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第一书生》 第1章 神童 清晨。 陆闲努力睁开眼睛,脑子昏沉欲裂,喉咙发干想吐。 但是空空荡荡的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他艰难坐起身来,一边揉着疼得厉害的脑袋瓜子,一边环顾了下四周。 这是一个极度陌生的地方。 狭小阴暗,散发着一股淡淡霉味。 前几日他带领小组成员深入亚马逊森林,最终成功击毙了藏匿在那的目标人物。 任务完成后,他带领小组成员去了伊基托斯一酒吧放松。 想来是喝得不省人事,那几个孙子便随便将自己扔在这里。 要扔也应该扔在酒店房间里那柔软的大床上,顺便塞进个大洋马才是。 默默的将那几个孙子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遍,陆闲起身想离开。 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穿的衣服好像有点奇怪。 他们帮自己换衣服了? 这一身恶臭味,这是从哪个流浪汉身上扒下的? 能够在肮脏的臭水沟里潜伏一天一夜的陆闲都忍不住撇嘴嫌弃。 竟敢这么折腾自己,看来最近对他们太好了。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形容的眩晕感直冲脑海。 陆闲那脆弱的身躯压根就扛不住,他整个人重重躺了回去。 紧接着,诸多陌生记忆竟然开始在他脑子里翻涌而起。 陆闲,年二十,出身大尧国青州府书香门第陆家。 三岁启蒙,六岁时便作出一首五言绝句《咏春》。 此诗一出,瞬间让其声名大噪,被称之为神童。 而后却是逐渐陨落,最终泯为众人。 却又不脚踏实地,反而好高骛远,每日混迹于茶楼酒馆,空空而谈。 总做梦说自己日后定会成为大尧国第一公子,不负少时“神童”之名。 数月前因犯错被陆家轰出家门,如今跟结发妻子宁婉儿居住在梧桐巷一小院里,靠妻子那所剩无几的嫁妆度日。 “这……” 随着更多陌生记忆出现,陆闲仿若遭遇雷击一般,瞳孔瞪得极大,身体无比僵硬。 饶是他心里素质极硬,此时也彻底懵了。 魂穿了? 小半个小时后,陆闲将脑子里的记忆勉强消化了一遍,又看了看了现在已经属于自己的那双无缚鸡之力的手,忍不住骂娘。 这破玩意儿别说开-枪杀人了,自己撸都费劲。 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陆闲的思绪,紧接着门帘被掀开。 陆闲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即便身穿一袭灰色粗衣,一脸疲惫素容,青丝略显散乱,但是依旧难掩这个女人略带青涩的味道。 女子约莫一米六五的个头,五官精致,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大很亮,仿若会说话。 四目相对,陆闲的脸皮向来比城墙还厚实,翻脸比翻书还快,倒也不尴尬。 就是觉得怪异,觉得荒谬。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已经莫名其妙成为他的妻子了。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拥有过许多女人。 但是那些都只是用来发泄一下精力,他从未动过心。 职业的特殊性,他的心肠犹如铁石,压根就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也不允许动心,更别说结婚生子。 “相公,你醒了?我这就端盆热水来让你梳洗下。”宁婉儿勉强一笑。 她的声音很柔,但是难以掩盖对丈夫的失望。 被轰出陆家后,依靠她那点嫁妆,总算有了这么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栖息之所。 这些时日,她帮人家做点针线活,有了点可怜的收入,算是能勉强度日。 而被赶出陆家的丈夫却是愈发颓废。 不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功名傍身为自己正名也就罢了,每一日皆要在外头喝个酩酊大醉,方才回家。 因其嗜酒如命,生活更是捉襟见肘。 宁婉儿几乎要对未来生活失去希望。 “相公”这个称呼让陆闲身体麻了麻,很不适应。 虽然曾经也不是没有人叫他相公,但是情况特殊,做不得真。 他嘴巴张了张,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宁婉儿微愣。 相公的今日反应有点奇怪,平日里自是要不耐烦的挥手让自己赶紧的,再弄点吃的去,然后拿点银子来,他一会儿还得出去喝酒呢。 既是妻子,那就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 陆闲向来提裤子走人惯了,哪里负责得了?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那个……问你个问题。” “相公请问。”宁婉儿点了下头。 “我觉得这废物压根就配不上你,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你觉得呢?”陆闲指了指自己。 宁婉儿一听,脸色大变,显得如此慌张无措。 刹那间眼睛通红,泪珠子仿若掉线的珍珠。 “相公这是要休了婉儿?婉儿做错什么了?”她声音凄苦,惹人生怜。 “呃……” 陆闲这才反应过来压根就不能用现代思维来看待这个地方。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些理念思想早就深入这些人的灵魂深处。 丈夫可以随意打骂妻子,但是妻子却是不能忤逆丈夫,更别说是休夫了。 若一女子被休了,外人将会认为这个女人的生活不检点,从此别想抬起头来。 陆闲只能说道:“就随口一问……就是觉得你的条件很不错,嫁给这么一个废物可惜了。” 见陆闲竟说出这般话,宁婉儿瞪大眼睛看着陆闲,一时间忘了哭泣。 相公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非酒未醒在说胡话? 还是,中邪了? 见宁婉儿傻乎乎的看着自己,脸上挂的那泪珠着实惹人生怜,陆闲再铁石心肠,也有些受不了。 只能微微苦笑,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帮我做点吃的。” 宿醉刚醒,肚子空空的,着实难受。 宁婉儿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指拂拭掉脸上的泪珠子,说道:“相公稍后。” 目送宁婉儿走出屋子,陆闲又打量了周围几眼,一脸无奈。 怕是回不去了。 也罢。 正考虑要不要退休,早就厌烦那种生活了。 实在受不了身上那间酸臭难闻的长衫,陆闲在一旁那破旧的柜子里找了件还算干净的换上,这才走出屋子。 外头是一个整齐有序的小院,清晨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左手边那小屋是厨房,有动静从里头传出,上面的烟囱正冒着炊烟。 不远处那露天茅厕来传来阵阵异味。 一切如此的原始落后。 陆闲叹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咱们能干到六十五岁,离退休还早呢。 院落的门被敲响,有声音传进来。 “陆公子,陆公子在家吗?” 陆闲听到这声音,脑子了瞬间涌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他想了想,过去将门打开。 外头一贼眉鼠眼的男子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王四,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离这不远那家王记酒馆就是他家开的。 被轰出陆家后,原主时常在王记酒馆喝得酩酊大醉。 很多次都是宁婉儿过去支付了酒钱,并艰难的将其拉扯回来。 王四那双贼眼毫不掩饰的绕过陆闲,瞥向那厨房。 一想到今晚就可以跟这位他垂涎多日的宁小娘子洞房,王四内心一片火热。 第2章 上吊 陆闲觉得这名叫王四的小子很幸运。 在另外一个世界,若是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惦记他的女人,早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当然了,宁婉儿压根就不是他的女人,甚至陆闲还打算摆脱掉她。 但是现在终究还是名义上的结发妻子。 他自然没让王四进入院子。 而是走出去并且将门掩上。 王四见状,暗暗冷笑。 心想这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担心宁小娘子听到?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陆公子没忘昨日之事吧?” 陆闲揉了揉依旧胀痛的太阳穴。 一魂穿过来就莫名背了一身债,这算什么破事? “欠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王四一脸莫名笑容。 “陆公子似乎误会了。” “误会?” “昨日在那赌坊里,陆公子将你这房子还有你那妻子卖给我了,我今日这是来收回我这房子,接走我那位小妾的。”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陆公子又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自是不会赖账的。” 王四取出两张凭据,在陆闲面前扬了扬。 笑容得意且猥琐。 三十两买下这房子,小赚一笔。 三十两买下比怡红院那些花花绿绿姑娘好看多多了的宁婉儿当小妾,这笔生意简直太值了。 陆闲眼睛微眯了下。 不是借? 而是……卖? 昨日原主听王四说他有门路,有办法让他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不过需要花点银子打点下。 不多,也就一千两。 要知道东篱书院乃是大尧国名气最大的几所书院之一,能够进入东篱书院那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原主一听,自是心痒得厉害。 他心想若是能进入东篱学院,虽不能正了他少时那“神童”之名,但是至少能够让陆家知道,将他轰出陆家这个决定有多愚蠢。 毕竟即便是自称书香门第的陆家,也压根就没有哪位子弟有资格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 但是一千两让原主绝望。 他现在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接着原主又听王四说他的一个朋友最近财运亨通,不过进去赌坊两个时辰,竟然以区区几文钱赢了一千两银子! 原主瞬间高潮了。 他央求王四带他去那赌坊。 一开始,原主还真靠着几枚铜钱赢了几两银子。 然后彻底飘了,开始展望未来。 但是谁想很快的就输得一干二净。 而后被王四一煽动,竟以房屋抵押,向王四借了三十两银子。 这三十两,自然一下子输没了。 原主不甘心,又找王四借了三十两,这回抵押物是发妻宁婉儿。 很快又输没了。 原主彻底输红了眼,再次找王四借钱。 王四没借,因为原主已经没有任何值钱东西可以抵押了。 是的,是借。 至少在陆闲的记忆里,那是借,只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还了本息就成了。 否则原主怎么可能签字画押? 原主是不成器,但是远没蠢到将这房子以及老婆以区区六十两的价格给卖了。 这房子跟老婆加起来怎么也得卖个二百两银子吧? 稍微一想,陆闲也就明白了。 原主在赌坊里已经输急眼了,加上周围人的起哄更是脑袋发热,自然也就没仔细看王四递过来的那凭据,直接签字画押。 “给我点时间收拾收拾,也得跟我……娘子说清楚这事。”陆闲面无表情,脑子早就快速运转起来。 陆闲的反应让王四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位陆公子会呆滞当场。 亦或者会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会恼羞成怒据理力争,会拼死过去抢夺他手中的凭据。 怎么这么淡定? 还是有什么阴谋? 读书人一肚子坏水,不能不防。 不过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还有一堆人证,就是告到衙门,这房子还有那女人也都是自己的。 “那就给陆公子一个时辰,够了吧?” 陆闲点了下头。 王四用诧异的眼神看了陆闲几眼,又说:“陆公子可千万别想说要带我那小妾逃路,我的几个兄弟可是在周围守着,他们的脾气都不太好,可别到时误伤了陆公子。”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身影在胡同里出现。 都是王四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的表情或是玩味,或是残忍。 陆闲点了点头。 他返回小院,关上院门,上了门闩。 后背靠在门板上,拍了拍那晕沉得厉害的脑袋。 这是帮原主解决问题来了? 真以为自己很闲? 看向那厨房,房顶那炊烟依旧,但是厨房里好像没动静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边拿房屋里突然间传来“咔!”一声轻微的闷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陆闲瞬间想到什么。 他立即拖着这具软绵绵的身躯,冲进房屋。 然后,他便看到一张木头凳子倒在地上,还有一个人悬挂在那房梁上。 是宁婉儿! 陆闲的反应不可为不快。 他立即冲过去一把搂抱住宁婉儿的身躯,用力往上一抬,让其脖子离开房梁上那条白布。 后继无力,陆闲搂抱着宁婉儿,两人重重跌倒在地上。 陆闲大口喘着粗气。 妈的,这具破身体真不能要啊! 想在另外一个世界,自己可是可以同时对战三个大洋马一整夜都不带虚的。 “你救我作甚?救我作甚……” 宁婉儿不断挣扎,发出悲鸣声,仿若杜鹃泣血,心若死灰。 她一把挣脱陆闲那手,便要用自己的脑袋去撞那桌角。 陆闲强行拖着那具疲惫不堪的身躯,起身扑向宁婉儿。 下一刻,两人又重重倒在地上。 “你为何不让我去死?你放开我,放开我……” 宁婉儿拼命挣扎。 陆闲死死压着她,右手作手刀,直接砍在宁婉儿的脖颈处。 宁婉儿拼命挣扎的动作猛的停滞,整个人彻底失去知觉。 陆闲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艰难从宁婉儿身上爬了起来,头晕目眩得厉害。 他看了地上的宁婉儿一眼,眼神里并没有丝毫同情的情绪。 他的职业不容许他拥有丝毫同情的情绪,即便现在已经换了另外一个环境,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陆闲转身走出屋子,来到水缸跟前舀了一瓢水,牛饮一般喝了大半飘,又洗了把脸。 肚子着实饿得慌,他又走进厨房里。 炉灶里还有火星,锅里的水半开,炉灶上有几个冷冰冰的粗粮馒头。 看来宁婉儿是打算帮他热馒头吃,而后听到动静后怕是放心不下,于是走出厨房。 随后便听到他跟王四的对话,这才寻死觅活。 实在没想到这个女孩看似柔弱,性子却是这般刚烈。 怕是甩不掉了。 陆闲很郁闷,他将那馒头扔进半开的水里泡了片刻,捞出来大口吃了两个。 胃里有了食物,整个人舒坦了不少,脑子也转得更快了。 时间不多,该去做些安排了。 第3章 救人 小院外,王四那几个狐朋狗友都过来恭喜王四抱得美人归。 王四很得意。 今晚都到我家来,酒肉管够,不醉不归。 “哈哈,四哥,我们几个倒是没事,今晚你若喝多了,还怎么跟小嫂子洞房啊。” “你懂个屁啊,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四哥那可是越喝越勇?” 一群人正起哄着,突然间听到院子里有凄厉惊呼声传来。 “娘子……救……救命啊……” 王四等人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那原本紧闭的院落门突然间被重重打开。 随即众人便看到陆闲踉跄着身子冲了出来。 下一刻,他左脚更是绊在门槛上,整个重重摔了下。 他挣扎起身,满脸惊慌失措,指着屋里,冲着王四那群人连连呼喊。 “快,快救人……快救人啊……” 王四等人见状,赶紧冲了进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一个女人被一条白布缠着脖子悬挂在那房梁上。 身体僵硬,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透的了。 更为骇人的是,那女人的那双眼睛竟然瞪得极大,脸色极度惨白,头发散乱,就好像死不瞑目似的。 王四他们些人都是吃软怕硬的主,此时见到如此恐怖的死人,各个差点吓尿。 谁也不敢赶紧过去将人放下来。 特别是王四,整个人都吓麻了。 前一刻还在想象今晚将宁小娘子压在身子下的那种销魂,转眼间这宁小娘子竟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今晚不会过来找自己洞房吧?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家娘子!若非你诓骗于我,我家娘子岂能悬梁自尽?” 踉跄冲过来的陆闲一把拉扯住王四的胸口,一脸铁青,猩红的眸子里有择人而噬的凶光。 “杀死我家娘子的凶手是你,就是你……”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给老子放手……” 王四极度慌乱,一把将陆闲推倒在地上。 他想过宁婉儿会不从,那又如何? 女人嘛,用些珠宝玉石绫罗绸缎哄一哄也就好了。 还哄不好? 几个耳光子也能让其老实下来。 但没想到她竟是贞洁烈女,竟会悬梁自尽。 这可就麻烦了。 按照那凭据,这位宁小娘子已经是他王四的小妾了。 小妾死了,他得帮料理后事这事就不用说了。 若是她的娘家闹起来,闹到府衙去。 虽人不是他杀的,他也逃不了干系。 毕竟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以区区六十两银子便将这房子还有老婆卖给他,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你瞎说什么?我……我们可都是听到你的呼救声这才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的。” 王四囔了句,灵机一动。 他立即取出那两张凭借,瞬间将其撕成粉碎,然后将其塞进嘴里吃进肚子里。 王四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见王四这般神奇操作,也都反应过来了。 “四哥说得是,咱们就是听到呼声这才赶过来的。” “啊对对对……” “你,你们……我……我跟你们拼了……” 陆闲踉跄起身,披头散发,状若癫狂。 他张牙舞爪朝着王四扑了过去。 王四一脚将陆闲踹倒在地上,然后赶紧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迅速逃离这是非之地。 陆闲站起身来,脸上的慌乱眸子里的猩红狰狞尽数消失。 他揉了揉胀痛得厉害的肚子。 何时受过此等耻辱?得找个时间将这王四的脖子给抹了。 他抬头看了宁婉儿一眼,却也没着急将其放下,而是先走出去将院门关好,这才返回屋子将宁婉儿放下来。 宁婉儿自然没死,只是晕死过去。 瞪得滚圆的双眼,惨白的脸都是陆闲帮做的伪装。 甚至缠绕在其脖子上的白布,也不过只是道具罢了。 陆闲的做法其实很简单。 他将一条绳子绕过宁婉儿的腋下,将其整个人吊在那房梁上。 而后在帮她穿件衣服,也就挡住腋下那绳子了。 至于绳子其他部分,自然是被那白布给挡住了。 这个手法其实漏洞百出,只要靠近一些,便能识破。 但是陆闲料定王四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见到死人压根就没敢靠近。 然后王四还会极力撇清关系。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很顺利。 就是太委屈自己了。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可是最顶级的佣兵,却不得不在这个世界作出此等拙劣滑稽的表演。 丢死人了! 半个时辰后,宁婉儿悠悠转醒,便看到陆闲那双淡然的眼睛。 瞬间悲从心来。 泪水早已模糊宁婉儿的双眼,她身体微颤不止。 她贝齿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直至出血。 “我并没有卖了这房子,更没有卖你。”陆闲难得解释了句,心里想说怕是甩不掉这个女人了。 除非眼睁睁看这个女人挂脖子。 “你就别骗我了,更不要再阻止我了。” 宁婉儿凄惨道:“我本以为你的颓废不过是暂时的,总有一日,你定会有功名傍身,光宗耀祖,不负你少时神童之名,但是我错了,是我痴心妄想……” 陆闲没继续解释,而是说:“我做了点面,你吃不吃?就算想死也得吃饱了不是?” “你……” 宁婉儿心里的悲惨又加重了几分。 自己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会嫁给此等狼心狗肺之辈? 院落的门突然间被一脚踹开,紧接着三名官差大步走了进来。 官差身后跟的竟是王四他们几个人。 屋里,陆闲听到外头动静,面色依旧,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宁婉儿则受到严重惊吓,脸色惨白如纸。 外头好像来了不少人。 那个王四过来要将她强行带走了? “跟我出去。”陆闲说。 宁婉儿神色凄凉的看着陆闲。 若是手中有一把剪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入这个混账男人的胸口。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我真的没有将你卖了。”陆闲又说。 宁婉儿心早就碎了,惨笑道:“我,还能信你?” 陆闲对哄女人向来没有太多耐心,除非在床上。 “你爱信不信。” “……” 屋外,一脸严肃的赵捕头瞥了周遭一眼,摆了下手:“搜。” 话音未落,他们便看到陆闲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仿若行尸走肉般的宁婉儿。 王四等人一见到宁婉儿,各个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他们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差点一个没忍住转身就跑。 鬼啊! 第4章 杀妻泄愤 宁婉儿有些晕乎。 她以为这是王四带人上门要将她强行带走,但是怎么还有官差在? 最主要是,王四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这般奇怪? 赵捕头懵了下。 他冷眼瞥了王四一眼。 王四低着头,恨得牙痒痒的,心在喷血。 大白天哪来的鬼?所以此时他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妈的,被这对狗男女给骗了。 什么贞洁烈妇,什么上吊自杀死不瞑目都是假的! 读书人果然一肚子的坏水! 来都来了,赵捕头只能上前冷眼打量着陆闲。 清了清嗓子:“你就是陆闲?” 陆闲点了点头。 “接到报案。” 赵捕头指了指王四,又瞥了宁婉儿一眼,说道:“有人听到你们屋里传出剧烈争吵声,你还说出要杀妻泄恨此等话来,可有这回事?” 陆闲继续飙他那拙劣的演技。 他一脸懵逼,回头看向宁婉儿。 “娘子,你我何时争吵了?我又何时说出要杀你泄恨此等浑话来?” 宁婉儿此时脑子混乱得厉害,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你不用怕,若是你相公当真这般威胁你,衙门自会替你做主。”赵捕头说。 丈夫责骂殴打妻子,这不能说天经地义,但是终究只是小事,官府向来是不会理会的。 但若是扬言杀妻,官府若是很闲,也是可以管一管的。 “我……相公他没有威胁我,我们也……没有争吵。”宁婉儿看了陆闲一眼,小声说。 眼里的绝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好像真的误会相公了。 他并没有将这个房子卖了,更没有将自己卖了。 赵捕头还想继续诱导宁婉儿,让她说些不利于陆闲的话,如此一来他便有理由动手拿人。 谁想宁婉儿却是上前轻轻拉扯住陆闲的衣袖,自责道:“相公,婉儿知错了,婉儿不该那般说你,那般不信任你。” 赵捕头只能闭嘴。 陆闲则冷眼看着王四质问道:“王四,我不就在你家那王记酒馆里酒后说了几句醉话,打破了几个碗碟,又不是没赔你银子,你为何要这般诬陷于我?” “我跟我娘子在家里好好的,何时激烈争吵?” “莫不是你大清早就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我陆闲虽不成器,但是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岂能容你这般诬陷?” “官爷,你们来得正好,我要报官,有人空口白牙诬陷咱们大尧国未来的栋梁之材。” “你……” 王四差点破口大骂,你还栋梁之材?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先前逃出陆闲家后,王四越想越憋屈。 忙乎了大半日,就这么人财两空,不甘心啊! 六十两啊,那得卖多少酒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不能让陆闲好过! 况且虽然他已经将那凭据给销毁了,但是日后陆闲若是胡搅蛮缠,终究是个麻烦。 陆闲杀妻泄愤,而后将其吊在房梁上伪装成自杀……王四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王四立即去找了他那位远房表哥,也就是赵捕头。 务必要陆闲的罪名坐实,好帮自己那未来得及洞房的小妾报仇雪恨! 但是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坑。 而且看陆闲的表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将官差带来。 读书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事到如今,王四也只能在脸上挤出一丝难看至极的笑容出来。 “今早喝了点,怕是真听错了,听错了。” “喝多了?听错?那就随我回衙门清醒清醒。” 事到如今,赵捕头也只能一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的样子。 王四踏出门槛前,他食指指了指陆闲,眼神相当不善。 陆闲过去将院落门关好上闩,回过身去,只见宁婉儿正又是胆怯又是歉意的看着自己。 “相公……” “厨房锅里有面条,你饿了的话去吃点。”陆闲说。 宁婉儿更是愧疚了。 君子远庖厨,相公怎么可以进厨房? 都怪自己任性误解他了,以至于他只能去厨房自己做点面吃。 “吃了后赶紧去收拾下东西,咱们要离开几天。” 陆闲不喜欢宁婉儿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陆闲更狠不下心来将其甩了。 陆闲是心黑手狠,冷血无情。 但是那只是对敌人。 宁婉儿一愣:“为何要离开?咱们去哪里?” “你没见王四的眼神那般不善?不出意外,今晚他一定会偷偷潜入敲黑棍。”陆闲随口回应了句,眼神早已扫了这院落几圈。 怎么也得准备几个陷阱好好招待那些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吧? 宁婉儿脸色大变:“相公,那……咱们报官去?” 陆闲懒得继续跟这个女人解释。 这比深入亚马逊森林追击目标人物还要累。 他摆了摆手:“你若信我,便吃你的面收拾你的东西去。” “相公……” 宁婉儿还想说啥,但是见陆闲不再搭理搭理自己,而是走向院子角落里那堆烂木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悻悻闭嘴。 又突然间心生一丝怪异情绪。 今日的相公跟以往比起来,言行举止好像怪怪的。 一想起相公说他做了点面条,继续愧疚。 她这个妻子也做得太不称职了。 又觉得新鲜,也不知道相公做的面条味道如何? 走进厨房里,宁婉儿便已经闻到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面味。 来到炉灶前,只见锅里还有一些早已经煮烂了的面条。 炉灶下有火星,面条还冒着热气。 怀着异样的情绪,宁婉儿取来筷子夹了点面条放进嘴里。 然后,很是勉强的将其吞进肚子里。 一刻钟后,宁婉儿走出厨房。 她看着正在那墙角那摆弄一些烂木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的陆闲。 眼神复杂。 她以为早已看清眼前这个男人了,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是今日,她却是觉得他身上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清。 相公说,信他便收拾东西去。 宁婉儿想了想,她好像没有选择,只能相信。 她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去。 东西不多,不过是几套换洗衣服,一些碎银子。 最值钱的莫过于母亲留给她的那玉镯子。 至于笔墨纸砚以及书籍,这些东西一样都没有。 曾经被誉为神童的陆公子家里竟然没有这些东西,也着实够讽刺的。 宁婉儿走出屋子,静静的看着陆闲在那边忙活,愈发觉得今日相公的言行举行跟以往大庭相径,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陆闲利用有限的材料设计了几个陷阱,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这几个陷阱不至于要人命,但是一个不注意断手断脚还是可以的。 陆闲洗了下手,抬头看着宁婉儿问道:“收拾好东西了?” 宁婉儿点了下头。 “等我下。” 陆闲打开院落的门走了出去。 宁婉儿不知道他要出去做什么,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问。 很快的,陆闲又回来了。 宁婉儿几乎惊呼出声,小手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只见陆闲的手里竟然还拖着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没死。 第5章 勾栏 “没死,只是晕了。” 陆闲看了宁婉儿一眼,轻呼出几口气,着实有些累。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加上他对人体极其熟悉,知道打哪里可以让人瞬间昏厥。 否则凭借这具破身体肯定打不过这个小混混。 “王四让这家伙留下盯梢,不将其弄晕,咱们不太好走。”陆闲知道这个女人有些蠢,又多解释了句。 宁婉儿恍然大悟,悬着的心稍落。 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陆闲。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以往的相公压根就不会考虑这般周祥。 更不会出手将人打晕……主要是,他好像也没那个本事,他那手连只鸡都抓不住。 现在嗜酒如命,平日里手都在不受控制的哆嗦,怕是连笔都握不稳了。 陆闲将那晕死过去的家伙拖到墙角那随意扔下,回头看着陆婉儿说道:“走吧。” “相公,咱们去哪里?” “找个酒店……找个客栈先住下再说。” 宁婉儿脸露为难之色,小声道:“相公,咱们钱并不多。” “无妨,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宁婉儿轻轻叹息。 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时日还不是依靠我那点嫁妆以及我做点手工线过活? 现在嫁妆也所剩无几了。 陆家肯定是回不去了,最后怕只能厚着脸皮投靠大姐或是二姐。 但是她们向来看不起相公,不待见自己,自是免不了一顿羞辱。 青州府很是繁华热闹。 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街边摊上那满目玲琅皆让陆闲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陆闲权当旅游来了,心情很是不错。 宁婉儿则是步伐显得沉重,心事重重。 最终找了两家看起来不是那么贵的客栈,结果都被告知说小店客满,客官另寻他处。 宁婉儿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相公莫不是忘了?明日似乎便是东篱书院入院考试之日。” “我大尧国全国各地的学子早就聚集在咱们青州府,等着参加东篱学院的入院考试,因此偌大青州府,怕是所有客栈都客满了。” 陆闲闻言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东篱书院每隔两年才招录一批学生,每次也只录取三十名,却是吸引全国各地大批学子前来。 那场面堪称青州府一大盛况,大大拉动了青州府的gdp。 只因若是能成为东篱学院的学生,就意味着你的文化水平已经相当高了,你是众多读书人中的天花板。 更是意味着你基本已经触摸到仕途的门槛了,未来前途无量。 这也是为何王四说只需花个一千两,便可以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原主信以为真。 因为东篱书院入院考试在即。 还因为,一千两实在太多了。 多,才显得真。 “再找找其他客栈,实在没有再说。”陆闲摸了摸下吧。 前世的经历告诉他说,想要活得滋润潇洒,想要无视各种规则,有能力面对各种威胁,只有两种做法。 其一,本身拥有令人生畏的强大实力。 其二,自然就是要找一个强大的靠山。 目前弱得跟只菜鸡似的,自然得先找个靠山。 东篱书院这座山靠起来应该挺舒服的。 又找到一家客栈,这回很幸运,尚有一空房。 但是那是上等房,住一晚需要一两银子。 宁婉儿脸色都变了。 她显得无措的拉了拉陆闲的衣袖,示意他赶紧离开这黑店。 她包袱里的碎银子全部凑一凑,也不过二两多银子。 这住上一晚就要花掉一两银子。 这如今有家还不能回,后面的日子可怎么过? 陆闲对钱早就麻木了。 在另外一个世界,钱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连串数字。 当然,他也知道宁婉儿身上的银子不多,说道:“先住一晚。” 宁婉儿又气又急:“相公……” “不就一两银子吗?算是我借的,回头加倍还给你。” “……” 宁婉儿委屈至极,腮帮子鼓了起来,眼眶瞬间通红。 夫妻本是一体,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嘛。 陆闲一见宁婉儿这般表情,很是认真的说了句:“你生气的时候挺好看的,以后可以多生气。” 纯天然的果然比那些高科技产品更耐看。 “相公……” 宁婉儿又怒又羞,相公何时竟学会这般油嘴滑舌了?也没个正经。 终究拗不过,不好当众不给丈夫脸面,宁婉儿只能颤抖着小手打开包袱,将那些碎银子取出支付了一晚的房钱,心在滴血。 在小二的带领下,两人上了客栈三楼走进那上等房。 陆闲向来能迅速适应各种环境,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好或者不好。 此时唯一的感觉只有疲惫,只想睡觉。 这具羸弱的身躯压根就不足以支撑他做出太多的动作,思考更多事情。 “我先睡会儿,你就在这屋里待着,别乱跑,现在的我可没有能力保护你。”陆闲扭了扭那酸疼得厉害的脖子。 见宁婉儿投射过来的那道眼神显得这般幽怨酸楚,陆闲有些好笑。 他往床上一躺,又说:“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并且还不想离开我,我自会好好待你。” “我向你保证,你受的委屈,咱们生活的拮据都只是暂时的。” 宁婉儿愣了愣。 她还真没想到那曾经迂腐而又偏执,不思进取不近人情,甚至婚后两年,不知何因竟从未碰过她的丈夫丈夫竟会开口跟她说出这般话。 一时间满腔苦涩中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情绪。 “相公……” “呼噜,呼噜……” 宁婉儿愣了愣。 一看,相公竟然已经睡着了,呼噜声震天。 他嘴巴微张,嘴角处竟然还流淌出口水来。 见状,宁婉儿不由自主抿嘴轻笑起来。 她走到跟前,温柔的帮陆闲脱掉鞋子,将他的脚轻轻抬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在床头坐下,静静的看着陆闲那张脸。 想想今日所发生之事,想想丈夫的一举一动,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若梦中。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轻轻的将自己的脑袋靠在陆闲的肩膀上。 成婚两年来,她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好像很舒服。 也很安心。 等陆闲醒来后已临近傍晚,房间里尚未点灯,变得昏暗。 幽香入鼻。 他微微抬头看了眼正靠在他肩膀睡得正香的宁婉儿。 谁允许你睡我的? “醒醒。” 陆闲将宁婉儿叫醒,这女人压得他肩膀都麻了。 点上蜡烛,陆闲对宁婉儿说道:“你把剩下的银子都给我,我先去买点吃的回来。” “相公,还是我去吧。”宁婉儿说什么也不想将全部家当都交给他。 陆闲说:“一会儿我得去一个地方,需要用到钱,你在这等我回来。” “相公这是要去哪里?” “勾栏。” “……” 第6章 参加考试 勾栏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妓馆,岂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 更别说陆闲你都有妻子了,你的妻子长得还并不算难看……至少宁婉儿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更过分的是,你竟然还这般毫无掩饰,毫无羞耻的找我要银子说要去勾栏…… 宁婉儿就觉得有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在自己胸口上。 她呼吸极度困难,眼前发黑。 见这个女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陆闲无语。 甩不掉的女人,果然很麻烦。 还是另外一个世界遇到的那些女人好,只谈金钱不谈感情,各取所需,都很开心。 “我去勾栏并不是找女人去。”陆闲只能解释。 不解释清楚的话怕是拿不到银子。 总不能用抢的吧? 还有这女人这是在侮辱自己的品味啊。 要找女人也不可能去勾栏这种低档次的地方啊。 怎么也得去青楼啊。 通过脑子里属于原主的记忆,陆闲长了见识,知道勾栏跟青楼是有区别的。 勾栏就是面向普通老百姓的场所。 青楼则是更高端的存在,客户是达官贵人,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销魂窟。 用陆闲的话来理解,这勾栏就是街边发廊,青楼则是高端会所。 “我就是去勾栏找那些风流才子了解一些有关入院测试的事情,省得明日到了那东篱书院直接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想要尽快摆脱眼前困境,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 不,是成为东篱书院都不配拥有的存在。 如此一来,区区一个小混混王四将不再是威胁。 但是有关入院考试的信息原主所知甚少。 这些时日,大量读书人涌入青州城。 一些道貌岸然的风流才子不去勾栏卖弄下风骚才见鬼。 这些人肯定清楚一些内幕消息。 当然,收集有关入院考试的消息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目的。 更主要的目的是,陆闲想了解更多这个陌生世界的一些生存规则。 宁婉儿正一脸凄凉,潸然泪下。 突然间听到“东篱书院”四个字,猛地抬头,愣愣的看着陆闲。 “明日,我想去参加东篱学院的入院考试。”陆闲一脸认真的说。 宁婉儿嘴角剧烈一抽。 她无力的摇了摇头,脸上的凄苦又浓郁了几分。 “你若真想去勾栏,去便是了,无需这般诓骗于我。” 陆闲无语。 他饿了,也渴了,懒得继续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 勾栏怕是不能去了,去了这个女人肯定要找根绳子挂脖子。 他只能无奈的说道:“不去就是了,你去买点吃食。” 见陆闲不再坚持去勾栏,宁婉儿那颗将死的心这才稍微恢复了点气息。 她强打精神擦拭掉眼泪,走出房间购买吃食去。 走之前,没忘记将那行李带上,免得里头的银子被陆闲趁机拿走。 陆闲看着这一幕,既无语又好笑。 不多时,宁婉儿返回,手里多了两张饼。 她将其中一张递了过去。 陆闲也不嫌弃伙食差,接口大口撕咬起来。 宁婉儿默默在一旁坐着,小口的吃着饼,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就跟个受气包似的。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至极,陆闲有些受不了,却又不好发作,也无法狠下心来将这个女人踹一旁去拍屁股走人。 终究,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女人是他最亲近的人。 怕也是唯一还拿他当人看的人。 终究,这个女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的这些反应都是合情合理的,甚至她已经很不错了。 更为重要的是,她还长得这么好看…… 陆闲觉得自己的心态应该重新摆放,沟通方式应该改变下。 “你是读过书的,你觉得什么样的诗算是一首好诗?” “啊?” 委屈巴巴的宁婉儿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闲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询问:“你觉得流传在咱们大尧国最好的诗是哪首?” 宁婉儿愣了愣。 她不明白相公为何会突然间挑起这个话题。 这很怪异。 但是终究比不搭理她好。 更比找她要银子去勾栏好。 她沉吟了下,轻声道:“我只读过几年书,对诗词文章不太懂,不过昔日辛年松辛老那首七言律诗《雪》向来都是排在《大尧诗集录》首位,多年来没有任何诗词可以撼动其榜首位置。” 陆闲点了点头:“念来听听。” 脑子里对这首诗还真没印象。 看来这些年原主在学业一道早已彻底荒废,整日游手好闲,做着白日梦。 宁婉儿轻声读了遍那诗。 陆闲听完,也没觉得这首诗写得有多好。 看来这大尧国的诗词水平就那样,压根就没出过像李杜,像苏轼等此等诗词大家。 将最后一小块饼塞进嘴里,陆闲招呼来店小二,让送来笔墨纸砚。 好歹是上等房的客人,笔墨纸砚很快送到。 “相公这是要写字?”宁婉儿甚是好奇。 嫁给陆闲已有二载,她愣是从未见过陆闲提笔写过字。 “随便写几个字,你帮我磨下墨。”陆闲说。 他想随便写首诗,想让这个女人对他这个窝囊废丈夫多点信心。 就在这时,窗外忽有琵琶声传来。 陆闲听着那并不动听的音符,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正磨墨的宁婉儿,心生一丝感慨。 莫名奇妙的魂穿,让他跟这个八辈子都打不着杆的女人不仅相逢,还成了夫妻。 于是他提笔蘸了墨,开始书写。 看着跃然于纸上的那一个文字,宁婉儿眼睛瞪大。 原来相公的字竟是这般好看。 陆闲的字的确写得很好,他在书法一道有些天赋。 多年来,即便执行任务,他也没忘记练字。 因为书法可以让他静下心来。 书法可以让他的手变得更稳,更快。 陆闲写了两行字。 后面是什么来着? 算了,两句就够了。 宁婉儿看着那两行字,身体早已仿若遭遇雷击,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这两句可比得上辛老的诗?”陆闲问。 宁婉儿抬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没回应。 她不太懂诗,但是却也知道这两句绝对有资格媲美辛老的诗。 陆闲自言自语:“能写出这两句诗,自然有资格去参加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 “可是我对明日的考试一无所知,这可不太好办啊。” 陆闲注视着宁婉儿那双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婉儿啊婉儿,你要不还是将银子给我?让我去勾栏找那些风流才子打探打探消息?他们肯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 “你若实在不放心,觉得我就是去睡女人,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 最终,陆闲还是如愿以偿的从宁婉儿那里得到了仅剩的一两多点银子,找来了店小二询问最近的勾栏在哪。 第7章 暗器 勾栏离这客栈不远,方才陆闲所听到的琵琶音便是从那传过来的。 陆闲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发廊长啥模样。 主要想知道里头有没有提供洗头服务。 这一头长头发都已经打结了,难受得紧,是该好好洗洗了。 来到门前灯火昏暗却又暧昧,琴声靡靡的勾栏跟前,陆闲正要进去。 前方那小巷子里突然间走出一个男子。 男子低着头,加上周围昏暗,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看其急匆匆的样子,想必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着急回去。 经过陆闲的时候,那男子的肩膀突然间撞了陆闲一下。 陆闲这小身板被这么一撞,若非及时抓了那男子的手臂一下,便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有事着急,没伤到公子吧?”那人低着头连声道歉,一副很是慌张的模样。 “没事没事。”陆闲很是善解人意。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人匆匆离开。 陆闲注视着那道迅速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笑容莫名。 他觉得这是一个好人。 两分钟不到,那男子拐进一巷子里。 他将从陆闲身上顺走的那钱袋子取出,忍不住呸了一口。 妈的,就这么一点银子也好意思逛窑子? 看那身打扮好像还是读书人呢。 读书人的脸皮真厚,真无耻。 算了,蚂蚱也是肉。 然后,男子身体猛地僵了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发现,他的钱袋子好像……没了。 …… 陆闲在勾栏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回到客栈。 “相公。” 宁婉儿迎了过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虽说陆闲再三向她保证宵禁前定会回来,不会在勾栏过夜。 但是男人的嘴,似乎不是那么靠得住。 又想到若是明日相公能够顺利通过东篱书院的入院测试……宁婉儿不想继续欺骗自己了。 陆闲离开之后,她越想越不对。 相公若真能写出那般诗句,为何先前皆是一副看似高深莫测,学问很深实则胸无半点沟壑? 为何甘心被那么嘲讽羞辱? 甚至还被轰出陆家? 所以,那两句诗根本就是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来的。 他根本就是找个借口去勾栏喝花酒去了。 这个混蛋! “我先睡了。” 陆闲往床上一躺,着实累坏了。 这具身体也太虚弱了,得赶紧改善改善。 还有这个世界的酒也太难喝了,什么玩意儿。 关键后劲还挺大的,陆闲现在脑子着实晕乎得厉害。 他开始打呼噜。 看着床上那瞬间睡得跟头猪似的的丈夫,宁婉儿悲从心来,眼眶通红。 她真的很想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狠狠的朝着这个让不断失望的混蛋砸过去。 她走到桌子跟前,看着桌子上那两行挺瘦秀润的文字。 又委屈又生气,她一咬牙将那纸张拿了起来,揉成了一团,然后朝着那半掩的窗户狠狠扔了出去。 窗户外便是那大街。 青州府实行宵禁,此时宵禁时辰未到,那大街上还有不少身影。 “公子小心!” 一黑衣女子低呼出声的同时剑光一闪,那飘然而下的纸团瞬间被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冷若冰霜的目光瞬间锁定前方那客栈三楼的一扇半掩窗户。 暗器便是从那窗户射过来的! 与此同时,周围那黑暗中有数道黑影涌动。 只待一声令下,便上楼拿人。 一道轻笑声响起:“不过是有人扔出一团纸,无需如此紧张。” 说这话的是一位公子。 灯火照应下,只见他生得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细嫩。 柳叶般的眉,眉下是一双仿若星辰的眼睛。 “是。” 女子收剑,退回到那位公子身后。 黑暗中涌动的那数道身影瞬间消失,仿若从未出现过。 俊俏公子落在地上那劈成两半的纸团上,轻声说了句:“想来是哪位来此参加明日东篱书院入院考试的才子夜深书写胸中沟壑,写得不顺心,便将其揉成一团扔下。” 可能出于好奇心,俊俏公子突然间想看看那纸团里写啥。 他打了个手势。 便有人上前,先仔细检查了那两团纸,确保没有丝毫异样后,这才将其一一摊开,拼凑在一起,然后送到俊俏公子手中。 “好字!好字!” 俊俏公子一见,双眸立即一亮。 这字体他从未见过,并非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想是自成一派。 此等字体足以登堂入室,流传千古。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轻念出声,俊俏公子呆滞当场。 足足数十息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好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抬头看向前方客栈三楼那扇不知何时已经掩上的窗户,眸子里尽是惊艳之色。 如此绝妙的诗句,对方竟还觉得不满意,竟将其揉成一团随意扔出窗外。 何等大才方才会做出此等惨绝人寰之事? 俊俏公子的眼睛微眯了下。 还是说,这人知道自己夜游青州府?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特地到此有意而为之? “去调查下,先别惊动。” “是。” ……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陆闲这才伸展着懒腰起床。 这回宁婉儿没睡他。 她以泪洗面洗了大半夜,最终哭累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看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那女人,脸上还流露出婴儿般的微笑,也不知道做啥美梦了,陆闲觉得有意思。 这个女人,明明厌恶死你了,偏偏让她离开你却又寻死觅活。 真爱? 陆闲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是某种观念已经深入她的灵魂深处。 不管是生病还是健康,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裕,或者是挨骂还是挨揍,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受他,永远忠于他,直到生命结束。 这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女人的宿命。 陆闲走了过去,将宁婉儿招呼起来。 宁婉儿迷糊睁开眼睛,便看到陆闲那双讨人厌的眼睛。 瞬间又想起他昨日厚颜无耻的找了那么一个理由将所有钱都拿去勾栏喝花酒了。 眼眶瞬间又红了。 很委屈,觉得自己命实在太苦了。 陆闲愣了愣。 这女人昨日还被自己那字还有两句诗给震撼住了,恨不得以身相许。 甚至都主动将所有银子都取出让自己赶紧逛窑子去,别耽搁了时辰。 今日怎又这般凄苦,就好像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似的。 第8章 二姐 稍一想,又看到桌子上那两句诗不见了,陆闲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闲没多言。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认知,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他让店小二送来热汤洗漱了下,然后自己磨好墨,在纸上写了首诗,将其折好踹进怀里。 陆闲有理由相信,这首诗将是那块敲开东篱书院大门的板砖。 陆闲带着仿若受气包的宁婉儿走出客栈,来到路边一包子铺,要了一屉包子,两碗豆汁。 “我,没钱了。”宁婉儿依旧鼓着腮帮子,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昨夜逛勾栏没花完,还剩点。”陆闲说。 宁婉儿又不说话了,也不吃包子,更不看陆闲。 陆闲坐下,看着宁婉儿那脸,调戏道:“你的脸看起来很像我手中这个包子,让我很想咬一口。” “……” 宁婉儿想咬人。 相公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 莫不是他时常去勾栏喝花酒,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陆闲哈哈一笑,大快朵颐起来。 几个包子一碗豆汁下肚,陆闲拍了拍肚皮,看着宁婉儿说道:“你若不吃那便走,咱们还得赶去东篱书院。” 宁婉儿闻言,用诧异的眼神看了陆闲一眼。 然后黯然道:“昨夜之事过去便过去了,你,不必如此。” “今日陆家人,我娘家人必定会去那碧玉湖畔看热闹,你若过去遇到他们,他们……”宁婉儿轻轻摇头,没在继续往下说。 陆闲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冲着包子铺的老板喊道:“老板,剩余几个包子打包带走。” “给你路上饿了吃。”陆闲看着宁婉儿又说。 宁婉儿心中无比苦涩,一点都不想去那东篱书院,却也只能起身跟着陆闲离开。 不远处一茶楼上,一位俊俏的公子静静的看着陆闲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手中有一份秘报。 秘报是方才才送过来的。 昨夜有四人偷偷翻墙进入陆闲家中,却是误入院中机关,无一不断手断脚。 那机关设计简单却又构造巧妙,杀伤力强。 神童陆闲,还会设计机关? 有意思。 …… 东篱书院位于碧玉湖畔东侧。 平日里,以整个书院建筑为正中心,任何闲杂人以及画舫皆不得随意靠近这方圆一里内。 但是今日,这方圆一里内皆对外人开放。 东篱书院还在湖畔搭建一些台子,台上挂有灯谜或是上联,若能猜对,便能兑换一些礼品。 更有官兵驻扎在此,防止发生任何意外。 也有数十位身着身着统一白色服饰的年轻人也在这人群之中维持着秩序,或是帮前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引路。 这些人自然都是东篱书院的学生,是大尧国所有读书人的模范,是大尧国的栋梁之材。 这些人,自然吸引诸多炙热目光。 特别是那些女子,一见到这些东篱书院的才子,无不眼神炙热,脸上含春。 事实上,东篱书院所谓的每两年才录取一批学生,每次只录取三十人,不过是为了在普通的读书人中挑选出最顶尖的读书人。 东篱书院平日里是对那些有着深厚背景,亦或者年纪轻轻便才名远播的大才之人开放的。 这些人压根就不需要通过什么入院考试。 陆闲此时带着忧心忡忡的宁婉儿在人群中穿梭着,看着这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文化气息,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拍了拍宁婉儿的肩膀,饶有兴趣问:“你觉得那些人帅吗?” “啊?” 忧心忡忡的宁婉儿没反应过来。 陆闲指了指其中一人:“你觉得那东篱书院的学生有你相公帅吗?” 宁婉儿嘴角微扯。 她不明白相公为何变得这般无聊。 她赌气般看了那学生一眼。 一袭白衣,面若冠玉,行为举止合规合矩,显得极有修养,挑不出任何毛病。 收回目光,瞥了陆闲一眼。 云泥之别。 “你的眼神伤害到我了。”陆闲说。 宁婉儿低下头,没有回应。 心想我那不过是最本能的反应罢了。 又心想说你伤害我的还少吗? 她变成了一只鹌鹑。 她生怕被相识的人看到,招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其实很希望陆闲也能低头,别像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叫得让人心烦。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身后一道显得刻薄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三妹跟三妹夫吗?” 宁婉儿一听到这声音,面色微变。 她下意识就要拉扯住陆闲赶紧走,免得被当众羞辱。 陆闲却是没有这种觉悟。 他回过身去,便看到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这个女子长得并不算太难看。 当然跟宁婉儿没法比,特别是气质方面。 一身珠光宝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差点没亮瞎陆闲的眼睛。 她脸上的那种高傲,那种嘲讽一览无余。 女人跟前站着一男子。 男子手持折扇,轻轻扇动,显得温柔俊逸。 陆闲的脑子里立即复现出有关这两人的记忆。 宁婉儿的二姐宁馨儿以及二姐夫赵玉东。 宁家有三女,不过宁婉儿却是小妾所生。 这小妾原是家中的一丫鬟,被宁老爷酒后给睡了,还怀上了,这才成为宁老爷的小妾。 小妾出身低微,加上宁婉儿母亲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因此宁婉儿在家里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 没娘疼,爹也不太将她当回事。 而后许配的人家更是远不如她大姐跟二姐。 入家陆家不过一年,宁婉儿的父亲离世。 宁家的家产被大姐跟二姐平分,宁婉儿愣是一点都没捞着。 “原来是二姐夫跟二姐啊。”陆闲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甚至还过去扯了下二姐夫的衣袖,试图巴结寒暄一番。 赵玉东有些恶心。 这件衣服不能要了。 宁婉儿也不得不抬起头来,行了个礼。 “二姐,二姐夫。” 宁馨儿那双刻薄的眼睛上下扫了宁婉儿几眼,很是嫌弃。 随后又看向陆闲,责备道:“陆闲啊陆闲,我说你就不能争点气?你看看我这妹妹跟了你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这身穿戴打扮……我家里的佣人穿的都比这好。” 陆闲连连点头,就像是个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似的,态度极其端正。 “是是是,二姐责备得是,请二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婉儿过上好日的。” 第9章 绝配 “努力,你拿什么努力?你以为你还是那所谓的什么……神童?甚至你现在都已经被轰出陆家了。” 宁馨儿劈头盖脸训斥,就如同训家里那条看门狗似的。 “别以为我不清楚,若非我这可怜妹妹留有点嫁妆,你可就要带我这可怜妹妹乞讨去了。” 宁婉儿生怕陆闲跟二姐起了争执,赶紧小声道:“二姐,相公他……挺好的。” 说出这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后,宁婉儿有些心虚。 除了不曾动手殴打自己,宁婉儿实在想不到陆闲身上其他任何优点。 “三妹,你就别替他辩解了,陆闲现在除了喝酒做白日梦,他还会做什么?简直就是窝囊废!”宁馨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爹也真是的,当初为何允了这门婚事,让你这般遭罪?” 狠狠白了陆闲一眼,宁馨儿回头看向赵玉东,立即换了一张温柔的脸。 “相公,终究是我的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着实不忍心见她这般受苦,何不让我这妹妹到咱们那沁园楼里帮忙?” “婉儿长得好看,古琴也弹得好呢。” “还有我这妹婿,也不能让他继续这般颓废下去了,你说让他去后厨帮忙可好?” 赵玉东看了宁婉儿一眼,淡淡一笑道:“全凭夫人做主。” 宁婉儿闻言脸都白了,小手微微颤抖。 让她去酒楼弹琴卖笑,是羞辱。 让相公这位读书人去厨房里烧火,更是羞辱。 羞辱她倒也罢了,从小到大受到的羞辱还少? 她就害怕陆闲受不了,跟二姐争吵起来,到时只会招惹来更多的羞辱。 就在这时,她那冰冷颤抖的手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握住。 一抬头,便看到陆闲那道显得如此淡然的目光。 当然,这道目光并没有给宁婉儿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紧接着,宁婉儿看到陆闲那脸竟然朝着她脸贴了过来。 她脸上的皮肤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陆闲那炙热的鼻息。 宁婉儿身体变得僵硬,整个人无措,甚至呼吸都停滞。 成婚已二载有余,陆闲何时这般主动? 还是在光天化日下…… 就在宁婉儿犹豫要不要一把将陆闲推开,她的耳旁却是响起了陆闲的声音。 “幸亏我当日迎娶的是宁家三小姐,若是宁家二小姐,这般丑陋泼辣,我陆某人早就休妻了。” 这看似夫妻两在说着悄悄话,偏偏陆闲没控制好音量。 所以宁馨儿跟赵玉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难看。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不小心吃了只苍蝇,还嚼了嚼。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宁婉儿嘴角剧烈扯了扯。 她以为陆闲这是要当众轻薄于他,谁想竟是说出此等话。 她压根就不敢去看向二姐那张脸,一时间更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立即堵住陆闲的嘴。 陆闲又道:“婉儿,你看咱们二姐跟二姐夫当真是天造地设一对。” 这话一出,赵玉东的脸更黑了。 方才这位妹夫才说若是迎娶的是宁家二小姐,直接休妻,现在又说他跟宁家二小姐是天造地设一对。 这得多么看不起他? “一个尖酸刻薄,一个衣冠禽兽,绝配!” 陆闲甚至还骂起娘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这位二姐夫方才偷偷看了婉儿你好几眼,妈的!斯文败类!” “妈的,我都没偷偷看他老婆……好吧,主要是咱们这位二姐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宁婉儿脸上的肌肉已经抽得没感觉了。 她知道这回可是彻底将二姐得罪死了。 但是心底莫名的又有几分痛快。 赵玉东听到这话脸上的肌肉已经抽得没感觉了。 如果他手里有一把刀子,他一定会毫不犹疑的捅死这个除了嘴巴恶毒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谁偷偷看了? 我是光明正大看的好不好? 而且我看自己的小姨子一眼怎么了? 怎么就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了? 宁馨儿气得脸都扭曲了。 她指着陆闲的鼻子厉声呵斥道:“陆闲,你这个窝囊废瞎说什么?你早饭是不是在茅厕里吃的,怎么那么臭?” 宁馨儿的声音极大,瞬间将周围诸多目光吸引了过来。 陆闲赶紧拉着宁婉儿的手走进人群。 “婉儿,咱们赶紧走,这里有个疯子,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周围人一听到陆闲这话,瞬间都对宁馨儿投去极其怪异的目光,都赶紧都向后退了退。 宁馨儿已经处于发疯的边缘了。 “陆闲,我要杀了你……” 已经离得远远的了,陆闲还能听到宁馨儿那仿若杀猪一般的尖叫声。 陆闲的心情自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宁婉儿却是处于极度愕然之中,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她用一种极度诧异的眼神看着陆闲。 印象中的丈夫压根就不会这般伶牙俐齿的反击,甚至他的那些话都有些恶毒了。 印象中的丈夫面对二姐的刁难,只会脸色涨得通红,气急急败坏走人。 而且还是丢下她自己走的那种。 还有昨日所发生那些事,他这一日来所说的那些话…… “这人,其实不是自己那相公陆闲?” 宁婉儿被心里突然间冒出的这种荒谬至极的想法吓了跳。 随即觉得自己想多了。 “真羡慕你。”陆闲突然间没头没脑说了句。 心思复杂的宁婉儿没反应过来。 “真羡慕你有这么优秀的一个丈夫。” 宁婉儿嘴角一抽。 下一刻,忍不住笑了。 这笑容很温柔恬静,即便拥有过诸多女人的陆闲一见,心也不受控制柔软了下。 陆闲知道,环境变了,身份变了,自己那颗冷冰冰的心也在逐渐解冻。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陆闲不清楚。 随心所欲,随遇而安吧。 “你丈夫都那么好了,你还嫌弃。”陆闲又说。 宁婉儿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又不说话了。 陆闲也没在多言,径直朝着站在那不远处那东篱书院的学生走了过去。 宁婉儿不知道陆闲要做什么,只能跟着。 那学生一见陆闲跟宁婉儿来到跟前,立即行礼示意。 脸上犹如沐浴着春风,没有丝毫身为东篱书院学生的骄傲,让人很是舒服。 “敢问兄台,想要参加入院考试,应该在哪里报名?”陆闲还礼后问道。 昨日那一趟勾栏不是白去的。 陆闲收集到诸多情报。 比如,报名之日其实早三日前便截止了。 还比如,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总共有五场,分五日考完。 今日不过第一日。 第10章 的确是抄的 东篱书院这五场考试分别是礼法,舞乐,棋艺,书画,以及诗词文章。 今日考的便是礼法。 此时那些早就报完名的考生已经陆续凭借报名牌子进入东篱书院等着参加考试。 陆闲还真没想到这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竟是这般苛刻,这选拔的根本就是全能之才。 书法是真本事,诗词文章是抄的,其他的陆闲都不擅长,特别是舞乐。 陆闲五音不全,跳舞犹如僵尸。 况且总不能在考试中表演《双节棍》吧? 即便这样,今日陆闲还是来了。 因为他知道,会不会礼法,会不会下棋,会不会画画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脑子里那些诗词文章随便扔出一篇,皆足以在大尧国的文坛上掀起惊涛骇浪。 如此一来,还怕敲不开这东篱书院的大门? 果然,那学生一脸歉意的说道:“数日前兄台就应该到此报名的,现在晚矣。” 陆闲淡淡一笑。 他从怀里取出他今早所写的那首诗,递了过去。 那学生一见,并没有丝毫不耐烦情绪,双手接过。 “敢问兄台,这是何意?”那名学生问。 “你看了便知。” 那学生轻点了下头,打开那纸,脸色那淡然情绪瞬间被讶异情绪所替代。 “好字!好字!” 他抬头深深看了陆闲一眼,已然被折服。 这字足以登堂入室,此等从未见过的书法足以流传千古。 片刻之后,讶异情绪又被震撼情绪所替代。 他目光艰难从那纸上移开,用一种极度震撼的眼神看着陆闲,随即郑重行了个大礼。 “在下杨荣,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陆闲。” “烦请陆公子在此稍后片刻。” 杨荣又行了个大礼,带着那张纸匆忙离开,再无先前的从容不迫。 一旁的宁婉儿有些傻眼。 她好奇陆闲在那纸上写什么了,那东篱书院的学生竟然瞬间对他这般恭敬。 突然间想起不会就是昨日那两句不知道从哪来抄来的诗吧? 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陆闲,斟酌着言语:“东篱书院那些老先生皆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你那两句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那诗是从哪里抄来的?”陆闲问。 宁婉儿很想反问说难道不是? “你猜对了,那的确是我抄的。”陆闲也不隐瞒。 “……” 陆闲信心满满:“不过即便是东篱书院里那些学富五车的老家伙,也不可能读过我抄来的那诗,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被揭穿。” “……” 宁婉儿傻乎乎的看着陆闲,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她艰难开口问道:“你所说的可有真话?” 陆闲注视着宁婉儿那双眼睛,一脸真诚:“你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眼……眼屎?” 陆闲赶紧用袖子将眼角处那一坨眼屎擦掉。 “你再看。” “眼屎没擦干净。” “……我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宁婉儿很想说我说的是实话啊,我的确只看到一坨眼屎。 陆闲说:“事实上从昨日到现在,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只不过你不相信罢了。” 宁婉儿深深看了陆闲一眼。 牙齿微微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那……昨日之前呢?” 陆闲耸了耸肩:“昨日之前关我屁事。” “……” “我知道你心里有所疑惑,觉得从昨日开始,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宁婉儿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陆闲想了想说:“这样说吧,曾经的那个陆闲已经死了,从昨日开始,全新的陆闲横空出世。” “但无论怎样,在这个世界,我就是陆闲,你的丈夫陆闲。” “你若觉得待在我身边是一种折磨,真的没必要继续委屈自己,我会帮你铺设好一条道路,至少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宁婉儿听不太明白,但似乎又听明白了。 莫名的又有些触动,又有些疑惑,有些迷茫。 总之心情很是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最后轻声说:“你是我的相公,只要你不休了我,我自会待在你身边的。” “我若休了你呢?” 宁婉儿没回答,但是陆闲从她那眼神里看懂了什么。 陆闲叹息:“你真没必要这般委屈自己。” 宁婉儿看了陆闲一眼。 “这就是我的命。” 陆闲很是无奈。 “我真的想休了你拍拍屁股走人,但是一想到要休你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而且冬天快到了,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人来帮我暖被窝,凑合吧。” “……” 宁婉儿心生的那一丝触动以及期盼瞬间喂了狗。 “走吧,到处逛逛,前方那台子有字谜游戏,咱们过去凑凑热闹。” 宁婉儿本来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理陆闲了,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说:“那位叫杨荣的公子不是让相公在此等候?” “我又没答应他。” “……” 让陆闲没想到的是,他跟陆婉儿尚未来到那台子跟前,便被几名突然间出现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宁婉儿不知道发生何事,心中害怕,下意识的就拉扯住陆闲的手。 陆闲眼角余光一瞥,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二姐夫赵玉东,看到赵玉东嘴角那一抹冰冷。 赵玉东自然是不愿意被陆闲纠缠上的。 到时陆闲一声“二姐夫救救我”,他是露面还是不露面? 立即潇洒转身走人。 陆闲收回目光看向面前那名官兵,赔着笑脸问:“几位官爷,不知找小的所为何事?” 那名官差面无表情:“有人指认你方才故意在人群中推挤,偷了他的银袋子,你这跟我们回去衙门接受调查。” 宁婉儿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官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证据确凿,哪里来的误会?”那官差一副没有证据不会乱抓人的刚正不阿模样。 陆闲握了握宁婉儿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他看着那名官差问道:“不知那人是何人?” “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 停顿了下那官差又说:“不要试图拘捕,闹出大动静,否则罪加一等!” 陆闲觉得这名官差这威胁很多余。 “官爷说笑了,小的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向来老实巴交,奉公守法,既没有能力反抗,也万万不敢反抗。” 话锋一转:“不过小的能不能劳烦官爷稍后片刻?这样的,东篱书院的一位名叫杨荣的学生让小的在此等候,他想必是快要过来了。” “等他来了,小的跟他说下,在跟你们回衙门如何?” 第11章 大表哥 官差闻言心里冷笑不已。 就你这破酸样还认识东篱书院的学生? 既然牛皮都已经吹起来了,你怎么不吹说你就是东篱书院的学生? “带走。” 他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摆了下手。 他那几名手下便要动手拿人。 就在这时,前方那人群突然间躁动了起来。 只见不断有人迅速朝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来。 然后,便能清楚的看到有几个人正快速朝这边走来。 人群中还响起诸多惊愕之声。 “那位不是张老吗?” “那是柳老,那是米老……” 这几位平日里难见尊容,名震天下的大儒皆是东篱书院的教习先生。 此时他们竟然同时出现。 而且还行色匆匆。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不成哪位达官贵胄来到这东篱书院,他们这是迎接来了? 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出现在此,那几名官差自然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拿人。 那官差赶紧拉扯住还傻乎乎站在那里的陆闲,退到一旁去。 陆闲看着那官差,小声道:“官爷,你信不信那几个老头是过来迎接我的?” “……” 那名官差抬头看了陆闲一眼,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跟刚刚那个牛皮想比,这个牛皮吹得实在是太好了。 等回到衙门,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在前面开路,左顾右盼像是找人似的的杨荣终于看到站在那里的陆闲,面色一喜,赶紧朝这赶来。 来到跟前,杨荣止步。 几位大儒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一双双双炯炯有神的老眼迅速扫了周围一圈。 他们目光所到之处,几乎所有人都避开其眼神,将脑袋低了下来。 在场几乎没有人有勇气敢和这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就在这时,张老迫切开口询问道:“哪位是陆闲陆公子啊?” 张老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陆闲陆公子?” “这是哪家公子?竟能让张老他们这几位大儒亲自出来迎接?” “等等……陆闲?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不会是你那大表哥吧?就是小时候被称之为神童,而后沦为笑柄的那个陆闲?” “那个废物?怎么可能?几个月前他都被陆家轰出家门了,名字甚至还被从族谱上划掉,听说沦为乞丐都快饿死了呢。” “走走,过去看看究竟是哪位跟你那位大表哥同名的公子,竟然这些大儒亲自出来相迎。” “……” 没等陆闲回应,杨荣早就上前,站在陆闲跟前。 他先是郑重行了个大礼,这才回过身子说道:“各位先生,这位便是陆闲陆公子。” “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陆闲身上。 人群中,一道压制不住的惊呼声响起。 “卧槽!真的是我那大表哥!” 人群中,眼神恶毒的宁馨儿见到这一幕,整个人完全石化。 几名官差完全傻了,那大张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大肉包。 那几位大儒开始用他们那双看起来无比炙热,却又带有一丝怀疑的老眼上下打量陆闲。 着实很难想象纸上那首让他们极度震撼的七言律诗竟是出自眼前这个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年轻人之手。 还有,这年轻人的书法竟是自成一派,年纪轻轻便有大家风范,着实难得。 当然,前提是,这首诗真是他所作。 那字,真是他所写。 这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更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背后站着某位足以让他们仰望的高人。 “在下陆闲。” 陆闲上前,行了个礼。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闲。 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好像稍微一眨眼,陆闲便会瞬间消失了似的。 虽说夜色昏暗,但是他那双眼睛向来毒辣,再加上这声音。 此时已基本确定,昨夜在勾栏门口遇到的那穷酸书生,就是眼前这个人! 只是,这书生当真有这般手段? 顺走了自己的银袋子,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张老上下打量着陆闲,老眼里的怀疑不加掩饰。 他开口询问道:“陆公子,敢问那首七言律诗是你所作?” 宁婉儿闻言心猛的一紧。 果然,相公压根就瞒不过东篱书院这些名满天下的大儒。 陆闲却是没回答长老这个问题,而是回头看着那名官差说道:“你可以带我回衙门了。” “……” 诸多目光瞬间锁定那名官差,众人的脑子上多出了无数个问号。 那官差瞬间有了一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两条大腿抖如筛糠。 他只能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显得如此卑微的笑容,小声道:“陆公子,这是误会……误会……” “误会?方才官爷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陆闲是脸上原本那种卑微至极的笑容已然被冷冰冰的笑容所替代。 “方才你说有人指认我故意在人群中推挤伺机盗取了他的钱袋子,不知那人是何人?何不让他出来跟我对峙下?” “这……” “捉贼捉赃,今日何不当着天下人的面,官爷你搜一下小的身子?” 陆闲双臂张开,一副任凭搜身,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官差快被吓哭了:“陆公子,这……误会,真的是误会,小的一时眼花看错人了……” 陆闲摇了摇头,嘲讽道:“我只是穷,又不是蠢。” “不就是因为我陆闲就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穷书生,你官差老爷想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就怎么泼吗?” “这不就是你们一贯的伎俩?” 陆闲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皆心声共鸣,民愤四起。 官差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他知道今日这是已经完全收不了场了,他不仅得罪了一个压根就得罪不起的读书人,还成功的引起了民愤。 上面定会拿他开刀,以平息众人怒火。 陆闲看向张老,行了个礼,又说:“敢问诸位老先生,今日这诗若是出自东篱书院院长之手,诸位是否还会问出方才那个问题?” 这几位东篱书院的老先生的老脸顿时滚烫了下,面面相觑。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是这般狂傲,当众质问他们。 陆闲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完美将怀才不遇却又极度豁达的情绪表达了出来。 他自言自语般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罢了,这东篱书院的大门,不进也罢。” 第12章 认知碰撞 这话一出,无论是这几位大儒,亦或者是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无不心神微颤。 陆闲一把拉住正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宁婉儿的小手,干脆走人。 留给众人一个显得无比高大却又无比孤独,无比骄傲的背影。 所到之处,呆若木鸡的路人皆艰难让开身子。 他们的眼神或是惊愕,或是惊叹。 或是……见鬼了。 大白天见鬼了! 这不就是他们所认识熟悉的那个早已沦为废物,还被陆家轰出家门的陆闲吗?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以是他? 张老反应过来,上前连声喊道:“陆公子留步,是老夫冒犯了。” 他们以年纪,以出身当众怀疑这位陆公子的才学,虽是人之常情,但是的确很愚蠢,很不该。 他们应该用一种更为温和的询问方式才对。 陆闲觉得自己已经将文人的傲骨完美诠释出来了,这会儿自是要保持,别丢了人设。 所以陆闲止步回身,行了个大礼,眼神淡然却又骄傲。 一副“名满天下的大儒又如何?不过多长几岁罢了”的模样。 然后继续走人,而且还跟宁婉儿说了句话。 “婉儿啊,咱们中午吃顿好的去好不好?你看我都营养不良了。” “……” 众人听到这话,集体石化。 偌大碧玉湖畔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所笼罩。 宁婉儿的腿有些发软。 她心想相公这般,是不是太狂了? 会不会挨揍? 远离碧玉湖畔,回到那大街上。 比起平日来,大街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自然都去碧玉湖畔看热闹去了。 宁婉儿的腿依旧有些发软,她看向陆闲那似乎变得有些神秘的侧脸,嘴巴张了张,终究没问心中的疑虑。 她不知道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想吃什么?中午我请客。”陆闲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子,在手上掂了掂,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看着那钱袋子,宁婉儿一脸疑惑。 这钱袋子一看就是上等丝绸所缝制,针线细腻,自是价格不菲。 这自然不可能是相公的。 不是相公的怎么会在相公身上? 所以…… 宁婉儿那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愕然。 “相公,你……” 陆闲眼睛眨了眨,小声道:“从二姐夫身上顺来的,很沉,里头肯定有不少银子,够咱们滋润的生活一小阵子了。” 宁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闲在碧玉湖畔时那一身傲骨的读书人的完美形象瞬间在她心里轰然倒塌,随即化为尘埃,随风而散,不复存在。 原本以为那些官差胡乱抓人,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没冤枉一个好人。 相公真的是个贼! “二姐夫家真的太有钱,看来以后要跟二姐夫多亲近亲近,感谢二姐夫。”陆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宁婉儿贝齿微咬了咬嘴唇,她用一种很失望的表情看着陆闲。 在她心里,偷鸡摸狗的贼人远比不上进的酒鬼更让人失望。 陆闲自然清楚这个女人为何会用这般眼神看着自己。 不错,三观很正。 就是太迂腐了,太死板了。 难不成只允许那傻逼随意羞辱我,我却不能向他讨要点精神损失费? 穷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受辱,还得觉得这是天公地道,不能有任何反击? 他也懒得继续照顾这个不过刚认识不到两天的老婆的情绪,径直打开钱袋子。 里头还真有不少银子,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元宝。 这回总算可以吃些好的,好好补补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了。 陆闲继续向前,想回到之前入住那家客栈,再住一晚。 宁婉儿却是橡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神色复杂,以此来表达对丈夫的失望。 呵,还有情绪了? 陆闲知道是时候将一些事情说清楚了,否则日后会更麻烦。 他回头看着宁婉儿,说道:“要不现在给你封休书?” 宁婉儿心一颤,眼眶又红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已经保持足够的耐心了。” 以往的陆闲,基本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对一个女人保持有耐心,才会对那女人说些逢场作戏般的甜言蜜语。 “你我三观不一样,很正常,我不要求你理解我,同样,你也别妄想我会理解你,成为你所希望的那种丈夫。” “我有我自己一套处理问题的方式,这套方式以你目前的见识认知,你是万万理解不了的,也万万接受不了!” “就比如你所信奉的那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话在我眼里就是狗屁,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是连狗屁都不是。” 宁婉儿被陆闲这话给吓得脸色惨白。 要知道这可是大不敬的话。 甚至后面那句,那可要杀头的大罪。 “你若能接受,那咱们继续过下去,若不能,你真的不需要这般委屈自己,强迫自己。” 说完,陆闲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走人。 宁婉儿呆呆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陆闲那越来越远的背影。 “你……你就欺负我吧!” 她重重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眼眶模糊,心里无比凄苦。 但终究她还是跟上那道背影。 无他,只因他们是夫妻。 他若是贼,她也只能陪他做贼。 他若被杀头,她也只能陪他下黄泉。 就这么简单。 陆闲见宁婉儿跟上来了,止步等她。 来到跟前,宁婉儿就像是使性子的小孩似的,低着头。 她咬着嘴唇,最后说道:“你,以后莫再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了,至于那银袋子……莫让官府察觉。” 陆闲轻轻叹息。 这是认知的碰撞,没有什么对与错。 不过这里是大尧,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自己这位外来人的一些说法的确过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不该总拿休书吓唬你。” 陆闲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提‘休书’二字。” 宁婉儿闻言,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那眼角处还挂着一颗泪珠子,在正午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淡淡光芒。 “我怎么觉得你不相信我的话?”陆闲问。 “我……” “要不我发誓?” 宁婉儿那手轻轻压在陆闲的嘴唇上,急声道:“相公,不能随便发誓的,万一灵验了呢?” 陆闲一把拿走宁婉儿的手,闷闷道:“我若遵守诺言,还怕灵验?” “万一呢?” “婉儿啊,你就不能对你丈夫多点信任?算了,咱们先去吃顿好的再说。” 话音刚落,前方那小巷里走出一男子。 男子来到跟前,赔着笑脸,眸子深处却是闪烁着一抹浓郁的危险。 “陆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3章 同行 昨夜,男子发现银袋子没了,赶紧顺着他活动轨迹一路找回去,结果自然没能找到自己丢失的那银袋子。 后来他想啊想啊,想了足足一夜,脑子里突然间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奶奶的,自己那银袋子好像是被昨夜逛窑子的那穷书生给顺走的啊。 青州府很大,想要在茫茫人海仲找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穷书生,很难。 男子心想说那书生会不会也是来参加东篱书院那入院考试的,于是一大早便赶到碧玉湖畔。 男子还心想说若是在那碧玉湖畔没能找到那书生,那今晚只能蹲守在那勾栏附近碰碰运气,等着那书生再次逛窑子。 天见可怜,他真在那碧玉湖畔找到那穷书生了。 当然,也看到那让人难以想象的一幕。 所以此时男子对陆闲的态度不仅仅是愤怒,是佩服,还有一丝畏惧。 这种读书人压根就不是自己招惹得起来的。 陆闲看着眼前这男子,是笑非笑。 他指着男子看着对宁婉儿道:“这是我的一个……” 陆闲心想应该给这男子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比较好。 “同行。”男子有些讨好的看着陆闲。 果然,这位陆公子认出自己来了,甚至他还料定自己会出现。 难以想象,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可以让自己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 陆闲有了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你妹的谁跟你是什么同行了? 就你那三两下也敢出来当扒手? 丢死人了! 宁婉儿以为说的是读书人,亦或者酒友,她看着男子点头示意。 陆闲将从二姐夫那顺来的钱袋子塞进宁婉儿手里,指着不远处一酒楼说道:“你先去那酒楼等我,多点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千万别替二姐夫省钱。” 宁婉儿又是尴尬,又担心相公这位同行瞧出什么端倪,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那酒楼等你。” 目光宁婉儿离开,陆闲收回目光,看着男子。 男子拱了拱手,心里叹服说人真是不可貌相。 “陆公子好手段,我梁俊认栽了。” 陆闲是笑非笑:“人么认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甚至我都不认识你。” 梁俊见这书生装傻,也没争辩。 毕竟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装傻。 而是再次拱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技不如人,那银子自然是陆公子的了,不过里头那牌子对陆公子来说一文不值,陆公子可否将其还给在下?” 梁俊眸子深处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若是这位陆公子不归还那牌子,那只能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手段了。 “牌子?” 陆闲一脸疑惑,他想了想,突然间想到什么。 “等等,我昨日在那勾栏门口的确有捡到一块漆黑如墨的牌子,莫不知就是你的?” 梁俊觉得这位陆公子的演技好尴尬。 连连点头:“正是正是,那牌子上还铸有一个‘燕’字。” “是有个‘燕’字,果然是你的,那便还你吧。” 陆闲从怀里取出一块还没巴掌大的铁牌子扔还给了梁俊。 梁俊抓着那牌子,松了口气。 着实也没想到这位陆公子竟这般干脆利索的将牌子还给自己。 莫不是他其实认得这块牌子,不敢染指? 梁俊觉得自己想多了。 燕子门在江湖就是个小门派,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位就连东篱书院那几位大儒都敢不给面子的陆公子有何不敢染指的? 梁俊赶紧郑重的将那牌子收了起来。 “多谢陆公子。”他声音里已然多了一丝浓郁的感激。 然后又赶紧取出昨夜从陆闲身上顺走的那破旧银袋子。 “对了,昨夜在下也在勾栏门口捡到了一个银袋子,上面绣有个‘陆’字,莫不是是陆公子的?” 陆闲接过那变得鼓鼓的银袋子。 这小子挺会做人的。 连连点头,笑道:“这的确是我的银袋子,我捡到你的牌子,你捡到我的银袋子,真是缘分。” 梁俊只能连连点头:“缘分,缘分。” 陆闲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盗亦有道,梁兄以为呢?” 梁俊面色变得严肃:“陆公子所言甚至,在下向来看不惯那些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混账东西,看不惯那些逛窑子的浪荡子……” 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梁俊赶紧闭嘴,有些尴尬。 看样子还是个侠盗,陆闲点了点头:“我家娘子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陆公子慢走。” 目送陆闲离开,梁俊转身返回小巷。 耳旁突然间传来一道声音。 “问你个问题。” 梁俊身体骤然间变得僵硬。 不仅是因为这道声音极度冰冷,更是因为,有一道可怕的寒芒将他死死的笼罩在其中。 那道可怕的寒芒来自一把剑。 …… 魂穿过来小两天了,陆闲终于吃到一顿像样的饱饭了。 随后他带着宁婉儿依旧入住先前那客栈,还是那间上等房。 他知道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里,碧玉湖畔所发生的事情将会传遍整个青州府。 到那时候,有些人将不敢继续拿他当软柿子捏。 至少王四不敢。 二姐夫不敢。 衙门里那些官差也不敢明着来。 毕竟在这大尧国,读书人的地位是很高的。 当然,这里所指的自是那些才名远播的读书人。 比如东篱书院的那些学生。 比如那位敢当众质问数位大儒,还表示说这“东篱书院的大门不进也罢”的牛人陆闲。 东篱书院。 几位大儒齐聚一堂,甚至就连平日里极少露面的书院院长朱孝孺也在。 在他们面前那张桌子上,一张纸静静躺在那里。 那纸上面是一个个笔墨酣畅的文字。 “好字!” 在书法一道有着极高造诣的朱孝孺连连点头。 此字独具一格,自成一家。 此笔迹受劲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风格相当独特。 “好诗!” 朱孝孺脸上的那种惊叹又浓郁了几分。 “辛年松辛老那首七律《雪》的意境怕是不如此首。” 这可以说是最高的评价。 身前几位大儒无一例外皆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同意。 甚至他们觉得朱孝孺这是给辛老留了几分脸面。 不是怕是不如,而是根本就是不如! 若非此诗的意境着实太高了,他们也绝不会因为这独具一格的书法便亲自出去,迫切想见见这是何等一位青年才俊。 但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陆公子的脾气竟是这般大,竟是这般骄傲。 他们不过是出于本能询问了句,这位陆公子竟然当众反问了他们。 甚至还说出“东篱书院的大门不进也罢”此等狂妄到没边的话来。 第14章 京城陆氏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两句话意境也很高啊。” 朱孝孺继续赞叹。 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评价这位名叫陆闲的年轻人了。 甚至他都觉得说,自己压根就没有资格去评价这个年前人。 至少,没有资格评价这首诗。 当然,跟其他几位大儒一样,他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很难相信这位估摸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在书法一道有此等造诣。 书法大成的他比谁都清楚,书法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大成,更别说此等自成一派的书法。 朱孝儒更不相信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会有这般苍老心态。 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万里漂泊,尝尽人间百态,就好像已经度过了百年时光一般。 这,很不合情理。 “可知他的来历?”朱孝孺问。 陆闲?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张老说道:“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学生进入,行了个大礼。 “如何?”张老急声询问。 “陆闲,年二十,出身咱们青州府那书香门第陆家。” “陆家?哪个陆家?陆渭?”朱孝孺眉头微挑,顿时想起来何时听过“陆闲”这个名字。 那学生点了点头说道:“正是那陆家,这陆闲便是陆渭陆老先生的孙子,也正是十多年前仿若昙花一现,六岁时便作出那首《咏春》的那位神童。” 一众大儒闻言面面相觑,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竟是那位他们十多年前有关注过,但是早已将其抛之脑后的神童? 与此同时,陆家。 当准确的消息传来之后,陆家被一种无比怪异的气氛所笼罩。 陆家之所以敢自称是青州府第一书香门第,那是因为其是大尧国名门望族皇城陆氏的一分支。 大尧国建国百余年来,便有两位丞相,五位一品大员,七位二品大员出自皇城陆氏,其余的大小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有人说,大尧国文官势力的班底便是这皇城陆氏,这并不是太夸张的一种说法。 十四年前,年仅六岁的陆闲横空出世,声名大噪,被青州府百姓称之为神童。 此事还惊动了皇城陆氏一族。 他们派人到青州府来,将年仅六岁的陆闲接到了京城,打算亲自培养,可别让这颗明珠蒙尘。 可谁曾想,这位神童可能是……水土不服? 一到京城他的才智竟然急速下降,跟普通的小孩压根就没啥区别。 而后陆闲被大为失望的皇城陆氏一脚踹回了青州府。 之后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 那首《咏春》根本就是陆闲的父亲陆仲木所作,而后让儿子强行背会,再当众作出,以便来个一鸣惊人。 这谣言一出,整个陆家皆沦为笑柄。 因此六岁前,陆家对陆闲的期望有多高,而后就对他有多失望,甚至是厌恶。 而就在数月前,陆闲酒后行为放肆,对长辈口出污言。 堂堂书香门第岂能继续容忍这般一无是处的酒鬼? 陆闲的爷爷陆渭将陆闲夫妇轰出陆家,更是将其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但是现在,陆闲竟然在碧玉湖畔闹出这么大一出。 虽然不知道陆闲写什么诗了,但是能够让张老他们几位大儒亲自露面,想也知道那诗的层次极高。 所以,尴尬了。 陆渭很尴尬,整个陆家都很尴尬。 这本应该是属于陆家的荣耀,但是现如今陆家怕不是要再次沦为笑柄? 更让人不安的是,有朝一日这小子若飞黄腾达,甚至再次获得京城陆氏的青睐,会不会回头一脚踩死陆家? “要不……去将他接回来?”陆闲的大伯陆伯木看着父亲,小声开口。 说着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老三陆叔木一眼。 心里埋怨说数月前要不是老三你在爹的耳旁吹风说陆闲这小子在外头如何让陆家丢人,爹能怒上加怒,将陆闲轰出陆家不说,还将其名字从族谱中除去? 见大哥竟用埋怨的眼神盯着自己,陆叔木很郁闷。 心想数月前,陆闲这小子喝多了大闹陆家,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人家两个大耳光子,还训斥说我陆家没有你这种放荡子弟。 退一万步说,那小子被从家谱除名,难道老大你就没在暗中使力? 陆闲的名字被从家谱除名,老二这一脉就彻底断了根了啊。 他日老爷子驾鹤西归,老大你不就能多分一点财产了? 陆渭沉默了会儿,最终摆了摆手说道:“去吧,你们兄弟俩都去,去带他回来,别让他在外头受苦了。” “他若记恨,不回来呢?”陆伯木小心翼翼问。 陆渭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知父莫如子,兄弟俩一见父亲如此,便都知道该如何做了。 …… 客栈的店小二一开始对陆闲是鄙夷的。 这读书人明明是带着一个漂亮的老婆来住店的,却是问他最近的勾栏在哪,简直就是禽兽。 但是当碧玉湖畔的消息传来,当看到诸多人在客栈周围守着,甚至有不少人进入客栈,一脸卑微的表示说能否帮通报一下,我某某人想求见一下陆公子。 店小二瞬间觉得这位陆公子简直就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特别是逛勾栏那事,简直是男人楷模。 客栈的老板更是轻轻的敲开了陆闲的门,脸上开出一朵菊花表示陆公子能入住我这小小客栈,着实让我这客栈蓬荜生辉啊。 昨日没能认出陆公子,还望陆公子海涵。 对了陆公子,某某某想求见陆公子。 “不见。” 陆闲将客栈的老板打发走,关上房门。 这大半日来想见他的人还真不少。 或是有心结交的读书人,或是想求字的富商。 另外还有大伯陆伯木以及三叔陆叔木。 对于这两人,陆闲满脑子皆是尖酸刻薄的嘴脸以及啪啪耳光子的记忆。 至于原主的父母……陆闲想了想。 原主的母亲那是一点记忆都没有,据说生下原主时因难产直接撒手人寰。 至于原主的父亲陆仲木,虽出身书香门第,却是投身军营,保家卫国。 结果在某次作战中受了不轻的伤后,便离开军营返回陆家。 他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加上原主这事,自然也不受陆渭的待见。 两年前,在看到原主成家之后,便病故了。 回到桌子跟前,陆闲继续享用店小二端来的那锅炖得正好的老母鸡汤。 有点小钱了,陆闲自然不可能继续委屈自己的肚子。 第15章 女侠 陆闲夹起一根鸡腿放入宁婉儿碗中。 “明日一早就回梧桐巷。” 他估摸现在王四已经得到消息了,今晚怕是要失眠。 宁婉儿一脸欢喜,不仅是因为可以回去了,更是因为陆闲的举动。 他何时这般温柔对待自己? 自己这是在做梦? 若真是做梦…… 委屈两年了,这个梦是自己应该做的。 她将鸡腿夹到陆闲碗里,柔声道:“相公吃。” 陆闲又夹了回去,有些嫌弃。 “我不喜欢吃鸡腿,特别是炖的鸡腿,我最喜欢吃鸡屁股。” “……” 喝完鸡汤后,让店小二将残羹收拾走。 陆闲让宁婉儿磨墨,开始在那纸上写些东西。 说是写东西,实则是为了练字。 练字的时候顺便想想后面的路应该怎么走。 至于书写内容,他用写小说的笔法将今日在碧玉湖畔所发生之事添油加醋写了下来。 整个过程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故事的主人公陆闲简直就是天神下凡,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那几位东篱书院的大儒怼得羞愧难堪,若非被众人及时拦下,都要跳湖自尽了。 什么众多女子抱着陆闲的大腿哀求陆闲将她们收了,不收的话就要找根绳子上吊自己。 什么一众读书人跪在陆闲面前叩首膜拜,敬若神明。 什么大尧皇帝得知青州府竟有此等一位名为陆闲的大才,死活要退位让贤。 总之怎么牛逼怎么写,严重偏离了事实。 宁婉儿就在一旁看着。 一开始她被那一个个蝇头小字所倾倒。 相公这一手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而后,被那书写的内容给彻底雷到了,嘴角剧烈抽了起来。 她看了陆闲那侧脸一眼,心想相公这脸皮好像也没那么厚啊。 心想相公怎么可以无耻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写足足写了一个多时辰,外头的天早就黑透了。 陆闲这将毛笔一扔。 看着面前这一篇足有几千字的小说,感慨那个世界的网文界失去一个可怜的码字工。 “写得如何?”陆闲瞥了眼脖子正凉嗖得厉害的宁婉儿,得意洋洋。 宁婉儿吞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我……读书少,不懂诗词文章。” 陆闲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说我不要脸,脸皮比墙还厚。” 宁婉儿差点脱口而出说对对对,我就是怎么想的。 陆闲拿来火盆,将他所写的那小说付之一炬。 宁婉儿见状微松了口气,她还真有些担心相公所写的这些东西流出去,到时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特别是圣上退位让贤那段,那怕是要被诛灭九族。 “我先睡了。” 陆闲伸了伸懒腰,觉得疲惫至极。 他往床上一躺,不过呼吸开始打呼噜,秒睡。 宁婉儿哭笑不得。 她轻轻来到床边,看着熟睡的那脸,一时间感慨万千。 手伸了过去拉过被子帮陆闲盖好。 然后在床缘坐下,静静的看着陆闲那张脸。 看了好一会儿,她轻轻的将自己脸靠在陆闲的肩膀上。 原本复杂的心突然间变得很平静。 深夜。 感受到一丝可怕的凉意,陆闲蓦然睁眼。 然后他便看到一道寒芒在他面前不断闪烁。 那道可怕的寒芒是从一把剑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明晃晃的剑锋直指陆闲的咽喉。 面对这把剑,陆闲那双眼睛里却是没有丝毫的恐惧。 不仅仅是因为他早就在死亡边缘行走无数次了,脑门不知道被多少枪顶过,早就习惯了。 更是因为对方若是来杀他的,这剑早就刺入他的咽喉。 所以,这也就是摆摆样子吓唬吓唬,另有目的。 他移动目光,借着屋里那微弱的烛火,依稀看清持剑者竟是一个女子。 一袭黑衣,脸上还蒙着黑纱,看不到那脸。 那双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寒芒的眸子就如同在看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古代的女侠客?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女侠会不会那所谓的轻功。 陆闲心里瞬间充满了期待。 他左手抬起,试图将那锋利的剑锋推到一旁去。 虽然习惯了,但并不代表喜欢。 至于为什么用左手,那是因为右手臂被宁婉儿压着。 这个女人又把他给睡了。 吃奶力气都使出来了,剑锋纹丝不动,陆闲也只能放弃了。 他饶有兴趣问:“美女,你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女子眉头一皱,流露出一丝浓郁的危险。 “你是不是会飞?飞得高不高?远不远?能不能教我?”陆闲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似的。 女子的眉头更皱了。 她觉得这个男人很烦人,特别是那双眼睛。 那眼神就好像要将她的衣服撕扯开似的。 下一刻,她手微晃,那锋利的剑锋竟然剧烈颤抖起来。 没等陆闲反应过来,那剑锋硬生生拍在陆闲的脑门上。 陆闲就觉得自己脑子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瞬间无比眩晕,直接失去知觉。 黑衣女子长剑入鞘,手伸了过去一把将陆闲拎了起来,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似的。 她拎着陆闲来到窗户跟前,身体微动的瞬间,整个人已然跳出窗外,不过呼吸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 某个灯火通明的屋子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用各种手段仔细的查看了处于昏迷的陆闲一番。 “沈神医,如何?”俊俏公子问。 老者微微摇头说道:“启禀公子,此人身体羸弱,没有半点内息,外表没有丝毫伪装,从骨龄来看,年二十。” “这么说,此人的确是陆家陆闲?” 俊俏公子那双阴柔的眼睛落在陆闲那张脸上,脸上流露出极为少见的疑惑之色。 一个孩童三岁启蒙,六岁作出那样一首诗,这种事情俊俏公子相信。 毕竟他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但是一坨臭了十多年的烂泥一夜间竟然变成了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这让人无法想象。 况且他对比了陆闲从前的字迹,压根就跟现在的完全不一样。 根据青鸟的回报,此人面对她的剑的时候,眼神里竟然没有丝毫恐慌! 甚至他还出言调戏! 还有,燕子门的专业盗贼竟反过来被他不知不觉的取走身上的银袋子! 他在院子里所设下的那机关,为吓唬走王四所演出的那场戏。 这一件件事情都透露着诡异。 所以,此人会不会压根就不是陆家那个陆闲? 若他不是陆闲,却是假扮成陆闲,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神医说:“老夫只能确保他的外表年纪没有任何伪装。” 第16章 不让退休 陆闲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房间里。 看来是被那蒙面女人掳掠到这里来。 她没对自己做出什么禽兽举动吧? 见自己衣冠还算整齐,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陆闲有些失望。 揉了揉隐隐生疼的脑袋,似乎是被那剑给抽了下。 那女人下手也太黑了些。 陆闲抬头,便看到那让自己有些失望的蒙面女子就站在那里。 蒙面女子跟前还坐着一位美得有些不像话的男子。 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轻轻摇动着,一副高深莫测全局在握的模样。 陆闲眼神跟那男子对视了片刻。 御女无数的他一眼就看出,此人并非女扮男装,的确是男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胸前就像是飞机场似的,更是因为他有喉结。 这是长得很美的一个男子。 这般清新脱俗,不可方物的一张脸竟然长在一个男人身上,这简直暴殄天物。 陆闲由衷说道:“你穿女装会更好看。” “放肆!” 青鸟忍无可忍,冷声呵斥,眸子里流露出极为危险的寒芒。 若非公子没下令,她早就将那双放肆至极的眼睛给挖出来。 还会将那条烦人的舌头给割了。 陆闲看向青鸟,眼神变得炙热,还有一丝讨好。 “美女,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你是不是会飞?” “你飞得高不高?远不远?” “你能不能教我?” “……” 青鸟想不明白这种口无遮拦的家伙是如何完好无缺活到现在的。 俊俏公子面色却是风轻云淡。 并没有因为陆闲这话而生气。 甚至他觉得很有意思。 此人果然如同青鸟所说的那般,一点都不怕死。 这种不怕死不是装出来的。 而是他真的可以从容淡然的面对任何处境,包括死亡。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说的就是这种人。 他想不明白此人到底经历过什么,竟拥有这般强大心态。 看来,即便是强大的锦衣卫,也有调查不到事情。 他身体微微上前,极其认真的看着陆闲那双眼睛。 一股强大气息油然而生,压迫感十足。 “你当真是青州府陆家陆渭的孙子陆闲?” 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压迫感,陆闲心微凛。 这个长得很女人的男人很危险。 而且听到这话,陆闲便知道这位美男子恐怕已经将这两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全部调查个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是自己在那碧玉湖畔表现太过拉风,太过耀眼,此人见色起意了……开什么玩笑? 陆闲没有逃避对方那道带有强烈压迫感的眼神。 他的表情很轻松,就好像此时并非身处未知危险之中,而是在舒坦的听着歌泡着澡顺便欣赏一张很美的脸。 虽然,这张很美的脸长在一个男人身上。 “你以为呢?”陆闲反问。 “你是陆渭的孙子,陆仲木的儿子陆闲。”俊俏公子说。 至少从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此人就是陆闲无疑。 虽然这两日他所做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像是那陆闲做得出来的。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所谓的泯为众人,所谓的酒鬼全部都是因为某种原因刻意伪装出来的。 此人的确是个天才,一直都是。 现在又不知何因,不继续装傻了,而且还很高调。 陆闲立即否认:“你错了。” 俊俏公子面色依旧。 “哦,哪里错了?” “我是陆闲,但却不是陆渭的孙子陆闲,陆家早就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中除去了。” 俊俏公子没在继续这个话题,阴柔眸子里的压迫感减少了几分。 他用一种欣赏的语气说道:“我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 “虽然你长得很美,但是我真的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被男人喜欢。”陆闲摇头。 俊俏公子的脾气还是很好的,也不生气,更没有让站在他身后早就想动手杀人的青鸟动手杀人。 他语气不急不缓,就像是在跟一个好朋友喝茶聊天似的。 “不仅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以及那首让东篱书院那几个老家伙彻底沦陷的七言律诗。” 陆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去那碧玉湖畔装犊子前,就已经因为那两句诗被此人盯上了。 那两句诗被宁婉儿扔出窗外,想来是被此人无意中捡到了。 “还因为你将你妻子吊在房梁上那手段,你在你家院子里所设下的那些陷阱,你那双盗取他人身上财物的鬼手。” “以及你面对青鸟手中之剑的反应,你面对我的反应……” 陆闲打断了俊俏公子的话,饶有兴趣看向青鸟。 “原来你叫青鸟,看来你真的会飞。” 青鸟差点吐血,她眼神凌厉,真的很想杀人。 俊俏公子却是不受打扰,端起面前那香茶喝了一口。 继续说道:“这种种都在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很特别……” 俊俏公子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我喜欢危险的人,不知你没有兴趣成为我的手下?” “强迫?”陆闲不动声色。 俊俏公子如实回答:“是。” “……” 陆闲差点一个没忍住骂娘。 俊俏公子极其笃定:“你不会拒绝,因为我知道你要什么。” 陆闲冷笑:“是吗?” “从你对那几位大儒的态度不难看出你的本意并非是想靠你那一首诗敲开东篱书院的大门。” “你对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不过想借着东篱书院的名头让某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再次对你下手。” “而我,可以给你更高的地位,更强大的靠山。” 陆闲想了想:“至少得先让我知道你是谁,做什么的吧?” 俊俏公子放下香茶,缓缓道:“锦衣卫副指挥使,洛白水。” 陆闲眉头微挑:“锦衣卫?” “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陆闲轻点了下头,何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君不见古装电视剧里那些锦衣卫,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武艺高强能飞檐走壁,这些皆给昔日幼小的陆闲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当然,陆闲也知道他听过的那个锦衣卫跟洛白水所说的锦衣卫不是同一个。 但是应该是差不多性质的机构。 想不到魂穿到这大尧,却是要干跟上辈子差不多性质的工作。 这真不让退休啊。 第17章 公输魔盒 陆闲沉默了片刻,问:“你身后那位美女会飞对吧?” “……会。” 陆闲的话题转得太快了,洛白水差点没反应过来。 青鸟实在忍不了,长剑都拔出一半。 陆闲起身走到那桌子跟前坐下。 洛白水亲自帮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青鸟目瞪口呆。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皇亲国戚,也没资格让公子帮他们倒一杯茶。 或者说,公子压根就不会帮他们倒茶! 公子从来都不是什么随和的人。 这个眼神轻浮,不知死活的家伙凭什么可以获得公子这般青睐? 陆闲也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接过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示意洛白水再倒一杯。 又喝了杯茶,陆闲才说道:“我不会飞。” 洛白水觉得陆闲怕是误会了,解释道:“锦衣卫里,也不是人人都会飞,我需要的是你的头脑。” 陆闲笑容莫名:“还有京城陆氏吧?” 洛白水喝了口茶,直视陆闲那双眼睛:“你觉得呢?” “我既然跟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自然也就跟京城陆氏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闲的语气毋庸置疑:“况且京城陆氏也已经抛弃我一次了,我自然不可能再回去。” 洛白水心想谁知道呢? 等你那首诗传到京城,在加上你身上终究流淌京城陆氏的血脉,势必声名大噪。 到时京城陆氏势必要想尽一切办法带你回去。 “你身上终究流淌京城陆氏的血脉。” 陆闲微讽:“怎么?堂堂锦衣卫也需要拉拢京城陆氏?” 洛白水又帮陆闲倒了杯茶,很是直白的说道:“锦衣卫自然不需要拉拢京城陆氏,但是却也不希望你这般危险的人返回京城陆氏,让其实力更强。” 陆闲不解:“怎么说?” “京城陆氏向来都是中立的,只忠于圣上,忠于我大尧国,从不参与任何党争之中,不贪不污,这是陆氏一族能够屹立百年而不倒之根本所在。” “但是现在京城陆氏却是有抛弃其屹立不倒的根本的迹象。” 陆闲的眼睛微眯了下。 所以上面那位这是要对京城陆氏开刀? 洛白水注视着陆闲那双眼睛,说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闲无奈:“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相信的我判断跟直觉。” “我若加入锦衣卫,是不是就真的没办法返回京城陆氏?” “自然。” “看来你们是死对头。” 洛白水看了陆闲一眼,没说话。 “到时京城陆氏被诛九族,诛不到我脑袋上吧?”陆闲想了想问。 “自然。” 陆闲立即拿起茶壶,帮洛白水倒了杯茶,陪着笑脸 “洛大人,请喝茶。” 青鸟忍不住想吐口水。 这家伙也太无耻了吧? 洛白水端起茶喝了口,说道:“给你一个特使的职位应该不委屈你。” “这官多大?” “正六品,俸禄不多,但平日里自由,无需坐班点卯,想经商想下田这都是允许的,当需要用到你的时候发挥你的作用即可。” 停顿了下洛白水又说:“特使的品级看似不高,但是权利却是极大,直接向我负责。在这青州府,即便是知府孙大人,也得听从你的调遣。”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锦衣卫。”说出这话的时候,洛白水那柔美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凌厉。 这台词怎么听着太特么熟悉了,陆闲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份锦衣卫特使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 他眼神变得炙热了起来,问:“洛大人,加入锦衣卫后,可以让青鸟姑娘教我飞吗?” “她可以教你,但是你学不会。”洛白水又喝了口茶,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为什么?” “习武跟读书不同,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但是习武不行。” 陆闲听明白了,想学会飞就要从娃娃开始练起。 “洛大人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让我学会飞,对吧?”陆闲注视着洛白水那双迷人的眼睛。 洛白水有些好奇问:“你为什么那么想飞?” 陆闲豪气万丈:“行侠仗义,保家卫国。” “……其实你可以说实话。” “好吧,其实我很喜欢鸟,我想像它们那般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陆闲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青鸟一眼。 青鸟郁闷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洛白水说:“若只是单纯的让你有能力飞过外头那围墙,我的确有办法,不过这过程很痛苦,我相信你的精神扛得住,但你这具羸弱的身体不行。” 陆闲知道洛白水没骗自己,看来只能先将这具破身体养好再说。 洛白水摆了下手。 青鸟有些不情愿的取出一块牌子,放到洛白水面前。 “这是你的铭牌,收好了。”洛白水将牌子推了过去。 陆闲拿起打量了几眼。 只见这牌子是一条鱼的形状,一面铸有“锦”字,另一面却是铸有“陆闲”二字。 陆闲不得不感慨说这锦衣卫真是求贤若渴,竟早就将入职手续给办好了。 而且这牌子还挺值钱的,因为是纯银所铸。 这要是哪天没银子了,可以直接从这上面剪下一块来。 洛白水突来了这么一句:“有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 陆闲将牌子收起来正喝茶,闻言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 洛大人啊,我这刚入职,连公司的规章制度都还没搞清楚,还是只菜鸟好不好?这如何能胜任? “我这次来到青州府,是为了解开这个东西的秘密而来。” 说着,洛白水取出一样东西,推到陆闲面前。 陆闲一看,愣了愣。 他手伸了过去,拿起那东西。 你丫的这不就是一个三阶魔方吗? 但是三阶魔方简直就是一件奢侈品。 主体是怕是用某种香木所打造,每面都镶嵌九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这一颗颗宝石在一旁烛火的照耀下,散发出无比奢侈的光芒。 “此物名为公输魔盒。”洛白水面色凝重。 “函关谷一战,大乾国战败,于是派遣使者到我大尧国议和。” “议和使团向圣上献上此物,表示大尧国虽兵强马壮,但皆是莽夫,在不破坏此魔盒的情况下,放眼整个大尧国,无论谁都没办法让这些不同颜色的珠宝都转动到同一面。” “圣上表示我大尧国人才济济,还奈何不了一个什么魔盒?表示十日内必解开魔盒的秘密,如若解不开,便不需要大乾割地赔偿。” “现如今已经过去七日,京城……” 洛白水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极大。 因为他看到陆闲竟然快速的转动起那公输魔盒来。 其手法之熟练,就好像他曾经转动过此物无数次似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 第18章 羞人动作 要知道,根据潜伏在大乾帝国的锦衣卫传回来的情报,这公输魔盒可是大乾帝国工部一巧匠不久前才制造出来,目前仅在那些王公大臣之间流传。 而且除了制造出这东西的那名巧匠,尚无人可以窥探到其中奥秘,成功将其六面的宝石按照同一种颜色复原好。 短短的不过几十息功夫,陆闲将已经完全复原的魔方扔回目瞪口呆的洛白水面前。 “这很难吗?” 陆闲无力吐槽,还以为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务。 洛白水向来风轻云淡,处事不惊。 但是此时,他彻底失态了。 他那有些发麻的手伸了过去,拿起那仿若千斤重的公输魔盒,看着上面那一颗颗宝石,眼珠子瞪得极大,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洛白水本来也没指望陆闲能解开其中秘密,就是觉得陆闲并非一般读书人,加上设计陷阱很有一套,或许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他那不一样的见解说不定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些启发。 谁能想到,他竟然这般轻易就复原了。 站在他身后的青鸟眼珠子差点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京城诸多大才,东篱书院一众大儒学子,甚至就连公子皆对其束手无策的公输魔盒,竟被眼前这个有些无耻家伙这般轻易破解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洛白水艰难开口。 明明喝了不少茶了,他却是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 “这很简单啊,就这么转几圈也就可以复原了啊。”陆闲手指比划着。 风轻云淡,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洛白水就觉得自己被往死里羞辱了。 这哪里简单了? 这七日来,他每日皆要研究数个时辰,愁得都多出几根白发了,却也只能复原其中一面。 “明日……不,现在你就跟我回京城。” 陆闲连连摇头:“这东西其实只要掌握规律跟口诀,并不难复原,以洛大人的聪明才智,怕是不用一炷香时间也就能学会了。” 洛白水的眼睛瞪得更大。 陆闲笑得有些阴险,又说:“随便一个小太监或是小孩子都能复原这公输魔盒,这才有意思,洛大人以为呢。” 洛白水愣了愣。 随即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好一个杀人诛心,你果然很危险。” …… 宁婉儿醒来时,天已然大亮。 “相公呢?” 她扫了屋子一圈,便看到陆闲竟然趴在那地上。 只见他双手撑地,身体一上一下做着一种很奇怪,似乎还有些羞人的动作。 在看他那脸。 大汗淋漓,青筋直冒,两条胳膊还在轻微颤抖,显然很是吃力。 下一刻,陆闲的力气耗尽,整个人趴在地上,气喘吁吁。 这具破身体真不能要啊。 想在那个世界,自己一口气做二百个俯卧撑就跟喝水似的。 刚刚不过做了五十下,就像是没了半条命。 陆闲坐起身来,看向宁婉儿:“醒了?” “相公,你这是在做什么?”宁婉儿好奇问。 “锻炼身体。”陆闲起身。 为了学会飞,得先把这具破身体给锻炼结实了。 宁婉儿着实好奇相公这般所谓的锻炼身体的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莫不是……勾栏? “一会儿回家。”陆闲又说。 宁婉儿点了下头,很是高兴。 走出客栈,一长相有些憨厚的男子迎面走面,恭敬行礼。 “公子,小的名叫马六,以后就是您的随从了,马车已经备好了,这边请。” 宁婉儿有些懵,看向陆闲。 陆闲却是坦然受之。。 咱们现在好歹也是锦衣卫特使了,出门有公车坐那也是很正常的。 更别说昨夜还帮领导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锦衣卫提供的那马车不大,也不豪华,就普通人家的马车。 这是陆闲要求的。 身为公职人员就应该低调不奢靡招摇,应该一心为老百姓做事。 宁婉儿自是受宠若惊。 上了马车之后如坐针毡,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相公,这……” “放轻松,就是觉得这两年冷落夫人你了,甚是惭愧,现在有点钱了,自是得让夫人你享受享受。”陆闲觉得这马车不是人坐的,硌屁股。 宁婉儿自然误会了,以为这马车还有那车夫都是陆闲花钱雇来的。 咬了咬嘴唇小声道:“相公,那些银子毕竟有限,咱们是不是省点花比较好?总不能花完之后又去找二姐夫……” 一句话尚未说完,马车的帘子却被掀开,宁婉儿赶紧将话吞了回去。 随即又有一个人上了马车。 这是一个女人。 大白天的,这个女人脸上竟然蒙着一块黑纱,挡住大半边的脸。 手中还拿着一把显得古朴的长剑。 是青鸟。 陆闲一愣。 这个女人不是已经跟洛白水连夜回京复命去了? “公子让我留下保护你的安全。”青鸟面无表情开口,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温机器人。 即便陆闲解开公输魔盒这事彻底震撼到她,刷新了她的认知。 但是她依旧对陆闲没有什么好感。 总觉得这个人很无耻。 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色色的,还有几分狡诈,着实让人有种想将其挖出来的冲动。 她在陆闲对面坐了下来后,又看了一脸懵的宁婉儿一眼,轻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一脸懵的宁婉儿下意识点头回应,有些尴尬,看向陆闲。 陆闲笑道:“我的贴身侍卫,青鸟,一名女侠客。” 青鸟眼神冷漠瞥了陆闲一眼,没反驳。 “也是……雇来的?”宁婉儿小声问。 “不是雇来的,这位青鸟女侠觉得你相公我实在太帅了,被我的魅力深深折服无法自拔,于是死活赖在我身边不走了。” 陆闲有些头疼,魅力太大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宁婉儿更尴尬了。 青鸟手紧紧握着手中剑,强忍着杀人的冲动。 最后闷闷将眼睛闭上,来个眼不见心不静。 陆闲也没在调侃青鸟,对宁婉儿说道:“家里怕是要一片狼藉。” 宁婉儿轻轻点头,表示清楚。 马车最终进入梧桐巷,在那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马车尚未停稳,青鸟便先下了马车。 在继续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真的要杀人了。 陆闲紧接着下了车,然后将宁婉儿搀扶了下来。 两人走进那少了一块门板,另一块门板还多了一个大洞的小院。 里头果然一片狼藉。 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被砸烂了,墙壁被打通了,连屋顶也多了好几个洞。 这俨然成了一处危房了。 那异常通透,采光极好的墙上甚至还被泼洒了屎尿,虽然已经过去一整日了,但是依旧臭不可闻。 即便早就料到家里会是一片狼藉,但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惨烈,简直不给人活路。 第19章 保护伞 宁婉儿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 不仅是因为心疼,更是因为愤怒。 她又想起碧玉湖畔那幕。 想起相公被二姐他们百般羞辱,被官差蓄意栽赃陷害,被那几位大儒当众质疑。 她那向来逆来顺受的心态突然间发生了一丝改变。 难道穷,就应活该被质疑,被羞辱? 陆闲回头看向青鸟:“王四还在你们手中?” 青鸟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为了调查清楚陆闲这些时日的所有情况,有关人员皆被带走配合调查。 当然是被秘密带走的那种。 “带到这来。” 停顿了下陆闲又说:“别忘了将王四的保护伞处理了。” “保护伞?”青鸟不解。 陆闲面无表情:“你以为一个不过开了家小酒馆的小混混凭什么敢这般有恃无恐?” 青鸟深深的看了陆闲一眼,转身走出小院。 不过数十息又返回。 “那赵捕头会有人去处理,王四很快带到。” 陆闲点了点头。 然后他在地上捡起一根木头。 那是桌子的桌腿。 挺顺手的,还是实木的,足以将人的骨头轻易打断。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血腥,你怕是接受不了,先回避下。”陆闲看着宁婉儿说。 宁婉儿看着陆闲手中那棍子,心跳得厉害。 她大概知道陆闲这是要做什么。 再傻她也已然看出,马车跟车夫不是雇来的,这位青鸟姑娘也不是雇来的。 他们显然都听从陆闲的号令。 所以,先前的那种颓废,那种所谓的酒鬼皆是装出来的? 这个让自己足足失望了两年的丈夫,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吓? “我要跟你在一起。”宁婉儿说。 陆闲手还伸了过去,轻轻拨开宁婉儿额头前那一缕发丝。 “就怕吓到你。” 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眼神里对他的那种依赖情绪,让陆闲很享受。 宁婉儿心里莫名一荡,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淡淡的,却又甜甜的。 她温柔的注视着陆闲那双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陆闲看着那诱人的嘴唇,心痒痒的。 “婉儿啊,我好像很少亲你……不,我是从没亲过你吧?要不要现在亲一下?” 陆闲又开始想说婚后已有二载,原主为何不碰这个女人? 因为不行? 这两日陆闲自行偷偷刺激过,虽尚不知道威力,但是不至于进不了家门。 那是什么原因? 陆闲脑子开始胀痛。 有些属于原主的记忆被丢失了,陆闲如何如何都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头疼。 但是不管怎样,原主没碰宁婉儿,肯定是有某种特殊原因的。 自己还是先别碰为好。 此时宁婉儿已是羞涩难当,身体酥软。 相公行为真是愈发不正经呢。 偏偏似乎又很喜欢他的这种不正经。 “相公,青鸟姑娘在呢……”宁婉儿声若蚊吟,双手轻轻推着陆闲的胸口,防止他当众对自己做出什么羞人的举动。 青鸟嘴角扯了扯,转过头去。 自己好像很多余,要不要先离开? 不过一炷香功夫,王四便被带过来了。 此时他哪里还有两日前的那种夺人妻女的嚣张气焰? 他像条可怜兮兮的流浪狗似的,精神萎靡得厉害,被重重扔在陆闲面前。 王四一见到陆闲,几乎都要被吓尿了,赶紧爬起来,跪在陆闲面前,开始磕头求饶。 “陆公子,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陆公子您大人大量,就当小的是一个屁将小的给放了吧。” 王四着实后悔到了极点。 早知道这位时常在他那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通的白痴穷书生竟有这般可怕的能耐,早就将他供起来了,酒随便喝,肉随便吃。 哪里敢那般坑骗他,试图夺取他房产以及妻子? 哪敢将他这个房子给拆了? 陆闲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木棍,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下一刻手起棍落,毫不犹豫砸在王四的左肩上,眼皮都不眨一下。 “咔嚓!” 让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王四惨叫一声,身体重重趴倒在地上,不断挣扎蜷缩,面色痛苦到了极点。 宁婉儿虽觉得解恨的,但却是小嘴微张,脸上泛白,心跳得厉害,着实不敢多看王四一眼。 更让她无法想象的是陆闲脸上的表情。 很淡然,就好像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似的。 青鸟冷眼看着陆闲那张脸。 怎么看这就是一个内心很无耻但身体却又很菜的书生,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此人果然真的很危险。 陆闲居高临下看着王四,淡淡道:“这一条胳膊只是利息。” “陆公子,饶……饶命,饶命……” 王四大口的呼吸,汗水早就打湿了他那张惨白的脸,瞪得极大的双眸仿若死鱼眼,都快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你又何时放过我?” “你是真想夺我妻子,要我小命!” 陆闲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怜悯:“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你,我不会要了你的命,我对别人的老婆更不感兴趣。” “只是我这房子就这么被你拆了,现在拿你那小酒馆作为赔偿,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真是应该的,应该的……”王四大口呼吸,艰难点头。 事到如今,为了活命,别说是要他那小酒馆了,就是要他那已经死去多年的老娘,那也是可以刨出来给人家的。 陆闲让马六找来笔墨纸砚,写了张凭据扔到王四面前。 又将一只蘸好墨的笔递了过去。 王四艰难起身,也不敢细看上面写些什么了。 他强忍着巨大痛楚接过那笔,在那凭据歪七扭八的写上自己的大名,又咬破自己的手指,盖了个手印。 然后努力的抬起头来看向陆闲,拼命的在脸上挤出一丝又卑微又难看的笑容。 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闲捡起那凭据,收好放进怀里,随后竟又捡起地上那根木头。 王四一见,吓尿裤子。 “陆公子……” 宁婉儿嘴巴张了张,想对陆闲说要不算了。 终究还是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将脑袋转到一旁去。 陆闲又一棍子抽了下去。 骨头断裂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王四没有惨叫出声。 他直接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陆闲对马六说道:“送去衙门,别让出来祸害人了,在找些人过来将这房子好好修缮修缮。” 第20章 鱼跃 马六将王四拖走后,陆闲看着宁婉儿说道:“我打算王记酒馆好好重新装修下,咱们开个酒馆。” 看着陆闲那张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宁婉儿精神微恍。 “我眼角又有眼屎了?”陆闲问。 “……” 陆闲笑笑:“习惯了,也就好了。” 青鸟冷眼看着陆闲,问:“这么说,陆大人习惯干这种事?” 青鸟从专业的角度来看,陆大人做这种事的时候干脆利索,就如同已经做过无数次似的。 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些什么? 背后又有什么样的高人在培养他? 为何锦衣卫所调查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这一刻,青鸟对大尧帝国这个无孔不入的特务机构的业务能力产生一丝怀疑。 陆闲手一抖,手中棍子落地。 他看着宁婉儿,一脸恐慌。 “夫人啊,赶紧抱抱我,好好安慰安慰我,为夫我方才被那王四的惨状给吓到了。” “……” 王记酒馆。 陆闲直截了当向王四的老婆孙氏说明来意,并取出王四亲笔画押的那张凭据。 这酒馆已经是我的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包袱离开。 孙氏的身体发颤,眼睛通红,声音哽咽。 “他,怎么样了?” “被我打断一条胳膊还有一条腿,扔进大牢里,今后你别想在见到他了。”陆闲声音淡漠,就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时的。 宁婉儿心内心揪成了一团,眼神都不敢多看孙氏一眼。 相公此举,是不是……太过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将人家姑娘强上了,回头还嫌弃人家长得丑。 这简直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巴,杀人诛心。 向来冷酷无情的青鸟也忍不住吐出了两个字。 “禽兽!” “此生真的再也在不到他了?”孙氏问。 陆闲的语气毋庸置疑:“他只有成为一具尸体,才有可能离开牢房。” 孙氏身体颤抖得更是厉害了,下一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就在宁婉儿跟青鸟皆以为这个悲痛至极的女人怕是要跟陆闲拼命的时候,让她们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那孙氏竟然朝陆闲重重跪下,磕起头来。 “多谢陆公子,多谢陆公子……” 宁婉儿跟青鸟直接看傻了。 她们自然不清楚,自打嫁给王四,孙氏无一日都要被王四折磨羞辱。 这些年怀了两次,皆被王四活生生打流产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受到极其严重的创伤。 她心里早就恨透了王四,却又被世俗所禁锢,压根就没办法逃离王四的魔爪。 每日犹如身处地狱,生不如死。 现在陆闲将王四废了,扔进牢里这辈子再也别想出来了,孙氏自是彻底解脱了,重获新生。 陆闲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原主时常在这酒馆喝酒,还喝到大半夜,多次看到孙氏惨遭王四殴打羞辱。 陆闲伸手将身体软如面条的孙氏拉扯了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 等她哭够了,情绪发泄好了,陆闲这才说道:“按照这份凭据,这酒馆今后归我,我那小院则归你。” “那房子差点被你丈夫王四给拆了,不过我已经让人去修缮了,很快就能修缮好,这几日你先找个落脚处。” “当然,除了这酒馆,王四所留下的任何财物自然都是你的。” “多谢陆公子,多谢陆公子……” 孙氏脸上的那种感激难以言表,又要跪下。 陆闲制止了她,有些不耐烦催促。 他做什么事都随着自己的底线或者说良心来,从不喜欢别人对他这般感恩戴德。 受不起。 “行了,赶紧去收拾收拾离开这里,我还等着重新装修这酒馆呢。” 等孙氏离开酒馆,陆闲过去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关板。 回过身去,只见宁婉儿跟青鸟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们还以为陆闲这是要赶尽杀绝,连人家的老婆也不打算放过。 特别是青鸟。 她见那孙氏也颇有几分姿色,于是认定陆大人这个禽兽不得冲人家啃上几口? 没想到,他做出的竟是这般安排。 “看什么看?没看过学富五车胸有沟壑,长得还很帅的大才子?”陆闲下吧一抬,骄傲得像是大公鸡似的。 宁婉儿一个没忍住乐了。 这样的相公,虽有些无耻,但是真的让人愈发喜欢呢。 青鸟则嘴角一扯,立即将眼神移开。 陆闲过去轻捏了捏宁婉儿的脸蛋,笑道:“我家娘子笑起来真好看。” “相公,你……别这样,青鸟姑娘在呢。”宁婉儿略微羞涩。 陆闲看向青鸟:“女侠,要不你先出去?我们夫妻要交流交流感情。” 宁婉儿更是羞涩难当,身体酥软。 “相公……” 青鸟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突然止步回头,眼神淡漠的看着陆闲。 “公子让我保证你的安全。” 陆闲笑容莫名:“是保证我的安全还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看你怎么想。”青鸟也不藏着掖着。 “寸步不离?” “是。” “我上茅厕呢?” “我跟着。” “我洗澡呢?” “我看着。” “我跟我家娘子亲热呢?” “我不介意看着。” “你怎么喜欢看我?你不会喜欢我吧?” “你想多了。” “连我这样的男人你都不喜欢,你不会喜欢你们家公子那种类型的吧?” “……” “还是说你喜欢女人?” “……” 见陆闲越说越离谱,青鸟姑娘的眼神则愈发凌厉,几乎要拔剑。 宁婉儿赶紧转移话题。 “相公,你真打算开个酒馆?你会酿酒?” 陆闲傲然道:“酿酒有什么不会的?我不仅会酿酒,而且我所酿的酒必定是大尧第一名酒。” 陆闲好酒,但是这鬼地方的酒要么苦了吧唧难以下咽,要么淡如水。 魂穿过来这两日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 在那勾栏里,陆闲就有自己酿酒的想法。 这王记酒馆的酒自然也难以下咽,不过酿酒需要用到的各种工具或是粮食这里一应俱全,也就不用特地费心神去准备,也可以省下不少银子。 至于后面需要花费的银子,从二姐夫那里顺来的,加上从小偷那得来的,够了。 青鸟听不下去了,冷冷道:“大尧三大名酒,京城醉仙酿,苏城桃花仙,以及青州府白云天……不知陆大人所谓的大尧第一名酒,是什么酒?” 陆闲想了想,说:“鱼跃。” “鱼跃?” “我这酒的名字,就叫鱼跃。” “谁喝了我这鱼跃酒,势必仿若那鱼跃龙门,从此青云直上。”陆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青鸟嘴角扯了扯,懒得继续多说啥。 宁婉儿则用柔柔的眼神看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丈夫,觉得这样的相公,真的很好呢。 第21章 燕子门 王四虽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倒也不是那么败家。 这祖传三代的王记酒馆规模还是可以的,虽说平日里生意也就一般般,但是建筑面积并不小。 陆闲花了点时间将这王记酒馆各个角落查看了个遍,心里有了点想法。 他找来笔墨纸砚,开始在纸上随意写写画画。 比如这酒馆应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酒馆的风格应该如何设计,这广告应该如何打才能一炮而红。 当然,也顺便练练字。 宁婉儿一边帮他磨墨一般看陆闲在写些什么。 陆闲写的那些字她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是有些合起来却是不不知其意。 比如“广告”这两个字是何意? 写着写着,陆闲突然间想到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向正用一块布擦拭她那剑的青鸟,问道:“对了,那个名叫梁俊的小偷也在你们手中?” 青鸟看都不看陆闲一眼,冷冷指出了这这句话错在哪里。 “是我们。” 她希望这位陆大人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现如今已经是锦衣卫的特使了。 一入锦衣卫,势必终生忠诚于圣上,忠诚于锦衣卫,不得心生二心,否则格杀勿论,夷三族! 陆闲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们。” “此人乃是燕子门的少门主,朝廷的悬赏犯,此时被暂押在府衙的大牢里。”青鸟说。 “燕子门?” 青鸟抬头,用显得怪异的眼神看着陆闲。 “这是江湖中一个小帮派,帮派成员皆是训练有素的窃贼。” 说到“窃贼”二字,青鸟特地加重了语气,还很不屑。 陆闲想吐血。 很想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贼。 “我这即将要从新开业的酒馆缺少一个打杂的伙计,那个梁俊就不错。” 青鸟深深的看了陆闲一眼。 这家伙这是想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 当然,这是允许的。 每个锦衣卫都被允许培养自己的眼线。 当然,眼线的俸禄自己想办法解决。 锦衣卫想从府衙的大牢里捞个人出来,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即便那个人是即将秋后斩首的重犯。 第二日,梁俊便被带到陆闲面前。 此时陆闲正嘱咐雇来的匠人要如何新装修这王记酒馆。 当然王记酒馆的匾额早已经被陆闲摘下扔了。 “多谢陆公子救命之恩。” 梁俊一脸感激,眸子深处还有一丝畏惧。 这位陆公子竟可以让人将他这位朝廷悬赏犯从牢里捞出来带到这,足以见得他的能量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可怕。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让人将自己带到这来。 陆闲向来欣赏这种行侠仗义的侠盗。 昨夜他了解下燕子门,发现这虽是一个盗窃组织,但向来只对某些实在不干人事的土豪劣绅动手。 哦,还有那些喜欢逛窑子的浪荡子。 所盗取的钱财,大多数也会偷偷分给那些揭不开锅,看不起病,买不起棺材的贫苦百姓。 由于苦主大多都是土豪劣绅,因此官府自是得重视一下。 于是燕子门里的几位高层都成了悬赏犯。 不过,赏金却出奇的低。 低到狗都嫌弃的那种。 比如梁俊这位所谓的少门主,悬赏金只有区区一两银子。 门主,也就是梁俊他爹悬赏金也就比他儿子多半两银子。 一方面燕子门这些窃贼的身手实在一般,压根就没那本事将人家整个屋子都搬空,所盗取赃物的数额往往不大。 而且也没干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另一方面,燕子门在广大老百姓中的口碑很不错,官府也实在不好将事情做得太过,否则怕是有失民心。 所以也就做做样子。 “我想开个酒馆,你没有兴趣留下帮忙?”陆闲开门见山。 梁俊一懵:“啊?” 陆闲手一挥,显得豪情万丈。 “在我这当个打杂的肯定比你当个窃贼来得有前途,先不说我这是合法的,更是因为我这酒馆在不远的将来,将会成为青州府乃至整个大尧国最高档的酒馆。” “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你都没资格进入我这酒馆。” “而我这所酿的酒也势必会成为我大尧国乃至全天下第一名酒。” “身为在这酒馆打杂的你,定会以此为荣!” 看着眼前这位口若悬河的陆公子,梁俊一愣一愣。 他嘴巴微张,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你说相信陆公子的话吧,不知为何忍不住就要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不相信吧,陆公子要是生气,又一脚将自己踹回牢里,那可该如何是好? 青鸟实在听不下去了。 “哐!” 长剑出鞘。 当然,不是要过去将陆闲的舌头割了……虽然她真的很想这么干。 她从自己衣角处割下一小块布条,揉一揉塞进自己的两耳朵里。 世界总算清净了些。 宁婉儿则眼神温柔甚至还带有一丝崇拜看着自己的丈夫。 不知为何,她现在一点都不怀疑曾经眼前这个曾经她很失望,让她极度不信任的丈夫。 “你意下如何?”陆闲问。 梁俊缓过神来。 事到如今,不答应好像也不行啊。 更别说,这李公子算是有恩于自己,此情不可不报。 于是梁俊艰难的点了下头,表示愿意留下当个打杂的。 陆闲拍了拍梁俊的肩膀,大有一副领导鼓励员工的模样。 “好好干,公司是不会亏待你的。” “公……公司?” “哦,我的意思是公子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酿酒是需要时间的,这急不得。 接下来几日的日子很是平静,悠闲。 除了酿酒外,无非就是跟宁婉儿调调情。 两人虽没有最为亲密性的接触,但是陆闲觉得自己这是在跟一个女孩子谈恋爱。 这种感觉是上辈子所没有的。 再者就是气气青鸟。 看着她那明明很想杀人,甚至长剑都出鞘了,但是偏偏就是不敢杀过来,压根就奈何不了自己的模样,陆闲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还有就是锻炼身体,很系统的锻炼。 这期间,依旧有不少人慕名过来拜访。 陆闲自是通通不见。 大伯陆伯木跟三叔陆叔木带着陆家其他人也过来了。 说是爷爷病了,想孙子了,让陆闲赶紧回去看望一下。 陆闲让梁俊给了回话。 别说只是病了,就是嗝屁了,又关我陆闲屁事啊。 这把陆伯木跟三叔陆叔木给气得面红耳赤,却又发作不得。 陆闲也很及时的给自己这即将开业的小酒馆打个广告。 第22章 广告 最有效的广告莫过于名人效应。 名人是谁? 陆闲自己就是名人。 于是这些见不到陆闲的面,或是失落或是郁闷的人离开前,负责打杂的梁俊客气的将他们送出去后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 “下个月十五,我们家公子这酒馆即将隆重开业,到时将推出我们家公子亲自酿的酒,鱼跃酒,届时我家公子将诗酒会友,欢迎各位前来。” 于是很快的,几乎整个青州府的人都知道了。 那位在碧玉湖畔丝毫不给诸位大儒脸面,还说出“东篱书院的大门不进也罢”此等狂妄的话的神童陆闲改行开酒馆了。 下个月十五开业。 听说那酒还是自己的酿的,叫什么鱼跃酒。 于是,梧桐巷口那酒馆顿时吸引来诸多目光。 很快的,人们又发现那正重新装潢的酒馆的门口挂了一块牌子。 牌子上书写一行行文字。 那是一首诗。 字是好字! 诗更是好诗! 这首诗顿时吸引来诸多炙热的目光以及浓郁的赞叹声。 负责打杂的梁俊自然又开始向围观的群众说明了下情况。 “没错,数日前在那碧玉湖畔,我家公子便是因为写下这首足以流传千古的诗,这才使得东篱书院那几位大儒亲自出来相迎。” 梁俊这套说辞一出,陆闲想要的广告的效果自然也几乎达到了最高点。 虽说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即将在今日考完最后一场,也就是诗词文章的考核。 往年每每这时候,皆有诸多优秀的诗词文章从那东篱书院流传出来,吸引诸多目光,引发大量的评论以及赞誉。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东篱书院这场盛会了,没有多少人去理会那些学子会写出什么样的诗词文章。 甚至就连那些前来参加入院考试的学子,也已经心不在焉了。 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又有何骄傲的? 那位李公子可是连东篱书院的门都不屑进入呢。 这才是读书人的天花板啊! 总之现在几乎整个青州府的目光皆落在梧桐巷口那即将开业的酒馆上。 更是落在挂在酒馆门口的那牌子上那首诗。 那首足以让《大尧诗集录》里头所有的诗词皆黯然失色的七言律诗。 此时,这首七言律诗也已经在离青州府不过半日马程的京城流传开来。 京城,陆园。 这座占地极广却又极其古朴,充满书香气息的宅子乃是大尧国的开国皇帝尧太祖所赐,大门口那块烫金匾额上面的那“陆园”二字,也是尧太祖亲笔所书,并亲自挂上。 以表陆氏一族在百年前那场改朝换代的大战中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这余年来,这陆园共走出了两位丞相,五位其他职位的一品大员,七位二品大员,其余大小官员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当朝吏部尚书陆文图穿过陆园中一座小型花圃,来到一小块农田跟前。 这农田里的蔬菜瓜果正是他闲暇时带着家人种下的。 以往来到这一小块农田跟前,陆文图皆要驻足停留欣赏一番,感受下新鲜瓜果带来的那种芳香气息。 但是现在,陆文图行色略显匆匆,无暇顾及周围景致。 他最终来到一座幽静的独立院落跟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银发老人,他笑呵呵的看着陆文图。 “忠伯。”陆文图行礼。 “进来吧,老丞相早就知道你会来,茶已经备下了。”忠伯点了点头。 陆文图并不觉得奇怪。 父亲虽已经远离朝中,不问世事。 但是这大尧国所发生大小事,又有哪一件能逃过他的耳目? 更别说那事现在早就在那青州城闹得沸沸扬扬,那首诗也早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在这幽静小院有一躺椅,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那躺椅上,沐浴着阳光。 他手中抓着一个紫砂壶,嘴里正默念些啥。 陆文图来到小老头跟前,恭敬行礼:“父亲。”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老头便是陆世奇。 陆世奇这个名字虽在十多年前便已经在大尧国的朝堂上消失,但是即便是今日他的影响力依旧笼罩着整个大尧国的朝堂。 十四年前,便是刚从丞相位置上退下的杨世奇派人去的青州府,去将那被青州府的百姓称之为神童的陆闲带到这京城来,带进这陆园。 陆世奇感慨说陆氏一族诸多旁系总算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出息些的子孙,值得花点心思培养培养。 但是结果却是让杨世奇大失所望。 这个名叫陆闲的孩子,跟普通的小孩压根就没什么区别。 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普通孩子还蠢。 而且长相不讨喜,行为举止也不讨长辈喜欢。 那就,回去吧。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陆世奇嘴里念叨着这句,看向陆文图,那张老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相信这样的诗句会是那孩子写出来的?他才多大?” “即便再有大才,又怎会有此等苍老悲秋的心境?” 陆文图眉头紧皱:“我不相信是那孩子写的,但是不是他,又是谁?” 陆世奇眼睛眯成一条线。 喜欢搞阴谋的人,向来都会觉得别人也在搞阴谋。 陆世奇,这位昔日大尧国的丞相自然也不例外。 他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思索之色。 “是啊,不是他又是谁?幕后那人将那孩子推出来,又有什么目的?” “可要去将那孩子带回来?”陆文图问。 “他已被陆渭干出家门,名字甚至还被从族谱划掉,真是愚蠢!”陆世奇哼了声。 陆文图明白父亲的意思。 就算要将陆闲带回京城陆氏,也得让他先返回陆家。 陆世奇微微抬头,看着天上那骄阳,眼睛眯成一条线。 “今日早朝,洛白水解开公输魔盒的秘密了?” “是的,父亲。” 陆文图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淡定:“今早洛白水带着府中一名不过六岁女孩童上殿,表示那公输魔盒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大尧国六岁孩童也能将其六面复原。” “那六岁孩童果真做到了,而且任凭大乾国的使者将那公输魔盒打乱几次,那六岁孩童皆能迅速将其复原。” “圣上龙颜大悦,重赏柱国公府。” 陆世奇叹息:“杀人诛心!无双公子洛白水果然不简单。” 第23章 你龅牙 陆文图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本以为可以借着那公输魔盒打压一下锦衣卫还有柱国公府的嚣张气焰,没想到洛白水竟真解开了。” “不会是东篱书院……” 陆世奇打断了儿子的话:“你觉得东篱书院那些书呆子有此等能耐?” 陆文图沉默。 是啊,连卧虎藏龙的京城尚没有人可以解开那公输魔盒,东篱书院那些书呆子又有什么本事? 陆世奇训斥道:“永远都不要小看你的敌人,特别是洛白水此等文武双全的不世之材。” 陆文图躬身受教。 “老贼有洛白水此等孙子,又有洛琉璃那等孙女,现在就是死,也能含笑瞑目。”陆世奇老眼里流露出一丝萧索。 陆文图的脑袋更低了。 父亲老了,自己这一辈守城尚且不足,更何况攻城? 至于那些小辈…… 陆文图暗暗叹息,不提也罢。 陆世奇喃喃自语:“圣上尚未决定,要将哪位公主下嫁给景隆殿下……” 陆文图点了点头:“公主中,只有玲珑公主合适,但玲珑公主死活不去那大乾国,甚至还跑去央求太后出面,这事还僵持着。” 陆世奇冷哼一声:“函关谷一战,大乾国战败,不得不割地议和,大乾国的景隆王子又有什么资格迎我大尧国公主?” “我大尧国柱国公的孙女,大尧国第一才女,足以配上他景隆王子。” 陆文图一听,心里顿时涌起阵阵的痛快。 心想父亲此计高啊,姜还是老的辣啊。 那洛琉璃可是老贼的心头肉,这一刀足以让他疼得窒息。 与此同时,柱国公府。 后花园里,洛白水正跟他的妹妹洛琉璃对弈。 洛白水跟洛琉璃是孪生兄妹,洛白水早出生不过半个时辰。 洛白水生得一点都不像男人。 洛琉璃则很女人,仿若从画中走出的美人一般。 无论长相气质,亦或者是才学甚至是女红,皆足以让周围那些女人自惭形秽。 兄妹俩待在一起,自是雌雄莫辨。 洛琉璃落了一子,抬头看着哥哥那张不逊色于自己的脸蛋,有些得意。 她伸出仿若柔夷之手,声音仿若泉水叮咚:“哥,你输了。” 洛白水一拍大腿:“哎,等等,我方才一时走神落错一子,我重新下。”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落子不悔真君子。” “我又不是君子!再说了我可是你哥,你不懂得尊老爱幼?” 洛琉璃咯咯笑了起来,有些鄙夷的说道:“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竟是这般玩赖。” 洛白水满不在乎,手伸了过去拿起棋子重新落子,问:“你觉得那首诗如何?” 洛琉璃眸子里流露出浓郁的惊艳之色。 “足以让《大尧诗集录》里所有的诗皆黯然失色。” “难以想象,这样一首诗竟出自一位年仅二十岁的公子之手。”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位陆公子的心态当真一般人所能及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洛白水轻声吟道。 洛琉璃的眸子更亮了:“你写的?” 随即摇了摇头,笃定道:“你没这水平。” 洛白水很难受,这妹妹白疼了。 闷闷道:“陆闲写的。” 洛琉璃眼睛瞪大。 又是他。 “而且他竟然觉得写得不好,随手揉成一团扔了。” “……” “公输魔盒亦是他教会我如何复原的。”洛白水声音更闷了。 洛琉璃闻言直接惊呆了。 竟又是他! “你能想象得了,那陆闲不过用了短短几十息,便将那公输魔盒复原。”洛白水向来自负,但是此时莫名的有了一种挫败感。 洛琉璃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艰难摇头。 她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哦,对了,他已经有妻子了,而且长得也不好看,为人也很阴险,非你良配,你就别惦记了。”洛白水提醒了句。 洛琉璃顿时羞涩难当。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若继续胡说八道,我可就不让你悔子了。” …… 天还灰蒙蒙的,陆闲便开始晨跑。 名人嘛,最怕就是被狂热的粉丝骚扰。 这要是碰到个极端女粉丝,被强行搂抱亲上一口,那岂不是亏大了? 大清早没人,正好。 贴身侍卫青鸟自然寸步不离的跟着,免得这位极受公子重视,现如今更是成为青州府焦点的陆大人一个不小心掉坑里把自己给摔死了。 青鸟再次赞叹公子真是慧眼如炬。 此人的真的很危险。 就比如他不过就是让梁俊将人打发走时多说了那么一句话,不过是将那一首诗写在牌子上挂在酒馆门口。 于是几乎人人都知道,陆公子的酒馆下个月十五即将开业。 几乎人人都想知道,由陆公子亲自酿造的那鱼跃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青鸟还觉得陆闲这般所谓的锻炼身体,不能说没用。 但是仅凭这样便想拥有内息,想要飞起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跟气喘吁吁的陆闲不一样。 青鸟虽落后于陆闲数十步,不过身形微动,便可瞬间超过了他。 还回头用嘲讽般的眼神瞥了陆闲一眼。 就好像翱翔的苍鹰在盯着地上一头气喘吁吁的猪看似的。 陆闲又是郁闷又是羡慕,牙痒得厉害。 这时候左脚一个不小心踢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上。 脚步一踉跄,整个人重重趴在地上,粉尘瞬间荡起。 陆闲觉得很丢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幸好大清早路上没个鬼影,否则完美才子的形象可就严重受损了。 感到受青鸟那幸灾乐祸的目光,陆闲更郁闷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青鸟女侠,你那脸上为何总要蒙着黑纱?” 青鸟冷哼一声没回应。 “因为这样看起来更酷,更冷血?” 青鸟懒得回应。 陆闲恍然大悟:“明白了,你龅牙!” “……” 青鸟不明白自己这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竟然没立即拔剑杀了此人。 陆闲嘿嘿一笑,没继续调侃这个女人。 调整下呼吸,继续往前跑去。 目的地,碧玉湖畔。 陆闲这两日皆要跑到这边来进行其他训练。 大早上的这里没人,空气也好。 不远处,那颇为气派的东篱书院被清晨的薄雾所笼罩,如梦如幻。 此时,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早已结束。 至于哪几个人有幸成为东篱书院的学生,好像也没有太多人去注意了。 此时东篱书院的院长朱孝孺背着手站在碧波亭里,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在那锻炼的陆闲。 一袭白衣的李玉站在老师身后,眼神幽冷。 第24章 掉湖里 出身大尧国名门望族河西李氏,李玉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河西李氏虽及不上京城陆氏,但是在大尧国河西一带,也是极有威望的存在。 李玉虽出身旁系,但自小聪颖,家族自然也是对其寄以厚望。 事实上,东篱书院早就对李玉发出入院邀请函。 但是李玉却是没有接受。 自然不是看不上东篱书院,而是他想参加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 此举自然也深得东篱书院的赞誉。 此次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李玉来了。 五场考试,他皆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他更是成为了院长朱孝儒的入室弟子。 这本来是一件足以让天下读书人都羡慕嫉妒恨的事情,但李玉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压根就没人关心这次入院考试谁考了第一。 没有人关心谁成了院长朱孝儒的入室弟子。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梧桐巷口那即将开业的酒馆上。 落在酒馆门口挂着的那首诗。 都在讨论说那陆公子所酿的鱼跃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到时得过去尝尝。 甚至就连书院里,这两日众人所提及的名字除了陆闲还是陆闲。 没有哪个学生讨论说那个李玉好厉害哦,竟五场考试皆得第一,竟然成为了原主的入室弟子,好羡慕哦。 更让李玉心态彻底失衡的是老师的态度。 老师看自己的眼神或是淡然或是严厉,不怒自威。 但是此时看不远处那陆闲,却只有赞誉,只有欣赏。 即便此时那陆闲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竟像只抽风的猴子似的蹦来蹦去,模样滑稽可笑,惹人憎恨厌恶。 李玉更是知道,今早老师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因为他知道陆闲会到这来。 老师还特地将他带上,是为了让他知道,他跟那陆闲的差距有多大? 李玉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开口说道:“老师,我不觉得那首诗是这位陆公子所作。” “那是何人所作?”朱孝儒反问。 李玉嘴巴张了张,答不上来。 片刻之后,他行礼说道:“老师,我想去试探一下此人,看他究竟是真胸口沟壑,还是弄虚作假,浪得虚名。” 朱孝儒回头看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学生一眼,没有说话。 李玉明白老师的意思,他再次行礼。 然后他走出碧波亭,大步朝着不远处的陆闲走去。 此时陆闲正在蛙跳,以此来锻炼大腿的力量,促进血液循环跟新陈代谢。 双手抱着剑的青鸟瞥了正走来的李玉一眼,察觉到此人跟陆大人一样,就是个废物,没有什么危险。 即便他突然间出手一刀子捅向陆大人,也不至于将陆大人捅死。 又瞥了眼站在亭子里那老头,知道清楚此人是谁,便更没有理会,任由李玉走到陆闲跟前。 “陆公子,在下李玉。” 李玉即便心里再不爽,认定此人就是弄虚作假之辈。 但是读书人的涵养摆在那,还是很有礼貌的。 陆闲有些不高兴的瞥了青鸟一眼。 身为贴身保镖,你竟任凭这么危险的人物就这么走到我面前。 太失职了。 小心我回头投诉你,让洛大人扣你的工资。 陆闲直起身来,喘了几口粗气,不耐烦挥手,就如同在下挥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李玉?不认识。没事的话那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别打扰我锻炼身体。” 李玉脸上的肌肉一抽,脸色顿时憋得通红,又尴尬又愤怒。 打死他都没想到,这位即将名满天下的陆公子竟是这样一个态度。 这哪里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了? 简直粗鄙不堪,恶心至极。 此等卑劣小人怎么可能写得出那般磅礴大气的诗来? 他强忍着怒意,也不客气了,质问道:“陆公子,那首《登高》当真出自你之手?” 陆闲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对方:“不是我写的,难不成还是你写的?” “你……” 李玉脸上的肌肉抽搐得更厉害了。 “你什么你?我好好的在这边锻炼身体,你却是过来叽叽歪歪,就像是苍蝇似的。” “还有你以为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你这人简直粗鄙可恨!可恨粗鄙,粗鄙可恨……” 学究天人终究不好意思开口骂娘,只能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着实难受异常。 “我要跟你来一场文斗,较量一番琴棋书画,好让世人知晓,你陆闲压根就不是什么才子,那首诗根本就是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袭来的,你就是一个欺名盗世的骗子!” 陆闲无语。 这一见面就要跟人家比什么诗词文章,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当然,陆闲对自己诗词文章的水平有着足够的认识。 于是他一脸诚恳的说道:“不用比了,琴棋书画我都不如你,我陆闲的确不是什么才子,那诗也的确是我抄袭的,我就是个骗子。” 李玉气得面色通红,几乎喷血。 “你……你这是在羞辱我?” 陆闲很无辜:“这怎么就羞辱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你……” 陆闲失去耐心了,他直接挽起袖子。 “你再不滚的话,本公子可就不仅要羞辱你了,本公子还会揍你你信不信?” 李玉见对方一副真要动手捅人的架势,着实吓了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随即,浓郁的羞愧感油然而生,直冲脑门。 李玉几乎昏厥。 他痛恨自己怎么可以被这样一个欺名盗世的骗子给吓得后退了一步。 自己可是出身河西李氏,自己可是东篱书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自己的老师可是东篱书院的院长,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自己将来势必成为天下最有名气的才子,势必封官进爵,名留青史。 怎么就被区区一个骗子给吓到了? 更别说这骗子看起来还没自己壮实……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有病!”陆闲相当无语,懒得跟对方继续纠缠,转身走人。 至于碧波亭里站着的那老头,他虽不知道是谁,但是懒得多看一眼。 想也知道那已经注意自己很久的老头怕是有意试探自己,但是碍于身份以及老脸不好出面,于是便让小的来。 古人都这么无聊? 实在无聊你看看网络小说追追剧多好啊。 “你……你站住!” 李玉怒喝一声,连忙上前要去拉扯陆闲的衣袖。 谁想因羞愤难当,步伐虚浮。 他那左脚竟然绊倒自己的右脚。 下一刻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不说,还滚了一圈。 这一滚,直接滚进碧玉湖里。 “噗通!” 第25章 投资 陆闲愣了愣。 不是我推的吧? 不是,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掉进湖里的。 哦,那没事了,走人。 青鸟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走人。 她看着陆闲那闲的如此潇洒的背影,再次觉得此人很危险,也很无耻。 还无耻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陆闲不管,青鸟不管,站在碧波亭的朱孝儒却是不能不管。 他此时已然没有以往身为名满天下大儒的那种淡然从容。 他慌了。 他赶紧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跑着跑着,朱孝儒突然间想起李玉出身河西李氏。 放眼整个大尧国,河西人怕是最擅长水性。 李玉没有理由不会游水。 于是,他立即止步,清了清嗓子,背着手,显得从容淡然,文化修养极高。 果然,朱孝儒很快的看到李玉自行从碧玉湖里爬起来。 整个人成了落汤鸡,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陆闲……” 李玉冲着陆闲的背影嘶吼了句,状若癫狂。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被陆闲给玩弄感情了,被狠心抛弃了似的。 陆闲就是这种感觉,赶紧加快步伐走人,免得被误会了,到时形象还要不要了? “亭子里那老头是谁?” 离得远远之后,陆闲瞥了青鸟一眼,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知道那老头的身份。 “朱孝儒。”青鸟说。 陆闲愣了愣:“朱孝儒是谁?” 青鸟眼神怪异:“你真的是读书人?” “我不是,我学习很差的,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那诗是我抄袭来的。”陆闲主打一个诚实。 青鸟嘴角抽了抽,突然能理解方才那位李公子为何这般生气了。 智商都已经被这般羞辱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就比如,她现在就很生气。 “名满天下的大儒,东篱书院的院长。” 陆闲点了点头:“原来是东篱书院的院长,难怪那般端着架子,装模作样。” “……论装模作样,好像谁都比不上你陆大人吧?” 陆闲羞涩一笑:“青鸟女侠谬赞了。” 青鸟懒得继续搭理。 “对了,你到底是不是龅牙?” 青鸟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拔剑。 陆闲赶紧闭嘴,陪着笑脸:“青鸟女侠就算龅牙,也一定很好看。” “滚!” 从碧玉湖返回小酒馆,陆闲简单吃了个早餐,又调戏了下宁婉儿。 随后带着青鸟出门,最终走进西市一间瓷器铺里。 在青州府,这种瓷器店有好几家。 陆闲事先让青鸟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将这几家都调查清楚了,最后选择走进这一家。 至于陆闲依据什么选择这一家,青鸟就不清楚了。 瓷器铺的老板眼尖,一眼就认出走进来这位风流俊雅的公子不就是最近风头最盛的那位陆公子? 赶紧赔着笑脸上前:“这不是陆公子吗?请进请进,陆公子这一进我这小店里,着实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陆闲笑笑问:“老板贵姓?” “不敢不敢,免贵姓黄,黄友仁……陆公子,请上坐。” “原来是黄老板,今日过来,是想找黄老板定制一批这样的瓷器。” 陆闲坐下后,将怀里的一张纸取出递了过去。 黄友仁赔着笑脸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那上面画的与其说是一个瓶子,不如说是一条鱼。 一条嘴向上,身体扭曲的鱼。 就好像是一条正拼命往上蹦的鱼似的。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陆闲。 陆闲解释道:“黄老板想必也已经听说了,我那酒馆呢下个月十五便要开业,到时将售卖我亲自酿制的酒,鱼跃酒。” 黄友仁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陆公子这是要定制装酒的瓶子?” “正是如此,这种形状的瓷器黄老板这边烧制得出来吧?” 黄友仁连连打包票:“自然没问题。” 停顿下,黄友仁赔着笑脸又说:“不过,陆公子也看到了,这形状比较特别,自是更费时费力,所以价格呢,自然也会贵些。” 陆闲大手一摆,一副不差钱的模样:“银子的事,好商量。” 当下又详细跟黄友仁说了些要定制瓷器的细节,比如需要的颜色花纹,能装多少酒,以及数量等等。 最后陆闲一脸淡然的看着黄友仁,声音很平静。 “黄老板有没有兴趣投资我那酒馆?” “投……投资?”黄友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了下,有些不太明白陆闲这话是何意。 “黄老板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合作卖酒?当然不用黄老板你出银子,你出瓶子就成了,我要多少瓶子,黄老板就送来多少瓶子,到时分你一成如何?”陆闲说。 黄友仁来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瞪大眼睛看着陆闲。 青鸟嘴角在抽。 心想这位黄老板一定会立即让这家伙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但是让青鸟万万没想到的是,黄友仁不过愣了几个呼吸,随即竟然起身行了个大礼。 “陆公子,承蒙看重,黄某只要半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就半成。”陆闲说。 “多谢陆公子。” 青鸟直接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心想这位黄老板难不成是个傻子? 所以陆闲之所以走进这店,是因为他从锦衣卫调查的那些信息中知道此人是个极其好糊弄的傻子? 这位黄老板怎么不想想万一陆闲所酿的那鱼跃酒压根就卖不出去呢? “这是契约,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画押。”陆闲将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取出递了过去。 自是一式两份。 黄友仁为了表示对这份契约的重视,很是认真的将其看完,然后签字画押。 最后,像是恭送财神爷似的将陆闲送出店铺。 紧接着,陆闲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城东的一粮店里。 跟那瓷器店一样,陆闲事先让青鸟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将几家都调查清楚了,最后选择走进这一家。 粮店的老板姓吴,名天德。 在那粮店里,陆闲跟吴天德进行了跟先前在瓷器店里差不多的对话。 最后吴天德以粮食投资了陆闲那酒馆,要了一成半的利润。 走出粮店后,青鸟皱着眉头看着陆闲,最后忍不住问:“我不理解。” 陆闲耸了耸肩。 “没有什么不理解的,我给他们送银子去,他们自然没有理由不要。” 青鸟眉头更皱了。 明明是当人家是傻子,空手套白狼,怎么成送银子了? 但是却也没在问。 问了好像显得自己很傻。 第26章 吐血 陆家人又来了,而且这次阵仗很大。 这回,陆渭亲自前来。 他是被抬过来的。 带着浓郁的羞愧以及对孙子那种浓郁的思念来了……至少他自认为他已经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并且传达出去了。 他将陆家几十口人都带上了,全部涌入陆闲那尚在重新装修的酒馆里。 陆渭这一举动,自然也吸引来诸多目光。 大多数人都很不屑,觉得这陆渭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之前觉得李公子是废物,将人家夫妇轰出家门,几乎都要沦落街头了,那叫一个可怜啊。 现在人家李公子即将名扬天下,陆家却是来这么一出。 简直恶心。 此时陆闲就在后院健身。 听说陆家人又来了,有些无奈。 这陆家人简直就是一群苍蝇。 “那陆渭真的病了?”陆闲问。 梁俊想了想,说:“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陆闲冷笑:“若不是装病,那就是被急出病来的。” 而且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跟京城陆氏有关。 “公子,要不你还是去见下?” 梁俊苦笑:“陆老爷子是被抬过来的,脸色很不好,而且上气不接下气,我实在不敢多说啥啊,万一直接没了气,那该如何是好?” “而且那么多人堵在那里,那些匠人也没办法干活啊。” 一旁的宁婉儿终究于心不忍,打算劝下。 毕竟终究是一家人。 但是当看到陆闲那张淡漠中带有一丝嘲讽的脸,嘴巴张了张,终究没开口。 仔细想想,入嫁陆家那两年,特别是公公去世后,陆家人何曾将他们夫妇当作亲人看待? 他们在陆家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些下人。 更甚者,陆家一些人看着她的眼神是那般露骨,毫无掩饰。 这也是为何之后被赶出陆家,她甚至觉得离开陆家也是好的。 至少不用再看到那些让人厌恶的目光了。 “就一个要死不活的老头,一群无耻的家伙,都没有够栏里那些庸脂俗粉好看,有什么好见的?”陆闲撇嘴。 “这个……”梁俊苦笑,不知道该说些啥。 “不过总这么阴魂不散也不是办法。”陆闲眉头皱了起来。 梁俊赶紧点头。 “你等我下。” 陆闲进屋写了几个字。 走出屋子将那纸扔给了梁俊:“你将这给陆渭。” “是,公子。” 梁俊接过那纸,转身离开。 梁俊偷偷将纸打开看了眼,只见那上面只写了八个字。 一衣带水,同宗共祖。 心想公子终究还是念亲情的。 陆闲的猜测是对的。 京城陆氏的确给陆家传去消息了,要求陆渭无论如何都要让陆闲重回陆家,认祖归宗。 否则陆闲即便身上流淌陆氏一族的血,却也不能算作是陆氏一族的人。 陆伯木跟陆叔木已经数次前来哀求陆闲返回陆家,各种亲情牌都打上了,却是连陆闲夫妇的面都没见着。 于是,陆渭又急又怒,病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病。 不过陆渭有意不吃药,昨晚还特地一咬牙洗了个凉水澡。 于是今日的病更重了,甚至连走都走不了了。 满屋子的陆家人见梁俊出来,立即围了上去。 “你们家公子呢?”陆伯木见陆闲没出来,连声问。 梁俊没理会陆伯木。 这是陆闲交代的,不用给这些人好脸色看。 这把陆伯木给气的,差点一个没忍住开口骂人。 陆闲不鸟自己也就拉倒了,你个区区的下贱奴仆算什么东西? 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梁俊板着脸走到陆渭跟前,将陆闲给他的那纸递了过去。 “陆老爷子,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 陆渭试图伸出他那颤巍巍的老手,但是努力下,手愣是没抬起来……当然,有装可怜的成分在里头。 一旁的梁叔木觉得爹的演技真是不赖啊,你看这装得自然啊。 也该轮到自己出场了,于是陆叔木赶紧说道:“爹,还是我来吧。” “好,你……你来,你念给大伙听听。”陆渭喘粗气,老脸惨白,就好像刚才这一抬手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停顿了下陆渭又开口,掷地有声。 “陆家的人都听好了,无论闲儿有什么怨言,提出什么样要求,即便是我陆渭跪下求他,咱们都要接受,都要答应,都要做到,这是我陆渭欠他的,这是咱们陆家欠他的。” 这话自然不仅是说给陆家人听的,还说给压根就不见他们的陆闲夫妇听的。 更是说给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听的。 我陆渭知错就改,老脸也不要了,甚至都要下跪了。 陆闲再不理不睬,那就是他人品有问题了。 梁俊很想说老爷子啊,您还是闭嘴吧。 梁俊真是担心这老家伙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就这么一口气没喘上。 这酒馆下个月十五可就要开业了啊,这时候死在这里多不吉利啊。 陆叔木接过梁俊手中那纸,打开,看了几眼,微松了口气。 若是陆闲这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写的是一些很难听的话,或是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要求,这念还是不念? 这小王八蛋还是念旧情的……不,应该说这小王八还是识时务的。 当下陆叔木扫了大伙一眼,最后看向他爹,清了清嗓子说道:“爹,小……闲儿在这纸上写的是‘一衣带水,同宗共祖’这八个字。” “闲儿还是念旧情的啊。”陆伯木接话,微松了口气。 其他陆家人一听,也都纷纷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陆闲返回陆家这事有希望了啊。 如此一来,放眼整个青州府,谁还敢拿他陆家当笑话? “一衣带水,同宗共祖……”陆渭咀嚼着这八个字,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着想着,陆渭呼吸猛地停滞,老脸变得无比僵硬。 他那双老眼抬起,见周围那些儿孙竟谁都没反应过来,还在那边点头表示陆闲念旧情什么的。 一时间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直涌心头。 耻辱,羞愤,失望,各种情绪都有。 下一刻,他那张原本苍白的老脸迅速涨红,胸口剧烈起伏。 然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周围人瞬间傻了。 “爹……” “老爷……” 梁俊也傻了,想不明白老爷子为何会这般气愤。 公子不是已经松口了吗? 他连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医馆去啊。”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可千万别死在这里啊。 第27章 文帖 陆渭吐血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州府,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提供了绝佳的谈资。 “这是一个字谜,‘一衣带水,同宗共祖’合起来就是一个‘滚’字,陆公子这是让他们滚呢,可笑的是,那些陆家人竟都以为陆公子念什么旧情。” “哈哈,你看这一个个不不长进的不肖子孙直接把陆老爷子气吐血了。”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陆老爷子在看到这八个字之前还表示说无论陆公子提出什么要求,即便是让他下跪,他都接受答应,都要做到,谁想陆公子竟是让他们滚?” “陆家这回可真就彻底保不住‘书香门第’这招牌了,沦为笑柄了。” “真不愧是陆公子,仅凭一个字谜就让陆家丢进脸面,出了一口恶气,从此陆家怕也没脸再去骚扰人家了。” “……” 沁园楼。 这是青州府最气派的酒楼之一,其消费人均一两银子。 沁园楼的少东家赵玉东今日在沁园楼醇香阁宴请了姐夫段庆轩。 段庆轩乃饱读诗书之辈,曾经也是东篱书院的学生。 此时在府衙里当训导,主要是负责青州府教育方面的事务。 段庆轩的官是不大,但是他的父亲段淳乃是青州府的通判,在青州府的地位仅次于知府孙大人。 段淳乃是京城陆氏一手提拔的,这也是为何两年前段庆轩在暗中牵线,撮合了自己的小姨子宁婉儿跟陆家陆闲这段婚事。 虽然陆闲这小子不成器,但是宁婉儿在家里也不受待见。 总之陆家无论如何都是京城陆氏的分支,多层关系也是好的。 但是让段庆轩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家竟将陆闲夫妇轰出家门,甚至还将人家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更让段庆轩没想到的是,现如今陆闲竟又横空崛起,陆家反而沦为小丑。 “姐夫,来,我再敬你一杯。”赵玉东满面红光,高酒杯,人已微醉。 段庆轩笑笑,同他喝了杯酒。 赵玉东打了个酒嗝后,想到什么事情,面色骤然间阴了下来。 “姐夫,我觉得陆闲这小子那诗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你觉得呢?” 段庆轩面带微笑,不赞同也不否定。 那诗到底是不是陆闲写的,事实上谁也说不准。 但是在没有人跳出来说这诗是自己写的,陆闲是抄的之前,这诗就只能是陆闲写的。 前些日子赵玉东夫妇在碧玉湖畔被陆闲狠狠羞辱了一顿这事段庆轩再清楚不过。 而后赵玉东贿赂了官差,让他们去找陆闲麻烦。 谁想陆闲三两句便脱身不说,还有意挑起民愤。 这事让知府孙大人大为恼火,下令将那几名官差杖责三十。 现在人还在牢里趴着呢。 赵玉东又段庆轩倒了杯酒,自己又倒了杯酒,然后狠狠灌进自己嘴里。 冷笑连连:“现在还要开酒馆,还要酿什么酒,什么鱼跃酒?那小子会酿酒?” “放眼整个大尧,除了京城醉仙酿,苏城桃花仙,还有什么酒及得上我赵家所酿造的这白云天?” 段庆轩喝了口酒,只觉得有一股暖流穿越喉咙,柔和而醇厚。 忍不住感叹这白云天的确很好。 当然,也贵得吓人。 一斤白云天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可足够普通老百姓滋润的生活一个月。 赵玉东面色阴狠:“姐夫,我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啊,若非陆闲现在有了点名气,有回京城陆氏的可能,我早宰了他!” 段庆轩看了赵玉东一眼,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陆闲是铁了心不回陆家了,他既然不回陆家,也就跟京城陆氏毫无瓜葛了!” “他就是个写出一首惊艳的诗,说了两句让人震耳发聩的话的书生,仅此而已。” 赵玉东眼睛瞬间瞪大,散发出可怕的幽光。 “姐夫,此话当真?” 段庆轩笑道:“一衣带水,同宗共祖……这陆闲既然敢用这八个字羞辱陆渭,就说明他不可能再回去了。” “陆渭这回被气吐血,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求陆闲回去认祖归宗,甚至他们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陆闲身败名裂。” …… 酒馆后院。 看着正在那边蹦蹦跳跳,做出一些奇怪动作的陆闲,梁俊莫名觉得有些冷。 读书人果然招惹不得。 特别是像公子这种阴险至极的读书人。 这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 太狠了,太毒了! 陆闲停下,接过宁婉儿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 回头看向梁俊:“又有谁来拜访了?” 一些闲杂人梁俊自会自行将其打发走。 但是那些不能轻易得罪的人,梁俊都会过来询问陆闲的意思。 “来者自称杨荣,是东篱书院的学生,说是跟公子你有一面之缘,有要事想求见公子。” 陆闲点了点头:“让杨公子稍后,我这就过去。” 不是因为东篱书院的学生招惹不起非见不可,而是那日在那碧玉湖畔,这位东篱书院的学生面对陆闲的时候表现得极有涵养,没有任何不耐烦之色。 陆闲自然也会以礼相待。 “原来是杨公子,请上座。”走出去的陆闲拱了拱手,相当客气。 “梁俊,上茶。”陆闲又对梁俊吩咐了句。 “陆公子。”杨荣赶紧行礼,多少有些拘束,也有些怪异。 毕竟眼前这位李公子早就不是那日在碧玉湖畔所见到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了。 更是因为这几日有关这位李公子的传闻实在太多了。 陆家因他沦为笑柄,陆老爷子被他气得吐血。 还听闻这次新入院的那位名气最大的学生,那位被院长收为入室弟子的李玉李公子更是被这位陆公子一脚踹进了碧玉湖。 陆公子现在却是这般客气和善,这实在跟外界所传的大相庭径,由不得杨荣不紧张。 坐定,心里有些发怵的杨荣自然不敢喝茶,赶紧说明来意。 “陆公子,在下是替李玉李公子送文帖来的。” 这事本应李玉亲自送来才符合道理,但是书院方面却让他代为送之,杨荣也只能硬着头皮送来。 说罢,杨荣取出文帖递了过去。 李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陆闲想啊想,想起来了。 是那日在碧玉湖畔遇到的那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都傻得自己都往那湖里滚。 但是文帖又是何物? 第28章 愁云惨淡的陆家 陆闲有些疑狐,伸手接过这所谓的文帖。 打开扫了几眼,嘴角不受控制抽了下。 上面的内容文绉绉的,足有好几百字。 前面几乎都是义愤填膺的斥责陆闲有多无耻,是个欺名盗世之辈,骗子什么的。 什么我李玉定要当着世人的面,揭开你那虚伪面目。 文章后面才点明主题。 十日后,白鹤楼,你我以琴棋书画一决高下,望陆公子不吝赐教! 杨荣觉得此地实在不宜多待,既然文帖已送到,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他站起身来,行礼:“陆公子,文帖已送到,在下不敢继续叨扰陆公子,就先告辞了。” “等等,敢问杨公子,这所谓的文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陆闲有些懵。 “这……” 杨荣没想到陆闲竟会问出这么个是个读书人都知道的问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这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在不远处坐着擦拭手中长剑的青鸟已经知道这位陆大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无知。 她冷冷道:“所谓的文帖,便是流行于文人之间的挑战信,自古有之。” “被挑战的人自然可以拒绝,但是文人的傲骨却又不允许他们拒绝。” 陆闲无语,直接将手中所谓的文帖扔还给杨荣。 这个李玉真是读书读傻了。 自己都已经承认琴棋书画都不如他了,甚至还承认那诗是抄的,竟然还不依不挠。 “我没有文人的傲骨,我拒绝。”陆闲理所当然的说。 “呃……” 杨荣彻底被陆闲这话给雷到了。 青鸟早就知道陆大人会是这般反应。 她冷眼瞥了陆闲一眼,分析其中厉害之处。 “虽说你写出那样一首诗,但是你的才学终究不能服众,不少人都在心里认为你那诗怕是从哪里抄袭来的。” 陆闲无语:“难不成哪个阿猫阿狗给我送来文帖,我都得接,否则就得一直被质疑?” “那个李玉若是个普通人,你自然不必理会,但是他不是,他年纪轻轻便才名远播。这次东篱书院考试,他更是五门考试全部取得毫无争议的第一!” “你拒绝他的文帖,便是怯战,到那时,名声势必一落千丈。” “但是你若胜他,将无人敢在质疑你。” 陆闲嘿嘿一笑:“对于我名声好不好,你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吧?” 青鸟也不隐瞒:“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还隐藏些什么。” 陆闲眼睛瞪大:“你竟然那么想了解我?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青鸟大怒:“我喜欢你去死。” “那也是喜欢。” “滚!” 一旁的杨荣很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陆闲知道不接这文帖是不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杀鸡儆猴了,免得这种破事一茬接一茬。 他伸手从杨荣怀里拿走那份文帖。 “劳烦杨兄回去告诉李玉,让他务必将脸洗干净,免得到时我打他脸的时候脏了自己的手。” “……” 现在的陆家,自是一片愁云惨淡。 陆渭这回也不用装了,不用刻意不吃药洗热水澡什么的。 他是真病重了。 当然,也没那么容易咽气。 他也舍不得咽气,也咽不下这口气。 陆伯木跟陆叔木就在一旁挨训着。 这两个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就像是犯错的小孩似的,大气都没太敢出。 老脸更是火辣辣的,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左右开弓一般。 耻辱啊! 天大的耻辱! 从小到大所受的耻辱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次所受到的耻辱多! “废物!废物!你们都是废物!我陆渭怎会有你们这种儿孙?”陆渭甚至激动,一把抓起跟前那碗汤药,狠狠砸在地上。 兄弟俩闷闷对视了一眼,皆不敢说话。 训累了,陆渭重重喘着粗气,努力稍微平息那满腔怒火。 毕竟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谁来解决? 只能他来。 他阴森森的说道:“那数典忘祖,大逆不道的逆子怕是真不想返回我陆家了。”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 心想这不是废话? 而且要不是京城陆氏下了死命令,爹您也不会像个孙子似的亲自去请那祖宗回来啊。 陆伯木小心翼翼道:“爹,京城陆氏那边,不好交代啊。” 陆渭抬头,那双变得冷冰冰的老眼扫了陆伯木一眼。 陆伯木打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父亲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顿时被吓了跳。 陆渭阴沉着老脸,一字一顿:“那就毁了那逆子,让那逆子成为一只人人唾弃的老鼠,也就能交代了!” 陆伯木跟陆叔木的心皆一凛。 “听说朱孝儒的入室子弟李玉向那逆子发出文帖了?”陆渭问。 “正是,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伙都等着看好戏呢。”陆伯木赶紧说道。 陆渭沉默,面色阴沉如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兄弟俩自然也不敢开口说话,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被一种诡异的死寂所笼罩。 好一会儿,陆渭这才看向陆叔木开口打破沉寂。 “让不忧夫妇过来一趟。” 陆不忧是陆伯木的堂侄子,陆闲的堂弟,比陆闲小一岁。 已成家,还有一个不过三个月大的孩子。 那孩子长得很可爱,深受陆渭的喜欢,每每见到,都要抱着逗好一会儿。 陆叔木以为父亲这是想那孩子了,赶紧说道:“我这就去让他们过来。” …… 宁婉儿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相公……” 一大早就开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陆闲擦了擦手。 他上前拉扯住宁婉儿的手,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 “叫相公做什么啊,是不是想让相公吃了你啊?” 这些时日陆闲无一刻都在想说原主为何不碰这个女人。 但是脑子都要想炸了,依旧想不起什么。 某些记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彻底丢了。 还是说压根就没有其他原因? 原主压根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之所以娶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为了娶而娶,所以干脆没碰? 宁婉儿骨头一酥,羞涩难耐。 相公真是愈发的不正经呢,偏偏又让人喜欢得紧。 青鸟嘴角扯了扯,赶紧离远些,免得被陆大人某些粗鄙露骨的言语给恶心到。 “相公,我想出趟门。”宁婉儿轻声说。 “去吧去吧,多带些银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陆闲大手一摆,主打一个财大气粗外加宠妻。 家就是用来让老婆败的。 第29章 密信 宁婉儿哭笑不得,说道:“酒馆还没开业呢,所剩银子也不多了,得省点花呢。” 陆闲笑得很邪恶:“你说这大姐夫跟二姐夫也真是的,全青州府的老百姓都知道咱们这酒馆就要开业了,他们也不知道过来恭喜一下,以后还走不走亲戚了?” 宁婉儿知道相公又惦记上二姐夫身上那银袋子了,着实哭笑不得。 现在她对陆闲将二姐夫的银袋子顺走这事倒也已经不反感了,反而觉得有趣。 宁婉儿觉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相公,今日是父亲的忌辰,身为女儿,自是要去他那坟前祭拜下。” 说着,宁婉儿眸子里流露出少许的哀思。 虽说她父亲不怎么待见她,但是终究赋予了她生命。 终究将她拉扯长大,也让她读了两年书,最后还帮她寻得这么一个如意郎君……虽然,也是最近才开始如意。 前两年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陆闲一听,想了想,那老丈人好像的确是今天嗝屁的。 “原来是这事,自是应该去祭拜下,我跟你一同去,免得你被大姐二姐她们欺负。” 宁婉儿哭笑不得,心想现在相公你这般声名在外,大姐跟二姐她们怎么还敢如同以后那般随意羞辱我呢? 你又惦记上二姐夫的银袋子了吧? “相公,我自己去就成了。”宁婉儿轻声说。 她知道陆闲打心底不喜欢父亲,现在还口无遮拦,若是在父亲墓前说点什么不中听的话,那可就不太好了。 “我是去父亲的墓前祭拜,是碰不到大姐跟二姐她们的。” 先人的忌辰通常都在灵位前祭拜,不需要去墓前的。 宁婉儿父亲的灵位自是在宁家那老宅,那老宅现在被大姐跟二姐瓜分了,一人一半。 宁婉儿终究还是不想跟她大姐以及二姐碰面,于是选择直接去墓前祭拜。 “那让马六驾车送你去,梁俊也一起。”陆闲也没在坚持。 “嗯。”宁婉儿柔柔一笑。 “早去早回,记得带把伞,总觉得今日很有可能会下雨。”陆闲眉头微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青鸟抬头看了看那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狗才不知道今日有可能会下雨。 宁婉儿前脚刚出发,天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闲站在廊下欣赏着这异国他乡……哦,应该说另外一个世界的雨,也没有觉得什么特别的。 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心生一丝不安。 他想起陆渭那老不死的,怕是恨死他们夫妇了,谁知道会不会用点什么阴招? 还有以赵玉东跟宁馨儿的为人,怕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他看向青鸟:“我不放心我娘子。” 青鸟懒得理会。 “你帮忙派两个人暗中照看下。”陆闲又说。 心想得加快速度多培养几个得力的手下,仅有一个梁俊远远不够。 至于马六,虽说是他的马夫,但是终究是锦衣卫的人,能用但怕不能完全信任。 甚至眼前这个女人,也不能完全信任。 说是贴身保护,陆闲知道其实就是监视。 青鸟瞥了陆闲一眼,淡淡道:“锦衣卫是我大尧国的锦衣卫,是圣上的锦衣卫,不是你陆大人的锦衣卫。” 陆闲冷笑:“我还以为你会说,锦衣卫是我家公子的锦衣卫。” 青鸟狠狠瞪了陆闲一眼,这才冷冷道:“即便真有危险,六品下武者,马六皆能应付。” 停顿了下青鸟又说:“没有人会派六品上的武者去对付你家娘子。” “为什么?”陆闲问。 “你杀鸡会用牛刀?” “偶尔。” “……” 青鸟决定今日不想再跟这位陆大人多说任何一字。 既然青鸟如此肯定,对那马六这般有信心,陆闲也就稍微放心了。 看来六品以及六品上的武者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陆家或是赵玉东他们即便想用阴的,怕也请不来此等级别的武者。 或者说此等级别的武者压根就不屑欺负那般弱小,这对他们来说这种一种羞辱。 陆闲有些不理解的问道:“六品武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有多强?” 这两日,陆闲已然了解到,想要飞,就得有内息。 内息按照陆闲的理解应该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内力。 拥有内息,便是武者。 武者分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一到九品。 九品上就是大宗师。 据说放眼天下,大宗师的数量一个巴掌的手指头数得过来。 青鸟鸟都没鸟陆闲一下。 这种事情跟你这么个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的书呆子有关系吗? 读你的书去吧,孩子。 对于你陆大人来说,武者这条路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青鸟女侠是几品武者?”陆闲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似的,才不管这个青鸟鸟不鸟自己。 青鸟还是没搭理,置若罔闻。 “不管青鸟女侠是几品武者,青鸟女侠都很极品。”陆闲看着青鸟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青鸟眼神一冷,干脆拔剑,锋利的剑锋直指陆闲那双着实让人很讨厌的眼睛。 面对这明晃晃剑锋,陆闲眼神非但无惧,甚至还笑很贱。 你刺啊,你刺啊,你不刺我都看不起你。 这把青鸟给气得差点吐血,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一剑捅死这个贱人吧? 虽然她在某一瞬间,真的动了的杀意了。 只能恨恨收剑,离陆闲远些。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从那里飞来的鸽子突然间飞进这小院,随即落在青鸟的肩膀上。 陆闲一脸好奇的看着青鸟从那鸽子腿上的信筒上抽出一份卷纸,然后将鸽子放飞。 古人的通信方式真是太不方便了。 陆闲感慨之余,相当自来熟的凑了过去。 “这是锦衣卫的密信?写啥了?” 青鸟很是嫌弃瞥了陆大人一眼,再次离他远些。 陆闲也不生气,贴着脸继续凑过去。 “我堂堂锦衣卫特使还没资格看这密信?” 青鸟冷笑:“你看得懂?” “我看不懂,但是你身上身上的血腥味挺重的,我喜欢闻。”陆闲说。 这是实话,不是调戏。 这个女人身上真有一股冷冰冰的血腥味。 特别是她那把都要擦拭好几遍的剑,那血腥味怎么都擦不去。 青鸟杀气腾腾瞪了陆闲一眼,终究没有一脚将他踹开。 她将密信打开。 第30章 马六 陆闲也伸长脖子瞥了几眼。 果然看不懂。 只见上面是几个毫不相干的文字,连起来不知何意。 当然这也在陆闲的意料之内。 随便一个人都能看懂的话,那就不是密信了。 青鸟眉头微皱,说道:“公子午后便到青州,他想见你。” 陆闲抬头看着那无比阴沉的天空,看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大事了,需要我这位锦衣特使亲自出面方能解决。” “唉,你家公子真是离不开我啊。” “……” “你是不是喜欢你家公子?需要本大人帮你戳破破那层窗户纸……喂,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直说就是了,何必拔剑呢?” “滚!” 陆闲的直觉是对的。 当马六驾车来到荒无人缘的郊区,即将抵达宁婉儿父亲的坟墓跟前时,五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蒙面男子突然间出现,拦住了去路。 细雨中,那一双双眼睛,皆流露出残忍至极的寒芒。 马六当即勒住马车,那双向来憨厚的眼睛顿时变得幽冷,就像是在看一具具尸体似的。 坐在他旁边的梁俊面色常凝重,手心冒出冷汗。 看得出来,眼前这五个蒙面男子怕都是专门拦路抢劫的强盗。 梁俊擅长盗取他人身上财物,但并不擅长跟人动手。 更别说赤手空拳,还得以一敌五。 车夫马六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的,怕是更不如自己。 这可该如何是好? 见马车突然间停下,宁婉儿将车帘掀开一角。 “梁俊,咱们这是到了?”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蒙面男子眼睛仔细打量着宁婉那个张脸,发出奸邪的笑声。 没错,就是这个小娘子。 老子可是已经在此蹲了大半日,可算是等到你了。 不是还有个姓陆的小子? 也在车里? 还是没跟着过来? 算了,先跟这小娘子调调情,方为正事。 “小娘子长得挺水灵的啊,大爷我喜欢。跟大爷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如何?你放心,大爷我一定会让你很爽啊,哈哈。” 其他几个强盗也都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那一道道凶残至极的目光像是要将宁婉儿的衣裳彻底撕碎似的。 宁婉儿这才反应过来,这遭遇强盗了。 小脸顿时吓得惨白,手足无措。 马六歉意道:“让夫人受惊了,请夫人稍后片刻,小的很快就能处理好。” “你照看好夫人。”马六又对一旁的梁俊说了句。 “你……能成吗?”梁俊吞咽了口口水。 马六那张脸只有憨厚,找不到任何一丝惊慌。 当然,这种表情落入梁俊眼里,自是这小子太憨了,憨得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我先试试,不成你再上。” “……” 梁俊决定,待会马六跟他们缠斗在一起,他便立即狠抽马的屁股,先逃离再说。 虽说此举很对不起马六,但是夫人的安危更为重要。 “对不住了。” 梁俊眼神复杂的看着马六,心里涌起浓郁的歉意。 马六手中缰绳给了梁俊,跳下马车。 梁俊紧握紧握缰绳,便要提醒夫人坐好了,然后赶紧驱车逃离。 但是就在这时,马六却是动了。 他的速度很快,身体几乎化作一道梁俊的眼睛都没办法捕捉到的残影。 “这……” 梁俊见状眼珠子顿时瞪得极大,心里掀起了骇浪,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不仅震惊马六的身手。 他还以为这就是一个还不如自己的马夫,毕竟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的。 更是震惊这样的人竟然仅仅只是陆公子的马夫! 他又想起那个整日恨不得杀了公子却又对公子寸步不离,甚至连公子上茅厕都要在外头待着的青鸟小姐。 看来她是比马六还要强大的存在! 看来,公子不仅仅只是一个即将名满天下的大才子那么简单。 震惊之余,梁俊心里的惶恐也消失了。 因为他知道,那几个试图拦路的强盗要倒霉了。 下一刻,让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断裂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声远远传播了出去。 不过十几个呼吸,那五个强盗皆躺在地上哀嚎。 他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躺下了。 无一例外,他们的腿都被马六硬生生打断了! 马六回到马车跟前,看着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宁婉儿,那张显得如此憨厚的脸满满的都是歉意。 “让夫人受惊了。” 宁婉儿艰难开口:“你,没事吧?” 马六露出一个傻乎乎笑容:“多谢夫人关心,小的没事。” 宁婉儿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们……” “夫人无需理会,后面自会有人过来处理这些人。” 宁婉儿心有余悸,轻轻点头,放下车帘。 马六上了车,从依旧一脸震惊,眸子里还有一丝畏惧的梁俊手中接过缰绳。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 半个时辰不到,又一辆马车出现。 车上下来两个黑衣男子。 他们将躺在地上的那五个正哀嚎的强盗尽数打晕,一一拎起来随意塞进马车里。 …… 祭拜完的宁婉儿返回酒馆。 早就得到消息的陆闲拉着宁婉儿的小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差数一下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被陆闲这般关心着,宁婉儿心里酥酥麻麻的,很是受用。 柔声道:“相公,我没事。” “没事便好。” 将明显被吓到了的宁婉儿轻轻搂抱在怀里,安慰了一番,陆闲心里涌起阵阵杀意。 更是恼火这具破身体一点屁用都没有。 要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发生这种事情,他早就过去将对方灭了。 此时,办事效率极高的锦衣卫也已经从五个强盗的嘴里撬出点东西来了,并且将消息传给了青鸟。 那五个人皆是身上背有要案的亡命之徒。 有人找上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在那边埋伏着,只等两个人出现。 雇主还给了他们两幅画像。 一幅是宁婉儿。 另外一幅是陆闲。 男的打残,女的随意他们羞辱。 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这几个亡命之徒还真就知道画像里的那男子就是这几日被大伙所议论的陆闲陆公子。 但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又如何? 只要银子给足够,那都是可以杀的。 而且这陆公子看起来,挺好杀的。 那接单开干吧。 至于雇主,是城西赌坊的老板钱炳。 第31章 骚扰 “你说什么?宁婉儿完好无缺的回到了梧桐巷那小酒馆?” 赵玉东听到管家这消息后,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直接破口骂娘:“妈的,钱炳这王八蛋还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说,他找的那几个亡命之徒绝对不会失手。” “那几个亡命之徒怕是拿钱后不办事,钱老板这被耍了。”管家小心翼翼的分析道。 “特么的!” 赵玉东脸色阴沉如水,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着实难受至极。 只能一把抄起面前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段府。 书房里,段氏父子也在进行一番谈话。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不过赵玉东找来的那些亡命之徒彻底不见了踪迹。”段庆轩说。 段淳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段庆轩所说的不见踪迹是何意。 那意味着段庆轩已经派人去仔细调查一番了,但是依旧不知道这些人是被谁带走的。 段淳自认为在青州府这一亩三分地,有人想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带走五个人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想而知,对方的能量很大。 他这位小小的青州府通判在对方眼里压根就不够看。 而且这股力量并非来自京城陆氏,否则自己不可能没收到任何提醒。 段庆轩又说:“据手下人回报说,陆闲身边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个蒙面女子,其身份不详。” “可要派人去试探下?” 段淳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京城陆氏只是让咱们注意陆闲的一举一动,如实汇报上去便是了,不要有多余的举动。” “是,父亲。” “另外这些时日离赵玉东远些,别惹了一身骚。” 段庆轩的眉头一皱:“父亲的意思是,陆闲会对赵玉东出手?” 段淳反问:“你说呢?” …… 钱炳这个人,陆闲很陌生。 虽原主曾被王四蛊惑去过一次赌坊,但去的也不是城西赌坊。 可以说原主跟这个人并无任何交集,更别说是得罪对方。 所以这钱炳只能是个中间人。 送宁婉儿回房间休息后,陆闲看向青鸟。 青鸟淡淡道:“很快就会有消息送来。” 陆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好歹也是锦衣卫特使了,以后指挥锦衣卫干活这种事情是不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总通过青鸟女侠你,多麻烦啊。” 青鸟面无表情:“一点都不麻烦。” “怎么不麻烦呢?总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青鸟指了指茅厕。 “你要上茅厕?憋不住了?” 青鸟嘲讽道:“陆大人的脸皮比那茅厕的墙还厚。” “……我是锦衣卫特使!正六品!”陆闲有些生气了。 虽然我的脸皮的确很厚,但是你这样毫无遮掩的说出来,我也是会很尴尬的好不好? “特使只负责处理一些特殊事务,其他方面无权染指。” 青鸟面无表情,又说:“你应该清楚,若非公子看重你,即便是你锦衣卫特使,马六也压根就不会成为你的马夫,我更不会在这里忍受你的骚扰!” 陆闲目瞪口呆的看着青鸟。 忍不住就想挽起袖子好好跟这个女人争论一番。 话说本公子什么时候骚扰你了? 要说骚扰,也是你骚扰我的好不好? 你看连我洗澡的时候,你都要在一旁待着。 “今日之事,锦衣卫更不会行动起来!” 陆闲在心里骂娘。 这是典型的需要你,但是却又不给你权利,不帮你擦屁股。 特么的! 至于所谓公权私用…… 难不成皇帝交代给锦衣卫的每件事都是公事? 洛大人就没有用锦衣卫处理过私事? 别特么的给老子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陆闲抬头看着那阴沉沉的天空,显得虚弱的咳了几下,自言自语说了句:“感冒了,脑袋疼啊,全身酸软无力,不行了,我得去睡一觉。” 青鸟脸上的肌肉剧烈一抽,差点一个没忍住拔剑杀人。 公子即将抵达青州,自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你去处理,你竟敢推辞说感冒了需要睡觉? 青鸟只能强忍着怒意说道:“你想要的权利,只有公子才能给你,我说的不算。” 陆闲撇嘴:“你早说啊,白跟你浪费口舌了。” “……” 陆闲看了青鸟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觉得跟在我屁股后面很委屈……罢了,见到洛大人后,我自会跟他说。” 青鸟眼神诧异的看了陆闲一眼,语气缓和了些。 “如此便谢谢陆大人了。” 陆闲说:“青鸟女侠无需这般客气,我定会跟洛大人说,我很喜欢你,可千万别把你调走。” “你……” 青鸟对这位陆大人好不容易才产生的那一丁点改观瞬间喂了狗。 没理会气得浑身发抖,眼神猩红可怕的青鸟,陆闲心情愉悦转身朝着茅房走去,打算撒泡尿。 锦衣卫很快就将有关钱炳的消息传来。 但是这消息却是让陆闲的眉头微皱了起来。 因为,钱炳竟然死了! 说是昨夜酒喝多了,一个失足掉进水里,给淹死了。 具体原因,锦衣卫还在调查。 …… 午后。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似乎没有任何停歇之意。 白鹤楼一茶室里,茶香袅袅。 陆闲先前那夜里,便是被青鸟打晕带到这白鹤楼来的。 陆闲明日跟李玉那场已然万众瞩目的文斗的地点,也是在这白鹤楼。 陆闲此时已然清楚,这号称青州府最豪华最气派的茶楼白鹤楼是柱国公府在青州府的产业。 洛白水便是柱国公洛靖的亲孙子。 而且洛白水在京城的名气还很大,被称之为无双公子。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不说了,在武道一途也有极高的造诣。 就是人长得太女人了些。 但是,就是有人好这一口。 此时洛白水跟陆闲面对面坐着。 洛白水帮陆闲倒了杯茶。 这一幕,青鸟虽早就见过了,但是此时依旧让她极度震惊。 公子对此人的重视程度,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重。 陆闲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尊卑之分,他向来信奉强者为王,讨厌倚老卖老。 况且身为特殊人员,拥有这种待遇也是应该的。 陆闲始终认为,如果一个员工很优秀,可以为其创造极大价值,那么老板至少应该以平等的身份对待。 否则这员工怕是将会成为其可怕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 这一点,这位洛大人就做得很好。 另外,这位洛大人真的很有眼光。 所以这杯茶,陆闲坦然受之。 第32章 你妹妹好看吗 “你妻子的事情,我已知晓。” 洛白水说道:“锦衣卫自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最为准确的答复。” 陆闲端起茶喝了一口:“那就多谢洛大人了。” 事实上,即便锦衣卫不调查,陆闲也大概猜得出来是谁干的。 知道今日宁婉儿要出城前往她父亲坟前祭拜,并且还如此讨厌他们夫妻俩,想将他们夫妻俩往死里羞辱的人并不多。 洛白水看了陆闲一眼,那张极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至于你要的权利……锦衣卫特使的确没有调动锦衣卫的权利。” 洛白水紧接着解释道:“你非武者,又要开酒馆,怕也不想受太多约束,所以平日里没有什么要紧事的特使职位终究是最适合你的。” 陆闲知道洛白水说的是实话。 若在其位,自当要做好相关工作。 目前来看,这特使的职位的确最适合自己。 也不怕被卷入太多的纷争当中。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洛大人,属下有个疑问。” 洛白看了陆闲一眼,对于他的这种一本正经一点都不习惯。 “但问无妨。” “锦衣卫是圣上的锦衣卫,是大尧国的锦衣卫……洛大人,这话你可赞同?” 洛白水微微苦笑,没接这话茬,而是说道:“青鸟会无条件的执行你下达的任何合理的指令,她的忠诚以及办事能力,你可以放心。” “敢问洛大人,何为合理?” 洛白水看了低着头的青鸟一眼,再次苦笑。 “你若强迫青鸟嫁给你,这自是不合理。” “其他的类似今日你妻子所发生之事,皆合理。” 陆闲嘿嘿一笑:“就怕日后青鸟女侠被我的魅力所倾倒,非我不嫁。” 面对这么个厚颜无耻的无赖,洛白水头疼不已,只能喝茶,还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青鸟则面无表情,就好像没听到陆闲这话似的。 又喝了杯茶后,洛白水这才进入了主题。 “今日我到青州府来,并非有什么任务需要你去执行。” 先帮属下解决问题,安抚属下情绪后,在说自己的目的。 洛白水是懂得如何驭下的。 可惜,陆闲不是一般手下。 如何驾驭手下人这一套,陆闲玩得比他还溜。 所以陆闲不动声色,就好像没听到似的,喝自己的茶。 洛白水无奈。 放眼整个大尧国,敢这么不搭理自己的人屈指可数。 特别是,眼前这位陆公子名义上还是他的属下。 “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洛白水又说。 陆闲看了洛白水一眼,很是谦虚的说道:“洛大人说笑了,无双公子都没办法的事情,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对于洛白水不愿意给他权利这事,陆闲能理解,但是终究是有意见的。 什么锦衣卫特使没有调动锦衣卫的权利……陆闲相信有这规则。 但是这规则是死的。 就如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话,你也就只能听听而已。 白痴才当真。 洛白水懒得理会陆闲的谦虚,自顾自的说道:“函谷关一战,大乾国虽战败,不得不割地议和,但是我大尧国其实也只能算是惨胜。” 说着,洛白水的脸色难得流露出一丝凝重。 陆闲继续喝自己的茶。 对于这些国家大事,他并不是那么关心。 毕竟他是魂穿过来的,没有太多所谓的爱国情怀,至少现在没有。 洛白水继续说道:“现在北莽异军突起,北莽大汗金克真野心勃勃,他的铁骑有侵犯我大尧国土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我大尧自是不宜继续跟大乾敌对,免得两面受敌。” “甚至,还得提防北莽跟大乾勾结在一起。” “因此圣上接受大乾的议和不说,还有意将玲珑公主下嫁给大乾的景隆王子,以求两国修好,不起兵戈。” “这时候,朝中却大臣上书,表示大乾终究是战败国,不得不割地议和,大乾的景隆王子又有何资格迎娶我大尧国第一明珠?” “更何况那景隆王子不过庶出,更没资格。依臣看,柱国公的孙女足以配上他景隆王子……” 听到这,陆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打断了洛白水的话。 “这位大臣说得挺有道理的。” 洛白水不说话了,面色淡漠的看着陆闲。 青鸟更是忍不住就想拔剑杀人。 她已经忍很久了。 陆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连连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柱国公的孙女不就是洛大人的姐姐或者妹妹?” “家妹。”洛白水说。 “原来是洛大人的妹妹啊,洛大人,敢问你妹妹长得有你好看吗?” 青鸟眸子含怒,气得浑身哆嗦,长剑都拔出一半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蛋竟然还有心情关心长得好不好看这种事情。 而且你看他那脸笑起来那么猥琐。 果然是禽兽败类! 洛白水面色依旧淡然,回答道:“她是我的孪生妹妹,国色天香,被誉为大尧国第一美人!” 对于“大尧国第一美人”这几个字陆闲一点都不怀疑。 毕竟男的都美得不行了,更别说是女的。 “啪!”的一声,陆闲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洛白水面色依旧。 青鸟脸上的肌肉剧烈抽了抽。 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陆闲。 这家伙犯病了? 陆闲义愤填膺,简直怒不可恕:“区区大乾国的景隆王子有何资格迎娶我大尧国第一重臣柱国公的孙女?他算哪根葱?” “这对我泱泱大尧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那位上书的大臣,我看根本就是大乾的奸细,着实该杀!” 青鸟被陆闲这一出整得目瞪口呆。 陆大人怎么可以变脸变得这么自然呢? 他就不拍被雷劈死? 洛白水的脸色依旧幽冷,他帮陆闲倒了杯茶后,说道:“一国的王子自然有资格迎娶我那妹妹,但是我妹妹自是不愿意嫁。” “妹妹不愿意嫁,我这个当哥哥的自得想办法帮她推了这婚事。” 陆闲喝了口茶,一脸羡慕的说道:“洛大人,你那胞妹有一位好大哥啊,我也好想有这样一位好大哥。” 洛白水品茗,当作没听到这话。 这样的弟弟,他实在要不起。 “有个好姐姐也行。”陆闲看向青鸟,眼神炙热。 青鸟直接无视了陆闲的眼神。 第33章 天降异象 陆闲也不尴尬。 他问道:“大尧的国书已经发出去了?” “国书今早便已发出,但是消息早已经传到大乾了。”洛白水说。 陆闲点了点头,又问:“我有个疑问,将一国的公主换成了柱国公的孙女,这对大乾来说是羞辱,洛大人为何这般认定大乾定会同意?” 洛白水那张柔美至极的脸瞬间阴沉了几分。 离他如此之近,陆闲甚至都觉得凉飕飕的。 真不愧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即便长得如此美,但是若是让他彻底发飙,那将是很可怕的存在。 洛白水一字一顿:“因为大乾的顺帝是个荒-淫无道之辈。” 陆闲眉头微挑。 明白了。 换言之,名义上是将柱国公的孙女嫁给大乾国的景隆殿下,实则十有八九会被大乾的顺帝纳入后宫。 能得到大尧第一美女,顺帝怕是乐不得呢。 至于国体受辱,那便受辱吧。 “在继续耽搁下去,等国书一到大乾,这事便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洛白水注视这陆闲那双眼睛,问:“你觉得应该如何做才能让圣上改变心意,下令追回国书?” “当然还得堵住朝中众臣之口。” 陆闲端起茶来默默喝着,一言不发。 洛白水也不着急。 他相信陆闲一定会有办法。 虽然这种相信毫无缘由。 片刻之后,陆闲抬头看向洛白水,问道:“咱们有多少时间?” “最多三天!三天内圣上若是能改口,就还有时间追回国书!” 陆闲点了点头又问:“洛大人以为皇帝怕什么?” 洛白水眼睛微眯了下。 有些话他并不太方便说出口,那是死罪。 陆闲淡淡道:“身为皇帝,自是怕有人夺权篡位,惦记他那皇位。” 洛白水在心里暗暗赞叹这位陆公子着实与众不同。 这种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话,甚至就连自己也万万不敢提及的话,他竟可以这般轻松写意的脱口而出。 他就真的那么不怕死吗? “除了怕皇位不稳,皇帝还怕……” 陆闲指了指天花板。 洛白水顺着陆闲所指抬头看了看那房梁。 眉头皱了皱:“何意?” “天。”陆闲说。 “天?” “天子天子,皇帝自是要听他爹的话;况且万民皆知,天意不可违。”陆闲说。 洛白水那原本阴沉的眸子顿时一亮。 “你的意思是,天降异象,民心惶惶?” “洛大人英明。” 陆闲知道以柱国公府的实力,以洛白水的脑子,自是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整件事情完美策划好。 洛白水站起身来,急声道:“我这就赶回京城,这事若成,我敬你一杯。” 陆闲暗暗撇嘴,心想谁稀罕你那杯酒了,还不如升职加薪来得实在呢。 要不将你那孪生妹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也行啊。 咱们也没多余的心思,纯粹就是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大尧第一美女到底有多美。 “务必确保陆公子的安全。”洛白水看向青鸟,一脸郑重。 停顿了下洛白水又说:“无需见他如见我。” 毕竟这太为难青鸟了。 “但是他的命,就如同我的命。” “是,公子。” 青鸟行礼,目中坚定,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洛白水匆匆离去后,陆闲拍了下大腿,看着青鸟说道:“哎呀,青鸟女侠,你看我这脑子,怎么将这事情给忘了呢。” 青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陆闲,没搭理。 “本想跟你家公子说,要不换个人保护我的,就不要让青鸟女侠你这么为难了,没想到这一谈正事给忘了,你赶紧去将你公子招呼回来,我跟他说说。” 青鸟嘴角抽了抽,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 “滚!” 翌日。 京城,细雨霏霏。 一大早,钦天监监证着火急火燎进宫求见圣上。 表示昨夜夜观天象,某某星移位,某某星暗淡,这是天要发怒的征兆啊,若不及时处理好,必天降大祸啊。 与此同时,有这么一首童谣在京城某个小巷里流传了出来。 “点火可燃,滴水润苗,若无王王,火灭苗干。” 这首看似狗屁不通的童谣,仿若融入那满城细雨中似的,瞬间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 有人说,这“点火可燃,滴水润苗”不就是个“尧”字吗?这所指的是不是我大尧? “若无王王”所指的又是何人? 是不是说没有这个人,将有天谴降临我大尧国? 大相国寺,大早上一群和尚正在诵经礼佛时,大殿西北角突然间有熊熊大火燃烧起来,那佛主金身上,更是骤然间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京城郊区皇家马场,突有无数乌鸦齐聚,黑压压一片,简直遮天蔽日,惊吓了诸多马匹。 还有那护城河的河面上,突然间出现了诸多死鱼,密密麻麻的,腥臭味刺鼻,惹人作呕。 总之这一日,京城出现了诸多异象。 这种种异象似乎都在告诉人们说,老天爷不知因何发怒了,将有天谴降临我大尧国! 一时间,朝野民间,皆人心惶惶。 陆园。 陆世奇坐在廊下那躺椅上,看着那绵绵细雨。 年轻时,他很喜欢下雨天。 但是现在,他很厌恶。 “点火可燃,滴水润苗,若无王王,火灭苗干……” 陆世奇叹服道:“柱国公府竟能想到用异象来迫使圣上改变旨意,这一招高啊。” “父亲,咱们现在该如何应对?”陆文图脸色有些难看。 本以为此举能够打压一下柱国公的嚣张气焰,恶心死洛靖老贼。 没想到大乾的国书都已经快到京城了,圣上现在却又因这些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所策划的所谓的异象,竟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将已经送到半路的国书追回。 着实昏庸无能! 陆世奇看了陆文图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反问:“你难道还想站在老天爷的对立面,站在万民的对立面不成?” “可是那些都是谣言,那些所谓的异象都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只要仔细调查,必可水落石出……” “愚蠢!” 陆文奇训斥道:“你以为旁人不知那些都是谣言?不知那所谓异象不过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你以为先皇为何要扶持一个柱国公府?” “你以为圣上登基后,为何还要继续重用柱国公府?” 陆文图明白父亲的意思,只能悻悻低头:“父亲训斥得是。” 第34章 谣言四起 陆世奇不想继续这个让人心烦的话题。 反正这事顶多就是恶心恶心洛靖那老贼,不成便不成吧。 他饶有兴趣问:“那孩子怎么样了?除了将陆渭给气得吐血,最近可还有什么惊人之举?可还写了什么诗没有?” 现在他对那个昔日很看好,而后很失望的陆氏一族的血脉很感兴趣。 他更是怀疑是不是暗中有高人在栽培那个孩子。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孩子,就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行为举止跟以往想必,大相径庭。 才学方面就更不用说了,那首七言律诗足以让那些所谓的大儒顶礼膜拜。 现在竟然还要开酒馆,酒馆里卖的还是他自己酿的酒,叫什么鱼跃酒? 酒香也怕巷子深,但是他那酒尚未售卖,便是京城人,也都已经知道鱼跃酒这个名字。 陆文图抬起头来说道:“青州府通判段淳送来消息说,陆闲身边有高人护着,是一个蒙面女人,其身份不详。” “蒙面女人?” 陆世奇的眼睛微眯了下,突然心生一丝不太妙的感觉。 他低声呢喃:“老贼亲手调教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这些人可都是蒙着面。” 陆文图的眼睛瞪大:“父亲的意思是,那蒙面女人很有可能出自柱国公府?” “这柱国公府不可能不知道这陆闲的底细,不可能不知道陆闲身上所流淌的是咱们陆氏一族的鲜血,怎么可能拉拢并且这般重视他?” 陆世奇没有理会陆文图,他老眼微眯着,声音低沉,仿若自言自语一般。 “先前洛白水去了趟青州府,便解开了公输魔盒的秘密,而昨日,洛白水又去青州府了,今日便天降异象,搞得人心惶惶,圣上更是下旨追回国书,陆闲身边还有个蒙面女人护着……” 陆世奇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老眼里寒芒涌动。 沉声道:“难道,那公输魔盒实则是那孩子解开的?这天降异象的主意也是那孩子帮出谋划策的?” 陆文图的眼睛瞪得更大,他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父亲的意思是,咱们一直怀疑的那在暗中栽培那孩子的,其实是……柱国公府?” …… 就在京城天降异象,民心惶惶之际,此时青州府,也有一则小道消息在各大大街小巷里流传来开,成为人们吃早饭时的最佳谈资。 “听说了没有,那陆闲之所以被陆老爷子狠心赶出陆家,竟是因为他跟他那堂弟陆不忧的老婆杨氏有私情。” “我还听说了,杨氏数月前诞下一子,那其实是陆闲的。” “他们的私情被陆老爷子知道了,陆老爷子这才勃然大怒,将陆闲夫妇驱逐出陆家,还将他名字从族谱上划去,以正门风。” “这不可能吧?若陆公子当真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出来,前几日陆老爷子又为何要带着陆家人去求人家陆公子返回陆家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啊,是京城陆氏相当重视陆闲这个子弟,但是陆闲已经被赶出陆家了,自是不属于陆氏一族的子弟,于是要求陆家务必让陆闲返回陆家,认祖归宗。” “堂堂京城陆氏,竟做出这种事情,着实让人不耻。” “可不是,真想不到陆闲竟是那样的人。” “我呸,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我还听说了,陆闲那诗根本就是不知道从那里抄来的,那个李玉之所以向陆闲发出文帖,是因为他认定陆闲那诗根本就是抄袭来的,他想当众揭穿陆闲的伪装。” “这不跟他六岁时所作的那首诗那样,也是抄的?” “谁说不是呢。” “……” 陆闲听到这传言之后想了想。 那个杨氏长啥模样,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渭那老不死的为了让自己身败名裂,竟不惜牺牲一个女子跟一个才几个月大孩子的清白,真够禽兽的。 宁婉儿气愤至极,都快被气哭了。 事情的真相压根就不是如此。 相公连自己都不碰,又怎么可能跟那杨氏有着什么苟且之事呢? 倒是那路不忧,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那般毫无掩饰。 他们怎么可以这般污蔑相公? 宁婉儿想了想,是啊,相公为何现在还是不碰自己?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也问不出口啊。 与此同时,这则消息仿若长翅膀似的,很快便飞到了京城,飞进了陆园。 陆文图收到这消息之后,气得将手中的茶碗砸个粉碎,还命人将送消息来的那只鸽子宰了炖汤。 “陆渭,你真是个白痴!”陆文图着实咬牙切齿。 如果陆渭此时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给宰了喂狗。 你现在闹这么一出,那陆闲将再无可能返回陆家,返回我陆氏一族。 这事自然不能瞒着父亲,于是他赶紧匆忙来到父亲身边,向他汇报了这事。 本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但出乎陆文图意料的是,陆世奇却是很平静。 陆世奇轻轻叹息,那双老眼里有着一丝落寞。 “一衣带水,同宗共祖,那孩子既对陆渭说出此等话,自是铁了心不回陆家,不回我陆氏一族了,况且他很有可能是柱国公府的一枚棋子,既是如此,那自是要毁了他。” “去吧,若是青州府那流言蜚语最终不能毁了他,那便动手吧。” 陆文图的心一凛,躬身行礼。 “我这就去安排。” 陆世奇摆了摆手,示意陆文图出去,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 有关陆闲跟杨氏的奸-情流言愈演愈烈。 人们议论纷纷的同时,目光皆落在那白鹤楼上。 一个是出身大尧国名门望族河西李氏,还是东篱书院院长朱孝儒的入室弟子。 另外一个则是仅凭借一首诗,便名扬天下,现在更是被流言蜚语缠身,争议极大的陆公子。 因此这场对决,自是万众瞩目。 此时早有许多人或是早早在白鹤楼里定了茶室或雅座,等着观看这出大戏。 城中各大赌坊,也早早的开出盘口。 赌坊方面,终究还是更看好李玉最终会赢得这场文斗。 毕竟李玉在东篱书院入院考试的中的表现实在太过耀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堪称全能奇才。 但是陆闲终究只有那一首诗,还有他那一手足以登堂入室的字,除此之外毫无建树。 第35章 臭鸡蛋 陆闲丝毫不理会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更是差点忘了今日还要去白鹤楼跟李玉pk这事。 此时他尚未出发前往那白鹤楼,而是坐在书案前胡乱写些东西,就当作是练字。 在他面前还有一件黄色的鱼形状的摆件。 那自然是个鱼形状的酒瓶子。 这是瓷器铺的黄友仁亲自送来的样品。 陆闲对于这酒瓶子相当满意,相当认可黄友仁的专业。 “钱炳的确是酒后溺水死的。”一旁的青鸟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 陆闲抬头,有些纳闷的看着青鸟。 “就这样?没有阴谋?” “至少没查到他有中毒的迹象,或是有人蓄意推他下水。”青鸟面无表情,觉得这位陆大人这是在质疑锦衣卫的办事能力。 陆闲还真没质疑锦衣卫的办事能力,他就是觉得这钱炳死得太凑巧了。 “还以为他是被灭了口呢。” “不过出事当天晚上,他是在沁园楼喝的酒。”青鸟若有所指。 “沁园楼……” 陆闲莫名笑容。 这不是二姐夫家开的那高档酒楼吗? 而且沁园楼的招牌酒便是那号称大尧三大名酒之一的青州府白云天,一斤白云天就要二两银子。 鱼跃酒一出,白云天将黯然失色。 对于这一点,陆闲相当有信心。 陆闲更是知道,二姐夫怕是对自己的鱼跃酒不以为然,认为自己不过是仗着才名搞个噱头罢了。 “根据调查,一连三个晚上,钱炳都先在沁园楼喝个酩酊大醉,然后转场去了怡红院过夜,出事的那个晚上,便是去怡红院的路上失足落的水。” 陆闲笑笑,问:“是赵玉东做东请他喝的酒?去怡红院的银子也是赵玉东帮付的?” 青鸟轻点了下头:“的确是接到赵玉东的宴请,钱炳才去的沁园楼。” “那幕后黑手就是赵玉东了,赶紧派人去将他抓起来,先大刑伺候着,打个半死在说。”陆闲大手一摆。 青鸟嘴角扯了扯:“死无对证!” “锦衣卫抓人需要证据?” 青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陆闲,反问:“锦衣卫抓人不需要证据?” 陆闲愣了愣:“需要证据?看来我电视看多了。” 印象当中锦衣卫都是嚣张跋扈,向来讲究有证据直接杀人,没证据也要创造证据的。 “什么?” “哦,没什么。”陆闲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宁婉儿走了进来提醒说时辰不早了,该出发前往白鹤楼了。 陆闲一拍脑袋,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拉着宁婉儿的手走出屋子,陆闲看着梁俊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梁俊赶紧从怀里取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 在看到车夫马六竟是那样一位高手之后,梁俊对陆闲就只剩下浓郁的敬畏了,觉得自己跟对人了。 觉得在这即将开业的酒馆打杂,比当个扒手有前途多了。 前两日公子还跟他说了,开酒馆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其他生意。 到时生意做大了,让他燕子门的师兄弟都过来帮忙。 不过梁俊想不明白,公子是去过去跟人家比琴棋书画的,为何要带木炭? 而且还让自己将木炭一一根根打磨好,粗细如同毛笔笔杆。 还得将木炭的一头削尖。 陆闲接过打开查看了下,很满意。 “相公,你这是要做什么?”宁婉儿一脸好奇问。 “这是要给娘子一个惊喜,到时你就知道了。”陆闲一脸神秘。 宁婉儿温柔一笑,没在多问。 “走吧,咱们这就去白鹤楼会会那个所谓的名震河西的大才子。”陆闲袖子一摆,给人一种强者睥睨天下的感觉。 “到时十有八九会有人冲我扔臭鸡蛋,务必保护好我。”陆闲又对青鸟吩咐了句。 于是众人心生的那种强者睥睨天下的情绪顿时喂了狗。 此时,连下多日的细雨稍歇,空气中多了几分湿寒。 白鹤楼前那条路人满为患,将前面的路堵得死死的,导致马车滞留不前。 陆闲掀开帘子,扫了外头一眼。 心里暗暗感慨说,这个世界的小老百姓也喜欢看热闹。 “告诉他们,李公子来了。”陆闲对梁俊吩咐了句,主打一个高调。 梁俊站起身来,高声喊道:“陆公子来了,麻烦大伙让让。” 这话一出,本就躁动的人群像是被火星里被倒入了柴油,瞬间燃爆了。 一时间,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直接成了人群的焦点。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间喊了句:“打死这个禽兽!” 然后各种辱骂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从那里飞来一个臭鸡蛋,“啪!”的一声,直接砸在那马车上,瞬间臭气熏天。 紧接着各种烂菜叶飞了过来。 车夫马六面色依旧憨厚,梁俊面色也如常。 早在出发之前,公子便已经跟他们说了,十有八九会出现这么一幕。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我躲!” 马六脑袋一偏,一枚臭鸡蛋在他耳旁呼啸而过。 “我也躲!” 梁梁脑袋也一偏,躲过一枚臭鸡蛋的攻击,但是脸却是被一片烂菜叶正面集中,把他恶心得差点吐了。 马车里,宁婉儿听到外头那一道道难听至极的辱骂声,眼眶通红,既愤怒又委屈。 青鸟有些幸灾乐祸。 要不是担心殃及自己,而且宁婉儿也很无辜。 她早就将这马车的车顶切开了,让那些臭鸡蛋烂菜叶统统飞进来,砸死陆大人这个厚颜无耻混蛋。 “相公,他们太过分了。” 生怕相公一个没忍住出去跟对那些老百姓对峙,宁婉儿那微微颤抖的小手紧紧握住陆闲的手。 相公看起来是这般弱不禁风,若是出去定会被那臭鸡蛋活活砸死的。 “就是些只要别人稍微一拱火,就嗷嗷叫往前冲的愚昧百姓,不用理会。”陆闲一脸无所谓。 幸好早就有所防备,那些臭鸡蛋烂菜叶进不到这车厢里来。 不过倒也不全是坏事,毕竟现在这些愚昧的老百姓现在骂得多狠,之后他们就有多愧疚。 见相公看起来一副压根就没想出去的模样,宁婉儿这才放下心来。 “安排人手了?”陆闲看向青鸟。 青鸟懒得回应,她觉得陆大人问了一个很多余也很白痴的问题。 陆闲笑笑也没在多问,他微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 只见那一个个老百姓义愤填膺,唾沫横飞,恨不得将他陆闲当场喷死。 此时人群中早就安插了多名锦衣卫的眼线。 谁在拱火,那些眼线将瞧得一清二楚。 等这事了了,自是要好好跟他们算算账。 第36章 俊雅 此时,白鹤楼上一个茶室里。 朱孝儒等人站在窗户跟前,冷眼注视着远处那辆正接受臭鸡蛋烂菜叶洗礼的马车。 这些时日,这位陆公子横空出世,还在碧玉湖畔说出“东篱书院的大门不进也罢”此等话来。 此举直接导致东篱书院的名声大大受损,这次东篱书院的入院考试的所受到的关注度更是降了了冰点。 现在看到这位陆公子被广大老百姓这般唾弃,他们的心情自是很好,而且也绝对没想说要过去帮忙解围。 与此同时同时,另外一个茶室里。 洛白水跟他那妹妹洛琉璃同样在注视着前方那辆马车。 洛琉璃瞪大眼睛问:“那位陆公子就在那马车里?” 洛白水轻点了下头:“在。” “哥,你真不用去帮解围下?他会不会被那些愤怒的老百姓活活打死?”洛琉璃着实担心。 还很生气。 能作出那样诗的才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呢? 就算做了,那也是两情相悦啊,何错之有? 洛白水看了妹妹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陆闲的名头摆在那里,那些老百姓是不敢乱动手的,顶多就是骂几句扔扔臭鸡蛋,况且有青鸟贴身护着,自可保他无碍。” 想到前两日妹妹死活缠着自己,非让自己带她到这青州府来观看这场文斗,洛白水更无奈了。 妹妹什么时候对一个所谓的才子这般感兴趣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更让洛白水吃惊的是爷爷的态度。 爷爷竟然同意妹妹到这青州府来,还要求妹妹见到陆公子之后,要好好谢谢人家。 甚至姜爷爷以及沈神医也跟着一同来到了这青州府。 洛白水知道,爷爷这是给陆闲准备了一份重礼,就看陆闲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洛琉璃闻言微松了口气:“那便好。” 随即那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期待,甚至有些花痴。 “也不知道这位陆公子今日会有怎样的惊人表现。” 洛白水看了妹妹那脸一眼,嘴角微扯。 妹妹提及一个男子时,何时露出这样一个表情? 他收回目光,看向那正接受臭鸡蛋洗礼的马车,也很期待陆闲今日会有何惊人之举。 是声名更盛,还是跌落神坛? 拭目以待。 马车里,陆闲笑容幽冷。 这可是你们发出文帖请我来的,却眼睁睁的看我被堵在这里? 这便是你们东篱书院的待客之道? 就不怕我调转马头走人,不比了? 陆闲想了想,他们还真不怕,他们甚至巴不得自己转身走人。 如此一来,那李玉便不比而胜,而自己的名声将会更臭。 陆闲道掀开车帘一角,对马六说道:“还等什么呢?碾过去。” 马六一愣。 这万一压死个人,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太好收场吧? “都不是傻子,也都长有两条腿。”陆闲无所谓。 “相公,这是不是不大好?”宁婉儿着实担心,轻轻拉扯了下陆闲的衣袖。 陆闲笑道:“放心吧,死不了人。” 见陆闲这样说,而且青鸟大人也没别其他指示,于是马六便驱赶马车继续朝前。 当然,他紧握缰绳,速度也不敢太快,生怕伤到百姓。 前方那些老百姓见马车竟然朝着他们碾压而来,无不骂骂咧咧,作鸟兽散。 然后更多臭鸡蛋烂菜叶朝那马车砸了过去。 终于,马车来到了白鹤楼前。 这些小老百姓主打一个欺软怕硬,倒也不敢将烂菜叶臭鸡蛋扔在青州府第一茶楼白玉楼的门口。 不少人都知道,这白玉楼可是柱国公府的产业,万万招惹不起。 当然各种辱骂声指责声自是少不了。 陆闲率先下了马车,随即将宁婉儿搀扶了下来。 宁婉儿见周围那些围观的老百姓各个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将他们夫妇俩淹死,身体发软得厉害。 又委屈又生气又心疼。 她不明白,前两日相公明明还拥有大好名声,为何一夜之间却是成了过街老鼠了? 仅仅是因为那一则谣言? 白鹤楼上,洛琉璃居高临下,瞪大着眼睛打量了陆闲好几眼,然后对一旁的洛白水说道:“哥,你胡说八道,这陆公子长得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丑,我觉得长得很俊雅啊。” 洛白水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妹妹对“俊雅”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不得不再次提醒:“此人真的很危险,绝非你良配,而且他已经有妻子了,堂堂柱国公的孙女怎可为人妾?” 洛琉璃白了洛白水一眼:“哥,你瞎说什么?我就是很单纯的欣赏。” 面对周围那一道道如此不友善的目光,那一声声辱骂声,陆闲面色依旧淡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看向白鹤楼的大门,便看到朱孝儒带着李玉以及东篱书院那几位大儒迎了出来。 对于这些向来以宽待己,严于律人,喜欢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他人的大儒,陆闲还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更别说方才那种场面,于情于理东篱书院都应该出面解围。 但是东篱书院没有,甚至那些藏匿于人群中不断煽风点火的,说不定有东篱书院的人。 “陆公子。”李玉上前行礼,显得风度翩翩极有涵养,书生味道浓郁。 加上他本就长得清秀俊雅,自是一下子就俘获了诸多芳心。 现场不少女子皆对他暗送秋波。 相比之下,陆闲就显得很没有教养了。 他下吧一抬,显得极其骄傲,轻哼了声,一副相当看不起对方的模样。 而且陆闲也没有主动去向朱孝儒他们行礼,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种种行为落入周围那些老百姓眼里,自是让他们更加愤怒,指责之声不绝于耳。 即便你陆闲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又如何? 此等目中无人,不懂尊老敬贤,不懂礼义廉耻,又有何面目面对世人? 赶紧滚回去找根绳子挂脖子得了。 洛白水见状立即对洛琉璃说道:“你还觉得这陆公子俊雅?” 洛琉璃饶有兴趣的看着陆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仅俊雅,还有趣,不拘礼数,洒脱随意,可比那些满口礼仪的书呆子强多了。” 洛白水嘴角继续抽,心里的那一丝不安更甚。 他甚至希望今日陆闲狠狠跌落神坛,沦为笑柄,成为一只过街老鼠,免得妹妹愈发沉沦下去。 第37章 黎老先生 陆闲看着李玉,一脸佩服。 “前几日李公子滚进湖里的那动作一气呵成,帅气逼人,极有大儒风范,完全没辱没河西李氏的门楣,河西李氏定会为李公子感到骄傲的。” 李玉的面色迅速迅速涨红,差点喷血。 这话着实辱人至极! 那日滚进碧玉湖里那幕,俨然成为了他的梦魇。 他知道只有狠狠撕扯去陆闲的伪装,将他狠狠的踩在地上摩擦,这梦魇才会消散。 朱孝儒了解自己这入室弟子的心性。 年轻气盛,骄傲无比,若继续被陆闲这般刺激,怕是要当众失态。 当下上前一步,看着陆闲淡淡道:“时辰不早了,陆公子,请。” 陆闲瞥了朱孝儒一眼,毫无客气的问道:“老头,你谁啊?” 朱孝儒的嘴角微抽,就觉得自己被往死里侮辱了。 周围那些人也各个目瞪口呆。 这话可比“东篱书院不进也罢”这话听起来嚣张多了。 “东篱书院院长,朱孝儒。”朱孝儒缓了缓心神说。 “哦,不认识。” “……” 朱孝儒就觉得的喉咙泛甜,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嘴角处流淌出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指责声。 “啊,不行了,我非得打死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徒不可。” “赶紧拉住我,我要冲上去打人了。” “……” 楼上的洛琉璃目睹这一幕,却是“噗嗤”一下子乐了。 她这一笑,足以让周围一切皆黯然失色,甚至包括洛白水那张脸。 洛白水见状,嘴角继续抽。 要知道,他这位妹妹向来是很懂礼貌的,即便对待下人,也礼遇有加。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觉得陆闲此举有趣? 下方,陆闲下吧一抬,傲然而立,浑然不在意这千夫所指。 他不再搭理朱孝儒,而是看着李玉说道:“也不用进去了,就在此地,你我当着青州府老百姓的面比试一番如何?” “让世人好好看看你李公子真乃全能之才,还是我陆闲浪得虚名!” 李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他那满腔怒火。 冷冷道:“既陆公子有此意,那你我就在此地当着青州府老百姓的面比试一番。” “说吧,怎么个比法?判定输赢的依据又是什么?”陆闲傲然开口。 一副无论对方出什么招,皆有办法轻易应付的架势。 李玉说道:“如文帖上所说,比的便是琴棋书画。” “至于出题人以及评判人……黎老先生此时就在这白鹤楼,便由他老人家来,陆公子以为如何?” 说到“黎老先生”这两个字,李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浓郁的恭敬。 就连朱孝儒等那几位大儒,也皆目中流露出敬意。 甚至就连洛白水跟洛琉璃,脸色也变得恭敬。 因为,这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高人。 人群中,自是响起了诸多惊叹之声。 谁也没想到说东篱书院竟将黎老先生请到这来当这次文斗的出题人以及评判人。 陆闲的脑子里涌现出有关这位黎老先生的记忆。 黎老先生名为黎书墨,是三世老臣,官至龙图阁大学士,被誉为大尧国最有学问的人,通晓各个领域的学问。 包括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艺、农艺等等。 他之所以为人所敬仰,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学问见识,他的清廉以及刚正不阿。 更是因为那部号称百科全书的《天下大典》便是由他主持编纂出来的,这前后耗费了整整二十多年时间。 “既是黎老先生在此,自该由他老人家来。” 此等人物都被搬出来了,陆闲自然没意见。 更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有所偏袒。 当下便有人从白鹤楼里抬出桌椅,简单布置了一下现场。 朱孝儒等人则亲自进入白鹤楼去将早已在茶室里等候的黎书墨给请了出来。 黎书墨已有七十高龄,发须皆白。 他身材瘦小佝偻,步伐虚弱,脸色蜡黄。 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是异常有神,流露出睿智的光芒。 他一出来,原本仿若菜市场似的白玉楼门口顿时雅雀无声,针落可闻。 朱孝儒请黎书墨在正中间那椅子上坐下,后退了两步,行了个大礼。 下一刻,在场除了陆闲外,也都行了个大礼,目中皆流露出敬意。 青鸟行礼的同时恨不得伸手将陆闲的那依旧高高抬着的脑袋往下按。 陆大人啊,这位黎老师可是连公子见了都得行礼的高人前辈,你傲娇个屁啊! 你知不知道你此举将会彻底将天底下所有读书人都得罪死? 庆幸的是,现在大伙都低着头,注意力也都在黎书墨身上,除了青鸟,还真没人注意到陆闲压根就没行礼。 于是乎,依旧昂着脑袋,一脸淡然笑容的陆闲自是如同那鹤立鸡群,黎书墨想不看见他都难。 黎书墨看着陆闲,顿时便猜测到此人的身份。 他站起身来,朝着陆闲走去。 陆闲一见,顿时将脸上那轻浮的笑容尽数收敛,行了个大礼。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黎书墨来到陆闲面前,也行了个大礼。 “陆公子那首诗势必千古流传!”黎书墨赞叹道。 陆闲淡然开口:“自然。” 黎书墨胡须大笑,目中流露出浓郁的赞誉。 读书人,就应该有这般天下舍我其谁的傲气。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自是让他们目瞪口呆,脑海剧烈轰鸣,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黎老先生竟对陆闲行礼,还说那首诗势必流传千古。 这是不是说他老人家坚定不移的认为,那首诗就是出自陆闲之手? 连大尧国最有学问的黎老先生都这样说了,这就等同于替陆闲正名!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怀疑? 洛琉璃眸子异彩连连,赞叹道:“天下间能够让黎老先生这般敬重者,有几人?” 洛白水苦笑。 怕是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得过来。 李玉直接嫉妒得面目全非,身体不断哆嗦。 昨日黎老先生便已到东篱书院,他全程陪同伺候。 这老头始终板着一张棺材脸,一句话都不跟他多说。 怎么今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玉忍不住就想怀疑说,这老头是不是收了陆闲银子了,于是今日陪陆闲在这演戏? 黎书墨老眼赞誉连连,又说:“老夫很期待陆公子今日的表现。” 第38章 唱得真难听 陆闲笑笑,指了指李玉,有些无奈。 “黎老先生有所不知,我早就同这位李公子说过了,我琴棋书画皆不如他,李公子却不信,非得给我送去那文帖,所以待会儿我怕是要出丑了。” 黎书墨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大伙也都等不及想看两位才子的表现,那就开始吧。” 黎书墨这话一出,众人无不收敛心神,等着这场万众瞩目的文斗的开始。 “首先是抚琴,你们就各自弹奏那《惊鸿曲》吧。”黎叔墨说。 惊鸿曲乃是大尧的名曲,学琴之人必学的曲目。 据说弹奏此曲的最高境界便是天上那鸿雁听了,也会受到惊吓,一头栽到地面上来,于是就有香喷喷的烤鸿雁吃了。 故名惊鸿,别名烤雁。 黎书墨话音刚落,便有两名东篱书院的学生抱着两张古琴走出。 “陆公子,请。” 李玉一脸淡然,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让陆闲先去挑琴,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陆闲却是看着黎书墨行了个礼,坦诚道:“黎老先生,我不会抚琴。”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宁婉儿跟青鸟,也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毕竟陆闲出发前,那叫一个信心满满,那叫一个老子天下第一。 谁想,他竟然不会抚琴? 洛白水跟洛琉璃也呆滞了下,特别是洛琉璃。 李玉有了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自己就这样……赢了? 陆闲话锋一转,又说:“音律一道,博大精深,种种乐器满目琳琅,可不仅只有琴吧?黎老先生以为呢?” 黎书墨抚须一笑:“陆公子所言甚是,是老夫狭隘了。” “那便这样吧,你们各自挑选自己所擅长的乐器,曲目也不受限制,如何?” 陆闲行礼,表示接受。 李玉自然也只能行礼,表示接受。 陆闲说:“李公子先请。” 李玉也不客气,他起身扫了周围一圈,朗声说道:“在下擅长抚琴,这就位各位抚奏一曲《惊鸿曲》。” 人群中顿时响起诸多声音。 “好!” “李公子加油。” “李公子你好帅哦,李公子我爱你……” 当下李玉皆过一张琴,摆放好,盘膝坐下,轻呼慢吸,平复心境。 周围早就一片鸦雀无声。 “铮!” 音符起,众人瞬间被这美妙的音符带入某种意境去。 一曲毕,琴音依旧在耳旁缭绕,久久不散。 陆闲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李玉虽是读书读傻了,傻到在大街上随便见到个人便要跟人家比试琴棋书画,但是在弹琴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至少比自己强多了。 “尚可。”黎书墨评价道。 李玉心里一喜,恭敬行礼:“多谢黎老先生。” 要知道能得到黎书墨“尚可”两个字的评价,就已经很难得了。 这老头若是看不上,甚至都懒得开口说话。 楼上,洛白水看了洛琉璃一眼,问:“你觉得如何?” “不错。” 洛琉璃随口说,目光却是落在陆闲身上。 她很好奇陆闲会挑选何种乐器,又会有着怎样惊人的演奏。 洛白水叹息,自己这个妹妹怕是彻底沦陷了。 下方,李玉看向陆闲,眸子深处有着一丝挑衅。 “李公子,请。” 无数道目光落在陆闲身上。 他们迫切想知道,这位狂到让人很讨厌,而且行为举止极度不检点的陆公子打算用什么样的乐器来应对李公子所抚的那首《惊鸿曲》。 陆闲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呢其他乐器我也全部都不会,我就高歌一曲吧。” “高歌?” 众人一听,无语到了极点。 你以为你是勾栏里那歌姬? 还高歌? “唱得不好,还请多担待。”陆闲又说。 洛白水忍不住想捂脸。 出去千万别说你是锦衣卫特使,我堂堂锦衣卫丢不起这人。 陆琉璃却是莞尔一笑,愈发觉得有趣。 黎书墨即便见多识广,知识渊博,也被陆闲这话给整得一愣一愣的。 这位陆公子可当真一点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可须有人帮你抚琴?”黎书墨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唱就行了。” 当下陆闲平复了下心情。 虽然很不要脸,但是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唱歌还是第一次,还是紧张了。 等等,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陆闲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旋律,在众人等得花儿都快要谢了,这才开口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众人一听,直接懵了。 这曲调怎这般奇怪,简直闻所未闻。 黎书墨,朱孝儒,以及楼上的洛白水跟洛琉璃这些大儒才子却是呆滞当场。 不是因为这曲有多抓耳,更不是陆闲唱得有多好听。 事实上,陆闲唱得五音不全,都没在拍子上。 幸好足够不要脸,否则也绝对没勇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唱出来。 他甚至还眼睛微闭,一脸极其动情的样子。 而因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开头短短的十个字便已经彻底抓住他们的心。 他们意识到,这是一首词。 一首怕是又可以流传千古的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陆闲唱罢,抬头看着那阴沉沉的天空。 心想现在若是中秋晚上,那就更应情应景了。 这都魂穿好多日了,好想家乡那轮圆月。 陆闲这才想起,自从进入组织后,他就没有回去看望过妈妈。 每次就是寄钱回去,好几十天才打个电话。 妈妈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吧? 一时间,陆闲眼眶红了。 好想吃妈妈做的饭啊。 此时,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陆闲,皆被他用某种奇怪旋律哼唱出来的这首词给震惊到了。 这种震惊不亚于先前那首七言律诗《登高》。 如果说,那首《登高》是从哪里抄袭来的。 那么这首词呢? 也是抄的? 宁婉儿看着自己的相公,不知道为何,她好像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独孤寂寞。 这让她很想过去将他轻轻的搂抱在怀里。 楼上,洛琉璃的眼眶红了。 她被这首词给深深震撼到了。 唯一不捧场的是青鸟。 她将黑布从耳朵里扯出,还很嫌弃的嘀咕了句。 “唱得真难听!” 第39章 棋 “好词!好词!好词!”黎书墨连声赞叹,打破了现场的死寂。 他如获至宝,老脸通红,激动异常。 他再次起身,看着陆闲行了一礼。 陆闲赶紧回礼。 “好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好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曲必定流传千古!” 黎书墨激动难耐。 随即痛心疾首,连连摇头:“但是陆公子啊陆公子,你那唱法……暴殄天物啊,真是暴殄天物啊!” 陆闲有些尴尬。 跟曲没关系,全都因为自己唱得太烂了,有些旋律甚至都忘了,于是干脆来了段说唱。 黎书墨满怀期待看着陆闲:“陆公子可允许老夫找人将此词重新编曲?” 陆闲赶紧说道:“自然。” 黎书墨很兴奋,满面红光:“好,好。” 陆闲回头看着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李玉,坦然道:“李公子,音律一道我的确不行,我认输。” “黎老先生以为呢?”陆闲又看向黎叔墨。 黎书墨胡须笑道:“陆公子的词自是极好的,但是这音律一道……这一场,李玉李公子胜。”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鼓掌,现在很安静,气氛很诡异。 李玉更是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他脸涨得通红,身体在微微颤抖,莫名的有了一种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是的,这场比试看似他赢了,但是又好像输得连裤衩都没剩下。 他发出文帖的本意是想彻底撕开陆闲的伪装,让众人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欺名盗世的骗子,他的那首词根本就是不知道从那里抄来的。 但是那首词一出,李玉绝望了。 一首可以怀疑人家是抄的,两首呢? “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洛琉璃低声喃喃,眼神痴迷沉醉。 洛白水看了妹妹一眼,微微苦笑。 陆闲啊陆闲,你说你不会唱曲就闭嘴,为何要整出这么一首词呢? 身为锦衣卫特使,你就不能低调些? “第二场,棋。” 直到黎书墨再次开口,李玉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他的表情依旧木讷。 朱孝儒见状,走过去轻拍了拍李玉的肩膀。 感受到老师显得威严的眸子里的那一丝关切,李玉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管怎样,第一场毕竟是胜了。 虽然胜得着实恶心。 黎叔墨紧接着说道:“老夫这里有一盘残局,你们两个都过来解解看吧,一炷香内若毫无头绪,你们对弈一盘,可否?” 事实上,黎叔墨本来只是想让两人对弈就是了,没想那么麻烦还摆出那一盘残棋。 但是突然间想到陆闲在见到那盘残局之后,说不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陆闲跟李玉皆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很快的,便有东篱书院的学生取来一张棋盘,两盒棋子。 黎书墨落子如飞。 很快的,那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便多出了诸多黑白棋子。 朱孝儒等几位大儒自是上前观看。 很快的,他们的脸上皆流露出浓郁思索之色。 显然是被难住了。 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各个最大限度伸长脖子……虽然,即便他们有能耐将脖子伸个两米长,他们也看不到。 “残局已摆好,两位公子请上前。”黎书墨看向陆闲,心里充满期待。 陆闲跟李玉上前,目光皆落在那棋盘上。 陆闲扫了几眼,便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是围棋的爱好者,没事就上网跟网上那些高手下棋。 也尝试解开各种残局。 像眼前这盘残局,早就被解开并公布在网上了。 李玉则目光不断移动,眉头紧锁,呼吸几乎都要停滞,甚至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 “哎,作弊的感觉就是好。”陆闲暗暗感慨,手伸了过去,拿起一枚黑子。 黎书墨一愣,满脸不可思议。 “陆公子已有破解此残局之法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要知道,陆闲看那残局也才不过数十息功夫。 一旁的李玉艰难抬头看向陆闲,脑子一片空白。 楼上,洛白水跟洛琉璃闻言也大吃一惊,眸子里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虽看不到棋盘,但是黎书墨既选择摆出此盘残局,自是意味着这盘残局不简单。 从朱孝儒等几位大儒的表情也能够印证此局有多复杂。 但是仅看了几眼,陆闲竟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 陆闲点了点头,说:“黑子落在这里,死局将变成活局,此局也就破了。” 陆闲话音未落,只听到“啪!”一声脆响。 陆闲落子。 黎书墨一脸震惊,眸子死死的盯着那棋盘看。 朱孝儒那几个大儒也忍不住了,再次都围了过来,眸子皆死死的盯着那棋盘看。 然后他们都露出一种类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 黎书墨回过神来,他一脸郑重的看着陆闲,深深鞠了一躬。 古人的礼数怎么这么多呢?陆闲无力吐槽,赶紧回礼。 于是,全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当中。 所有人都知道,陆闲真的破解那盘残局了。 陆闲只看了几眼,便破解了! 这,怎么可能? 如若不可能,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位受万人敬仰的黎老先生根本就是陆闲的人? 他自毁清誉只为抬高陆闲? “陆公子可知,这盘棋乃是数日前棋圣聂无极所摆?老夫苦思冥想多时,却是毫无头绪,没想到啊,陆公子仅一眼,就破了此局!” 黎书墨看着陆闲,着实惊为天人,赞叹连连。 而后更是抚须大笑,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聂无极要是知道这残局被陆公子你这般轻易破解,怕是要气得当场吐血!痛快啊,哈哈……” 黎书墨这话一出,众人又麻了。 再也不敢怀疑说黎书墨跟陆闲是一伙的。 毕竟这可是将另外一个大人物,棋圣聂无极给扯进来了。 他们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此人真是妖孽啊。”楼上,洛白水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不过偶遇陆闲,查了下底细看,莫名觉得此人很危险,若让他返回京城陆氏,对柱国公府一点好处都没有。 于是率先一步试探了一番,然后给了他一个锦衣卫特使的职务,并且让人监视其一举一动。 现在看来,自己的决定是何等的正确。 若让这样的人回到洛园,待在洛世奇身边,柱国公府将会面临怎样的压力? 第40章 馒头 洛白水看了洛琉璃一眼。 只见自己这位向来不将天下才子放在眼里的妹妹,此时眼里只有迷离,只有惊叹,只有沉醉。 洛白水突然间心生一种极其荒谬的想法。 自己这位妹妹,不见得配得上人家陆公子。 棋一道的对决,毫无疑问,陆闲赢了。 所以,黎书墨也就懒得多费口舌了。 他朗声道:“那便开始第三场吧。” 李玉面色僵硬到了极点。 他大口的呼吸着,平稳心神。 他艰难上前一步,对黎叔墨行礼说道:“黎老先生,书法一道,在下自知比不上陆公子,此局在下认输。” 这场认输也在李玉的计划内。 陆闲那一手字实打实的写得极其漂亮。 这玩意儿可抄不来,他现在的水平远不如陆闲。 但是让李玉万万没想到的是,琴一道,他虽赢了但是好像又输得很惨。 棋一道就更不用说了,直接被吊打。 黎书墨轻点了下头,看着陆闲笑道:“陆公子,老夫有一事相求,可否将你方才所唱那一首词抄写下来送与老夫?” 陆闲行礼:“黎老先生客气了。” 笔墨纸砚很快送到。 黎书墨竟要亲自帮磨墨。 朱孝儒只能上前,微微苦笑道:“黎老先生,还是我来吧。” 这位陆公子可以没大没小,狂傲不羁,不懂礼数。 他朱孝儒不能不懂。 李玉见老师都准备上了,他也不能不懂礼数。 于是只能说道:“老师,还是学生来吧。” 于是,出现了这么一幕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滑稽的一幕。 本应该跟陆闲斗个你死我活的李玉竟帮陆闲磨墨。 当然,李玉这墨磨得很恶心。 那种恶心不亚于吃了一口苍蝇,还嚼了嚼。 恶心得他胃都扭曲了。 “墨磨得不错。”陆闲表示肯定。 李玉更恶心了,差点一个没忍住抄起那砚台砸死这个王八蛋。 陆闲提笔开始书写。 朱孝儒等那几位大儒自然也都围了上来。 接下来是一声声惊叹之声。 此人虽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懂礼数,厚颜无耻,甚至还做出那种让人不耻的事来。 但是这一手字,写得可真是太漂亮了。 这般年轻,怎会写出这一手好字? 而且这字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是独创的一种字体。 他是如何练的? 书法大成的朱孝儒甚至忍不住想问说,你这字是如何练的? 能不能教教我? “好词!好字!” 黎书墨如获珍宝,将其小心翼翼卷了起来,收好。 然后一眼惊艳的陆闲说道:“回头我会将此卷送到音痴商鼎手中,他见到此词,必定会视为珍宝,亲自为其谱曲。” 黎书墨这话一出,现场又响了诸多惊叹之声。 要知道,商鼎被誉为音痴,在音律一道的造诣已达登峰造极。 一曲《惊鸿曲》真的可以将天上的鸿雁给惊晕了。 每年朝中有什么重大宴会,比如太后的寿诞什么的,皆会召商鼎进宫,弹奏一曲。 有时商鼎还会嫌麻烦不愿意去。 这时候宣旨的太监连个屁都不敢放,赶紧赔着笑脸好言相劝。 陆闲还真不知道这音痴商鼎是谁,不过见周围人各个都嫉妒得面目全非,也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于是他只能看着黎书墨行礼。 “接下来,便是画了。”黎书墨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位陆公子又会给众人带来怎样的惊喜。 李玉深吸了口气,手紧握成拳头,骨节泛白。 他心想这回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输了。 毕竟文帖是他发出去的。 那所谓“想向世人揭穿陆闲的虚伪面目,陆闲那是诗是抄”的消息也是他放出去的。 再输下去的话,他将成为一个天大笑话。 他将成为东篱书院的耻辱,也将成为河西李氏的耻辱。 黎书墨道:“两位公子随意发挥,时间就定为半个时辰,可否?” 陆闲跟李玉皆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就开始吧。” 李玉立即画纸摊开,迅速准备好所需各种画笔颜料,收敛心神,平复心境。 陆闲也将画纸摊开。 但是桌面上那早就备齐的毛笔以及颜料却是让他觉得很多余。 于是陆闲将不远处那东篱书院的学生招呼来,让其将那些画笔颜料全部收走。 所有人见状,皆一头雾水。 画画却是不用笔,不用颜料。 这位陆公子这是打算当众在纸上撒泡尿画一幅地图不成? 只见陆闲从怀里取出先前吩咐梁俊帮他所准备的那些木炭。 国画陆闲一点都不擅长。 但是素描陆闲还是可以的。 他打算利用这木炭画一幅肖像画。 众人见状,自是极度不理解,甚至他们都没认出陆闲所取出的那么被切成一个个长条的东西是实则是木炭。 梁俊自然认出来了。 打死他都没想到说,公子让他所准备的木炭似乎是要用来画画的。 下一刻,更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陆闲又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圆圆的,白白的,软软的。 楼上,洛白水跟洛琉璃见到陆闲取出那东西后,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那张甚是迷茫的脸。 “那是个……馒头吧?”下方,黎书墨老眼瞪大,不确定询问了一旁朱孝儒一句。 “好像是,馒头。”朱孝儒下意识吞咽了口水。 “他拿个馒头……作画?”黎书墨着实大开眼界,忍不住起身凑到跟前,一探究竟。 朱孝儒等几位东篱书院的大儒也都忍不住了,纷纷围了过去。 于是现场又出现了让人不可思议甚至是滑稽的一幕。 按道理说,朱孝儒等几位东篱书院的大儒都应该围在李玉周围才对。 但是他们却都围在陆闲周围,伸长脖子。 孤零零在那边作画的李玉看到这一幕,就觉得今天天气好冷,冷得他浑身瑟瑟发抖,冷得他只想蜷缩在被窝里,冷得他都快要哭了。 “陆夫人,那是馒头?”青鸟忍不住问。 “是馒头,我早上刚蒸的。”宁婉儿也瞪大眼睛。 她早上有看到相公将一个馒头踹进怀里,还以为相公这是打算饿了吃,谁想现在却是拿出来了。 即便现在饿了,也不宜吃啊。 “陆大人这是要做什么?”青鸟又问。 宁婉儿轻轻摇头:“我也不清楚。” “陆大人什么都没跟你说?” 宁婉儿再次摇头,眼神温柔的看着陆闲,似乎若有所指。 “我只知道,他现在待我极好呢,其他的,不重要。” 青鸟瞥了宁婉儿一眼,没再开口。 第41章 画 黎书墨指了指那些木炭。 “陆公子,恕老夫叨扰,老夫若没眼花,这应该是木炭吧?你打算用此物作画?” “这的确是木炭。”陆闲点了点头。 黎书墨心想用木炭作画,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小孩子也喜欢用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 不确定又问:“那是……馒头?” “这的确是今早我家娘子刚蒸的馒头。”陆闲点了点头,还撕扯了一块塞进嘴里。 “呃……” 众人无语。 敢情是这小子是饿了,将随身带来的馒头取出来吃,而并不是用来作画的。 我说呢,木炭还能凑合,这馒头跟作画可一点都沾不上边啊。 “但是这馒头可有妙用,诸位请看。” 说着陆闲拿起木炭轻轻在那纸上划了两下,然后又拿起馒头在那漆黑的划痕上擦拭了几下。 让诸位大儒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纸上那木炭所留下的划痕,竟然消失了! 黎书墨呆滞片刻,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眼所看到的。 然后他再次对陆闲恭敬行礼,由衷说道:“黎某今日方知,这馒头竟还有这般用处,今日见君一面,胜过读书万卷啊。” 黎书墨这话一出,全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当中,所有人的脑子皆轰鸣得厉害。 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你个老头想摔死我啊。陆闲赶紧连连摆手,说道:“黎老先生谬赞了,谬赞了。” 黎书墨感慨道:“老夫编撰《天下大典》,本以为将天下所有的智慧都汇入此书中,现在看来,老夫狭隘了啊。” 陆闲再不要脸,也有些尴尬,毕竟拿馒头当橡皮擦这种事情在他那个世界里,小学生都知道。 而且更好用的其实是最普通的那种面包。 跟这位呕心沥血数十年编撰出《天下大典》的黎书墨相比,他在这一方面连屁都不是。 “老夫期待陆公子的作品。”黎书墨再次行礼,退了回去,不再打扰陆闲作画。 陆闲回了一礼,然后对宁婉儿招了招手:“夫人,你过来下。” 宁婉儿一愣。 青鸟撇嘴。 陆大人不会是想当众秀恩爱吧? 宁婉儿带着疑惑走到陆闲跟前,被无数道眼睛盯着,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陆闲随手扯来一站椅子让宁婉儿坐下,然后手伸了过去,拨开她额头上那几根发丝,赞叹道:“我娘子就是好看。” “相公……”宁婉儿羞涩难当,恨不得赶紧找条缝隙钻进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相公怎可以这般不正经呢? 青鸟无语,陆大人果然要秀恩爱。 四周那些老百姓自然是懵了。 这陆公子又是吃馒头,又是当众跟他娘子秀恩爱,还画不画啊? 不画赶紧认输啊。 “娘子,来,脑袋抬起来点,给相公笑一个。” “相公……” 陆闲哈哈一笑,不在调戏这个羞涩得不行的女孩子,说道:“娘子就安心坐在这,别将脑袋低下去就行。” “相公,你这是要做什么?”宁婉儿轻声问。 “打算帮娘子画一幅肖像画。” “肖像画?”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闲说。 陆闲回到桌子跟前,拿起木炭笔开始在那纸上勾勒出一道道线条。 时不时就抬头看了几眼羞涩难当的宁婉儿,时不时的拿起桌面上那馒头在那纸上蹭两下,甚至中途还咬了一口馒头。 半个时辰很快流逝。 “请两位公子将你们的画作拿上来吧。” 黎书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陆闲身上。 他很期待陆闲仅凭借那些木炭还有那馒头,会完成怎样一幅作品。 在场几乎所有人,目光也皆落在陆闲身上。 至于李玉,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似乎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是一场文斗,而并非是陆闲的个人表演。 李玉的心已经死了。 他的内心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作画途中心压根就静不下来,屡屡出错。 从而废了数张画卷,愣是没能完成作画。 他拖着僵硬的身躯上前,看着黎书墨行了一礼。 用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说道:“小子没能完成画作。” 黎书墨轻点了下头。 朱孝儒跟东篱书院几位大儒皆暗暗叹息。 不是李玉不够优秀,而是那个陆闲的这一连串举动实在太过逆天了,太过引人注目了,就连他们,也忍不住要凑上前去。 败了,一败涂地! 陆闲看了李玉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没有同情敌人的习惯。 况且他比谁都清楚,今日败的若是他,他的下场将比李玉凄惨数倍。 他上前,将自己手中的画作交到黎书墨手中。 黎书墨迫不及待接过一看。 眼睛瞬间瞪大,整个人惊呆了。 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宁婉儿,那种震惊又浓郁了几分。 原来仅凭借木炭便可一个人的面貌如此逼真的描绘出来。 朱孝儒等那几位大儒也忍不住了,纷纷上前欣赏那画作,然后各个石化了。 那些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更是恨自己脖子没有几十米长,不然就可以看到陆闲究竟作出怎样一幅画了。 甚至就连仿若行尸走肉的李玉,也实在忍不住了。 他也上前一看究竟。 然后,呆若木鸡。 此时,他眸子里的嫉妒以及怨恨已然完全消散。 只有恐惧,只有敬畏。 楼上,洛琉璃眼神在陆闲以及黎书墨手中那画上来回交替,眸子异彩连连。 洛白水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他赞叹道:“那究竟是怎样一幅画,竟会让黎老先生以及朱院长他们这般吃惊。” 同样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的还有黎书墨。 “陆公子此等作画手法,老夫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甚至还心生一丝惭愧。 他以为自己学富五车,也走过万里路,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学习的了。 但是现在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方知知识是没有尽头的。 陆闲行礼:“小的也是偶然尝试,而后不断练习,方才能作出这画。” “佩服!佩服!” 黎书墨由衷赞叹,着实不舍的将手中画作还给陆闲。 毕竟人家陆公子画的是自己老婆,也实在没好意思将其讨要过来。 心想定要找个时间,让陆公子也帮自己画上这样一幅画。 平复了下心绪,黎书墨上前一步,扫了四周一圈,朗声道:“画一道,李公子胜。” “至此,这场文斗,李公子三胜一负,胜!” 第42章 杨氏 黎书墨的声音远远传播了出去。 但没有人欢呼。 偌大空间被一种诡异的死寂所笼罩,针落可闻。 很多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当陆闲跟自己堂弟陆不忧的妻子杨氏苟且产子的消息流传开来,并且愈演愈烈,大多数人选择抹杀了陆闲先前的一切。 他们坚定不移的认为他那首诗根本就是抄的。 他们都等着李玉李公子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那肮脏虚伪的外表给彻底撕开。 再然后,彻底将陆闲踩死! 但是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就在这时,一道女人凄厉的声音骤然间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死寂。 “陆闲,你才高八斗又如何?” “你才高八斗也掩盖不了你的罪恶,你的肮脏,你的好色卑劣无耻!” 紧接着是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那婴儿的哭声很凄惨,闻者心疼,就好像饿坏了或者是被狠狠地虐待了一番似的。 陆闲嘴角勾勒出一抹邪异的幅度。 果然来了,就等着你呢。 只是你这个当妈的为了诬陷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竟然选择虐待自己的孩子。 你就不担心你这孩子以后不帮你养老? 这突然间出现的声音让几乎要变成行尸走肉的李玉恢复了些生机,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是啊,诗词文章作得好又如何? 字写得好又如何? 棋下得好又怎样? 画作得好又当如何? 人生在世,当以孝为尊,以善为先,以德为本,以诚为纲! 像陆闲此等做出那种不容于世的苟且之事的败类,势必要被万民唾弃,将不容于世! 黎书墨的眉头紧皱。 他不是没听过那些谣言,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特别是现在亲眼目睹陆闲那种惊人才能之后,更是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有此等大才之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让人不耻的事情? 定是陆渭那老家伙想彻底毁了陆闲,这才策划出此等肮脏之事。 真是肚子没多少墨水也就罢了,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黎书墨看了陆闲一眼,只见其一脸淡然表情,就好像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一幕似的。 于是微悬的心也就放下来了,安静的坐在那里。 饶有兴趣的等着看这位让人惊喜不断的陆公子将要如何应对这局面。 楼上,洛白水跟洛琉璃也皆饶有兴趣的看着陆闲将如何翻掌为云覆手为雨,彻底扭转这一对他极为不利的场面。 “如若这位陆公子当真做出那般事来,你还会觉得他有趣吗?”洛白水饶有兴趣的问了句。 洛琉璃想了也想直接说道:“不可能。” “你就那般相信他?” 洛琉璃看了洛白水一眼,反问:“哥哥不相信他?” 洛白水只能苦笑。 随着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凄惨,只见一个面容凌乱,怀里紧紧搂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的女人从杂乱的人群中走出。 她一步步向前,朝陆闲走出。 她双眸猩红,看着陆闲的眼神是如此幽怨,这般恶毒。 就好像厉鬼从地狱走出,要向陆闲索命似的。 不少人都认出这女人来了。 “是杨氏!” “陆闲堂弟陆不忧的妻子杨氏?那个跟陆闲有苟且的杨氏?” “这么说,她怀里抱着的那婴儿是陆闲的?” “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以及羞辱,否则怎么可能用这般恶毒的眼神看着陆闲?”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的痛骂杨氏不知廉耻,败坏了陆家门风,这种女人就应该浸猪笼。 有的痛骂陆闲虚伪好色,枉为读书人,应该以死谢罪。 杨氏突然间回头,冲着众人发疯般嘶吼了句。 “我没跟陆闲苟且!我没有!是他……” 所有人被杨氏这嘶吼声给震慑了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她那猩红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陆闲,声音凄厉嘶哑,哭声震天。 “是他,是这个满口圣贤之言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无耻之徒,他……他羞辱了我,他酒后强行羞辱了我……” 杨氏这番愤怒至极的痛诉一出,那些老百姓的怒火直接被彻底点燃了。 一时间,各种难以入耳的怒骂声震天。 甚至要不是黎老先生以及东篱书院的那几位大儒也在,加上这里是白鹤楼的大门口,也实在容不得他们放肆。 他们早就找些砖头之类的狠狠朝着前方那个让人火大奸大恶之徒砸过去,当场给他堆砌一座坟墓。 青鸟眼神幽冷,紧握手中长剑。 一旦有人放肆胆敢上前,她手中的剑将毫不犹豫刺入其胸口。 面对众人的指责辱骂,宁婉儿气得浑身发抖,小脸通红。 她再也忍不了了,便要过去先狠狠的抽杨氏几个大耳光子再说。 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陆闲。 陆闲可舍不得让自己妻子去跟一个女疯子对峙。 犯不上。 “相公,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可以这般污蔑你,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待你?”宁婉儿气得浑身发抖。 她眼眶通红,很是心疼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很失望的男人。 陆闲无所谓一笑,轻声道:“那是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这一点从未变过。” 宁婉儿听不大明白。 “哪里都有愤青。”陆闲又说。 宁婉儿依旧听不明白。 陆闲没在解释,他将手中的画卷交到宁婉儿手中:“娘子你只需在这欣赏你相公所画的画就成了,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面对陆闲那淡然的目光,想起这数日来陆闲种种行为,知道他根本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 于是,心里不委屈,也不害怕了。 她轻点了下头,打开那画卷,本就很大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流露出既欢喜又不可思议的神色。 所以,这就是相公所说的肖像画? 青鸟忍不住,也凑到跟前瞥了那画一眼,也懵了懵。 她抬头看向陆闲,淡漠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更是再次严重怀疑号称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的办事能力。 这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为何所调查出来的有关陆闲先前那十多年的事情,皆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那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夜黑风高之夜,是不是有某位高人在指点着他? 若真有,他们是如何做到不为外人所知的? 甚至就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 第43章 滴血验亲 陆闲上前,随手拿起一张画纸卷成了一个话筒,然后一脸莫名笑容朝杨氏走去。 既然你们想玩,那就陪你们玩一出大的。 至于后果,你陆家怕是承受不起。 杨氏紧紧搂抱住怀中孩子,身体微颤,眼神恶毒。 她对陆闲的那种恨,毫无掩饰且发自内心。 自然不是因为陆闲酒后羞辱了她。 跟陆不忧成婚已有一年多,杨氏跟这位家人口中的废物堂哥压根就没有什么交集,平日里甚至都难得见一面,更别说是说上几句话了。 而是因为要不是陆闲不肯返回陆家,甚至还让陆家声名扫地,她今日又何必这般践踏自己的名誉尊严? 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的孩子? 陆闲来到杨氏跟前,止步。 杨氏则后退了一步,一副陆闲要伤害她怀里孩子的模样。 陆闲看着杨氏怀中那啼哭不止的孩子,那双向来淡然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怜惜。 声音却是带刺:“这么折磨孩子,你真不配当一个母亲。” 陆闲这话就仿若一把利刃似的狠狠捅了杨氏一下,使得杨氏身体猛地一抽,心疼得厉害。 她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骨肉? 但是她不过就是一个柔弱的女人,面对这肮脏世道,她又有什么办法? 然后,她眼神更恶毒了,恨不得将陆闲撕扯成碎肉沫子吞进肚子里才好。 陆闲有些无奈,低声道:“别用这样眼神看着我,逼迫你的是陆家,又不是我。” “不,逼迫我的就是你,你不得好死!”杨氏咬牙切齿,声音恶毒至极。 陆闲点了点头,说道:“看在初为人母,稚子无辜的份上,本来想放过你的,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在理会杨氏,陆闲举起手中那简易话筒,那双淡漠的眼睛扫了众人一圈,气沉丹田,对着话筒高声吼道。 “都特么的给老子闭嘴,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傻逼!” 此起彼伏的辱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几乎都被陆闲这粗鄙不堪的呵斥声给震慑了下。 然后,他们更生气了。 一时间喧嚣震天,过节前的菜市场都没有这么热闹。 “特么的,竟骂老子是傻逼?” “你过来啊,你看老子不将你当猪宰了。” “不行了,赶紧拉住老子,不然老子要忍不住过去杀人了。” 楼上,洛琉璃也被陆闲这突然间的一声骂声给震慑了下,随即“噗嗤”一声乐了。 “哥,这位陆公子真的很有趣呢。” 洛白水重重一身叹息。 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算是沦陷了。 这让他很郁闷,想骂人。 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到这青州府来。 下方,陆闲继续大声喝道:“抓贼抓脏,捉奸捉双!你们哪只眼睛看我欺负这杨-氏了?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孩子就是我儿子?” “就仅凭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陆渭求本公子返回陆家,本公子不想回去,于是陆渭那心术不正的老家伙心生怨恨,强迫杨氏演了这么一出戏?” 陆闲看向杨氏,眸子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冰冷。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这陆公子说得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咱们好像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 杨氏一见这些老百姓竟被陆闲这三言两语给说动了,有些急了,嘶声道:“大伙别让这衣冠禽兽给蒙蔽了,我有证据证明我怀里这孩子就是他陆闲的。” 陆闲笑容莫名:“证据?什么证据?” “滴血验亲,你敢吗?”杨氏死死的盯着陆闲,咬牙切齿。 “滴血验亲?” 陆闲哭笑不得,心想果然是这戏码。 他一副极度淡然的模样,说道:“那就当着青州府老百姓的面滴血验亲吧,让众人好好瞧瞧,是我陆闲好色卑劣,还是你陆家一肚子男盗女娼。” 陆闲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正义人士开口喊道:“我去准备水。” 陆闲见状冷笑不已。 果然道具早就准备好了。 那正义人士很快就端来一碗水。 杨氏抱着孩子,可怜兮兮的朝着朱孝儒等几位大儒跪下,哀求道:“劳烦几位先生当个见证人。” 杨氏这一举动,自是让黎书墨有些不满。 毕竟他既然在此,就轮不到朱孝儒来当这个见证人。 这个女人这是在侮辱他的公正! 朱孝儒等几位大儒一见,赶紧过来将杨氏搀扶了起来。 朱孝儒轻点了下头,一脸正义,朗声道:“那我等几位就来当这个见证人,一同来看看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陆公子的亲生骨肉。” 陆闲瞥了朱孝儒那张满脸正义的脸一眼,觉得这老头虚伪得有些可爱。 杨氏从头上取下银簪,便要在那正啼哭不止的孩童手上刺个伤口,往那碗里滴血。 陆闲却是制止了她。 “等等!” 杨氏冷笑,声音恶毒:“怎么?陆公子不敢验了?” 陆闲摇了摇头。 这孩子也不知道被你这当妈的暗中掐多少下,身上怕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现在何必继续伤害他呢? 陆闲看向众人,指着朱孝儒,口出惊人。 “我觉得这位朱院长长得很像我儿子,诸位以为呢?” 陆闲这话一出,众人无不眼珠子瞪得滚圆,脑海剧烈轰鸣,心里掀起滔天狂狼,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黎书墨嘴角也忍不住一抽,一脸黑线,觉得陆闲这话实在是过了。 朱孝儒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更是东篱书院的院长,还曾任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你怎可这般羞辱戏弄于他? 就算要这般胡攀关系恶心人,你也应该说你是朱孝儒的儿子…… 不,孙子才对啊! 宁婉儿更是忍不住捂脸,心里的那种愤怒委屈以及对相公的那种心疼直接喂了狗。 相公怎可以这般胡闹呢? 楼上,洛白水跟洛琉璃面面相觑了片刻。 “你还觉得此人有趣吗?”洛白水问。 他觉得陆闲若是在这般口无遮拦的话,日后怕是会死得很惨。 洛琉璃眼神又开始迷离了。 洛白水见状一脸黑线,心生浓郁的无力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 现在即便是陆闲放个屁,他这位向来不将天下才子放在眼里的妹妹都要觉得陆公子这屁放得甚是儒雅有趣,声音很是动听吧? 第44章 青鸟 此时,朱孝儒的老脸在剧烈抽搐,脸黑如锅底。 若非涵养摆在那,早就挽起袖子,让这位无耻至极的陆公子知道何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张老等几位大儒也被气得不轻,纷纷指责起陆闲来了。 “陆公子,此言着实放肆至极!” “读书人岂可这般胡言乱语,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李玉更是上前,怒发冲冠,就要跟陆闲拼命。 羞辱恩师者,死! 当然,也只能做做样子。 冲上前的李玉终究不敢一拳砸向陆闲那张让他极度讨厌的脸。 陆闲一脸冷笑看着这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他压低着声音道:“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的马车被围了起来扔臭鸡蛋烂菜叶,你们却不赶紧过来帮解围,而是在那边幸灾乐祸看热闹。” “我终究是你们请来的客人,请问此举妥否?不怕传扬出去被天下人耻笑?” 诸位大儒老脸顿时一烫,哑口无言。 陆闲随即一副我压根就没骗人的委屈模样。 大声喊道:“诸位青州府的老百姓,我有证据证明他朱孝儒就是我儿子!” 朱孝儒实在忍不了了,气得胡子一根根翘了起来,喉咙泛甜,嘴角剧烈哆嗦。 “陆闲,你敢羞辱我……” “陆闲,你敢羞辱我恩师?”李玉再次挽起袖子。 这回他真的想动手了。 他要陆闲好好见识一下,何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然后,他用尽所有力气,狠狠砸向陆闲那张脸。 陆闲这些时日天天努力锻炼身体,加上魂穿之前好歹也是练过的。 当下身体微侧,脑袋一偏。 于是李玉这一拳直接砸空了。 李玉从未打过架,不知道怎么收力,加上陆闲暗暗伸脚绊了李玉一下。 于是乎,李玉脚步一踉跄。 下一刻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闷响。 李玉整个人都摔麻了。 这一刻,他只想赶紧在身子地上挖个洞,将自己给埋了。 四周那些小老百姓可全都看麻了。 觉得今日这场大戏,实在太好看了。 比大过年时戏台上唱的戏都好看,比听书先生说的都精彩。 本以为就是过来看看陆闲怎么跌下神坛身败名裂的,顺便贡献几枚臭鸡蛋,几片烂菜叶,踩上个几脚。 回去也能吹嘘一下自己是如何如何将那名扬天下的大才子打个半死的。 没想到高潮一波接一波。 陆闲脚一抬,直接从李玉身上跨过。 这一幕落入朱孝儒等几位大儒以及那些东篱书院学生的眼里,自是又将他们气得直跳脚,几乎都要吐血了。 因为陆闲此举羞辱的可不仅是李玉,还有东篱书院! 但是,他们又不能指责陆闲什么。 因为上千双眼睛可都看清楚了。 是李玉先动的手。 更羞辱人的是,李玉竟然连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碰着,竟然自己摔倒在地。 丢人啊! 陆闲气定神闲的看着朱孝儒,指了指正义之士手里端着的那碗水。 “朱孝儒,是不是羞辱你一试便知,这里有一碗现成的水,你我当众滴血认亲,你敢吗?” 这话一出,正义人士的手却是一颤,手中的碗差点从手上滑落。 杨氏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恐慌。 打死他们都没想到说,陆闲不好好滴血认亲也就罢了,竟然来这么一出。 朱孝儒简直要气疯了,喝道:“有何不敢?陆闲,你竟敢这般当众羞辱我,我必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正义人士一听朱孝儒竟然还答应了,干脆手一松,手中的那半碗水直接从手上滑落。 眼见那碗水就要掉在地上。 青鸟眸子一冷,她动了。 她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的瞬间,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下一刻,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 从正义之士手中滑落的那碗水竟然稳稳的落在一把突然间出现的长剑的剑身上。 不知何时来到跟前的青鸟那持剑的手微微用力,剑身竟然开始剧烈抖动,发出龙吟一般声响。 但是神奇的是,那碗水依旧稳稳的附着在剑身上。 下一刻,剑身上那碗水腾空而去。 青鸟手一伸,将那碗水稳稳接住。 自始至终,碗里的水愣是没洒一滴。 青鸟这一连串动作,仿若行云流水一般,又美又飒,直接看痴了无数人。 使得这场精彩的大戏再次进入另外一个高潮。 “这女的是谁啊,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啊。” “啊,我的心跳好快好快……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我替我儿子上门提亲去。” “太美了,就是死在她的剑下也是值得的啊。” “……” 毫无疑问,青鸟今晚势必成为很多男子梦中的神仙姐姐。 陆闲也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青鸟。 着实羡慕得面目全非。 这个女人,就接个碗而已,不用玩得这么花吧? 在那个世界,陆闲也是很厉害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小组组长。 特别是枪法,数十米外打中一只苍蝇,就跟玩似的。 但是那种厉害跟青鸟这种厉害比起来,连渣渣都不是。 这一刻,陆闲再次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成为武者。 一定要耍剑! 否则这趟魂穿之旅,可真是白穿了。 青鸟将手中的碗向陆闲递了过去,目光闪烁。 她想不明白,陆大人为何会事先知道一定会出现一碗水。 又如何会事先知道那一碗水将会被“不小心”打翻在地上,从而让她做好接住那碗水的准备。 换言之,今日在场所发生的一切,显然都在这位陆大人的预料之内。 这个人,竟可以算无遗策,真的很可怕! “青鸟女侠,你真的很美,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别走了。” 陆闲并非是在调戏,而是一脸真诚,发自内心。 青鸟嘴角一扯,差点一个没忍住将手中的碗狠狠砸在这张讨人厌的脸上。 你想得可真美! “滚!”她冷冰冰的吐出这个字。 陆闲赔着笑脸:“这么多人,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滚。” “很好,有个性。” “滚。” 那正义人士一见那碗水竟然还好好的,有些着急了,竟然想朝青鸟扑过去,试图夺取她手中那碗水。 下一刻,正义之士不敢动弹了,他额头上直接冒出豆大冷汗。 因为青鸟手中那把长剑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寸! 从剑锋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血腥气息,让他那两条腿颤抖得异常厉害,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上。 第45章 五两 陆闲接过青鸟手中那碗水,看着那正义人士,笑容莫名。 “我不过就是想证明一下朱孝儒是不是我儿子,你怎么那么小气,连碗水都舍不得让我用下,非得故意将其打翻?” 正义人士脸色通红,神色紧张异常。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道:“还是说这碗水有问题?无论是谁的血,都能融合到一块?” 正义人士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额头上冒出更多冷汗来。 此时的杨氏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上。 她紧紧搂抱着怀中那依旧啼哭不止的婴孩,身体颤抖不止。 陆闲瞥了杨氏一眼,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他将那碗水递到朱孝儒面前。 “朱院长,你不是答应要滴血认亲吗?来吧,就让这碗水好好验证验证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朱孝儒气得老脸都些扭曲了,甚至嘴角处都流淌出一丝猩红的液体。 他冷哼一声,重重拂袖走人。 “要么你们来?”陆闲看向张老等几位大儒。 张老等几位大儒皆冷哼一声,走人。 “他们都不来要不你来?”陆闲看向不知何时自行从地上爬起来的李玉。 李玉心想说谢谢你,你终于看我一眼了。 方才他一拳砸向陆闲的时候,陆闲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这么躲开了。 文斗斗不过人家,打架也打不过。 李玉第一次心生自己就是个废物的想法。 然后李玉就觉得自己再次被往死里侮辱了。 恩师是他陆闲的儿子,自己呢? 他陆闲的孙子? 果然,陆闲说:“当然,说你李公子是我儿子,朱院长怕也不能让啊,实在不行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当你一回你爷爷?” 李玉气得小脸扭曲成一团,五官难辨。 那剧烈抽搐的嘴角更是不断的流淌出猩红的液体。 他转身逃离这里。 这一刻,他只想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蜷缩在被窝里好好大声痛哭一场。 太欺负人了! 太特么欺负人了! 陆闲将水举了起来,冷眼扫向四周。 “或是在场哪位觉得你是我陆闲的儿子,都可以过来跟我滴血认亲!” “……” 偌大空间一片死寂,无人出声。 大多老百姓喜欢随波逐流,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 但是真正傻子的不多,此时自然也都已经清楚了,那碗水的确有问题。 他们开始想说,那个主动送上一碗水的人是谁? 为何非得送上一碗动过手脚的水? 事已至此,陆闲没在多说什么,他将那碗水轻轻放在杨氏面前,转身走人。 至于后续的事情,在场这些老百姓自然会帮他做好。 先前他们是如此咒骂自己,如何冲自己扔臭鸡蛋,现在他们就会如何咒骂陆家,如何朝陆家扔臭鸡蛋,而且还是加倍的那种。 青鸟收回长剑,那正义人士身体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下一刻,那正义人士突然间挣扎起身,跪在那里,冲着陆闲不断磕头求饶。 他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陆公子饶命啊……” “这都是陆渭让我干的,陆渭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配合杨氏诬陷你。” “陆渭让我在水里加入白矾,如此一来无论是谁的血都可以融合在一起……” 正义人士这话一出,现场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咒骂声。 这些老百姓都很生气。 不仅是因为他们对陆闲心生愧疚,更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陆渭当傻子给耍了。 陆闲止步回头,却是看都不看那名正义之士一眼,而是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先安静一下。 “诸位父老乡亲,请听我陆闲一言。”陆闲朗声道。 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陆闲看。 陆闲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伙想必都知道,我陆闲将在梧桐巷口开个酒馆,我那酒馆只售卖我自己酿造的酒,鱼跃酒。” 众人懵了懵。 他们都以为陆闲这是要痛骂陆家,谁想竟然又说起他那酒馆来了。 “这位陆公子真是聪明呢,如此一来,众人想不记住他那鱼跃酒都难。” 洛琉璃那道温柔至极的目光聚焦在陆闲身上,只觉得这位公子当真举世无双。 “连我这种不喜欢酒的女孩子都忍不住想去尝尝那鱼跃酒的味道了。” 洛白水瞥了妹妹那脸一眼,心里暗暗叹息。 这怕是真的没救了。 但是身为哥哥,他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跟如此危险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于是只能闷闷的说道:“他已经有妻子了。” 洛琉璃俏脸一红。 她收回目光白了洛白水一眼。 “哥,你又胡说八道了,我就是单纯的欣赏,单纯的觉得这位陆公子真的很有趣。” 洛白水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洛琉璃不再搭理洛白水,目光再次锁定陆闲,想听他说些什么。 “不过我这鱼跃酒产量低,前期每天只暂时供应二十斤酒。” 陆闲这话一出,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常见的销售手段。 故意将产量说低,以达到所谓供不应求的假象。 “至于每斤售价……” 只见陆闲将手伸出,张开,露出五个手指头。 下一刻,他那充满自信的声音远远传播了出去。 “五两银子!” “五两?” 人群骤然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了。 “我的鱼跃酒,每斤售价五两银子!”陆闲很是肯定的说。 这回大伙都听清楚了,现场一片哗然。 要知道大尧三大名酒中排在首位的京城醉仙酿一斤值四两银子,排第二的苏城桃花仙一斤三两半,青州府的白云天则是一斤三两银子。 这三种酒皆经历过百年风雨,见证了大尧的崛起以及繁荣,人们自然也都愿意为其掏银子。 特别是京城醉仙酿,这乃是百年前尧太祖亲自赐的名。 但是这目前只是个噱头,压根就还没个踪影的鱼跃酒竟然一斤要五两银子,足足比醉仙酿贵一两,凭什么? 就凭你陆闲这个名头? 你陆闲这个名头就目前来看响亮归响亮,好像也没那么值钱啊。 就连宁婉儿也被陆闲这话给吓了一大跳,严重怀疑相公是不是在跟大伙开玩笑。 五两银子一斤的酒,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呢? 第46章 刺杀 此时,陆闲的两个合作伙伴,瓷器铺的老板黄友仁以及粮店的老板吴天德也在人群中。 他们本来就相识,时常聚在一起喝酒。 现在都成了陆闲的合作伙伴,关系也就更密切了。 当然,陆闲自然也早就知道这两人是老相识。 对于陆闲将那酒定价为一斤五两,黄友仁跟吴天德并没有觉得吃惊,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就应该这个价。 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的他们对陆闲,对他所酿造的那鱼跃酒,有着莫名的信心。 特别是亲眼目睹这场文斗,以及目睹陆闲如何三两句便帮自己洗刷了那所谓跟杨氏通-奸的罪名之后。 那种信心更是达到了顶峰。 更别说即便那鱼跃酒卖不出去,他们也压根就没损失。 因为陆闲跟他们所签的凭据上写明了,若是最后酒销量不好,亦会归还他们前期投入的本钱。 这种没本钱的生意,傻子才不做。 “陆公子真乃神人啊。”吴天德由衷的敬佩。 被这样的神人看重,吴天德也很得意。 “每日二十斤,每斤售价五两银子,那便是一百两,我得一成,那便是十两,扣去成本,我至少还有五两可赚,一个月便是一百五十余两,一年就是多少来着?” “而且现在只是刚开始,后面酒的产量势必会提高,到那时……” 黄友仁眼睛冒光:“发财了,这回真发财了!” 吴天德用鄙夷的目光看了黄友仁一眼。 觉得他这位朋友着实鼠目寸光。 这岂止是发财? 这陆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日后必定直上青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那时我吴天德势必成为上等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再次打了个完美的广告,陆闲便打算走人,深藏功与名。 与此同时,在那跪着的那名正义人士竟然还在不知疲惫的磕头求饶,磕得额头上都破皮了,鲜血汩汩。 颇有几分你陆公子今日若是不绕我,我便磕死在这里的架势。 眼见陆闲要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正义人士赶紧跪着朝着陆闲爬了过去。 他试图一把抱住陆闲那大腿,继续求饶。 陆闲有些嫌弃的避开。 就在这时,这正义人士突然间暴起。 他左手用力拉扯住陆闲衣服的同时,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 下一刻,那把匕首重重捅入陆闲的胸口。 此时正义人士眼睛里的胆怯恐惧早就消失得无无影无踪。 只有猩红,只有狰狞。 就好像陆闲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陆闲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极大。 离陆闲最近的青鸟整个人木了下。 这哥根本就是陆家派来配合杨氏演戏诬陷陆闲的正义人士不是武者,他就是个普通人。 加上他这般害怕可怜,你他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这样的人在青鸟眼里对陆闲构不成什么威胁。 甚至比李玉还没威胁。 所以青鸟也就任凭他爬到陆闲跟前。 任凭他去搂抱陆闲的大腿求饶。 她心想说若是这个人能将他那恶心的鼻涕眼泪都蹭在陆大人的衣服上,让陆大人恶心一下,这无疑是一件让人很是高兴的事情。 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恐惧万分的人竟会突然间变成一条可怕的毒蛇,对陆闲痛下杀手。 青鸟的呆滞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她目光变得极冷,长剑早已出鞘。 剑光一闪。 这名正义人士的两条胳膊几乎同一时间皆被活生生卸了下来。 随即,恐怖的血腥从正义人士的伤口处喷了出来,陆闲的身上直接被染红了,脸上也布满星星点点的红色,模样狰狞恐怖。 下一刻,正义人士的身体仿若软面条似的倒在地上,不断挣扎扭曲。 随着他的倒地,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的哀嚎声远远传播了出去。 不过两个呼吸,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嘴里不断流淌出鲜血,身体不断抽搐,眼睛瞪得极大,满满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然后,他停止了抽搐,彻底没了气息。 陆闲身体也顿了顿,他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处那匕首,身体开始踉跄后退。 心里早就乱成麻的青鸟也已经管不上那名正义人士了,连忙一把扶住了陆闲。 然后两人皆跌坐在地上,陆闲脑袋蜷缩在青鸟怀里,身体不断轻微抽搐。 当看到一把匕首停留上陆闲那血红一片的胸口上,都看不到刀刃了,便可知那一刀刺得有多深。 被正面刺入胸口,就是强大的武者,也别想活了,更别说是普通人。 青鸟整个人都麻了,脑子空白一片,身体微微哆嗦了起来。 她从来都没想到说,她竟然也会害怕。 从那正义人士骤然间痛下杀手,再到他那两条胳膊被青鸟卸了下来,倒地惨叫最后断气,以及最后陆闲倒地。 这一幕幕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 以至于周围的那些依旧被五两银子一斤的酒给整麻了的老百姓压根都没能反应过来。 甚至就连楼上的洛白水,也没能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闲的胸口早就血红一片。 停留在他胸口处那把刀匕首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地上那具扭曲的尸体,那两条搁置在血泊中的胳膊让他们头皮剧烈发麻,身体僵硬。 “杀人啦……” 不少人惊叫出声。 有些胆小的见到如此恐怖一幕,更是差点没晕死过去。 整个现场乱作一团。 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 洛白水脸色大变。 “快去请沈神医过来。” 他冲着他身后那些随从喊了句。 话音未落,他身体已然仿若一只大鸟似的掠出窗外。 反应过来的洛琉璃眸子流露出恐慌,小脸惨白如纸,身体踉跄着冲出茶室。 洛白水身轻如燕,几个点水便已来到陆闲跟青鸟面前。 “冷……” 陆闲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那不断轻微的抽搐的嘴唇艰难吐出这个字。 青鸟下意识的将他搂抱得更紧。 洛白水眼神冰冷的看了青鸟一眼,开始检查陆闲的伤势。 青鸟牙齿狠狠咬着嘴唇,低头看着陆闲,心乱如麻,着实后悔到了极点。 这是失职,极为严重的失职! 她本可以轻易的将那人拦下,但是她却是没那么做。 若陆闲就这么死了,她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谢罪! 第47章 夜观天象 “相……相公,相公……” 宁婉儿也反应过来了。 她整个人变得迷茫无措,脑子一片空白。 她身体踉跄,拖着两条酸软的腿疯狂的朝着陆闲跑了过去。 梁俊也被干脆吓懵,赶紧冲了过去。 黎书墨的老脸也白了,也赶紧跑了过去。 黄友仁跟吴天德同样慌了。 要不是围堵在杂乱的人群中,他们也早就围上前去了。 陆公子,你都还没带领我们发家致富呢,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杨氏被如此血腥一幕给吓傻了,身体哆嗦不止,胃扭曲得极其厉害。 因为计划里,这个人是来配合自己一同将陆闲酒后羞辱她的罪名做实的。 但是他怎么就突然间对陆闲痛下杀手? 这是陆家给他的另外一个任务? 陆闲若就这样死了,陆家所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杨氏紧紧楼抱住怀里那已经哭累了睡着了的孩子,不断的蠕动着身体后退。 然后,她挣扎起身拼命想要逃离这里。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想走?” 马六一个手刀直接砍在杨氏的脖颈上。 杨氏眼皮一翻白,直接晕死过去。 杨氏身体软倒在地的同时,马六早就将她怀里的婴儿夺了过来,免得被晕死过去的杨氏给压到了。 与此同时,一把拉住陆闲的手的洛白水的嘴角微不可闻一抽。 那满腔的惊慌以及怒火瞬间平息,脸色已然恢复以往那种冷漠淡然。 因为即便像他这样的武者,在胸口处多了这么一把匕首的情况下,脉搏也不可能这般强劲有力! 所以,有猫腻。 他松开陆闲的手,站起身来。 居高临下看着蜷缩在青鸟怀里的陆闲那双似乎都要睁不开了的眼睛,那显得如此微弱的气息,有些无奈。 陆公子啊陆公子,你的演技真的很不赖啊。 我也实在不得不怀疑,你之所以这般装神弄鬼装死,根本就是为了吃青鸟的豆腐。 你的无耻到底有没有下限? “陆公子何必让大伙这般担心受怕呢?”洛白水淡淡道。 陆闲一听,也不装了。 他睁开眼睛,对着洛白水嘿嘿一笑。 洛白水没能在他那眼睛里哪看到半分痛苦虚弱,只有奸诈狡猾。 “洛大人也在啊。”陆闲抬手打了个招呼。 青鸟一见,整个人呆了呆。 心里的那种愧疚恐慌自责瞬间喂了狗。 下一刻,她着实又羞又怒,狠狠一把将陆闲从自己的怀里推开。 “喂,你温柔点,我胸口上还有一把刀呢。”陆闲不满囔囔,站起身来。 所以,他方才往自己怀里倒,脑袋还在自己身上摩擦,还说自己冷根本就是故意的! 青鸟实在恨得牙痒得厉害,着实恨不得拔剑杀了这个登徒子才好。 着急忙慌围过来的黎书墨等人见陆闲竟然活蹦乱跳站起身来,也都懵了下,随即都重重松了口气。 “相公,我还以为……” 宁婉儿看着陆闲那红得刺眼的胸口,以及停留在胸口处的那把匕首,眼睛通红,声音哽咽。 她想扑进陆闲的怀里。 但是看到陆闲胸口处那猩红一片,看到那把依旧停留在那里的匕首,这一幕着实太触目惊心了,让她甚至都不敢碰陆闲一下。 “没事没事,就是疼了下。”陆闲赶紧柔声安慰。 然后就这么伸手将胸口处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只见那不过一寸半左右的刀刃上竟然一点鲜血都没有,可想而知,这匕首看似刺入很深,但愣是没伤到陆闲的皮肤。 这无疑很不合情理。 陆闲扫了周围一圈,最后将那匕首扔给了马六。 这是凶器,可得收好了。 紧接着陆闲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来。 “幸亏有娘子蒸的这香甜可口的馒头替我挡了这一刀。”陆闲嘿嘿一笑,很是得意。 众人一见嘴角微抽。 还能这样? 洛白水跟青鸟却是表示怀疑。 在他们看来,这柔软的馒头似乎也就只能缓冲一下,根本就不可能彻底挡住这匕首。 这时候,他们又看到陆闲竟又从怀里掏出一块薄铁板,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幸亏我昨夜夜观天象,只见某某星暗淡无光,此乃凶兆也。” “于是掐指一算,便算出今日有怕是有血光之灾,发前便让马六帮我找来这块铁板绑在胸口上。” 陆闲一脸神棍的看了马六一眼。 马六显得憨厚笑笑。 众人只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闲。 “相公……” 宁婉儿再也忍不住了,扑进陆闲怀里,心有余悸的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我又没事。”陆闲抚摸着宁婉儿的秀发,轻声安慰。 “呜呜,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呜呜,你若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不远处,重重松了口气,只觉得身体酥软得厉害的洛琉璃看到这一幕,那双仿若世界上最珍贵宝石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复杂情绪。 哥哥是对的,陆公子已经有妻子了呢。 身为柱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即便嫁给当朝太子,也必为正妻! 岂可为人妾? …… “你说什么?” 陆渭老脸骤然间如纸,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万万不敢相信,他所安排的那当着众人面前配合杨氏演戏诬陷陆闲的孙二狗竟然会手持利刃刺向陆闲的胸口。 “爹,这难道不是您安排的?”身体同样在颤抖的陆伯木瞪大眼睛问。 一得到消息的陆伯木被吓傻了的同时忍不住将自己爹陆渭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别人是坑爹,你这是坑儿,坑全家老小啊。 诬陷诬陷也就得了,即便被揭穿了,那顶多就是名声不好。 反正那八个字已经让咱们陆家颜面扫地,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 但是你怎么可以安排人行刺? 行刺就行刺吧,你怎么可以当着青州府诸多老百姓的面呢? 你应该搞暗杀才对啊。 一点都不专业! 这下好了,现在整个青州府的老百姓都已经知道那孙二狗是咱们陆家安排的人。 都知道我陆家雇凶当街杀人! 当然,陆伯木匆忙赶来质问陆渭之前早就吩咐妻儿赶紧收拾包袱,做好逃路的准备。 只是让陆伯木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渭竟是这样一个反应。 “混账!老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白痴事来?” 陆渭面色通红,喘气如牛,简直要失控了,再无往日那种学究天人的儒雅淡然。 第48章 何人所为 “难道是老三?对,一定是老三!” 陆伯木咬牙切齿,着实恨不得将三弟那个白痴活活打死才好。 陆渭胸口起伏得厉害,呼吸困难。 “去,去把那逆子给老子找来……快去啊……” 就在这时,陆叔木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爹,不好了,来了很多衙差将咋们家团团包围起来了。” 陆伯木一听,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体抖如筛糠。 完了,这下跑不了了。 陆叔木眸子猩红,愤怒至极。 他厉声吼道:“爹,大哥,你们是白痴吗?你们怎么可以指使孙二狗去杀陆闲呢?” 陆渭跟陆伯木都呆傻了下。 所以也不是陆叔木? 那么,究竟是谁? 是谁要毁我陆家? 陆渭气急攻心,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段府,书房。 “陆闲竟然是锦衣卫?竟是柱国公府的人?” 段庆轩瞪大眼珠子微微倒吸着凉气,头皮有些发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青州府知府孙唐亲自带官兵将陆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终整个陆家上至陆渭,下至后院一条看门的黑狗,皆被尽数带走,锒铛入狱。 孙唐之所以亲自带队,那是因为锦衣卫闹到府衙里,说锦衣卫特使陆闲陆大人遭遇当众袭杀,要求孙唐配合调查。 别说锦衣卫副指挥使洛白水此时就在青州府,就是锦衣卫特使这个名头,也足以让孙唐重视起来。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陆闲遇到刺杀之后,洛白水竟然现身亲自为其疗伤。 可想而知,他们的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 段淳眼睛眯成一条线。 “难怪前些日子赵玉东找来的那些亡命之徒彻底不见了踪迹,看来是被锦衣卫带走了。” 段庆轩再次倒吸了凉气,只觉得很庆幸。 当日父亲让自己离赵玉东远些,免得招惹一身骚,自己还不以为然。 现在看来,赵玉东真的要完蛋了。 “不过,陆渭竟然派人当街刺杀陆闲,他有那么愚蠢?”段淳面露沉思之色,摇了摇头。 段庆轩一愣。 段淳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是为父安排的?” 段庆轩赔笑:“孩儿不敢。” 段淳又问:“那么你觉得这事是何人所为?” 段庆轩知道父亲这是又要考校自己了,脱口而出:“其一自然是京城陆氏。” 也正是因为有此怀疑,段庆轩才会想说那孙二狗根本就是父亲安排的。 “这第二……自然是柱国公府。”段庆轩紧接着说。 “当然,柱国公府的本意自然不是为了杀了陆闲,而是想彻底断了陆闲返回京城陆氏的路。” 段淳点了点头,又问:“除了京城陆氏以及柱国公府,你觉得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段庆轩面露思索之色,突然间眼睛瞪大。 “父亲的意思是,陆闲自己?” “怕是如此,而且可能性极大。” 段淳声音里有着一丝嘲讽:“否则谁没事会往怀里揣上几个馒头?还有铁板?” “否则那赵二狗的匕首为何会那么巧合刺在馒头跟铁板上?根据咱们派出去的人回报,孙二狗那一刀子的选择很愚蠢,那一刀子完全有机会刺入陆闲的脖子。” 段庆轩头皮有些发麻。 心里更是庆幸,先前只是无视这连桥的存在,而并非像赵玉东那般,对人家冷嘲热讽就不说了,甚至还打算要人家小命。 “但是不管是京城陆氏暗中动的手脚,亦或者是柱国公府的安排,还是陆闲自导自演,在孙二狗畏罪自尽后,这锅都得陆家来背。”段淳说。 段庆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怜悯:“陆家这回算是彻底完蛋了,而且陆闲怕也不会再回到京城陆氏了。” 说着,段庆轩的眉头皱了起来:“父亲,若是京城陆家让咱们对陆闲痛下杀手,那可该如何是好?” 段淳沉默。 段庆轩也没在多言。 因为沉默就意味着,父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茶室里,茶香袅袅。 洛白水,黎书墨跟陆闲皆在。 洛琉璃负责煮茶。 洛琉璃在茶艺一道有着极高的造诣,享誉京城。 洗茶、净杯、冲泡,这一系列动作仿若行云流水,优美至极。 即便不喝茶,只看美人表演茶艺,也是一桩很美的享受。 陆闲不懂茶道,也不太喜欢茶。 但是这一幕在他眼里不亚于在酒吧里欣赏那些在舞池里做出各种挑逗动作的舞女,让人莫名的有一种征服欲望。 “亵渎,亵渎!”陆闲暗骂了自己一句。 那些舞女怎么可以跟这位洛小姐相提并论? 暗暗赞叹洛大人的这位妹妹果然美得有些不像话,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宁婉儿已经够漂亮的了,但是在她面前,免不了要心生自残形愧的心思。 这个女人的确对得起“大尧第一美人”这一美名。 难怪大乾那位荒-淫无道的顺帝不顾国体受辱,决然同意大尧将一国公主改为臣子的孙女入嫁大乾。 很快的,黎书墨,洛白水以及陆闲面前皆多了一杯香茶。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未饮先醉。 “黎老先生,陆公子,请。” 站在一旁青鸟目睹这一幕,心想公子跟黎黎老先生也就罢了。 这该死的登徒子有何资格喝到小姐所倒的茶? 一想起这登徒子竟在自己身上趁机蹭了好几下,还欺骗自己搂抱了他,青鸟就浑身不自在得厉害。 很恶心。 那种恶心不亚于不小心吃了一口苍蝇,还嚼了嚼。 黎书墨一脸享受的说道:“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喝到洛小姐亲手泡的茶啊。” 说着,黎书墨端起面前那茶杯,先闻了闻茶香,然后抿了一小口,紧接着闭上老眼显得极为陶醉的品味了一番。 一脸赞叹,由衷说道:“同样的茶叶,同样的水,怕也只有洛小姐方才泡得出此等人间美味啊。” “黎老先生过将了,茶艺一道博大精深,琉璃也不过是初涉皮毛罢了。”洛琉璃颔首谦虚道。 陆闲知道黎书墨这话并非是在拍马屁,而是这杯茶的确给他带来那种感觉。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 好像跟洛白水之前帮自己的倒的那茶也没啥区别啊。 就在这时,洛琉璃站起身来。 她三分羞涩七分感激看着陆闲,声音仿若泉水叮咚,动听至极。 “幸亏有陆公子,我哥方才能解开公输魔盒的秘密。” 说着洛琉璃起身盈盈一礼。 “多谢陆公子。” 第49章 领罚个屁 至于天降异象,搞得京城人心惶惶,迫使圣上追回国书一事,由于黎书墨在场,洛琉璃自然不宜说出。 但眸子里的感激之色浓郁。 黎书墨瞪大眼睛看着陆闲,就如同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公输魔方这事他再清楚不过。 因为先前洛白水有找过自己,但是自己面对此物毫无头绪。 前几日他还感叹说真不愧是无双公子,竟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破解公输魔盒。 没想到,那魔盒竟然眼前这位陆公子所破解的! 此人真乃不世之材啊。 陆闲放下茶杯,摆了摆手说道:“洛小姐客气了。” “洛大人乃是我的顶头上司,为洛大人分忧解难,乃是下属应尽之责。” 这话说的,让洛白水的嘴角忍不住微抽。 你陆闲什么时候当本公子是你上司了? 黎书墨实在忍不住。 “陆公子,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闲面色变得认真,说道:“黎老先生但说无妨。” “在老夫看来,陆公子乃天众奇才,万中无一……” 陆闲连忙摆手,一副受不起的样子。 “黎老先生谬赞了,在下实在不及无双公子洛大人万一,特别是搞阴谋诡计以及武道这两方面。” “……” 洛白水嘴角微抽,只能端起茶喝水,只当没听到这话。 只是心里有些纳闷,为何这陆公子说话要这般带刺,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而且对待妹妹的态度看似客气有加,实则不咸不淡,甚至可以说敬而远之。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毕竟此人即便是面对青鸟,也要吃点豆腐的。 难不成是妹妹容貌惊人,让他自残形愧? 让他觉得万万高攀不起? 洛白水觉得自己想多了。 黎书墨也直接忽略了陆闲这屁话,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似陆公子这般大才,却是要酿酒开酒馆,这简直就是明珠弹雀,牛鼎烹鸡,着实让人痛心。” 用自己的声名去宣传那所谓的鱼跃酒,还一斤五两银子? 此等一身铜臭味,黎叔墨实在无力吐槽,觉得自己应该将他引入正途才是,免得这枚美玉蒙尘。 陆闲笑笑,说道:“在下以为,人生苦短当及行时乐,酿酒开酒馆为我所好,所以我便去做了,何来所谓的明珠弹雀,牛鼎烹鸡?” 洛琉璃眼神温柔的看了陆闲一眼。 旁人若是说出这般话,她势必觉得此人胸无大志,愚不可及。 但是现在,她觉得陆公子甚是洒脱非凡,非一般人的存在。 这话黎书墨万万不能认同,于是他又问:“陆公子,你自己也是读书人,可曾想过,天下人为何推崇读书?” 陆闲再次笑笑,说:“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读书是唯一的一条较为光明的出路,有功名傍身的可能。” “一旦为官了,便能光宗耀祖,便能敛财。”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宇宙的尽头其实是编制。 若是旁人给黎书墨这样的回答,他势必大发雷霆,先给几个大耳光子再说。 但是这是陆闲的回答,他只能很无语。 只能闷闷的喝了口茶。 只觉得这茶变得毫无滋味。 茶室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陆闲却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说:“这是天下间大多数人的想法,却不是我陆闲的想法” 黎书墨心中的阴霾顿扫,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不知陆公子是何种想法?” 陆闲站起身来,衣袖一摆,一副相当高的模样。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在下以为,读书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 无论是黎书墨还是洛白水,以及洛琉璃,甚至就连青鸟,他们的脑子仿若有某种东西炸裂开来一般。 使得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得厉害。 偌大茶室仿若被冰冻住一般,甚至就连袅袅茶香,似乎也不在向上飘散。 陆闲坐下喝了一口茶。 好了,我装完犊子了,你们可以崇拜我了。 黎书墨眼神发愣的看着陆闲,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他眼睛越来越亮,胸口那一道沟壑再无半点迷雾。 他显得很激动,大声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好!好!” 然后看着陆闲长叹一声,一脸惭愧。 “陆公子,实不相瞒,老夫读了一辈子书了,在那灯火恍惚之际,也时常迷茫我这辈为何要不断读书。” “升官发财是不是太庸俗了?” “老夫心想读书是为了明事理,不至于像市井小人一般骂娘,是为了文化的传承,所以老夫穷其大半生的精力,编撰了那部《天下大典》。” “今听陆公子这一话,方知老夫着实狭隘了。” “陆公子这话,才是这天下读书人应有的目标。” 黎书墨站起身来,对着陆闲恭敬的行了一礼。 “陆公子,受老夫一拜。” 陆闲连忙起身,还了一礼。 小半个时辰后,黎书墨带着对陆闲无限的敬佩先行离去。 离开前还表示说十五酒馆开业那日,定要带上音痴商鼎与以及棋圣聂无极一同过去品尝一下那鱼跃酒。 陆闲自然表示欢迎。 但同时也表示,想喝酒得早点,因为每天真的只供应二十斤酒。 哦,对了,还记得带钱。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这话自是把黎书墨整得哭笑不得。 洛白水给了洛琉璃一个眼神。 洛琉璃知道兄长跟陆公子要谈论一些公事,起身对着陆闲盈盈一礼,随即也离开了茶室。 洛白水帮陆闲倒了杯茶,说:“青鸟失职了。” 一旁的青鸟低头,说道:“属下甘愿领罚。” 陆闲看了青鸟一眼,撇嘴:“领罚个屁。” “……” 青鸟想杀人。 陆闲直视着洛白水那双迷人的眼睛,问:“那人死透了?” “牙里藏毒,自尽而亡。” 洛白水说:“在知府孙大人的配合下,陆家上下也已经被尽数逮捕入狱了。” 陆闲笑笑,摇了摇头:“洛大人当真以为那幕后黑手是陆家?” “陆渭是无耻,也很蠢,但是还没愚蠢到那种地步吧?” 洛白水同意陆闲这话。 他也直视陆闲那双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跟朝中那些老狐狸的眼睛很像。 年不过二十,便有这样一双眼睛,老了之后还得了? 第50章 尊卑有序 洛白水端起妹妹送上前的那杯茶,喝了口淡淡说:“我以为此事乃京城陆氏所为,或者是……陆公子你自己。” “我?自导自演?”陆闲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 洛白水很是直白的说道:“从过程以及结果来看,你的确有嫌疑。” “但是事前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的监控范围里,你没有跟那孙二狗有任何接触,所以只能是京城陆氏。” 陆闲喝了口茶,淡淡道:“属下倒是觉得,若是京城陆氏真的是幕后黑手,那孙二狗不会只捅我一刀,那一刀很有可能也不会捅在我的胸口上,更有可能捅向我的脖子。” 说着,陆闲看向青鸟:“若你是孙二狗,在那种情况下你会选择捅我胸口?” 青鸟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仔细回想了下先前那场景,回想孙二狗跟陆闲的站位。 发现孙二狗那一匕首捅向陆闲的胸口,真的一点水平都没有。 专业杀手干不出这样的事。 因为此举多余的动作很多,角度也比较刁钻,失手的可能性很高。 也幸好陆大人够菜,否则那孙二狗那一刀子怕是要失手了。 “我不会。”青鸟说。 “你看连你都不会,更何况是蓄谋的孙二狗。”陆闲说。 “……” 青鸟就觉得自己被往死里侮辱了。 陆闲没理会这个咬牙切齿的女人,收回目光注视着面前那袅袅茶烟,看似在喃喃自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孙二狗压根就没想杀我,而且他知道他怀里装有几个馒头外加一块铁板,所以一刀子很刻意的捅向我的胸口?” “若真是如此,孙二狗为何会知道我怀里揣着馒头以及铁板?” 停顿了下,陆闲又说了句:“哦,对了,那铁板是我找马六要的,除了马六,其他人并不知道我的胸口多了块铁板。” 洛白水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怀疑我?” 陆闲目光上移,直视洛白水那双眼睛。 “不,我怀疑你身后那柱国公府。” 此举的动机就不用多说了,自是要彻底断了自己返回京城陆氏的路。 但是此举是不是太愚蠢了? 陆闲很不爽。 洛白水眼睛微眯了下,流露出淡淡危险气息。 “若是柱国公府所为,我不可能不清楚。” 陆闲低头喝茶,没理会。 “一炷香后,我给你一个最为准确的答复。” 洛白水阴沉着脸,起身走出茶室。 青鸟面无表情的看着陆闲,声音里有着一丝杀意:“柱国公府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若换做旁人这般怀疑柱国公府,青鸟早就杀人了。 陆闲看向青鸟。 他很羡慕柱国公府,羡慕洛白水,有这般忠心耿耿的手下。 这个女人终究是监视自己来的,暂时还不能为自己所用。 不过陆闲相信,这个女人总有一日一定会被自己的魅力所倾倒,无法自拔。 没错,就是这么自信。 “别总站着,坐下喝杯茶。”陆闲指了指一旁那座椅。 “尊卑有序。” 青鸟冷冷道:“不是人人都可以像陆大人你这般。” 陆闲哈哈一笑:“这般什么?目中无人?不懂尊卑?” 青鸟没接这话,她目中流露出冷冰冰的杀意。 “是我失职了,不会有下回了。” 陆闲赶紧说道:“不不不不,这其实得看情况,你就比如说有个妙龄女子试图往本公子怀里扑寻求安慰,你怎么可以将她拦下呢?” “……” 青鸟心想那一刀怎么没捅死这个登徒子呢? “不过你那一剑真的很厉害啊,我就只看到一道剑影在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那孙二狗的两条胳膊就掉地上了,你能教教我吗?”陆闲一脸认真且崇拜。 “陆大人更适合琴棋书画。”青鸟冷冷说。 “你的意思是我在武道一途没有半点天赋?” “陆大人英明。”青鸟眼神里有着一丝不屑。 在她看来,这位洛大人怕是拿剑的力气都没有。 陆闲战斗欲爆棚,他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青鸟。 “假以时日,我在武道一途的实力若在你之上,你当如何?” 青鸟撇嘴,当作没听到这话。 因为,很无聊,也很可笑。 “你便将你脸上蒙着的那黑纱给摘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龅牙如何?”陆闲笑容炙热,挑衅味道十足。 青鸟额头青筋冒了冒:“滚!” “怎么?你不敢?” 青鸟怒了:“你若是真能胜过我,我嫁给你为妻都可以!” 陆闲纠正道:“是妾,不是妻。” 妻子是宁婉儿,这点不能变。 就在这时,洛白水返回茶室。 额头青筋直冒的青鸟恨恨的将拔出一半的长剑插了回去。 洛白水的脸色有些难看,眸子深处杀气涌动。 陆闲帮洛白水倒了杯茶。 洛白水坐下,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事并非柱国公府所为。” 陆闲看了洛白水一眼点了点头:“我相信。” 既然洛白水说不是,那就不是。 此人很骄傲,不屑撒谎,也没那必要。 “但,马六失踪了。”洛白水又说。 陆闲面色淡漠再次点头。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毕竟若非此事并非柱国公府授意,那么就意味着马六有问题。 此人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得很,不可能不跑。 洛白水看向青鸟。 “属下这就是去查。”青鸟眸子深处寒芒涌动,快步离开茶室。 偌大茶室茶香袅袅,气氛却有些凝重。 陆闲揶揄道:“看来锦衣卫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洛白水看了陆闲一眼,有些无奈。 “锦衣卫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早就被各种势力渗透了,不过经过两年的整治,我以为清除的差不多了,至少我不觉得马六会有问题,这才安排他成为你的马夫,没想到还是疏漏了。” “洛大人以为马六是谁的人?”陆闲又问。 洛白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幕后黑手不是陆家,不是京城陆氏,也不是陆闲本人,更不是柱国公府。 那么,会是谁? 此举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彻底断了陆闲返回京城陆氏的路? 还是有着更深的含义? 洛白水端起茶杯,变得犀利的目光直视陆闲,就像是要看穿他的那颗心似的。 “会不会是你身后的人?” 陆闲眼睛眨了眨,显得有些神秘:“我身后什么人?我身后的人不就是洛大人你?” 洛白水喝茶,结束了这话题。 第51章 强盗 京城,陆园。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句只应天上有啊!” 陆世奇老眼看着那已经阴沉多日的天空,连连赞叹。 “连黎书墨那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都为被孩子所折服,对其行大礼,可见那孩子是真的有大才啊!” “只是,到底是谁下的手?”陆世奇的老眼微眯了起来。 京城陆氏的确秘密派出杀手了。 但是那杀手尚未来得及动手,便有人捷足先登,刺杀陆闲。 而且还是很愚蠢的那种当众刺杀,却又没要了陆闲的命。 不管是不是有意失手,此事算是闹大了。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这锅都得由陆家来背。 矛头更是会直指京城陆氏。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陆家之所以会干出这种事,完全是受京城陆氏所指使。 京城陆氏容不下一个很有骨气的才子啊! 陆文图手紧握成拳头,脸色难堪,怒火中烧。 陆闲的名声越大,对于京城陆氏来说就越耻辱。 因为,十多年前,京城陆氏当他是昙花一现的废物,将他一脚踹回了青州府。 因为几个月前,陆家当他是废物,将他赶出家门,将其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更是因为,现如今陆闲竟然依附柱国公府,成为一名锦衣卫! 而且今日早朝,圣上竟然提了一句。 朕听闻青州府出了一个不世之材,谁跟朕仔细讲讲。 洛靖老贼立即站出表示说,那不世之才名为陆闲,是他孙子洛白水的好朋友,也是锦衣卫特使。 这把陆文图气得牙痒痒。 暗暗痛骂老贼无耻,也恨不得跳出来说那是我陆氏一族的血脉。 圣上又说,听说陆闲被当街刺杀? 洛靖立即表示说怕是有宵小之辈心生妒恨之心。 洛靖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毫无掩饰的瞥了陆文图一眼。 陆文图差点吐血,恨不得立即挽起袖子跟老贼大战三百回合才好。 圣上龙颜大怒,表示我泱泱大尧竟会发生如此恶劣事,让洛靖务必调查清楚。 还表示此人乃是我大尧国的栋梁之材,定要保护好他。 “这定是柱国公府搞的鬼!”陆文图咬牙切齿。 “此举便是为了彻底断了陆闲返回我京城陆氏。” “糊涂!”陆世奇眼神甚是疲惫,或者说失望。 百年陆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总将问题想得如此简单,总认为他人是白痴。 “洛靖但是向来光明磊落,不会干出这种事情。”陆世奇说。 “但洛白水那小子可阴险得很。”陆文图咬牙。 陆世奇累了,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他摆了下手,萧索的声音中带有一丝严厉。 “去吧,让家中那些不肖子孙都收敛些,都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特别是你那好儿子。” 陆文图老脸一烫,行礼,便要退下。 就在这时,陆世奇又说:“等等。” 陆文图低头行礼,等候父亲下一步指示。 “青州府的通判是段淳?”陆世奇问。 “是。” “去吧。”陆世奇摆了摆手,疲惫的闭上眼睛。 陆文图明白父亲的意思,行礼退下。 …… 赵玉东吓得一晚上都没合眼。 打死他都没想都说,那陆闲竟然是锦衣卫特使! 赵家很有钱,赵家所酿造的白云天乃是大尧三大名酒之一。 但即便如此,赵家说破天终究还是老百姓。 老百姓岂能跟官府斗? 更别说那还是让很多官员都敬而远之的锦衣卫! 但是他竟然试图买凶暗杀锦衣卫,这根本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妈的,你明明是锦衣卫,却要装成一个废物,太特么欺负人了!”赵玉东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不断在心里问候陆闲的十八代祖宗。 管家小心翼翼道:“少东家放宽心,钱炳毕竟已经溺水死了,官府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少东家你身上来。” 赵玉东一听,顿时微松了口气。 “对对,钱炳那王八蛋可是已经死了,死得好,死得好。” 突然间想到什么,赵玉东猛地抬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管家。 管家被赵玉东此等可怕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赵玉东深吸了口气说道:“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不许对第三个人提及。” “少东家放心。”管家连连点头。 心想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说出去? 少东家雇凶试图暗杀锦衣卫的消息若是被知道了,赵家肯定要倒大霉,自己这个从犯也逃不了干系。 “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你去账房那支取二百两。”赵玉东说。 管家一听大喜:“多谢少东家,多谢少东家。” “去吧。”赵玉东摆了下手。 管家美滋滋的转身离开,便要去找那账房先生去。 他不知道的是,站在他身后的赵玉东,正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他。 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具尸体似的。 半日之后,这名管家被发现溺死在赵家一井里。 说是打水时失足落的水。 与此同时,书香门第陆家上下尽数下狱的消息也传遍了偌大青州府的大街小巷。 据说就连后门的一条看门狗也被拖走了。 不少觉得受到严重欺骗的老百姓着实怒火中烧。 他们自发聚集在陆宅周围。 而后这些平日里素来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扇风点风下竟然化身为强盗,直接破门而入。 将里头的东西尽数搬走不说还留下诸多的臭鸡蛋,烂菜叶,甚至黄白之物。 陆家的一亲戚实在看不下去了,匆忙跑去报官。 什么?有强盗闯进陆宅将里头搬空了? 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事,这伙强盗着实胆大包天! 你别着急,本官这就派人去抓人。 于是,七八个衙差气势汹汹的来到陆宅,自然没能抓到强盗。 一问周围那些还在往里头扔臭鸡蛋的老百姓,得知强盗逃出城了。 还还等什么?出城抓人啊。 这把陆家那亲戚给气哭了。 什么强盗逃出城了?那些扔臭鸡蛋的可不就是那些强盗? 一夜之间,原本充满书香气息的陆宅仿若成为了臭水沟。 人们从跟前经过,无不捂鼻的同时,还会狠狠吐出几口口水。 陆宅周围那些人家也纷纷暂时搬走。 一方面这味道实在是太冲了。 另一方面,跟虚伪肮脏的陆家为邻,简直就是耻辱! 当然,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除了陆家上下尽数入狱外,还有一些人也被官府带走了。 自是那些陆家雇来的那些负责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人。 第52章 马六 陆闲的车夫马六,或者说,锦衣卫青州府总旗马六失踪了。 失踪得悄无声息,毫无痕迹。 即便是号称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在经过足足两整天的调查后,依旧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就好像他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已经被彻底消除掉了似的。 陆闲暂时将这个人抛之脑后,一大早便在自己那酒馆后院里继续锻炼着身体。 先绕着小院跑个几十圈,然后蛙跳,俯卧撑什么的。 全部一整套下来,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青鸟撇嘴,眸子里的嘲讽不加掩饰。 仅凭这样就想成为武者? 就是练一百年也成不了武者好不好? 还想超过自己? 简直痴人说梦。 一想到自己在愤怒之下竟然说出“你若是真能胜过我,我嫁给你为妻都可以!”这种话,青鸟就恨得牙痒痒。 她不明白向来铁石心肠的自己,为何会被这位陆大人区区几句话就给整破防了。 陆闲停下,拿起一块布擦拭脸上的汗珠。 感受了一下身体,觉得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锻炼,身体素质强了不少。 想刚魂穿过来,那破身体一口气顶多能冲刺二十米,现在怎么也能冲二百米了吧? 擦完汗,陆闲回头看向青鸟。 “你刚刚说什么?洛大人想见我,说是有礼物想要送给我?” “公子是这么说的。”青鸟说。 陆闲一脸烦恼:“你说洛大人不会是想将他那妹妹嫁给我吧?” “不行啊,我还没有纳妾的念头呢,就算要纳妾,也应该先纳青……” 见青鸟都拔尖了,陆闲赶紧改口:“可是好像也不好拒绝拒绝洛大人的一番好意啊,他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青鸟女侠,你说我拒绝了洛大人,洛大人会不会给我小鞋穿?” 青鸟没理会陆闲。 她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明晃晃的剑身,就好像杀人前确定这剑够不够锋利,要不要磨一下似的。 陆闲有些眼热的看着那剑:“我也想要有一把这样的剑,你能将这剑送给我吗?” 青州府有不少兵器铺,里头有各种各样的兵器。 陆闲前几天也去逛过。 但是店里的那些剑好像都不如青鸟手中这把。 青鸟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 “滚!” …… 青州府城城西那荒废许久的破庙里,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跪在那布满蛛丝以及灰尘的佛像跟前,一脸虔诚。 看他那张显得憨厚的脸,不是马六又是谁? 就在这时,又一黑衣男子走进这破庙。 他像是没看到马六似的,目光直落在前方那佛像上,表情同样虔诚。 然后,他在马六旁边跪下,拜了拜。 “佛主保佑。”那黑衣男子默念。 “青州府所有城门皆有锦衣卫的影子,我出不了城。” 马六开口说道:“但是若继续留在青州府,以锦衣卫的能耐,找到我是迟早的事。” 若非好歹也是锦衣卫总旗,极度了解锦衣卫那套办事手段,马六知道自己早就被揪出来了。 “我有办法送你出城。”黑衣男子说。 马六说:“我当然知道你有办法,不然也不会叫你来。” “不过,陆公子怎么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马六眉头皱了起来。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原本计划里没有陆公子,现在怕是必须将他纳入计划里。 马六眉头更皱了:“暗中一定有高人在培养陆公子,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知道陆公子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坏了咱们的大计?” 黑衣男子说:“京城陆氏怀疑陆公子背后的高人是柱国公府,锦衣卫则没能查到丝毫蛛丝马迹,甚至这十多年来,咱们始终在暗中注意陆公子的一举一动,却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马六微微倒吸了口凉气:“此人很危险!” 黑衣男子瞥了马六一眼。 这还用你说? “所以,策划了这次刺杀。”黑衣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但是似乎没能将陆公子背后那人给揪出来。”马六有些郁闷,然后自己还暴露了。 想自己为了进入锦衣卫,还成为了锦衣卫青州府的总旗,可是花了极大的代价。 “别抱怨了,军师策划了这次刺杀,揪出陆公子身后那手可能不过只是其中一个意图,应该还有着其他更深的用意。”黑衣男子只能这般说。 他当然也想不明白,这次刺杀的更深用意。 一听到“军师”二字,马六的神色变得恭敬。 连连点头:“对,军师一定有着更深的用意。” 就在这时,马六突然间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问道:“你说,这陆公子的背后会不会压根就没有人在教导他?他这是自学成才?” “你看陆公子六岁前,那叫一个天才!” 黑衣表示不可能,反问:“你的意思是陆公子白天喝酒装犊子,晚上挑灯夜读?可有情报说,这陆公子挑灯夜读过?” “可也没有情报说,有人在暗中培养陆公子啊。”马六反驳。 看着马六那张傻乎乎的脸,黑衣男子无语:“所以才说背后那人藏得极深,很危险啊。” …… 段府,书房。 段淳眉头紧锁,额头上多了一个重重的“川”字。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京城陆氏终究还是要求他对陆闲动手了。 “父亲,咱们应该如何做?”段庆轩问。 “你说呢?”段淳反问,头疼得很。 陆闲现如今已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甚至就连圣上也开始关注此人。 跟别说现如今柱国公府更是安排高手明着围在陆闲周围,锦衣卫也在暗处护着,根本不好动手。 一个不注意,怕是他段家全家老小都得陪葬。 但是若是不杀,势必要跟京城陆氏决裂,同样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要不,投靠柱国公府?”段庆轩声音压得极低。 “愚蠢!”段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低声呵斥。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小小的青州府通判,柱国公府会将你放在眼里?” “即便柱国公府接受你的投诚,你以为他们会像保护陆闲那般保护咱们全家老小?” 段庆轩闻言冷汗淋漓:“那……这左右不都是死路一条吗?” 段淳有些烦躁,摆了摆手让段正轩先出去,让他好好想想。 第53章 另一种方法 收拾妥当,陆闲带着青鸟钻进早就候着的马车。 对于洛白水所说的那份厚礼,陆闲还是很期待的。 车夫跟青鸟一样,用黑布蒙着半边脸,名叫海东青。 海东青是洛白水帮陆闲重新安排的一车夫。 此人跟马六完全就是两种性格。 马六看起来憨厚,对谁都是一脸傻乎乎笑容。 但是这海东青却始终一言不发,眼神冰冷。 特别是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血腥味,让人身体都忍不住要颤抖一下。 陆闲此时也已然知道,无论是海东青还是青鸟,都是柱国公洛靖一手调教出来的手下。 这样手下还有好几个,个个都是用各种鸟来命名。 换言之,各个都是鸟人。 只不过洛白水成为锦衣卫副指挥使之后,安排了青鸟进入了锦衣卫,海东青没有。 与此同时,洛白水还安排了一些人潜伏在小酒馆周围,确保一切安全。 对于洛白水的安排,陆闲自然表示接受。 毕竟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能耐去面对那些危险,能有这么一棵大树可以依靠,自然是好的。 马车里,青鸟面无表情的看了陆闲一眼,汇报所得到的最新消息。 “马六依旧毫无消息。” “至于孙二狗……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陆家,但陆家只承认他们散播谣言,雇佣孙二狗当众陷害你,矢口否认指使孙二狗对你下手。” “陆渭在狱中病重,已让大夫过去诊治,但已病入膏肓,至于杨氏那孩子,有人在专门照料。” 停顿了青鸟又说:“陆家的命运,全在陆大人手中。” 陆闲轻点了下头。 他掀开帘子,看着窗外那正在逐渐熟悉的景色,闻着那逐渐熟悉的气息。 熟悉,便意味着适应。 适应便意味着他其实已经属于这里了,而不再仅只是个仿若浮萍的魂穿者。 收回目光,陆闲对青鸟说道:“主谋乃是陆渭父子,陆不忧夫妇是被陆渭所逼迫,陆家其他人对于此事更是毫不知情。” 青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她还以为这位厚颜无耻的陆大人会赶尽杀绝,连看门狗都会扒皮炖了下酒。 “大夫有说陆渭还能活多久吗?”陆闲又问。 “也就这两日,但若是继续留在诏狱,怕活不过今晚。”青鸟说。 陆闲声音不悲不喜:“见了你家公子后,带我去见他。” 青鸟点头,沉默。 马车即将抵达白鹤楼大门前离开热闹的大道,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 白鹤楼的侧门便位于这小巷里。 陆闲到白鹤楼来见洛白水的时候,从来都是不走大门的,都是从这侧门进入,避开那些闲杂人直达顶楼那只属于洛白水的茶室。 此时茶室里茶香袅袅。 洛琉璃正在煮茶。 除了洛白水兄妹,这茶室里还多了两个陆闲之前并未见过的老头。 其中一个白衣老头很瘦弱。 只见他头上没有几根头发,面色黝黑,形如枯槁,始终闭目养神,仿若老僧入定。 另外一个灰衣老头虽白发苍苍,但是精气神都很足。 他见陆闲进来轻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洛琉璃起身迎了过去,盈盈一礼,目中流露出异样神采:“陆公子。” 这酥柔悦耳的声音,让陆闲的骨头免不了一酥,回礼:“洛小姐。” “陆公子的恩情,琉璃没齿难忘。”洛琉璃又行了一礼,满脸感激。 此举自是为了她不至于入嫁大乾而道谢。 “洛小姐言重了,在下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说了个法子罢了,若没有柱国公府的周密计划,此法子断然不可能成功。” 在皇帝眼皮子地下,一夜之间各种异象齐降,若非只手遮天,压根就干不出这种事来。 “陆公子请。” 陆闲点头,入座,看向洛白水,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在搞什么东东。 不说有重礼相送? 这两老头便是所谓的重礼? 洛白水起身行了一礼,感激道:“幸亏有你那法子,圣上这才下旨追回国书。” “先前我说过事成之后敬你一杯,回头我请你喝酒,那可是我柱国公府珍藏了数十年的好酒醉仙酿,放眼整个大尧,怕也剩下不到几坛。” 陆闲闷闷道:“我就是个开酒馆的,哪有让洛大人请喝酒的道理?回头还是我请洛大人喝酒吧。” 洛白水无语,这家伙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 陆闲又嘀咕了句:“况且放眼整个大尧,什么酒能及得上我那鱼跃酒?” 洛白水差点被这话噎死。 这话可就有点太不要脸了。 见哥哥吃瘪,洛琉璃抿嘴轻笑。 这位陆公子真的很有意思呢,不像那些文人才子,文绉绉的,满口之乎者也,好生无趣。 洛白水又说:“我记得你跟我提及,你很想学会飞。” 陆闲一听,更郁闷了。 声音里带刺:“我记得洛大人跟我说过,你有办法让我学会飞,但是过程很痛苦,我这身体扛不住。” “后来我才知道,陆大人所说的那种所谓办法便是吞服某种药,而且顶多只是让身体变得轻盈些,压根只能算是不入流的武者。” “因为得不偿失,危险性极高,所以除了白痴,没人会那样做。” 说到这,陆闲就不仅是郁闷了,还很生气。 这洛大人可真是太坏了。 这就等同于给了饥渴难耐的你一杯水,然后又告诉你这水有毒,喝了很有可能会死。 洛白水点了点头:“事实上,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这种方法依旧会带来强烈的疼痛感,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忧,并且可以让你正式踏入武者的行列。” 陆闲闻言精神一震。 然后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洛白水这位大尧国第二大的特务头子。 陆闲着实好奇这大尧国最大的特务头子,也正是那位掌控大尧国最大特务机构锦衣卫的指挥使究竟是何人。 回头找青鸟问问。 洛白水郁闷得很想吐血。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本公子向来光明磊落,不知道怎么撒谎好不好? 一旁的洛琉璃轻声道:“陆公子,我哥所言非虚。” 陆闲看了洛琉璃一眼,觉得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这才赔着笑脸看着洛白色:“这便是洛大人所说的大礼?” 洛白水很郁闷,却还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陆闲着实兴奋难耐:“是什么方法?” 洛白水看了眼一旁那个形如枯槁,始终闭目养神的老头,声音变得低沉。 “那便是有强大的武者帮你筑造气海,此举可让你一举踏入武者门槛,但……” 洛白水一字一顿:“这名武者会因气海崩塌,气绝而死。” 第54章 童子之身 陆闲闻言,脸上的兴奋瞬间收敛。 他看了那老者一眼。 只见这个老人就好像已经睡着了,压根就没听到他们这般对话似的。 “洛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陆闲起身,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开。 洛白水眉头微皱,陆闲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此人看起来更像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此等一个绝佳成为武者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才对。 “你等等。” 陆闲没理会。 “此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洛白水说。 陆闲身形毫无停滞,径直走出茶室。 在茶室外候着的青鸟用诧异的眼神看了陆闲一眼,说道:“这的确是让你拥有气海,踏入武者一道的唯一办法。” 陆闲点了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如此?你不是很想成为武者?”青鸟不解。 “你不懂。”陆闲直视着青鸟那双眼睛。 “我不懂?不懂什么?” 陆闲脸上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青鸟女侠就那么想让我成为武者?难不成你真的很想嫁给我为妾?” “看来回头我得找我家娘子问问,看能不能纳妾。” 青鸟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眸子含怒。 这家伙怎么可以这般无耻呢? “滚!” 陆闲哈哈一笑:“走吧,带我去见陆渭。” “滚!” 陆闲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青鸟:“滚进你怀里?你这可就有点为难人了,我陆闲又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青鸟恨不得将他那色眯眯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只能咬牙切齿,转身走人。 “你等等我,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滚!” “锦衣卫的指挥使是谁?”陆闲低声问。 青鸟止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陆闲:“你问这做什么?” “纯属好奇……不是,你这眼神有点过分了啊,本大人好歹也是锦衣卫特使,想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是哪位大人怎么了?”陆闲着实郁闷。 青鸟沉默了下低声说:“长公主。” “长公主?圣上的妹妹?长得好看吗?”陆闲一脸好奇。 青鸟嘴角一扯。 她脸色变得严肃,低声道:“陆大人,总有一日你很有可能会死在你这张嘴上。” 陆闲赶紧怕怕的捂住自己的嘴。 陆闲离开后,那形如枯槁的老头骤然间睁开眼睛。 只见他那老眼很浑浊,流露出淡淡的死亡腐朽气息。 紧接着,老头竟然像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嘶哑,乌鸦在那边叫唤似的,使得偌大的茶室里多了一丝阴森森的感觉。 “有意思,这小子有意思。”老头一边大喊,一边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 洛琉璃显得乖巧的将一杯茶送到老头面前,甜甜道:“姜爷爷,您喝茶。” 心里却是一片黯然伤感。 因为这位将所有一切都奉献给柱国公府的老人的确时日无多了。 即便是沈神医,即便用上了最珍贵的药材,也不过只能帮他续上不到一个月的命罢了。 老头笑哈哈点了点头:“好好,喝茶,喝茶” 端起那茶牛饮一般倒进嘴里,撇嘴:“没有酒好喝。” 然后再次大笑:“有意思。” “姜爷爷认为陆闲这是故意拒绝的?”洛白水问。 他方才注视着陆闲的一举一动,实在看不出陆闲到底是在飙演技,还是真的不想有人为了然他成为武者而丢掉性命。 看着正开怀大笑的老人,洛白水心里难受得紧。 他们兄妹早就将这老人当作亲爷爷一般看待。 但是他们兄妹不能当着老人的面流露出丝毫忧伤。 因为老人早就看淡生死,不喜欢他们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姜白衣老手一摆,显得很不讲理:“老子才不管这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才不管他是不是虚情假意,才不管他接不接受,到时打晕强行来便是了。” 洛白水的眼睛微微睁大,心里更是难受了。 因为从这话可以得知,姜白衣已经决定舍了自己那条腐朽不堪的老命,去帮陆闲筑造气海,助他踏入武者门槛。 事实上,柱国公府并没有要求姜白衣这般做。 前来青州府前,洛靖招呼来了洛白水兄妹。 表示陆公子帮了咱们家这么一个大忙,要洛琉璃当面感谢,还让洛白水去准备一份厚礼。 洛白水有些头疼的表示说,此人与众不同,还真不好准备礼物。 洛靖眼珠子一瞪,不好准备也得准备。 洛白水脑袋一缩,想了想,突然间想到说此人最想做的事情似乎是成为武者。 一旁的姜白衣突然间开口说,他也要一同来青州府。 洛靖明白这位跟了他几十年的老部下这话的意思,直接摆手让姜白衣滚。 姜白衣撇翻了翻白眼让洛靖滚。 还说自己也没几日可活了,若是临死前能收个好徒弟,继承自己的衣钵那也是好的。 紧接着又说若是那小子落不了他那老眼,他才不想将老命给他呢。 老子多活两日多喝几顿酒不香吗? “老子之所以觉得这小子有意思,是因为这小子竟然还是童子之身。”姜白衣哈哈大笑。 “呃……” 心里正黯然伤感的洛白水跟洛琉璃皆一脸愕然,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说去逛青楼,但是也有老婆了,竟然还是童子之身……” 姜白衣啧啧称奇看向洛白水:“你看小洛你长得这么女人,而且也还没成亲,但是也早就不是童子之身了。” 洛白水脸色迅速涨红,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差点被这话给活生生噎死。 若非这老头是那位让他又敬又怕的姜爷爷,他早就拔剑砍人了。 心里更是纳闷姜爷爷是如何看出自己并非童子之身的。 这玩意儿看得出来? 洛琉璃俏脸通红。 她用又尴尬又怪异的眼神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心想哥哥怎么也学那些二世祖在外头胡来呢? 感受到妹妹那道带着几分嗔怒的目光,洛白水着实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下好了,自己在妹妹心里那完美形象彻底破碎了。 “小洛,你是几岁失去童子之身的?给了哪个娘们了?”姜白衣问。 洛白水那张柔美至极的几乎要着火了,着实想死。 更想跪下哀求说姜爷爷求您了,您别说了,我再也不向爷爷告密说您偷喝酒了还不行吗? 第55章 两个老头 让洛白水松暗暗喘了好几口粗气,觉得捡回了一条命的是,姜白衣这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入的意思,他的注意力还是在陆闲身上。 “啧啧,难不成他那方面有问题?难不成他是太监不成?”姜白衣啧啧道,看向一旁的灰衣老者。 “沈老头,你说他是太监吗?” 沈神医不苟言笑,他板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此人不是太监,虽身体虚弱了些,但是那方面绝对没问题。” 之前他奉洛白水的命令仔细的检查了下陆闲的身体,知道陆闲的身体状况。 不能说健康,但是至少传宗接代那是没问题的。 姜白衣一听,更是兴趣盎然:“既然这小子没问题,为何还是童子之身?难不成这小子喜欢男的?” 姜白衣老眼瞪大,啧啧称奇:“还是受?” “咳咳……”洛白水剧烈咳嗽了起来。 姜白衣看向洛白水:“连小洛你这么女人都不是受,他凭什么是受?” “咳咳……” 洛白水就觉得肺似乎都要被自己给咳出来了,胸口疼痛异常。 洛琉璃的耳根早就红透,低着头当作没听到这话。 暗啐了一口,觉得姜爷爷真是愈发不正经了。 又想到他命不久矣,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沈老头,你说他到底是不是受?” 沈神医则依旧板着脸:“我不知道。” 他觉得这种问题很无聊,也很恶心。 也就姜白衣此等白痴的莽夫才对这种问题感兴趣。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神医呢,我呸!”姜白衣表示鄙夷。 “我知道你快死了。”沈神医面无表情。 “老子死不死关你屁事?” “的确不关我什么事。” “那你还叽叽歪歪?” “我乐意。” “来来来,沈老头,今天若不揍你一顿,老子跟你姓。” 姜白衣挽起袖子,表情凶狠,唾沫星子横飞:“老子先给你一炷香逃跑时间,免得说老子欺负你。” 沈神医岿然不动:“我不跟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奶奶的,老子就是只剩下一口气,杀你依旧如同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信不信?” “我信。” “信你还敢跟老子叫板?” “我乐意。” 见这两个老头又开始掐架了,洛白水跟洛琉璃皆很是无奈。 也都没劝架,因为劝也没用。 即便是当着爷爷的面,这两个老头也没少掐架。 而且爷爷压根就不会劝架,他还会拱火。 于是兄妹两一个默默煮茶,一个默默喝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正斗嘴的时候,姜白衣突然间看向洛白水问:“小洛,刚刚那小子说什么?” 洛白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姜爷爷所指的是何事?” “那小子刚刚好像说什么放眼整个大尧,什么酒都不如我那鱼跃酒……鱼越酒是什么酒?真有那么好?老子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极度好酒的姜白衣吞咽了一口口水,那双老眼散发出炙热的光芒。 他极度好酒,但是现在病入膏肓,一喝酒便会剧烈咳嗽不止,甚至咳出血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洛靖严禁他喝酒。 但是姜白衣压根就控制不住酒瘾,时不时的就会偷喝。 见姜白衣这般,洛白水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伤感。 他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那所谓的鱼跃酒便是陆公子自己酿制的酒,只等本月十五他那小酒馆开业,才会面世。” “什么?还没面试?” 洛白水点了点头说道:“在前两日那场文斗上,这陆公子还当众说了,他那鱼跃酒每日只供二十斤,每斤五两银子。” 姜白衣瞪大眼睛,表示很不屑:“一斤酒五两银子?凭什么?醉仙酿都没这么贵!就凭他写的那几首酸不可闻的破诗?” 但是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了。 “不行,老子定要尝尝那鱼跃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否则老子定会死不瞑目。” “不怕咳出血一命呜呼的话,你可以喝。”一旁的神神医冷冷说了句。 “奶奶的,老子一命呜呼管你屁事啊。” “的确不关我什么事。” “那你还叽叽歪歪?” “救你麻烦。” “老子让你救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乐意。” “走走走,咱们练练,看老子不活活打死你。” “我不跟将死之人一般计较。” “……” “又来!”洛白水跟洛琉璃对视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那满眼的无奈。 然后一个继续煮茶,一个继续喝茶。 …… 青州府锦衣卫卫所。 锦衣卫卫所还有另外一个陆闲耳熟能详的名字,诏狱。 陆家上下皆被光荣的带到这来。 青州府的诏狱是建造在地底下,因此自然没有窗户,没有任何一丝光线,空气一点都不流通。 加上这些负责看管诏狱也不好好打扫,导致整个诏狱阴冷潮湿,臭气熏天,随处可见蟑螂老鼠跟苍蝇。 除了环境恶劣之外,这里也被称之为大尧最恐怖的监狱。 进来的人要么再也出不去,要么就是变成一具尸体被抬出去。 就算有幸活着离开,身体上怕也要少几个零件,落个终身残疾。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 因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洛白水亲自打了个招呼,因此陆家上下还算幸运。 虽被扔进诏狱,但是就是走过过场,并没有被各种恐怖的刑具轮番伺候。 而且就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除了陆渭,陆伯木以及陆叔木,其他人身体也都没缺零件的离开这个在他们眼里跟地狱没啥区别的地方。 当然,从此之后,这个地方势必将会成为他们的梦魇。 陆闲这个名字也会让他们每每听到,便会被吓得浑身发抖。 青鸟早就多次见识了诏狱的恶心,但是此时依旧不适,胃时不时的扭曲一下。 她瞥了陆闲一眼。 只见他神色平常,似乎没有半点恶心的感觉。 不禁怀疑说这位陆大人是不是曾经在诏狱里或是其他更为恶心的地方待过。 而且还待了较长一段时日,早适应了此等恶心至极的味道。 跟在陆闲的身边越久,青鸟越是觉得此人身上有很多谜团。 她迫不及待想解开这些谜团。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的任务之一,还因为好奇。 当然,青鸟并不知道的是,当一个对周围事物向来漠视的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就意味着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变得很特别了。 第56章 大侄子 就在这时,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突然间从前方那黑暗中传来,本就浑浊不堪的空气中又多了一丝刺鼻的血腥味以及黄白之物的恶臭味。 青鸟的胃又扭曲了几分,眉头紧锁。 陆闲的面色依旧如常。 手持火把,负责带路的锦衣卫见这位锦衣卫特使大人这般气定神闲,不禁佩服至极。 还以为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进入这地方会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上,或是当场吐出来。 但是,他竟然比自己还要淡然从容。 “呕……” 气定神闲的陆闲再也装不了犊子了,他脸色大变,转身弯腰狂吐。 青鸟:“……” 负责带路的锦衣卫:“……” 原来是装的啊,这名锦衣卫瞬间佩服得不行了,觉得这位特使大人装得可真像啊,连自己都没能看出来。 要不人家能写出那样的诗词来呢。 这一吐足足吐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陆闲这才极度虚弱的用衣袖抹了下嘴。 当然他平日里也不这样,但是今天午饭吃多了,吃油腻了,导致反胃……至少陆闲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大人,吃点这种特制的酸梅会舒服些。” 带路的锦衣卫很是狗腿的及时送上一包酸梅,满脸讨好。 陆闲看了那锦衣卫一眼,也没拒绝,伸手接过取出一颗塞进嘴里。 “多谢。” “特使大人客气了。”这名锦衣卫顿时满脸荣光,决定回去将手中这包酸梅珍藏起来。 然后等以后特使大人的名气更大了,职位更高了,便可以拿出来吹嘘了。 这酸梅很酸,陆闲瞬间被酸到牙都软了,但是却也觉得舒服了不少。 妈的,这哪里是什么监狱? 这根本就是粪坑! 恶心死老子了! “你们这监狱就不知道好好打扫打扫?犯人也是人啊。”陆闲抱怨。 青鸟翻了翻白眼,觉得陆大人怕是读书读傻了。 进了这诏狱的犯人还能算作是人吗? 比猪圈里的那猪都下贱好不好? 那名锦衣卫特使却是赔着笑脸道:“大人说得是,小的回头就好好打扫。” 陆闲吐得双腿发软,想让青鸟搀扶一下他,奈何青鸟压根就不给他这位陆大人面子,甚至眼神里的那种嫌弃还有鄙夷一览无余。 陆闲很郁闷。 这简直不拿特使当干部。 只能拖着两条腿继续往里头走。 只见整座监狱被让人窒息的恶臭以及黑暗所笼罩,那种黑暗即便是陆闲,内心也忍不住发怵下。 还七拐八拐的,就跟个大型迷宫似的。 最终来到一囚笼跟前。 那锦衣卫止步,回头恭敬道:“两位大人,那陆渭父子便是被关在这里。” 随即将一旁那被固定在柱子上的火把点燃。 “你先下去吧。”青鸟说。 “属下告退。” 借着微弱的灯光,陆闲勉强看清囚笼里的状况。 只见陆渭躺在那冰冷潮湿的地上,身上盖了个破毯子,一动不动,死活未知。 时不时的还有老鼠蟑螂什么的从那破毯子里爬出来。 这些肆无忌惮的虫子似乎是在等这个老头彻底嗝屁,然后便可以开始肆无忌惮的享用大餐。 场面恶心且恐怖。 即便是陆闲,看了一眼之后,胃又开始不舒服了。 至于陆伯木跟陆叔木则蜷缩在那角落里。 当见到有人来,火光亮起,他们以为这是要抓他们去拷问,无不吓得浑身哆嗦,面容扭曲,头都不敢抬起来。 甚至陆叔木的裤裆又一次湿了。 被关进这短短不过两三日,他已经被吓尿多次,更是呕吐了无数次。 现在因为恐惧依旧在干呕,几乎都要将心肝脾肺肾都给吐出来了。 陆闲对青鸟说:“我想跟他们聊聊家常。” 青鸟明白陆闲的意思。 这是不希望有人在场,不希望有人偷听。 青鸟淡淡道:“我已经失职一次了。” 你以为我傻啊,谁知道你们会暗中密谋些什么? 我们又没好意思对陆家上下严刑拷打,从他们嘴里挖出有关你陆大人更多鲜为人知的事出来。 陆闲无奈:“我真的只是聊聊家常。” “职责所在,陆大人莫要见怪。”青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都已经失职一次了,还在乎失职第二次?” “陆大人昨日已经吃早饭了,还会在乎今日吃不吃早饭?在乎明日吃不吃早饭?” 还挺伶牙俐齿的。陆闲提醒:“你先前的确失职了,而且还是很严重失职的那种,回头记得领罚去。” “……” 青鸟额头上冒出滚粗的黑线,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闲。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竟容许这个王八蛋时不时的这般羞辱自己。 陆闲也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青鸟,示意她赶紧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步。 瞪着瞪着,陆闲突然间温柔一笑:“青鸟女侠的眼睛真好看。” “……”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龅牙。” 变成鹌鹑的陆伯木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小心翼翼的将几乎要蜷缩进裤裆里的脑袋一点一点抬了起来,便看到陆闲那张在灯火照耀下,忽明忽暗的脸。 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 这不是大侄子吗? 一见大侄子来了,陆伯木眼泪瞬间泪眼盈眶。 此时他眼里哪里有半点怨恨? 只有浓郁的情亲!只有激动!只有希望! 他从来都没像现在这般,觉得大侄子原来长得这么帅气逼人,这么才华横溢。 他就仿若溺水者抓到一根稻草一般,立即扑上去跪下开始拼命磕头,声泪俱下。 “闲儿啊,大侄子哟……不,陆公子,陆老爷,陆大人,小的错了,小的知道错了,求陆大人开恩将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被吓尿裤子的陆叔木一听大哥这声音,身体猛的一僵。 赶紧抬头一看,果然是陆闲来了。 于是他也赶紧跪着爬上前磕头哀求。 只要能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说是下跪求饶了,就是日后当陆闲的一条狗,天天帮陆闲将脚底那泥巴舔干净,他也毫无怨言。 陆闲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眼神里也没有丝毫怜悯。 陆伯木磕了半天,磕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 喉咙也都要喊破了,但陆闲这小子竟然还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心疼他这位大伯一下,顿时怒火中烧,几乎要丧失理智了。 他再也受不了了,猛地跳起身来,猩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陆闲,流露出恶毒至极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