一丝劲风,没有一点儿火花。这是老师教他“解析大法”的场景,现在空剩架式。 祝大球颓然坐倒,原来引以为傲的能力消失了,泪水滂沱。 日薄西山,祝大球道:“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苟穗道:“这里没吃没喝的,你坚持不了几天的。” 祝大球心结难开,道:“我已成废物,让我自生自灭吧!” 启榆拉起祝大球,就是一巴掌,道:“ 花落成护泥,树死当柴烧,这世上哪有什么废物?你人还活着,怎么会是废物呢?有些东西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消失,只是暂时离开你而已。哀莫大于心死,心不死,就有希望!” “心不死,就有希望。为何灾难降临到自己身上,就难以安之若素了呢?” 祝大球念叨着,跟她们一起走了。 不适应的日子 失了能力,母女俩虽竭力看护他,还是日渐消瘦。 吃喝,都是母女俩轮番送来,每一次都是一碗清水,几张白面饼,一碟咸菜。祝大球渐复,早就淡出味来了。 几个月过去了,祝大球每次运气感到腹中如针扎,身如被刀砍。知道恢复已经不可能了。 自我调剂好后,抖擞精神,进了土院。 抓起一把干土,在鼻子上嗅了嗅,舌头舔了舔,有一股咸味。丢下土,踱步推开院门。太阳正对着他的眼睛,他挤挤眼,地面白光耀眼。 观察周遭地势,此处最高,别处低洼。 祝大球坐在两棵榆树中间,回忆着过去,思索着如何离开这里。 一想到离开,他就来劲了。想到如意之处,在两边榆树上,各打一掌。手掌生疼,疼得他直甩手,直呵气。 祝大球泄气道:“知道又怎么样!又用不出来!比凡人还不如!” 在室内想通的一切,在实际面前,撞得粉碎。伏在榆树皮上,暗自垂泪。 母女俩回来,见院门大开,发现祝大球不见了。启榆放下背篓,母女俩又不敢声张,默默前后寻找。 启榆发现了祝大球,叫道:“妈,找到了。” 祝大球被浑身汗渍渍的启榆找到,脸上一红,抹去眼泪,道: “不用你管!你让我很尴尬!” 启榆抓起祝大球的胳膊,生拉起来,祝大球摔不脱,怒道:“你干什么!这么蛮横!” 启榆撇撇嘴,道:“我见到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安慰你、怜悯你,也没见你能振作起来! 我们一大早下地干活,到现在才回来,全身湿透,就为一口吃的!你倒好,天天躺在家里吃现成的。 我们每天,光为如何活着,就绞尽脑汁了!你摸摸我的手,比你的还粗糙!” 启榆将手塞到他的手中。她的手,又热又糙。 祝大球将她的手一抛,道:“不就干个粗活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启榆昂然道:“我就显摆了!你怎么不去做?” 祝大球遭讽刺,她前胸又尤为凸出,也没怎么多想,就一来掌。还没有到胸口,就被一抓、一拉,趴倒在干硬的地面,很狼狈。 “说不过人家,就想动粗吗?都没力气,真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 未能将她震开,还留下轻薄的骂名。祝大球又羞又怒,道:“不就是干农活嘛,我祝大球没有输过谁!” 傍晚时分,祝大球带着气,硬要和她们一起吃饭。想看看她们瞒着自己,天天吃的是什么好东西。 苟穗用盐蓬菜掺杂着榆树叶,和着一点面,加少许水,揉搓成一大团,揪下一团,压成饼形,放在锅里烙熟。 最后特意烙了四张白面饼,单放一碟,依旧递给祝大球。 “我不吃这个,吃腻了!” 抓起脆黄的菜饼,咬了一口,又咸又苦。当场就吐了出来,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我本可以做的更好吃的,只是水不太够,你还是吃面饼吧。” 祝大球难以置信道:“你们就吃这个?” 启榆站起来,道:“是啊,怎么了?嫌弃吧?我妈心好,怕你吃不惯,一直没敢给你知道,连看都不给你看。 吃完,只要喝一罐水。但要把盐蓬菜中的咸味洗掉,得用五罐水。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节约水。 对你,水都随便喝,白面饼也随便吃。你以为我们藏着大鱼大肉呢,特意来看看!” 苟穗喝道:“榆儿,你闭嘴!” 祝大球被戳破心思,又羞又怒,只想走。 启榆不依不饶,道:“你可以将蓬菜饼一扔,拍拍屁股走人。然后躲在屋里,我妈将一碟白面饼和一罐水,给你悄悄送去——” 苟穗怒道:“启榆,你给我出去!” 启榆起身,道:“妈,别老是护着他!都几个月了,他什么时候能自力更生呀?” 祝大球心一横:你们都能吃得下去,我凭什么吃不下去? 就着怒气,吞下一块盐蓬菜饼,灌下一罐水。 启榆指着祝大球道:“你这样驴饮,糟蹋了水,懂不懂?” “怎么糟蹋了?你怎么老是和我对着干?” 启榆眉一扬,道:“哟哟哟,都有力气发火了!也不知你明天干活,是不是个软柿子!” 祝大球嘴都气歪了,道:“你—你—” 想把她比喻成大粪缸,碍于苟穗,甩手而去。 到了半夜,祝大球唇干舌燥,浑身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喝水,又爱面子,极力的忍受。强忍之后,还是拉开了门,发现门口放了一罐水。一边喝着,一边感动莫名。 天还未亮,祝大球就被拍门声惊醒。 启榆在外面叫道:“干活了!别偷懒!” 祝大球睡眼朦胧的跟着,母女俩走的很快,他远远的落在后面。母女俩有意等他,只好强打精神,跑着追了上去。 七转八绕走了五六里路,天才发白。出了榆树林,大片起伏不定的地上,到处松散的生长着盐蓬菜。 在盐蓬菜地,走了里把路,祝大球倒吸了一口热气,心里打退堂鼓。她们俩弯腰驼背,边走边拣嫩芽。 祝大球随手薅了一把。 苟穗提醒道:“先生,还要让它们生长,不能把它们连根拔起。近的被拣的差不多了,所以才往里面走。” 举头四望,祝大球心道:若是更正力在的话,在此如同游玩。 将两把菜一扔,双掌齐出,推出“裂空炽翎”,幻想蓬菜地炸开花,蓬菜满天飞舞,而自己手到擒来。 启榆将背篓带,朝他脖子上一挂,道:“你双臂伸的挺直,双掌翘起,在采空气吗?你采的菜呢?” “这哪里是菜!就是草,只有你将它们当成宝!” 丢下背篓走了。启榆上前将他放倒,祝大球叫道: “你这疯婆子!要不是女的,我非教训你一顿!” 启榆笑眯眯的,撸起袖子,道:“好呀,和我过过招,看你有几分力气!” 祝大球起来,心道:你朝那一站,全身都是破绽!有一套指功“蔚然成风”,全是虚招,保证吓晕你。 为增加迷惑性,特意用双手。 启榆看他手指,像蜈蚣腿一样爬动,惊叫一声,起腿就是一脚,正好踹向那地方。 祝大球身经百战,也只能牺牲侧股,保护命根子。 爬起来,心有余悸的道:“算你狠!下这种黑脚!” 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钻进榆树林,林中沟路纵横交错,榆树林看起来差不多,走了很久也没走出去。 日渐西斜,爬上榆树探路,一半未到就滑了下来。 背靠着榆树,一边长嘘短叹,一边休息。 纷乱 进入街中央,祝大球认为自己对她过分了。 “启榆,刚才完全可以不理我跑开。” “跑了,还会回来,那不是很丢人吗?现在,你会觉得对不起我,所以陪我去一个地方,也不会拒绝。” “呵,你好有心思!” 想起她指使三个男人,找自己比拼,只是为了让自己有活力。但只能将她推开,才能保护她。 圆顶教堂门口立“鬼门关”,欢迎他们进入。 那群琉矿区的工人都在里面,其他一群人老弱、妇女,左右分两边。 罗耶乸在台上讲话,他们找个地方坐下。 “我们共生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相聚在这里,这已经是福缘。” 罗耶乸每讲几句,下面就死命鼓掌。过了一个多小时,开始上饭。每人一份牛肉炒饭,外加一大碗羊肉汤。 装饭者是罗忙忙,大拿推饭车。他们打了一个照面。 吃完饭,收拾妥当,罗耶乸上台道:“下面请琉矿的武夷锋武总,来分享他的观点。” 走上了肥嘟嘟的中年男人,一边谦卑的向罗耶乸鞠躬,一边向下面频频点头,差点被自己的黑短袍绊倒。 “首先感主母给我与大家近距离亲近的机会!加入“慈募会”,让我心安。我以前只是认识、结交对自己有用的人。把人分为有钱人和没钱人。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外在形象。我说的不是长的怎么样,而是名誉和声望!现在我捐十万块,以对教母关爱众人的支持!” 除了欢呼,就是鼓掌,有点稀稀拉拉的。 “我曾经因为赚钱,而失去许多人,认为他们是无用之人,有意疏远、断了联系。却不知他们是我童年和青春的宝贵记忆。如今失去了,甚是怀念! 人就是记忆组成的片段,我将致力于提高大家的生存环境!带给大家更多好的记忆!” 大部分人听不懂,祝大球鼓掌显得突出。 “他不是什么好人,干嘛给他鼓掌?” 启榆蹙着眉头。 “说的很有哲理意味,打动了我。” “他就说的漂亮。” 祝大球不知道如何回应,幸亏罗耶乸说话了。 “心灵上的杂物太多了,要洗掉。如何才能洗掉呢?要善良和勤劳。善良让我们看到彼此的脸,勤劳让我们拥有活下去的勇气。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心灵自由,财富自由和时间自由。想获得财富,必须要花大量的时间,必须要花心思,需要定力和决心。这样你如何能心灵自由呢? 放下,不断的放下,才能心灵自由。我现在致力于让大家有饭吃,有地方住,然后获得心灵的自由。这既是我的愿望,也是来这里的目的。” 众人起来欢呼,掌声经久不息。 “下面有请烧碱矿主刘汉邦老总,来分享他的看法。” 罗耶乸下去,上来一位一身黄色的西服的瘦子,上台的姿势有点架势。 “我九岁入阿联教,是虔诚的教徒,一直在山沟里修行。烧土煮石,既辛苦又没有炼出绝世灵药。后来我明白了,贫苦不是修行者该有的样子。于是我就出来了,利用所知的知识从事烧碱行业,赚了点小钱。 借着主母的光泽,我想是时候回馈给大家了。我也捐十万,希望主母能够接受我重新归教!” 别的小有名气的商铺也纷纷捐钱。 “启榆,把我今天赚的钱也捐了吧?” 祝大球受到氛围的感染,拉拉启榆的衣袖。 “我们现在还很穷,这点钱,只够你一个人铺路的。你想一个人远走高飞吗?” “反正钱给你了,自己看着办吧。” 祝大球心想:有这位主母在,离开这里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情吗? 罗耶乸上台准备总结,教堂顶先出现六根圆形白柱,白柱之间形成一个白网,将罗耶乸与周边隔开。 门神一刀一剑没有斩断这咬合结构的冰网,鬼门关从后面跳过来,已然来不及! 落下一个女子将罗耶乸劫持走。 “是双面教主!” 祝大球随着人群纷纷朝外拥挤,心想:她不是来抓我的吗? 罗耶乸只是最初的时候担惊受怕,随着奚恒沁身体飘浮不定,不久变镇定、坦然。 “难道你不怕我吗?” 奚恒沁感到她不吵,也不闹,也不动。 “心中无愧,何须惧怕?” “我不能白来一趟,棺主的人伤了我的手下,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对不住了。” “每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我不怪你。” 奚恒沁停下,落在榆树林中,像看星星一样看着她。 这片刻的停顿,刀风和剑风从左右两侧刮来,奚恒沁就是交叉点。 “不要伤她性命!” 罗耶乸目睹着奚恒沁从眼前消失。 祝大球随着混乱的人群出来,街上的人逃的逃,走的走。 祝大球觉得这个世界好乱,决定活在当下,遥远的未来,谁也说不准。 “启榆,我们,我们——你想怎么样?” “我想天天看到你。” “如果我一直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你会怎么办?” “你一直这样也挺好的,那我就不怕你飞走了。” “你有这种想法,让我有点难过,你走吧。” 祝大球心想:原来她一直想强势对待我。 “不是这个意思。哪怕你一直这样,至少还有我嘛。” 启榆紧张又慌乱的说道。 暗中闪出一个人,祝大球立即住口。奚恒沁的帽子特别显眼。心想:果然又来抓我了。 “祝艺,我要离开这里了。那些钱,算作是叨扰的补偿。我这人,也不懂怎么用钱。” “看得出来,扔钱就像扔炸弹。你大获全胜,果然很强。这是我未婚妻,你们亲近一下。我到前面等你。” 不能当着启榆的面被抓走,而启榆简直是喜从天降。 “你别误会,我不抓你了。抓你,也是讨好别人。我要回去,好好整顿双面教,欢迎来符节国国闹事!” 祝大球怀疑她说的是反话,奚恒沁已不见踪影。 “她是谁?” “本来追求我的,现在因为有你,就果断放弃了。” 祝大球说的心不在焉,这双面教主怎么突然又不抓我了? “那么我们选个日子,把亲定下来吧?” 启榆必须要趁热打铁。 “做一个有责任的男人,我会离开这里,让你断了念想!” 祝大球这话让启榆心扩一阵阵的痛,扩散的全身,瞬间没有了力气和生气。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 “你别这副表情,没有你我哪也去不了。你先回去选好日子,我得向朱屠夫请几天假。” 祝大球也不知道对她有没有情,有点害怕接近她。有太多高手针对自己,自己却无能为力。 屠夫的意图和过去 次日,祝大球还没有告假,朱屠夫来了兴致,要试试他。 “屠宰一定要快,割其喉轮,断其生气,流尽其上下畅流之血。你去抓一头羊来试试刀。” 不得已,抓住羊角,祝大球将羊拉了出来。扳倒摁地,一刀插进喉中,刺开口子,拔出刀扔在一边,将血口压在盆中,直到羊不再挣扎。 朱屠夫没有说什么,全凭他自己发挥,看起来虽笨拙,但他找到了自己的方法。 祝大球将一切处理干净,最后将羊皮钉在洞中的墙板上。板上钉满了羊皮,猪皮,骆驼皮,牛皮、狗皮,老鼠皮,甚至还有蛇皮,厚厚的一层。 “朱师傅,为什么要将这么多皮,钉挂在这里?” “剥了它们的皮,看看它们的肉长什么样。皮保护了它们,也害了它们。” “它们的区别,也就在于一张皮。” “我们人,难道不是吗?当我看到它们在我手里蠕动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杀它们!” 朱屠夫眼中闪着精光,杀气腾腾,一刻也不离自己,吓的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地。 屠夫哈哈一笑。祝大球随即道:“你难道不是棺主?”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棺主的?” “从你的眼睛里。那个早晨,出现在榆树林中的就是你!”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我送上门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是的话,我也会留下来。” 屠夫如同看着怪物一般,打量着祝大球,随即明白他的用意,道:“你想保护她们?我想杀她们,你是保护不了的。” “我尽力去做了,先她们而死,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天意吧。” “有慧人的担当。我不是棺主,就算是,也不会轻易让你见到。” 祝大球将信将疑,道:“难道你见过?” “你一介凡夫,就算见到、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勇气虽佳,却无用。”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祝大球反而不敢告假,默默的去干自己的活。 祝大球强烈思念启榆,长时间的接触,已经让他对她情意日深。 朱屠夫嫌祝大球屠宰动作太慢,手上无力,只是让他收收钱。大部分人给的钱都偏少,朱屠夫也不管。 祝大球对钱也没有什么概念,只是随口问道:“朱师傅,卖着肉,你不在乎是否赚钱?” “真正的强者,不是以赚钱多少来衡量的。而是在一呼一吸之间,能取人性命。” 祝大球才知道,他将来往之人尽收眼底,表面上装作一点都不知道。只有细细的感知,才察觉到他骨子里透着凌厉的杀气。 祝大球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当晚就提出要回去。 “你受的伤,我能治。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受的刀伤,如果不治的话,前半年,你会感到力不从心;后半年,你觉得呼吸困难,最后全身虚脱而亡。 没想到许曾喜那个小子,真把“地坤刀法”练成了。这套刀法,传自风月老,是专门对付宗师的,不但有刀气,而且还有刀韵。不过最厉害的,还属“天星剑法”。当年风月老,右手地坤刀法,左手天星剑法,将我们族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他的刀法,是润物细无声话;那么剑法,是沛然而雨,见效快。 当年我二世祖,三世祖,皆死在这套刀法和剑法之下。直到五世祖从先祖的遗骸上,开发出秘术,才在无伤的前提下,破了这套刀法和剑法,征服了意那族,将忘川并入阿联国。” 祝大球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恢复自己的“更正力”,声音发颤道:“那我岂不是有救了?” “我是能救你。也许你凭感觉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找上门来。但谁会耗时耗力的去救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呢?” 祝大球闻言,也知道他是有条件的,只要满足他的条件,他就可以救自己了。自己孜孜以求的,不就是想恢复到过去的能力吗?那样去哪里都不会受到限制。 “如何让我相信,你有这种救我的能力呢?” “你倒伶俐,想诓我在你身上试试。人的追求分三个阶段:第一是物质,第二是精神,第三就是灵魂。凡人物质,慧精神,再高一层就是灵魂。” 祝大球一听即明,道:“先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的条件很简单,治好你之后,全心全意的和我合作。” “合作什么?具体怎么做?” “你真想知道吗?你难道不应该先假装答应,让我先把你治好?” “到这一步了,我们又何必各怀心思呢?我假装答应,你必然留一手,也会有反制的手段。” “没想到你失去能力,依旧能洞心明性。那你也明白,知道我计划以后,应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了。反正同意则生,不同意则死,就不要相互试探了。” “你这种向死而生的态度,我很喜欢。幼稚和成熟的界限就是情绪。到这时候,你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相信我们合作一定很顺利。而且我们的目标一致,就是去杀了棺主。” 祝大球惊讶不已,过了一会儿,道:“他也是我的敌人,我们目标一致,那就再好不过了。” 屠夫从酒缸里舀出来一碗酒,一口气干完,道:“我让你在这里,也是这个目的。你可知,我为何甘心做一个屠夫?” “不知道。” “就是为了锻炼我的杀心。俗话说,十年磨一剑,我又在十年的基础上,多磨了三年。将我的复仇之剑,磨的锋利无比!” 祝大球身上一冷,道:“想必你知道棺主在哪。” “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的棺主之位,就是从我手中夺去的。这块变为荒漠的土地,是棺主造成的,这里曾经是我的辖地。” 这条消息,太石破天惊了! “怎么可能!” “没必要骗你。这忘川意那地,被阿联国包裹着,却与世隔绝,他想把这里的过去隐藏掉。河对岸,你没有特殊能力是过不去的。最近几年,来了不少特殊的人,就想挖一遍我。 原本这里是四通八达,现在确实与世隔绝。除去自然条件,隔离墙是一种权利和权威。对困在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友好。所以我们杀棺主,是替天行道!” “那棺主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们朱家是兄弟三人。我是老大朱再续,老二朱再延,老三朱再搏。父亲死的突然,没有指定棺主之位是谁。按照长子继承制,我就是棺主。” “你的棺主之位,是如何丢的?” “老二不问事,不求名、也不求利。老三深藏不露,城府极深——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在我继承棺主之位前,老三到了我的辖地忘川。说是庆贺我当上棺主。我不疑有他,就到驼峰山见他。没有想到,他向我发起挑战,老二做见证。他说,只有胜利者,才能将家族带向更强大,只有他才能掌控着阿联国。 我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征询老二的意见。他说,谁当棺主和他没有关系。 驼峰山周边都是人家,我让老三换个地方。他却说,打赢了我,这种普通人,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能力我是清楚的。我们兄弟三人各有绝技,他选择在那里动手,就是让我有所顾忌。 他先动的手,他开始不是我的对手。但他完全不关周边村民的死活,用“解析大法”将一片盐地解析掉,逼我使出绝招用于救人。 炸声不断,毒气弥漫,周边的村民哀嚎不断,逃都逃不掉。我只好上空降雨,将一大片盐地淹没掉。 更可恨的是,他有意消耗我。四处乱用“解析大法”,后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有先将他杀了,一切祸乱才能终止。 反正他要的是棺主之位,只要我活着,他就不可能得逞。我反其道而行,主动逃走。 他果然上当,追了过来。 我们同宗、同源又同血,经历一场艰苦的拚斗,我虽打败了他,却不忍心要他的命。看着他,就想起我们快乐的童年时光。就这一恍惚,他向我射出“三色影针”。 我深知道其中的厉害,在短距离内能控制住你身体里的血脉。中针之后,我当然不想让体内的血管爆裂而亡。跳入洪流之中,只想尽快把“三色影针”逼出来。如果在体内太久的话,它会扎根越久;恢复的越快,它扎根的越深。当我逼出三色影针,我的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 老三也受重伤。一方面他以为我死了,第二方面他要回去继位。 我顺着洪流,遍体鳞伤来到榆树林。看到我竭力保护的那些人,居然为吃榆树大打出手,一点也不和睦相处。 我心愤难平,将他们困在榆树林里,全部弄死。 我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宽以待人,通过刻意训练,改变对待生命的态度,培养自己的冷酷。因此蛰伏在此,不断的修炼,磨练自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 我死了,这些普通人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好像我没存在过一样。才知道我弟弟的说法,是对的。 这些年估计他也没少下功夫,我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而且他手下的爪牙,也应该不少。所以我想和你合作。” 祝大球心想:你以前是好人,现在未必是。而且你如此处心积虑,虽然曾经可怜,必然是血流成河。 “那我应该做什么呢?好像你一个人就够了。” “人心思变,谁也说不准将来会怎样。但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如果简单,何必邀请你?就在对岸,“八常生”隐藏在店铺之中。金主、灵主名义上和棺主并驾齐驱的,实际上仍然听命于棺主,相当于左右护法。除此之外,下面还有“六侍”,每个“六侍”之下有“八常生”,相当于阿联国的暗探。我势单力薄,诚心诚意想和你合。” “棺主是得胜者,不可能和你单打独斗的。” “他当初怎么对付我的,我就怎么对付他。画镇是棺主的经济命脉,我要到那里吸引他过来。如果他不过来,就坏了他的根基,让他先失去东山再起的资本。就像他把忘川变成沙漠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祝大球去过画镇,一片繁荣景象,小楼林立、商铺众多,熙熙攘攘。听他笑,毛骨悚然,道:“那要杀多少人?你们对待普通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什么态度重要吗?他们顶多是一种资源。有利用价值,就让他们活着;没有利用价值,就让他们毁灭。” 祝大球“哼”了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昧心和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污了我的信仰。就算做得来,你也会怀疑我,因为你习惯了一个人!” 朱屠夫瞥了一眼祝大球,心想: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不过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在我这里。现在暴露自己,还不是时候,再让他多活几天。 “看在苟穗和启榆的面上,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好在我也没怎么看重你,既然不愿意就回吧,祝你和启榆白头偕老。” 祝大球没有想到他会放自己回去,简单收拾了衣物。 临走时,朱再延将一包钱,递给他,道:“我若说是工钱,你定然不要。不过,这是封口费。” 祝大球接了下来,出了院栏,穿过街道,走上长长的斜坡。站到水杉树下,原来外面这么亮敞。 把关的考验 太阳下山后,微醺的凉气中,夹杂着丝丝温热。闭着眼睛,体会着舒畅的感觉。这气流随着皮肤沁入体内,心中一片祥和、安宁。 祝大球渴望着一个人,加快脚步,去找启榆。 来到崔汉子家的面点摊位前,启榆将最后一袋面提入店里。 祝大球温情无限的欣赏着她。启榆出来,含情脉脉,只是笑。他们的感情已经很深厚,现在又涂上了一层。 启榆的姨娘也出来,将祝大球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又从前看到后,从后看到前。 “你就是启榆的对象?你打算靠什么养活我们家启榆?” 她挑剔的势头,让启榆忧虑,插嘴道:“姨娘,别这样问,好不好?” “长辈说话,你不要插嘴,我可是为你好!” 祝大球也第一次见启榆的姨娘,道:“您问这话,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就没有什么傍身技能喽?在这地方,难不成靠启榆养着你?” 祝大球心想:这位姨妈,问的好扎心。在这地方,我确实没有什么好发挥特长。 “问你话呢?你怎么一声不吭?” “我没有什么傍身技能,爱她就行了。” 祝大球也不顾了,昂首透露心声。 “说一句“我爱你”,就能抵上一口饭吗?” “不能。”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姨娘指着祝大球的脑壳,声音拖的很长。 祝大球心有不愉,碍于启榆,也不好发作。 “我看你态度有问题。启榆,看你找的什么人!除了样貌还可以,其他都不行。我估计他,扛不动一袋面。还不如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呢。” 启榆听她这样说祝大球,也不高兴。 “姨娘,您就不用为难我了,好不好?您看我都多大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就别为难他了。” 姨娘眼眶一红,流下了眼泪,道:“我姐姐,只有这你一个女儿在身边,启发那小子又不能回来。你是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不是随便找个男人就行了。我肯定要把好关,你恼我也没用。” “我感觉您好像对我很不满意,不知道不满意在何处?” 她对祝大球也不了解,也挑出具体不满意之处,只好道: “我这个人从来不针对个人,我这是实事求是。你不知道,这地方生活有多艰难!多一张嘴,就多一份压力,就得多一份承担!” 祝大球真的是无话可说,看着启榆。 “你想让启榆帮助吗?在这地方,不是你至亲之人,谁给你帮助?你在外面暴尸三天,都没人多看一眼!启榆,你说对不对?” 启榆拉着姨娘的手道:“您就饶了我们吧。您是做生意的人,说的都是大实话,而且我们根本就说不过您。” 祝大球心想:在郢都那些生意人,虽市侩,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敬礼有加。怎么到她这里,恨不得想在你心上挖个洞呢? 祝大球很不自在,想马上离开这里。 “我和你妈一样,都很心软。不过,生活的艰难,也要多考虑考。以后你给他生了孩子,又多出一张、甚至几张嘴来。他没有一门手艺,光靠你一人,怎么能行呢?过日月,不能光图当下快活,要考虑长远一点。” 启榆羞的耳根通红,祝大球也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祝大球看这位姨娘的眼泪快掉下来,有点了解她脾性,道:“这您放心,赚钱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吗?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一分钱没有!而且她的,住的也是她的!” 祝大球很讨厌这里用钱衡量一切的风气。 “好呀!都这样,你脸上还没有一丝惭愧!你用什么妖术迷惑住启榆的?” 祝大球觉得她不可理喻,话赶话:“我跟启榆过日子,又不是跟您过!您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祝大球你怎么说话的?我姨娘也是一片好心,你现在不要说话,好不好?交给我就行了。”启榆赶紧把祝大球拉到一边,“姨娘,他是直心肠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姨娘见启榆一直向着祝大球,也不想刁难他了,道:“不管你有没有什么手艺,你到店里,扛几袋面回去。” 启榆知道祝大球没有什么力气,道:“姨娘,我们够了,上次不是弄了好多面回去嘛。” “你别护着他。我总感觉他走路都会飘,想让他扛两袋面试试。” 祝大球坦言道:“没必要试了。我扛不动,就算从您的店里扛出去,路上也是启榆帮我扛。” 姨娘火冒三丈,道:“好小子,敢情你娶启榆,是为了吃白食!” 祝大球知道这位姨妈是什么样的人,既不生气,也不和她计较,坦诚道: “您说的对,我从到启榆家,一直白吃。婚后可能还要吃一段时间。” 姨娘气的翻白眼,道:“你站着比她高,躺着比她长,吃的比她多,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真的气煞我了!我真想揍你一顿!” 启榆赶紧对祝大球道:“你别老是说实话,行不行呀?有些事情,我们俩知道就行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 “姨娘,我们亲也订了,马上也要结婚了,这都已成定局了。您就别为难他了,他将来必有大作为。只是这地方,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哼,面都扛不动,能有什么大作为?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好的!你死心塌地的想跟着他。 哪怕他没有手艺,我也能扶持他开个店。现在倒好,连男人都不是。” 这话,侮辱性很大,祝大球气不过,道:“启榆,咱们走!没必要和这八婆多废话!” 启榆夹在中间,真的是欲哭无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姨娘抄起板,拍向祝大球。祝大球躲闪不及,举臂挡了一下。这板又宽又长,祝大球跌倒。 启榆立即扶起来祝大球,哭道:“是他救了我,才成这样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姨妈您别这样对他!那些钱也是他挣的。” “还有这种事?怎么不早说!祝大球,你没事吧?” 祝大球挨了一板子,原本满腔怒火,启榆的眼泪,让他发作不起来,道: “这板受力面积真大!我没有放在心上,您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了。” 姨娘很尴尬,气撒了,便转为愧疚了。 “启榆说的对,你是有大作为的人。光这胸襟,全阿联国也找不出第四个来了。” 前三个人是棺主、金主和灵主。 姨娘把自己的大金镯子,套在启榆的手腕上。还让祝大球有空,多来转转、玩玩,多认认亲。 对这位姨娘产生的不快,祝大球在最后一刻,竟然奇妙的消失了,甚至还有点被感动到了。 离开后,祝大球凝望宽河对岸远处浓荫横翠,迷烟灰蒙。 “这位姨娘到底是赞成我们呢,还是反对我们?”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启榆笑道:“当然是同意了。” “唉,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她最起码对我,要说点好听话吧?怎么全是挖苦我的话,把我说的一钱不值。如何赚钱、如何谋生,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似的。” “她是在激励你,给你压力,让你产生动力。她就是这样的人,心是好的,可能说话有点难听。不过,那也是把你当成自家人看待,他对外人可是客客气气的。谢谢你,没有甩袖而去。” “原来如此。好在最后,这位姨娘还挺感人的。” “你能这样想,那再好没有了。” 出了市口,启榆道:“你疼不疼?” “不疼。” “你可以和我说实话。你脸上都擦了一层皮。” 也不管路人,在祝大球脸上轻柔的吹了起来。 祝大球一低脸,道:“哎呀,多难为情呀!这么多人,我都害羞了!” “你把我的话都说了。” 二人进了榆树林,祝大球越走越慢,启榆道:“你累不累?” “有你在身边不累。” “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 “我不愿破坏这种醇厚感。” 祝大球想到朱屠夫,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有何行动。以现在的自己,想插手也插手不了。 启榆体恤道:“你又发什么呆,我累了,想歇一歇。” 祝大球望了望,榆树林缝隙中的星空。启榆挨着他坐下,道:“其实你有一门最好的手艺——画画。姨妈说,可以帮你的画卖到朝圣区,可以挣更多的钱。” 祝大球一时烦恶,将钱朝启榆的膝上一放,道:“给你钱,看够不够你花的!” 启榆不理解祝大球对画的偏执,打开一包钱,就开数了。由于天色太暗,只能低头盲数,一边数一边发出声音。 祝大球起身就走,启榆急忙包好钱,追了上去,道:“咋不说一声就走了。” “你手中有钱,眼中有钱,嘴里有钱,心里更有钱,我为什么不走?” “有了钱,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嘛。你也不当家,不知道柴、面、油、水贵。” “我不想和你吵。人最不想,让至亲至爱之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如果老师看到我们这样,不知道作何感想。居然连饭都吃不起,为钱发愁。” 祝大球打算写一封信,让老师来接自己。自己失了能力,离开是不现实的。只要老师一来,什么棺主、金主、灵主、朱屠夫,都不用放在心上! “俗话说,铢积寸累,积少成多。我也想让你,早日离开这里。不曾想被你看成,见钱眼开的人。你可以瞧不起我的处境,但不能贬低我的人格。” 启榆想的是,长久的日子;祝大球想的是,如何在短期内改变现状。 “我的画,不是来讨生活的,而是与我的境界和内心,产生共鸣的益友和伴侣。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是是是,你说的对,你是个大本事的人,是个大作为的人。” 祝大球听她说的言不由衷,无奈的道:“你知道我一幅画,能卖多少钱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卖过画。” “我的一幅画在识货人眼中,最起码20万以上。在不识货人的眼中,也就几百块钱。只是我答应过老师,不能卖我擅长的画。可以送给别人,可以救济别人,就是不能自己卖。 但要画出一幅好画来,不但要心情、激情,还要专注。技巧和布局那是最基本的了。” 启榆拉住祝大球的手,道:“我以后再也不用那肤浅的想法,来惹你生气了。” “你若是肤浅,我便是浅薄。” 启榆欢欣鼓舞,拉起祝大球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擦。 祝大球不敢摸,忧心忡忡,缩回手,道:“这朱屠夫,是什么来头?”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启榆嫣然一笑,道:“那时候,大风一直刮,大雨一直下,地上到处都是水,将房屋都淹没了。这片榆树林地势最高,活下来的人纷纷逃到这里。 暴雨倾泻而下,连续好多日,外面一片泽国。 因此榆树成为人们活下去的,至关重要的食物。谁占的榆树多,谁就有活命的机会。为此,相互之间大打出手。 我妈抢不过他们,也不敢和他们抢。将年幼的哥哥和我放入大书箱,推着书箱泡在外面水里。我和哥哥坐在书箱里,妈妈在榆树林外,撸了几把把榆树叶,逼我和哥哥吃下。 屠夫朱大爷,就在那时,从洪水中突然走了过来。对我们三人看了许久,然后又扫视一眼周边的人。 他身上遍体鳞伤,没有一处是好的。 我妈被他吓的,拉着我们往水里跑。他一来,雨就停了。而榆树林中,大雨滂沱,狂风大作,留在榆树林中的人,晕头转向,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直到榆树林悄无声息,里面的人都死了。榆树林中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雨。好多尸体,顺着水沟流了出来。 自那以后,就没下过什么雨。 雨停后,我妈想,多亏了这个朱大爷,把我们一家吓跑,才幸存下来。于是找到朱大爷,他却坐在榆树根上,不吃不喝,整天一言不发。我妈为他搭了一个简单的棚架。 他伤好、脱痂之后,就不见了。 经过好几年的发展,这里形成一个镇,我到镇上了,才知道朱大爷在那里做了屠夫,做卖肉的生意。” 祝大球心想:那个朱屠夫可不一般呐,他肯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啊,就这些?天意无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也是有的。” 自己的怀疑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先行离开这里为妙。 各自的天空 没多少天,罗耶乸来访。 “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是你!当然记得,永生难忘。” 罗耶乸莞尔一笑:“我想请先生帮个忙,能否赏脸一坐?” 祝大球总感觉她像一个人,试探性的问:“请问您认识朱革吗?” “啊?再熟悉不过了。能直呼他名字的,在这世上也没几个人——快随我来。” 在罗忙忙的饭店,罗耶乸望着肉铺摊位,道:“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出来卖肉了。” 祝大球将与朱再续的经历,全部告诉了罗耶乸。 “仇恨,是他活着唯一的欲望。这可如何是好?” 罗耶乸深深忧虑着。 “您认识屠夫?” “认识。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先生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以随时走。把启榆和她母亲也带上,无人阻拦。” “可惜我失了能力,否则不会这样一筹莫展。” “谢谢先生的好心,我们会想办法的。他的目标是画镇,我们自有对策,你先回去。” 祝大球刚入榆树林,就遇到正巴望的启榆。 “可以离开这里了,教母已经同意了。” 启榆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一旦离开这里,自己在他面前就失去立足的根本。 “挺好的。” “你好像不高兴?” 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件葱白短袖衣,胸前绣着一对桃花,微微鼓起。 “高兴,高兴,只是有点突然,你怎么认识教母的?” 启榆低着头,心神不定。 祝大球弯腰、侧身,仰脸窥探着她。凝眸良久,才道:“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们先结婚,再离开,如果你愿意的话。” 启榆点头确认,身子软在他身上。祝大球脑子一片空白,内心狂跳不止,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启榆问道:“你嫌弃我?” “没有。我被“刀韵”所伤,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我只知道画有气韵,没想到刀法也有。所以不知道如何来调理身体,和你结婚会不会害了你?” “我本以为人生没有什么乐趣,偏偏是你将我从那种肮脏的地方拉了出来。那时我就信任你,赖上你了! 你若是怕自身条件不够,我不介意;你若是怕危险,大不了陪你一起死!” 启榆口气坚决,祝大球大受震撼,脸贴近她的脸。 “有你在,不孤单。” 启榆发现他没有以前那种灼热的态度,冷静的有点冰冷。 “你转过头,我让你看点东西。” 祝大球听到衣服窸窣的声音,既想看又不敢看。 过了一会,启榆道:“你可以转过头来看了,看这里。” 她肩上有三根不太明显的针形纹路,聚集着朝一个方向,被她粉白的皮肤基本掩盖了。 “这是阿联族人的标识,也可以说是图腾,原本是三种颜色,金色,红色,白色。我已经十来年没有去扎色了,所以颜色基本上淡掉了。” “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叫针叶刺,就是松树上的叶子。松树一年四季都是青色,表示万年长青。聚向一个方向,表示三位一体,三色表示三大家族。” “不知道你的左肩有没有,我也想看看。” “没有,就在右肩。纹在这个位置,意味着肢体与身体的关键,都得到三位圣主的庇佑。” “还有呢?” “这个标识就这几个意思,其他没有了。” “没想到我们之间,还有民族的隔阂。” 祝大球心想,她是棺主的信徒。 “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告诉你,怕你以后看到,会怀疑我。” 言外之意算听明白了,发痴的盯着她,启榆脸上一红。 一把搂过她,启榆不敢动,又害怕又欢喜。 “我们一起回去吧!不就是三根松针,三种颜色,三位一体,还有什么庇佑吗?我只对你感兴趣,其他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权渊沉回去了,面点阳华焦急的询问,他把烟锅里的灰磕完。 “你的学生在谈恋爱,我总不能盯着吧?” “他现状如何?” “慧人之力没了,被地坤刀法所伤。” 阳华面露笑容,道:“也好,受伤不是坏事。再过一个季节就接他回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不想再听下去了,我的烟丝呢?” “早就准备好了!” 阳华过于乐观了,阻挡得了外部势力的介入,却忽略了内讧。 该走的人都走了。 屠夫朱再续立在院栏,望着天空。太阳火热,烘烤着谷沟镇,大片云出现。朱再续双手触地,发动“无尚静空”,一圈圈静流向四周扩散,水流停了,蒸汽不升腾了,微弱的风也止了。 朱再续飞到对岸,遇到人就杀,全是一刀割喉,快如鬼魅。就连藏在阁楼、酒肆中“八常生”也只是看到他来了,等反应过来,屠刀已划破他们的喉咙。 在“无尚静空”中,朱再续异常的敏锐,异常的快捷,感知能力更强。谷沟镇最权威的地方,在他眼中,就像自己院栏中的小屠宰场。 他懒得一个个去杀了,朱再续收了“无尚静空”,被他拦截河流倾泻而下。将整个镇子吞灭,有的人跑了,他也不追。 朱再续使出家传绝技“纤尘无迹”,一闪一闪纵向天空,仿佛空中有什么东西,被他踩着一样,最后只剩一个黑点,然后黑点消失。 天空中一块移动的云静止不动,朱再续落入宽流中,潜运“解析大法”,平静的水面上长出一根冰柱,越长越快,最后长插入云。白云很快变成乌云,周边的云开始向这片乌云聚集。 没多久,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 朱再续守在对岸,只要有活着的人上岸,发现一个杀一个。他要清场、清除挂念。朝圣区,之所以没有动手,他想着自己当上棺主以后,还要利用那片区域的神圣性。 刘兴村的大肚球破空而来,四条腿不断的旋转。朱再续斜身右侧让,周继的滚筒不偏不倚砸到朱再续的侧肋。朱再续一掌打在滚筒上,滚筒一下散架。 周继最先迫近,高腿点、踢、戳。朱再续游恍、躲闪,从容自如。 刘兴村矮裆步、踮踢,配合大肚球,俨然是两个人。 朱再续插进去,跳出来,双指尖已经从两人咽喉刺过。 大肚球的四条腿忽然弹射出来,击中朱再续的前身。 “不让你们两个占点便宜,恐怕死不瞑目!” 朱再续缓步向前,一个女子迎面而来,身上被雨淋湿。 “没想到你,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罗耶乸既气愤又伤心,欣欣向荣的迹象刚冒头,就被毁了。 “这里既属于阿联国,又不属于阿联国。说他是,只不过这个国家的领土;说他不是,没人管,几乎于世隔绝,上面只要这里的金钱养分。况且记得我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都遗忘了我。” 朱再续面朝雨滴,不断的眨眼。 “我一直记着你!” 罗耶乸几乎是呼喊出来。 “弟妹,你为众人的心,我还是佩服的。不过我决心复仇,谁也阻拦不了!” 朱再延眼睛闪烁,不敢正式面对罗耶乸。 “我没有阻拦你。你活着,太让我高兴了!你的女儿,我已经安顿好。算是聊作补偿了。” “阿殷还活着?” “已经长大成人,长的很漂亮。” 朱再续神色不定,又悲又喜。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了。 “罗耶乸,你想让我有牵挂,想放下心中的仇恨,那是不可能的!我苟延残喘到如今,就是为为了以后的日子,让曾经残害过的人痛不欲生!” 朱再延手滑屠刀,朝天空一抛,还没落下,被剑击开。 “主母,您走吧!这地方不是您该呆的地方。” 糜嘉恒高举着黑剑,慢慢的走过来。后面的陆济铭,两步与他并肩而行,黄刀不断的闪动着阳光。 宿命回响 “两位,别来无恙?” 朱再续心中一阵冰凉,过去的时光如书页翻过脑海。 “少主,您还好吧?” 糜嘉恒难得的哽咽。 “不好,也活到了现在。你们两个还是跟我吧。对你们,我还是真心换真心。” “生而为人,我还是想跟有人性的人。” 糜嘉恒低头看着黑剑。 “关注的点不一样,造成观点的差异化。陆济铭,你怎么说?” “我们一直是刀剑不分家,糜兄是对的。” 陆济铭也不敢直视朱再续。 “你们厌恶我了。没想到,我出来的第一场苦战,居然是昔日的左膀右臂——也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陆济铭和糜嘉恒被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止朱再续的势力死灰复燃。 斩、灭,刀剑齐出,将水势缓了下来。主母离开,他们一点斗志都没有。 “黑铁剑、黄龙刀名不虚传,可惜你们遇到我了!” 朱再续发动“无尚静空”,在刀和剑之间晃动,像气流中的蒲公英一样,来回的漂浮。 糜嘉恒“龙出七星”五七七四十九个剑花,密密麻麻,一点破绽都没,朱再延一手一根针,相应的点回去。 “好剑法!” 糜嘉恒无精打采道:“好针法,不愧是曾经的少主。” 陆济铭斜斜的劈一刀“黄龙出关”,朱再续右手一掌“天魂掌”,将刀打歪。 “你们两位跟着我吧!放了你们不放心,杀了你们两个没多大意义。” “是没多大意义,我才是最可怜的——陆济铭,你怎么说?” “我最懒得说话了——活着真是个意外。” 陆济铭横削一刀割喉,糜嘉恒直插一剑入心,两人同时杀了对方。 确实赢不了“三魂之力”,与其败的丢人,不如死的壮观。 这倒让朱再续意外,他们联手殊死一搏,自己必留下伤痕。 另外一边,苟穗张罗着给女儿办喜事,雨却一直下。榆树林沟中的雨水夹带着泥渣,汇到一处流向低洼处,最后流到谷沟镇。 这场雨来的突然又诡异,苟穗的记忆被深深的触动到了。 将二人紧紧的拉在身旁,启榆也是记忆犹新。 祝大球望着天空的乌云又浓又密,似乎停留在这片天空,意识到不对劲。 祝大球担忧道:“附近有没有什么洞穴,可以躲一躲?” “哪也别去,等雨停了再说。” 此处长期干旱,房屋很难经得住雨水,长期的浸泡。苟穗看到墙上浸透的水,拉着他二人出了门,躲到木搭、枝盖的锅屋。 苟穗看着雨,道:“就算倒了,我们也没有生命危——也不知道我妹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镇上有多少人存活下来。如此多的水会流到峡谷中,比山洪还可怕。 唉,这里的人已经够辛苦的了,为什么还天灾呢?” 祝大球忽的想起朱再续,心想:他不是要去画镇吗?怎么在此处下雨?他有什么意图? 只听得“轰”的一声,房子倒了。没多久,院墙也倒。 祝大球看着雨水一点一点的冲刷掉,房屋上的泥土,露出未搬出来的家当。心道:幸亏我把画夹背在身上。 “只要人在,家就在。我们先挤在锅屋里,吃饱、喝足、休息。挨过几天就好了。” 苟穗不能表现慌张,尽可能的给两人打气。 下了两天雨,总算停了。烈日炎炎,苟穗昂头看着太阳,道:“又要重新开始了。”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你们,再过这样的辛苦日子。您不是说,只要人在家就在吗?我们先找到启发,然后乘车北上,到了郢都,一切都好办了。” 启榆道:“那好呀,只要有你在,我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苟穗看着这对新人,道:“你们现在,算是结为夫妇了。只是天公不作美,那也不能怪你们。等水退去了,你们就走吧。” “妈,你不走吗?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我留下来陪你爸。他虽去世了,但一直在我身边,让我支撑到,子女长大成人。儿子有活路,女儿有依靠,我心愿已足。你们正花样年华,不用陪我这个迟暮之人。 你们把倒墙里的东西搬出来,箱中还有一件祖传之物,把它找出来。看是否湿了,若是湿了,晒干了,带给你哥哥。” 三人把衣物床被都拉了出来,放在地上晒。最后把书箱拉了出来,苟穗从怀中,摸出钥匙打开,衣服全湿了。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晾晒,最后掏出葛布包着的一个方盒,打开已掉色的盒子,盒中放着一本,用透明油纸包着的羊皮书。 祝大球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之类,却是一本书。书面上竟用古体字写就的。 苟穗道:“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用,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启家世代传下来的。你哥以前也看过,只识得其中一些字,内容也不甚了然。他还没成家,因此一直留在家里。” “这古体字我也认识,书面上写着“启清源”,是你们的始祖吗?” 祝大球扫一眼,有点好奇。 “是的,我哥给我讲过。” “我能否看一看?” “你能识得其中内容最好,你也不是外人。” 苟穗将书递给祝大球。翻开书面,第一页全是蝇绳小字,密密麻麻,似乎是为了节约羊皮。 第一篇名为“抱朴子?物之解析”。讲的是物质的性质和结构,以及相互之间的形态转换。祝大球一看,就知道是“解析大法”中的“识物”,这是其中讲的更加详细,以及组成这个世界的四个基本元素:水、火、木、土。无土不生,无水不长,无火不灭,无木不遮 祝大球觉得,这个说法已经过时了。而且和自己以所学的也不同,通篇就没有“解析大法”的入门手法,也没有原理。 祝大球有点失望和怀疑,也不想再看下去了。合上书,道:“此书作者,真的是你们的始祖吗?” “那还用讲吗?你若喜欢,我让我哥送给你。” “君子不夺人所爱,看一看,也是莫大的恩惠了。” 祝大球将书递给苟穗 “到现在,你还把自己当外人。你从中看出什么了?” 苟穗却不接。 “这书博大精深,我只是看了开篇。就算识其中的字,也要逐字、逐句、逐段的去斟酌,方知其表面之意。就算你天资聪颖,了解其中的意思,若无人从旁手授、指点,也难以练成。” 既然是夫人家的祖传之物,祝大球肯定高赞加难度。 “那说明你看懂了。你若觉得有用,就拿去看吧。看完之后,交给我儿子启发就行了。你若能从中学到东西,和我们学了,也没什么区别。” 丈母娘都这样说了,不整点新东西出来,好像对不住她一样。 便道:“我是练不了了。我的气门已受损,只要练,便如针刺、刀斩一般。不过,我可以教你们。” 心想:反正你们有书,我从旁指点一下,也不算违背门规。 “我学不来,还是教我哥吧。他可是启家的继承人。” 祝大球爱屋及乌。对这个大舅子,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感,现在恨不得,把书中所有的东西都教他。 便道:“也好,那我得好好参详其中的内容。” “这不急,今晚你们先圆房,算了我一桩心愿。” 二人忸怩作态,既兴奋又害羞。苟穗将被褥晒干,简单的在锅屋布置了一下。 婚姻那天 左右无事,祝大球再次将书打开,进入“内宇篇?镇元子”。 祝大球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翻书页的手都发抖,蘸唾液都打滑。每一个字,都打在他的心窝,直击心头,脑袋嗡嗡。一阵麻感,从心向外扩散,掠过喉咙、太阳穴、头顶。 祝大球亢奋十足,全神贯注,进入心流状态。 “内宇篇”主要讲人自身所俱备的:七窍、六识、一魂魄。正是朱再续所说的三大阶段:物质、精神和灵魂。 前两个阶梯,祝大球早就走过了,所以他主看的是魂魄。 人之精爽谓魂魄,本人之形气。附形之气为魄,游于七窍;附气之神为魂,游于六识。魂为三阶,魄为七段,谓之三魂七魄。魄生而有之,魂识而知之。 接下来详细解释,七窍、六识、魂魄的层次与运用。 祝大球看到“游魂丝”,真的是醍醐灌顶,大叫一声:“我有救了!我有救了!” “你吓我一大跳。” 祝大球紧紧抱住她,道:“启榆,我有救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启榆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先等等。我现在只找到了线索,具体如何做,还没门路。其中还有不少隐语,我还得再看看。” “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就不能明天再看吗?” 祝大球看着启榆,她身上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温存的抱了一下。 启榆头靠在他的下颌,幽幽道:“我们就这样,也很好,你把注意力放在我这里了。” 祝大球一想到屠夫朱再续,心就揪住了。 预感到危机,摸了摸她头,道:“此事刻不容缓,为了我们能够长久幸福的下去,你就委屈一下,好不好?” 启榆无奈,转过身点上煤油灯。祝大球很欣慰,挑灯夜战,将书系统的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 如何才能产生“游魂丝”?魂游于六识,六识是:耳、鼻、舌、身、意。结合最原始的三种元素:水、土、木。然后常触、常生、常贮,再利用自身生成“游魂丝”,通过“游魂丝”修复地气之门,再链接起天气之门。 祝大球找到方法,将书包裹好,塞到启榆的手中。 启榆好不容易等他结束,道:“好了吗?——喂喂,你干嘛呀,你要去哪里?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来日方长。但眼下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先做。你把书保管好。” 苟穗坐在门外,问道:“女儿,他怎么了?” “我哪知道,他看书以后,像着了魔一样!” 启榆一跺脚,心中充斥着喜悦的怨气,不好意思强行按倒他。 祝大球将水桶搬来,朝里面铲土。铲了大半桶的土,又朝里面倒水。水倒满以后,又去找一根棍子,插在其中,搅匀成泥浆。 启榆出来一瞧,道:“大半夜的,你要干嘛呀?你想盖房子,也等天亮了,再动啊。” 祝大球向启榆一招手,道:“原谅我这一次。” 脱的赤条条,爬了进去,感受着土、水、木。 启榆捡起祝大球的衣服,到苟穗身边,道:“妈,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我都不要了,非要泡在烂泥浆里。” 苟穗心想:他刚失去能力的时候,也是疯疯癫癫。只不过那时候毫无生气,现在却是精神抖擞。 “且由他,说不定,他真的找到什么方法了。他能找回曾经的自己,吃那么多苦也值了。” 启榆不满道:“可是—可是,我怎么办呀?我好不容易盼着这一天,他却那样。” “孩子,耐心点。那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何必在乎这几天呢?不管用,他自然会回头;管用,他自然会加倍补偿你。” “哼,等他好了以后,有他好看的!” 启榆气鼓鼓的进屋了。 天快亮了,祝大球皮肤被泡的发涨,浑身难受,感觉也没什么起色。不禁又着急又绝望,冷静下来后,心想: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也不管雅观不雅观,用泥浆中澄清的水,洗洗手,爬出桶,就冲进锅屋。启榆惊叫一声,苟穗从旁边的搭棚赶来。 启榆出来,碰到苟穗,道:“妈,他太过分了!一身泥巴,就冲进来,朝我要书。拿到书后,就那样坐在我们的新床上。” 苟穗叹了一口气,道:“爱一个人,就不能总想着自己。你们已经是夫妻了,他现在只想着自己,你就要多为他着想。如果他爱你,事后,自然会感激你的体谅——天要亮了,我们去折点榆树枝来。” “折榆树枝干什么?” 启榆听进去了,他们这是什么婚礼?天气特殊,环境特殊,只是结婚的日期到了而已。邀请的人一个都没来。 “他肯定是什么地方没想明白,才去书中找答案的。找到答案,他还会爬进桶里。万一有人来呢?” 启榆道:“我明白了,把他盖起来,不受外界干扰。” 祝大球将书看了一遍,从头到尾细想一遍,还是找不到其中的关窍。他感觉离成功,就差那么那么一点点,这一点一点到底是在哪里呢? 这书他几乎能背了。将书朝他的新婚床上一丢。痴痴霉霉的走了出去,启榆看他赤身、浑身干泥巴,立即转身,道:“要进桶里快点进!难看死了!” 祝大球一惊,赶紧跑向桶,一股空气流从身上掠过,猛拍自己的脑门,叫道:“我真傻,我真傻!怎么没有想到气流!游魂丝,怎么能离开气流呢!没有气流,它怎么游动!” 立即跳进桶中,从头开始。不过这次:正气流从七窍而入,顺气流从体内走,尾吹流底返。祝大球开始只能导入一丝丝气流,也只好慢慢施为。过程是缓慢而漫长的。 启榆用榆树枝将桶盖住,也不埋怨祝大球了,说明苟穗的开导起效果了。 太阳高高升起,谷沟镇上还有幸存者,穿过榆树林,朝沙漠逃,争取穿越沙漠。 有几个老相识,劝苟穗跟着他们一起,苟穗婉言谢绝了。 刘汉邦和武夷锋矿主,这两位昔日的竞争对手,难得的结伴同行。 以前打个招呼,瞥你一眼,已经是相当大的客气了。现在脏衣、脏腿的混在稀稀拉拉的逃难人中间。灾难中活下来,是所有人竭力要做的。 大拿哭哭啼啼的走到苟穗面前,道:“死了,全死了。这场洪水来的太突然了,这雨下的太突然,他们全被冲走了。我爸托着我从井洞口,爬出来,他自己淹死了!” 苟穗想到自己的妹妹和侄子,心生哀叹,道:“孩子,你跟他们一起去吧,别落单了。” 将一篮子白面饼和两罐水,连篮子都给了蒙大。 大拿走后,启榆道:“妈,他们为什么都要走?为什么不重新开始?” “因为绝望了。上次浩劫活下来的人,又经历了浩劫,这次恐怕更严重。等祝艺出来,你们也走吧。” “妈,我们一起走吧。” “你去收拾好东西,把一切先准备好——难道妈妈的话也不听了?” “听!听!听!我这去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启榆心中却想:到时候,我让祝艺以认亲为由,带妈离开。 死亡 启榆去收拾之时,屠夫朱再续进了土院内。看到大水桶被榆树枝盖的死死的,以为其中腌制着什么东西。 苟穗礼节性站了起来。 朱再续看着倒塌的房屋,道:“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这场大雨让活下来的人,再也不敢回来了。还是苟妹子有先见之明,坚守在这片榆树林中。他人胆小,贪图安逸,住在谷沟镇上。” “让大哥见笑了。我非有先见之明,只是留恋这片榆树林。这天灾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你还活着,真的让人高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苟穗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能像朱再续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家院里。 朱再续叹道:“像苟妹子这样的好人,真是少见。各人有各人的命,苟妹子你不用担心了——祝艺走了吗?” 苟穗见到朱再续活着,是打心底里的高兴,道:“他这孩子,怕羞。大喜的日子,却躲在在大木桶里,呵呵。” “哦?肯定是旧伤复发了。苟妹子,我想吃点东西,还有几句话和祝艺说一说。” 苟穗进了锅屋。祝大球正在紧急的修复地气门,腹中暖烘烘。 朱再续走进大木桶,道:“原来你在这里。镇上的人,都被我杀了。漏网之鱼,我也不打算放过。你说该如何处对待你,对待你的岳母和你的夫人?” 祝大球无可奈何,人命在他手中,和牲畜没什么两样。 “我是个凡夫,如何和你联手?你无非想假借合作之名,想从我身上套取对你有用的价值。” 朱再续冷笑道:“你有何价值?你把我想歪了。你当时答应我,当时就能把你治好。你也不用把自己装在木桶中,减轻痛苦了。我只想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同时出我心头一口恶气。老夫无子,能图你什么?可惜,一切都晚了。” 祝大球彷徨无计,威胁道:“我现在本身,是没有什么价值。但我背后的价值极大,我的背后是整个礼宗。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的老师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就算你当上什么棺主,他老人家也会剥了你的皮!” “等我夺回棺主之位,我就北上,灭了你们这些相互标榜的大宗门!” 祝大球预感到他要杀自己,大声道:“我知道你要杀了我!但空口无凭,就凭你一面之词,就让我相信你能救我。换作是你,你不怀疑吗? 你无非拿我,作为挡箭牌。利用我,挑起整礼宗与棺主的斗争,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取大位,获得大利!” “你把我想的太深谋远虑了。你应该料到我会杀你,为什么不走?” 明知道活下去的机会渺茫,但多活一刻是一刻,也希望苟穗和启榆知道,外面这个人是来杀她们的。 于是高声道:“我旧伤复发,躲在烂泥桶中,方才舒服点。如果我们合作的话,你如何治我的伤?” “哼!你还在怀疑我合作的诚意。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的“游魂丝”能修复你的“地气门”。“游魂丝”是一种由自身气流产生的力,附在三魂之中,感如细丝,因此叫“游魂丝”。它游离在慧人之力之外,又能深入慧人之力之内,将天魂、人魂、地魂中的力,完美的串联起来。你被刀韵所伤的,正是地魂中的地气门,而地气门是基础。天魂对应着天气门,人魂顾名思义,就是你本人了。” 祝大球虽然知道怎么做,原理却不知,一经点破,豁然开朗。 一边紧锣密鼓地加快运气速度,一边道:“启清源,是你什么人?很久以前,他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祝大球以为这个名字能够震撼到他,有意的去拖延时间。 朱再续一惊,道:“你胡扯!除了我的两个兄弟,没有第三人会知道这个秘秘术。这个启清源是谁?是不是你杜撰出来的名字?” 祝大球知道这一条行不通了,东拉西扯道:“你成为慧人的目的是什么?” 朱再续回顾往昔,道:“保万疆,护万民。” “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不用你来提醒,也不需要你的说教,时间不早了。” 祝大球惶急,后悔说出这教训的发问,把自己逼上死路。 启榆正好托出一盘饴糖,送到朱再续面前。“朱大爷,您来了也不进来坐坐,先点吃糖吧。他这几天疯疯癫癫,老是往烂泥桶里泡,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朱再续拿了一块饴糖,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就要走了,我是来听听你最后的声音。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你给我说话解闷,那时候你很小,转眼之间已经13年过去了,已长大成人。” 启榆眼眶湿润,道:“朱大爷若是无处可去,就留下来吧,好歹你也教过祝艺。” 朱再续仰天道:“你别可怜我,你性格刚硬,却心地善良,原本可以平安度过一辈子的——” 祝大球吼道:“千万别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杀就杀我好了!” “现在当着她的面杀了你,她会恨我的。” 启榆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祝大球带着哭腔道:“我答应和你合作!” 朱再续凝望着天空的几朵白云,折断屠刀柄,刀刃已经出手,从启榆的喉咙贯穿而过。穿过的那一刻,他人已到了启榆的身后,接住刀刃。 朱再续让一切变得寂静无声,启榆手中的托盘落地,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朱再续眼睛看着走出来的苟穗,道:“我会让你们死的,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声息。至少在我看来,你们母女俩还算是人,其他人,只不过是会讲话的畜生。” 苟穗看着站立一动不动女儿,一言不发。弯腰低头拿起托盘,将饴糖一块一块的捡起来,整齐的放好。端着盘子,站到朱再续面前。 朱再续主动将手中的饴糖,放进托盘,道:“当也只有在杀你们的时候,我才不忍心。我尽心尽力的帮你送走儿子,也是为了今天杀你们之后,我的心能安定一些。” “你没有心。他不是这里的人,你能不能放他走?” 苟穗目光停留在木桶里的祝大球。 “这把刀,自你而止!” 朱再续一起手,划出一个弧形,将刀弹入地中,托盘再次落地。 祝大球在桶中,泥浆干硬,让他动弹不得。他确实感受到“游魂丝”,在他体内游动。不祥之兆,让他心神不定。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着急也没用,什么也改变不了。反而平静了下来,迎接属于自己的那份死亡。 “我杀她们并非因为你,而是她们必须得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得死。我会让你的死,成为一份宣战书。” 朱再续暴跳而起,双臂环抱,压了下来。静压之下,祝大球连痛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祝大球感到,好像无数套环,一层一层的套下来,越套越紧,越套越小,不断的收缩、挤压。感觉心和内脏挤在一块,快成肉泥了,骨头被压扁了,最后没了知觉。 朱再续的“三魂之力”自上而下,灌顶而入,压迫祝艺的天魂,人魂和地魂,让他死的透彻。 朱再续收了“环应空压”,揭开榆树枝,刚硬的土块已化为粉末。土粉中的祝大球仰着头,眼睛紧闭,脸上痛苦表情僵硬、石化,没有一丝血色。 朱再续既欣喜又害怕。欣喜的是,将来让自己的弟弟棺主也这样死;害怕的是,祝大球经历持续不断的苦挣痛扎和非人折磨。 朱再续信心倍增,扬长而去。 死活一遭 胎光、幽精和爽灵,对应着天魂、人魂和地魂,被“环应空压”压至一处。 原本植根于祝大球体内“游魂丝”,极力的抵抗着,和“三魂”相互缠斗。 没了“环应空压”的爆压,“游魂丝”触底反弹吞噬了“三魂”,将“三魂”串联起来,获得“三魂之力”。 如噩梦初醒,祝大球大口喘气,摇摇头,拍拍脑,回回神。 启榆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以为她没死,欣喜若狂,道:“我好了,完全恢复了!感觉比以前更好!” 刚跳出桶来,看到地上苟穗,再看看启榆。才发现她的喉咙,有一堆干涸的血迹,并染透胸前一大块。 祝大球刚才在桶里,只能看到她的脸,现在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了。显然她们死去有些时候了。 祝大球魂都要飞出来了,一手抱一个,狂输生命之气——“源生之气”。 二人完全没有反应,才知道她们一个被穿喉,一个被割喉。失血过多,无论如何是救不活的了。 一切都是那么安然,悲伤慢慢的从内心流淌出来,往日的时光在脑海中涌现。 身旁这个一直在刮躁的姑娘,陪伴自己度过最艰难的岁月。对她充满了感恩之心和无限的情意,如今没有呼吸。 一边恸哭,一边输气。持续了几个小时,祝大球凄凄惨惨,悲怆难掩。 最后,将苟穗放在床头,自己用水冲了一下身体,直接穿上新郎服,合上启榆的双眼,给她换上新娘装。把她们身上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搂住启榆,向苟穗行了结婚大礼。 祝大球和启榆并排躺在床上,苟穗坐在床头。三人一言不发,只有他一个人呼吸着。 夜幕降临,第二天又来临。祝大球看她们身上都出现尸斑,眼泪顺其自然的流了下来,湿透了枕头,最后湿到了床单。 祝大球起床,把另外一大桶水,单手抓来,放到床下。 将苟穗和启榆并排放好,用手一点一点的在她们身上淋水,一边淋一边垂泪。等她们湿透以后,逆运“更正力”,把二人冰冻了起来。 又把她们放到水桶里,彻底冰封起来。 抗着桶,跳上榆树,在榆树中间飞纵。看到盐蓬菜地,半浸在残存的雨水中,往日历历在目。 祝大球收泪,直奔谷沟镇。谷沟镇一片惨象,宽河洪流滔滔,冲刷着两岸,奔流而下。 祝大球左手托着水桶跳了下去。快到水面之际,向水打了一掌“智掌”,智掌如水,将洪流从中间卷开,祝大球落了进去。 推开干硬的河床上,直到硬岩,将桶去掉,将冰冻的二人放入坑中掩埋,用“解析大法”将这块地琉璃化。 任凭洪流冲刷着自己,却冲不掉自己心中的一丝悲伤。 祝大球要留着命去为她们报仇。浮出水面,到了峡谷之上。 烈日灼灼,丰碑已经倒塌,四处是水。 祝大球想:启榆死后,双眼依旧保持着朝向自己。到那一刻,她还关心着我。祝大球决心为她们报仇。 来到家里锅屋,吃饱喝足,休息一会,养足精神之后。将羊皮书放进画夹中,背上画夹,带上斗篷,挎着篮子。开启复仇之路。 沙漠被雨水冲刷的平整,水雾蒸腾,愈加的魔幻。朱再续有意迷惑来追踪的人,杀了有名望的罗耶乸,肯定举国震动。 方向难辨,行了百余里,来到无雨水的痕迹的沙漠。 冷风骤起,祝大球嗓子有点冒火,取出篮子中的一罐水喝干,寻找北极星,判断方向。朝驼峰山滑行,沙漠上看到死去的人,脖子被拧断。心中一阵暗喜:方向没错,只要到驼峰山,就能追上他! 进入驼峰山,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祝大球也无心检视,只想着尽快找到朱再续。小池潭边——是沙漠中唯一的水源——,死尸枕籍。两位矿主尸体漂浮在潭中,似乎是强烈要求。 顺着死尸的痕迹,在柳树下看到大拿,眼张的凸出来,喉咙被穿了一个指孔,死前肯定看到什么恐怖的事。 祝大球一探其身,尸体并没有完全僵硬,说不定朱再续还在附近。 祝大球疯狂的在驼峰山,搜寻了一遍,根本没有朱再续存留的迹象。立在驼峰山头,月空明,俯瞰着祝大球的孤寂。 祝大球心中一阵悲凉,开始纵火烧山。 这样做,既可以火化死去的人,如果朱再续在此的话,也可以逼他现身;如果不在,也能引起他的注意。 烈火熊熊,房屋火光冲天,浓烟一层一层的升空。 祝大球再次立山头,远眺沙漠中,数十里之外,亮起十个灯笼。三亮七暗,闪烁着幽幽之光,神秘莫测。祝大球不假思索,飞身而下,直追而去。 快到之际,灯笼忽然消失了。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突然寂静无声,一个人影飞射而至,单指穿喉。 祝大球“双礼指”一夹,对方也是用指高手,单击力太强,立即转腕翻绕,把这股冲击力转换方向。 此人正是屠夫朱再续,在空中几个翻转后,立定身体,颇感意外。 “原来是你!你居然没死,他奶奶的,我以为是棺主派来的人呢!你刚才这手,很漂亮呀!” 嘴上说着,眼睛不断的瞟着祝大球,仿佛欣赏一件稀罕物。 祝大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朱再续打量个激灵:他的神色、气势和之前有天壤之别,眼中凌厉的充斥着杀意和恨意。 祝大球兴奋的发抖,终于找到他了,胡子长长了许多。 朱再续诚恳道:“祝贺你活蹦乱跳!咱们合作吧!” 祝大球既想立即杀了他,又怕杀了他之后没有目标;又担心杀不了他,自己成为他手下的亡魂。 祝大球全身热息滚动,道:“做梦去吧!你这没人性的野兽!” 朱再续淡淡一笑,指着天上的星星,道:“你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颗,我看到的是一大片。” “那是你的一大片,不是我的!你复仇就复仇好了,为什么把不相干的人都杀了?” 祝大球也因为复仇才来到这个地方,也因为复仇,让自己再次陷入情伤。 “因为时间到了。活着的人,都喜欢谈论人性、道德和信仰,死人绝不会——扯远了——你和那些人不同,你若同意,我不但将自己的绝技倾囊相授,而且视你为己出。” 朱再续手摸星空,眼中闪着水光。他怎么活过来的? 初战 祝大球想折磨他,先把他的意图套出来,然后狠狠的揉碎。 “同意如何?” “你若同意,咱们后天晚上,就到画镇大杀四方。引棺主、金主、灵主和“六常侍”来,我们反客为主。我挤兑棺主单打独斗,你防着其他人相助,就可以了。我若成为棺主,阿联国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若是败了呢?” 朱再续并不生气,反而很欣赏他的务实,道:“所虑甚是。失败,你就逃到符节国境内,棺主不会轻易离开阿联国的。” “我是符节国头号通缉犯,去不了!我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大仇、大恨!” 朱再续举事在即,在谷沟镇已暴露了,“擒雨功”是阿联不传之秘,使出来,棺主定然知道他还活着。 尽派些虾兵蟹将和自己纠缠不休,也很烦。不如反客为主,弄得人尽皆知,这样胜算会更大。 只是人的心理是复杂的,他既怕棺主知道,又想让他知道,不惜杀了罗耶乸。把自己见到的人,全部杀掉,又故意留下踪迹,引人来追杀,好逐个击破。 看到山上的火光,放出“三魂七魄笼”吸引人来。第一个来的居然是祝大球。 “死去的人,有什么好在乎的?你不就是想要个姑娘吗?到时候,应有尽有!就拿“六侍”中人来说吧,论身份、地位、能力和样貌,哪一个不比启榆强出几倍?而且你是外来人,没有挑选的障碍,全部纳娶,也无人反对。” 朱再续这种不屑态度,让祝大球手上的粗筋,一根一根鼓起来。 “你夺走过我和她们生命,也夺走了我的尊严,还有什么好说的!我非但不心动,反觉得恶心!” 朱再续还想再争取一下,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要你点个头,改变一下心意,便能活的如众星拱月一般。” 透过星光展露他真诚的眼睛,理智上被打动了,情感上却被巨大的愤恨包裹着。祝大球解下画夹,朝后一掷,插在沙丘之上。 朱再续转身向前走,越走越快,撂下一句话:“顽固不化!” 祝大球放下提篮,欺身而上,小拇指一个“逊礼指”勾其耳根。 一盏魄笼灯,忽的从耳畔冲出,在祝大球的眼前一闪一荡,漂浮升空。至十来米的高度,就不动了。 祝大球一缓,眼一花,手指竟然被烫伤。朱再续越来越快,祝大球猛追。 “十礼指”每出一只,便冒出一只笼灯,朱再续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居然碰都没碰到他,而且自己的每个指头都火辣辣的。 每个笼灯罩上画着流动的曲线,是一种符魂咒印。灯光透照出来,显得异常的诡秘,似乎在蠕动一般。 祝大球既惊且惧,感到氛围不对劲,立即停下。 无风,也无气息。七盏红笼灯只是悬浮在空中,既不摇晃,也不飘动,占据着七星的位置。 祝大球对准朱再续的背影,猛烈的拍出,“三才掌中”的“中正袭人”。一阵掌风直冲而去。 朱再续影影绰绰,遁飞入空,七盏笼灯又悬浮升空,朱再续拦下七盏笼灯。与此同时,从怀中放出三盏黄灯,如水中游蛇一般,晃晃闪闪的扑向祝大球。 刚才那一掌,虽然没有伤到朱再续,却破了他的“擒风功”,冲击波划断连接笼灯上的牛筋,导致七盏笼灯飘走。 三盏黄色笼灯,正是魂笼。 祝大球不敢大意,也不敢碰这个灯,“倒叠一重天”拉开身位。双掌齐出,打出“裂风掌”中的“裂空炽翎”,冲散三盏魂笼。 朱再续凌空飞纵,使出极巧妙的身法“仙尘无迹”,收回三魂笼。 他是傀儡高手,在无风扰的情况下,方能将“魂魄十笼”的“迷、幻、缠”三大特点,完美的发挥出来。 只是祝大球“蛮力”十足,将他的“艺术表达”给剪断。 七盏魄笼,为红色,红为血染之色,有威慑之意。 三盏魂笼分别带有天魂咒、地魂咒和人魂咒。为黄色,黄为暖色,能降低对手防范的意识。 朱再续收笼在手,立即发动“无尚静空”,再次释放出魂笼,三盏魂笼一弹一跳,两前一后。 祝大球刚拍到地魂笼和人魂笼,它们便弹开。弹开的那一刻,猛地火光刺眼,祝大球眼一闭。天魂笼后发而至,在他额头上一荡。 祝大球手心和额头上,留下烫金的咒印,又麻又刺痛,似乎在向内生长。 朱再续大喜过望,以为降住了祝大球。一纵而至,五指并拢,欲将祝大球穿心。 他不知祝大球获得了“三魂之力”和他的“三魂咒印”系属同源,所以越向内生长,祝大球越没什么感觉。 朱再续的“穿心手”快如闪电。祝大球反应极快,也五指指并拢,使出“十礼指”中的“五礼行天下”,与他对拼。一个灌上“游魂之力”,一个灌上“更正力。” 祝大球只求杀他,手废了就废了。朱再续不这么想,他会有好多的能力,还要靠这只手,还要夺回棺主之位。 朱再续骇然之下,脚尖一点“一迹绝尘”。双方在中指接触的一瞬间,朱再续翘手遁形,人已在空中,成为一个黑点。 祝大球也后怕,他的不少能力,也靠这只手。 朱再续暗暗纳罕:他明明被控制住了,怎么还能使出那么强劲的指功? 朱再续为了节约体力,自由落体,重力加速度而下。七盏魄笼,忽的从他的身后飘起,减缓下坠之势。随即,七盏魄笼如盘龙,一闪一灭,一灭一闪,干扰着祝大球的视线,也扑打着他。 祝大球全身热气蒸腾,活化全身,保持身体的敏捷,不断的躲闪,不敢碰。 这血红色的笼灯,如魔幻一般,威慑到祝大球。 朱再续又加入了三盏魂笼。祝大球苦于手中无遮挡之物,这“三魂七魄笼”又极具迷幻色彩,慢慢变得迟钝。 朱再续认为时机来,指夹“三色影针”,激射了出去,同时跟了过来。他要近距离掌控,让祝大球全身血脉爆裂而亡。 祝大球虽看不到,第六感已经告诉他,危机降临。 灵机一动,立即“下引沉”,钻入沙中。将热流灌入沙中,沙如同被煮沸一般,突突冒起,还带着蓝焰。 祝大球面对十盏笼灯,让他毫无优势可言。用解析大法将一根一根被琉璃化沙柱,从沙面弹射出去,还泛着三魂七魄笼的光。 朱再续知道对方用了“解析大法”,立即将十盏笼灯放悬空中,将琉璃柱踢碎。同时也心惊不已,没想到他能在短时间内将物质解析、硬化,重塑其内部结构。 这里曾经是他的辖地,自然知道深埋在沙土之下的盐矿。朱再续深入地下,将盐解析掉,快速钻出地面,擒风入空,带上十盏笼灯走了。 祝大球身下爆炸不断,同时散发出,强烈的刺激性的气味。一边大骂朱再续,惨无人道,太乱来了。也不甘心,就这么让他走了。抓起两根粗糙的琉璃沙柱,注入磁力,狠狠的投向那十盏笼灯。没多久,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十盏笼灯,也熄灭了。 祝大球知道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死掉。找到上风口,将手探入沙层中,借助爆炸产生的热量,很快将这片区域琉璃化,平息下来。 吸入的毒气体,让他喉咙干裂,胸中烦恶难平,头晕目眩。找到画夹背在身上,从提篮中取出一罐水,吸入腹中又吐出来,如此三次,才舒畅一些。 祝大球对着提篮发了一会儿呆。这篮子上有启榆和苟穗记忆。暗暗发誓:一定要杀了他。 将提篮郑重埋在沙土中,全身绷紧西北追去。 黯灭 遥遥无影踪,茫茫日升天。寻了一宿,也没有朱再续的踪迹。 远处环抱的山,眼见一点一点增高。如果再找不到他,他就出了沙漠,在茫茫人海中就更难找了。 朱再续要去画镇,只要一路搜寻过去,不怕找不到他。更何况他要大闹一场,必然现身。 数里之外,散落着残余的厚墙,是以往的大建筑,留下的断垣残壁。 迅速逼近,祝艺没日没夜不休息的追踪,心想朱再续肯定会停下来休息。 最终在保存相对完好的墙内堂,发现了朱再续,正端坐在下阴处。 祝大球进来,朱再续既不动,也不慌张。 “你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正义?是为了维护秩序?还是为了你自己?” 祝大球将其堵在墙角,他身上有斑斑血迹,知道最后一掷伤到他了。对于他的问题,也没仔细思考,随口道:“都有。” “别装了,还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你一路穷追不舍,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执念,难道不是为了让你自己安心、舒畅?” 祝大球颇感别扭,道:“无论怎样,这并不影响杀你的决意!” 朱再续被祝大球伤到后,虽是轻伤,对他却是格外的看重。有意在此等他,想转换他的思路。他这样说,既意外又失望,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只能暂时放下。 “你至少应该感谢我。我让你脱离了平淡又反复的普通人的生活。没了她们,你彻底断了念想,从此过上无牵无挂又逍遥自在的日子。” 祝大球想到启榆和苟穗,心就隐隐作痛,恨恨道:“你体会不到现实生活的乐趣,就认为别人也这样!她们只会给我的生活增添光彩!你少给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能杀别人,别人就能杀你!” 祝大球直接拍出“五端掌”中“仁掌”,仁掌如山压,势大力沉。这一掌他早就想好,范围涵盖上、左、右,让朱再续无法再逃。 朱再续没想到他突然动手,十指拨、捻、弹,三魂笼自胸口弹出。也不管他的宝贝的死活了,先削去正面的掌力再说。 朱再续破墙而退,七魄笼自两边墙壁射出,切到祝大球面前,纷纷扰扰。 祝大球愤恨难平,也不管这些笼中藏着什么机关,掌缘化刃,切切斩斩。每破一盏笼灯,笼内的竹刺便炸开散射。他出掌快,炸的也快。 朱再续见他如此蛮横,心惊胆战,心道:现在杀不了他! 脱了牛皮筋,悄然而走。 祝大球手掌、手臂和前胸刺入了不少竹刺,失去控制的几盏笼灯,被拽下来,他踩的稀巴烂。两面的墙倾倒而来。 祝大球担心朱再续在前面突袭,一个“冲天鸟”,直冲上空,看到西北处,只剩一个黑点,迅速地远离。 这些竹刺,原本是配合“符魂咒”操控人的。朱再续第一次见“三魂咒印”,对祝大球不起作用,第二次也不用再试了,也不愿冒奇险。还不如找一处有利地势,先杀了这个小子。 祝大球落入沙尘中,毛孔舒张,运气逼出竹刺,消除附魂咒,方才继续追击。 烈日似乎一直在跟着,祝大球只能尽量低着头,减少门面的暴晒。 一片庞大的黑影从远处压来,猛抬头,但见沙尘滚滚,风卷阵阵,目不能张。 祝大球背身相抗,直到天空整个暗了下来。这一场沙尘暴来的又快又怪,只好回跑,找个大沙丘背风处,掏了个坑,缩了进去。 直到风静尘息,祝大球扒开沙尘,出来后,登上沙丘。四下里地面光秃秃一片,沙尘被刮光了,和之前的景象大为不同。 正奇怪之时,一个黑影裂空而来。祝大球举头看时,白日灼眼,眼前发黑。黑影再次出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架臂格挡,运气、运力相抗。 一座沙丘被一分为二,沙尘飞溅,祝大球立在底部硬岩中。灵魂似乎从头顶被一下子压到脚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朱再续弹开,消除反噬之力,脸露异色,暗忖:这“裂魂天掌”,自己已经发挥出十二分的力量。天时、地利再加上环应力,都用上了,就算是“五行阴阳石”,也能打的粉碎,他却身体完好。 祝大球感觉双臂都不是自己的了,两腿在硬岩上撑开细长的裂纹。这一掌来的太突然了,要不是自身“三魂之力”接收了“天魂掌”,虽不死也倒下。 势道依旧太猛,他心念如电,快速反应,将这股强势之力导向两腿,引入地中。饶是如此,浑身欲裂,已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只能静等,慢慢恢复。 朱再续见他挡的牢,双臂依旧保持架空的姿势。两脚跨开两尺,膝盖外展横撑,心中不免有点胆怯。 已没有心思去胆怯了,朱再续此刻只想尽快杀了他。否则他会一直跟着自己,将成为自己举事的最大的障碍。 朱再续飘忽不定,身形模糊,去势很快,单手一个“云扫”,横切祝大球的颈部。 祝大球命在顷刻,将自己仅剩的力量全逼出来。 左手一个“外引领”,右手“单礼指”戳心,争的就是这一缓,就算失去头颅,也要与他同归于尽。他把力道全用在“外引领上”了,这一指,出去的那一刻,已经知道不行了,闭目待死。 朱再续不知道祝大球已是外强中干。只是这一指纯正无杂,完全看不出来是虚张声势。他又不愿同归于尽,立即脚尖沾地,侧滑飞开。不免有点气馁,再也不敢靠近祝大球。 祝大球奇怪:他明明可以切了自己的脖子,为什么又跑开了呢? 睁开眼,看他咬破手指,在脑门上横画一条血痕,在脸两侧又竖画一条血痕,跳起怪异的舞蹈:一跳、一晃、一停,跳跳晃晃停停。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愿魂力”。消耗虽巨大,倒可以换取新能力。 祝大球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 一个小周天下来,感觉差不多。三魂迅速串联起来天气门和地气门。 一个大周天,祝大球已进入“源生元气”之状,感到力量满满。这一次升华,让他兼具了一点“三魂之力”。 朱再续手腕反转,又正转,最后一个倒转,双手按在硬地中,使出“地魂千页手”。硬地如同被软化一般,长出众多的泥手,抓住祝艺向地里拖拽。 祝大球全身热气蒸腾,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出,一掌拍入地面,地面展开裂纹,将众多泥手震断。 “叠三重天”倒飞凌空,又向他拍出“三才掌”中的“地遥无期”,紧接着又是“荡乾坤”。 朱再续心神大震,一纵而起,连出“人魂千页手”。 “荡乾坤”似乎对朱再续不起作用。而朱再续的“千页手”,对祝大球也不起作用。 一个是对“愿魂力”不起作用,一个是对“三魂之力”不起作用。 等朱再续凭借“纤尘无扰”接近时,祝大球忽出“火风掌”——这是他感应“三魂之力”,在“裂风掌”基础上自创的。 一股炽流席卷了朱再续。紧接着又是一掌震乾坤。 朱再续弹出“三色影针”,这么近的距离,祝大球推出掌挡在脸前。 朱再续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双眼翻白,心神大损,昏死过去。 地面一片狼藉,地面裂口处,源源不断的冒出水来,汩汩而流,滋润着干裂的地面。 祝大球担心他醒来,更胜过去,立即捡起一根断的泥指,弹入朱再续的左心房。又给他补上一掌,血浸染全身,才一根一根拔出三色影针。 入朝圣区 快到周年祭,祝大球回来了。这一年抚平心中的哀伤,也毀了贵由国的“提炼中心”,杀了贵时宗玄昼的哥哥玄历,成为贵由国的头号通缉犯,也不好意思回老家。 祝大球再次踏上阿联国的土地,已恍若隔世。来到榆树林,地面铺面了落叶。进入苟穗的家院,房屋还是坍塌的模样。 哀伤良久,察觉榆树林中有八个人,已将自己包围。祝大球倒出墙之外,不想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染上鲜血。 八人同时现身,服饰一致。灰蓝色的袖袍上围着一圈大红针。同时从袖中甩出挂钩,锋利带倒钩。一旦被勾到,就难脱身。 一矮身,祝大球缩在一侧,将两条钩链,一抹在手,一扯两个人被拉近,“食礼指”穿入心脏。其余六人还没反应过来,心口就被戳了一个窟窿。 “启榆、岳母,棺主送八个祭品来了!” 祝大球就近抓起一人的衣服,擦掉血迹。眼前渐次浮现两年前的场景。 来到被屠灭过的谷沟镇,整个峡谷的水流,从她们的墓侧流过。 曾经的峡谷,就是她们的墓穴。 静哀了七日,祝大球将自画像焚在墓前。代替自己永远陪着她们。 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把这个藏在深处的棺主给揪出来! 走近朝圣区的隔离墙前,越过去后,里面还有密密层层的柏树围墙,一堵墙里外各三层,除非砍掉其中一排,否则再矮、再瘦,也钻不进去。 越了过去,这一面绿树成荫,花草繁盛,连阳光都感觉不同,祝大球不禁感慨:刻意创造的隔阂,害死多少人! 混在路人后面,一路上村落大部分都是土墙草顶,和他所想象的差异很大。并非他们所说的世外桃源。 底层百姓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在贫困线上,节衣缩食,就为了五年一期的朝圣。他们斤斤计较,甚至为几分钱争吵个不停。 更奇葩的是,一个村庄里的人,长年累月的不理发,导致男女的头发都很长,依据头发长短,看人的节约程度。 在朝圣和虔诚两条路上,祝大球切换着走。有不少是真虔诚的人,也有装模作样表演给别人看,为了完成任务,无论两条路有多长多曲折,最后都得经过一座“双手桥”——两只巨型石手,捧在手心里的桥。 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连接着桥,两边是山高不见头,下面是谷深不见底。顺利要通行证。 祝大球在旅店住了好几日。雨天好行路。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乌云浮动。用油纸裹好画夹,趁无人之机攀上山,那条桥和山道上每隔十来米便有,一个守卫和检查通行证者。 他本打算画一张假通行证,做出来之后,才知道,通行证中暗藏玄机。万一暴露,成为瞩目的对象,就别想潜入三圣山。 四下无人,拐入林中,找到一处山势相对平坦处,准备上山,好在天上不下雨了。 天空一坨一坨的乌云,好似一层一层叠在一块一般,从夹缝里射出太阳光,起初以不以为意,上山后才猛然想起什么,疑惑不定。 下山并没有什么异常,才渐渐放心。 刚过了河谷,爬出崖岸,一个女子盘髻朝天,橙服垂身,飘然而至,一招“杨柳垂面”,纱布垂射。 祝大球后仰翻身,落入谷中。女子紧接着“高山瀑布”跳了下来。 她是朱殷,“六常侍”之一。“八常生”死的消息传来,虽不是她的人,棺主还是叫她来看看情况。 她推测那个人,肯定不会走桥上过。翻山走,这里是必由之路,所以在山上泡茶静等。想在他立足未稳,喘息未定之际,一举拿下他,不想此人也果断,主动落崖。 祝大球眼前帘幕重重,色彩艳丽,将自己裹住,如同中了幻术。心道:驾驭如此轻灵的薄纱,飞功须有非凡的造诣,掌控气流的动向,也是高手。 祝大球将计就计,任其将自己裹住,被缠的死死的,被提了上去。 朱殷不放心,打出六根金银针,预封住他的血脉。 听到声音,祝大球一卷而起,用薄纱挡住金银针,将白纱挣的碎裂。 朱殷气的直瞪眼,自己的绦纱又薄、韧性又强,制作艰难。 “不陪你玩捉迷藏!” 祝大球飞奔上山,朱殷又气又恼,追了上去,在半山腰,连射出12枚金银针。 祝大球划剌下石头,贴近山壁,避开金银针。回头一看,朱殷正狼狈掸灰尘。恶作剧心起,抓起两块石头拍碎扬了下去。 亭台中泡着一壶香茶,将茶杯中的倒掉,举起壶将茶水喝了一个底朝天,笑呵呵的下山。 朱殷灰头土脸的上来,气的一掌将凉亭柱拍断,她又慌乱的躲开。道:“你给我等!” 也没有去追他,三圣山自有人抓他。 眼前一马平川,一片翠绿,一条光洁的大道穿插其中,有几条道与之相接,淹没在林荫中。 祝大球混在人群中,每个人在大路上都光着脚,只有他穿着鞋。 没有人说话,有人跪拜,有人接脚走路,有人负物小步慢走,每一个岔口人就少一波,大路上只留下朝圣者。 他跟着三个商贩走入小路,三个商贩坐下,穿上鞋,他就到了他们前面。小路又出现岔路,选了一条,走了几里,便没有人。 祝大球心道:这样太显眼了。 到侧面的林中,从一棵树上跳到另外一棵树上,看到小路上一个背着搭链的农民。超近路到前面假装休息。 农民道:“你也是抄小路的朝圣者吗?” 祝大球含糊的嗯了一声。农民面色枯黄,约50岁,也坐下休息,摆弄着褡裢,道:“今年我定要见到棺主,让他亲手摸摸我的头,也不枉我积蓄了大半辈子。” “你准备的很充分,我就难见到棺主了!” 祝大球故意露出失宠的表情。 “第一次就成功,许多人也不用来了。你背的方方正正的是古董吗?” 祝大球不置可否。 “看你挺年轻的,我把自己的秘诀传授给你。” 农民热心起来。一对眼珠,朝中间一靠,有点可怜。裤腿上灰尘好像永远掸不尽。 祝大球打量一翻,心想神不知、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三圣山,不知道他有什么妙招。 “那最好不过了。” 农“你走这条路,说明你悟出了门道来,接下来,只要认真积蓄,省吃俭用,不到40岁就能见到棺主。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虔诚的不得了。单脚走路,一跪,一举、一拜都试过了,顶多见个灵主。我也没有偷懒,后来才明白:钱到位,就能打动棺主。 我把所有积蓄换成了金子。这朝圣的钱,一开始给的要少,意思一下就行了。省下最后一起给,那样能打动到人!” “见棺主有那么难吗?” 祝大球既惊讶又失望。 “那当然!这好比水流过沟,灌满这条沟,才能到下一条沟。这钱就是水流,流过灵主后流到金主,流过金主,再到棺主。” “有道理,受教了。敢情你背的是金子?” “是的,这些年收成好。” “难道不怕有人抢吗?” “在朝圣路上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如果有这种事情,附近的村民就倒霉了,不但要陪朝圣者的,还要全村受罚,你第一次来朝圣吗?” “算是吧。” 农民笑道:“你小子挺鸡贼的。” “见到棺主不止摸那一下吧?” “给他摸一下,已是万幸,还会赏你一副金灵棺,死后葬在金鼎山。” 祝大球心道: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搂钱。明明是自己买的,还说是赏的。 和他东拉西扯,然后一起上路。 到了三圣山,分为三条上山的路。每个入口立着一个人,带着一种奇特的面具,白底泛黄,红纹似人舞,又有兽跃图案,令人望之生畏,双眼不断打量上山的人。 “你先上吧,我等会再上去。” “左边黄路是金主,中间红色是棺主,右边白色是灵主,别选错了。” 只有上去的人,没有下来的人,祝大球怀疑是个圈套。等天黑悄悄摸上去,一探究竟。 找了一家认为可靠的民宿,付了钱,吃完晚饭坐在床上休息,思量着下一步。 想到与棺主相对,既紧张又兴奋。 老妇进房点了一根香,也没有怀疑,不久便昏欲睡去。立即闭气,倾听屋外,三人一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 祝大球心道:不止发现了我,还找上了我。 试探 祝大球假装晕去。三个人进来了,小心翼翼的将他抬放在竹竿轿與上,不捆也不绑。 盖了一层黑布,健步如飞,将他抬上了山。 没有一丝颠簸,祝大球疑虑又警戒,一阵阴凉后过后,听到水流的声音,将轿與放下,揭开黑布,自己身处一间精致的木屋中,坐等人来,久久无人来。 外面清风徐徐,出门一看一看,星辰满天,奇花飘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回到屋里睡下,久思不得宁静,这里处处透露着怪异。 一夜无事,无人招呼,也无人打扰。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光照投射山间的松林,静谧中透露着一股奇幻。听不到一点鸟鸣、虫叫之声。 下来不久,水流清响,从平滑的斜坡上缓缓流过,水中分布着不规则的小石柱,是怕人失了鞋,水雾弥漫起来,后面是钟乳洞。 进入肚洞中,祝大球顿感一阵清凉,脚踏在干地上,潺潺的溪流从侧面流下。 钟乳倒挂密密排布尖锐透亮,如同进了鲨鱼的嘴里。向上右转,有一方空旷之地,犹豫了一会儿,上去一探究竟。 阴森的灰暗中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右转之后是一处静室。昏暗的长明灯下方,静坐着一位身着灰棕色袍子人,头发半银半黑,轮廓不太清晰。 他的前方有一方小潭,水滴从上方准确的落在中心。左上角有一方泛黄的油池,冒着小气泡,油池边斜躺着一具骷髅,骨骼齐全,有点瘆人。 这油池,是一种不含水分的阴极液。 祝大球心道:这里是别人修行之处。 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回退,欲悄然而来,无声而回。 小水潭中发出“噼啪”的声音,紧接着,十几的小蓝焰,窜了过来。 左手左转,右手右转,越转越快,祝大球将高蓝色火焰,全吸到掌心熄灭。这种高温度的火焰,是解析大法释放出来的,那人如同身旁的骷髅一般,一动不动。 这明显是驱逐。若是普通人进来,那不起眼的蓝色火焰,顿时将你化为灰烬;若是同一类人,自然能化解。 这个人就是棺主。只是一个不知道对方是谁,一个知道对方是谁。 阴极液里的骷髅人,猛地飘了起来,朝正在暗思的祝艺,扑了过来。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祝大球不禁毛骨悚然,一个倒纵,转过弯口。 骷髅人紧随其后,它展开后,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骷髅似乎全身都是破绽,白骨又没有一处是破绽! 斜身避其一抓,还了两掌“无风不起浪”,左掌为虚,右掌为实。骷髅人虚掌不避,实掌不躲,居然完好无损。自己的掌风,似乎被吸的干干净净! 既诡异,又惊骇。骷髅人伸展双臂,十指骨爪如竹尖,左抓右点凌厉狠辣,祝大球闪躲不及,落入溪流中,冰冷刺骨——这水怎么这么冷! 背着洞壁,“六玄礼长”双手三指爆长,六指如铁骑突出,朝骷髅人点指、戳爪,连点骨腕。原本以为易碎的,没想到坚硬无比,指力被削掉了,反伤之力仍然存在。 三指紫红,大惑不解。 骷髅人凌空不动。一个声音在飘荡:“无扰之人,何必求扰?” 棺主一试,就算杀得了他,三圣山也毁了,截流不如放流。 祝大球明白了意思,转身就走,出了钟乳洞,穿过松林,就看到下山的路。只见下山人,不见上山人。 这才明白:原来那边是专门上山的,这边是专门下山的。 以为的圈套,是一个误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前面怪石上突然冒出一个人,道:“你笑什么?” 朱殷换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裳,衣裳上布着黄枫叶,乌黑亮丽的头发,自然的挂在肩上。祝大球将视野放大,确定只有她一个人。 “你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是不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素不相识,你是要抓我,还是要杀我?” “我是来看热闹的。” “下面人多,你到下面看,不好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到哪里看,就到哪里看,你管得着吗?” 朱殷立在怪岩上,居高临下,昂首挺胸,双手在后,尽显不可一世之态;眼睛向下看,给人一种蔑视的感觉。 “你就慢慢看吧!” 祝大球甩开身,拽开步,不再看她一眼,往山下走。 朱殷身未动,形未变,斜斜的落下,堵在祝大球面前。他本能的推了一掌,反应过来是她前胸,立即转了半圈,从她的身旁侧过。 朱殷笑道:“算你知礼。” 祝大球没有理睬,继续下去。 “难道你不想见我哥朱革了吗?” 祝大球一脚悬在半空,再也没有落下,马上脚底如转钉,调了个头,激动道:“想!他在哪里?” “你是在问我吗?” 朱殷将手放在耳朵,作倾听状。 “难道还有别人吗?” 这种幼稚的动作,祝大球觉得有点好笑。 “我这个人从来不受气!你却一见面,弄得我灰头土脸、一身脏。将我一壶香茶喝了,还在我精致的茶壶上留下口水,这且不说,还将我杯中的茶水也泼掉。你说可恶不可恶?” 朱殷盛气凌人表情、找事的态势,祝大球不想多和她计较。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他妹妹。”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我哥的朋友!” 朱殷针锋相对,一双眼恨不得将祝大球吞了。 “那是个误会,算我对不起你。” “一点诚意都没有,离我那么远,是不是怕我惩罚你?” 祝大球心想:明明给她台阶下,为什么不依不饶呢? “我的朋友朱革宽厚、有情、有义,哪有人这么刁钻刻薄的妹妹?我也没听说他,有个什么妹妹,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顶替、招摇撞骗?你如何证明你是他的妹妹?” 朱殷一时无言以对,祝大球不理她下山,气的一掌打在松树上。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 但是棺主的意思,不得不传达,心怀怨气的追了过去。伸手拦在他面前,道:“那你看我,长得像不像我哥?” 祝大球还真认真看了看她,看的很细致入微,沉吟道:“五官方面还说得过去,嘴唇稍微有那么点厚实,颧骨也稍微有点突出,鼻子嘛,还挺像他的,似乎上面还有点汗毛。” 朱殷本想用自己的美貌来,赚得他的好感,但他说的这些特征,说来说去,还是说自己刻薄! 忽的哭了起来,道:“好你个祝艺!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欺负我,我讨厌你!我哥在泰普馆,你去找他吧!” 这种硬气的服软,祝大球也不想再得罪她,应该给她个台阶下。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以为是天女下凡,不敢挡其道,只能往峡谷里面跳。那一刻,你有迷人的风采,全身都僵住了,然后你救了我上来。你明明想给我,舒筋活络,我却不识好人心,往山上跑。后来不禁好奇,想尝一尝天女喝的茶水,结果一入口,就被香的难以自拔。” 朱殷收泪,道:“为什么把那一杯,也泼在地上?” 祝大球心想:我都这样自贬,给你台阶下,你还是不饶人。 便道:“既然是天女喝的水,那自然让凡间的人尝一尝咯。” “本想在你身上戳几针,撒撒气。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又看在你这么乖巧的份上,就暂时放你一马。” 朱殷知道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果断先走。 人之变 一边找一边想:这两年风风雨雨,朱革也应该成长了不少。 想到自己,几经磨难,不禁黯然。可能他的成长,也伴随着失去吧。 一路上寻街摸巷,找到了泰普馆。 半开的院子中没有门,院中有株大松树,下面是一张茶几。茶几旁坐着一个人,正是朱革。他抹桌子、擦凳子,迎了上来,招呼祝大球坐下。 坐好以后,朱革倒了一杯茶。茶杯、茶壶和自己在凉亭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举头搜寻一会儿,道:“这茶杯、茶壶从哪里来的?” 朱革笑道:“是舍妹朱殷,亲自送来的。大哥若是喜欢,就拿去用吧。” “那倒不用,她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她倒没说什么,只说这泡的茶,你最喜欢喝。你若对她感兴趣,我就把她叫过来。” 祝大球连忙回道:“不用了。” “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祝大球心想:怎么一见面就谈论你妹妹?便道:“神气满满,长相明丽,不过容易生气。” 朱革呵呵一笑,道:“谢谢大哥,没有碍于我,没说难听了的话。她从小被捧大的,稍有不顺,就生气。我想只有大哥能宽容她。” 祝大球听出弦外之音,只关心朱革,道:“老弟,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呵呵,我只是担心妹妹。” 祝大球有心回避,一门心思喝茶。 两人接下来你言我语,各诉离别后、经历和见闻、趣事,不知不觉天色将晚。 仆人招呼他们去吃饭,两人边吃边聊,喝了茶,进了书房,二人对坐。 “老弟,意气风发,犹胜往昔,似乎想做些什么事。” 祝大球先开口说道。 “不愧为知己啊!我是想做件事情,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不像哥哥你那么成熟、稳重。” “那是我心中无大事。有大事,说不定比你还着急。你想做什么事?” “人很好,生活却不好,国家也不好,周边环境也不好,是你该怎么办?” “这些我没想过,你想怎么做?” “组建新军。这个国家没有军队,光靠几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出国一年,外面的大国,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各国似乎在蠢蠢欲动。我们这小国必须力求自保。 一旦发生战事,朱家、付家、向家三大家族,可以轻松的全身而退。底层的人则不同,他们挡在最前面,必然死伤惨重,损失也是最大的。我们不扩张,但不竖起锋芒,必然压过来。” 祝大球见过战争,也懂政事,只是对此一直不感兴趣。朱革热衷于此,也不想扰他的兴致,便道:“打算组建什么样的新军?” “军队贵精,不贵多。第一步,与傩国和解。第二步,通过阿联开辟一条与贵由国专属商贸线。我们有矿产,他们有武器,我打算组建一支火枪队,在别人武装起来之前,先武装自己,这样就能震慑敌国。” 祝大球随口接道:“贵由国,这个国家很奇特。工厂林立,街道与城市面貌与其他国家也不同,那里人很忙碌。” “一把火枪配备齐全,还是很昂贵的。我不想走,先辈们走的那条路,我想让利于民,藏富于民,民强则国强。每个人都觉得在这里生活很好,自然会产生保护欲。如此便全民皆兵。” 朱革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的目标,将他的雄心壮志展现出来,根本不像一位慧人。和他走到一起,就因为是同类人,而在祝大球的印象中,火枪手是专门来对付慧人的。 成百上千支枪对着你,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朱再握住祝大球的手,诚恳的说道:“哥,你能留下来帮我吗?我身边正需要你这样贴心的人。” 祝大球挣脱他的手,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身份,也不在乎你富贵与贫穷。我们是朋友之交,贵在心意,贵在情投意合。 就算我帮你实现了目标,也顶多是你的奴仆,一个对你唯命是从的人。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但真正的好朋友,并不是一天到晚窝在一起,而是在各自的道路上成长。再见面时,惊喜于彼此的变化。 若有需要,可以相互扶持、互补。我听出你的意图,无非让我扫除掉你目标道路上的障碍。那我成了什么人了?我不反对你激进,但你不能换着方来拉拢我。” 祝大球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朱革脸一热,理一理自己的情绪,坐下道:“哥,你说的对。那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定义朋友的。但在我这里,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观点的不同,或几句拌嘴的话就绝交。” 朱革舒眉,笑道:“我就知道当初没有追错人!我现在就告诉你的身份,带你一起进入我的圈层。” “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想因为你的身份,而对你有新的看法。我也不想进入你的圈子。人生于世,各有各的命。我能来到这里,原因就是逃离我那个圈子,修炼我的心。” 朱革心想:只要你和经常和我在一起,我怕你接触不到,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人各有志,也不用勉强。” 祝大球岔开话题,道:“是你让董优仪,嫁给启发的吗?” “是的。启发想办学校,我就给他个校长当当。当然,先满足他的情感需求。董优仪对他也满意。我听钱多说过,那个启发好像和你还有点关系。” 祝大球不愿意提起往事,道:“那谢谢了。你是住在这里,还是住在永济街8号?” “我从小住在这里,长大以后才住永济街,每到朝圣之际,我都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得知你已来的消息,我特意多等了一天。” 朱革手放茶桌,犹豫再三,忍住没问。 “你从哪里得到我的消息的?” “从我爸爸那里,他一向不喜欢与外人结交,尤其是外地人。这次竟破天荒的让我见你。” 朱革到书柜下,拿出长方形精致的盒子,递到他面前,说道:“我打算带回去,下次遇到,再送你的。这几十张青檀纸送给哥了。画的材料和纸张,都会影响绘画的心情、水平和质量。” 祝大球打开画夹,将纸全放进去,道了声谢。 “不知道何时,能收到大哥的赠画。” “应该很快了。” “我明天就回去,难道大哥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想从我的角度去看。” “好,到时候大哥将你的所见所闻讲与我听,同时也期待你的画作。” 次日离别,祝大球眼前散落着村庄,一块绿油油的蓖麻树,整了一整衣服,道:“分开是因为我们对将来有所期待,相聚是为了看到彼此的成长。” “我还是舍不得呀!离别是你我共有的。为什么我们像飘荡的人呢?又好像有人,在催促我们离开彼此一般。” 祝大球转过头,朝另外一个方走。朱革看着他转过墙,才上车。 没多久,祝大球从墙角出来,朱革的车渐渐驶离自己的视野。 “不单单是你变了,我也变了。” 祝大球自言自语,驻足良久,才踏上朱革离开的那条路。 刚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从路旁的梧桐树后,闪出一个人挡在面前。 拦截 祝大球不想和她多纠缠,主动让开。 “我以为你不出来了呢。我哥从来不留人夜宿,你倒是头一个。” 朱殷没有让的意思。 “那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朱殷横了他一眼,道:“我犯得着吗?我是专门等你来。就想知道你捉弄我,没有有向哥哥道歉。” 祝大球“嘿”的一声笑出来,道:“你这么喜欢等人,他出来,为什么不问他?” 朱殷心想: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魔力。 祝大球已经绕开她,继续走。 朱殷强势道:“你给我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谁让你走了?” 祝大球冷冰冰的甩一句话:“我和你哥是朋友,和你可不是!” “你难道不顾我哥的安危了吗?” 这话果然奏效,祝大球冲到她面前,道:“他有什么危险?” 朱殷吓得退了一步,硬气的道:“你是在求人吗?” 祝大球抓住她的双肩,喝道:“你是他妹妹吗?” 一咬嘴唇,朱殷道:“哼,让你服个软,有那么难吗?” 祝大球放下手,道:“好,你想我怎么样?” “量你也不服!我是我爸爸的女儿,他爸爸是我叔叔,也就是棺主。我叔叔处处提防我哥哥,比起我哥,我叔更相信我。这次我哥哥和我叔叔又闹得不欢而散。我总感觉我叔叔,随时都可能杀了我哥哥。” 她说的虽然有点绕,但意思很明白:棺主要杀朱革! 祝大球急道:“棺主在哪里?他长什么样?” 朱殷被一股热气压迫着,没想到他凶起来,气场这么强大,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不禁害怕。 只是她秉性在那摆,高声道:“你明知故问,你不是见过他吗?” “你是指山洞里的那个人?” “你都知道这么清楚了,还问!想多和我说几句话,另外找个由头行不行?” 也不管人多,祝大球从众人头上飞过。 朱殷意识到闯祸了,好在家传绝学,学的也算到位,脚不沾地,“仙尘无迹”身形一晃,追了过去。追上他容易,拦住他,就有点难了。 一进入松林,两袖一抖,两卷黄纱缠住了他的胸和腰。 祝大球一顿,上一条、下两条黄沙,将他挡住。朱殷用自己的绝技“平沙莽莽”来拦人,生平头一遭。 祝大球不想与她动手,站着不动。 朱殷收了黄纱,道:“他是我哥的亲爸爸,就算你杀了他,我哥也会恼恨你一辈子!” 一下子没了主意,祝大球道:“那你说我该怎么?”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你杀棺主,我要拦。棺主杀我哥,我也要拦。我也知道我哥哥是棺主唯一的继承人,是不会轻易杀他的。” “也就是说,他没有生命危险?” “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安的什么心?” 朱殷看他神色不对,撅嘴道:“我能安什么心,你以为我是存心骗你吗?” 祝大球看她长相标致,和她的行为很不相称! 也不想再说什么,将两指插入松树中,抠出一块松树皮。松树皮燃了起来,烧成木炭,道:“无论你是黄纱,还是白纱,在我这里,就跟这松树皮一样!” “你在恐吓我!” 祝大球不想和她多说废话,下山去了。 朱殷又气又怕,把他爸爸的大绝招使出来,一指将松树切断。 看不到祝大球,才气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落在我手中,让你向东,不敢向西!” 还是不解气,将六枚金银针,打入松树断口中。 祝大球下来以后,不知道为何已和朱革产生了隔阂。 他是棺主的儿子,既不能向棺主寻衅,让好朋友为难;又不能让朱革知道,棺主曾经伤害自己的事,伤了他们的父子之情。 房屋沿着龟背一样交错的大路分布,走在路上,两边树高叶密。 从三圣山下来的信徒,将回礼资花在山下的集市上,造成了这块地区的繁荣景象。所以这条路,又被称为“荣归之路”。 经过一次精神上的洗礼,那些信徒个个喜笑颜开,尽情享乐。无论过去怎么样,这里就是全新的开始,新的起点。 祝大球一开始急着寻找朱革,没有在意。现在是边看边了解,夜晚还有“火焰舞表演”,炫目夺人。其他杂耍杂技,也吸引人。 朱殷没有再来骚扰。逗留了几日,才明白三圣山的吸金手段:灵圣路是白色,象征着个白昼。入此道,白天依旧在人间劳作,天黑方能升天。 金圣路是黄色,象征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入此道,虽不出苦力,却依侍奉他人。落日余晖之后,方能升天。 棺圣路是红色,象征着温暖、欢乐,入此道,直接升天,无拘无束,尽享安乐。 这价钱,当然是一条路,一个档次。 祝大球这才理解朱革,为什么要那样做了。这个国家利用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实行宗教愚民。这种手段,以前各大宗门也用过,早已摒弃不用。没想到在此,大行其道。 阿联城在东南方向,别人是沿着路走,祝大球只认住方向走,走的是捷径,却是偏僻之路。也怕那位乖戾的姑娘再次拦截。 但她还是出现了,带出自己的“八常生”,要将祝大球绑走。折腾、玩弄够了,再让哥哥来赎。 朱殷笑嘻嘻的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呀。我们在这里看风景,都能遇到你。” “是你想当冤家吧?你带一伙人在此是送我呢,还是拦我?” “前面是禁地,乖乖跟我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若不然将你绑了!” “前面几句话都是假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 “我很讨厌,你这种胜券在握的样子!把他绑了!” 八人将祝大球围成一个圈,手中绳索,不断旋转,想将祝大球套马一样套住。 手一抹,转一圈,祝大球将八根套绳,抓在手中,一拳打入干泥地里。八人同时被拉近,祝大球将他们拍晕。 朱殷拦在山路前,道:“好呀,在我面前呈威风!有本事把我也拍晕!” “你从一开始就和我不对付,这是为什么?同样环境下长大的人,为什么性格差异这么大?”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她单指伸长,亮白的指甲又圆又尖,祝大球知道她要出指。 一旦出指,非死即伤。马上倒纵十几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因为无事而弄成大事。” “你说的倒轻巧!你倒挺警觉的!” 祝大球微微一笑,道:“算你赢了!就此别过!” 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你拦的正面,难道我不能从侧面走吗?进入藤蔓罗织小树林。 朱殷追到林前,就不想进去,她怕脏。将八常生踢醒,一口怨气撒在他们身上。 祝大球不打算找棺主算账了,一方面,他不是主使者,另一方面他朱革的父亲。游览一趟就回去。 空山杀手 至山顶,一条蜿蜒曲折的路,顺着山势盘旋而上。坐在大石头上,赏景色。 闭上眼睛,感受风的气息和阳光的温暖,品味着,幻想着山林之间的活力。 趁着感觉还在,立即画画,直到画意不畅,才停下笔。不算是完整的画,缝缝补补一般画了半个小时,差强人意的凑出一幅完整的画。 山下林中有一条沟缝,以为是一条路,原来是一条溪流。在里面喝了水,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上了岸。 逆流而上,踩鹅卵石铺陈的路上舒服受用,似乎在自己脚底按摩一般。 路势走高,听到水声急促,原来溪口被堵住了。路也开始变了,上面是黄沙,路的尽头是一处尖峰峭岩。下临湍流,前临峭壁,侧身挤过,一面白墙,赫然堵在面前。 手一摸,手上沾了白白的石灰粉,瞬间往里走,有一扇黑门框,出了黑门框,豁然开朗。 太阳像熟透的柿子,垂在空阔的湖面上,湖面上倒映着红色的光芒,如同燃烧一般,血染而恢宏,一群白鹅在水边嬉戏觅食,水边草茂盛。 过了高大的围墙,中间竟是一座低矮的黑房子,正面没有墙,也没有门,好像被故意拆掉一般。 房前一个人,身罩宽松的袍子躺在摇椅上,他全神贯注的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如同墙一般。 他留着稀疏的胡子,丰腴的脸上如同涂了油,泛着光。眼睛一眨不眨,如死不瞑目一般。两手自然的搭在扶手上,指甲却异乎寻常的长。脚头挂着木屐,似乎要脱了脚。脚跟搭在青石地上。要不是他胸膛微微的起伏,还真以为他死了。 祝大球心道:我看景色,也没有他这样投入。也许年纪不一样,看到的东西虽一样,体会可能不同。 也不禁好奇,祝大球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太阳正好落在两山中间,除了刺眼的光芒,也看不出什么。 忽然感到,一股凌厉的气流,袭向颈部的咽喉。出手阻止来不及了,立即绷紧全身一层层氤氲之气,从咽喉毛孔喷出去,与此同时,身子滑开点距离。对方有那么一刻,迟疑了,拇指立即顶向自己的下颚,已碰到坚硬的东西。 那让人进击的快,退的也快。身未落地,手拂一片青草叶子,手腕一转,叶子已出手。 祝大球右掌一出,那片叶子,在掌根处停下,手一抄落在掌心。 祝大球既惊且怒。转瞬间,将自己的浩流全部逼出来,配合心无意之力和单礼指,才保住顷刻之间的性命。 这才认真打量起刚才还躺在摇椅上的人。按下脾气,讽道:“阁下这一手,想必杀了不少人吧?” 这个人就是朱再延,他收到棺主的意思,来此镇守。 趁其不意,攻其不备。“无形三手”只用了“无形指刀”、“无形飞叶”,还有“无形飞翅”,不过指甲头已经断了半截,威力减了不说;纵然使出来,把这座院墙都拆掉,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祝大球道的嘲讽,也不放在心上,脸露微笑,用迷离的眼睛打量着祝大球,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慢条缕丝的道:“我的眼睛不太好,所以要晒晒太阳,这样才能看的更清、更远。你却来了,妨碍了我的视野。” 祝大球不明其意,又防他再次偷袭,并不搭腔。全神戒备,眼睛一刻不离其身。 朱再延将右手中指拿到眼皮底下,又摸又擦,叹息道:“我真的老了,这指甲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长那么长。” 看看其他四根手指上的长指甲,似乎难以抉择似的,眼睛一闭,道:“索性全剪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转身进了小房子。 祝大球注意到摇椅前青石上两个坑,忽然明白:原来他早就蓄势待发,等着自己。 朱再延很快出来,将食指在他面前展了展,似乎在说:“现在我对你没威胁了。” “阁下偷袭完人之后,剪了个指甲,就没事了吗?” “我指甲全剪了,以后穿衣、吃饭再也不用人伺候了,再也不怕伤着自己了,拉屎、撒尿肯定方便。” 祝大球心想:他跟没事人一样,似乎也不怕我动手。目前隐忍不发,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再延舒服的躺在摇椅上,道:“你站在那里干嘛?怎么还不走?难道要让我留你吃饭?” 祝大球看他的轮廓和山洞中看到的人,依稀相似,道:“你是棺主吗?为何想置我于死地?” “什么棺主?我说我是棺主了吗?不要诬赖人!” 朱再延惊觉而起。 “就算你不是,和他也有牵连。不然为何突然对我下杀手?” 朱再延起来走近两步,道:“是刚刚吗?” “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祝大球双手平直下垂展开。 “哦,刚才真的很危险,我若不及时收手,这只手指恐怕就断了,我已经剪了指甲,表明了态度,你还要怎样?难道要我的老命吗?想要你就拿吧,我绝不还手。” 朱再续撒泼耍赖的朝祝大球挺来,还真不好对他下手,往后退了一步。 “别再向前靠了,否则我不客气了!剪个指甲,就算表明了态度吗?” “我的许多绝技在指甲上。以指甲为刀,无论什么利刃,刺、劈、砍、剁,终究是隔了一层,哪有长在自己手上的指甲快和锋利呢?我刚才不够快,不够锋利吗?我指甲都剪了,还要我怎么样?” 祝大球听而不答,犹疑不定,这人和朱殷有异曲同工之无理。 朱再延忽然自怨自艾起来,不断的叹息,说道: “你要是没防住就好了,那样我这辈子勤学苦练,依旧自信满满,我的生活依旧充满阳光,他们对我依旧认同,依旧对我膜拜。我依旧志得意满,高高在上,心安理得。都因为你!这些全没了,成一个平凡的糟老头。 我的人生为何这样失败啊?为何临老了,让我遇上这种事?要在失意中度过?” 朱再延越说越伤心,老泪纵横。 祝大球纳闷了:他先出手的,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伤害了他。 朱再延突然厉声道:“到底是谁?怎么到这里呢?到我先祖的土地上,意欲何为!” 此人性格多变,一会儿世外高人的样子,转身就成刺客。突然像一事无成的老人,转眼间像个长官,对自己发起质问。 祝大球甚感不适,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心想:难道我真的闯入人家禁地了? 便道:“我可能走错地方了,误入贵宝地。” “你也知道是宝地呀?对面就是我们的祖陵金鼎山,历代先祖的骸骨都在上面,一般人不会走上这条路。除非别有企图的人。自古至今,这里就是禁地!我不想追究你,奈何你硬要留下来。即使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要与你周旋到底!” 朱再延气势汹汹的逼近。 “你—你为何突然袭击我?” 祝大球有点语无伦次。 “高手能感受到高手的存在。我那样偷袭,都没有伤到你。你说你的能力,让不让人恐惧?我想当做没发生,偏偏你纠缠不!” “那就抱歉了。我是个画画的,这里风景秀丽,引人入胜,无意间到此,不知道这里是个禁地,我这就原路返回。” 祝大球想早点离开这里。 朱再延心想:此人心胸可以。我一直对哥哥的死,心有愧疚,自从弟弟当上了棺主之后,更加减少存在感。弟弟让我截杀他,但侄儿对他却是欣赏、推崇,或许他的到来,能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就算没有改变,他也能帮助侄儿。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不用兄弟反目。 叫道:“我让你原路返回了吗?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是个画画,背着那么显眼的画夹,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去路最近,且无水路。若原路返回,得多走好几天的路。我看你不像个盗墓的,我可以通融一次。” “那谢谢了。” “希望你在这个地方留下更多的绘画作品。这里不方便住人,你从房子后面山路上去。到了山顶夹缝,坠绳而下,便到了巫城地界。” 祝大球心想:这是明目张胆的要贿赂。便道:“多谢指路,您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给我?走吧,走吧。” 他这样说,不给点东西,反而说不过去。从画架中卷出一幅画,恭敬的送到他面前,道:“这是我今天画的拙作,还来不及润色,请笑纳。” 朱再延展开来,边看边道:“有气韵、够秀丽、够流畅,可惜到这棵不起眼的松树前,就停滞了。整体上没有什么气势,布局也不够精巧,你在模仿一个人的画风。模仿的惟妙惟肖,不过也不失为一幅好画。” 祝大球知道他说的是笔名的自己,淡淡一笑,道:“后会有期。” 朱再延也不看他,道:“我们还会见面的,恕不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