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干了》 1 第1章 《本王不干了[穿书]》 文/花里寻欢 2023.10.10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第1章 意识昏沉,头疼欲裂,胸口也闷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 过于不适的感觉让肖霁猛然睁开眼从黑暗中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张嘴呼吸,谁知却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水,咳得差点原地去世。 ???什么情况? 肖霁艰难地缓过那口气后,凭着本能挣扎着冒出水面,四下环顾了一圈。 湖。 很大很大的湖。 湖面上停着许多古香古色,华贵富丽的……画舫,应该是叫画舫吧?就古代才有的那种游船。 其中规模最大的那艘还做成了五爪飞龙的形状,上面建有亭台楼阁,飞檐翘角,看着很是气派,跟座水上宫殿似的。 然后就是人。 很多很多的人。 这些人有的站在画舫上,有的挤在湖岸边,还有的在水里扑腾。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身上全穿着古装。 肖霁:“……” 肖霁回想起自己意外死亡后经历的一切,终于脸色猝变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是的,肖霁已经死了。 他本是21世纪一个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三学生,因在台风天舍身救人而死,是所谓的“大功德者”,所以死后灵魂没有直接消散,而是被一个奇怪的声音牵引着来到一个叫做“功德转换站”的地方,得到了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那声音对他说,天地间有三千小世界,虽然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彻底死去,但在别的小世界里,他可以借尸还魂,再活一次。 肖霁当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那声音让他从一堆光点似的小世界里选一个进入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就随便点了一个。 谁知刚选完就就被吸进了一片黑暗中。 在那黑暗中,他被迫看完了一本名为《盛世娇宠之灵嫣传》的书。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名叫崔灵嫣的古代千金小姐和好几个古代版高富帅之间发生的你爱我我爱他的故事。 故事很狗血很老套,是典型的古早玛丽苏言情小说——所有剧情设定都围绕着女主和男一之间的感情展开,所有男配都爱女主,所有女配都很恶毒,全员智障恋爱脑那种。 肖霁只看了几章就看不下去了。但那时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能被迫看完。 看完后他就被那个古怪的声音告知,自己即将进入由这本书衍生出来的小世界,成为书里痴恋女主并默默守护了她一辈子的男配萧霁,以他的身份开始新生。 什么玩意儿?! 肖霁当时就大吃一惊想要拒绝,可不等他表态黑暗就再次袭来,等他再次睁眼,人已经在这儿了。 肖霁:“……” 这特么还带强买强卖的?! 再一想这个萧霁在原著中看似深情感人,实际上跟个笑话没两样的短暂一生,他更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萧霁,字景明,大周端王,年十八,原著对他的设定是:出身尊贵,容貌极俊,博学多才,性情温雅,是京中所有女子的梦。 这人设当男主都够了,可偏偏他在原著里只是那群促进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男配之一。 为了看似天真烂漫,实际上就是个海王的女主,他什么都能做。哪怕女主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备胎,甚至在跟他成亲后给他戴绿帽,让他养她跟男主的孩子,他也痴心不改。 这个过程中他一次次违背自己的原则,不惜与亲友交恶,甚至被皇帝厌弃险些丧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默默守护在女主身边,为她倾其所有。 最后他死了。 死在一直暗中厌恶他,视他为仇敌的男主箭下。 而女主只是抱着他的尸体哭了一场,就被男主以自己只是“一时失手”为由哄好了。 更恶心的是,那两人事后还用他的名字给他们的孩子取名,说要纪念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要yue。 肖霁强行止住回忆,看向前方不远处正在水里扑腾呼救的粉衣少女。 那就是原著女主崔灵嫣。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水里…… 因为今天是承天十九年的端午节。 承天十九年,五月初五,皇帝下令在京城城南的朱雀湖上举办龙舟赛,与民同乐,共度端午佳节。 这本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谁知龙舟赛还未正式开始,就先出了场意外:庆国公府崔家的三姑娘不慎落水了。 说是不慎,其实是崔灵嫣故意为之,因为她和原著男主崔昂闹别扭了。 崔昂是崔灵嫣名义上的庶兄,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有兄妹名分。因此原著有很大一部分内容,都在讲互相喜欢却没法在一起的两人是如何纠结拉扯的。 崔灵嫣今日这场落水,就是正处于暧昧期的两人纠结拉扯的结果。 事情的经过倒不复杂,概括起来就是:崔昂和女配传出绯闻,今日还相携出场,崔灵嫣因此吃醋,故意失足落水想让崔昂紧张。谁知崔昂被女配拦住,反倒是一直心悦崔灵嫣的萧霁抢先一步把她从水里救了起来。 大周刚开国不久,时下的民风算不上十分保守,但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男未婚女未嫁的湿身搂抱在一起,多少还是有碍名声。正好当时皇帝在场,他知道萧霁喜欢崔灵嫣,就顺势替两人赐了个婚,将这桩“意外”变成了美谈。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崔灵嫣并不喜欢萧霁。她十分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皇帝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金口,她不敢拒婚连累家人,又误会男主即将迎娶女配,就带着满腹纠结和痛苦应下了这门亲事。 那时还不知道她心有所属的萧霁很高兴,费尽心思地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婚礼。 但崔灵嫣始终放不下崔昂。新婚之夜,她以此前一直把萧霁当哥哥为由,请求萧霁多给她一些时间适应。萧霁答应了,还十分君子地去了外间的小榻睡下。 然而他刚躺下就中了迷香。同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崔灵嫣的崔昂悄然出现在他们的新房里,彻底捅破了他和崔灵嫣之间的窗户纸。 两人互诉衷情,三拜天地,顺便把洞房也给入了。 萧霁就这么被绿了。但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崔灵嫣意外有孕,萧霁才知道自己不仅被绿了,还要喜当爹了。 萧霁不敢置信的同时伤心欲绝,但恋爱脑如他在崔灵嫣的一番哭求下,还是选择了忍下此事保护她,甚至对她的孩子视若己出。 他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的亲爹崔昂一直因为“夺妻之恨”恨他入骨。他眼中纯真善良,美好无暇的崔灵嫣,其实也一直在心里隐隐怨怪他当日的“多管闲事”……总之原主的悲剧人生,可以说就是从今天正式开启的。 想到这,肖霁收回视线冷笑一声,扭头就朝反方向游去。 穿书就穿书,能重活一次也算是他赚了,可这什么狗屁男二,谁爱当谁当,他反正不干! * 肖霁本来想直接上岸走人,反正没了他也还会有其他人救崔灵嫣。可刚游出几步,前方不远处的石拱桥上就传来一声惊呼:“又有人落水了!” 还有女子急声大喊“姑娘”。 肖霁定睛一看,发现落水的是个年轻女孩儿,穿着件青绿色的衣裙,正在水里上上下下地扑腾,看着像是溺水了。 权贵们都有自己的画舫,那石拱桥上站着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加上原著里也没提过这天还有其他剧情相关的人物落水,所以肖霁回神之后没怎么犹豫,朝着那女孩所在的方向就游了过去。 他泳技很好,在这样平静的湖泊里救个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不知道是这具身体体质太弱了,还是他刚穿过来还没完全跟它融合,总之游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小腿突然开始抽筋,眼前也一阵晕眩。 “……?” 不会刚来就要死回去吧? 肖霁懵逼之余本能睁大眼想要保持清醒,但疼痛和黑暗还是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身后有人在叫他。那应该是原主身边的侍卫,发现他情况不对后赶来救他了。但他们离他不算近,也不知道来不得及在他淹死之前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别睡,撑住!” 彻底失去意识前,突然有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腰带。肖霁拼尽全力撑开灌了铅似的眼皮,在水花四溅的模糊中看见了一小截纤细小巧,白如玉瓷的手腕。 是个女的…… 艹,该不会是崔灵嫣吧?他不要啊! 2 第2章 第2章 之后的事肖霁就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暗下来,龙舟赛也已经结束。 “王爷您醒了!” 古香古色,布置清雅的房间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做小厮打扮的少年端着个红木食盘推门而入。见床上本该昏迷着的肖霁已经睁开眼,他面色一喜,快步小跑过来。 肖霁刚把昏迷前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这会儿正失望于这一切竟然不是一场梦。听见少年的声音,他回神看了过去,嘴里不甘不愿地发出一声:“……嗯。” “王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年将手中食盘放在床边矮几上说,“我再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吧?” “不用。”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肖霁认命地暗叹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吃点东西就行,我饿了。” “欸,行,这是您最爱喝的百合鸡丝粥,已经不烫了,您快尝尝。”少年名叫千流,是原主的贴身小厮。他一边给肖霁递白玉勺子,一边说,“太医说您是前些天感染的风寒尚未痊愈,身子还虚着,又骤然落水受凉,才会脱力晕厥。他还说您得好好休息,这几日切不可再受凉受累了。” 肖霁:“……知道了。” 他嫌勺子喝粥太慢,直接端起来灌了两大口,这才感觉冷冰冰的肚子里暖和了一些。 然后他才有力气想:虽然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大冤种大坑货,但只要他能从今天开始远离原著男女主,别再掺和到他们那要人命的所谓爱情里去,原主那些地狱笑话似的遭遇应该就落不到他头上了吧? 这个念头让肖霁的心情好了点。不过想起自己昏迷前疑似被个女人救了的事,他又忍不住皱了眉:“我睡了多久?之前在水里是谁把我救起来的?” “王爷睡了三个时辰,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您需要好好休息。至于当时把王爷从水里救起来的,是位姓姜的姑娘。听说她本来在石桥上看热闹,结果因为石桥上人太多,不慎被挤掉了一件重要物什。她心中着急,跳下桥想要把那东西找回来,谁知看见王爷突发意外,就赶紧上前帮忙了。” 肖霁听完松了口气。救他的人不是崔灵嫣就行,他可不想跟她扯上哪怕一毛钱的关系。不过想想也是他想多了,崔灵嫣不会游泳,自己还要别人去救呢。 都怪那坑爹的原著,看得他都要出现心里阴影了。 倒是那落水的女孩儿,他还以为她是从桥上摔下来的,没想到她是自己跳下来找东西的,难怪能反过来救他。 肖霁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空碗放在了矮几上:“知道那位姜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吗?还有她的东西,找没找回来?” 肖霁不喜欢欠着别人,那女孩儿救了他,他得赶紧把这恩还了。 “东西找回来了,不过姜姑娘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名士姜柏川的女儿,人称姜大姑娘……” 千流年纪虽小,口齿却很伶俐,他本来正在疑惑,自己向来斯文优雅的王爷喝起粥来怎么比往常“豪迈”了许多,闻言就顾不上多想了。 他把肖霁昏迷后的事仔细说了一遍,肖霁这才知道那女孩儿并不是他以为的平民百姓,而是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姐。 据说她祖上是曾经盘踞关中多年,屹立百年不倒,出过不少名人名臣的姜氏,后来是因为血脉不丰又遭遇百年战乱,才渐渐没落,到现在只剩下她家一支。 不过虽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提起姜家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姜姑娘的父亲姜柏川在京中也颇有名气。 因为他虽然不曾出仕,没当过什么官儿,但却是个精通各种器乐,喜欢满天下交友的音律大家。而且他为人豪放,潇洒不羁,常对友人们仗义疏财,慷慨相助,也常在游历访友的过程中路见不平,助人为乐,所以时人都夸赞他是个品行高洁的狂雅之士。 不过他不通庶务不善经营,祖上留下的财产近年来基本已经花光,如今家中较为清贫,时常要靠友人接济。 姜姑娘是他的长女,听说今年已经十八岁,但还未出阁。因她救了肖霁的缘故,皇帝当众赏赐了她。 皇帝是个结束中原两百年乱世,平定四方,一统天下的开国雄主,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原主是他的幼弟,和他差了三十多岁,比他很多儿子都小。因为原主长得赏心悦目又才学出众,皇帝挺喜欢他的,时常会召他伴驾。 今日原主就是在龙船上陪皇帝看龙舟赛的时候,从龙船上跳下去的。所以他被姜姑娘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皇帝就在现场。 得知弟弟性命无忧,皇帝当即夸赞了姜姑娘一番,问她想要什么奖赏,还透出可以让弟弟对她负责的意思——当然,正妃她是不够格的,但做个妾室什么的却没问题。 很多人都以为姜姑娘会趁机答应。毕竟端王身份尊贵,品貌出众,是无数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即便只能做妾,也多的是女子愿意。 可出人意料的是,姜姑娘拒绝了。 哪怕她浑身湿透和肖霁抱在一起的样子被周围所有人都看了去,她也只是恭敬却并不动心地表示:“小女子蒲柳之姿,配不上王爷之尊。且我家中母亲早逝,我身为长姐,也希望能在家中多留几年,帮助父亲将弟弟妹妹们照拂长大。不过陛下赐,小女子不敢辞,所以,小女子斗胆,请陛下赏赐我一些银钱吧。我家中家产微薄却弟妹众多,这些银钱能叫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皇帝发家前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没什么文化,全靠天生奇力和与生俱来的军事天赋,才得以在乱世中一步步爬上高位,夺得天下,所以他自己性格粗直豪爽,也喜欢有话直说,不绕弯子的人。 听了姜姑娘的话,他面露欣赏,哈哈一笑:“倒是个忠孝耿直的丫头,好,朕准了!” 说罢就让人赐她白银百两,命人将她护送回家。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肖霁听完后先是庆幸姜姑娘的拒绝,没让自己莫名其妙多个老婆,然后就决定多送点钱给她——他那便宜老哥也太抠了,堂堂皇帝,出手竟然才一百两。 上辈子是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这辈子又成了个不愁吃喝皇家子的肖霁想到这,回神吩咐千流,再送一千两去姜家——本来他打算亲自上门跟人道声谢,毕竟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但古代规矩多,对方又是个姑娘家,他想了想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千流听完却很惊诧,他不确定地瞪大眼问:“王爷说的是一千两,不是一百两?” “?”肖霁被他问得莫名,“当然是一千两。” 一百两,那不是和皇帝一样抠?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再多点也不为过好吧。 “这……王爷您确定?”得到肯定,千流的神色却更古怪了。他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可是一千两是您小半年的俸禄啊!如今已是五月,两天前您又刚花了九百两给崔三姑娘买礼物,如今咱们府里的账上,这一下子怕是取不出这么多现银……” 肖霁懵了:“啊???” 这什么大周王朝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王朝,刚穿来半天的他压根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水平。 这一千两是他凭着原著给他的印象随便说的。因为在原著里,男主男配们总是动不动就送女主价值几百上千两的礼物。男女主大婚的时候,男主还花了黄金万两来给女主打造盛世婚礼。所以他下意识就以为,一千两对原主一个亲王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 然而事实是,一千两对原主来说,不仅不是九毛一毛,还是一块很大的肉。 因为大周刚建国十九年,整个国家都还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别说原主这个亲王,就是皇帝本人都没什么钱——没办法,国家这么大,哪儿哪儿都要花钱,为了尽快恢复国力,皇帝天天都在都为怎么搞钱而发愁,那国库里的银子是每一块都恨不得能掰成十瓣花,自己的私库也快被掏空了。 原主一个闲散王爷,什么都不干就能有每年核算成银子将近三千两的俸禄,已经是比皇帝都有钱了。 至于原著里那些乍看没什么,可结合现实一看,完全能称得上一句“离谱”的剧情…… 只能说恋爱脑的世界正常人不配进入。 从原主的脑子里扒拉出这些信息后,肖霁青着脸往床上一靠,勉强冲千流挤出一个微笑:“嗯,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就送……五百两吧,毕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不能太少。” 原来王爷是在开玩笑啊,千流这才松了口气道:“是,我这就去办。” “等等!”想着原主这个败家子送出去的礼物,肖霁又叫住他,“去庆国公府找崔三姑娘把我之前送她的那套南珠头面要回来,就说我想了想又觉得那套头面太端庄了,与她不太相配。” “啊???”这次轮到千流傻眼,“这、这是不是不太好……” 已经送出去的礼物哪好再要回来呢?就算真的与人家姑娘不太相配,人家也会自行处理啊。而且什么叫“那套头面太端庄了与她不相配”?这岂不是在说崔三姑娘不够端庄? 再一想自家王爷今日在朱雀湖,本是为了救那崔三姑娘才下水,可眼看就要救到人却突然改了主意的行为,千流心里更觉得古怪。 肖霁看出来了但没有解释,反正他有原主的记忆,就算被人质疑也不怕露馅。他一脸高深莫测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去做就是。” 他都这么说了,千流纵有满肚子疑惑也只能点头称是,领命而去。 肖霁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价值九百两的东西,他就是拿去打水漂玩,也不留给明明不喜欢原主,却还要吊着他当备胎的崔灵嫣! 3 第3章 第3章 一碗清淡的鸡丝粥没让肖霁吃饱,千流走后他又让人送了些能吃饱的东西过来。 之后他就出门转了转。 走出房间时他路过一面铜镜,肖霁随意照了两眼,发现镜子里的脸竟然和上辈子的自己不说十分也有八分像。 名字读音一样,长得也差不多,他和原主该不会什么前世今生之类的关系吧? ……不,就算真有前世,他也不可能变成原主那样的恋爱脑。 肖霁嫌弃地收回视线,快步迈出了房门。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府里华灯初上,氤氲出朦胧光晕。 肖霁,不,现在是萧霁了,他迈下门口的石阶抬起头,看见了在现代大城市里看不见的满天星河。 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致让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把它拍下来。 结果当然是掏了个空。 萧霁:“……” 萧霁回神收回手,心里开始难受。 他想念科技发达,生活便利的现代,想念曾经拥有的一切。 正郁闷着,身后传来些许动静,萧霁转过身,看见了几个躲在不远处的长廊柱子后面偷看他的小丫鬟。 小丫鬟们冷不丁对上他的视线,齐齐羞红了脸。但原主对府中下人向来宽仁随和,她们回神后倒也没觉得惊慌,反而大着胆子跑上来向萧霁行礼,还红着脸期待地问他是不是来了兴致,想要对月抚琴。 萧霁:“……” 萧霁不会弹古琴,就算会,他也做不出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对着月亮弹琴思春这种看起来就很蠢的事。 又见这些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吵得很,他心中不耐,直接告诉她们以后没有吩咐不许到他跟前来。 因为家里有钱又长了张老天爷追着喂饭的脸,他上辈子也经常被女生追着表白。不过他死的时候才十八岁,还没长出恋爱细胞,所以对这种事只有一个感觉:烦躁。 同学们见此都戏称他是莫得感情的表白杀手。 萧霁觉得他们很无聊。对待不喜欢的人当然要干脆拒绝,不然难道要像那个崔灵嫣一样,明明不喜欢还到处留情吗? 缺不缺德啊。 原主毕竟是皇亲贵胄,小丫鬟们被萧霁的冷脸吓了一跳,不敢再放肆地快步散去了。 萧霁也没了继续溜达的兴致,回房躺着去了。 这晚他在床上翻了大半宿才睡着,因为他下午睡多了,晚上一点都不困。另外习惯了睡前刷会儿手机的他干躺在那,心里总有种空了一块似的不适感_(:3)∠)_ * 这世上的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端王府里,被迫戒网瘾中的萧霁趴在床上闷闷不快时,距离端王府约莫两刻钟车程的三水巷里,姜家大姑娘姜芜的心情,却比之前一个月加起来都要愉悦。 因为就在刚刚,她收到了端王府送来的五百两银子。 白花花亮闪闪的大银锭,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就叫人心中欢喜。 “这些银子可真漂亮,阿姐,我也想摸摸!” “还有我,我也想摸,隔壁三胖他娘说,多摸摸银子能发财!” “阿姐阿姐,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可以买很多肉啊?我想吃肉了!” “我也想吃肉,我还想吃巷口刘老爹做的杏仁糖!” “阿姐太厉害了,出门一天就赚了这么多钱!不过刚才来送银子的那个人说,他是端王府的下人。阿姐阿姐,这个端王是不是就是对面阿菁姐姐经常提起的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王爷啊?” 不大的厅堂里,十来个年纪不一的孩子围在姜芜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有的已经十多岁,有的才三四岁。其中最显眼的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女孩儿。她们面容俏丽,神色活泼,看起来十二三岁左右,正一左一右地霸着姜芜的胳膊。 另外还有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儿,眉心一颗红痣,长得也很出众。 这三人是姜芜的弟弟妹妹。 姜芜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她爹姜柏川对女色不上心,也怕后娘进门之后会苛待她这个原配之女,便一直没有再娶,只纳了两个伺候起居的妾室。 双胞胎姐妹就是两个妾室中的林姨娘所生,不过林姨娘红颜薄命,生下孩子没几日就去了。另一位王姨娘生了个男孩儿,就是姜芜的弟弟。她的身体倒是健康,只是性格老实软弱,没什么主见,所以家里的都是由姜芜这个长姐做主。 除了这姐弟仨,剩下那些孩子都是姜柏川收养的。 他这人喜欢四处游历交朋友,游历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一些人间不平事,这些孩子就是他在解决完那些不平事后,陆陆续续带回家的。 姜家因此人越来越多,钱越来越不够花。 其实姜芜小的时候,家里还是较为富裕的,不仅住着祖传的大宅子,家中仆从也不少。奈何她爹实在太会败家,渐渐地那大宅子就卖了,府中仆从也遣散大半,到如今只剩下两个老仆,一个负责烧火做饭,一个负责家中杂活。 另外她身边还有个丫鬟,名叫宝香,是从小伺候她长大的,平日里也会帮着做些杂事。 这会儿孩子们正闹着,宝香提着裙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去去去,都别缠着姑娘了,姑娘忙活了一整天了,可累呢!这银子既送到咱们家了,自然有你们享用的份儿,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快,都快去洗脸睡觉,瞧瞧外头这天都黑成什么样了!” 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孩子们都不怕她,见她边说边伸手来赶,顿时嘻嘻哈哈闹得更厉害了。 还是姜芜被吵得头疼,合上手里装满银锭的红木箱子发了话:“都去睡觉,明日给你们炖肘子吃。杏仁糖也有,谁第一个上床睡着,还能额外得三块桃花酥。” “噢耶!桃花酥!我最爱吃桃花酥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一定是第一个!” 孩子们受到美食的诱惑,当即做鸟兽状散去。 宝香好笑又好气,看着他们挨个进了房,才回到姜芜跟前说:“真是一群小祖宗。” “都还小嘛,之前又不曾见过这样有分量的大银锭,自然会觉得新鲜。”姜芜笑眯眯地抱起那箱沉甸甸的银子,也跟着离开堂屋回了自己的房间。 宝香快步跟上。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姜芜的寝屋离堂屋不远,两人很快就走到了。 因天已经完全黑了,宝香进门后第一时间点了灯。 暖黄色的光瞬间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照亮,也衬得本就雪肤花貌的姜芜眉眼越发秀丽。只是屋里简陋的一切,却是怎么看怎么配不上她。 宝香笑脸一垮,开始生气:“说来都怪老爷。这些年家里是什么光景他又不是不知道,偏他万事不放在心上,依然如从前一般,整日花钱如流水不说,还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带孩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再这么下去,姑娘还怎么嫁人!且你如今都十八了,寻常姑娘家十五六岁就已经出阁,你这……哎呀,真是急死个人!”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其实跟亲人也差不多了,所以宝香没什么不敢说的。 姜芜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由着她抱怨了一会儿,才一边收拾手边先前从院子里收回来,还没叠好的衣物,一边笑着替自家老爹分辨了两句:“爹虽然不着家,但行善举是好事,我这做女儿的理当支持。至于这钱财之物,花完了再赚就是,再说他花归花,家里真没钱了他也有想法子去赚,并不是真就对家里撒手不管了。” “这倒是,”宝香脸色好看了点,“但我还是气他耽误了姑娘的婚事。” 姜芜却说:“我至今未嫁,倒也不能完全怪爹,主要也是因为我自己不想嫁。” 她微微挑眉,语气柔柔的,却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嫁人有什么好呢?要离开自己的熟悉的家,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替一个陌生且并不一定会对自己好的人操持家业,生儿育女,还要像鸟儿一样被关在小小后宅里,不得自由地过一生。” “若是丈夫人品过得去,或许能得个善终,可万一运气不好遇见个没有良心的畜生,性命都保不住。更别说那些个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妾室庶子之类的问题,哪一个不是叫人想到就觉得糟心的?” “哎哟我的姑娘欸,您可别说了!”宝香赶紧上前捂她的嘴,“你这本来就找不到合适的夫家,再叫人听见这等离经叛道的话,更要嫁不出去了!” 姜芜被她捂得笑出声,然后才拿开她的手,眨眨水亮的杏眸说:“反正我如今只想赚钱——最好都是像今日这般好赚的钱。” 顺手从湖里捞起个人,就得了整整六百两赏银什么的,简直太让人快乐了好吗!这要是多来几次,她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为着自家姑娘的婚事,近来头都快愁秃了的宝香:“……” 这么漂亮的一张嘴,怎么说出来的尽是些财迷一般俗气的话呢? 她无可奈何,只能说起别的:“说起今日,姑娘你可真是吓死我了,那石桥那么高,你竟就这么直愣愣地跳下去了,也不怕万一出事!虽说那落水的玉佩是夫人留给你的遗物,可再是重要的东西,也重要不过你的安危啊。幸好那湖里水深,没什么大石头之类的,不然……” 她不敢再往下想,一脸后怕地连说了两句“姑娘下回可不能再这样”。 姜芜是自信不会出事才会那么做,但她没有跟宝香辩解,只笑着说了句:“知道啦。” “知道但不改是吧?你总是这样。”宝香拿她没办法,又碎碎念了几句,这才有心思说别的,“话说回来,那位被姑娘救起来的端王长得倒真是俊得很。从前我总以为男人嘛,长得再好也不至于让人惊艳,今日见了那位爷,方才知道传言不虚,这世上当真有清风朗月,濯濯如松一般的神仙公子。” “确实挺俊。”回想起自己救上来的那个人,姜芜公允但无甚兴趣地点点头,“对了,我爹这回出门几天了?” 正在回忆端王美色的宝香:“……快十天了。不是,姑娘,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虽说他长得再好咱也不可能给他做妾,可面对那样一个绝世美男,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她家姑娘是怎么做到视美色如无物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美色终会成枯骨。”姜芜抬起纤纤玉手拍拍她的肩,“要说好看,还是银子最好看。” 宝香:“……” 她家姑娘是不是没救了? 4 第4章 第4章 这个时候的姜芜没想过,自己还会和那位长得很好看的端王产生交集。 萧霁也没把这个意料之外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让千流送了五百两去姜家后,他就没再去想这件事了。 一夜过去,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到来。 昨晚失眠大半宿的萧霁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晒屁股。不过具体几点了他不知道,只能凭感觉看出,应该快中午了。 “……” 他抓抓过长的头发坐起来,脸色有点臭,但因为昨晚已经emo过,这会儿倒也没再继续烦躁。 “王爷您醒了?”一直在外间候着的千流听见屋里的动静,进来看了一眼。见萧霁点头要下床,他忙转身喊道,“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隔断内外间的檀木苏绣屏风后面,就鱼贯而入四个衣着统一的婢女。 她们一人端着银盆,一人捧着帕子,一人托着牙具,一人拿着玉梳,正是平日里负责伺候原主洗漱的“专业人士”。 萧霁:“……” 萧霁上辈子是个富二代,但富二代也得自己刷牙洗脸,自己吃饭穿衣,自己上学写作业。他做不到像原主一样,洗个脸刷个牙都得让人伺候,所以眼皮一抽就让这几个婢女下去了,只留下千流给他梳头。 “啊?”千流惊呆,“可、可我不会啊……” 梳头也是一门手艺,千流今年才十三岁,还是个只会给自己扎小揪揪的小孩儿,所以原主之前的头发都是由专人来打理的。 但萧霁不喜欢陌生人,尤其是陌生异性触碰自己,所以他决定压榨童工。 “不会就学。”他端着一张神仙公子似的脸,说着吸血鬼资本家一样的话,“学不会就换个能学会的人来。” 本来还在奇怪自家王爷的变化,一听这话,顿时没心思琢磨了的千流:“!!!” 他原是被家人卖进宫做太监的,命好遇上原主,才得以来端王府做小厮,因此很舍不得如今这样的好日子,更怕被送回宫里去势。 “能!小的一定能学会,求王爷别赶我走!”越想越怕的千流扑通一声,满脸惊惶地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的萧霁:“……” 咳,真不经吓。 他滞了片刻,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把这小孩儿从地上拎了起来:“那就好好干,干得好给你奖励。” 千流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说好。 萧霁不会哄小孩儿,见他已经没事,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那套南珠头面取回来了吗?” 千流这会儿满心都是危机感,闻言立即跑到外间捧了个扁长型的盒子进来:“取回来了,在这儿呢!” 那盒子是黄花梨木做的,上头雕花刻鸟,还挖空一块绣了锦缎,看起来精美异常。萧霁接过来打开一看,差点被里头那些闪闪发亮的发饰闪瞎眼。 这套头面是京中最有名的首饰铺琳琅阁刚出不久的新品,里头一共有顶簪、挑心、鬓钗、长簪、掩鬓、步摇等发饰共十二件。这些发饰都是以纯银和上等白玉打造,上面还镶嵌着大小不一的南珠,看起来极为清贵雅致。 这年头南珠可不多见,尤其是品色这么好的,所以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崔灵嫣非常开心,对原主说了不少撒娇感谢的话。 原主自是听得心满意足,可萧霁回想起来,却只觉得想yue。 他合上盒子问千流:“你去要回这东西的时候,崔灵嫣是什么反应?” 崔灵嫣很喜欢这套头面,原著里着重写过她戴着这套头面出门赴宴,引起众人惊叹,惹来女配嫉妒的场景。男主崔昂还因此吃醋,另送了她一副更加华丽贵重的红宝石头面。 再加上原主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无限宠溺,所以萧霁想过自己派人去要回礼物的行为,可能会引起她的疑惑和不愿,甚至有可能亲自过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崔灵嫣不但没来,还那么干脆地把东西还了回来。 这让萧霁觉得古怪,所以才有此一问。 千流对萧霁直呼崔灵嫣闺名的行为感到惊诧——原主平日里都叫崔灵嫣“嫣儿”。但这两天让千流惊诧的事太多,他已经有点麻木了,所以这会儿虽然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神说:“我没见到崔三姑娘,是崔三姑娘身边的锦柳姐姐把东西拿给我的,她说崔三姑娘那时已经睡下了。” 他昨晚就把东西取回来了,只是那时萧霁已经歇下,所以他没敢进来打扰。 萧霁懒得多想崔灵嫣是不是真的睡了,他只问:“你怎么跟那个锦柳说的?” 千流犹豫了一下:“我、我跟她说,王爷觉得这套南珠头面不太适合崔三姑娘,所以命我前来取回……” 虽然萧霁的原话是“那套头面太端庄了与她不相配”,但千流知道自家王爷有多喜欢崔灵嫣,哪敢在那种糊里糊涂的情况下照实转述?所以说的就比较委婉。 萧霁对此没太在意,想了想,也没再继续问。 反正东西要回来了就行,至于崔灵嫣怎么想,他才懒得管呢。最好她能有点自知之明,从此以后再也别来烦他。 正好这时厨房送早饭来了,萧霁把这件事往脑后一扔,不再去想。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崔灵嫣根本没心思在意这套头面,因为她和原著男主崔昂提前捅破窗户纸在一起了。 * 这事儿还得从萧霁穿来说起。 因为他穿来之后,没有像原著里的原主一样去救崔灵嫣,所以崔灵嫣是被崔昂救起来的。 崔昂是她名义上的庶兄,这哥哥救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湿身搂抱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所以原著中皇帝赐婚之事自然也就没有发生。 崔灵嫣于是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崔昂被她落水之事吓到,终于不再和前段时间一样躲着她,而是撇下女配亲自送她回府。 回府的路上,彼此有意的两人终于忍不住互通了心意。 不过崔昂还有公事要办,送崔灵嫣回家后不得不先行离开。好在两人同住一府,崔昂下值回家后按捺不住思念,悄悄避开众人的视线,翻进了崔灵嫣的闺房…… 昨晚千流去的时候,两人正搂在一起亲得火热,哪还顾得上其他。 听锦柳敲门说端王派人来要回那套头面,崔灵嫣虽然也惊诧了一瞬,但下意识就觉得他肯定是想送更好的给自己。加上那时崔昂吃醋咬了她,她就更顾不上其他了,忍着羞涩的喘息说了句“你去拿给他便是”,就把锦柳打发走了。 萧霁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吃过早饭后,就一边让千流学着给他梳头,一边靠在太师椅上思考起了人生。 就,他有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因为原主是个闲散王爷,无官无职,没有必须要做的正经事。 这种人在现代俗称无业游民,但原主和一般的无业游民不一样。首先他有钱,不用愁吃喝;其次他有爱好,平日里弹弹琴写写诗作作画,再叫上三五个同样是文青的小伙伴去城中各大诗社、棋社之类的地方转一圈,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生活其实很惬意,可惜萧霁享受不来。 因为他是个没有文艺细胞的理科生,对琴棋书画之类的玩意儿完全不感兴趣。而他喜欢的,比如游戏赛车、潜水冲浪、攀岩骑行之类的事,在这里全都做不了。 也就户外徒步和游泳什么的还能搞一搞……但这些都只是业余爱好,他也不能什么正事都不做,天天就找地方徒步或者游泳啊。 想到这,这个时候本该在大学里好好学习了的萧霁百般无聊地叹了口气。 算了,先在家里躺个几天,等彻底适应眼前这个世界了,再去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吧。 正在给萧霁梳头的千流听见他的叹气声,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刚才趁萧霁吃饭的时间,找负责给原主梳头的丫鬟学了学,这会儿动作虽有些笨拙,但好歹是顺利把萧霁的头发给梳上去了。 萧霁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算满意,就起身去换衣服了。 结果打开原主的衣橱一看,全是白的。 “……” “???” 回想起原主在外人眼里总是“白衣翩翩,清雅出尘”的形象,萧霁整个人都沉默了。 这特么,谁没事天天穿白啊?也不嫌晦气! 他当即就嘴角抽搐地吩咐千流,把这些衣服全部拿走:“让人新做几件,我要黑的,蓝的灰的也行。” 哪怕是大红大紫,大黄大绿,也比这一水儿的丧葬风好啊! 千流:“……” 千流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惊愕了。他盯着那批刚按照原主的要求做好不久的新衣,默默丢开了自己已经转不动的脑子:“是,王爷。” 换就换吧,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5 第5章 第5章 虽然已经吩咐下去,但做衣服需要时间,萧霁这会儿也只能先从衣橱里挑件相对不那么白的穿上。 他倒也不是讨厌白色,只是白色容易脏,原主衣橱里这些又都是长袍,穿起来很不方便。而且偶尔穿一下就算了,天天一身白看起来真的很晦气。 “我阿兄在哪儿?这都快午时了,他不会还没醒吧?” 换好衣服后,萧霁准备出门巡视一下自己的新家,但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一个清灵的女声从一旁的抄手走廊处传来。 他抬眼一看,发现是个身着鹅黄色宫裙,满头珠翠闪亮夺目的少女。 少女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生的和他……准确地来说是和原主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不似原主那般温润,而是活泼明快,带些被娇宠出来的天真。 另外她比寻常姑娘丰腴一些,看起来珠圆玉润的,很是富贵讨喜。 “阿兄你醒了!”看见萧霁,少女提起裙子脚下生风地跑了过来,“你感觉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叫萧锦珠,是原主的同母妹妹,被皇帝封为清河长公主。两个月前,刚满十六岁的她出降淮阳侯府谢家,嫁给了淮阳侯世子谢明宵,如今大多数时间都随夫住在淮阳侯府。 等等,这个谢明宵好像是原著里存在感只比原主略低一点的男三,还有他这便宜妹妹,貌似也是原著里排得上号的恶毒女配啊? 骤然想起这事的萧霁动作一顿,在脑子里翻了翻跟这两人相关的剧情。 然后他的血压就开始直线飙升。 萧锦珠,大周清河长公主,自幼爱慕淮阳侯世子谢明宵。但谢明宵喜欢的却是原著女主崔灵嫣,只是他刚想派人去崔家提亲,就被皇帝一封圣旨招为了驸马。 为了家族利益,谢明宵不得不屈身尚主,可心里却始终忘不了崔灵嫣。 为此他对萧锦珠这个新婚妻子十分冷淡,甚至一直在心里厌恶她横插一脚,坏了自己和崔灵嫣的姻缘。就连两人夜里敦伦时,他心里想的也是崔灵嫣这个白月光。 除此之外,出身累世簪缨,家里十分有钱的他一直在暗中默默守护崔灵嫣,并给她提供了大量金钱上的关怀,堪称是崔灵嫣的外挂钱袋。 萧锦珠起初不知道这些,因为谢明宵是个对谁都清冷疏离的人,她以为他对自己冷淡是性格使然。可作为一个只是为了彰显男三对女主有多深情而存在的工具人女配,她注定不可能一直无知地快乐下去,所以成婚仅半年,萧锦珠就伤心地发现,自己的丈夫另有所爱。 她忍不住去问谢明宵那人是谁,谢明宵怕她伤害崔灵嫣,不但没实话实说,反而故意做出假象让萧锦珠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另一个跟崔灵嫣不对付的女配。 萧锦珠因此跟那个女配交恶结仇。倒是崔灵嫣在谢明宵的保护下美美隐身,还时常以表姐兼闺蜜的身份来劝慰萧锦珠——崔灵嫣的母亲和原主兄妹俩的母妃是表姐妹,所以两家关系很好,三人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只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被愚弄了整整两年后,萧锦珠终究还是发现了“谢明宵真正心爱之人是崔灵嫣”这个对她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的真相。 来自爱情和友情的双重背叛击垮了她,之后萧锦珠就黑化了。她开始想方设法地报复崔灵嫣,结果当然是惹怒崔灵嫣的一众爱慕者,一次又一次地被打脸。 谢明宵也越发厌恶她,哪怕萧锦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也不曾有半点心软,甚至在听见崔灵嫣遇险的消息后,急得一脚将正要临盆,求他别走的萧锦珠踹倒在地。 萧锦珠心如死灰,难产而亡。而谢明宵对此只是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她是罪有应得”,之后就以朋友的身份守着崔灵嫣,终身没有再娶…… 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血压要爆。 过于恶心的剧情让萧霁用力捏了一下手指关节,而这时萧锦珠已经在他跟前站定。 “阿兄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虽然在皇室里辈分颇高且已经嫁做人妇,但看起来还是天真烂漫,一团稚气的少女仰着脑袋关心道。 萧霁看着便宜妹妹黑亮的双眼,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辈子他姑姑养的那只短腿胖柯基——那小家伙也喜欢这样仰头看他。 这样的联想让他脸色好了点,他回神说:“没,我只是在想事情,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蹭个饭。”确定兄长没事后,萧锦珠放下心来,“许久没吃你府上的刘厨子做的荷叶烧鸡了,我心中甚是想念,你快让他给我做一只……不,两只吧,我带一只回去给明宵哥哥嘻嘻。” 血压刚降下来一些的萧霁:“……” 吃屁吃!那就是个没心肝的死渣男,你带再多的烧鸡回去也喂不熟他! 他糟心地揉揉额头,决定做个直接戳破她美梦的魔鬼。 这丫头毕竟是原主唯一的妹妹,他借原主的身体重生也算是承了他的恩,不能不管她。另外就谢明宵那样的垃圾,也不配再享受这丫头哪怕一丁点的关怀。 想到这,萧霁果断转身示意她跟上:“先不说这个,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 萧霁住的院子名叫舒云居,院子占地面积很大,还挖了个荷花池。荷花池上建有曲折回廊,还有个可以临水观鱼的水榭。 带着便宜妹妹走进那水榭坐下后,萧霁打发走周围的丫鬟仆从,开门见山地问她:“你知道谢明宵跟你成婚前,曾想请人去庆国公府提亲的事儿吗?” 正从石桌上抓了把鱼食往荷花池里撒的萧锦珠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什么?” 手中的鱼食尽数掉落,她急急转头,脸上的甜笑变成愕然,“我不知道……庆国公府,明宵哥哥怎么可能想去请庆国公府提亲?庆国公府只有四位姑娘,大姑娘二姑娘都已出阁,四姑娘才十岁,只有嫣姐姐……” “他想求娶的就是崔灵嫣。”化身为魔鬼的萧霁直接莫得感情地肯定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两个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交集的人,私下里不仅交情匪浅,还曾险些谈婚论嫁。”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萧锦珠难以置信地跌坐在长椅上,“明宵哥哥和嫣姐姐,他们根本不熟,平日里见了面都不说话的……且嫣姐姐也从未跟我提起过此事……”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谢明宵比他们这些人大几岁,又颇有政治才干,早早就进了朝堂为官,再加上性格比较高冷,平日里很少跟他们一起玩。 别说崔灵嫣,就是暗恋他多年,时时关注他的萧锦珠,成婚前也没怎么与他相处过。 “这事是我亲耳听淮阳侯跟人说的,不会有假。而且昨天崔灵嫣落水时,谢明宵也曾下意识扑到船板上想跳下去,只是我速度更快,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才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这话的前半句是萧霁编的,但后半句是真的——谢明宵那时确实和原主站在一处,原著里也着重描写过他看见崔灵嫣落水时情难自禁地往前冲了几步,又被理智硬生生拉回来的情形。 萧锦珠脸色空茫地看着哥哥,好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湖里的鱼儿为了争食跃出水面,溅起水花,她才猝然回神,忍着心中酸涩道:“就算,就算阿兄说的都是真的,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明宵哥哥已经是我的驸马……” “不是过去,”萧霁又给了她一记重锤,“那两人暗地里还有往来。比如昨天下午,谢明宵就刚让人送了株百年人参给崔灵嫣补身体。” 萧锦珠:“……” 萧锦珠:“???” 18 第18章 第18章 小男孩口中的“阿姐”,的确就是姜芜。 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她每天都会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做些香囊帕子,胭脂珠花之类的女儿家物件,放到前面不远处一家名为悦己阁的胭脂铺里卖。 这胭脂铺是姜芜相识多年的友人开的,离姜家只隔了两条街。加上附近人来人往的很热闹,还常有官差巡逻,所以大多数时候姜芜都是亲自去送货,顺便看看客人的反应,以此来做风格和手艺上的改进。 有时候铺子里生意好忙不过来,她也会留下帮一会儿忙。 今天姜芜也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去送货的。因为东西有点多,弟弟姜喻又吵着要吃街头的糖糕,她就把他也带上了。谁知送完货回家的路上,人群中突然冲过来一个状似疯癫的老妇人,扯过姜喻就往旁边的小巷里跑。 姜芜情急之下追上去,却不想那巷子里早有其他人埋伏,一麻袋就将她给套住了。 那老妇人见人已经抓到,当即把手里正拼命挣扎的姜喻往地上一甩,和那个已经将姜芜打昏了扛在身上的大汉一起跑了。 姜喻只是个八岁不到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哭着跑出巷子找人求救。 萧霁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会儿见这小孩儿因为太过慌乱一下摔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他顾不上多问,快步走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是谁抓走了你阿姐?他们往哪边跑了?” 冷不丁对上一张神仙似的脸,正哇哇大哭的姜喻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直到紧随萧霁而来的叶飞说了句“我家公子是官府中人,小孩儿你快说话”,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抽噎着往左前方指去:“他们往那边跑了!但是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萧霁立马吩咐叶飞:“你带人去追。” 叶飞迟疑了一瞬:“那公子你……” 萧霁皱眉:“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快去!” “是!”叶飞不敢再耽误,扭头朝后方吹了声口哨,就带着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的王府侍卫们朝姜喻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萧霁这才又低头看向姜喻:“你……” “喻哥儿!”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冲过来一个长相美艳的年轻妇人,拉过姜喻就一叠声地急问道,“我听人说你阿姐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你阿姐人呢?方才,方才从我这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姜喻看见来人,再次嚎啕大哭起来:“玉娘姐,我阿姐,我阿姐被坏人抓走了哇呜——” 名叫玉娘的年轻妇人眼神一慌,抓紧了他的手腕:“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敢当街行凶……” 但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先别哭了,哭是最不顶用的事。走,报官,姐马上带你去报官!” 她倒也不是没注意到萧霁,只是这会儿心慌意乱的,压根顾不上他一个陌生人。直到萧霁出言拦下她:“这位娘子可是姜姑娘的朋友?” 玉娘这才下意识朝他看去:“你……” 她先是被萧霁那张脸惊了一下,然后一双妩媚精明的眼睛就诧异又警惕地打量起了他,“公子认识我姜妹妹?” “姜姑娘对我有恩,我已经派手下朝着她被带走的方向追过去了。”萧霁没有当众解释太多,只是扯下腰间坠着的青玉玉佩递给她说,“不过我今天出门带的人不多,所以,你们拿着这块玉佩去报官吧,官差们见了这东西,动作会更快点。” 这玉佩是皇帝赏赐给原主的,上面刻有宫廷制造的标记。玉娘虽不知这一点,但见那玉佩莹润透亮,成色极好,显然是价值不菲,顿时就在一瞬迟疑后,顾不上多想地收下了:“多谢公子!待民妇找回姜家妹妹,再将此物奉还!” 她说完就拉着姜喻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萧霁没有跟过去,而是在人群散开后,率先走到出事的小巷子里看了看。 这附近人来人往,属于闹市,绑走那位姜大姑娘的人选择在这里动手,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动作肯定很迅速,而“迅速”这两个字,很多时候就代表着破绽。 虽然萧霁没做过警察也没办过案,但警匪剧他还是看过不少的,所以他决定在官差到来之前,帮忙保护一下案发现场。 不过萧霁最终还是没等到官差的到来,因为他刚走到出事地点没一会儿,就在地上发现了一种乍看之下和地上的泥土颜色相近,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质地、气味都不是泥土的黄褐色粉末。 而且他观察过后发现,这种粉末竟然是朝着姜大姑娘被带走的方向蜿蜒而去的。 虽然不知道这只是巧合,还是绑匪不小心留下的线索,但萧霁思索片刻后,还是在现场留了点痕迹以便官差发现后,就循着那断断续续的痕迹追了过去。 ——万一这真是有用的线索,那他早一点找过去,说不定就能早一点把人救出来。 * 与此同时,距离案发地点只有不到一里地的某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姜芜正在打人。 说打人也不准确,准确地来说,她是正拿着一张脚凳在砸人。 被砸的是个锦衣华服,打扮风骚的年轻人,看他的脸,正是前些天刚在承恩公府里调戏过她的承恩公世子贺定弘。 这会儿他正一边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闪,一边求姜芜住手:“别砸了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姜芜没理他,继续抡着凳子追着他砸。 贺定弘又疼又气,终于毛了,不顾形象地往前方八仙桌底下一钻,咬牙切齿地冲她怒吼:“姜芜!你再不住手本世子就要还手了!” 姜芜充耳不闻,又往他所在的方向怒砸了两下,才丢开手中脚凳冷笑道:“好啊,你还手啊,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贺定弘:“……” 贺定弘又是恼羞又是愤怒又是心虚:“破什么破!我都说了今天这事儿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想对你怎么样!” 他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往桌底缩了缩,满脸晦气地说,“我只是跟人吃个酒,吃到一半他们说有礼物要送我,我觉得好奇才来看看的……谁知道那几个王八羔子说的礼物竟然是你,要是知道,我、我早让他们放了你了!” 贺定弘越想这事儿越气。他是喜欢姜芜不假,也确实气她不识抬举,可再气他也没想过要对她用强啊。 谁知底下的人为了讨好他,竟然把姜芜给绑了过来……娘的简直是坑死他了! 姜芜却不信他的话。抓她的人趁她不备套她麻袋时,用力在她后颈处打了一下。她心知他们是有备而来,弟弟一个小孩儿也不可能救得了自己,就一边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边假装昏迷了过去。 贺定弘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她很快认出了他。她正惊愕地想着怎么会是他,就见满身酒气的他一边朝床边走来,一边哈哈笑着说了句“姜阿芜?你也有今天”…… 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簪子扎过去,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又第一时间抄起床边的脚凳砸了过去,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绑她来的人不是他指使的,他也没打算动她,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这会儿见贺定弘被自己打的满头包,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姜芜才心下微松地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她被绑她来的人喂了会让人全身发软的助兴药。刚才之所以能奋起打人,纯粹是靠疼痛带来的刺激撑着。 姜芜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袖子,再次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你的袖子上怎么全是血……”贺定弘也看见姜芜染血的袖子了,他结结巴巴地从八仙桌底探出脑袋,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芜狠狠一眼吓了回去。 姜芜长得端庄秀美,可从来不是柔弱可欺的性子,她一边维持“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凶冷表情,一边再次拔下头上的玉兰发簪用力扎在自己的小臂上,以此来对抗越来越晕沉的意识和越来越虚软的身体。 “你你你,你疯了?!” 鲜血再次涌出,染红她浅妃色的衣袖。贺定弘看得瞠目结舌,第一次对个姑娘家生出敬畏之心来。 对自己下手都这般不留情,这丫头可真是个狠人啊! 姜芜没有理他,只是在恢复些许清醒后,挣扎着撑起身体朝对着后院的那扇窗户踉跄而去——她不敢走门,怕外头还有歹人守着。 又想到自己被扛走时,一边故意装昏引那人放松戒备,一边悄悄将随身携带的香囊里的草药粉末洒落在地的事,她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有人能发现那些粉末,快些找到这里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能坚持着离开这个院子了…… 姜芜一边这么想,一边咬着牙忍着疼推开窗户,艰难地爬上了窗台。 然后她就冷不丁对上了一张俊美异常,十分眼熟的脸。而那张脸的主人,正鬼鬼祟祟地蹲在窗户底下,耳朵贴着墙根。 “……” “???” 19 第19章 第19章 事发突然,不只姜芜愣住了,突然跟她四目对上的萧霁也愣住了。 他顺着那些粉末来到了这小院子门口,但因为院门紧闭进不来,只能想办法从后院翻墙进来。没想到刚落地,就听见靠墙的厢房里有男人大喊“你疯了”。 因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敢直接闯进去,而是就近找了扇窗户往底下一蹲,想着先听听屋里的动静。谁知刚把耳朵贴过去,头顶上的窗户就毫无征兆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再一看这爬上窗台正准备往外跳的姑娘,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在承恩公府偷听他和崔灵嫣说话的姑娘吗! 萧霁惊讶地看着姜芜,正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屋里贺定弘慌张的叫声就传了出来:“姜芜你别爬窗!小心摔着了!” 姜芜? 姓姜? 萧霁愕然片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你就是端午那天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姜家姑娘?” 姜芜这时也已经回神,但她不确定萧霁和贺定弘是不是一伙儿的,所以没敢贸然开口。倒是屋里的贺定弘被突然从窗外传来的男声吓了一跳:“谁?谁在外面?” 萧霁没理他,只是皱眉往里头看了一眼,对姜芜伸出手说:“我是来救你的,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姜芜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但她体力已经耗尽,意识也快撑到极限了。又想到眼前这人贤名在外,总比屋里那混账玩意儿可靠一些,她便还是在几瞬犹豫后做出了决断。只是她刚要点头,眼前就一阵发黑,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从那足有一人高的窗台上栽了下来。 “小心!”幸好萧霁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姜芜无力地砸进了一个清瘦却结实的怀抱里,被一股陌生但好闻的气息扑了满鼻。 那气息让她想起山间清风和冬日暖阳,有种朝气蓬勃,让人安心的干净。她头晕目眩地趴在萧霁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萧霁被怀里姑娘染血的衣袖吓到,没注意到她骤然僵了一下。他接住她后本来想把她放下来,可见她受了伤,脸上还有不正常的红晕,就有些犹豫地顿住了。 姜芜这时已经意识模糊,有些不受控制了。她听着少年低沉好听的声音,看着他漂亮的下颌线线条,身体阵阵发烫,喉咙也开始发干。 好想咬上去…… 不行!姜芜你清醒一点! 助兴药带来的冲动被强大的意志力制止,姜芜用力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我被人下了药,还请王爷尽快……尽快带我去找大夫,小女子感激不尽……” 靠,不要脸的下贱玩意儿,竟然给姑娘家下药! 萧霁意识到严重性,立马点头说好,打横抱起她往院门冲去。 但刚跑到院子中央,屋里的贺定弘就一瘸一拐地追了出来:“站住!哪来的臭小子竟敢来本世子这抢人!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他没看见萧霁的脸,见萧霁抱起浑身无力的姜芜就跑,还以为他是什么歹人。 院子里有送礼之人安排的仆从和贺定弘带来的小厮,几人正一起坐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嗑瓜子聊天。见此场景他们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赶紧抄家伙围了过来。 但刚冲到萧霁面前,贺定弘的小厮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似的,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端、端王爷?!” 贺定弘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爷,太子的亲表弟,时常在宫中行走,他身边的小厮自然是认得萧霁的。 终于追上来的贺定弘一看萧霁的脸,也傻眼了:“端王叔?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比萧霁大好几岁,但萧霁辈分高,他不得不叫他一声叔。 萧霁也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了他的身份。 承恩公府那位浪荡风流的纨绔世子啊,难怪能干出强抢良家妇女的缺德事儿来。 他抱着姜芜盯着贺定弘,丝毫不给他面子地冷笑了一声:“姜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强掳本王的救命恩人,是想死吗?” “???”贺定弘反应过来急了,“不是!我没有!这是个误会——” 萧霁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对女人和小孩下手的渣滓,他满脸鄙夷地嗤了一声:“怎么,敢做不敢当?” 贺定弘:“……” 贺定弘简直比窦娥还冤!他又是窝火又是委屈,都要气哭了:“真不是我干的!我今天就跟人吃了个酒,是他们说有礼物送我我才到这来的!进屋之后我也没碰她,反倒是她,二话不说就拿脚凳砸了我一顿,我腿都快被她砸瘸了!” 他看起来确实很狼狈,不仅发髻散乱,衣衫歪扭,走路也瘸着腿像是受了伤。 萧霁看得半信半疑,下意识低头问了姜芜一句:“他说的是真的?” 姜芜正在拼命克制对萧霁动手动脚的冲动,闻言她先是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语气缓慢,意识散乱地说:“我是打了他几下……他一直想纳我做妾,我曾再三拒绝……” “不是!我是想纳你做妾,可再想我也不会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逼你就范啊!”贺定弘哭丧着脸拼命解释,“不说我从来不强迫人,就说我爹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得打死我,我哪儿敢啊!” 姜芜没再说话,只是无法自控地往萧霁怀里贴了贴。 萧霁见此还以为她是在害怕,就没再听贺定弘解释,扔下一句“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今天这事都是因你而起,你等着你爹打死你吧”,就抱着姜芜大步离开了。 贺定弘:“……“ 贺定弘差点崩溃:“真不是我!我冤枉啊!” 想到自家世子若是被责罚,自己这个贴身小厮也跑不掉,贺定弘的小厮也想哭了。他扭头冲另外那几个下人怒道:“都怪你们家主人!这乱送的什么破礼啊,看把我们家世子给害的!” 刚才贺定弘进屋的时候,他本来也是要跟进去的,结果却被这几人挤眉弄眼地给拉住了。他因此猜到了屋里的所谓“礼物”十有八九是个女子,却不想那人竟然是自家世子心心念念的姜姑娘。 这下好了,他家世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贺定弘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了。他扭头盯着那几人,暴跳如雷地咆哮道:“到底是哪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把那丫头绑来的?把他给爷抓过来,爷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 那厢贺定弘气急败坏地找始作俑者算账去了。这厢萧霁顺利地抱着姜芜出了那小院子,并且没走几步就碰上了正在附近排查的叶飞等人。 见自家王爷竟然比他们抢先一步找到了姜芜,叶飞等人都十分惊诧。但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他们惊诧过后赶紧跑上前,想要把姜芜从萧霁手里接过去,可姜芜却像是害怕又像是本能地紧紧抱住了萧霁,怎么都不肯松手。 不仅如此,理智彻底崩塌的她还在挣扎间,一口咬在了萧霁的喉结上。 突然受到袭击,差点手一抖把她扔出去的萧霁:“!!!” 叶飞等一众侍卫也惊呆了,随即看向自家王爷的眼神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萧霁:“……” 萧霁震惊又恼羞,身体僵硬,面色骤红地结巴了一句:“看、看什么看!她这是被人下药,失去理智了!” 叶飞等人这才恍悟:“那得赶紧带姜姑娘去看大夫啊!” “巷口那边就有一家医馆,刚才来的时候属下看见了!” “那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带路!”萧霁一边耳朵直冒烟地躲避着怀里少女格外柔软的唇,一边努力忽略那种陌生怪异,让人发慌的触感。 20 第20章 第20章 那是一家门店很小的小医馆,但坐堂大夫医术还行,一针扎下去,姜芜就不再乱动地昏睡了过去。 一路上被她的乱摸乱亲弄得脖子都红透了的萧霁见此,简直是如释重负。他飞快地把姜芜放在医馆病榻上,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被她亲过的地方,心里很是别扭。但人家姑娘不是故意的,他也不好怪她,只能努力忘记。 大夫替姜芜检查过后说,她中的是坊间最为常见的一种助兴药,药性不算很烈,对人伤害也不大,用银针把药性逼出来就没事了。萧霁闻言松了口气,指指姜芜染血的衣袖说:“她手也受伤了。” 大夫便在帮姜芜解了药性后,把她小臂上的伤也处理了一下。 包扎的时候可能是有点疼,姜芜醒了过来。见她睁开眼后猛地撑起了身体,大夫连忙阻止:“姑娘别动,马上就好!” 萧霁身边的叶飞也赶紧说了句:“姑娘莫怕,这里是医馆,你很安全。” 刚醒来时思绪有些混沌的姜芜怔了怔,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四下环顾一圈,脸上的警惕很快变成了感激。 “多谢王……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大夫还在旁边,姜芜不知道萧霁愿不愿意被人知道身份,就临时改了口。 萧霁对上她清凌凌的,像是漾着一汪清水的眼睛,莫名地有点不自在,原本已经不再发烫的脸也隐隐又热了一下。他绷着脸皮,故作无事地移开视线说:“不用,你不是也救过我么,我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他掀着眼皮说话的样子酷酷的,语气也全然不像传闻中那么温柔和煦,但姜芜却有种这确实是个好人的感觉。 只是,他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小院子里? 这时大夫将她的伤口包扎好了,姜芜谢过他后坐起身,再次看向萧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飞等人也好奇地看向萧霁,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比他们先找到姜芜。 萧霁就简单解释了一下,当然语气还是酷酷的。 姜芜没想到他只是意外路过,更没想到他竟是通过她留下的那些粉末找到她的。这让她有些讶异,但也彻底放了心。 虽然传言有许多不实之处,但这位端王的人品的确是可以信任的,她没有选错。 “姜妹妹!” “阿姐!”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姜芜一看是好友玉娘和弟弟姜喻,整个人都松缓了下来:“你们来了。” “你怎么样?没事吧?”看见她染血的袖子和手臂上包着的白布,玉娘还好,只是急声问道。 姜喻却是再次被吓哭:“阿姐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姜芜柔声安抚了两人几句。 萧霁见她的亲友已经来了,想着自己今天也算是和她有过接触了,就没打算再往她家里去。他示意叶飞去找大夫结账,然后就说:“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家好好养伤,承恩公府那边,我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姜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在玉娘的搀扶下站起身,再次向他行礼道谢。 萧霁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带着叶飞走了。 等他们彻底离开之后,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的玉娘才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姜芜,眼神暧昧地与她咬耳朵道:“这小后生长得怪俊的,来头看着也不小。他是谁啊?你们俩怎么认识的?他还说你对他有恩,嘿嘿,什么恩?什么时候的事啊?” 玉娘就是那家名为悦己阁的胭脂铺的老板娘。她今年二十八岁,是个已经丧夫的寡妇,膝下有一双儿女。姜芜与她认识多年,关系很好,闻言也没瞒她,回神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出了萧霁的身份。 玉娘见她神色坦然,半点不觉得害羞,也没有任何心动的样子,顿觉失望和无趣。再一想萧霁的身份,她虽然有些惊诧,但也彻底丧失了追问的兴致。 “竟是位王爷,还是全京城贵女都想嫁的那位。齐大非偶,罢了罢了。”她从袖子里拿出萧霁那块青玉玉佩,嘟囔着塞进了姜芜怀里,“这是我去报官时他借我的玉佩,你回头找个机会还给他吧。原以为他能与你发展出点什么,方才才故意留了一手,没有直接还给他,谁知却是白费力气。” 姜芜没想到还有这事,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你怎么也跟宝香一样,天天惦记着这种事啊!” “谁让你都十八了。”旁边的姜喻还在抽抽搭搭吸鼻涕,玉娘一边动作利索地拿出帕子给他擦脸,一边风情万种地嗔了姜芜一眼,“再不上点心好好挑挑,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大夫给她开了点治外伤的药拿过来,姜芜接过后向他道了声谢,末了才无奈地对玉娘说:“我才十八,又不是二十八。再说只要手里有钱,即便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 虽然时下有规定,女子二十岁还不嫁人要罚五倍人头税,但这并不会让姜芜觉得焦虑,只会让她更加想要努力赚钱。 玉娘与她相识多年,知道她的性子,见此只能摇头:“你啊,怕不是天上那小财神托生的,这脑瓜里整天就想着赚钱,真真是白长了这么标志的一张脸。” 姜芜闻言只是笑。 因为流了不少血,她脸色有些苍白,发髻衣裳也因为先前那番折腾,显得乱乱的有些狼狈。但即便这样,玉娘看她还是如出水芙蓉一般,清艳秀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不由有些遗憾自己不是个男子,随即才问起正事:“罢了,嫁不嫁人的先放一放,先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位端王提起承恩公府,莫非今日绑架你这事儿,是承恩公府那位不着五六的世子爷干的?” 姜芜牵着弟弟跟她一起走出医馆,才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说了一遍。 玉娘听得白眼一翻,没了好脸色:“就算不是他干的,也是他害的!幸好你运气碰上了那位端王,不然今日这事还不知要怎么收场。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日后你可得离他远一点,免得又摊上今日这般的祸事!” “嗯,回家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爹,让他减少与承恩公的往来。”从前姜芜觉得有承恩公在,贺定弘不会对自己太过分,所以并不惧他。可今日这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承恩公确实与她爹真心相交,为人也不错,可贺定弘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可以在事情没发生时管束他,但如果事情已经发生——就比如今天,贺定弘要是想方设法强了她,那承恩公作为他的父亲,难道真能把他打死给她赔罪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气得再狠也只会打儿子一顿,然后反过来说服她爹,让贺定弘对她“负责”。 所以玉娘说的对,日后她不能再掉以轻心。 毕竟就算贺定弘说的是真的,此事他事先不知情,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毁了她和她的家人,也不过就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姜芜脸上笑意变淡,眼神也变得沉凝。 看来还是得想法子找个靠山,叫人不敢再轻易动她才行。 21 第21章 第21章 姜家离得不远,姜芜很快就到家了。 萧霁留了两个侍卫护送他们,所以一路上没再发生什么事,就是家里人见姜芜带伤回来,受到不小的惊吓。 姜柏川那时也在家,听姜芜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就勃然大怒往承恩公府讨说法去了。 他这人虽然狂放不羁,花钱没数,但还是很爱护女儿的。为了这事他险些与承恩公断交,还是承恩公当着他的面亲自狠揍了倒霉儿子一顿,又把自作主张对姜芜下手之人抓来再三解释,才勉强挽回了这段友谊。 事后贺定弘被罚了三个月禁闭,那妄图攀附承恩公府却弄巧成拙的始作俑者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承恩公为表歉意,还让人送了不少赔礼给姜芜。 姜芜没有拒绝,这件事便算是了结了。只是那日之后,她再没去过承恩公府。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边的庆国公府里,受到萧霁的二连击,心神大乱的葛氏回家后,立即把女儿最信任的丫鬟锦柳抓起来审问了一番。 崔灵嫣虽然没把自己和崔昂的事明着告诉锦柳,但锦柳整日与崔灵嫣为伴,多少是猜到了一些。在葛氏的严厉逼问下,她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葛氏起初还抱着一丝希望,可越听心越凉。得知女儿自端午那日被崔昂从朱雀湖里救起来后,夜里就再没让丫鬟们进屋伺候过,她更是眼前一黑,再也没法自欺欺人地捂住了胸口。 “不知廉耻!简直就是不知廉耻!我!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夫人息怒,息怒,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三姑娘。”她的心腹申嬷嬷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三姑娘毕竟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哪能懂得那些个男女之事?定是那崔昂居心不良,仗着自己长了张好脸,刻意引诱带坏了她!” 葛氏靠在她怀里用力喘了几口气,才勉强缓过来说:“……你说得对,嫣儿素来乖巧,也最是知书达礼,定是崔昂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刻意引诱逼迫了她!” 她说到这混乱的心绪倏地一定,眼中闪出了冷厉的光芒,“是了,就是他逼迫了我的嫣儿。我的嫣儿只是太过善良,又碍于兄妹情分,不知该如何叫他死心罢了。我既是嫣儿的母亲,免不得要帮她一二……来人!去把二公子给我找回来,就说我这做母亲的有急事找他!还有嫣儿,去把她也给我叫来。” “是!” 葛氏是崔昂名义上的嫡母,孝道压身,即便崔昂那时正在当值,也不得不先告假回家。 只是葛氏厌恶他的出身,待他素来冷淡,这么多年来从没主动跟他说过话,怎么今日却破了例? 回家的路上崔昂眉眼微沉,心里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想了想,让人去知会了同样出门在外的庆国公一声。 等他回到家后,葛氏果然二话不说就让家丁把他拿下,说他不孝忤逆,要以家法治他。 崔昂:“……” 崔昂还没来得及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那几个家丁按倒在了早已准备好的长凳上。紧接着一脸寒霜的葛氏就起身走到他身边,弯下腰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身手好,这几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可我把话撂这儿了,今日你要是敢反抗,明日我就把嫣儿嫁到我老家扬州去,让你们俩此生都不能再见面。” 崔昂骤然变了脸色,葛氏这是知道他和崔灵嫣的关系了。 但既然已经跟崔灵嫣挑破关系在一起,他就预想过万一东窗事发自己该如何应对,所以脸色变幻几瞬后,崔昂很快就忍下怒意放弃了挣扎:“是儿子有错在先,还请母亲责罚。” 他和崔灵嫣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庆国公夫妇。如果能用这顿打换来葛氏的消气和庆国公的同意,崔昂觉得划算。横竖庆国公马上就会回来,他就算是挨打,也挨不了太多下。 葛氏看出他是想使苦肉计,心中越发恨怒,当即就厉声道:“既然你自己都认错了,那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打到我喊停为止!” 葛氏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家丁们就挥舞着粗壮的木棍朝崔昂重重打了下去。 崔昂痛得一声闷哼,脸色渐渐变白,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不!别打了!别打了!嬷嬷,求求你让我出去!我要去阻止我娘,我要去求她别打子安哥哥了!” 崔昂挨打的地方是葛氏院里的堂屋,堂屋斜对门有个厢房,厢房微开的门缝后面有个被软布绑住了手脚,蒙住了嘴巴的粉衣少女正在挣扎哭泣。 这少女自然就是崔灵嫣了,她口中的“子安哥哥”就是崔昂,子安是崔昂的字。 申嬷嬷看着崔灵嫣长大,见她哭得这样伤心,很是心疼不舍,可再心疼不舍她也不敢违逆葛氏的意思,所以这会儿也只能陪在崔灵嫣身边,好声好气地劝道:“姑娘快别哭了,夫人说了,你哭得越厉害,她就越恨二公子将你迷惑成这样。你知道的,世人重孝,不管二公子的真实来历是什么,名义上他都还要唤夫人一声母亲。加上他方才亲口认了错,这种情况下,就算今日夫人把二公子生生打死在这院子里,也不会有人说夫人一句不是。所以,你若是不想二公子有事,就乖乖听夫人的话,别再与他往来了。” “好姑娘,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和二公子这事儿若是一个不慎传了出去,受罪的可是你啊。他一个男子,顶多被人说句年少风流,私德不修,可对你来说这事儿却是一把尖刀,那是要命的!更别说这事儿一旦传开,咱们府里所有的姑娘都要受牵连……” 崔灵嫣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崔昂的后背已经见血,她从门缝里望出去,正好能看见他挨打的身影,心都要碎了:“我不!子安哥哥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去告诉我娘,子安哥哥没有迷惑我,我与他是两情相悦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她被布条蒙住了嘴巴,说的话略显含糊,但还是能听清楚内容。 申嬷嬷:“……” 申嬷嬷是葛氏身边的老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闻言虽然糟心了一瞬,但也没有慌张,只是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按照葛氏的意思,恩威并施地对她说:“夫人说了,寻死觅活对她没有用,姑娘若想救二公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断了跟他之间的往来,努力去挽回端王府这门世间再难寻到的好亲事。否则她宁可把你关到庄子里去,找个大夫日夜看着你,也要先打死二公子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反之,如果姑娘肯乖乖听话,那看在你和国公爷的面子上,夫人可以饶过二公子,还可以找人帮他翻案——你不是说,他亲爹是被人冤死的吗?” 葛氏让人把崔灵嫣带来后,什么也没说就让人把她绑起来关在这了这间屋子里。崔灵嫣起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想起葛氏刚从端王府回来,她才意识到母亲这么生气,很可能是知道了自己和崔昂的私情。 为此她先是不敢置信——自那天崔昂安慰她,萧霁是出于嫉妒才会那么反常地对待她后,她就没再担心萧霁会把她和崔昂的事说出去了。因为这件事关系着庆国公府所有女眷的名声,她相信以萧霁的人品,就算再嫉妒再生气,也做不出背后乱说,伤及无辜的事。 可他竟然真的把这件事抖了出来…… 虽然是抖给她娘,可崔灵嫣还是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萧霁,他怎么能这么做!枉她那么信任他! 崔灵嫣又急又气,当即就让申嬷嬷叫来葛氏,把崔昂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可葛氏听完之后却并没有消气,而是脸色更加难看地丢下一句“那又如何”就拂袖走了。 崔灵嫣这才意识到母亲会气成这样,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崔昂的私情,还因为她和她爹一直瞒着她崔昂的身世,伤了她的心。 崔灵嫣为此慌了心神,这会儿见崔昂身上的血色越来越重,她痛彻心扉之余终是哭喊着点了头:“我听娘的,我听!你让她住手!别打了!” 正好这时,崔昂派人去叫的庆国公也回来了。看见崔昂被打得血肉模糊,他震怒不已,冲过去扶起他就对葛氏厉斥了一句:“好端端的竟把人打成这样!你又在这发什么疯?!” 他是个长相清瘦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七八的年纪,留着一把长须。葛氏不看见他还好,一看见他,心里那把本就还没灭的火就刷一下窜的更高了。 她忍无可忍地把屋里所有下人都打发出去,而后含泪冲到庆国公面前,劈头盖脸地就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带回来的这个野种,背着我们引诱嫣儿,害得她险些背上兄妹乱/伦,祸及全家的恶名!!!” 庆国公被打傻了,他先是捂着脸惊怒交加道:“泼妇!你这个泼妇——” 随即才整个人呆住,“你,你刚才说什么???” 葛氏和庆国公感情不和多年,早已只是表面夫妻,要不然庆国公也不会瞒着葛氏崔昂的真实身份,还骗她说崔昂是自己的外室子而不被发现。 而导致两人感情不和的主要原因是庆国公心里有个白月光,哪怕碍于家族利益不得不和葛氏联姻,对方也早已嫁给他的好友为妻,他也一直惦记着对方,还总拿葛氏和对方比…… 等等,好友。 葛氏猛然转头盯住脸色苍白的崔昂,脑中忽然灵光乍现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林白霜……他是林白霜那个贱人的儿子是不是?!” 林白霜就是庆国公那早逝的白月光。她的丈夫孟成就是卷进了一桩谋逆案,以致全家获罪而死。 庆国公脸色一僵,说不出否认的话。 葛氏瞪大泪眼往后踉跄两步,突然哑着声音哈哈笑了两声,而后理智彻底崩塌地扑过去,再次发疯一般厮打起了庆国公:“我说我怎么自打看到这野种的第一眼就觉得讨厌!崔广林,骗得我好苦!骗得我好苦啊!” 庆国公躲闪不及脸上被挠出两道血痕,惊痛之下也彻底发了飚:“你够了!” 他用力甩开葛氏,葛氏摔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了椅腿上。 “娘!” “夫人!!!” 鲜血自葛氏的额角蜿蜒而下,庆国公府彻底乱了套。 原本想借此事施展一下苦肉计,以此来说服庆国公同意他和崔灵嫣在一起,再利用他搞定葛氏的崔昂也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看僵住了。 ……他这顿打,该不会是白挨了吧? 22 第22章 第22章 崔昂那顿打确实是白挨了,因为葛氏先他一步使出了苦肉计。 虽然她额头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并无大碍,但当天晚上她就“病倒”了。 “病倒”之后,葛氏也没再像白日里那般凶神恶煞,咄咄逼人,而是白着脸流着泪,在丈夫和女儿面前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弱态。 “不是我狠心不讲情面,非要与你们父女做对,而是私藏逆犯之子是死罪,兄妹私通之事若是传出去,也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啊!幸而咱们面对的是霁哥儿,这要换了别人,怕是一早就去向陛下告密,又或是将此事宣扬出去了!届时国公爷一个私藏逆犯之子的罪名跑不了,嫣儿更是难逃三尺白绫……” 葛氏出身怀阳葛氏,自来清高自傲,不屑做柔弱可怜的小妇之态。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手段,不知道该如何拿捏丈夫。 庆国公本就理亏,听了她这番字字在理的哭诉后,哪还硬气得起来?只能讪讪同意她让崔昂搬出去住,从此不能再踏入庆国公府半步的要求。 当然按照葛氏的本意,她是想直接除掉崔昂这个祸害,免得日后他的身世被人翻出来,再给家里带来灾祸的。但想也知道庆国公不可能答应,葛氏也怕这时候弄死崔昂,会让女儿和自己离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先把崔昂赶出庆国公府,不许他再见崔灵嫣,等日后再找机会下手。 至于崔灵嫣,她和崔昂正处于如胶似漆的热恋期,自然舍不得就这么跟他分开——虽然崔昂被爆出是她娘情敌的儿子,可那都是上一辈已经过去的事,她心里并不在意。 只是看着母亲虚弱流泪,满眼忧虑的模样,她到底没法再梗着脖子跟她犟下去。再加上葛氏又明确表示,她要是不肯听话,那她就直接打死崔昂,彻底剪除这个后患,崔灵嫣心乱如麻之余,终究还是大哭着去找崔昂分手了。 崔昂就这么被“双重抛弃”了。 这让他气得差点失去理智。要不是刚挨了顿狠揍,这会儿连起身都做不到,他都想直接使点手段让讨厌的葛氏“病逝”了。 还有萧霁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以为他利用葛氏之手迫使他和嫣儿分开,嫣儿就会属于他了吗? 做梦! 崔昂彻底恨上了萧霁,不过他终究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最初的愤怒过后,还是咬紧牙关,强行把满腔杀意压了下来。 眼下还不是报仇的好时机,但终有一日,他会让萧霁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正这么想着,怀里前来找他分手,也是来跟他告别的崔灵嫣突然哭着说了句:“我心里只有你,即便我们分开了,我也绝不会嫁给其他人!” 嫁给其他人?崔昂阴鸷的目光一动,忽地想到了一个既能解决眼前困境,又能报复萧霁的好办法。 “不,你要嫁。” 正紧靠在他怀里不舍哭泣的崔灵嫣被他的突然开口听得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屋里的仆从都被她赶出去了,想着这是她和崔昂最后一次见面,负责送她过来的申嬷嬷心软之余没有阻拦,所以两人才能在这搂搂抱抱的。 而崔昂已经在说话间想好计划,他握住崔灵嫣的手,狭长的眼中闪过森冷暗芒:“你娘不是想让你挽回和端王府的亲事吗?你只管听她的照做就是。” 崔灵嫣惊愕地瞪大了泪眼:“什么?!我不——” “放心,只是权宜之计,不是真的要你嫁给萧霁。”崔昂低声安抚道,“你只需要假意答应这门亲事,让萧霁误以为你已经回心转意,愿意嫁给他了就行。” 还有什么是比得到了再失去更让人痛苦的事呢?萧霁,既然他非要跟他抢嫣儿,那就别怪他以此做筏了。 崔昂冷笑一声,继续解释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世,随时都可以借此向我们发难,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把悬在头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的刀,我们必须先想办法稳住他,否则谁知道他还会使出什么卑鄙手段来逼你就范呢?所以,不如先假意答应亲事,再趁他不备找到他的把柄,以此来逼他退婚。如此一来,我们就再也不必受他的胁迫了。”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可是…… 崔灵嫣回神犹豫道:“可是霁哥哥毕竟是皇室亲王,这亲事一旦定下来,就不是轻易能退的了。这万一到了成亲之日,我们还没找到他的把柄,那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我嫁给他吗?” 这年头的人定亲后都不会马上成亲,但就算她可以想办法让萧霁把婚期定得晚一些,也最多就是一年。一年之后,这婚怎么都得成了。 崔昂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闻言他低头吻住崔灵嫣的唇,用力亲了两下才软下语气说:“不会的,人无完人,我们一定能在婚期到来之前解决掉此事。就算真的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会想法子把婚事搅黄。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即便萧霁真的清清白白没有把柄,有了崔灵嫣在他身边,他也有的是法子给他造几个出来。 在崔昂的安抚哄劝下,崔灵嫣终于不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好,我做,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萧霁……但谁让他向她娘告密,害得子安哥哥挨打,还不得不与她分开呢? 这是他欠她的,他要怪就怪自己不该强求吧! 崔灵嫣咬着唇心情复杂地想。 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没想过萧霁会不接受她的“回心转意”——毕竟他做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得到她吗? 直到几天后,她和终于“病愈”的母亲一起去端王府说明情况,却被正在院子里玩蹴鞠的萧霁一个飞球砸在脸上,当场流下了两管鼻血,崔灵嫣才终于察觉到,事情跟她和崔昂想的有些…… 不,是完全不一样。 * 那球其实是个意外,萧霁再讨厌崔灵嫣,也不至于用这么幼稚的办法对付她。事实上他压根没想到崔灵嫣还敢上门来找他,毕竟那天在承恩公府,他已经态度十分鲜明地跟她撕破脸。 至于葛氏,在他的预想中,那日葛氏怒气冲冲回到家,确定他所言非虚后,会先冲崔昂撒火出气——比如找借口打他一顿之类的,再把他赶出家门。但崔灵嫣和她爹庆国公肯定会想方设法说服她把崔昂留下。 葛氏可能会反对,但萧霁觉得她一个人应该干不过崔灵嫣和庆国公两个人,再说这件事要是闹大了传出去,会连累庆国公府满门,所以他觉得葛氏最后还是会妥协,然后上门来求他保守秘密。 可惜他只猜对了开头和经过,却没有猜对结果。葛氏的脑子和手段,也远比他以为的要精明厉害。 所以那天早上,他和叶飞等人玩得正高兴,却被突然出现的崔灵嫣扰了兴致时,萧霁惊愕之余觉得晦气极了。 怎么又是她啊? 她怎么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啊? 有完没完了啊? ——反正就是整个人瞬间变得烦躁不耐那样。 结果更让萧霁更加烦躁,甚至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被那飞去的藤球砸出两管鼻血,人也摔倒在地擦破了掌心的崔灵嫣,竟然没有就此跑掉,而是在懵了一会儿后,红着眼睛捂着鼻子,满脸伤心和委屈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我知道霁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今日就是来跟你解释和道歉的,你若是……若是砸了我这一下还不能消气,那你就再多砸几下吧!”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样一番话的萧霁:“……” 什么玩意儿?????? 23 第23章 第23章 因为太过愕然,萧霁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直到崔灵嫣在丫鬟的搀扶下忍痛站起来,他才一边示意叶飞去把藤球捡回来,一边无语道:“我可没想砸你,是你自己倒霉撞上的。” 他这话的本意是:你受伤跟我没关系,别想把这事赖我身上。可正用在帕子擦鼻血的崔灵嫣听了这话却是表情一松,破涕而笑:“原来只是个意外,我还以为霁哥哥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拿球砸我呢!你都不知道,这一下砸的我可疼了,你看,我鼻子都流血了!” 最后那话她说的似嗔似怨,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 顿时浑身恶寒,汗毛直竖的萧霁:“???” “不是,你有事吗?”他用力搓了两下胳膊,难以理解道,“谁让你上我家来的?上次在承恩公府我说的很清楚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麻烦你以后见了我绕道走。这才过去多久啊,你就老年痴呆忘记了?” 虽然不知道“老年痴呆”是什么意思,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崔灵嫣瞪大眼睛看着萧霁,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被人定格,以一种很是尴尬的姿态僵在了那里。 “你……所以你还是在生气……” 是了,他一定是还在生气,才会这样跟她说话的。崔灵嫣一边忍着难堪和恼羞,一边努力安慰自己:人生气的时候都会口不择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多说几句软话再哭一哭,他自然就会心软了,到时她再跟他算账哼。 这么想着,崔灵嫣心里就好受了些。 再一看这平日里总是白衣翩翩的少年,今日竟破天荒地穿了件鲜亮富丽的靛蓝色银丝云纹圆领袍,头发也梳成了高马尾,衣摆和袖子都高高挽起的同时,还在额头上绑了条写着必胜字样的红色布带,整个人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令人惊艳,她的语气就不自觉地更软了几分。 “霁哥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先前那件事只是个误会,我今日就是特地来跟你解释的。这些天我仔细想过了,我心里其实,其实是有你的……” 她含羞带怯,娇声说话的样子其实挺好看,但萧霁看了只觉得荒谬搞笑。 他从叶飞手里拿过捡回来的藤球,嗤地一声笑了:“大姐,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脸皮是用城墙做的,可以刀枪不入啊?我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了,你怎么还能有脸往我身边凑啊?”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所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上了非常真诚的嘲讽和鄙夷。 崔灵嫣:“……” 崔灵嫣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她僵硬地看着言辞刻薄的萧霁,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一下,脸蛋也火辣辣的扭曲了一瞬。 不是,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啊?明明之前还喜欢她喜欢得要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就算是被她喜欢崔昂的事刺激到了,还在生她的气,也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啊,他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真的再也不理他了吗! 又想到自己和崔昂原本已经好好地在一起,都是他横插一脚,才逼得她不得不违背心意出现在这里,崔灵嫣心里就更加委屈愤怒了。她毕竟被人捧惯了,心中有自己的傲气,哪怕理智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努力哄好眼前人,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手里的帕子甩在了地上:“萧霁!你别太过分了!” “老子就过分了怎么样?这里是老子的家,你要是不爽就赶紧走人,别在这装模作样的恶心人。”萧霁才不惯着她呢,当即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你!!!”崔灵嫣气得脸色通红,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也因为激动再次流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过身边丫鬟递来的帕子捂住鼻子,带着哭声愤愤跺脚道,“我本来是想认真跟你解释,好叫你知道我是真心想与你和好的,可你却……我告诉你,我这回要是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别后悔!” 这样的威胁对原主来说很有效,可对萧霁来说…… “行啊,谁后悔谁是狗。”眼皮拽拽一掀的少年啪啪鼓了两下掌,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周围仆从们惊愕不解的注视中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好走不送。” 崔灵嫣:“……” 崔灵嫣不敢置信的同时差点再次被气哭。她脸色青红交加地僵立在那,想走又不能走,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 好在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而来,说是孙太妃有请,崔灵嫣这才心下骤然一松,勉强捡起早已碎了一地的面子落荒而逃了:“你太欺负人了,我、我这就去找姨母评理!” 萧霁本来想拦,但那丫鬟说:“太妃娘娘请王爷和崔姑娘一起过去。” 萧霁眉头一皱,生出点不对的感觉:“母妃怎么知道崔灵嫣来了?” 一旁有其他仆从回道:“崔姑娘是和她的母亲庆国公夫人一起来的。方才庆国公夫人见您在忙,就先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了。” 萧霁不知道葛氏也来了。想着她故意避开自己,只让崔灵嫣来找他说话的行为,以及崔灵嫣刚才那一些列反常的表现,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等他扔下手里的藤球追过去,见到孙太妃和葛氏时,这两人已经在商讨他和崔灵嫣的婚期了。 “霁儿嫣儿你们来了,怎么样,误会都说开了吧?说开了就好,来,快过来看看这几个日子哪个更好!” 看着拉着葛氏的手喜笑颜开的孙太妃,萧霁:“……” 怎么说呢,姜是老的辣,这话真没错。 可惜葛氏这根老姜再辣,在他这也起不了作用。因为那个真正痴恋着崔灵嫣,愿意无条件接纳她宠爱她,哪怕知道她另有所爱也对她不离不弃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 虽然这么做会让便宜娘失望,但萧霁还是在回过神后,直截了当地表示道:“母妃,我不可能娶崔灵嫣,您别想了。” 正拿着张写满了好日子的纸张在看的孙太妃笑容一滞,愕然抬头:“这是为什么?” “霁哥儿可是还在生嫣儿的气?”她旁边的葛氏也是在一惊之后,连忙看向崔灵嫣,“你这孩子,莫非是还没跟霁哥儿解释清楚?” “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解释!”崔灵嫣是真的很委屈。她说完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睛小跑到孙太妃身边,屈膝往她腿上一靠就呜呜哭了起来,“姨母可要给嫣儿做主,霁哥哥他、他太欺负人了!” 在葛氏一番解释下,已经相信崔灵嫣和崔昂之事是一桩误会,崔灵嫣和萧霁之间也只是闹了点别扭,只要说开就能好的孙太妃连忙拍拍她的后背:“不哭不哭,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与姨母说说。” “定是这丫头嘴太笨,没把话说明白。我看还是我来说吧!” 看着脸色冷漠不善的萧霁,葛氏心里有些不安。她原本以为以萧霁对女儿的情意,只要女儿主动去找他示好,再把她和崔昂之间的事全说成是崔昂的一厢情愿,向来把女儿当成掌中珠宝的萧霁就会立即跟女儿和好如初。 可眼下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为此葛氏忙把先前对孙太妃说过的话又对萧霁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