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惨死!重生嫁傻王夺你江山》 第1章:赐我一死 北国深宫。 两条铁链穿过姜凤卿的锁骨,将她死死钉在墙上,干涸的血渍被雨水洗刷过高高隆起的腹部,染红了全身,蓬乱的头发被血水粘在脸上,早已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房檐上,潮湿泥泞的宫女房里散发出阵阵恶臭,几只老鼠拖着长长的泥尾巴,窜到姜凤卿的腐烂发臭的双腿边嗅了嗅,正欲下嘴,却被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吓的四散而逃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潮湿的泥泞味吹散了一些房间里的恶臭,一个宫女走进来,跪着把房间里本就一尘不染的椅子仔细擦拭了几遍,又擦了擦椅子周围的地板,这才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朝门口喊了一声:“皇贵妃娘娘,婢子擦干净了。” “今儿是第几天了?” 姜凤华身披金丝凤凰长裙,头戴八宝攒珠簪的女子单手扶着腰,修长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翠绿剔透的玉镯,在宫女的搀扶下,慵懒地坐在房里唯一干净的椅子上。 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女人,美艳的眸子里满是恨意。 她身后的婢女马上谄媚地回答道:“回娘娘,今儿是……” “本宫问你了吗?”姜凤华一个眼刀扫过,那宫女脸色一白,立马跪下连连求饶。 房间里响起了宫女阵阵清脆的磕头声,额头上大片鲜血拌着泥沙划过宫女的脸颊,被铁链钉在墙上的姜凤卿依旧紧闭双眼,耷拉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姜凤华死死盯了姜凤卿许久,才开口:“看来姐姐还在生臣妾的气。” 姜凤华洋装难过,轻叹了一口气,侧耳吩咐道:“把本宫为姐姐精心准备的礼物拿进来。” 铁链‘哗啦’一声,姜凤卿瞬间绷直了身体,身上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依旧低着脑袋,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说一句话,亦不想看姜凤华一眼。 “原来姐姐能听见呀?” 姜凤华眼神亮了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墨黑的瞳眸里显现出嗜血的兴奋,连忙摆了摆手:“快!快把东西拿到姐姐眼前,让她好好看一看。” 宫女加快了脚步,双手高高捧起托盘,停在了姜凤卿的面前。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姜凤卿的鼻尖,她猛然抬起头。 干裂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死死盯着盖在托盘上浸出鲜血的白布,麻木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惊恐,身体抖成了筛糠,震的身后铁链哗哗作响。 七天,整整七天,姜凤华都会带着她至亲骨肉的残肢断臂来折磨她的身心。 第一日是她六岁弟弟的心脏、第二日她贴身宫女的面皮、她外祖母的手掌、舅舅被车裂后的半个身子、她娘亲的头颅、云皓表哥的双眼…… 今日又是什么?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宫女一把掀开白布,一双还在浸血的胳膊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屋外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滚落,打得窗户啪啪作响,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屋内亮了一瞬,清晰地照亮了托盘。 大臂粗壮有力,托盘上的断臂,手指间全是长年上战场杀敌磨起的茧子,借着闪电的光,姜凤卿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耳朵里嗡地一声,全身血液瞬间凝结起来,而后猛烈地挣扎着扑向了托盘,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哀叫:“云轩表哥!!” 铁链穿过锁骨硬生生往前挪了两米,鲜血顺着铁链在地上划过两道印子,姜凤卿隔空挥舞着光秃秃的两个手臂,拼命想要把白云轩的两个胳膊抱在怀里。 “噗呲”一声,姜凤华掩着手帕畅快地笑了出声:“姐姐还想牵云轩表哥的手吗?莫不是忘了,你的手臂早就在边疆救陛下的时候,从手肘处被生生砍掉了。” “姐姐对陛下的情谊真是浓厚呀,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惜了。” 姜凤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只胳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虽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身上却有股傲劲,她一向看不上这个二叔和外室所出女儿。 见姜凤卿依旧是那副自视清高的样子,姜凤华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从前在姜府的时候,姜凤卿就是这样,永远都是高高在上,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如今,她不仅是阶下囚,还缺胳膊断腿。自己又抢走了她的夫君,抢了属于她的一切,她凭什么还这么傲? 姜凤华站起身,一手扶着腰,一手被宫女搀扶着走到姜凤卿面前,拿起白云轩的一只手臂摩挲着姜凤卿的脸颊。 “姐姐,好好感受一下云轩表哥最后的温度吧,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宫女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姜凤卿面如死灰地闭上双眼,嗓音嘶哑地问了一句:“整整七天,你也该折磨够我了吧?” 雨声逐渐大了起来,屋外隐约传来远处雷声轰隆,狂风卷着沙尘拍到窗户上沙沙作响。 “现在,可否赐我一死?” 听到最后一句话,姜凤华眼神瞬间亮的惊人,她抛下手中的残臂,手指捏住姜凤卿的下巴往起抬,迫使她睁开了双眼。 兴奋地问:“你刚刚是在求我吗?你终于肯求我了!” “哈哈哈……”姜凤华肆意地笑了几声,手指一甩,松开了姜凤卿的下巴,“那我就成全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差点忘了告诉你。” 姜凤华重新坐回了刚才的椅子,慢条斯理地说:“白府今日满门抄斩,陛下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能留你到今日,就是不想让你错过这个好消息。” 她眼神死死地盯着姜凤卿,生怕错过她一点点表情。 “你胡说什么?” 姜凤卿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姜凤华,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几日来,头一次用正眼看了姜凤华。 激动地身体剧烈抖动了起来,铁链哗哗作响。 “你胡说什么呢!皇上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动白家?我外祖父白家为皇上击退北国的士兵,立下赫赫战功,一步步辅佐皇上夺得天下,为皇帝四处征讨、收复失地,皇上应该大封爵位多多赏赐,怎么可能满门抄斩呢?” “你肯定是在骗我!!!” 姜凤卿看姜凤华的眼神越来越迫切,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心却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被关起来折磨的这几天,姜凤卿隐约间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却始终都不敢相信:“皇上从前对我那般温柔,他说我将是她唯一的皇后,他刚登上皇位,就封我为皇后,如此深情,怎么会……” “够了!” 姜凤华听到皇后这两个字眉心一跳,双手在袖口下握紧了拳头,指甲慢慢嵌进掌心,姜凤卿到死都是皇后,而她现在却只是个皇贵妃,让她怎能不恨? 她挥挥手,“赵公公,可以来宣读圣旨了。” 第2章:仗杀 “是。” 房门再次被推开,赵公公双手捧着圣旨向姜凤华行了一礼,站在墙边恭敬地朝门口看去。 “华儿怀着身孕,不易在此阴寒之处多呆。” 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姜凤卿艰难转头,强撑起眼皮,隐约间看到当朝皇帝南宫琢走了进来,男子身上的那抹明黄色逐渐占据了双眼,也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她心底。 一行清泪猝然滑落,姜凤卿双眼死死盯着南宫琢,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想要伸手抓住男子的龙袍,却瞥见自己手臂上的烂肉还泛着腥臭味,她突兀地垂下了断臂。 嗓音嘶哑干涸:“琢,你终于来看我了……” “住口!你也配称呼朕的小字?” 南宫琢带着一身寒气,蹙眉看着被两根铁链钉在墙上的姜凤卿,眼中满是厌恶。 他稍微转动手腕,一颗棋子从指尖飞出,姜凤卿瞬间猛烈地咳嗽起来,夹着血的唾液飞溅而出,几颗碎牙和黑棋一同滚落到脚边。 作为白老将军的外孙女,曾经张扬明艳、颇有一番姿色才气的姜府嫡女,仅仅七天就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头青丝逐渐变灰,凌乱的缠在铁链上,容颜苍老的不成样子,浑身散发出了阵阵恶臭味。 咳了好半天,姜凤卿才深吸一口气,看着南宫琢的眼神清醒了许多。 就算她再震惊、再不敢相信,眼前曾与她情投意合、郎情妾意,说与她携手同行一起登上最高位置的男人,原来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从前她不小心磕了碰了一点,南宫琢都心疼的不行,如今随手打掉她一颗牙,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南宫琢被姜凤卿身上的腥臭味熏的后退一步,伸手拿过太监捧着的圣旨,不耐烦的丢在姜凤卿脚下,“华儿都跟你说了吧,白府今日满门抄斩,整整三百多条人命,西门菜市口的高台上血流成河,四周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一道闪电劈下,外面的雨声更大了些,照着屋内衣着华丽的两个人面容更加狰狞恐怖。 南宫琢越说越兴奋,眼底嗜血味都懒得遮掩,“只是,斩你兄长时,血溅的有些远。” 说着,南宫琢低头嫌弃的撇了一眼身上的龙袍,鲜血喷射之处红的扎眼,提醒着他刚才的暴虐,仿佛镶嵌在了他的血肉中,洗多少次都洗不掉。 “你在骗我!南宫琢,你就是在骗我!” 姜凤卿猛烈地挣扎了起来,视线逐渐模糊,泪水占满了双眼,眼前男人的面相变得无比扭曲。 “你明明说我祖父是你助你登上皇位的大功臣,等他班师回朝后,你还会好好封赏他的……” “呵!白客白将军吗?他确实帮了朕大忙,赤胆忠心、文武双全。” 南宫琢话锋一转,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可惜他运气不太好,在回临安的路上被一群悍匪掳走后抛尸荒野,尸体…可能被野狼叼走了吧。” 随着他的话音,姜凤卿回忆起过往外祖父有些浑浊的双眼,浑厚有力的大掌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到处游玩,教她学做事做人的道理,那个慈祥的怪老头,她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我早知你有这心思,却以为你会忌惮满朝文武,会给白府留一条后路,现如今你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她的话还没说完,南宫琢厉声呵道:“白客拥兵自重,在边疆大兴土木、欺凌边疆百姓、逾制享受王公大臣的跪拜、收受贿赂,意图举兵谋反,桩桩件件,朕哪点冤枉了他?” “你胡说!”姜凤卿愣怔了一会儿,嘴里喃喃着:“我祖父做人忠心耿耿,做事两袖清风,他有没有谋反,南宫琢,你心里清楚的很!” 南宫琢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白客实在是功高震主,这就是他该死的原因。 “明儿呢?我问你明儿呢?他刚出生不满一岁啊!”姜凤卿泪水止不住地落,她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询问着外祖父刚出生的重孙白决明,她到现在都记得明儿的庆生宴,可惜她去不了。 风雨声不断敲击着窗户,隐约间还夹杂着犬吠声,让姜凤卿心里更加忐忑。 “明儿吗?”姜凤华轻轻摇头,戏谑地说:“他没有被砍头啊。” “不过他被刽子手直接摔死了。” 姜凤卿一口气卡在喉咙中,直接憋红了眼。 她猛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姜凤华高声嘶吼:“白府也是你的外祖家,你怎么能亲眼看着他们一家命丧黄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谁帮你爬到皇贵妃的位置?没有白家撑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谁料,姜凤华听了这些话,讽刺一笑:“姐姐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整个临安城谁不知道白客那个老东西从来都只把你当成掌上明珠,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能坐上如今的位置,都是靠皇上的垂怜。” 说罢,姜凤华还故意挺了挺刚隆起的小腹,笑着往南宫琢身上靠了靠,显然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这个举动倒是提醒了姜凤卿,她下意识弯腰想要把自己同样隆起的腹部保护起来,身上的铁链轻轻晃动着。 眼见两人起了杀意,姜凤卿急忙恳求道:“南宫琢,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生下孩子好不好,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满眼泪光看着南宫琢,祈求着他还有一丝人性,能放过她腹中的孩子。 “你还敢提孩子?” 姜凤华陡然拔高了嗓音:“就你和璃王那个傻子的小野种?皇上怎会容忍这个野种混淆皇家血脉?本宫腹中之子才是皇上的长子!” “璃王的野种?!”姜凤卿心下一惊,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南宫琢带她去酒楼宴邀几个大臣时,自己莫名喝醉的片段,隐隐有些不安。 “对啊,姐姐难道不知道吗?那日皇上还未登基时,拉拢几位朝廷重臣,带你去了酒楼,你醉酒之后,跌撞进了璃王那个傻子的房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姜凤卿猛然垂下头,嘴里一直喃喃着这句话。 姜凤华洋装害怕往南宫琢身后躲了些,“皇上,姐姐这个样子好可怕啊~” “华儿别怕,朕现在就解决了这个贱人。” 说罢便把姜凤华往怀里揽了揽,盯着姜凤卿的眼睛冷声吩咐:“来人,将她肚子里的孽种刨出来喂狗,若是还没死,就仗杀。” “南宫琢!你当真要做的这么绝?” 男人这样淡然的语气像是一柄冲天而降的大锤,将她砸入万丈深渊,她凄惨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后宫:“你这样当皇帝,定然会遭天谴的!!!” 第3章:塌天大祸 话音刚落,几个暗影一闪而过,下一秒,明晃晃的大刀直直劈开了姜凤卿高高隆起的腹部,鲜血溅到了脸上,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 姜凤卿厉声哭嚎着,泪水与血水融在一起,眼睁睁看着腹中的孩子被暗影提着扔出门,屋外几只狼狗饿疯了冲上去撕咬着浑身沾血的那团东西。 “我的孩子!!!” 她疯了一般嘶吼着,她眼角滑落血泪,绝望地向门外扑去,鲜血哗啦啦地往下掉,她的两只断臂无奈地在空中扑腾着,却始终都挣脱不了穿骨的铁链。 “姐姐,下一世可不要如此糊涂呀。”姜凤华怯生生地站在南宫琢身后,柔声送别着姜凤卿。 姜凤卿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死气沉沉盯着姜凤华,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声音嘶哑粗粝仿佛从地狱传来:“姜凤华,姜凤华皇贵妃!爬到最后,你不过就是个皇贵妃,而我到死都是北国的皇后!” “没了白府做靠山,你的下场会是我的百倍千倍!!!” “皇上~姐姐到现在都在诅咒我们!”姜凤华撒娇的摇了摇南宫琢的手臂。 在姜凤卿闭眼之前,耳边传来了男人最后冰冷的声音:“仗杀。” 啪!啪!暗影举起宽木板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带起凉风划过耳边,烛光闪烁的忽明忽暗,身体被打到血肉模糊,滚烫的鲜血一次次甩在窗户上。 在她弥留之际,脑中竟然出现了那个傻子璃王的声音。 五百二十五年,北国皇后姜凤卿久病缠身,随新帝登基两年后病逝于后宫,同年白客意图谋逆,证据确凿,满门抄斩。 等耳边声音彻底消失,姜凤卿的身体慢慢漂浮到了上空,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草席卷着草草丢到了城北的乱仗岗。 她的灵魂随着身体一同飘了过去,却见被别人称为“傻子璃王”的南宫璃艰难的转动着轮椅,一点点挪到了山头的乱仗岗,他双目猩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被草席包裹住的血肉模糊。 他爬下轮椅,用白绸认真的将草席里的身体拾起,裹到了白布中,动作温柔小心,泪水却一连串的往下落。 南宫璃哽咽着高吼:“凤卿,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把装着姜凤卿尸体的白绸紧紧抱在怀里,轮椅转动,他嘶哑的哀嚎声逐渐远去。 姜凤卿木怔了好半天,心下钻心的疼让她回过神来,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为她收尸的人,却是那个傻王南宫璃。 当年传言南宫璃装傻想趁机夺皇位,南宫琢着急的彻夜难眠,最终是她亲手敲断了南宫璃的双腿,永远断绝了南宫璃的夺嫡之路…… “南宫璃,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 疼!彻骨的疼痛挤压着她的肺,窒息感扑面而来,她费尽全力却吸不上一口气,耳边的责骂声却越来越清晰。 “这个逆女还没醒?”凌厉的责骂声在她头顶响起,没等她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就被一杯凉茶浇了个透心凉。 姜凤卿一个激灵,双手拽着床单猛然坐起来,突兀的眼球中满是血丝,有些吓人。 “呵!你可算舍得醒了,谁借你的胆子,竟敢推贵妃娘娘下水?!”姜堰凌厉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着急的嘶吼着。 姜凤卿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幽暗的房子里只放了一张潮湿的床,床幔凌乱的耷拉在被子上,身下湿漉漉的感觉让她不舒服的挪了挪屁股,一股霉味钻进鼻腔里,她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个好高骛远、趋炎附势的爹爹一身官服,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直接打在了她脸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贵妃娘娘道歉!” “佳贵妃娘娘还怀着身孕,皇上很重视这个孩子,若是孩子没了,我们一家可就全完了……”姜堰说的心惊肉跳,眼里的怒火掩饰都不掩饰一下,气的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佳贵妃怀孕?”轻声喃呢了一句,姜凤卿捂着被打火辣辣的脸,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清明起来,眼底的震惊还未褪去,心下已经了然。 老天真没负她! 竟然让她重活在了十五岁及笄之年。 姜凤卿完全不顾姜堰说了什么,自顾自低头满眼爱惜的抚摸着自己完好的双腿,又一遍遍的把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里早已浸满了泪水。 真好,她此刻还没有被剖腹取子,她的手脚还没被砍断。 这一年佳贵妃正得圣宠,已经怀孕三月有余,胎气刚刚平稳。 娘亲带她和她的妹妹姜凤落、二叔家的姜凤曦、还有那个二叔外室所生,刚刚认回姜家的姜凤华,一起去探望她们在宫里的大姐姜凤瑶。 姜凤瑶三年前被姜堰设法塞进后宫,刚从婕妤升到嫔位,肚子却一直没动静,眼看佳贵妃受宠怀孕,姜堰心急如焚,连忙收刮了一个助孕方子让她母亲借着探亲的由头带着她们送进宫。 当年她心思单纯,让一个姨娘‘溺爱’上了天,对真心为她好的人恶语相向,二叔外室所生的姜凤华,刚进姜家,就对她百般讨好,为她鞍前马后。 姜凤卿看她伺候的这般周到,就大方赏赐她跟着自己的娘亲一同进宫‘长长见识’,一路上姜凤华都在有意无意说起,自己亲姐姐三年不孕,都是被这个佳贵妃害惨了。 她当时年少气盛,自然要为姐姐出这口恶气,一怒之下,直接把佳贵妃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春寒三月,湖水依旧冰冷刺骨,佳贵妃在水中扑腾了好久,才被太监打捞上来,腹中孩子虽然还在,但也从此留下了病根,导致佳贵妃一族都记下了这个仇,后来搅和的姜家、白家都不得安宁。 “小姐……”就在姜凤卿陷在回忆里时,一直跪在她床榻前的小盈怯生生地拉了拉姜凤卿的衣袖,带着哭腔提醒:“小姐,奴婢扶您去求求贵妃娘娘,说不定能从轻发落。” 姜凤卿此刻就在佳贵妃偏殿的一间宫女房子里,房子低矮潮湿,像极了她上辈子被仗杀的阴森的小房子。 此时她才注意到,前世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盈,虽然不太机灵,但太过忠诚,一心护主。却在她当上皇后时,被姜凤华逼着吊死在姜家院里,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今小盈容貌青涩秀丽,一身水蓝色稠衫,头戴簪花婢子簪。虽然有些憔悴,柳眉弯弯、杏眼带着水汽,正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看的姜凤卿一阵恍惚。 “小盈?”她又惊又喜,连忙挣扎着要把小盈从地上扶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 “小姐,不要害怕,奴婢刚刚出去打听了一下,贵妃娘娘的孩子还在,皇上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 小盈以为她是怕受到皇上责罚,害怕的哭了,连忙挺起身子,把姜凤卿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轻声抚慰着。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推贵妃娘娘?还不快滚去向贵妃娘娘磕头!”姜堰看着这主仆两哭哭啼啼,心下厌烦的很,一把拽下姜凤卿,照着她后背就踹了一脚。 姜凤卿一个踉跄,险些磕在门槛上,她手撑窗户,皱眉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从姜堰的鞋子一点点往上挪,森冷的视线停在了他脸上,滔天的怒意在她心底无限翻滚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有些冷淡:“姜凤曦、姜凤华呢,她们不是随我们一同进宫吗?” 第4章:欺君之罪 “凤曦、凤华呀,为父通知了姜庸,把那两孩子接回府了。”姜堰被她凶狠的眼神吓的一个激灵,狐疑地看了一眼他这个二女儿,发现和往常没啥不同,这才弯腰整理了一番凌乱的正五品朝服。 他这个二女儿往日娇宠惯了,事事都依着她。现如今犯下如此大错,刚才被他又打又踢,心下自然不服,对他有些埋怨罢了。 他刚下朝就见自家小厮急冲冲跑进来说姜凤卿把贵妃娘娘推进了水里,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滚下台阶,他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希望皇上可别迁怒连累了他们。 “接回府了?”姜凤卿嗤笑一声,惹出了事就想跑?门儿都没有! 姜凤卿刚站稳了身子,小盈急忙抓了床上的衣服冲过去给她披上,小姐自小吃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哪受过这种委屈,若不是这回真的闯了祸,早就坐上轿子回府歇着了。 姜凤卿正欲转身出门,就听见嘈杂的脚步声蜂拥而至,她刚推开小木门,一抹明黄色袍子急冲冲的走进了长春宫。 是南宫苍华,北国的第七任国君,如今已然年近半百,身姿依旧苍劲有力,却在十二年后莫名坐在龙椅上断了气,死因成迷。 “姜给事,皇上叫你带着令爱过去……”皇上刚进殿没多久,张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陈福慌慌张张的走进来,一脸惊魂未定的朝姜堰作揖后,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令爱可真是闯下大祸了,贵妃娘娘险些滑胎,皇上现在可正在气头上呢,你可得小心点儿。” “还望陈公公多多提点。”姜堰见来人是皇上替身太监的徒弟,心下知道事情闹大了,连忙谄媚地从袖口掏出几两碎银子,不动声色地滑进了陈福的袖子里。 “嘿嘿,姜给事一看就是聪明人。”陈福面露喜色的挑了挑眉,撇了一眼姜凤卿,意味深长地说:“弃车保帅啊,姜给事。” 姜堰自然知道陈福话中之意,他一把拽起姜凤卿,朝着长春宫偏殿走去,姜凤卿不但不反抗,还顺势无辜的憋红了眼眶,泪水要掉不掉,真是我见犹怜。 还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瑶嫔恭敬的站在大殿门口,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到额头上浸出了绵密的冷汗。 瑶嫔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见姜堰带着姜凤卿过来,瑶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姜凤卿,却不敢多言。 小盈更是第一次面圣,紧张地浑身颤抖,低头双眼盯着鞋尖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姜凤卿进了偏殿。 姜堰一进偏殿就跪下求饶:“皇上,微臣有罪啊,是微臣教女不严,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即便是杀头,那也不为过。可是微臣这些年在忠心跟随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望皇上放过姜家其他人!” 他的语气嘁嘁唉唉,还真有几分像忠臣,若不是姜凤卿知道他这个亲爹是什么样的人,还真信了他的这一番话。 姜凤卿被拉着下跪瞬间,瞥见前方不远处的台阶上,苍华皇帝神态凝重的坐在茶桌旁,他身后的屋里,乌泱泱的跪了一群宫女太监,两三个太医面色凝重站在一旁低着脑袋。 “姜给事,你这女儿本事好大啊,连朕的爱妃都敢推下水,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咣当”一声,皇上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抬眼凌冽地扫过台阶下跪着的两人,眼神带着审视,他倒要看看这两人怎么解释。 姜堰颤颤巍巍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使劲推了一把姜凤卿,“皇上,微臣也是下朝之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逆女便是罪魁祸首,让她来交代一下事发经过…” 姜凤卿身子一闪,险些趴在地上,好在跪在她身后的小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她在殿前失仪。 皇上的视线转移到了姜凤卿身上,严厉的审问:“你就是姜给事的二女儿姜凤卿?可是瑶嫔让你推佳儿下水的?” “不是的,不是的……”姜凤卿身上的衣裙还滴着水,浑身颤抖的厉害,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擦拭泪水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害怕地缩在姜堰身后哭成了泪人。 别看姜凤卿表现的楚楚可怜,心底却没半分悔意。 既然姜凤华敢在马车里教唆她去推佳贵妃,那她就编撰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反正她料定姜凤华不敢把马车里的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想到这儿,姜凤卿的眼神变得越发楚楚可怜,泪水挂在眼眶中要掉不掉。 姜凤华,这个哑巴亏你是吃定了! 姜凤卿这种欲盖弥彰的表现将整件事推向了更高处,大殿里的众人更好奇她为什么敢推贵妃娘娘。 皇上见姜凤卿吓成这样,轻叹一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语气稍微柔和了些:“你知道什么?说出来。” 谁料姜凤卿顶着皇上威严的目光,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能说,不能说,凤华妹妹说过,这是我俩的秘密,谁都不能告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凤华妹妹也没说过会变成这样啊……” 皇上内功深厚,将她的喃呢声听的一清二楚,侧头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公公,张公公微微颔首,显然他也听清了,挺胸高声问:“令爱口中的凤华是哪位?可否在殿中?” 姜堰吓的浑身一颤,连忙磕头回道:“回皇上,是微臣弟弟家的小女儿姜凤华。” 张公公有些疑惑:“姜庸家中不是只有一位女儿姜凤曦吗?” 五品以上朝廷官员的家眷都要记录在卷宗上,张公公自然熟悉一些。这个姜庸虽然没在朝为官,倒也算皇商。 姜堰面色实在是难堪,不知这个逆女为何要牵扯出姜凤华,但面对皇帝,他也不敢撒谎,咬了咬牙:“姜凤华是微臣弟弟前段时间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外、外室女……” 他刚说完姜凤华是个外室女,果然大殿里的人眼里都充满了鄙视。 虽然男人可以纳妾,但无论哪个时代,外室和外室的孩子都是受人唾弃的,正经人家根本不会承认。 “姜凤卿,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怎么治?朕的耐心有限。” 皇上被这家人扰的心烦意乱,又想到太医说佳儿这一胎虽然勉强保住了,却也伤了身体,之后只能慢慢将养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滑胎了。 皇上的面色又黑了些。 “爹爹,女儿不敢说……”姜凤卿怯懦地轻拉了拉姜堰的衣袖,像是很怕姜堰。 姜堰顶着皇上的目光浑身抖成了筛糠,姜凤卿这个逆女!她这么做不是让人误会皇上的话还不如他这个当爹的说的话管用吗? “说,快点都交代了!”吓的姜堰连忙哆嗦着胳膊拍开了姜凤卿的手。 姜凤卿一个激灵,忙把手别在背后,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她吸了吸鼻子,喑哑的说:“凤华妹妹刚从乡下被接回来,她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教我们用草编出各种小动物,还给我们讲许多怪异的故事我们什么都没见过,没听说过。” “就在我们进宫的路上,凤华妹妹还凑到我耳边说,御花园里的湖底有条龙,怀孕的人摸了,就能生龙子……” 说到这儿,姜凤卿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皇帝,身体一怔,忙低下了头。 第5章:虎头鞋 大殿中的人瞬间变了脸色,谁不知道湖底根本没有什么龙和龙珠,更别谈摸了龙珠就能生龙子,这分明就是姜庸这个外室女瞎编的,至于编出这种荒诞话要干什么,众人都不敢细想。 显然是想谋害皇嗣啊!皇家子嗣本就凋零,连先皇的零头都不到,一共才七位皇子,两位公主。 “笑话!若真有这种事,那朕怎么会有公主?岂不都是龙子?”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姜凤卿,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眼中凌厉之色让跪在一旁的姜堰不由的心底发寒,但姜凤卿却还像刚才那样怯生生的低着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威压。 好半天,皇上才侧头,给了张公公一个眼神。 张公公朝皇上行了一礼,旋即两指放入口中,哨声响起,哗啦啦周围瞬间跳下来四五个暗影,随着张公公一同走了出去。 整个偏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皇上?臣妾的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里屋床榻上的佳贵妃这会儿才悠悠转醒,素白的手撩起床幔,焦急的寻找着皇上的身影。 姜凤卿抬眼望去,透过层层幔帐,她看见一个柔美的女子强撑起身子,有些苍白的脸颊陷进去稍许,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急促地呼吸着。 佳贵妃也朝她们这边望去,在看到她的时,愣怔了一会儿,显然没料到这个害她险些滑胎的人会在这儿。 她眼珠微动,费力牵动嘴角,低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娘娘,孩子还在,孩子没事!娘娘身体孱弱,千万不要过于激动啊!”守在一旁的宫女连忙为佳贵妃顺了顺后背。 “你刚才说因为有人告诉你湖底有龙珠,怀孕之人摸了就保怀男胎,那你为何不带着瑶嫔跳进湖底,让她怀上男胎?若是本宫生的是个男胎,那瑶嫔岂不是更难得圣宠?” 佳贵妃说话的语气嘁嘁唉唉,身子还有些虚弱,但好歹在贵妃的位置上坐了几年,身上自然有种上位者的气势,而且完全不避讳皇上在这儿,就敢直言后宫之事,显然有些手段。 皇上也抬眼瞅着姜凤卿,等她的解释。 “这个……”姜凤卿为难地咬了咬牙,犹豫着不肯说,终于在皇上开口之前,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因为凤华妹妹进宫路上和我说,若是贵妃娘娘摸了龙珠后,真的生了龙子,才可以让瑶嫔娘娘试试……” “住口!你这个逆子!”姜堰眼急忙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姜凤卿也没有挣扎,身子发抖的蜷缩在姜堰身旁,眼里又泛起了泪光,无助地看着皇上。 “皇上,你瞧瞧她在说什么?竟要臣妾这个贵妃给瑶嫔当试金石,害的臣妾差点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可要好好惩治她们……”佳贵妃气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了些委屈,说话柔柔弱弱,却又含着不可质疑的威严,说话点到为止。 “这是自然。”皇上声音低了几度,依旧坐在茶桌旁没什么表示,只是表情凝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的回应虽然简短,却不会敷衍了事。佳贵妃的父亲是正二品内阁大学士,每年为北国培养了多少官员,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又只有沅佳这么一个嫡长女,皇上自然重视这件事。 没多久,殿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刚才出去的张公公抱着浮尘疾步走了进来:“皇上,奴才把姜凤华‘请’来了。” 张公公故意加重了‘请’字,显然姜凤华吃了不少苦头。 姜凤华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她髻发上的碧玉钗歪了一些,几缕细碎的头发滑落落,显然对于这次进宫完全没有准备。她掌心紧紧拽着手帕,蓝色的翠烟衫上隐约有些褶皱,虽然也有十四五岁了,今日到底是第一次进宫,到底是有些心虚,走路稍微有些弓着背。 姜凤卿侧头回望,看着眼前年轻的面孔,她脑中闪过一幕幕自己被铁链穿过锁骨的痛苦,最后姜凤华得意的眼神…… 她陡然拽紧了手帕,指甲嵌进了掌心里,殷红的鲜血沁湿了指甲缝,痛感却不及她前世所受的万分之一。上一世她吃过的苦定要让姜凤华、南宫琢百倍、千倍的偿还! 姜凤卿鼻尖泛红,眼中又有了水汽,她连忙低下头用手擦拭泪水,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杀意。 “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柔柔弱弱。 姜凤华在看见姜凤卿的一瞬间挺直了脖子,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刚跪在地上就红了眼眶,语气柔然的恳求道:“皇上,凤卿姐姐她是无心的啊!她不是故意将贵妃娘娘推下水的,还请皇上饶了凤卿姐姐!” 话音还未落,姜凤华就哐哐磕头,一下比一下用力,磕的情真意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没几下额头上就沁了鲜血,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染红了一大片地板。 姜凤卿倏地抬起头,姜凤华这么一说,相当于直接定了她的罪。她目光尖锐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姜凤华,眼中寒光渗人,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客气了。 这一幕出现的有些措不及防,在看到姜凤华额头上的鲜血后,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心里都明白,这是两姐妹在耍心眼儿,但皇上还在这儿,他们自然不会开口。 姜凤华呲牙咧嘴的磕了几个头后,发现没人开口说话,又楚楚可怜地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皇上,央求道:“皇上,凤卿姐姐年岁尚小,心性贪玩些也是在所难免,好在贵妃娘娘龙胎安稳,没酿成大错,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她的眼角闪烁着泪光,抬头偷瞄一眼皇上,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迅速低下脑袋,跪在地上身子显得有些单薄,紧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子,梗起后背好像要为姜凤卿只身赴死一样。 众人都被她这样悲切的情绪所感染,看她的眼神从鄙视又转成了同情,这个外室女刚被接回姜家,就处处替姜凤卿着想,敢冒死替姐姐求情,光是这份勇气就不是常人能及的。 “你和姜凤卿一同进宫时,在轿撵上和她说了什么?” 虚弱的质问声从床幔后传来,姜凤华瞬间握紧了衣袖,抬头慌张地朝里间望去,她来的时候太过紧张,丝毫没察觉床幔后面竟还有人。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问起她在轿撵上与姜凤卿说了什么? 透过层层纱幔,她看见了一个较弱却美艳绝伦的女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口中的坏贵妃。 在轿撵上…… “凤卿,和你说个秘密……” “你知道吗?我听村里人说,那个佳贵妃可坏了,在后宫谋害了好几个皇子,咱们的姐姐多年不孕都是那个佳贵妃害的,你看,现如今后宫中不是只有佳贵妃一个人怀有身孕吗?” 姜凤华惊慌的心跳声快要蔓到嗓子眼,沾满泪水的面容几经崩溃,深吸了口气,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她的脸色渐渐泛白,几次张口都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大殿外杂乱的脚步声里夹杂着老妇人焦急的喘息声:“六皇子,您跑慢点!老奴都要追不上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大力推开,凉风带着水汽卷了进来,众人打了个冷战。六皇子南宫璃浑身滴水的跑了进来,身后的御窑砖上留下了一长串水印子。 “母妃!母妃!她们骗人,御花园池塘里根本就没有龙,没有龙!也没有龙珠!”六皇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渍,浑厚的声音里有些气恼。 这声音…… 姜凤卿抬眸,入眼就是男子绝滟的容颜,剑眉高鼻、目光炯炯,脸上滑落的水滴,添了一抹禁欲的气息。 她眼光闪躲着向下看去,南宫璃墨绿色衣袍被水浸湿后,紧紧贴在皮肤上,将原本挺拔的身躯更显紧实有力,隐约间印出了胸膛和腹肌,只是脚下明黄色的虎头鞋子有些突兀。 “南宫璃……” 第6章:漂亮仙子 姜凤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拽着袖口,泪水簌簌滑落,让她看不清远处高大的身影,一时间竟望着他呆在了原地。 这就是上一世阴差阳错怀了他的孩子,最后还给她收尸的傻王南宫璃。 待反应过来时,姜凤卿视线连忙看向了他的双腿,潮湿的墨绿衣袍下是一双笔直健壮的双腿,幸好没有像前世后来一样下肢萎缩,只能终日坐在椅子上颓废。 想着眼泪又不自主落下,看南宫璃的眼神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怜爱。 “杜嬷嬷,怎么不看好六皇子?让他就这样跑了出来?” 皇帝侧头在湿漉漉的南宫璃身上扫视了几眼,眼神中全是嫌弃,他重重敲了几下茶桌,语气严厉了几分,“皇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皇上消消气,就算璃儿心智未开,那也不可能去跳池塘啊,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佳贵妃的声音温婉沉静,却和南方女子那种温软柔弱不同,身上有种久居高位的庄重威严。 “哎呀,嬷嬷你放、放开本王!” 南宫璃用尽全力挣扎着撕开了杜嬷嬷绑着他的披风,抬手擦了一把鼻涕口水,身体被池水冻的发抖,看见皇上如此严肃的表情,他紧张地吐了口唾液,张了几次嘴,才懦懦的叫了一声:“父皇……” “哼。”一个重音从皇上鼻腔中发出,他撇过头不看南宫璃一眼。 就这么个动作,便把南宫璃吓的后退一步,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他双手慌乱地擦着脸颊,朝皇上磕磕巴巴地解释了起来:“儿臣、儿臣今日在御花园里扑蝴蝶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漂亮仙、仙子。”、 “听见那仙子和别人说,池塘中有两条龙,还有龙珠……”说到这里,南宫璃眼神放光,连眼泪都忘了擦,激动的手舞足蹈,“那仙子说,说只要跳下去摸了龙珠,就能怀上龙子。” 听南宫璃这么说,众人心头一惊,总感觉有些不妙。 没想到下一秒,南宫璃果然语出惊人:“儿臣、儿臣也想给父皇怀个孩子,这样父皇就也能宠、呜呜~嗯~嗯!” 跟在他身后的杜嬷嬷脸色一白,已然顾不得什么主仆关系,急冲过去死死捂住南宫璃的嘴巴,“皇上,六皇子他心智未开,刚才完全是在胡言乱语,还请皇上不要罚六皇子啊!” 众人被六皇子这番话逗的险些笑出声,又怕在御前失仪,一个个脸都憋红了。 姜凤卿也是死死咬住嘴唇,才没笑出声,她用手帕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珠,眉间逐渐舒展开来,眼中带笑地看着南宫璃。 “你们笑什么?”南宫璃好半天才扒开杜嬷嬷的手,深吸一口气,转头疑惑地看向众人,“本皇子说的不对吗?如果本皇子怀了父皇的孩子,父皇就能多来看看本皇子了。” “你!”皇上蓦地起身,抬手指着南宫璃,被气得浑身哆嗦,脖子上青筋暴起,‘你’了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一甩衣袖又坐回了茶桌旁。 他目光一转,眼神冷冽地睨了一眼南宫璃身后的杜嬷嬷,语气严肃:“主子言行无状,是你个做奴才的监管不利,拖出去重打十仗。” “皇上饶命啊皇上!”杜嬷嬷惊恐尖锐的声音刚响起,就被殿外的侍卫捂住嘴,拉出了殿外。 南宫璃下意识伸手去抓杜嬷嬷,却抓了个空,他看着皇上的眼神中的肃杀之意一闪而逝。 见杜嬷嬷被拉着走出大殿,南宫璃还语气轻快地问:“嬷嬷,你是去给本皇子拿糕点吗?正好本皇子饿了,顺便拿点果茶过来,就着吃。” “你就知道吃!”见南宫璃这般痴傻,皇上更是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脸都黑了。 “皇上息怒。”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皇上消消气。”佳贵妃担心皇上身体,急切向前扑了一下,猛吸了一口凉气,撕扯着胸口疼的又咳嗽了起来,面容又苍白了几分,“璃儿听信那女人的谗言,无非是想让皇上多关心关心他,却没想到是受人蒙骗了。” “谁被骗了?谁被骗了?本皇子可精明的很,没人能骗的了本皇子!”南宫璃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连否认起来,把墨发上滴答的水珠全都甩了下来。 “张公公,去问问,六皇子在御花园都碰见了谁?朕倒是要看看什么样儿的漂亮仙子,尽教了他些污言秽语。” “是。”张公公领命转身走往外走,和站在大殿中央的南宫璃擦肩而过。 “父皇找漂亮仙子啊?”南宫璃瞟了一眼张公公,把流出来的鼻涕吸溜进嘴里,咕咚咽了下去,目光炯炯地看着皇上,“可是漂亮仙子就在这儿啊,父皇为何还要让人去找呢?” “在哪儿?”皇上目光一紧,直勾勾地盯着南宫璃。 “哈?父皇还不如儿臣聪明呢。”南宫璃冲皇上挑挑眉,笑嘻嘻地转身,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姜凤华面前,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胳膊,“就是这位漂亮仙子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姜凤华身体一僵,闪躲着想要挣脱南宫璃的钳制,却被越抓越紧,根本动弹不得。 “你们看看,她长得这般美丽,一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漂亮仙子。”说着南宫璃朝姜凤华甜甜一笑,他那黑如墨的眼睛泛着熠熠光辉,丰神俊朗的脸上笑的傻里傻气。 只是这种笑容却让姜凤华感到背脊发凉,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可是这漂亮仙子居然骗人!她骗儿臣说是池塘里有龙珠,儿臣跳下去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说罢,南宫璃胳膊一撇,甩开了对姜凤华的钳制。 姜凤华一个闪身,险些摔倒,刚站稳身体,就听见南宫璃气恼声音:“你的心却不如你脸好看,本皇子不理你了,哼!” 话音刚落,南宫璃居高临下瞅了一眼姜凤华,就负气抱胸背过身去了。 姜凤卿挑眉轻笑一声,用手帕挡嘴,掩饰住了这声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南宫璃。 她双眼睫毛细长,毛乎乎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整个面庞精致秀丽,脸上被姜堰打的巴掌融开,像是涂了一抹淡粉的胭脂,平添了一份生气,就这样嘴角带笑,看着南宫璃,默不作声。 “六皇子在胡说什么!”姜凤华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南宫璃,她今日进宫后就一直跟着那个柔软懦弱的婶娘在长春宫,他怎么能污蔑她? “皇上,皇上!民女从未去过御花园,更没见过这六皇子,又怎会教六皇子这些?” 她急切地摇头,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慌不择言地解释着:“皇上大可以去问问御花园中的婢女,问问她们今日可见过民女?就算璃王是皇子,也不能这般污蔑民女啊,皇上是明君,一定不会冤枉民女的!” “这是自然。” 第7章:叩谢皇恩 皇上皱眉撇了一眼姜凤华,抬手按摩着额头,果然是个乡下来的外室女,这般粗鄙吵闹。 殿外脚步声响起,张保玉疾步走进来,“回禀皇上,奴才已经询问清楚了,在御花园当值的宫女说,今日瑶嫔的两个妹妹确实去了御花园,其中一人还撞倒了正在抓蝴蝶的六皇子,并且与六皇子交谈过什么,随后六皇子就不顾侍卫的阻拦,跳下了池塘。” “没有!我、民女分明没有去过御花园,明明是这个太监胡说,你们都说谎!”姜凤华这下明显慌了神。 张公公冷漠地从姜凤华身侧走过,在大殿中央躬身行礼:“皇上,奴才已经把刚才询问过的两个宫女都带了过来,皇上可要召见?” 皇上挑眉,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视一番,抿唇不语。 姜凤华一个激灵,吓得发簪掉落,几缕散开的头发粘在了脸上,连仪态都顾不上了,惊慌失措地跑到张保玉跟前,抓着张保玉领子放声质问:“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污蔑我?” 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长春宫,更是忘了皇上还在跟前。 看着姜凤华这般状态,众人都变了脸色。 张保玉是皇上的贴身太监,更是敬事房的大总管,管理宫中宫女太监的考核、晋升、赏罚等事务,他说的话就代表皇上说的话,就连朝中大臣都对他恭敬有加。 如今却被一个商户之女如此羞辱,这相当于在间接羞辱皇上。 “姜凤华小姐,皇上面前,莫要像个市井妇人般疯疯癫癫,请注意您的仪态。”张保玉斜眼甩开了姜凤华抓着他衣领的手,姿态恭敬,背脊却是直挺挺的,大跨步绕过姜凤华,站在了皇上的身侧。 姜凤华还想拽着张公公问个明白,眼看他走开,急忙质问:“那两个宫女肯定也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一个太监,伺候人的东西,怎么敢这般说我?” 姜凤华险些摔倒,勉强稳住了身子,就听见周围窃窃笑声,她慌张的四处张望,整张脸都羞红了。 却用余光瞥见了老实跪在姜堰身后的姜凤卿,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她赶紧转过头,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姜凤卿面前,激动地双手一把抓住姜凤卿的胳膊拼命摇晃:“凤卿姐姐,凤卿姐姐!你可要帮帮我啊!你知道的,我从进宫就和你待在一起,你知道的,我绝对没去御花园,更没有见过什么六皇子!” 姜凤卿本来跪的好好的,被突然冲过来的姜凤华吓了一跳,感觉整个脑袋都被她摇晃的晕晕乎乎,费了些力气才把姜凤华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扒开,眼眶又泛了红,懦懦地叫了声:“凤华妹妹……” 随即侧头看了眼皇上,陡然吓得一个激灵,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一个劲地往姜堰身后躲去,任姜凤华怎么拉扯都不出来,更是越躲越远。 紧咬着下唇,颤抖着身体,好半天才凑到姜凤华跟前,压低了声音哽咽地问:“皇上面前,说谎话不好吧?” 说罢,姜凤卿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连忙惊慌失措地死死捂住嘴巴,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你胡说什么呢?!”姜凤华的陡然间拔高了几许,直接揪住了姜凤卿的衣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就告诉皇上,告诉皇上我从来都没去过御花园,你说啊!你快说!” 姜凤华着急地狂喘粗气,手上的衣领越抓越紧,姜凤卿的脸憋的越来越红,就快要被勒死了。 “啊啊啊!漂亮仙子杀人了!杀人了!啊啊啊!”刚才还爱满荆棘的南宫璃这会儿突然尖叫着瞪大了双眼,激动的手舞足蹈,两条胳膊胡乱飞舞着,嘴里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杜嬷嬷费了半天劲都控制不住南宫璃。 南宫璃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在整个长春宫疯跑了起来,跑的又急又快,撞倒了不少东西,整个长春宫顷刻间乱成了一团,三四个侍卫满宫殿都抓不住他。 南宫璃看见这么多人追他,更是被吓的五官乱飞,“救命啊!别追我!” 他边跑边回头看看侍卫们的位置,突然一个踉跄,闷哼一声,险些滑倒倒,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眼看着那几个侍卫离他越来越近,南宫璃双足一顿,迅速地侧身翻了个跟头,平稳落地。他还回头瞅了一眼被他撞到的地方,漆黑的眼睛里莹莹烁烁,带着点笑意。 眨眼间就跑出了长春宫,消失不见了。 几个侍卫也迅速追了出去,杜嬷嬷喘着粗气紧跟了出去。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姜凤卿和姜凤华都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直到南宫璃冲过来把姜凤华撞倒,姜凤卿这才低头深吸一口气,劫后余生地拍打着胸脯,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 经过南宫璃这么一闹,皇上双眼爆睁,眼球上血丝密布,脸呈青灰之色,表情扭曲又疯狂,阴鹜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还是张公公指挥着宫女太监把南宫璃撞碎的物件儿、陶瓷碎片都清扫了出去,长春宫暂时恢复了原样。 “逆子!这个逆子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皇上厉声怒吼:“把六皇子锁进重华宫,无朕的召见不得出来!” 整个长春宫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的目光又不耐烦地落在了姜凤华和姜凤卿身上,这两人一个狂拍着胸部顺气,一个衣服头发凌乱不看地将将从地上爬起来,皇上的脸色黑到根本不能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凤卿一听这话,连忙跪着把头更低了些,迫切地辩解道:“我说我说,臣女都说!姐姐今天没有去御花园,真的没有去!皇上你要相信臣女啊!” 她这分明就是一副屈打成招的样子,却还要盖弥彰的解释,把众人都惊呆了。毕竟姜凤卿平常那样高傲刁蛮、狂妄自大,如今却哭的淅淅沥沥,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皇上更是一个字都不信,眼神宛若利刃,上下扫射着姜凤卿,“如果她刚才没掐你脖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说?” 姜凤卿这会儿倒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却在心里冷笑,其实方才姜凤华就只是揪着她的衣领,根本没掐她,是她自己越扑腾越远,才造成了她现在这种快要喘不过气的景象。 “在朕面前就敢如此这般,姜给事,你们家这家风甚好啊!” 姜堰吓的浑身一震,连忙磕头告饶:“皇、皇上恕罪啊,臣弟这女儿姜凤华刚从乡下的庄子上接回来,规矩礼数也还没完全学会,回府后微臣定让臣弟好好教导她。” “是没完全教会啊,还是没教?”皇上眼神越发凛冽,“那朕就替你好好管教管教她。” 第8章:恍如隔世的感觉 说罢,侧耳扫了一眼张公公,冷声吩咐:“按照御前失仪去办。” 张保玉行礼后,面无表情:“姜凤华御前失仪,按照北国律令,鞭笞十下,皇上念及您是初犯,刑法减半。” 姜堰连忙拉着姜凤华一起下跪谢恩:“微臣叩谢主隆恩!” “皇上,民女是冤枉的,凭什么要领这责罚?”姜凤华面色一沉,抬手拍开了姜堰抓着她胳膊的手,目光直逼皇上。 就在这时,偏殿的纱幔一层层拉开,佳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藏青色的薄披风,过于纤细的体态更显刚隆起来的小腹,面容还是有些苍白,脸颊却因为咳嗽憋气泛着些红晕,快走到皇上面前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皇上连忙搀扶住了她,仔细将她带到椅子旁坐下,“沅儿怎么出来?外面寒凉,小心着凉。” 佳贵妃笑着唤了一声:“皇上,臣妾出来看看,看看让臣妾在春寒三月里跳下池水的人究竟是谁。” 她目光穿过皇上,在姜凤卿和姜凤华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到了拒绝下跪谢恩的姜凤华脸上,素眉微微蹙起,平白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你在进宫的马车的上,究竟和姜凤卿说了什么?” 姜凤卿也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凤华的脸色又是一白,咬着下嘴唇,死死瞪着面前的佳贵妃,如鲠在喉,但她绝不能说出在马车上对姜凤卿说的话。 迟疑了片刻,终是膝盖一弯,她只能下跪叩谢皇恩。 即便姜凤华再不情不愿,如今圣口已开,她也不得不背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她不止是殿前失仪,还在宫中散布谣言,教唆六皇子跳池塘。又在朕面前险些掐死亲妹妹,这些账又该怎么算呢?”皇上撇了眼姜凤华,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仔细品尝,连个眼神都没给姜堰。 姜堰就已经被吓的脊背发凉,浑身僵硬,额头冷汗直冒,不知道还有什么惩罚等着他、或者是等着他们姜府。 等姜堰跪到浑身酸麻后,皇上才把茶杯放下,语气淡然:“这些朕认为是姜雍教女不力,所以他这个皇商也就别做了;姜堰也纵容长女在宫中伤人,罚俸六个月、紫宸殿告示张贴三日。” 听到这个结果,姜凤卿稍稍松了口气。 小盈扶着姜凤卿刚从长春宫走出来,心疼地询问:“小姐,您脖子还疼吗?奴婢明天就去郎中那儿给您拿点涂抹的药,用上就不疼了,也好的快点,最重要的是不会留疤痕。” “小姐长的这般如花似玉,要是脖子上留了疤痕可怎么办啊!” “打住打住,小盈,我只是脖子上破了点皮,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姜凤卿斜了小盈一眼,揉搓着泛红的脖颈,心里懊恼地叹了口气,方才在长春宫装的有些过头了,真的伤着了自己,到现在脖颈还是火辣辣的疼。 再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妇人焦急地朝着长春宫门张望着,却还是维持着朝臣夫人的仪态。 这妇人身穿冰川银的锦裙,袖口上绣着浅褐色金盏花,虽然样式有些老气,不过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有些傲骨;发髻上的红樱朱钗为她提了点气色,几缕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在脸上。 在看见姜凤卿走过来后,那妇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看着姜凤卿,想要过来问问情况,却犹豫着不敢靠近。 “娘亲?” 姜凤卿脚步一顿,和对面的姜夫人遥遥相望,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她前世性格高傲,一直看不起这个性格软弱、对爹爹唯命是从的娘亲,从总角之年、心智刚开的时候,她就跟二姨娘比较亲近,对白羽芊这个亲娘亲非打即骂,下手重的很,一掐就是一块乌青,纵使是这样,娘亲也都惯着她,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 可娘亲越是这样,越是纵容了她顽劣的脾气。 后来就连在外人面前,都敢对自己的娘亲拳打脚踢,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 反正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二姨娘都无条件的宠爱着她,闯了再大的祸,也总会给她擦屁股,把责任第一时间揽在自己身上。 从前姜凤卿就觉得二姨娘长相温婉,比自己亲娘对她都好,为何二姨娘不是她的亲娘呢? 现在想来,真是好一招捧杀! 宠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面前都敢顶嘴胡来,若不是有外祖父那样殷实的家底顶着,她和姜家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小姐,夫人、夫人已经在廊下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您就不要再责骂夫人了……”小盈抬眼怯生生地看着姜凤卿,往常小姐怎么看夫人都不顺眼,每次见到夫人都要挖苦几句,她看着实在于心不忍。 姜凤卿的泪水流的更加肆无忌惮,她抬手抹了一遍又一遍,脸上还残留着泪渍。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这一举动明显把身侧的小盈吓了一跳,急忙掏出手帕替她拭泪。 姜夫人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满眼担心地看着她,抿了抿唇,犹豫着问:“凤卿,你可是不愿看见为娘?” 说着,姜夫人就向后退了几步,不舍地看着姜凤卿,眼眶泛了红,“你别哭啊,你不愿意看见为娘,为娘这就走着回府,不让你看着心烦。” 眼看姜夫人挺着僵直的背影走远,姜凤卿赶紧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脑袋放到她肩膀上,低声喃呢:“娘亲,我想你了……” 顷刻间,泪水就打湿了姜夫人的肩膀。 姜夫人身形一僵,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姜凤卿,红了眼眶,指尖刚摸到她脖子上的红痕时,手就像触电般缩了回来,转而握着她的手仔细摩挲着,“凤卿,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姜凤卿吸了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眸转动,话音里还有哽咽:“皇上明察秋毫,还了女儿一个清白。” 倒是小盈一脸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夫人,你是不知道,刚才在长春宫里的局势那叫一个紧张……” 姜凤卿耳朵像是被两团棉花堵住,听不清小盈描述刚才发生的事,只是痴痴地看着姜夫人。 上辈子娘亲不同意她嫁给南宫琢,说南宫琢那人虽看上去谦和有礼,但总是和别人隔着一层。 当时爹爹想要拉着外祖父力挺南宫璃,娘亲和爹爹大吵了一架,此后和爹爹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娘亲宁愿把自己关进佛堂,都不愿意再见爹爹。 娘亲一向对爹爹言听计从,当时却一直躲在佛堂不出来,任爹爹怎么哄都不出来。爹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气之下把佛堂砸了个粉碎。 娘亲无奈,只得自请休书一封,离开了姜府,却也没回白家。 娘亲从那个时候就消失了。 当时姜凤卿更是不想见娘亲,现在想来,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娘亲,竟是她负气离开的场景。 姜凤卿颤抖地摸上了姜夫人的鬓角,心脏隐隐作痛。娘亲如今不过才三十五六岁,就有了白头发,神色也苍老了些许。 这一瞬间,姜凤卿切身地体会到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9章:可是着凉了? 想必是老天见她前世死的那般凄惨,怕她变成厉鬼在人间胡作非为,这才让她重生一世,既然老天对她如此不薄,那她这一世定然拼尽全力护好身边对她好的人。 “这个凤华小姐真是上不得台面,竟然和小姐乱说宫中之事,活该她挨鞭子,最好多挨几遍,叫她好好长长记性!”小盈说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做那执鞭之人,亲自抽打姜凤华。 姜凤卿轻拍了拍姜夫人的肩膀,从她怀里退了出来,看着小盈嗔怪道:“现下还在宫墙之内,莫要胡说。” 小盈这丫鬟真是光剩下了忠心,嘴上没一点把门儿的,任何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日后真得好好教导一番。 “是小姐。”小盈吃瘪,乖乖闭了嘴。 姜凤卿下午刚从池塘爬出来,现在衣裳还有点潮湿,粘在身上颇为不舒服,凉风一吹,让她打了个寒颤。 喉咙里有些发痒,姜凤卿连忙捂嘴咳嗽了起来。 姜夫人正欲张口,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凤卿姑娘,可是着凉了?” 略带关心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姜凤卿蓦然抬头,瞳眸中映出了一位少年。 这少年身着浅蓝长袍,袍身用银丝绣着向上延伸的流云纹路,衣襟拂地,袖口、袍底皆镶嵌着精致的银色花纹,腰间的祥云宽边腰带上缀着一枚玉佩。 他如墨汁般流畅的发丝用嵌玉的小银冠束起,眉如墨画、皮肤白皙,那双眉心的一点红痣意外的夺目,尤其是那双瑞凤眼中深邃多情,令多少女子沉溺其中。 上一世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镇国大将军亲外孙女姜凤卿也不例外,爱他爱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嫁。 最后的下场竟那般惨烈。 “南宫琢!” 姜凤卿死死盯着眼前来人,漆黑的瞳孔中染上怒火,双手青筋尽显,极力克制着自己要掐死他的想法。 小盈看见来人是二皇子南宫琢,连忙摇晃着姜凤卿的手臂,双眼放光,笑容满面,“小姐、小姐!是荣亲王啊,荣亲王过来了!想是知道小姐着凉了,手中还拿着披风,他好暖心啊,对您真好!” 见南宫琢走近,姜凤卿这才压制住暴怒的情绪,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 眼神一撇,才看见南宫琢胳膊腕上挂着一件浅蓝色云锦大氅,正要伸手为她披上。 姜凤卿挥手挡住了南宫琢递过来的大氅,目光一寸一寸向上移,森冷的目光对上了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两人不言不语,在她这种极端冷酷的注视下,南宫琢逐渐僵直了身体,却还是一步未退。 南宫琢狭长的眼睑往上一挑,有些疑惑地看着姜凤卿,眼中含着看不明白的复杂与狠厉。 白客这外孙女平日里虽说是有些高傲,但凭他在她面前多日细心周到的照顾,平日里也对他有说有笑,眼底有光,理应对他有些情愫才对。 今日怎得如此冷漠? 而且,看他的眼神……似乎有股杀意? “参见荣亲王。”姜夫人和小盈行完礼后,两人视线在姜凤卿和南宫琢身上来回扫视。 “不必了。” 姜凤卿撇了一眼他手中的大氅,语气冷漠至极,正要转身就走,却被南宫琢急切地拉住了胳膊,云锦大氅骤然滑落在地,隔在了两人中间,如同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可是本王哪里做的不好?不小心伤害了凤卿姑娘?”南宫琢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盯着姜凤卿,瞳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情绪。 倚着往日姜凤卿对他的好感,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只要他羸弱一些,姜凤卿总会心疼他的。 冷风吹起了他的衣襟,直立在原地,显得身后的影子更加单薄。 南宫琢眼底全是委屈,可怜兮兮地解释着:“如果真是这样,那定然是本王无心之举,希望凤卿姑娘看在本王真心待姑娘的份上,宽容一二?” 姜凤卿瞳眸闪烁,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前世那个温柔体贴的南宫琢,两人真是如出一辙。 她恍惚间想起了前世的几个片段。 “凤卿姑娘,你是本王见过最独特的女子。” “与凤卿姑娘遇见是缘分,可否请凤卿姑娘一起去赏月楼听曲儿?” “凤卿,快躲在本王身后,本王定会护你周全!” “风有约,花不误。凤卿,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姜凤卿,你可与本王一起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姜凤卿!你就是这样做皇后的吗?跟你妹妹比起来可差远了!” 过往种种,犹言在耳。 但姜凤卿此刻脑子里全是南宫琢最后极其冷漠凉薄的声音:“仗杀。” 她鼻尖一酸,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暮色的天空,强忍着不让泪水掉出眼眶。 今日她已经哭了许多次,决不能再为南宫琢流一滴泪。 落日熔金、暮景残光,姜凤卿低头自嘲一笑,声音有些艰涩:“荣亲王身份如此尊贵,何须要我宽容一二?” 闻言,南宫琢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姜凤卿今日似乎是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往日姜凤卿看见他就开始笑,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曾对他甩过脸子。 “凤卿姑娘……” 南宫琢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姜凤卿强制打断:“今日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我只是有些累了,荣亲王不必多想。” “也对,你今日失足跳下池塘,又在长春宫被父皇审问了半天。” 南宫琢看她脸色苍白,脖子上的红痕越发明显,认同地点点头:“是应该赶紧回府好好休息,可不要落下病根。本王明日就差人给你送些调理身子的药。” “那就多谢荣亲王了。”姜凤卿的声音温和平静,却没给南宫琢行礼,也没多看南宫琢一眼,拉着姜夫人就朝皇宫门口的马车走去。 她知道南宫琢现在正一门心思想要给她献殷勤,拒绝也没用,何必多浪费口舌。 没走几步,恍惚间听见长春宫内发出了女子的闷哼声,声音逐渐放大,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求饶,像是在断了弦的琵琶上弹奏,凄惨悲鸣,撕扯着众人的怜悯之心。 姜凤卿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步步走的缓慢而平稳。 她知道那是姜凤华在受刑,就和前世的她一样,被宫里的侍卫一鞭子一鞭子抽在身上。 “凤华姑娘今日定然要吃不少苦,还望凤卿姑娘回府后多去照拂照拂她。”南宫琢站在原地,虽然看着姜凤卿远去的背影,却被凄惨的叫声沾满了心头,一时失了言。 姜凤卿脚步一顿,背对着南宫琢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垂着眼皮。 原来这两人竟勾结的这么早,亏她前世还傻傻地听信姜凤华为她嫁进荣亲王府出谋划策。 最终,姜凤卿头也不回地向皇宫外走去。 第10章:久违了,赵姨娘 出了西华门,就看见姜府的马车停在了墙根边,两个小厮直立在轿撵旁,见到姜凤卿她们三人后,连忙走上前请安:“奴才见过二小姐、姜夫人。” 说罢,其中一人自觉走到马车前恭敬跪下,静静等着姜凤卿上轿。 姜凤卿看着,愣了愣神。原来她前世竟这般刁蛮跋扈,完全没把这些丫鬟小厮放在眼中。眼前这人不过就是伺候她上轿子的垫脚凳罢了,她平日里也是对下人非打即骂。 怪不得能落到那般境地。 “怎么了凤卿?可是看这家丁不顺眼?”姜夫人轻声宽慰:“今日先暂且用着,等明日为娘就打发了他去干粗活,离你远远的,省的你看着碍眼。” 被当成垫脚凳的小厮浑身抖成了筛糠,脑袋都快要扎进地底下了。 姜凤卿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并无犯错,就不用打发出去了。” 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现在她只想坐在马车上好好休息一番。 毕竟等会儿回到姜府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一手扶着小盈,一手抓着轿撵框架,抬脚踩上了那小厮的后背,借力飞快地钻进了马车中,为了让那小厮少受点罪,倒是把她折腾了一番。 在姜凤卿上了马车以后,小厮起身到马匹跟前站定,等姜夫人和小盈都上了轿,俩人这才驾车朝姜府而去。 马车帘子刚放下,姜凤卿就放松了身子靠着车壁,半眯着眼睛,眉宇间露出了几分疲惫。 姜夫人和小盈俩人看着甚是心疼,小盈轻声安慰:“小姐,闭眼休息会儿吧,到了姜府奴婢叫您。” 她刚闭上眼没多久,耳边隐约响起冷冽清脆的询问声:“今儿是第几天了?” 黑暗中,姜凤卿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铁链穿过锁骨的小房间,她透过门缝儿,看见姜凤华那张妖艳的脸,还有那阴毒狠厉的目光。 俩人视线交汇,她看见姜凤华勾起唇,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嘴唇上下碰撞,像是说了些什么,姜凤卿仔细辨认着,“巧福,拿过去给她看看。” 她微微转头,发现姜凤华的婢女巧福又捧着一个被黑布覆盖着的托盘,开门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说:“回娘娘,今儿是第三天了。” 姜凤卿瞬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巧福手中的托盘,黑布之下是什么?是她亲人的一只耳朵?还是几节手指? 不!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巧福越走越近,惊恐地喃呢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轿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马儿撕叫声响起,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 姜凤卿陡然惊醒,绷直了身子,眼神空洞洞地望着车底板,额头上沁出了绵密的汗珠。 “凤卿!凤卿可是做梦了?” 姜凤卿转头,茫然地看着姜夫人,转头又看了眼满是担忧的婢女小盈,长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刚才在哭喊着‘你不要过来’,可是梦到什么恐怖的事了?” 姜凤卿失神地摇了摇头,轻喃了一句:“都过去了……” “马车怎么不走了?是到府门口了?”姜凤卿蹙起眉,撩起轿帘向外瞅了瞅。 马车刚好走到了临安城最热闹的集市,俩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肉铺,包子店的伙计进进出出,炉灶里炭火噼啪,蒸笼热气腾腾。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却有一点都很默契,就是看见姜府的马车、尤其是看见轿帘上金丝绣的一支桃花的马车,人们都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像是躲避瘟神一样。 这才让她们的马车畅通无阻。 马车外的驾马小厮瞬间挺直脊背,说出的话都结巴:“回、回小姐,刚才有个高个儿男人不小心撞上了马车,然后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姜凤卿神情惊愕地张大嘴巴:“有这么害怕吗?” 都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那得吓成啥样儿啊? 一旁小盈撇了撇嘴,感情小姐自己不知道啊。 “继续走吧,别停在路中间挡道了。”姜凤卿伸了个懒腰,身体随着轿厢轻轻晃动。 没一会儿,轿撵稳稳地停在了姜府门口,溅起了阵阵沙雾。 “可是凤卿回来了?” 姜凤卿还没下马车,就听见充满了担忧地温婉声音。 她勾唇一笑,眼底寒意尽显。 久违了,赵姨娘。 见姜凤卿不说话,姜夫人连忙朝外面应了一声,扶着姜凤卿下轿。 姜凤卿双脚刚刚落地,胳膊就被轻轻搀扶住了,赵晚棠满眼担忧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又关切地揣摸了几下她身上的衣裙,“我儿在宫中可是受苦了,到现在衣裳都是湿的。” 说着,她狠狠剜了一眼姜夫人,“连衣裳都不给凤卿换上,你这亲娘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 “凤卿,赶快跟姨娘说说,在宫中都发生了什么,姨娘可听说你不小心跌进了池塘,竟连皇上都惊动了。” 赵姨娘看上去一颗心都系在了姜凤卿身上,却不动声色地一把挤开了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姜夫人。 小盈赶忙扶着姜夫人站稳了身子,一脸不虞地朝赵姨娘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嘀咕咕,被姜夫人警告了一眼,她才住嘴规矩地跟在姜夫人身后。 赵姨娘身姿匀称修长,快三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像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头上凌云髻正插碧玉龙凤簪,一双柳叶弯眉修的匀称丝滑,尖削的下巴、细长的凤眼带笑地看着姜凤卿;皮肤细腻如皓月雀金裘做的褐色团锦绣着一簇绿竹,白皙的玉腕上戴了俩个白玉镯子,随着赵姨娘的动作发出丁玲桄榔的声响。 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的温婉女子。 赵晚棠是在她五六岁时,爹爹带回府的女人。说是祖父看母亲成婚多年,只生了三个女儿,都没一个男娃,就把这女人塞给了爹爹。 爹爹刚回府还对她和娘亲解释说,赵晚棠只是祖父给他安排的一个丫鬟而已,但没多久就把这‘丫鬟’抬成了通房,再是侍妾,最后硬是给她找了个清白人家过继,升成了良妾,若不是北国律例不得随意休妻,恐怕她早已经是爹爹的续妻了。 想到这儿,姜凤卿神色一暗,前世直到封后大典之前,才得知,赵晚棠原本就跟爹爹定了亲,俩人一见钟情。 但赵晚棠的父亲因为参与了三皇子南宫瑞夺嫡,卷进了著名的杀乞案,最终南宫瑞夺嫡失败,赵家十六岁以上的女眷被充军妓,男子一律送去边疆苦寒之地劳作,一路上病死了些,累死了些,剩余的到了边疆后,没俩年也都死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赵家遗孤是如何逃出来的,又是如何搭上了祖父,还把她送到了爹爹身边。 爹爹也有意隐瞒赵姨娘的身份,带回姜府时才对外宣称是他的丫鬟。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呀?” 赵姨娘有些担忧地拍了拍姜凤卿的手背,眉眼微微蹙起,语气里充满了心疼:“怎的从皇宫回来后,整个人都有些呆愣,远不如往日活泼了,倒像是变了个人。” 姜凤卿的脚步一停,眼光转动,随即冲着赵晚棠虚弱的笑了笑,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撒娇:“姨娘~凤卿今日可倒霉死了!想着好不容易进趟宫,咱也去逛逛那传说中的御花园,结果那不长眼的贵妃非要往我身上撞。她掉进池塘里也就罢了,还把我也拉下了水,真是晦气死了!” “贵妃?可是佳贵妃娘娘?你把佳贵妃娘娘撞进了池塘?” 第11章:姨娘真好 赵晚棠突然停了脚步,眼神惊恐地瞪着姜凤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微微低头,两条胳膊都哆嗦着,双眼闪烁,明显是害怕了。 虽说她平日里故意宠着、纵着姜凤卿,将她捧的不知天高地厚,将来好随便找个不入流的人家把她塞过去。 省的姜凤卿靠着白府在姜家作威作福,而且姜家那个死老太婆最近也有意想让姜凤卿掌家,再这样下去,她的书安怎么办?姜府虽然目前还不甚昌盛,但倘若书安当上了一家之主,好歹能掩盖住他庶出的身份。 可今日这个疯婆子居然都敢推佳贵妃下水!!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就连皇后都避之不及。 完了完了,皇上肯定要怪罪姜堰,怪罪姜家,姜家要是完了,她一个妾室就更没活头了! “姨娘说错了,分明是那瞎眼的贵妃非要往女儿身上撞,更何况女儿也掉下水了,进宫前也没戴换洗的衣物,女儿到现在身上都是湿的。” 姜凤卿无语地撇撇嘴,直接扶住赵姨娘颤抖的胳膊,又一次‘纠正’赵姨娘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姨娘不断变化的脸色。 “额、昂,凤卿说的对,那贵妃也真是瞎眼。”赵晚棠清了清嗓子,眼神闪躲着有些不自然,连话音都发虚,尽量不让旁人听见。 即便如此,她还不忘夸夸姜凤卿:“看不见我们这般可爱灵秀的凤卿就在那儿站着,居然还能撞上来,真是坏极了!赶明儿个让白大将军好好教训教训她!” “家父是镇国大将军,岂能因为这些事叨扰……”姜夫人刚才一直默不作声地在他们身后走着,在听到赵晚棠说起父亲,忍不住开口提醒。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晚棠打断了:“夫人着急什么?” 她态度轻蔑地扫了一眼姜氏,“妾身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没想到夫人竟这般小家子。” “又说,也不知道你为何要带凤卿进宫?要是不进宫,我们凤卿也不会受这罪呀!” 姜凤卿面色一沉,看赵姨娘的眼神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赵姨娘自然不知道今日娘亲进宫是给瑶嫔送助孕的方子,却还想从她这儿套套话。 她又转头饶有深意地看着姜夫人,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回头搭上了赵姨娘的手,“姨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赵晚棠脸上的轻蔑一秒消失,笑着用冰手贴在了姜凤卿脸上,嗔怪道:“还不是担心你啊,姨娘在府中左等右等,你都不回来,心急如焚,只能出府门口望一望,望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你回府。” “呀!好凉!”姜凤卿缩了缩脖子,佯装恼怒,笑着瞪了一眼赵姨娘,“姨娘老是爱这般捉弄我。” 说着,她就把赵姨娘的手握住搓了搓,又拉到嘴边哈气:“姨娘现在可有暖和些?姨娘总是对女儿这般,女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话说的,你是姨娘唯一的女儿,姨娘自然要拼尽全力对你好啊。” 姜凤卿勾了勾嘴角,心底冷笑,是想拼尽全力害死她吧。 虽是这么想,她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抱着赵晚棠的发嗲:“姨娘真好。” 看着两人的举动这样亲昵,跟在后面的姜夫人,不由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 赵海棠说的没错,她这女儿倒像是给别人养的,长到会说话那般大,就对她冷言冷语,甚至是只要她和凤卿说句话,凤卿就开始对她翻白眼,掐她挠她,手劲儿很重,一掐一片乌青。 明明刚生下来那么可爱,软软糯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小姐也真是的,方才在宫墙底下还冲过来抱着夫人,奴婢以为小姐为知道夫人的好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儿。”看着两人走远,小盈才愤愤不平地低声念叨着:“在皇宫里,分明夫人也一直在殿外等着小姐,小姐怎么不给夫人暖暖手?” 姜氏盯着姜凤卿的背影黯然失神,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擦掉眼泪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凤卿……”走到半路,姜夫人刚要张口提醒,赵晚棠立马警告了她一眼。 “凤卿啊,前面就是良凤阁了,姨娘知道你累了一天,已经给你备好饭菜、暖好床铺了,今日就早些休息,莫要再贪玩了。”赵晚棠拉着姜凤卿就要往西边阁楼走去。 姜凤卿一怔,她今天在宫中突逢变故,想必姜老夫人肯定担心极了,若是她真就这样回良凤阁闷声睡大觉,那就真的是一点孝道和为人处世的品德都没了。 前世也是这样,赵姨娘经常教导她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想干啥就干啥,从不给别人留面子。反正有外祖父那么强大的家室背景,只要无大过错就能安然一生。 可赵姨娘却从未教导过她,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外祖父、白府如今的荣耀皆是皇上赏赐的,一朝飞黄腾达、加官进爵;一朝日薄西山、马革裹尸,全凭皇帝一句话。 若是白府覆灭,她又怎能逍遥一世? “哦,好啊!劳烦姨娘为女儿考虑的这般周全了。”姜凤卿笑嘻嘻地回应着,瞳眸转动,眼睫如蝶翼般轻颤,带着小盈扭头就往良凤阁走。 赵晚棠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如今这疯婆子被她哄着早早睡下,就让姜老太太和那一大家子好好等着吧! “赵姨娘,你笑什么啊?” “呀!你怎么又回来了?”赵晚棠猛地后退一步,被眼前突然放大的姜凤卿吓的花容失色,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一个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姜凤卿抿起嘴角,眼里带笑地打量着她:“赵姨娘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连女儿的脚步都听不出来?” “没想什么呀。”赵晚棠连忙整理好情绪,心虚地眯起了眼睛,嘴角的笑容有些古怪:“姨娘……姨娘见你平安归来,自是高兴的呀。” “嗷。” 姜凤卿答随意,抬脚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小盈一看是韶华堂的方向,眼神发亮,抬脚就跟了上去。 “哎哎哎,你这是去哪儿啊?这夜晚更深露重的。”赵晚棠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想要将她拉回良凤阁。 “当然是去看看那些姨娘婆子们都睡了没,想没想女儿啊?听话不听话啊?”姜凤卿说的理所当然,低头看了眼赵晚棠抓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她的脸,有些莫名其妙。 第12章:小心你们的舌头 “那、那姨娘给你热的饭菜都凉了……”赵姨娘刚接触到姜凤卿的眼光,好似被电到一般,下意识松开了姜凤卿的衣袖。绞尽脑汁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饭菜凉了就再热一遍,不然要那些丫鬟婆子干什么?” 姜凤卿逐渐皱起眉头,意有所指地打量着赵姨娘。“赵姨娘为何非要女儿回良凤阁,莫不是有什么盘算?” “没、没有。”赵晚棠连连摆手,咬牙切齿地搜刮着脑子里的东西,今日这个疯婆子怎么这般棘手? 她解释的有些苍白:“姨娘是心疼你身体,想让你早些休息……” 话还没说完,姜凤卿已经朝着韶华堂走了过去。 姜府的宅子虽然只有二三十亩地,胜在布局规整,精致雅韵,走过小穿堂的手抄画廊,眼前处处皆是雕梁画栋,从花木深处泻入一方奇石环绕的小池,令人心旷神怡。 姜凤卿的脚步很慢,虽然面容有些青涩,但身上却有一种高贵的孤独感。她下巴微微扬起,瞳眸里哗哗闪过走廊的景色,眉宇间自是波澜不惊。这条走廊她前世走过千万次,都没这一次看的清晰。 时值黄昏,金乌将坠,淡月薪升。府中都点起火烛,斑驳摇曳的光电投射在姜凤卿脸上,神色忽明忽暗。 姜凤卿抬头看着那高高挂起的牌匾,行云流水地三个大字‘韶华堂’,她在心里重复着细细地品味了一番。 韶华堂里是一家人吵吵嚷嚷的热闹场面,整个姜府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姜凤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中堂的姜老夫人,她身子稍稍前倾,眼睑泛红,独自看着门口望眼欲穿,丝毫不顾旁的人在说些什么。 姜老夫人近六十岁的年纪,身子骨依旧硬朗,只是双眼有些花白,全靠耳朵来判定别人的情绪和位置。 她身上的赭色海螺纹刺绣袄裙上隐约有了几个褶子,莲青斗纹锦小袄套在外面,两鬓早就斑白,发簪上只有一对翡翠倒香莲簪,耳垂上带了对银素色耳环,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装饰。 虽然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五官却隐约能看出来年轻时的美貌。 七岁的姜凤落站在姜老夫人身侧端着一盘糕点时不时往嘴里噻一块,与她一同站着的是二房二姐儿姜凤曦,正哭的抽抽搭搭,一把一把的抹着泪水。 姜老夫人下首的两个位置空了出来,空位对面是姜家的二夫人陶玉清,另一边坐着姜家二房所出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姜书塘,他依旧慵慵懒懒地靠着椅子,浑身上下都诠释了一个词——不耐烦。 奶娘抱着大房三岁多一点的庶长子姜书安小心翼翼的坐在姜书塘旁边,时刻照看着活泼好动的姜书安,姜书安也是听话,坐在奶娘怀里不哭不闹,双手抱着一块糕饼,小口小口的朝嘴里塞。 其余坐着的就是大房的两个填房丫鬟和二房的几个侍妾。 姜凤卿就静静站在韶华堂外看着。 “哎呀!凤曦你不许再哭了,。” 二房夫人陶氏不悦地扫了一眼姜凤曦,更多的是不耐烦。姜凤华一个外室所出的东西,至于让她女儿哭成这样吗?那岂不是等于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 就算那个姜凤华真被打死在皇宫里,她顶多就是出些银子草草葬了,顺便把姜凤华那个悍妇亲娘也发卖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陶氏心里想的那个外室悍妇商美云此刻一脸忧郁,红着眼,咬了咬牙,忍不住出声挖苦道:“你与其在这儿哭的昏过去,倒不如学学你那二姐姐姜凤卿的架势,你瞧她多能耐啊!你也出去嚣张嚣张,你看她在皇宫里的都敢那样猖狂,连贵妃娘娘她都敢往水里推,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就是就是!那姜凤卿如今不过才十五六岁,胆子倒是比天大,现在就这样,等她再长大点,岂不是要趴在咱们老祖宗头上拉屎?”不知道哪个小妾急忙附和着。 这些人早就看姜凤卿那个架子不顺眼了,却也只敢在私下吐槽一番。 现下她们以为姜凤卿还没回来,姜老夫人又一心惦记着姜凤卿,自然没空管教她们。也就越蹦跶越高,把姜凤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人品到言行举止都批判了个遍。 “都胡说些什么,小心你们的舌头!” 门后面一道清脆响亮的责罚声传来,屋子里的众人立马都闭上了嘴,一瞬间整个韶华堂安静如斯。 两扇门被推开,姜凤卿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目光淡然地扫视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她身后的赵姨娘收回了推门的手,摆出了一副高门贵妇的架势,回头朝着姜凤卿黯然一笑:“凤卿,姨娘看你在门口站半天了,怎么也不进去?” 赵姨娘的话刚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姜凤卿早早就站在了门口,那岂不是把她们说的话都听见了? 那还了得? 姜凤卿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平淡的眉眼微微蹙起,平添了一丝冷厉和肃杀之色。 她的眼睛本就毛乎乎的很好看,脸庞瘦削,面容精致秀丽,圆溜溜的杏眼却如墨玉深潭,一头青丝随意挽成百合髻,上面简单嵌了云纹鎏金花钿,身上的深蓝色挑丝云雁长袍,被水浸湿后颜色更深了些,如今还未长开,姿态已然超越了许多大人。 “凤卿啊!你可算回来了,祖母都担心死了!”姜老夫人连忙撑着扶手站起来,几步走下台阶,直奔姜凤卿而去。 身后的嬷嬷香芸一脸担忧地扶着姜老夫人,一脸担忧:“老夫人慢点,当心着身子骨。” 姜凤卿刚走到老夫人身边,就被抱了个满怀,姜老夫人眼泪顺势而落,哽咽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你不回来,祖母这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 “祖母,我没事儿,您就放心吧,我是谁啊,现如今整个临安城谁还敢惹我啊!” “就会说这些俏皮话。”姜老夫人嗔怪地使劲捶打了下姜凤卿的后背,“祖母老了,受不得惊吓,你若再这样做事不知深浅,祖母的身子可吃不消……” 祖母嫁给祖父的时候,祖父是正五品定远将军,后因皇家斗争站错队,被削去职位,关入司狱惨死。当时整个姜家都仰仗着祖母的娘家长兴伯爵府,才没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后,祖母的嫡长子继承了祖父的品性,从军后一年就当上了从六品都督府司祭,却在上一次和南国的战阵中壮烈牺牲,只托人带回来一封家书和一顶束髻冠。 第13章:可我看得见 奈何祖母的二儿、姜凤卿的父亲姜堰身子骨弱了点,不适合习武,便想着考取功名,结果考了三次,第四次才将将考了二甲二十六名,授予了从六品起居郎,十几年才高升到了如今的正五品宣正中侍大夫。 祖母一直都对她慈爱宽容,奈何前世她跟了南宫琢,一直算计着谋权,在她追随南宫琢远赴边疆坐镇打仗后,再回到临安城,南宫琢被扣了个拥兵自重、乱臣贼子的罪名,但凡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下了狱,祖母…… 祖母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冒死想要硬闯宗正司,最终被皇宫里的侍卫乱刀砍死。 这也成了她的一大块心病,是她间接害死了祖母,后来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日渐枯瘦。 “呦!你和老夫人倒是在这儿阖家团圆,妾身的女儿还在皇宫中受刑呢,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 商美云双手握紧了扶手,看姜凤卿的眼神越发的怨恨,脸上挂着降落未落的泪珠,却忌惮着姜凤卿的身份,不敢冒然上前。 姜凤卿侧头睨了商美云一眼,勾唇冷笑着摇了摇头,仔细扶着姜老夫人坐回中堂上首,丝毫没把这样儿的挑衅放在眼中。 等姜老夫人坐稳后,姜凤卿弯腰,轻声请教:“祖母,这些人吵的孙女头疼,孙女能否替您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满堂的人都能听见。 “这孩子。”姜老夫人动了动耳朵,抿嘴温和一笑:“往常你要管教她们时,可是从不与祖母知会的,今日怎得这般有礼貌?” “那是!” 姜凤卿挺直了身子,一双杏眼中灵气闪烁,语气骄傲又自信:“孙女去了趟皇宫,看见那些宫女行走坐卧都姿态优雅,就像一幅幅会动的画卷,自然也想学着点儿。” 看姜老夫人手指摸索一点点摸索着,姜凤卿忙弯下腰,脸颊贴上了她微凉的手掌。 姜老夫人仔细地摩挲着,闭眼想象着孙女的模样,“凤卿好像又长大了些。” 良久,姜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倨傲地侧头,“不过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婆子,你想怎么教训怎么教训,若是还看不惯,把她们拉出去发卖了也行。” 刚进门的赵晚棠正好听了这句话,身子一顿,面色很是难堪,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姜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子走到了第二个空位,心神不宁的坐下。 “多谢祖母。” 姜凤卿朝姜老夫人行完礼,漫不经心地走下台阶,走的极有分量,她一张一张面孔扫过去,目光包含着审视和挑衅。 姜夫人跟在赵姨娘后面,步伐沉稳端庄,走到堂中恭恭敬敬地给姜老夫人行礼问安后,才掠过赵姨娘,挨着姜老夫人落了座。 姜堰的一个通房丫鬟玉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出言讥讽:“不过就是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姜夫人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反正她又看不见。” 姜凤卿若无其事地站在了赵姨娘的桌子前,勾唇笑了起来,“姨娘,你看看,还真有些不听话的。” 赵晚棠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她,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去。 姜凤卿佯装为难地叹了口气:“这小树不修不直溜啊。” 话音刚落,手指从桌边儿掠过,茶盏‘嗖’的一声,直接砸到了刚才讽刺姜夫人的通房丫鬟身上,‘啪嗒’滑落在地。 “啊!好烫!” 玉鸢霎时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挥扫着身上的陶瓷残片,有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了脸上,留了几个豆大的红印子。 丫鬟玉鸢是上个月姜堰刚弄到府上的,一直在紧挨着姜堰的绣绮院伺候,此前从未见过姜凤卿,刚才初见,看她待老夫人那般温柔有礼,以为传言不可信。 自然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个姜凤卿当真如此嚣张跋扈。 姜凤卿就站在玉鸢面前静静地看着她,没人会为了一个通房丫鬟申辩,对于姜凤卿此般行事也都无甚惊讶,像是早就习惯了。 等玉鸢缓过神,抬头怒瞪姜凤卿,刚要开口,就听见姜凤卿严肃的斥责声: “祖母看不见,可我看得见。” 顶着那般阴暗的目光,玉鸢额头上直冒冷汗,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脑中回想起刚才姜老夫人说的话,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姜凤卿几个大跨步,直接上前拉住了那摇摇欲坠的通房,指尖轻触她脸上被烫出的红点。 玉鸢颤抖着双腿,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瞳孔骤缩,嘴巴微张,眼里充满了震惊。 姜凤卿眼底透着冷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通房,握紧了她的手腕,“若再有下次,这茶杯可就直接飞到你脸上了。” 说罢,她直接收回手,转身就走到了别处。 玉鸢扶着桌子,喘了几下粗气,摇摇晃晃地缩回了座椅上,再不敢说一句话。 刚才一直看好戏的姜墉外室商美云语气更是不屑:“凤卿这进了趟皇宫,倒是越发的娇贵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玉鸢不过就是多了句嘴,至于这般动怒?” 姜凤卿一个转身,大跨步直接走到了商美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瞅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情。 “一个二叔家的外室,也敢置喙我们的家事?” 原本靠着椅背一副趾高气昂的商美云在姜凤卿的注视下,逐渐僵直了身子,失神了一样怔愣在那儿,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她生育过一女,已经是‘过来人’,长相浓眉大眼,性格英姿飒爽、大大咧咧,又有些谋划,一般未出阁的小姑娘哪敢和她硬钢? “妾身、妾身……”商美云竟然对姜凤卿怼的连句话都说不出。 姜凤卿冷笑一声,“等你什么时候使些手段让我二叔把你纳进门后,再在我面前自称小妾也不迟。” 她的言辞越发犀利,俯身看着商美云,耳垂上的金丝嵌白玉吊坠微微晃动,让她整个人的气势更上一层楼。 商美云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给坐在旁边的女子使了个眼神。 那女子赶忙帮着她说话:“凤卿,你平时自傲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敢顶撞长辈了?” 姜凤卿眼神一暗,转头高声打断她的话:“我竟然不知二叔家的礼教这般好,一个侍妾也敢称作是我的长辈了?” “我母亲是皇上亲封的郡君,父亲是正五品宣正中侍大夫。祖母可是长兴伯爵府的嫡长女;外祖父更是当朝的镇国大将军,俩个表哥皆在朝中任职!”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是我的长辈,就不怕折了寿命?” 第14章:听个响声 “哇啊~呜呜呜唔呜~” 姜书安捧着手里的糕饼,吃的正香,被姜凤卿这么一吓,俩只小胖手直接捂着眼睛,哇哇大哭了起来。糕饼不小心掉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动了几米,饼渣散落了一地。 小团子哭声尖锐刺耳,水汪汪的俩个大眼睛哭到红肿,手脚胡乱扑腾着想要从奶娘身上爬下来,逃离这个凶神恶煞的姐姐。 奶娘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这可是姜大老爷唯一的儿子,手劲重了可不行。 好半天,小团子才被奶娘哄着哭声减弱了些,依旧抽抽搭搭地喘着粗气,怯生生地缩在奶娘的怀里,“姐姐、凶凶……” “书安这小子真不懂事,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呢?” 赵晚棠猛然起身,看了眼姜书安,又直勾勾地盯着姜凤卿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恼羞成怒,一把摔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连忙走到奶娘身边,想要捂姜书安的嘴,阻止他的哭声。 她的手指刚碰到书安粉嫩的脸,姜书安就被姜凤卿抱了起来。 赵姨娘眼睁睁看着姜书安离她越来越远,在旁边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姜书安生的白白胖胖,脑袋上戴了顶虎头帽,肉嘟嘟的非常可爱,脖子上挂着珠串串连的金锁,身上被裹了一件素青色镶边撒花面圆领袍,金色小布靴,活脱脱就是一个年画娃娃。 小团子被姜凤卿抱在怀里瞬间止了哭声,害怕地张着嘴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小肉脸哭的红扑扑。 赵姨娘在旁边看着,连呼吸都谨慎了不少,生怕姜凤卿下手重点,她的书安就没气儿了。 “嗯~唔~书安别哭了,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这么大声,吓着你了。”姜凤卿轻轻摇晃着手臂,边哄边走上台阶,把小团子递给了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抓着小团子的手来回舞动,小团子被逗弄的咯咯直笑,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姜凤落嘴边儿还沾着不少糕饼屑,趁机给他递了块儿千层糕。 姜书安胡乱抓着点心就要往姜老夫人嘴里塞,哄的姜老夫人心花怒放。 姜氏看着姜老夫人怀里的姜书安,手掌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愣了愣神。就算姜凤瑶进宫当了瑶嫔、姜凤卿再有本事,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儿身,而且三女儿姜凤落也才七岁…… 赵晚棠不过是给郎君生了个儿子,就能在姜家如此作威作福。她生了三个女儿个个都出落的如此漂亮,若是再有个儿子…… 若是再有个儿子,定能压过赵晚棠一筹。 姜凤卿安顿好了刚会说话的姜书安,转身,双眼扫过呆若木鸡的商美云,神色淡然地打了个哈欠,“行了,今日我也累了,你们俩今日冒犯了我,互打十个巴掌,让我听个响声。” 商美云和坐在旁边的小妾面面相觑。 商美云当即就站起身,指着姜凤卿的鼻子,怒骂:“姜凤卿,你别太过分了!前脚刚欺负完我的凤华,现在又来这般欺辱我,你就这般容不下我们母女俩吗?你以为姜府是你一个人的姜府?天大地大唯你独大?” “还想让别人打我巴掌,给你听个响声?” 她气的脸色通红,嘴唇也抖了抖,红着眼睛一字一顿狠声道:“你、休、想!” 姜凤卿闭了闭眼,在几阶台阶之上卓然而立,周身有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勾唇一笑,“是皇上罚的姜凤华,可别都赖在我身上,有本事你去找皇上算账去。” 姜凤卿眼底透着冷意,语气更是冰冷:“你可以不按照我说的做,但以后想在姜府当小妾,可就更难了。” 说完这番话,姜凤卿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看着、欣赏着一个贱妾、一个外室的选择。 商美云看向姜凤卿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睫毛在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刚要说什么,‘啪’的一声,被打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扭头怒瞪打她的小妾,只见那小妾畏畏缩缩,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她,手上的力道倒是极重,顷刻间她脸上就浮现出一道红印子。 “美云姐,你别怪我啊,我也是不得已才……”那小妾眼里泪光簌簌,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 她本来就出生在贫苦人家,使了些手段才得以高攀上姜府。给姜墉当了十多年小妾,如今已是半老徐娘,这会儿要是被赶出去,恐怕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商美云眯了眯眼,瞳眸中冒出了重重火焰,抡圆了膀子,一个巴掌打下去,直接把那小妾扇飞了出去。 打的手掌阵阵发麻,她甩了甩手腕,冷眼瞅着那小妾:“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那小妾蹲在地上捂着被打的脸瑟瑟发抖,阴鹜地看着商美云,还想爬去把这一巴掌再打回去,就听见姜凤卿声音懒懒地吩咐道:“我现在只想听响声,不太想看见你们俩的脸。” “所以,你们俩出去跪着互打巴掌吧。” “姜凤卿,你不要欺人太甚!”这商美云哪还忍的了,瞬间站起身,朝着姜凤卿就冲了过去。 小盈连忙挡在姜凤卿面前,朝着商美云厉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姜凤卿隔着小盈,当即朝着商美云翻了个白眼,真是脏话在心口难开,好心当成驴肝肺! “美云姐,你打不过她们的,我们就乖乖出去吧。”倒是那小妾先反应了过来,跪趴过去拽了拽商美云的衣袖,想要把她拉出门,非但没拽动,还险些把她自己拽倒。 商美云一甩衣袖,甩开了小妾拉着她衣裳的手,眼神依旧直逼姜凤卿。 “美云姐,我们先出去吧出去再说。”那小妾无语地撇了撇嘴,坚持不懈地摇晃着商美云的衣袖。 姜凤卿抱臂,嘴角微微上扬,朝商美云挑衅似得挑了挑眉。 几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最终,商美云有些松动,表情狰狞地警告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就拎起跪在地上的小妾,扭头走出了韶华堂。 看着那俩人的背影,赵姨娘坐姿越发的小心谨慎,深怕自己也会覆她们的老路。 她属实是没想到这个疯婆子竟真的能疯成这样,怎么就没有人来管管她? 赵姨娘想喝口茶水压压惊,颤抖着伸出的胳膊,却捞了空,转头一看,桌面空空如也。 这才猛然想起,那疯婆子刚才拿了她桌面上的茶盏砸玉鸢。 她脸色逐渐古怪难堪了起来。 第15章:势不可用尽 “小姐,奴婢掀起门帘看了一眼。” 小盈边说边扶着姜凤卿缓缓坐在椅子上,“那俩人确是老老实实地在堂外跪着呢。” 门外隐约传进来‘啪啪’的清脆的响声,似是巴掌声。 “嗯,跪着就好。”姜凤卿敷衍地点点头,喝茶的动作优雅贵气。 小盈却惋惜地叹了口气:“小姐为何不让她俩在屋内就打完耳光?那看着多精彩啊!现在让她们跪在外面,怎么能老实地互扇巴掌呢。” 说着,还不屑地朝外面撇了一眼:“你听听,外边儿发出那么多响动声,却连个闷哼都没有,小姐,她们是在糊弄你啊。” 姜凤卿放下茶盏,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现在要是玩坏了,以后可就没得玩儿了。” “我的凤卿到底是长大了。” 姜老夫人陪着姜书安玩了一会儿,神情有些疲惫,把小团子交给奶娘抱了下去,欣慰地夸奖道:“利不可赚尽、福不可享尽、势不可用尽,做事留三分,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韶华堂外,商美云和那小妾跪坐在长廊,俩人态度敷衍地双手一下一下拍着手掌,整个人都蔫了吧唧。 “娘亲,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姜凤华捂着胳膊上的伤痕,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韶华堂外,眼里却充满了疑惑。 她在皇宫受罚的这段时间,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娘亲和一个侍妾会在这儿跪着鼓掌呢? 电光火石之间,姜凤华的瞳孔骤然一缩,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是老夫人罚你们跪在这儿的?” 商美云看着姜凤华大老远走过来,连忙羞愧低下头,闪躲着避开了姜凤华。 在女儿面前受罚,这叫个什么事儿? “呵!”一旁小妾冷笑一声,讥讽道:“那老不死的才没这么大精神头呢。” “是姜凤卿?” 怎么又是她? 姜凤华眼光一寒,说的咬牙切齿:“娘亲你放心,女儿以后一定会叫她生不如死!” 良凤阁。 姜凤卿一脸疲惫,刚想着走进良凤阁好好放松一下,就被眼前齐刷刷跪着的四个女子吓了一跳,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盈,“这……” 这四个女子都穿着水蓝色丫鬟稠衫,头戴点翠簪花梳婢子髻,各个姿色清丽,修美如画,其中有一个女子跪的相当板正,眉间带着一股坚毅之色,看着就是机敏能干的类型。 姜凤卿多留意了几眼。 只是这些女子在院门口整齐跪了一排,这场面实在有些怪异。 “小姐,您忘了吗?” 小盈有些为难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婢女,“你晨起想多睡一会儿,却被凤华小姐扰了清梦,有气没地方撒,出门进宫时就罚她们在这儿跪着。” “她们在这儿跪了一整天?”姜凤卿瞳眸一缩,震惊地倒吸一口冷气,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 怎得刁蛮跋扈至此? 小盈犹犹豫豫地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瞅着那些婢女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谁知道呢。” 院门口跪着的几个丫鬟一听这话,浑身抖成了筛糠,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瞪着小盈。 吓得小盈虎躯一震,连忙补充道:“或许真的跪了一整天。” 姜凤卿了然地点点头,却一直都在观察着其中一个丫鬟,其他的女子被她吓得发抖,这丫鬟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儿,是个好苗子。 “都散了吧。” 打发了外面那些婢女丫鬟,姜凤卿一脸疲倦,刚走进屋子,抬手就开始扒拉贴在身上的潮湿衣服,左一件儿右一件儿,衣服丢的满地都是。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不用费心演戏。 “小姐,您干什么?”小盈连忙跟在后面捡起掉落的衣服。 “这些衣服潮湿,贴在身上难受死了。” 姜凤卿脱得只剩下里衣,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番筋骨,回想起在韶华堂驱动茶盏打玉鸢,由衷地感慨了道: “好久不打人,都手生了。” 小盈刚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一下子乐笑了:“小姐前几天还把那石家那大公子按住痛揍了一顿呢。” “……不重要” 说着,姜凤卿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嘴角逐渐向上翘了起来。 小盈看着自家小姐这般诡异的笑容,狐疑地退后了一步:“小姐,你在……笑什么?” 姜凤卿饶有兴致地冲小盈挑挑眉:“一想赵姨娘在心里骂了我一晚上‘疯婆子’,我这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前世她刚嫁入荣亲王府,赵晚棠这个姨娘就直接装不下去了,明里暗里左一句右一句地骂她疯婆子,还当着她的面说过好几次。 如今却只能憋在心里,想想就开心。 “赵小主心里怎么想的,小姐怎么会知道?”小盈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小姐,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姜凤卿神秘一笑:“因为你家小姐会占卜。” 小盈更不相信了:“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 眼看小盈还想刨根问底,姜凤卿连忙把她推出门:“小盈,你去打点热水,我要沐浴放松放松。” 要是再不打断小盈,她这一口一个为什么,都能问到外祖家去。 姜凤卿看着小盈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疯婆子~嘿嘿!疯婆子!” 突然,耳后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姜凤卿猛然转过身,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直直闯入眼睑,那双墨色瞳眸中闪烁着耀眼的精光。 “啊!!!” 姜凤卿尖叫着下意识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男人,转身就想往外跑,衣襟却被身后男人拉住,跑了半天还在原地。 “啊啊啊!” 姜凤卿转身刚要说话,就听见男人也学着她扯着嗓子狂叫。 她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 男人手舞足蹈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姜凤卿的桎梏,却被姜凤卿捂的更紧了些。 紧接着,俩人身后就传来了敲门声:“小姐,您怎么了?” 姜凤卿耳朵微动,门外那婢女说话沉稳,显然不是小盈。 “没、没什么,我刚才就是被一只突然到访的黑猫惊到了。” 外面的丫鬟犹豫问:“可奴婢好像听见了男、男人的叫声……况且良凤阁也没有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凤卿厉声打断:“你在哪儿当值?赐何名?” “奴、奴婢荷枫。”那丫鬟连忙跪下磕头,“是良凤阁的洒扫丫鬟,今日值夜班。” “今日无需当值,你回去休息吧。吩咐别人不许靠近我的房间。”姜凤卿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门框上的倒影。 “是,小姐。” 姜凤卿静静地看着门框上的影子一点点消失,直到门外再没半点动静,骤然松开了南宫璃。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身子滑落,跌坐在了地上。 第16章:你来这儿做什么? “你吼什么?!”姜凤卿胸膛上下起伏,抬头怒视着突然出现的六皇子,劫后余生地长出了一口气。 “救命!真是憋死本皇子了!” 南宫璃刚被放开,就猛吸一口气,弯着腰气喘如牛,他光泽白润的面皮因为憋气泛起了淡淡红晕,轻颤动着眼睫。 面对姜凤卿的质问,南宫璃无辜地摇摇头:“不知道啊,本皇子看你叫了,就也跟着叫了。” 他眼神中带了点兴奋的蠢笨。 姜凤卿心头的火苗一瞬间又窜高了些,她努力顺着自己的胸脯,冷静、淡定!他可是六皇子啊,打了他可是要吃牢饭的。 吃牢饭! “凤卿姐姐,我们是在玩憋气游戏吗?”南宫璃惊喜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双眼亮的发光。 姜凤卿气焰好不容易才消了下来,又抬头怒瞪着眼前人,却愣了一瞬。 烛光照耀下,南宫璃一双晶亮的星眸期期艾艾地望着她,唇红齿白清秀好看得紧,连睫毛都是透明的浅金色,从容貌到身资完美得找不到一点瑕疵。 下一秒,南宫璃就原地蹦跶了起来,激动地五官乱飞,俩只手拍的‘啪啪’作响,“终于有人陪本皇子玩儿了!好高兴耶!” 姜凤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身体靠在了门框上,咬牙愤恨地冲着南宫璃吼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父、父皇又要把本皇子关起来,还要打本皇子的板子。”南宫璃把自个儿的手掌拍得通红,懊恼地甩动手腕,又觉得弯着腰和姜凤卿说话有些费劲,竟直接坐在了她的旁边,和她一起靠着门窗。 姜凤卿心下一惊,赶忙往后撤了撤身子。虽然六皇子心智只有六七岁,可他毕竟是个皇子,就这样和她一个朝臣的女儿坐在一起属实不太妥当。 她正欲起身之时,南宫璃手掌直接拍在了她膝盖上,手劲那叫一个大,直接把她按回了原地。 “本皇子自然要跑啊,难不成老老实实关在重华宫被打板子吗?” 姜凤卿把他的手从膝盖上甩掉,揉了揉发麻的膝盖,下意识点点头,竟觉得南宫璃这番话说的还有点道理。 “嗯?” 姜凤卿猛然抬起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满眼质疑地上下打量着南宫璃,皇宫中守卫深严,他口中的重华宫更是皇子、公主年幼时所居之地,是侍卫们看守的重中之重。 南宫璃一个傻子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 而且他不仅逃出了重华宫,还逃出了皇宫,潜入了她的良凤阁。 难不成他是在装傻? 姜凤卿看向南宫璃的眼神逐渐凌厉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问道:“你是怎么逃到姜府的?还有,你为什么要逃到姜府?而不是什么李府赵府?” “什么赵府李府、香煎豆腐、脆皮豆腐的?”南宫璃眼里充满了疑惑。 正在这时,南宫璃的肚子配合着发出了‘咕噜’的声响,他双手撑地,连滚带爬地狼狈起身,“本皇子饿了。” 话还没说完,他直接抓起桌子上赵姨娘给姜凤卿准备的精美菜肴大快朵颐了起来,吃的满脸、满手的油,一点都不顾及形象。 姜凤卿看的愣怔,心里不由吐槽,怎么吃的跟猪一样…… 南宫璃刚咽下一个饺子,挑空儿嘟囔了一句:“人是铁,饭是钢。”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个鸡块,边吃边嘟囔:“一顿不吃饿得慌。” “凤卿姐姐,你是想问本皇子,怎么逃出的皇宫?” 不过一刻钟,南宫璃就把桌上的几盘菜吃了个精光,一点也没给姜凤卿留下,此刻正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巴。 姜凤卿刚想从地上站起身,低头一看,她此刻身上只穿着里衣,脸色一白,连忙捂住身子,转身防备地看了一眼南宫璃。 只见南宫璃正端着茶壶,研究茶水该怎么才能倒出来。 他翻来覆去地捣鼓着茶壶,刚把茶壶举起来,茶水直接稀里哗啦地淋了他一脸。 “凤卿姐姐,下雨了!”南宫璃一手拿着空茶壶,一手在脸上随意抹了一把水渍,兴冲冲地跑到了姜凤卿面前。 姜凤卿:。 眼看水渍要甩到她身上,姜凤卿连忙后退一步,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六皇子,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真是多虑了,他一个傻子能懂什么。 想着,姜凤卿连忙抓起小盈刚才准备的湖蓝色绸缎长裙套在了身上。 “父皇经常把本皇子关起来,本皇子才不愿意被关起来呢,于是那些丫鬟就教本皇子怎么逃出去……” 姜凤卿眉心蹙了蹙,听的有些不耐烦。 “然后,本皇子……” “停停停,你别本皇子、本皇子的,我越听越糊涂。” “昂?” 南宫璃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本皇子不说本皇子说什么啊?是杜嬷嬷教本皇子要有贵族的仪态,要和其他庸俗之辈区分开来。” “可是杜嬷嬷说的东西太过复杂,本皇子只记得嬷嬷说,把‘我’换成‘本皇子’,把‘爹爹’换成‘父皇’,其他的本皇子就记不得了。” 姜凤卿轻叹一声,无奈地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哦。”南宫璃看出姜凤卿心情不好,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本、我!我今天刚从重华宫里逃出来,跑到西华门站了半天,只看见了凤卿姐姐的马车,所以我就翻过宫墙,偷偷跟着凤卿姐姐的马车,一直跟到了集市。” “跟到了集市?”姜凤卿仔细咂摸着这几个字,总觉得在哪儿听到过,她指尖轻轻描着衣服上的纹路,低头细细思索着。 旋即猛然抬头,一下子回过神儿来,“原来那会儿在集市逼停轿撵的人是你啊!” “是呀是呀!”南宫璃骄傲地点头如捣蒜,一脸邀功地看着姜凤卿。 “那我是得谢谢你啊。” 姜凤卿说的真心实意,那会儿在车厢里,她深受噩梦侵扰,幸亏六皇子截停了马车,她才能从困梦中惊醒。 “不客气,不客气!”南宫璃满意地咯咯直笑。 “不对啊,那宫墙建的高十丈有余,你说你直接翻过去了?”姜凤卿瞳孔一震,心下震惊无比。 南宫璃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因为本皇子会点子武功啊。” 第17章:这样不好吗? 姜凤卿听他这样说,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且越越紧,语气转冷:“你在御花园里究竟有没有见过姜凤华?” 若是她俩真的在御花园里见过面,那姜凤华的演技堪称神级,若是没有…… 那当时南宫璃又什么在帮她?难道真的是无心之至? “姜凤华?”南宫璃认真地重复着她的话,低头细细思索着。 姜凤卿心下一紧,连忙追问:“可想起什么了?” 没想要南宫璃摇摇头,软软糯糯地说:“从没听说过。” “什么?”姜凤卿陡然睁大双眼,伸出一根指头,在南宫璃的额头上点了点,“白天你不是在大殿上见过她吗?怎么会不认识呢?” “凤卿姐姐,你凶我,你居然凶本皇子!本皇子长得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凶我呢?”南宫璃嘴巴一瘪,声音里满是委屈。 姜凤卿无语:“真是个呆瓜!” “呆瓜是什么?能吃吗?本皇子吃饱了,不吃了。”南宫璃连连摆手。 姜凤卿刚要捂住他的嘴,就听门外传来了‘咚咚’敲门声,“奴婢打好热水了,小姐可以去浴堂沐浴了。” 小盈提着桶热水,在门口站了片刻,却不见小姐喊她开门,正要再问一遍,却突然听见屋内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纯净高昂的声音响起:“唔~嗯!本皇子也要沐浴!” 是个男人的声音。 嗯? 小盈瞬间瞪大了双眼,这可是小姐的院子良凤阁啊,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进来。” 小盈推开了屋门。 “六皇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推开门的瞬间,小盈就看见六皇子仰面躺在床榻上,自家小姐直接骑在六皇子身上,双手死死捂着他的嘴,俩人之间莫名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氛。 “啊!”小盈身形一震,手中的木桶应声落地,溅出了大片水花。 她连忙转身捂住了双眼,嘴里不停地喃呢着:“奴婢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姜凤卿崩溃地从南宫璃身上爬下来,赶紧挪远了些,离床二里地,这才得空整理了一把凌乱的发丝。 “小盈,你进来吧。” “哦。” 小盈红着脸慢吞吞的走进来,朝着南宫璃行了一礼后,有些手足无措,几次三番看着姜凤卿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没问。 姜凤卿被她神采奕奕的眼神看的有些渗人,只得和盘托出,一番解释下来,小盈听的发怔。 转头惊讶地打量着南宫璃,“没想到六皇子还会些拳脚功夫啊。” 南宫璃毫不客气地抬了抬下巴:“那是!那是!本皇子可厉害着呢。” “行了行了。”姜凤卿无奈扶额,拉着南宫璃就往外走,“别墨迹了,赶紧去洗澡,洗了澡好休息?” “休息?”小盈一下就抓住了重点,陡然拔高了声音:“小姐,您要让南宫璃睡在这儿?” “小姐身家清白,且尚未出嫁,怎能和六皇子同住一屋?”小盈非常不赞同地摇摇头,就算小姐性格骄纵了些,在外面传了点风雨,但在这件事上,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啊。 “尚未出嫁?那是什么?也能吃吗?”南宫璃不知啥时候凑到了俩人跟前,睁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主仆俩。 ‘噗嗤’,姜凤卿被逗的瞬间笑出声,真是又气又无奈啊。 南宫璃见俩人脸色不对,连忙改口:“原来不是吃的啊?那本皇子也能尚未出嫁吗?” 姜凤卿一拍脑袋,扯着南宫璃的衣领,直接把他提溜了出去,“沐浴的地方就在隔壁,赶紧去你的吧。” 她直接把南宫璃推进了浴堂,动作麻利地关了门。 “要怎么沐浴啊?”南宫璃惊慌失措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 姜凤卿只想清净一会儿,连忙让小盈叫了个可靠的仆从伺候着六皇子沐浴。 小盈性子利落,都安排妥帖后,又给姜凤卿简单端了俩盘菜,已经被迫接受了六皇子要住在良凤阁一夜的事。 在得到允许后,小盈坐在凳子上,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盯着姜凤卿看。 姜凤卿在她这般炽热的目光中,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擦了擦嘴角,“又要说什么?” 小盈轻叹了口气:“这六皇子长得确实挺好看。” 姜凤卿勾了勾唇角,有意无意地笑了起来。 见此,小盈更想叹气了,“可是小姐,六皇子的心智只有六岁,怎得配得上小姐啊,若小姐真嫁给了六皇子,白大将军手下的五十万大军可就空无用处了啊。” “这样不好吗?”姜凤卿扭头看她。 前世,因为外祖父手中有五十万大军的兵马符,才能让她在临安城横行霸道,也就是因为有这兵马符,三四个皇子争着抢着来她面前献殷勤,可他们当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最后她被南宫琢的‘深情’所打动,带着在外祖那儿跪了整一天的兵马符,在南宫琢被关进宗正司后,一意孤行地穿着鲜红的嫁衣嫁给了南宫琢,从此整个白府、姜家倾力协助南宫琢成功登上了皇位。 可此后呢? 她凤椅还没坐热乎,就被南宫琢以生病为由囚禁了她俩年,这俩年间,南宫琢都在想方设法拔除和外祖父走得近的朝中大臣。 终于在俩年后,白府轰然倒塌,弄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所以,这究竟是个兵符,还是外祖父,以及整个白府的催命符? 小盈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当然好……” 待俩人都沐浴完,南宫璃身上蹩脚地套了一身织锦翠纹如意月裙,裙身整整被他撑大了一圈,原本到脚踝的长裙硬生生穿成了七分裙,腰间还系了月牙色绣花纹腰带,几条长长的金丝穗流苏挂在腰带中间,垂在裙摆间,走起路来碰撞着发出丁玲桄榔的清脆响声。 “本皇子终于有新衣服咯!”南宫璃兴奋地在姜凤卿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亢奋地手舞足蹈,呲个大牙直乐。 一直追着姜凤卿问:“好看吗?好看吗?本皇子这样穿好看吗?” 姜凤卿清了清嗓子,用力克制着脸上的笑容,“好看!” “六皇子这样穿虽说是有点另辟蹊径,但六皇子身资卓越,穿着这身更衬的您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嘿嘿!” 第18章:一言难尽 听着俩人的对话,一旁的小盈扶着桌角,都快笑的直不起腰板了。 “很晚了,凤卿姐姐。”南宫璃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对啊,很晚了,休息。”姜凤卿果断地下了定论。 小盈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了,拽着南宫璃的胳膊就朝外走,“小姐,您休息。” “哎哎哎,你要拉本皇子去哪儿?”南宫璃一把甩开小盈的手臂,几个大跨步就躲到了姜凤卿的身后。 “奴婢自然是给六皇子安排了一间仆从房。”小盈说的咬牙切齿:“还请小皇子移步。” “本皇子不走!就待在这儿。” 南宫璃从姜凤卿身后冒出个小脑袋,戒备地看着小盈:“谁知道你要把本皇子带去哪儿?说不定要把本皇子带去卖了呢?” “本皇子可精着呢。” 姜凤卿转身也想把南宫璃推出去,无奈南宫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就如同一座山,姜凤卿累的呵呼喘气的,他站那儿纹丝不动。 姜凤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算了吧,小盈。六皇子是个啥情况你也知道,他也不懂那些事。” 小盈只得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南宫璃美滋滋地和姜凤卿在一个房间睡下了。 半夜,窗户外发出了微弱的敲击声。 隔着一床被子的南宫璃慵懒地睁开双眼,神色清明,漆黑如墨的眸子静静地看向窗外。 片刻后,他轻声开门,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姜凤卿,闪身出了屋子。 姜府后院,南宫璃一手背在腰后,悠然自得的走向了一处不起眼的树丛边儿,姿态流畅自然。裙摆上的金丝流苏晚上还被他弄得叮当作响,现下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安稳地贴在绸缎上。 虽然身着女装,却有种闲庭兴步、漫不经心的高贵感。 月光照耀下,朦胧的光线斜倾在他的侧脸上,静谧而美好。 听见超树丛里边儿有异响,南宫璃双眸宛若利刃,垂眸撇了眼脚底,随意抬脚一踢,一颗石子带着火花迅速飞出,直直落进了那片树丛。 一声闷哼,树丛哗哗晃动,一身玄色窄袖的男子飞身跳出了树丛,动作麻利的跪在了南宫璃身前。 男子抬手抹了一把被砸出来的鼻血,眼神坚定,“代雪拜见主上。” “都追到这儿了。”南宫璃语气不明,蹙起眉头,眉间有股淡淡的不耐烦。 “何事?” “回禀主上,凡尘涧于十日后举办宴会,特邀您过去。北国四皇子南宫琅、五皇子南宫珩、吏部尚书公良旻,即以南国太子百里牧、三公主百里曦月等人都已经收到了帖子。” “哦?还有南国的人?这倒是有意思了。”南宫璃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眼神中却是深邃难测。 代雪从腰间掏出一张红色烫金请帖,双手捧起,动作恭敬。 南宫璃并没有接,只是稍微俯身瞄了一眼,红色烫金封面,上面还印着红色描边的扶桑花,双眸便凝上了一层寒霜。 “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他轻嗤反讽:“代雪,你若是闲着没事干,本王自会让你回银月阙再渡一遍,而不是在这儿当什么送信使者。” 代雪倒吸一口凉气,捧着请帖弯腰磕头,“奴才知错。” “还拿着这破玩意儿呢?”南宫璃眉眼骤冷,手掌微转,他裙摆上的金流苏瞬间飞起,数十下寒光乍现,代雪手中的请帖直接成了数块废片。 而后金流苏稳稳地落回了衣裙间。 代雪的双手纹丝不动,连个裂口都没有。 “主上?”代雪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不解。 但在看到南宫璃身上翠绿的衣裙,直接转换成了震惊,几次张嘴,终于发出了一个音:“主上,您这衣裳?” “可还英姿飒爽?”南宫璃意外地挑挑眉。 代雪:“……一言难尽。” 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代雪连忙换了个话题:“主上可吃饭了?要不要奴才去弄点吃食过来?” “不用了,本王今日吃的很好。”南宫璃勾唇一笑,伸了个懒腰,“以后不要为了这等小事来烦本王。” 说罢,他施施然地回到了良凤阁。 留下代雪一个人在冷风中默默拾起碎落了一地的请帖。 第二天清晨,万籁寂静,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姜凤卿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刚坐起身,就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唰唰往下掉,她低头一看,被褥上散了些被捣碎的草屑,姜凤卿捏起一点仔细观察。 “这是什么?” 这些东西是从她脖子上掉下来的,她困惑地用手指摸了摸脖子,发现指尖是绿的,那就说明…… 姜凤卿猛地跳下床,冲到铜镜前仔细照了照,果然她整个脖颈都被染绿了。 旋即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声:“南、宫、璃!” “小姐,您醒了?”小盈端着脸盆走进来,很自然地服侍姜凤卿洗漱。 “南宫璃那呆瓜呢?”姜凤卿一边把床榻上的草屑扫下床,一边问小盈。 小盈神色恹恹地看着姜凤卿,显然没休息好:“回小姐,奴婢已经让人套了马车,把六皇子送回皇宫了。” “那我脖子上的是什么?” 说到这个,小盈更是气愤:“六皇子天色还没亮,就在整个良凤阁翻来找去,说是要找草药给小姐敷脖子。说是看到小姐脖子上的伤痕吓人。” “竟是因为此?”她洒扫的动作一顿,抓了一把细看茎叶,下意识以为又歪打正着真是什么治病药草。结果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小盈,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什么药材?”小盈这些年跟在她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颇通医理。 “小姐,不用看了,六皇子就是去外面的树丛下随意揪了把绿油油的杂草,放在嘴里嚼了嚼,又给您涂到了脖子上。” “什么?!”姜凤卿陡然瞪大了双眼,立马嫌弃地丢掉了手里的草屑,撑着床架干呕了起来。 早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她苦胆都快吐出来了。 小盈连忙给她递了杯水漱口。 “你怎么不阻止他啊?”姜凤卿咽下一口凉水,终是缓了过来,幽怨地望着小盈。 她怎么就睡得那么熟?任由南宫璃那个呆瓜在她脖子上为所欲为。 第19章:翰辰书院 小盈表情夸张的描述着:“六皇子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疯跑,要不是奴婢拦得快,都要跑出良凤阁了。当时奴婢一心想着赶紧把这尊大神请走,完全忘了这茬儿。” 姜凤卿取了帕子沾水,使劲磋磨着脖子,把那绿油油的一片都洗了下来也不肯停手,直至把脖子搓红了才肯罢休。 “小姐,今日翰辰书院就启学了,小姐可得早些准备着。”小盈说起这个彻底没了困意,俩个眼睛圆溜溜的跟个探照灯似得,死死盯着自家小姐,老夫人刚才还让人给她传话,绝对要把小姐拉去书院。 “启学?”姜凤卿一下就来了精神,那是得早点准备着。 翰辰书院是北国最高级的书院,翰林院附属学院,能入学的都是些北国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家的公子姑娘,就连未及笄的皇子公主也会在这个书院求学。 翰辰书院的先生们也都是老成谨慎、学问悠长的通儒,或品行端正、可资辅导者亦好,入学名额仅有一百多名,由文华殿大学士领下闲散幼童经过摸底考试之后才可入学,分设汉文、骑射、礼仪、书法、计数、弈棋、插花、茶艺、还有琴棋书画。 外祖父在她六七岁时,就把她塞进了翰辰书院,可惜她从小就玩心重,刚在书院学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把整个翰辰书院的墙都翻了个遍。 有时候还会让小盈偷偷抱条狗进去,俩人跟着狗在书院到处转悠,专找狗洞去钻,赵姨娘碰见了不仅不告诉祖母,还助纣为虐陪着她到处玩闹,给她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重点教她讲究吃穿用度,带她把整个临安城的酒楼都逛了个遍,倒是把她十足的娇小姐名声打的响亮。 姜凤落才七岁,就已经在书院学了一年,颇通算术,脑子反应快,学的也刻苦,先生们还都挺喜欢她的,就是有一点,非常贪吃,经常在课堂上偷吃糕点,被先生发现后,就得被用戒尺打手心。 到了后来,姜凤落干脆直接和先生提前要责罚,想在课上光明正大的的吃东西,把授课先生气的直接找到了祖母,她被祖母好一顿训,这才改掉了上课吃东西的坏习惯,但一下课就和小姐妹们去摊子上买吃食。 姜家几个姑娘中,除了大姐姐姜凤瑶已经进宫为妃外,就是二叔家的姜凤曦书画倒是做的都也不错,但能拿得出手的,是一手好女工,培养的也算品貌端庄,但就是经不住事儿,遇到点事儿就哭,多经历一番,也能做个掌家主母。 唯独她,被骄纵的书法都不如小盈写的好,倒是空长了那些纨绔子弟擅长的提笼遛鸟斗蛐蛐,熬鹰放狗打秋闱;骰子牌九摇扇子,除了不去娼楼妓馆,可是都玩遍了。 姜凤卿带着小盈刚走出良凤阁,就遇见了一同去书院的姜凤曦和抱着算盘的姜凤落。 姜凤曦还对昨日凤华姐姐受伤一事耿耿于怀,回屋后又被娘亲说教了几句,看这个败坏姜家名声的姜凤卿越来越不顺眼,冷哼一声,都不等她的丫鬟行完礼,直接上了朝外走了。 姜凤落愣愣地看着姜凤曦的背影,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姜凤卿的衣袖,声音懦懦地问:“凤卿姐姐,凤曦姐姐是不是生气了呀?” “刚启学,可能是怕迟到吧。”姜凤卿温和地牵着她肉乎乎的小手,等俩人走到姜府外面,姜凤曦的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到了翰辰书院的时间尚早,先生还没开始上课,姜凤卿让小盈把小凤落从去了国一年级。 刚走进学堂,姜凤卿就看见姑娘们都七七八八的围在一起讨论着假期待在家里的趣事,“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昨日夜里,凡尘涧的那位公主又要办宴席了,这会邀请的人更多,帖子都递到了我们府上,连我哥哥都收到了一份儿。” “你哥哥现在也是正四品京府丞,能收到帖子不奇怪啊。奇怪的是,这都是凡尘涧第九次办宴会了,一年办个俩三次,收帖人连送的礼都准备不及时。她们办这么多次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另一个少年也来劲儿了,神秘兮兮地看向众人,“你们不知道吗?这凡尘涧的公主可是个绝世美女,却独独看上了银月阙的少主南月墨。”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听说有一回,那公主也是这样广下拜帖,却专门和银月阙少主说,需得穿红袍才能入宴,那银月阙少主不想去,便派小厮轮番轰炸,银月阙少主一去宴会,直接变成了成亲现场,那公主竟然穿了凤冠霞帔在门口等着。” “最绝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是全宴会的人只有南月墨穿了红袍!俩人都能直接拜堂了。” “这是要逼婚啊?我还听说,凡尘涧公主送给南月墨的拜帖都不一样,红色烫金印花的!给别人的也只是黑字黄色信封。” 突然不知道哪位姑娘问了一句:“你这一通说的口齿清晰,语气风趣幽默,若日后家族落魄了,去当个说书先生也能养家糊口。” 把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这小姑娘又转头问了一句:“凤曦,怎么不见姜凤卿和你一起来啊?以前上学时,每日最大的乐子就是看她出丑,缺少了她,可真是无聊了不少。” 她这话一出,就得到了周围人的连连点头,连些少年郎都忍不住侧目。 姜凤卿闻声望了过去,是一个梳着元宝髻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官缎挑丝雪绢裙,她走近了一看,从四品提刑司公事嫡次女古文清,长相倒是清秀,身上莫名有种武将气势,平日里性格洒脱,随了她的父亲,到处刨根问底传播八卦,煽风点火一级棒。 古文清见姜凤曦坐着不理她,就一个劲用毛笔杆子戳姜凤曦胳膊,边戳边抱怨:“真奇怪,你们都是姜家的嫡女,你和姜凤卿可真是天壤之别,你被教的这般文静,而且还写的一手好书法,她咋就那般飞扬跋扈啊?我每次见了她都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能躲就躲。” “你别戳了!”姜凤曦本来就烦,现如今又被古文清这般捣鼓着,心下早已火冒三丈,有些激动地推了她一把,眼圈又泛了红。 她力气柔弱哪儿是古文清的对手,推那一把就跟挠痒痒似得,古文清指尖一动,将沾了墨汁的毛笔头转到了姜凤曦的那边,“呦呦哟,小哭包,又要哭了啊,我给你画个小花脸,这样才更配啊。” 下一妙,便听得有人喊道:“我去!姜凤卿今天怎么来了?” 话音还未落,围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都一哄而散,翻书声、研磨声、挪动的座椅板凳声杂乱无章,就连先生来了都不成有这般阵仗。 第20章:做了伤害别人的武器 姜凤卿闻声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个梳着元宝髻十四五岁小姑娘,身穿官缎挑丝雪绢裙。她走近一看,原来是从四品提刑司公事嫡次女古文清,长相倒是清秀,性格却随了她的父亲,到处刨根问底传播八卦,煽风点火一级棒。 古文清见姜凤曦坐着不理她,就一个劲用毛笔杆子戳姜凤曦胳膊,边戳边抱怨:“真奇怪,你们都是姜家的嫡女,你和姜凤卿可真是天壤之别,你被教的这般文静,而且还写的一手好书法,她咋就那般飞扬跋扈啊?我每次见了她都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能躲就躲。” “你别戳了!”姜凤曦本来就烦,现如今又被古文清这般捣鼓着,心下早已火冒三丈,有些激动地推了她一把,眼圈又泛了红。 只是她力气柔弱,哪儿是古文清的对手,伸手推那一把就跟挠痒痒似得。古文清指尖一转,将沾了墨汁的毛笔头转到了姜凤曦的那边,“呦呦哟,小哭包,又要哭了啊,我给你画个小花脸,这样才更配啊。” 下一秒,便听得有人喊道:“我的天爷!姜凤卿今天怎么来了?” 话音还未落,围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都一哄而散,翻书声、研磨声、挪动的座椅板凳声杂乱无章,都乖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就连先生来了都不成有这般阵仗。 但还有几个公子哥儿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上下打量着姜凤卿,脸上都带着轻蔑和嘲笑,其中就有刚刚‘说书’的南怀昌。他们也是北国的勋贵子女,而且大多数家室都比姜凤卿爹爹的官职要大,自然有些瞧不起这个坏名声在外的姜凤卿。 姜凤卿今日简单穿了件雾灰流云烟罗裙,外头披着绀蓝绣花小袄,打扮的清丽了些,远没有平日穿的大红大紫妖艳,周身的气质却更胜从前。眉宇间无波无澜,单单在门口直立着,就显得高贵端庄。 她勾唇一笑,步伐稳健地走进了书房,一众学子都提着气,视线追着她看了过去。 只见姜凤卿在刚才还放出豪言壮语要看她乐子的古文清前面停了下来,俯视着她,不发一言。 古文清身形一僵,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姜凤卿,还保持着原本的执笔的姿势,显然没料到姜凤卿今天会来书院。 姜凤卿随手夺了她手中的毛笔,笔杆直挺挺地对上了她的脸,“你想看什么乐子啊?要不要我尽力给你表演一个?” 见姜凤卿针对的是古文清,旁边的姜凤曦悄悄松了一口气,幸亏找的不是她。她心中却有些不解,怎得她这个姐姐从宫里回来后,性情倒是变了不少,虽然依旧是那样的嚣张跋扈,那样的明艳,眼神却不一样了,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姜凤卿,你是要打古文清吗?她的父亲可是比你的父亲官职要高!”一个暗地里爱慕古文清的少年郎咬牙警告。 “呵!别忘了,她可是连佳贵妃娘娘都敢推下水,古文清算得了什么,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哪天被她打死了,有她那个镇国大将军外祖保着,恐怕她也能全身而退!”少年郎旁边的男子越说越激动,攥紧了拳头,双目猩红,喘着粗气怒瞪姜凤卿。 怎得提起了佳贵妃? 姜凤卿转身望去,那少年郎长相清秀,身上流出了读书人的淡淡书卷气,身穿竹青色刻丝广玉兰长袍,出身显然不差。 是沅阁老的得意门生胡显云、其父是从五品侍读学士,这沅阁老又是佳贵妃的父亲,怪不得他会这般恼怒。 古文清头顶没有了压迫的目光,松了一口气,趁姜凤卿不注意,偷偷推了推旁边的姜凤曦,“她今天居然来书院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她现在一阵后怕,幸好刚才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不然就完了。 姜凤曦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 胡显云见姜凤卿只是盯着他看,不说话,以为她是心虚了,乘胜追击道:“伤害了佳贵妃娘娘,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书院,姜凤卿你多大的脸啊!我要是你,早就跪在长春宫门口求着贵妃娘娘原谅你了!” 姜凤卿看到胡显云,就想起前世南宫琢圣眷正浓时,联合他母亲容妃一举扳倒了沅佳贵妃,沅阁老被推去午门斩首,连着铲除了十几个朝中重臣,这里面就有他胡家。 她抿唇听完了胡显云这一番高谈阔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急不缓:“你既然是沅阁老的得意门生,一定知道皇上罚了谁,又是为何罚她。我不过是受了姜凤华的蒙蔽,做了她伤害别人的武器。” 说到这儿,姜凤卿脸上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鄙视地摇了摇头,“枉你在沅阁老门下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连主谋是谁都分不清楚,竟在这儿把矛头指向我。” 姜凤卿明明半个脏话都没说,胡显云却觉得她连自己祖上、师傅都被骂了一遍。 “你!”怒火不但没降下去,反而觉得受到了挑衅。他瞪了姜凤卿半天,却连个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经常出进沅府,自然清楚事情的原委,说起来,要是佳贵妃娘娘的孩子真的没了,姜凤卿也没有啥好下场,她也是受害者。 只是他心里有火无处发泄,正好姜凤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本以为姜凤卿大字不识、道理不通,也就打人重了点,大不了被她打上一顿,也要搞坏姜凤卿的名声,把姜凤卿从贵族圈里踢出去。 却不曾想,今日的姜凤卿像是开了挂,口齿清晰、言简意赅,三言俩语就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甚至连个重音都没有。 站在旁边儿的南怀昌看他们胡显云占了下风,便不怀好意冷哼:“既然你并非故意推佳贵妃娘娘下水,那你为何要去那御花园?我可听说昨日荣亲王也皇宫里,难不成你是想和荣亲王偶遇,好制造机会让荣亲王爱上你?”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少年郎们都哄笑了起来,就连古文清这些贵女们也觉得好笑,都拿丝帕遮着嘴低笑。 “往日就听闻她暗恋荣亲王,没想到她竟敢这般直白地勾搭荣亲王,真是厚颜无耻。” “就是,就是,荣亲王那般风光霁月、仪表不凡的男子,是多少临安城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自会挑一个身份高贵、端庄持重的女子来做皇子妃,就凭她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连给荣亲王提鞋都不配。” 第21章:公主南宫玉桐 一时间,姜凤卿的周围全是嘲笑和讥讽声,一双双带着恶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言语如刀,伤人于无形。这幅场景上辈子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她也慢慢习惯了被嘲笑、被侮辱,她曾经以为这就是天大的事儿,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不过这些跟她上辈子最后的那些悲剧比起来,还真是不一值提。这些公子姑娘,在她看来,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 姜凤卿落在南怀昌身上的目光充满悲伤怜悯,眉间多了一抹愁凉,他父亲吏部右侍郎南维中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一生忠君爱国,倡导‘民本清议,志士于道’。 可就是这样的人,前世却因为南宫苍华、也就是当今圣上突然追求起长生不老之术,南维中多次上谏、劝阻无效后,竟然以死明志,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而南怀昌在父亲死后,直接作了南宫琢的幕僚,多次为南宫琢谋划着残害手足兄弟,还给他详细的分析了苍华皇帝的性格、应该如何与苍华皇帝相处,又阐述了南宫琢诸位兄弟的个性和行事作风,说起朝廷局势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就是他有意无意在南宫琢跟前说,傻王或许是在装傻,荣亲王可不要被他坑骗了啊,万一一时糊涂,将万里江山拱手送与他人,那可就悔时晚矣! 南宫琢本就是心机深沉,听了他这番慷慨陈词,此后更是每夜都辗转难眠,最终交代她制造意外解决了南宫璃。 她当时不忍看一个傻子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这才一心软,亲手敲断了南宫璃的双腿,虽然他以后都不能再站立、行走,却保住了性命。 结果等到南宫琢登基称帝后,直接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跟着他打江山的那批人,做到了真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些人中,就数南怀昌死的最惨,南宫琢在朝堂上直接将身穿朝服的南怀昌拦腰斩断,震慑住了所有大臣宗亲、王孙贵族。 最可笑的是,这会儿南怀昌竟然替南宫琢说好话。 她与南怀昌、于这些公子姑娘并不是敌对的关系,有一部分甚至是站在同一边儿的,这些人就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和有人刻意的挑拨,就来处处针对她。 经历了前世的夺嫡、战乱、亡族、亲夫的背叛,姜凤卿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当敌人变成朋友,就比朋友更可靠。 姜凤卿还算欣赏南怀昌的谋略,有心打算把他收入麾下,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她语气淡然没有一丝起伏:“皇家七位皇子,我嫁给谁,谁就是下一任太子,未来的皇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知道姜凤卿狂妄,却不知道她居然能狂妄成这样!全天下敢这般口出狂言的,恐怕也只有姜凤卿了。 “若我真的爱慕荣亲王,那便是他的荣幸。”可姜凤卿却说的没有半点心虚,更没有一丝骄傲,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事实。 “难道不是吗?”南怀昌还在嘴硬,但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他惊慌失措地移开眸子。 姜凤卿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表面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伺机而动,等有一朝冲破天日,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惜他还差点意思。” 姜凤卿嘲讽地摇摇头,前世她为南宫琢那些劳心费力,如今看来,却觉得有些可笑,他当真配不上这样的待遇,更配不上白府姜家的倾力相助。 “姜凤卿!你说谁差点意思?” 人未到声先至,语气傲娇极了。 还没等姜凤卿反应过来,书房里的人都起身行礼:“参见玉桐公主。” 她回眸一看,少女那张小脸艳逸绝伦,长发如墨,雪芙如瓷。一身淡粉色缠枝纹锦裙,月牙白璎珞纹缎袄,步伐轻盈、姿态曼妙,身上衣袂飘然,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高雅。 是南国的公主,南宫玉桐,苍华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宫里最没有烦恼的公主,刚过了及笄礼,性格高贵傲娇,唯哥哥的命是从的小姑娘,从小就护着哥哥南宫琢,容不得别人说她哥哥一点坏话。 就是这样一个明艳快乐的姑娘,上辈子却在俩年后再也没笑过。 当时北国突然新得了两名猛将,战场上可以以一敌百,自那时就生出了要攻打南国,统一天下的想法,等到俩年后,北国兵马破了边境。 真正兵临城下时,为了国家的安定,南宫玉桐义无反顾地和亲北国,带着十里红妆嫁给了北国的太子百里牧,当时可谓是真正的风光一时。 可百里牧此人刚开始还励精图治、劝农兴学、严禁贪污,但没几年就因为北国逐渐兴盛,兵强马壮,边疆稳固,他久攻不下,在最后一次攻打北国时,十万大军全军覆灭。 之后,他的性格突然就变得性格扭曲疯狂,再加上年幼时烧伤了脸,冬天赤身在雪地里狂奔,在二十多丈高的城墙上跳舞,在亲妹妹丈夫的葬礼上聚众玩弄妓女,南宫玉桐也被他虐待的身上没一块完整的皮肤,刀伤、烫伤,针刺都是家常便饭。 好在百里牧那个畜生短命,俩人成婚不过才五年,百里牧的尸身就出现在了最热闹的元宵节夜里,被众多人围观拍手叫好。那年百里牧不过才三十一岁。 正应了那句古话“天要让人亡,必先令其狂”。 但南宫玉桐还是没能回到北国,因为南国一直都有子续父妻、弟娶兄嫂的续婚制度,于是南宫玉桐就被转给了百里牧的弟弟百里川。 又过了没几年,姜凤卿就得知这位公主被发现死在了南北两国的交界处,可能是想要逃回南国,却被北国侍卫乱箭射死了。 好在百里川不爱打仗,南宫玉桐去北国和亲后,换来了北国和南国俩三百年的相安无事。 如此悲壮又凄惨的女子,在史书上也不过是寥寥几笔。 姜凤卿和南宫玉桐俩人相对而立,俩人的乌影朦朦胧胧被映在墙面上,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她盯着南宫玉桐看了好半天,眼眶逐渐泛了红,下意识喃喃了一句:“似是故人归啊……” “什么?”南宫玉桐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侧耳去听姜凤卿的话。 “没什么。”姜凤卿还没从那般悲壮的回忆中缓过神,依旧愣愣看着南宫玉桐。 南宫玉桐从没见过这种凄凉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轻抬下巴,“你这么盯着本公主做什么?就算本公主天生丽质,但你也不用这么看本公主吧?” 姜凤卿这才反应过来,严肃庄重地给南宫玉桐行了一礼:“参见公主。” 南宫玉桐又下意识后退一步,满眼震惊、瞠目结舌,姜凤卿往日不指着鼻子数落她就不错了,什么时候给她行过礼啊?真是旷世奇谈! 她稳了稳身子,“哼!别以为你现在向本公主认错了,本公主就能饶了你说兄长的坏话。” 第22章:那我就献丑了 “那公主想怎么办呢?” 姜凤卿扬眉,自顾自直起身,轻叹一声:“公主可真难伺候啊,往常我和你兄长走的近了,你说我故意的;现在我这般撇清与你兄长的关系,你又生气。世人都说我嚣张跋扈,如今看来,公主比我更难伺候啊?” “哼,牙尖嘴利。”南宫玉桐朝门口摆摆手,打发了身后跟着侍奉的宫女在书房外等着,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些嫌弃地看着姜凤卿,“你想伺候本公主,本公主还瞧不上呢,宫里选婢女也是要考核的。” 言下之意是说姜凤卿连服侍她的宫女都不如。 “就你这泼辣的性子,也敢拿本公主跟你比?再说了,姜凤卿你识字吗?识三啊、还是识俩啊?”南宫玉桐有些倨傲的微微仰头,眼神轻蔑地审视着对方。 姜凤卿一晒,这公主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果然是会捏住她命门的,她的字迹还真……也就将将能看。 不过她这些年虽然行为举止不着四六,却也读了些书,并非不识字。 南宫玉桐见她不说话,嘴角不自觉上扬,不屑地摇摇头,站起身,扯过桌面上的宣纸,持笔立在书案前低头沾墨写了起来,她的指甲晶莹剔透,动作端正优雅,仿佛接受了多年的严苛训练,举止投足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笔底龙蛇,写的洋洋洒洒,不经意间露出笃定的气度。 众人都凑了过去,古文清也好奇公主究竟写了些什么,却被一群姑娘、公子哥堵着啥也看不着,她连忙快走几步,挤到了公主的桌前,迟疑地念了出来: “刁蛮无理难相处,胡讲蛮缠不讲理?” “嗯哼!” 南宫玉桐抱胸点点头,拿起写好字的宣纸,吹了吹,等墨汁干了,趁众人不注意,一把拍在了姜凤卿身上。 “收好,这是本公主赏你的墨宝,你最好去找个长卷裱起来,等以后传给儿孙,好流传百世。” 话音还未落,南宫玉桐就不动声色地绕过桌凳,向后挪动了几步,只要姜凤卿敢对她动手,她方便在第一时间躲开。 她打不过姜凤卿,难道还不会逃跑吗? 姜凤卿刚想接住飘落的宣纸,眼前一黑,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那张纸夺了过去。 她侧头一看,是胡显云。 “连玉桐公主都屈尊给我们展示了书法,凤卿姑娘一向自视甚高,想必提笔写上几个字也不在话下吧?”胡显云拿了根毛笔直接递到了姜凤卿的面前,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其他人自然乐得看姜凤卿出丑,都开始起哄夸她身姿最适合诗情画意,其实都在暗嘲她胸无点墨。 “你们真的想看我写字?”姜凤卿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结果被她看上一眼,周围的哄闹声顿时安静了不少,但没散开,依旧围着看她。 姜凤卿撇了撇嘴,犹豫了好半天,才接过了胡显云手中的笔。 古文清眼睛一亮,连忙拿了一张空白宣纸铺平整,动作麻利地用镇尺上下一刮,随后挺直腰背,就等着姜凤卿出丑了。 “哎,既然这样,那我就献丑了。”姜凤卿见躲不过,也不墨迹,抬手就写。 “今、今朝什么?什么凉水?”古文清在旁边逐渐皱起了眉头,仔细辨认着姜凤卿‘唰唰’写下的诗句。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倒灶喝凉水!”姜凤卿鄙视地撇了一眼古文清,“真是愚昧无知。公主说我刁蛮无理、胡搅蛮缠,但我活的快活自在啊!” 古文清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我愚昧?我无知?就你这字写的鬼画符,还敢说我?” “写的好啊!”刚走的书房的少女拍了拍手,语气中带着惊讶:“既能让人看得出这是一行字,却又琢磨不出来具体是些什么字,真是妙哉!” 胡显云重重点头,忍不住拍了几下少女的肩膀,“陆江兰你这评价……可太到位了!” 姜凤卿忍不住侧头看去,竟是正二品加授骠骑将军陆维的独女陆江兰。 她今日穿桃红色竹叶青金丝飞凤纹云缎裙,长发挽起,脸蛋精致小巧,娇唇红润,看上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临安陆家当初何等显赫,陆江兰从小也是被家里人宠爱着长大,平日里性格洒脱,身上莫名有种武将气势,可前世,陆宣慰使站错了队,成了三皇子南宫璟的幕僚。 在三皇子倒台后,新皇南宫琢下旨将其革职抄家,陆老爷子情急之下把陆江兰嫁给了一个刚拜到他门下的徒弟,但陆家倒台后,陆江兰自然没什么好下场,那徒弟长得虽然一表人才,却花心得很! 夜醉酒楼美女侧,醒来不识此佳人。那徒弟居然在陆江兰刚生下孩子后,就把她送去青楼,换了个娼妓回家过日子。 陆江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直接把那娼妓又送回了醉心阁,趁着夜色绑了郎君一起跳湖了。 姜凤卿如今想起来,心底还有些唏嘘。这陆江兰竟能和那负心汉同归于尽,果然胆识过人。 “都说了是献丑嘛。”姜凤卿稍稍回神,佯装恼怒地嘟囔起来:“定然是这纸张不好,耽误我发挥了。” “姜凤卿,你用的可是宣纸啊,易于保存、经久不脆,且不会褪色,故有‘纸寿千年’之美誉,分明是你写的不好,就不要怪宣纸了。” “嗷~那就是这毛笔有问题。”姜凤卿恼怒地直接上手揪了几下笔上的毫毛,却连半根都没搓下来。 她把手中的毛笔丢在桌子上,抱胸笃定地下了结论:“我不管,定是这笔有问题,赶明儿个我让赵姨娘给我买一套最好的笔墨纸砚,再让你们看看的我的书法!” “切。”众人一哄而散, 反正他们已经看到了姜凤卿出丑,再要是登鼻子上脸,估计要挨揍。 姜凤卿静静地看着这些少年少女的背影,倒也生不起气来,大多数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温室花朵。等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就会领略到命运的残酷,未来不过十几年间,有的人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尸骨无存。 须发半白的老者推门进来,一身青衣长衫,步履稳健,略长的白胡须在下颔轻轻浮动,沧桑的面孔罕见的红润,双眼炯炯有神,眉宇间亦有正气禀然,周身散发出了浓浓的书卷气息。 诸位学子都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来人正是公羊燕丘,翰辰书院的教书先生,自书院创建起来后,他是第一批讲郎,负责教国一国二的汉文、诗文,同时也是正二品升授资政大夫,性子严厉,常常会在课堂上突然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公羊燕丘放下手里的书卷,拿起姜凤卿刚写完的纸张,蹙眉看了半天,才读的通顺了些: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倒灶喝凉水?” 他把纸张重新放回姜凤卿的书桌上,叹气摇头,“这字迹可得好好练练,今晚回去抄写《道德经》第三十八章,抄五遍,明早交给我。” 第23章:投了个好胎 公羊燕丘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又看见了胡显云桌子上玉桐公主书写的那句不伦不类的句子,脸又黑了一度,“笔锋行云流水,想必是玉桐公主所写吧?” 他只是俯身看了几眼,并未拿起来,“这样好的书法,却用来写这些,玉桐公主也回去抄抄诗经吧。” “夫子英明!”姜凤卿见还有人陪他一起受罚,登时就笑了出声。 南宫玉桐泄愤似得把书摔在桌子上,被夫子一瞪,又乖乖地把书拿起来挡住了脸。 公羊燕丘眼神又扫过姜凤卿,整了整东西,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整个书房里的学子们脑袋里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夫子把他们起来回答问题,虽然这些都是勋贵子女,但也怕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好在今日这堂课燕丘夫子教授的是篇新文章,过了半堂课都没有‘阎王点卯’的现象发生,学子们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很难沉下心来听课,便开始在白纸上画些小图案,交头接耳递纸条。 姜凤卿一边听着夫子讲的课,一边抄写着《道德经》第三十八章,而且坐的端正,下笔潇洒,写的极为认真。 和姜凤卿坐一桌的陆江兰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见姜凤卿这么听话,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开始学习了?” 她伸长脖子朝瞄了一眼姜凤卿写的字,撇了撇嘴,这字……也就比狂草稍微好一点。 但姜凤卿能乖乖坐在这里罚抄,属实有点诡异,她不由伸手推了推她:“你是中邪了?还是被夺舍了?” 姜凤卿莫名其妙地看了陆江兰一眼,往外挪了挪椅子,沾了些墨汁,继续低头抄写经书。 见她不说话,陆江兰却也不生气,继续在她旁边念叨着:“如果是中邪,赶明儿咱们去临安城有名的卜师那儿看看,我一定要给你医好了,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可若是被夺舍……”说到这里,陆江兰就有些为难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姜凤卿看她越说越离谱,连忙开口:“你怎么也和那古文清一样能说了?” “陆江兰、姜凤卿,你们俩交头接耳,给我去门口站着听课。”燕丘夫子锐利地扫过俩人,恨铁不成钢地又摇摇头。 “……是,夫子。” 姜凤卿快速整理好刚刚抄过的《道德经》,转身朝书房外走去,路过胡显云的桌子时,瞪了他一眼,直接把玉桐公主写的句子抽走了。 俩人刚刚在门外站定,书房里又传出了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瞧瞧你干的好事儿。”姜凤卿欲哭无泪。 陆江兰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越看越奇怪,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你是谁?你是怎么就进了这个身体里?警告你快点出来啊,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姜凤卿斜着眼睛瞧她,“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你如果不是被夺舍了,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早就翻墙溜走了,还真在这儿傻站着啊?”陆江兰战术性咳嗽了几声。 姜凤卿轻哼一声:“去去去,别耽误我浪子回头。” “说实话。”陆江兰抱胸审视着她。 “咳咳,主要是我得对得起祖母的栽培啊。” “嗷~~原来是这样啊。”陆江兰了然地点点头,随即直接转身就走,打算找个地方钻出去书院,闲着没事儿干逛逛街,也比傻站在书房门口让人当猴瞧好多了。 姜凤卿也没拦她,自顾自整理了一番衣袖,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 “走,一起出去看看。”陆江兰走了俩步又调转了回来,拉起姜凤卿的手,就往外走。 “哎哎哎?”姜凤卿有些诧异,以前陆江兰可从来都瞧不起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别说过来拉她的手了。 陆江兰回头警告地朝她比划了个禁声的手势,一鼓作气将她拉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了里,这才敢放开了声音:“逃课你最有经验……”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一声沙哑地哭喊:“你们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本皇子可是会点子武功的!” 这声音、这语气……姜凤卿心头一颤,当即提裙朝声音的源头跑去。 陆江兰愣了一下,连忙跟在了姜凤卿的身后。 “兄弟们,这个傻子居然还说他会武功,你们相不相信啊!” “你要是会武功,那本王就是玉皇大帝了。” 五六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勋贵子弟把一个穿着单薄的墨色长袍的傻子围在中,拿石头一块一块砸他。 “传闻,皇子中有个傻子,都十八岁了,行为举止却像个孩子一样,据说还和叫花子抢过馒头呢!” “哈哈哈哈哈!就是他,六皇子南宫璃!他不止和乞丐抢食物,还和会猫狗畜生说话呢!”说这话的人是正三品加授昭武将军府上庶出的儿子高轩,平日里在府中就被嫡出的哥哥欺负过,现在正好拿南宫璃出气。 “就他这样,还是个皇子呢,我看他也就投了个好胎罢了。”说着,高轩嫉妒地直接抓着南宫璃的脑子往墙上撞,下手特重,墙壁上直接撞出了血印子。” “嗷!好疼!”南宫璃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哭喊。 “你们瞧瞧他那狼狈的样子,真是好笑极了!” 南宫璃双手不断扑腾着想要摆脱男人的钳制,但他越是挣扎的厉害,男人就撞他撞的越凶,一道道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模糊了双眼,和泪水交织在一起,额头上渗出绵密的冷汗,意识逐渐有些模糊。 看着南宫璃摇摇欲坠的身体,高轩这才停了手,一脸担忧地关心道:“对不起啊!我们家世代习武,手劲有些重,没弄疼你吧?” 南宫璃刚喘息了几口气,高轩又弯腰在地上抓了把沙子,“这是我家上好的膏药,来,我给你抹上。”说着,直接按在了南宫璃被撞出血的额头上。 “唔嗯!”南宫璃疼的闷哼一声,双手慌乱地想要把嵌进额头上的沙子弄出来,却越弄越疼,疼的他龇牙咧嘴地哇哇大哭。 “呜呜呜,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本皇子啊……本皇子回宫后就告诉父皇,让父皇把你们都杀了!” “呦呦哟!你还会告状呢!” “你别说,这傻子还有本事,居然能在那吃人的皇宫活到现在,还吃住在皇宫里,可比那些平头百姓活的好多了,你说是吧,南宫珉?”高轩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九岁的七皇子南宫珉,今日若不是他,南宫璃也不会乖乖跟着他们出来。 第24章:等你落单的 南宫珉脸色一暗,眼圈红了起来,看向南宫璃的眼神有些怨恨,他也是父皇的孩子,如今都九岁了,连父皇的面都没见上几次,自从懂事以来其他的皇兄都欺负他,说他是下贱人生的孩子,就是下贱! 他们还说他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每当其他皇子贵族子女谩骂讽刺他,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他的母亲只能躲在一旁哭。 因为他的母亲是个低贱的浣衣局宫女,是整个皇宫里最低贱的婢女,就算生下了他,也才被父皇封了个采女,从官女子提了一级,所以他见了那些母后、母妃生的孩子,只能躲着走,或者是挨顿打。 可六皇兄都这般痴傻了,居然还能在那般险恶的皇宫里活的好好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什么时候见父皇,就什么时候见父皇,他凭什么? 想到这儿,南宫珉深吸一口气,“要不是父皇养着你,你能活到今天?你配想父皇的宠爱?” 看到南宫珉,南宫璃眼神亮了亮,语气急切地问:“珉儿?你没事吧?高轩没打你吧?” “你不要再假惺惺地关心本王了,你懂什么是关心吗?这些话又是谁教你的?”南宫珉走到南宫璃面前,一把耗起了他的头发,眼中全是厌恶和嫌弃。 南宫璃被迫仰着头,直视着南宫珉,他疼的咬牙切齿,“珉儿?珉儿你揪着哥哥的头发干什么?好疼!珉儿你放开哥哥!” 忍着头皮上的疼痛,南宫璃哭的两眼红肿,怯生生地望着南宫珉。 南宫珉蹙眉盯着他看了会儿,到底是个孩子,心底一软,逐渐松了手。 “呼呼~好疼!”南宫璃突然失去重心,跌坐在了地上,他还记得他的母妃曾经说过,受了伤,用嘴吹吹就不疼了。 可现在他的伤口在脑门上,撅起嘴巴吹了半天都吹不到,他气呼呼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泪水。双手撑着地,爬起来趁他们放松戒备的时候,用脑袋撞翻了一个贵族子弟,直接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手脚并用地逃跑了。 “哎呦!你**的还敢跑?给我抓住他!” 高轩连忙招呼着身旁的人,一起去抓南宫璃。 没跑几步,南宫璃就被灰溜溜地提溜回了墙角,高轩恶狠狠地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液,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南宫珉,眼神一亮,居高临下地吩咐:“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押住他,小爷今儿个就让这六皇子也尝尝胯下之辱!” 说罢,高轩一脸谄谀地叫南宫珉岔开腿,好让南宫璃钻过去。 南宫珉扫了一眼看好戏的高轩,目光移到了皇兄南宫璃的身上,发现南宫璃也在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眼神闪烁。 他下意识侧头,撇开了目光。双手握拳,手腕上青筋明显,犹豫了片刻,终是一条腿朝外跨了一步,等着南宫璃钻过去。 “你们放开本皇子!”南宫璃脸上沾满了泪痕,突然间猛烈地挣扎了起来,他本就是成年人,几个来回就把押着他的俩个人甩远了。 刚要再次逃跑,高轩一把耗住了南宫璃的衣领,朝他脸上挥手就是一拳,“来!再继续挣扎啊?小爷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还**的敢还手?” 在南宫璃发蒙之际,高轩又打了他几拳,拳拳到肉。 “住手!” 姜凤卿就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厉呵一声,一掌推开了高轩。 南宫璃倒在了地上,有所感应地仰头望着姜凤卿,额头流下一道鲜血,双眼氤氲地蒙一层水雾,冷风吹过他的衣袍,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俊朗的面容上全是血渍,看起来人畜无害、楚楚可怜。 “凤卿姐姐?你怎么来了?”南宫璃双眸亮的发光,莹莹烁烁,立马就傻笑了起来,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姜凤卿急忙转身扶起了南宫璃,颤抖着胳膊掏出丝帕给他擦去脸上的沙土,动作极为小心谨慎。 南宫璃被高轩打的鼻青脸肿,疼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吸口气伤口都扯的疼。 “呦!姜姑娘这是过来英雄救……不对,你这是美女过来救狗熊了?”高轩眼神变了变,朝姜凤卿靠近了几步,戏谑地看着她,顺便撩起衣袍,擦拭着沾到手上的鲜血。 晚来一步的陆江兰揪着高轩的领子,上来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直接把高轩扇飞到地上,打的他脑瓜子稳稳作响。 陆江兰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高轩,“你连六皇子都敢打,是不是想造反?” 她的父亲是授骠骑将军,自然是从小就习武,上了战场都不胆怯,更是瞧不起这个庶子高轩。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陆江兰突然想起来,高轩的父亲竟还在她的父亲手下做事,感觉侮辱极了,气的又踢了高轩几脚。 姜凤卿简单地处理了下南宫璃额头上的伤口,就扶着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高轩,漆黑的瞳眸染上火光,“你说六皇子是狗熊,那你还不如狗熊呢!只会恃强凌弱,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说起来你父亲好歹也是个加授昭武将,你竟没学会半点武功,莫不是只能欺负得了一个傻子?”她的神情轻蔑,真是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提起父亲,高轩有些心虚,他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刚好对上了姜凤卿凌厉的目光,一个激灵,立马移开了目光,“早就听过姜姑娘的威名,没想到姜姑娘这般伶牙俐齿,叫高某好生喜欢……啊!” 高轩的话还没说完,陆江兰抬手又是一拳招呼了上去,“不学文、不习武,竟是些浪荡公子的派头,令人作呕。” “放心,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会如数告诉爹爹,让爹爹好好御下的。”陆江兰嫌弃地用手帕反反复复地擦着手,嫌弃的感觉溢于言表。 高轩捂着被打得乌青的脸,后退了几步,阴鹜地看着姜凤卿和陆江兰,这俩个他都打不过,最后能对傻王南宫璃放了句狠话:“南宫璃还真是个傻子,居然要让俩个女人过来保护你,不过你总有落单的时候吧?” 他冲南宫璃挑衅地抬了抬下巴:“小爷我等你落单的!” 第25章:一介弱女子 南宫璃正躲在姜凤卿身后目光森冷地盯着高轩,听到他这么说,慢慢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朝着高轩动了动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本王等着你。” 高轩放完了狠话,正要叫他的同伙扶着他离开,转身之际,突然瞥见那傻王好像在跟他说话,他摇了摇脑袋,以为是被陆江兰打蒙圈了,转身就走。 “站住!”姜凤卿扶南宫璃靠墙站着,自己疾步追上了高轩,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笑着说:“我让你走了吗?” 高轩朝姜凤卿挺了挺脸上的淤青,怒吼了一句:“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可不是我打的呀!”姜凤卿佯装无辜地摇摇头,收回了搭在高轩肩膀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都把六皇子打出了血,自己却完好无损,这不公平吧?” 话音刚落,姜凤卿突然拔下发簪上的金簪,狠狠扎进了高轩的肩膀上,随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样才公平嘛。” “啊!!!” 高轩愣在了原地,显然没预料到姜凤卿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片刻后他面容逐渐扭曲了起来,单手死死捂住肩膀。 喘息声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汗珠滚落,鲜血从手指缝儿里渗透出来,他艰难地抬头,冲着姜凤卿怒吼:“姜凤卿,我要杀了你!” 跟着高轩的一群官宦子弟也都被吓白了脸,他们都是些纨绔子弟,平日里溜溜鸟玩玩筛子还行,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竟没一个人敢上前搀扶高轩。 好半天才有一个公子哥儿反应过来,上前警告道:“姜凤卿,你怎么敢的!他的父亲可是正三品加授昭武将军,你疯了吗?” “那又如何?”姜凤卿脸上顽劣的笑意稍纵即逝,目光又转回了高轩身上,语气柔和:“你一个大男人,肩膀上带着我的发簪,总是不好的,传出让人家笑话。” 说话间,她直接伸手,把扎在高轩肩膀上的簪子又取了出来,殷红的鲜血一股一股地涌了出来。 高轩又一次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周围的人显然都被姜凤卿震慑住了,吓得不敢动弹。 南宫璃懒散地侧靠墙面,姿态完全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他眼眸深邃,静静地看着姜凤卿的一举一动,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原来也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保护他,原来他也是值得被人保护的。 这种感觉南宫璃第一次体会到,还不错。 “姜凤卿你……”陆江兰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凤卿神情淡然地扫视了一圈跟着高轩来的那些纨绔子弟,“是要留下来吃饭吗?还不快走。” 那些人连忙搀扶着浑身是血的高轩,跌跌撞撞地走开了,跟被狼追了一样,连头都不敢回。 “怎么了?你要指责我吗?还是怕了?”姜凤卿转头看着陆江兰,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始终都有些难受,估计还是会和上辈子一样,活到最后,身边连个贴心的朋友都没。 “没。”陆江兰摇摇头,跟她一同看着那根沾了血的金簪,由衷地说:“我一个将门独女,都不敢拿簪子捅人,你居然有这份勇气和胆量。” 姜凤卿侧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南宫璃走了过去。陆江兰现如今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自然没有这份魄力,不过就她刚刚打高轩的那几下,以后若真上了战场,也不会胆怯。 南宫璃伤的有些重,得尽快带他去医治。 眼看她要扶着南宫璃离开,陆江兰急忙吼了一句:“姜凤卿,我是真的佩服你!” 姜凤卿轻轻松了口气,转过身体,笑着说:“即是这样,我送你一样东西。” 还没等陆江兰反应过来,姜凤卿直接把那根沾了血的簪子扔给了她。 陆江兰手比脑子快,下意识伸手接住了簪子,膈应上面有高轩的血,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呆瓜,你没事吧?”姜凤卿态度柔和地回到了南宫璃身边,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南宫璃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脸颤抖着肩膀‘哇哇’大哭了来,泪水立马从指头缝儿中流出来,抽抽搭搭地说:“你、你好凶!不要过来……” 还真是个呆瓜。 姜凤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柔声乖哄着:“不怕不怕,六皇子是男子汉,我就是一介弱女子,六皇子自然不会怕我的,对不对?” “啊?” 弱女子……? 六皇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透过捂着眼睛的两根手指头,呆呆地望着她,吸溜了下流出来的鼻涕,乖乖点头:“对!本皇子可是男子汉,什么都不怕” “这就对了。”看南宫璃这么好哄,姜凤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旋即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你不是告诉会点子武功吗?怎么还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说起这个就来气,姜凤卿忍不住又打了一下南宫璃的脑袋,“就高轩那个酒囊饭袋,走起路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一看就没半点功夫,三十多丈高的宫墙你跳下来都毫发无损,打个纨绔子弟还不是手到擒来?” “啊?”南宫璃满是疑惑的眨了眨大眼睛。 “你啊什么啊,被欺负了不知道打回去啊?”姜凤卿没好气的掐着腰,眯着眼睛训他,就跟训儿子一样。 “嗷~~”南宫璃恍然大悟地睁大了双眼,一脸崇拜地看着姜凤卿,眼里闪着精光,“还可以这样啊?” “不然呢。”姜凤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学习武功不就是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行侠除恶吗。 “等等!”她一个激灵,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连忙追问道:“那你以前用武功来做什么啊?” “当然是逃命啊,让那些侍卫追不到本皇子。” “还有呢?”姜凤卿越来越疑惑。 “还有就是挑水啊,重华宫里放了好几口大缸,皇兄每天都让本皇子把那些水填满,哦对了!还有洗衣服,本皇子每天都要洗很多很多宫女们的衣服,用了武功以后洗的快点。” 第26章:见机行事 “挑水?洗衣服?”姜凤卿看着南宫璃的眼神都有些匪夷所思了,连她的贴身丫鬟小盈都不用干这些粗活,南宫璃堂堂一个北国皇子,出生显赫,居然要干这些粗使丫鬟才干的活? 这是个什么道理? “对呀对呀!”南宫璃傻笑着说:“他们还说本皇子干活的时候动作潇洒帅气,很好看呢!” “他们?”姜凤卿顿感不妙,脸上更是疑惑。 “就是那些宫女太监啊,他们每天都监督本皇子干活呢!”南宫璃理所当然地说着,还有些自豪地朝姜凤卿扬了扬下巴。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姜凤卿胸膛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喉咙深处挤出浓浓的讽刺:“皇子在宫女太监面前干活,那些人能不高兴吗?” 她眼神锐利地盯着南宫璃,语气中带着审问的意味:“你刚刚说皇兄?是你哪个皇兄啊?” 南宫璃挠了挠头,蹙眉思考了一阵,有些苦恼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们都说是皇兄让本皇子每天都这么做的,但本皇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皇兄。” “笨死你算了!”姜凤卿又想当头给他一下,但看着他满脸鼻青脸肿,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 姜凤卿带着南宫璃刚走了没多久,宫里的太监便急冲冲地过来谢过她以后,立刻拉着南宫璃接走了,有种遮遮掩掩的感觉,生怕多一个人看见堂堂皇子被个朝臣的儿子打的这般惨烈。 翰辰书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又是启学第一日,直接让所有学子都放假半日。 “小姐?您去哪儿了?” 小盈一看见姜凤卿,立马小跑着追了上来,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番,脸上还挂着未风干的泪痕,见自家小姐还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奴婢一直在书房外等着小姐,见其他学子都出来了,奴婢却怎么也没瞧见小姐,又听了些传闻,更是加心急了。” 姜凤卿步伐从容地朝书院外走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听到什么传闻了?说我好生彪悍,直接把高轩那个浪荡子肩膀上扎了个血窟窿?” 她语气淡然,颇有种处变不惊的体现,反正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姜凤卿这个名字,一直都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早就成了临安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多这一条也不算多。 “不是的小姐!”小盈连忙否认,兴致勃勃地说:“他们都在夸小姐呢!” “夸我?”姜凤卿骤然停在了原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小盈,竟还有些无所适从。 “对啊!”小盈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他们说小姐和那位陆家姑娘不愧是将门出生,居然把那一向仗势欺人的高轩都给揍了一顿,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啊!” “这个高轩平日在书院里经常欺男霸女,他父亲也从不过问,只当没他这个儿子。但高轩却仗着自己父亲官至三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今日也算是恶有恶报。” “恶有恶报……希望吧。”姜凤卿嗤之一笑,扶着小盈的手,抬脚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上姜凤卿都在闭眼休息,直到回了姜府,她这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揉搓了几下眼睛,眼眶瞬间泛了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泪水要掉不掉,再加上她本就身形较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姐?”小盈疑惑地看着她,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落泪了? 姜凤卿吸了吸泛红的鼻尖,只给小盈留了一句话:“一会儿见机行事。” 刚下了马车,就直奔赵晚棠住的秋柊院,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 “姨娘,姨娘!” 一路上,姜凤卿所到之处,都有丫鬟给她行礼,她却看都不看一眼,等到了赵姨娘所在的屋子外,她直接伸手拂开了门上的珠帘,发出了一阵玻璃珠互相碰撞的清脆悦耳声,她疾步走了进去。 进屋一看,赵晚棠正端正地坐在绣架前微微垂眸,认真地整理着三十多种颜色的丝线,她身前绣架上的绣布足足有三米多长,绣着十二美人图,布上的美人姿态端庄,背景陈设极尽奢华富丽,却只绣好了一半,美人们的面容依旧是空白一片。 绣布上好多种颜色的丝线都堆积着搅在了一起,一团乱麻,赵晚棠却不疾不徐地捏着一根红红丝线穿过其他丝线,一点一点把那根红丝线整理出来,丝毫都没有着急发火之意。 直到姜凤卿的出现,打破了这幅和谐的画面。 “凤、凤卿?”赵晚棠瞳孔一缩,猛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姜凤卿,双手不由颤抖了起来,好半天才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凤卿今日回来的挺早啊!姨娘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饭菜。” 她刚刚才知道姜凤卿在书院里险些捅死了昭武将军府上庶出的儿子,吓的脸都白了,硬是强迫着自己坐下来整理丝线冷静冷静,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儿来,结果转眼间,这个罪魁祸首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怎能不怕? 这疯婆子真是疯魔的越来越厉害了!连昭武将军的儿子都敢捅,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躲远点,能不招惹这个疯婆子就少招惹。 现在倒好,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姨娘~~”姜凤卿抬手虚抹了几下脸上的泪珠,委屈巴巴地摇摇头,“女儿在书房里受委屈了!” 赵晚棠身形一震,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姜凤卿,指尖还缠绕着一根丝线,就这么僵在了原地,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当下整个临安城谁还敢找这疯婆子的晦气? 她怎么就能受委屈了呢?! “你不想理我吗,姨娘?”姜凤卿眼睫轻颤着,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出来,她直接走到赵晚棠身侧,抓着她的胳膊摇晃着撒娇:“姨娘~~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赵晚棠眼睁睁地看着这疯婆子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后脊背都发了凉,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强行扯出笑容,“怎、怎么会呢?姨娘怎么能不管你呢?” “告诉姨娘,是哪个泼皮无赖惹的我们凤卿不高兴了?姨娘这就去替你收拾他!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家室、什么背景,居然敢惹你生气,姨娘定然让这人吃点苦头!” 第27章:笔墨纸砚 姜凤卿疯狂点头,“姨娘你真好!你一定会给我出气的?对不对?” “是玉桐公主,她欺负女儿!她居然说女儿大字不识一个。”说到这儿,姜凤卿似是又想起了上午在书房经历的委屈,忍不住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会儿小盈气喘呼呼地刚追着自家小姐进了房间,身子还没站稳,听见自家小姐说玉桐公主欺负了她,脚下一软,险些滑倒,幸亏赵姨娘的婢女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在小姐面前丑。 “玉、玉桐公主?”赵晚棠的声音陡然升高了几许,看向姜凤卿的眼神简直就像见了鬼,她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几步,企图离这个疯婆子远点。 却被姜凤卿一把又扯了回来,她很自然地靠在了赵姨娘的肩膀上,小滴的泪珠顺势滑落,滴在了赵姨娘的肩膀上,她仔细感受着赵姨娘僵直的身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比刚才还委屈:“那个破公主还说女儿刁蛮无理……” 赵姨娘认同地小幅度点着头,姜凤卿似有所感地抬头瞅了她一眼,赵姨娘连忙摇头,颤着手不情不愿地抹掉了姜凤卿脸上的泪珠。 姜凤卿这才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她还说女儿胡搅蛮缠,赵姨娘你说怎么办啊?” 额……赵姨娘张了张,却觉得嗓子干涩发苦,说不出一个字,她转头看向和这疯婆子形影不离的丫鬟小盈,想知道在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疯婆子怎么还惹上了玉桐公主? 与此同时,姜凤卿也冲小盈眨了眨眼,此前让她见机行事,现在就是她表现的时候了。 小盈立马会意,张口就说:“小姐说的对啊!那玉桐公主今日一进书院就拿公主的身份压我们小姐,还说我们小姐连她的宫女都不如,更是提笔写下了‘刁蛮无理难相处,胡搅蛮缠不讲理’这样不伦不类的句子来羞辱我们家小姐,让小姐在大庭广众下脸都丢尽了,赵小主大可以去问问和小姐的同窗,他们都知道。” 小盈属实是得到了姜凤卿的真传,把原本小孩子间的打趣硬生生说的有多过激,玉桐公主本来也没有恶意,同窗学子们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但是到了赵晚棠面前说着,变了一个味儿。 她说的绘声绘色,连姜凤卿都忍不住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随即,姜凤卿挺直了身子,双手也放开了赵姨娘,从袖子里掏出了玉桐公主写的那张纸,重重往绣架上一拍,“姨娘你看~~这个就是证据!女儿还能忽悠你嘛!” 她这一拍,绣架险些散架,还好赵姨娘眼疾手快,扶住了绣架,不过上面的那团丝线却掉在了地上。 赵姨娘狐疑地弯腰拿起了姜凤卿口中的那张纸,同时姜凤卿也躬身捡起了地上的绣线。 赵姨娘打开宣纸瞅了一眼,就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这般流畅的字迹,这疯婆子是绝对写不出来的,就连她身边的小盈也不及万分之一,倒是像出自哪位书法大家,但…… 她心下怎么老觉得哪里透着古怪呢? “姨娘,这丝线怎么都乱成这样了啊?”姜凤卿将手中的丝线放在了绣架上,疑惑地看向赵姨娘,这姨娘心肠那么歹毒,不会又憋着啥法子想害她吧?她可得问清楚。 “这个呀,”赵晚棠身子稍稍放松,幸亏这疯婆子转移了话题,不再揪着玉桐公主这事不放了,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难道还真去给这疯婆子出气啊? 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是书安上午嫌弃府中清冷,连时常逗他玩的凤落都去了书房,有些无聊,姨娘就拿了丝线让他玩,没想到一会儿没看住,丝线就团成了这幅摸样。” “原来是这样。” 姜凤卿松了口气,又把话题扯回了玉桐公主身上,“姨娘~~你看这个玉桐公主这么欺负人,女儿这样的家室、这样的背景,肯定是要报复回去的呀!姨娘一定会帮女儿的对不对?” 听见这疯婆子拿她自己的话来噎她,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个巴掌,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问:“那你想怎么报复玉桐公主啊?” “姨娘,你给女儿买北国最好的笔墨纸砚吧,让女儿下次一定赢了那个破公主的书法!” “买笔墨纸砚?”赵姨娘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同时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疯婆子要让她找公主的麻烦呢,用钱能够解决的事都是小事,毕竟她掌管姜府也这么多年了,好歹也攒了些私房钱,足够买个文房四宝了。 “对呀对呀!要不姨娘你就给我五千俩银元宝,我自己去寻找全天下最好的笔墨纸砚,就不耽误姨娘的宝贵时间了。”姜凤卿眼里精光闪烁,直勾勾地盯着赵晚棠。 前世就是赵姨娘管家,私吞了不少姜家的银子、田产、铺子都昧了,如果单是姜家的也就算了,这赵晚棠还把外祖每隔一段时间送给她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好物件也扣下了。 她一开始都没见过这些东西,是某次去外祖家,外祖父问她那块儿上好的墨玉有养人之功效,怎么不贴身带着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最过分的就是,赵晚棠还把她嫁给南宫琢时外祖父、祖母、几个表哥的添的嫁妆偷龙转凤,拿走了一多半,把三十多抬实打实的嫁妆箱子变成了虚抬,都了给赵晚棠以后生的女儿做嫁妆。 却让她嫁到荣亲王府后,丢人丢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什、什么?你要多少钱?”赵晚棠震惊地怒吼了起来:“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都说了是买笔墨纸砚,姨娘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姜凤卿语气有些不耐烦,看向赵晚棠的眼神一寒,瞳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啊!”赵晚棠吓的跌坐到了椅子上,低头愣怔着,惊恐到了极点,这疯婆子刚才什么眼神儿?不会也要杀了她吧?不能吧?她毕竟还是这疯婆子明面上的庶母,应该不能。 第28章:敷衍的很认真 这疯婆子被她教导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现在突然跑来找她要五千两白银,莫不是在外面欠了赌债? 可这五千两白银也太多了吧?这疯婆子果真是被娇惯的没边儿了,五千两白银可是说输就输出去了,真当她这儿是钱庄啊?想过来要多少就有多少? 想到这儿,赵姨娘暂且稳住了心神,她托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直了身子,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副被责骂后怯生生的可怜模样,语气为难地朝姜凤卿道歉:“姨娘不过是多提了一嘴,风卿你别生气嘛。” 赵姨娘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看不下去了,出言维护道:“我们小主只是关心小姐,并没有别的意思,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是想把我们赵小主也气死才高兴吗?” “南絮,你住口!怎么能这么说风卿呢?” 赵姨娘等南絮说完了,这才不痛不痒的呵斥了一句,转而柔声安抚着姜凤卿:“姨娘只是想问清楚,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赌博了?欠了多少赌债?你实话跟姨娘说,姨娘帮你想想办法。” 姜凤卿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南絮口中那个被她‘气死’的姨娘,曾经也是父亲最得宠的姨娘,但那个姨娘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处处找她的麻烦。 当时她年纪尚小,又是吃不得亏的性子,不知从哪个丫鬟那儿听来了‘不会下蛋的母鸡,连个女人都算不上’这种话,见一次那个姨娘,就说一次,言语犀利且不分场合,每次都把那个姨娘怼的气憋红了脸,情绪慢慢开始低落,终是忍不住上吊自杀了。 但当时也不止她姜凤卿一个人这么说,府里的丫鬟奴仆也都在私下议论这件事,是那个姨娘自己性子软弱,做不了主,成不了事,到头来才弄了那么个结果。 “南絮是吧?”姜凤卿双目淬冷,上下审视着南絮。 南絮身形一僵,连忙低下头,双手揪紧了袖口,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她以为眼前这个嫡次女和会和以前一样,不屑与她们这些丫鬟较真,没想到却…… 此刻她只能等待着姜凤卿的发落。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从五六年前才来的姜府,那时候柳姨娘已经上吊自戕了,你又是如何得知了她的事?”姜凤卿自然知道柳姨娘断气的时候整个姜府都闹的人心惶惶,有几个嚼舌根的丫鬟仆人也不足为奇,但重点是…… “既然没有亲眼所见,就敢在我面前传播这些流言风语。” 说到这儿,姜凤卿目光转到了赵姨娘身上,言词犀利地摇摇头,“姨娘,你教出来的丫鬟可不太行啊。” 赵姨娘心下一噎,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这疯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南絮,艰涩开口:“风卿教训的对,南絮这丫鬟确实有些不太稳当……” “敢在主子面前出言不逊,还不快到外头跪着去。” 南絮依旧站在原地不服气地怒视着姜凤卿,半点都没有要受罚的意思。 赵姨娘撩起眼皮,阴冷的目光直视着南絮,语气里带着警告:“南絮,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南絮刚接触到赵姨娘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是,小主。” 随即,她敷衍地朝姜凤卿行了一礼,不服气地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出了房间。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姜凤卿看着南絮的背影,心下冷哼了一声。又把目光移到了赵晩棠身上。 这赵姨娘是又想帮她擦屁股吗?是认为赌博输的钱就是小事?即便她输的倾家荡产,也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倘若她真的赌博输了这么多钱,赵姨娘就只会跪求祖母和她爹爹帮忙,还会装出一副可怜样儿,说这个嫡女根本不懂她的操心和为难之处。 可实际上却不会替她出一分钱,而且还在祖母、爹爹训斥她的时候,处处维护着她,更能挑起祖母和爹爹的火气,让她受更重的责罚。 “风卿,你这张口就要五千银两,姨娘实在是拿不出来啊。”赵姨娘为难的叹了口气,连眼睛里的光都暗淡了下去。 “姨娘这些年一直在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有什么好吃的、好锦缎都用在了你和凤落、凤曦身上了,再说姜府家大业大,光是丫鬟奴仆就五六十个,还要每个月给他们开些月例银子,出去置办些用的,到头来也不剩下什么了……” “哼!姨娘就是不疼爱我了!”姜凤卿直接打断了赵晩棠的絮叨,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唰地滑落。 她直接抓着赵晩棠的胳膊拭泪,埋怨地嘟囔:“姨娘以前可疼爱我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说着,她一甩赵晩棠的胳膊,抱胸转过身去,佯装生气地说:“难不成姨娘以前都是装的?” 赵姨娘一瞬间冷汗淋漓,连忙走上前握住了姜凤卿的手,柔声安慰着,“风卿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这五千两银子是个大数目,就算姨娘真的有这么多钱,也不敢放在府里啊,自然是存放到钱庄了,要取出来也得一些时间。” 姜凤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神情还是有些苦恼,“那我的笔墨纸砚怎么办?” 她自然不会一来就和赵晩棠要这么多钱,不过是先提出一个拒绝不了的要求,让对方愧疚。那之后她说出来的条件,对方自然是能满足就尽量满足。 赵姨娘一噎,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这疯婆子说谎真是张口就来。 这么多钱都能在临安城买一处六进的四合院了,什么样的笔墨纸砚用得了五千两银子? 真拿她当傻子忽悠呢? 赵姨娘压下心头的火气,从牙根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姨娘这儿只有五百多两银子,你拿着这些暂时先找着那上好的笔墨纸砚,等以后姨娘再给你筹集些……” “啊?才五百两银子啊?”姜凤卿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地说:“姨娘你对我的爱只值五百两银子啊?” “你!” 赵晩棠瞳眸里怒火更盛,她拍了拍胸膛,现在可不能让这疯婆子与她生疏了,她的书安还没长大呢。且等到书安长大的,到那时她非得把如今受的苦加倍还给这疯婆子! 想到这儿,赵晩棠心里的气渐渐消了点,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一千两,姨娘最多能拿出一千两银子,再多真没有了。” 姜凤卿把自己的手从赵姨娘的手中抽出来,“既然姨娘能拿出一千两,想必俩千两也不在话下。” “姨娘,俩千两,就这么定了。” ‘啪嚓、咣啷’! 看着姜凤卿走出房间的背影,赵晩棠气的一把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陶瓷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疯婆子!真是个疯婆子!她这种行为和打劫有什么区别?!” 屋内的东西都摔的差不多了,赵晩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突兀地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愣怔。 她掌管姜府虽然时间较长,但这两千两银子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直接让她少了一半的私房钱,这次真是下血本儿了。 刚走出秋柊的院门,姜凤卿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砸东西的巨大声响,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却是十足的讽刺之色。 看来这赵姨娘还真是气的不轻呀。 跟在她身后的小盈也被这声响吓的瞬间挺直了腰板,“我的天!小姐,秋柊院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赵姨娘呀,估计是想以陶瓷替代鞭炮,庆祝自己帮了你家小姐我的忙。”姜凤卿一走出秋柊院,整个人的精神了起来,早就没了刚才在秋柊院那副可怜兮兮的小哭包模样。 回良凤阁的路上。 “小姐,奴婢刚刚在秋柊院的表现怎么样?”小盈一路上都是兴致勃勃,跟在姜凤卿身后絮絮叨叨的讲个不停。 “哦~我的小盈好棒棒!”姜凤卿回应的有些敷衍。 小盈的情绪却一点也不受影响,转头看着姜凤卿好奇地问:“小姐,您真要买那什么全天下最好的笔墨纸砚吗?” “找着看呗,说不定还真有那么好的东西呢。”姜凤卿回答的随意,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想从赵晩棠那儿大捞一笔才是真的。 小盈听着逐渐皱起了眉头,侧耳看了看自家小姐,叹了口气,又转回去了,隔了一会儿,又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姜凤卿被她看的有些脸热,抽了抽嘴角,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小盈,“你想问什么?本小姐给你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 “小姐……”小盈提心吊胆地看着姜凤卿,深吸了一口气,“小姐此前对赵小主可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啊,怎得最近似乎有些……有些不对付了。” 小盈斟酌着用词,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恼了自家小姐。毕竟从前自家小姐对那个赵姨娘可比对姜夫人还亲切。 姜凤卿心里嗤笑一声,像亲生女儿?她前世把赵晩棠当成亲生母亲对待,那赵晩棠把她当什么?当成父亲的傻女儿,倒是惯会在她身后捅刀子。 她眼眉淡淡扫过小盈,继续朝着良凤阁走去,语气淡然:“既然赵姨娘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自然是要给我买最好的东西啊,过年过节不得给我塞个红包什么的啊?不然她还能白认我这个便宜女儿啊?” “一般人家收个丫鬟还得靠银子笼络人心呢,赵姨娘难道还想着一分钱不花就白得这么大的便宜啊?” “小姐说的对啊!” 小盈连忙跟了上去,像是开窍了一样疯狂点头,“老夫人和白大将军他们不都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小姐挑嘛。这么一想,这个赵小主还真是没给小姐买过什么贵重东西,倒是靠着小姐在姜府里享受了不少好处。” “孺子可教也。”姜凤卿满意的点点头。 俩人又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位穿着深褐色衣袍,容貌俊朗、眉眼锋利的少年郎肃立在良凤阁门口,这人腰间系着一把短刀,双手各拎着几包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 “代雪?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荣亲王让你来的?” 小盈的眼神瞬间泛起了亮光,激动的摇晃着姜凤卿的手臂。 荣亲王还真是对小姐上心啊,昨天小姐出皇宫的时候,荣亲王就专门来给小姐披上披风,现在又派了贴身侍卫过来送东西,真是日日思念着她家小姐。 “是。”代雪点点头,走上前向姜凤卿行了个大礼后,把手中的药材递给了小盈。 “昨日我们家王爷答应了要给风卿姑娘送药材,自是不会食言,这些可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王爷还要奴才叮嘱凤卿姑娘,莫要再伤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三人站在良凤阁门口,高耸的门楼影子恰好遮住了姜凤卿的上半张脸,一条黑线齐刷刷从她的鼻尖斜着到耳朵上分割开,双眼恰好影藏在黑影下,黑漆漆的,很让人看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 不提这件事,姜凤卿早就忘了她脖子上有伤,刚才没觉得,这会儿,她的脖子倒是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伸手轻触脖颈,语气淡然:“荣亲王每日辛劳的为国分忧,难为他还记得这种小事。” 代雪连忙点点头,“风卿姑娘一直都是我们家王爷第一要紧的人,王爷自是事事都上心。” “那就替我多谢你们家王爷了。”说完这句话,姜凤卿抬脚走进了良凤阁,完全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哎!凤卿姑娘?”代雪一愣,疑惑地看着她越走越远,连忙开口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事吗?”姜凤卿回头。 “奴才是想问问,凤卿姑娘就没有什么要奴才转达给王爷的话吗?” “没有。” 说完,姜凤卿直接转身进了屋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等小盈追着进了屋子,姜凤卿已经悠闲地喝起了茶水。 “小姐,奴婢现在去把这些药材熬了?”小盈莫名感觉自家小姐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她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拆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姜凤卿打量着南宫琢差人送过来的四五包药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小盈动作麻利地将用牛皮纸包起来的药材都一一拆开,铺平摆在了桌子。 “新香草、野木鱼、白竻薳、樟木钻,都是些随处可见的药材,对消肿止痛生肌也倒是有点用处。”姜凤卿伸手随意翻了几下,就用丝帕擦了擦手指。 下了结论:“南宫琢倒是敷衍的很认真。” “小盈,你看看这些药材的包装上是不是还印着德济堂的印章?” 第29章:桐月 “啊?原来这些都是在德济堂抓的药材啊?”小盈撇撇嘴,她还以为荣亲王是送来了宫里御医给配的药呢,真是白高兴了半天。 她正要把刚才拆开的药材重新包好,旋即眼神又亮了起来,“小姐,这些药材虽不是出自御医之手,可说不定也是荣亲王亲自去德济堂抓的药呢,刚才代雪还说他们家王爷对您事事都上心呢。” “呵。” 姜凤卿冷笑一声,神情恹恹,“荣亲王只对治国之道感兴趣,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抓药方?他倒是挺长了张好嘴,每次在我面前都说的天花乱坠、巧言令色,可实际做出来的事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更何况他亲自抓的药材能和德济堂开出来的药方一模一样?” 姜凤卿把茶杯放回桌面,又拿起茶壶,缓缓倾斜,将热水注入茶杯,细流如丝,享受着散发出来的清香味。 她蹙眉,回想着刚才代雪说,南宫琢让她莫要再伤了自己的身体。 南宫琢为何会特意提醒她?难道已经看出了她当时在长春宫的所作所为……是在演戏? 可当时南宫琢并不在场啊。 “也对哦。”小盈哀叹了一口气,眼神又暗了下去。 她年幼时被白将军送去学岐黄之术时,她家小姐也跟着学了些时间,自然颇通医理,后来也经常去德济堂抓药,这种普通消肿止痛的方子小姐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 比起岐黄之术,她家小姐更擅长调香,说起来调香和医药方面,还有些互通之处呢。 两人谈话期间,就听见窗户外面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姜凤卿转头,透过窗棂纸看到俩个仆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进了良凤阁。 “风卿小姐,赵小主让奴才们把这个箱子送过来,奴才们把箱子给您放院门口了。” “多谢两位。” 姜凤卿把茶杯拿到嘴边细细品味着,她自然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从赵晩棠那儿要过来的两千两白银,却也看不出来有多高兴。 继续吩咐道:“顺便帮我转达给赵姨娘,我午后要去集市上逛逛,寻找上好的笔墨纸砚,回来时给姨娘带些好东西。” “是,风卿小姐。” 等那俩个奴仆走了以后,小盈欣喜地说:“小姐,这赵小主倒是挺守信的,答应了给小姐俩千两银子,还真就让人抬过来了。” 姜凤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揉了几下小盈的脑袋,“她当然守信,毕竟现在她就靠着巴结我,在这姜府过活呢。” 说着,她把小盈推到了屋子门口,“快去把本小姐的嫁妆抬进来,让本小姐看看赵姨娘给够数了没。” “嫁妆?” 小盈当即来了兴趣,狐疑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凑到自家小姐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小姐选中了哪位皇子?可是荣亲王?” “你真想知道啊?”姜凤卿挑了挑眉,朝她露出了些许笑意,“自然是哪个皇子听话,就选哪个咯。” “听话?” 小盈眨眨眼,再想多问几句,就收到了自家小姐警告的眼神,只得乖乖去院子里找了个丫鬟,跟她一起把木箱子抬了进来。 良凤阁虽然有十几个丫鬟,但能近身伺候的也就三四个,能完全信任的,更只有小盈一个。小盈去院子里一说要抬重物,这些丫鬟都借口有事,跑的比兔子还麻利。 只有一个平日里负责清扫院子的粗使丫鬟跟小盈把箱子抬进房间,等姜凤卿清点完数目后,又帮着把木箱挪进了床底。 粗使丫鬟这才朝姜凤卿福了福身,又回到院子里拿起扫把低头一下一下挥扫着落叶,全程都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没进去过屋子、没看见过那么多银子,一点贪婪的欲望都没有。 姜凤卿抬眸,朝外面院子里瞧了一眼那粗使丫鬟,突然想起,这个粗使丫鬟是昨日她回府以后,在院门口挺直腰板跪着的丫鬟,也是她。这丫鬟眉眼间带着一抹坚毅之色,身姿挺拔矫健,看起来还会些武功。 “小盈,刚才和你一起抬木箱的丫鬟叫什么?”姜凤卿站在屋内静静看着那粗使丫鬟,有心把她放在身边伺候,也不知道她可不可靠。 小盈也转头看了过去,“小姐,您说她啊,她叫桐月。” “三四年前赵小主从牙婆那儿买回来的,刚到府上都调教了一个月,同一批丫鬟里有机灵的、长相好看的、刺绣好的,都分出去了,只剩下这个桐月,手脚重些,干个端茶倒水的活都能把杯子捏碎,赵小主看着碍眼,就把她打发到了咱们的良凤阁。” 说到这儿,小盈有些气愤地翻了个白眼,心下嘟囔着,这个赵小主真会仗势欺人,她自己不要的、调教不好的丫鬟反倒是送到了良凤阁。 “桐月啊?”姜凤卿点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就用去了午饭。 初春的午后,略带暖意的太阳开始偏向树梢,午休过后,姜凤卿就想带着小盈去逛逛集市,采买一些制香的用具。 刚从正房出来后,姜凤卿就看见桐月挺直腰板在墙角打坐,穿着打扮和其他丫鬟一样,都是一身水蓝色绸衣,但穿在她身上却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别的丫鬟穿着娇娇俏俏。 姜凤卿珉嘴一笑,直接站在桐月前面,挡住了她身上的阳光。 感觉到周身一冷,桐月蹙眉睁开了双眼,一抬头,就看见姜凤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站起来,恭敬行礼:“凤卿小姐。” 姜凤卿点点头,瞳眸上下打量着桐月,“桐月是吧,跟我走吧。” 说罢,她带着小盈直接朝外走去,留下桐月一个人在原地震惊。 看着姜凤卿越走越远,桐月连忙跟了上去,追问道:“风卿小姐要带奴婢去哪儿?” 姜凤卿诚恳地回答:“出去逛街,我正好缺一个拿东西的,看你正适合。” 集市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还有支着的摊子,卖时令糕饼,什么柿饼、核桃饼、麻花酥、冬瓜汤的。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一到集市上,小盈就兴奋的每个摊子都看上一看,没多久,一只手就提满了东西,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根糖葫芦,双眼大老远就望着前面卖糖人的摊子。 第30章:鹦鹉叫卖 姜凤卿也去成衣店选择了几匹绸缎布,量了身段,定制成衣服,过几天再让小盈过来取。 从成衣店出来后,姜凤卿才带着小盈和桐月进了德济堂,买了石菖蒲、紫苏叶、佛手、合欢花、艾草、藿香等安神助眠的药材,打算回去捣碎了装在香囊里面。 想起南宫璃那个状态,姜凤卿连忙询问了德济堂的郎中,有没有治疗痴傻疯病的药材。 得到的回答却是,疯的时间越久,越难以治愈。 她只好又抓了些清神醒脑的药材,迷迭香香气清爽怡人,芳香健胃;薄荷气味辛凉,苦丁茶、苍术也是解郁、避秽的好东西。 希望对南宫璃有点效果。 姜凤卿又带着小盈、桐月买了些香具,香奁、鬲式炉、香箸、香铲、羽扫、香篆模,七七八八置办的齐全。 大包小包都丢给了桐月去拿,桐月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跟旁边的小盈还真是大相径庭。 一行三人,也就桐月什么都没买,她说她吃穿住行都在姜府,再没有需要购买的东西。 桐月这样的态度,让小盈也不好意思再买东西,收敛了几分,连连骂了她三声木头桩子,才作罢。 几人正打算打道回府,却被一个奇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这声音尖细却脆生生的,有种捏着嗓子说话的感觉。 “要买要带,赶紧赶快,走过路过,好机会不要错过!嘎嘎!” 姜凤卿和小盈被这么奇怪的嗓音吸引着探头看了过去。 就看见一个小摊前围了七八个人,众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从人群里传出来一句:“不要碰我,咵嚓!” 这句后面还发出了陶瓷碎裂的声响,听上去非常有意思。 小盈越听越心痒,连忙咽下最后一口糖葫芦,拉着姜凤卿钻进了人群中凑热闹,留下桐月一人抱着一堆东西站在了人群外面。 桐月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好似早已知道了人群中是卖啥的,又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我的天!小姐小姐!你快看!” 刚挤到最前面,小盈就拉着姜凤卿的胳膊高呼一声:“是鹦鹉哎!刚才居然是鹦鹉在叫卖,好神奇啊!” 只见这个摊贩桌子上摆了一个高一米半,底径宽一米的鸟笼,笼子非常精致,掐丝珐琅工艺,仿竹质笼制作而成。鸟笼由托盘、笼架、食罐、立鸟丁字架组成。 鸟架通体鎏金,下面有一椭圆形小活动门,其上镂雕掐丝珐琅花鸟纹。托盘下承三足,近底部镂雕缠枝莲纹。 一米多长的鹦鹉蹲在鸟架上,羽毛在光照下呈现出纯蓝色光泽,眼眶周围和喙旁边有些许黄色,长着巨大、巨坚硬的喙,此刻探头探脑地观察围着它的人群。 “真神奇啊,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鹦鹉。” “看这鹦鹉羽毛光滑柔顺,绝非凡品啊!” 围着的人同样发出了一声声感叹,其中也有见识丰富的人解释道:“这是紫蓝金刚鹦鹉啊,品种非常稀少,整个临安城都不到五只,价格昂贵,五六百两白银都买不到一只。” “这位兄台很识货啊!” 一道懒散温润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人群才把注意力从鹦鹉移到了货郎身上。 只见货郎坐在墙边的小凳子上,相貌非常出众,眉眼修长疏朗,一头乌发倾泄而下,在阳光下泛着紫光。 身穿深蓝广袖长袍,黑色缕金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上面挂了把翠绿竹片镂空月圆形折扇。行为举止带着一股贵族公子的优雅闲适。 “兄台兄台,别光看鹦鹉啊,也看看我这小摊上的其他物品。”货郎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圆盒子,递到众人面前。 清了清嗓子,隆重介绍:“你们看看这个玛瑙镶金神兽纹香盒,材料稀有,做工精细,是我从南国那边辛苦淘来的。” 货郎拿着香盒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随后又当个宝贝一样收进了袖口,“全天下仅此一盒,有价无市啊!” 一旁的鹦鹉很配合的扇动了几下翅膀,伸长了脖子叫喊:“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时就出手,错过了今天好机会,价格可能翻一倍!咕叽咕叽。” 鹦鹉独特的嗓音直接萌化了围观人群,当即就有人冒昧问了价格:“一个普通香盒能有多少钱啊?” “哎,兄台这你可说错了,这香盒可不普通啊,是用玛瑙雕刻而成的。”货郎脸色一板,不动声色地凑到问价那人身侧,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这香盒,就连那皇宫里都不一定有没有呢!” “哇!” 众人很给力地惊呼一声,又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连皇宫里的没有?稀奇物件啊!” “看这做工确实不错,上面雕刻的金兽栩栩如生,估计是个雕刻大师所刻!” 问价的男子狐疑道:“说了这么多,你这玛瑙香盒究竟多少钱啊?” 货郎伸手又把那香盒从袖子里掏出来,平放在掌心向众人展示,“不多不少,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你怎么不去抢?” 问价的男子声音陡然拔高,脸腾地一下变红,扭捏地向后退了几步,干干巴巴地说:“女儿家用的东西,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件,卖那么贵,我看你在这儿吆喝一整天都没人买。” “就是就是,这就是个装东西的空盒子,能卖那么贵吗?” 被人贬低了东西,货郎也不生气,熟练地笑着打圆场:“一看你就没有家室,女孩子多娇贵啊,自然喜欢这些小巧玲珑的物件,你们买了我这儿的物件,回去后保准哄的自己的娘子乐乐呵呵,娘子高兴了,你们自然也就高兴了,要是你们高兴了,这日子不就越过越好吗?” 这货郎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啊,姜凤卿眸光转动,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货郎。 总觉得眼前这人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双眼一直盯着货郎的那张俊脸,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脸型、这眉眼…… 怎么和南宫璃有些相似啊? 姜凤卿灵光一闪,正要张嘴,却发现眼前一黑,被一只微凉的手捂住了眼睛。 随后就听见那货郎戏谑的声音:“这位姑娘,我虽然相貌好看,身姿挺拔,但真的不卖身啊,就算你凑到我面前也没用。” 第31章:三皇子南宫璟 姜凤卿直接把他的手掌从眼睛上甩开,光亮让她眯了眯眼,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好像从人群中站出了一大截,和货郎都快面对面、脸贴脸了。 货郎双手背后,身姿挺拔修长,浓眉一挑,玩味地睨着面前的姑娘,等着看她害羞跑开。 却没想到姜凤卿非但没跑开,反而站在原地寸步都未后退,她微勾唇角,眼神清澈,直视着面前的男子,下颌扬起一个矜傲的弧度。 侧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北国堂堂三皇子,竟然在这儿摆摊卖东西,真是有趣儿。” 南宫璟猛地后退几步,双眼陡然睁大,惊诧地看着面前的俊俏姑娘,耳根俏俏泛了红,满是不可思议,“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眼前的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圆溜溜的杏眼笑起来流光溢彩,身姿绰约,身上的雾灰流云烟罗裙被风扬起,倒是更衬出她脱俗的气质。 南宫璟在打量姜凤卿的同时,姜凤卿也在打量他。 这位也是个传奇人物,前世刚开始还对皇位有点觊觎之心,参与谋划过几次,后来见几个兄弟争抢的太过厉害,就连他母妃康嫔在这场争斗中也突然丧命。 而后他直接激流勇退,带着去自己的王妃举家搬走了,后来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我们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货郎能知道的?”小盈怒瞪了一眼货郎,连忙走上前,想把自家小姐拉回人群,却被小姐制止了。 姜凤卿勾唇一笑,眼珠黑亮,语气里带着些傲气:“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凤卿!你可有耳闻?” 说完,还冲他挑了挑眉。 “你就是姜凤卿?” 南宫璟瞳孔微缩,蹙起了眉头,眼神逐渐变的复杂了起来,他垂眸微微思索了一番,“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在皇宫中可从未见过凤卿姑娘啊?” “我自然也不曾见过三皇……货郎。”姜凤卿余光瞟见四周围观的人群,连忙改了称呼,想必南宫璟也不想让别人认出他。 她又上前了几步,离南宫璟一臂的地方停了下来,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前段时间皇上身边的张公公给我送来了几幅人物画像,让我从里面挑一挑呢。” 说着,便抿嘴一笑,装作为难的皱起了眉头,“画像中的每个男子都各有千秋,就连九岁的南宫珉都在画像上,你自然也在这些画像里。” “我这才认出了你。” 她顿了顿,又啧了一声:“你本人长的还没画像上的好看,这宫廷里的画师还自带修容效果啊?” 姜凤卿抱臂,这回该轮到她看好戏了。 “你还真如同传言中一样顽劣。”南宫璟说的咬牙切齿。 他一直都知道,父皇想让姜家这姑娘从他们兄弟几个里面选一个嫁了,防止白将军的兵权旁落入别的世家公子手中,要是哪天举兵造反,可就麻烦了。 但他却没想到还有送画这一说。 姜凤卿眸光闪烁了几下,乐呵呵地点点头:“多谢夸奖。” 看他那个样子,还真信了皇上给她送几位皇子的人物画像啊? 这只不过是她为能认识几位皇子,信口胡诌的借口罢了。 南宫璟深吸一口气,“那凤卿姑娘选择了哪位男子啊?可千万别是我。” “毕竟我这人素来只喜欢貌美又贤良的女子,这俩点凤卿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挨着。” 他扬了扬下巴,眸光扫过姜凤卿脖子上泛红的伤痕,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哼!”姜凤卿嗤笑一声,深表赞同地点点头,“真是巧了,我也不想要一个在集市上摆摊的男人当我的郎君。” “那就好。”南宫璟了然地点点头,眼神转动,旋即转头拿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盒子,伸长胳膊,递到了姜凤卿面前。 又开始推销起了他摊子上的东西,“我看凤卿姑娘脖子上伤痕显眼,破坏了姑娘的美貌,不如试试这盒紫云膏。” “纯天然手工磨制而成,可治愈皮肤上的创面,止血杀菌、促进皮肤生长,又能立刻缓减伤处的痛感,有多种功效。” 南宫璟口齿清晰、语言流畅,夸的无所不能。手掌上的紫云膏也在姜凤卿面前晃来晃去,又神秘兮兮地说:“我这紫云膏还有滋润干枯干燥肌肤的作用,使之光滑柔丽哦~” 说完,还朝她挑了挑眉。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姜凤卿持怀疑的态度。 南宫璟直接打开了紫云膏的盖子,一股夹着药材的艾草清香味扑鼻而来,膏体呈现出鲜艳的紫红色,晶莹透亮。 “这一看就是好东西,你不要我要!”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娘直接挤开了挡在前面的姜凤卿,一把夺过了南宫璟手上的紫云膏,中气十足地问:“这药膏是不是也能治疗我脸上的雀斑啊?” 众人定睛一看,这大娘圆润的大脸盘子上确实长了些暗斑,于是一个个都期待地看向了货郎。 “自然可以。” 南宫璟扫了一眼围观的那些妇女,这多人,他今日可赚大发了。 高兴之色溢于言表,他连忙弯腰从摊位底下的木箱里摆出了三十盒紫云膏。 眉开眼笑地又看向了脸上长斑的大娘,“不过姐姐这脸上的雀斑已有多年,需得用上三五个疗程,才能彻底根除,让你的脸上的肌肤更细腻、更光滑!” “姐姐?” 那大娘本就被货郎的笑容迷的晕晕乎乎,又听见这他叫自己姐姐,更是羞红了脸,从袖口掏出了一大包碎银子,豪迈地说:“先来三盒用用看!” “好嘞,还是姐姐眼光好!”南宫璟连忙收了钱,把另外俩盒紫云膏递了过去。 随后拿起鸟笼上的陶瓷长匙,给鹦鹉添了碎干果,顺便戳了几下鹦鹉的翅膀。 鹦鹉扭头用喙啄了几下长匙,没啄到,于是生气地哼哼了几了声,认命地又仰起头喊了一句:“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喳喳!” “虎子说的没错,我今日确实只带了这三十盒紫云膏,先到先得啊各位!” 一听这话,其他女人也都一拥而上,直接把姜凤卿挤出了人群。幸亏小盈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小姐。 姜凤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整理了几下凌乱的发丝,扭头冲着被人群围着的货郎高喊:“给我留一罐紫云膏,不然我就直接就去货郎家提亲了啊!” 第32章:恶有恶报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一盒紫云膏直接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姜凤卿连忙伸手稳稳地接住了。 紧接着,就是南宫璟凄凄唉唉的高喊声:“凤卿姑娘再好好考虑考虑婚姻大事,千万不能为了一罐紫云膏就把余生的幸福都搭进去啊!” 姜凤卿仔细观察着拿到手里的紫云膏,又放到鼻尖嗅了嗅,不回答南宫璟的话。 南宫璟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连忙又高喊道:“凤卿姑娘若觉得一罐不够的话,三罐行吗?” ……还是没有回应。 南宫璟这回是真的着急了,赶忙改口:“五罐,五罐不能再多了!改日我亲自送到姜府,凤卿姑娘这回满意了吧。” “才五罐紫云膏啊。” 姜凤卿佯装惋惜地叹了口气,“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先想着我点儿。” 南宫璟生怕这个小祖宗在皇上面前开口说要和他成亲,提醒吊胆地话音都打着颤,连忙应答:“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嗯哼。” 姜凤卿满意一笑,带俩个丫鬟慢慢远离了集市,朝着姜府那边走去。 回去的路上,小盈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那紫云膏真有那么好吗?引得那么多女子哄抢。” “三皇子刚才虽然夸大了些功效,但也大差不差。”姜凤卿轻轻摩挲着紫云膏的盖子,心情很好。 “这里面加了紫草,补中益气、利九窍、治疗小儿皮肤疮及面齄;还有当归,祛瘀活血补血、诸恶疮、安定气血之功效。” “还加了提炼好的猪油润肤,又用艾草和薄荷调和香气,自然是好东西。” 三人悠闲地走回了姜府。 弯月如钩,静静地悬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在苍穹上熠熠闪烁。 白日里热闹的集市上此刻空无一人,北国向来有宵禁令,除了春节、上元灯节、花朝节、端午、中秋这些大型节日外,每天一更三刻开始,到五更三刻结束。 已经是三更天了,集市上才慢悠悠地走过了一辆马车,车厢周围酒气漫天。 俩三个勋贵子弟喝的烂醉如泥,车夫架马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好让他们撩起轿帘,把脑袋伸出去车厢,满大街地吐了吃进去的酒肉。 “赵兄,今日可喝的真痛快啊!嗝!”高轩打了个酒嗝,坐的东倒西歪,整个身子都随着马车晃荡,他举着酸软无力的胳膊,拍了拍一旁男子的肩膀。 “柳元兄和任兄就酒量不行,喝到一半就趴下了。”高轩嫌弃的摇摇头,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他强撑着车厢底板,想坐起身,奈何胳膊根本使不上力气,又跌坐了下去。 被他拍肩膀的公子更喝的话都说不了,直接瘫在了车厢里,影影忽忽感觉到有人在拍他,闭着眼睛勉强点了点头。 “唔哼!你说的对!”紧接着,这公子一把抓住高轩的胳膊,扶着他爬起身,一头扎出轿门,囔囔的吐了好些。 污秽难闻的气息又弥漫了整个车厢中。 第三个公子还有些意识,就数他坐的最板正,脸颊上泛着红晕,但他青色的袍子胸脯上已经被酒浸湿了一大片,可见也喝了不少。 他嫌弃地捏住鼻子,转头提醒仰头靠在厢壁上的高轩:“高兄弟,前面就到授昭武将军府上了。” 高轩这会儿刚进入梦乡,显然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公子无奈,又伸出胳膊,抓着高轩的手臂摇晃了几下,见他还不醒,便弯腰站起来,一手提着高轩的衣领,一手掀起轿帘,直接把高轩丢下了马车。 动作一气呵成,完事后还嫌弃地擦了擦手。 “嗯唔!” 高轩闷哼了一声,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被凉风一吹,身上的酒气也散去了些。 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两条胳膊撑着地,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居然已经快到自家府上了。 听到身后的马车咕噜咕噜地慢慢走远了些,高轩连忙转身朝着马车吼了一句:“谢了啊兄弟!” 酒精的后劲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身体,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依着脑子里的记忆,他朝着高府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都这个时间点了,他一身酒味,肯定不能从高府正门回府,要是让他那个将军爹知道了,肯定又要挨一顿皮条。 府邸的后门有些偏远,高轩转身走进了黑漆漆的巷子,冷风簌簌,他打了个激灵,脚踝一软,身体直接倾斜了下去。 就在快摔倒之时,突然有个人扶住了他的胳膊肘。 “本王扶你回去吧。”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暗中深眸闪着骇人的冷光,正侧头突兀地盯着高轩,如同身上盘了一条吐信子的蟒蛇。 南宫璃勾唇一笑,低声喃呢了一句:“这不就落单了嘛。” 他说的声音很低,酒醉的高轩一点都没听见,他还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哦好,谢谢兄弟啊!” 男人身上传来了好闻的寒竹清冷的香味,高轩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他想挣脱开旁边兄弟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一紧衣襟。却没想到这只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抓越紧,牵制着他整个胳膊都动弹不了。 “嘶!兄弟你抓疼我了!” 高轩的路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脑子里的酒精也消散了一半,就算他再傻,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身旁的男人勾唇冷笑:“这就疼了?等会儿可怎么办呀?” 这声音对高轩来说,犹如从地底传来的催命符。 高轩整个身子都僵直了起来,他机械地转过头,想要看看这位‘好心人’究竟是谁,但黑暗中,他只能看见细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和抿着唇的下半张脸。 这男人竟比他高出了整整一头,高轩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猛地抬头朝男人的脸上看去。 “六、六皇子?!怎么是你?” 高轩被吓的舌头都打了结,他陡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璃,这么近的距离让他真实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浑身一颤,这会儿彻底清醒了过来,惊得脸色惨白、汗毛竖起,猛烈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南宫璃的掌控,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却丝毫没松动。 高轩说起话来双下牙床都打颤:“六皇子怎、你怎么过来了?你不、不是……” “你是想说,本王不是被父皇关进了重华宫吗?不是脑袋受伤了,留在皇宫里治疗吗?” 南宫璃声音低沉淡然,语气却步步紧逼:“你是想说本王不该出现在这儿,对吗?”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里仿佛沉沉死水,看高轩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33章:自然是送你回家 “你、你、你……”高轩双腿一软,整个身体直接滑到了地上,但他一条胳膊还被南宫璃抓着,只能被迫仰起头,瞪大双眼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恐怖如鬼魅一样的男人,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在装傻?你竟然在装傻!” ‘嘎哒’一声,南宫璃手掌往外一扭,直接把高轩的胳膊卸了下来。 “啊!!!”高轩疼的面容扭曲,嘴唇忍不住哆嗦,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另一只手虚扶着那只被卸下的胳膊,看向南宫璃的目光变得阴郁了起来,有种豁出去的架势,咬牙怒骂:“好你个六皇子,原来你一直在装傻?装的真好啊!把那些皇子大臣都骗了。” 说到这儿,高轩仿佛又有了些底气,他忍着臂膀上传来的疼痛,手掌撑地,慢慢爬了起来,站稳了身体,抬头冲着南宫璃怒吼道:“恐怕就连皇上都信了吧?你说这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南宫璃往后仰了仰上半身,好似高轩的唾沫星子已经喷到了他脸上,嫌弃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抓着高轩手臂的手腕向上一抬,让高轩被迫站直了身子,让那泛着酒腥气的肥硕脸离他远一些。 “欺君之罪?”他嘲讽一笑,语气慵懒地说:“你恐怕是看不到那么一天了。” 高轩表情越来越扭曲,“我爹可是正三品加授昭武将军!”提起家室,他仿佛又有了些勇气,挺了挺胸膛,怒斥道:“就算你是皇子,想杀我,你也得掂量掂量!我要是死了,我爹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见南宫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顶着那样阴森的目光,高轩逐渐开始崩溃大喊:“你一个傻子王爷,皇上肯定会杀了你为我陪葬的!!” 听到高轩这么说,南宫璃眼中嘲讽意味更浓,“就你那父亲?皇上能和他说句话,他都感激涕零。” “你上午把本王打成这样,你觉得你父亲能放过你?还是皇上会放过你?”他目光锐利如利剑出鞘,北国那些大臣的性格行事,哪个他不是了如指掌。 月光盈盈,南宫璃额头上那片殷红的挫伤在月色下更显凸出,眸光里更像是寒潭幽泉浸着冷色。 他一身墨色项银细花纹低锦长袍、漆发如云,束起一半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任由冷风席卷着发丝,任由高轩怎么挣扎骂他,他依旧不为所动。 修长的身体笔直如松,浑身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月色如一抹轻纱,让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破碎的凄凉感。 高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六皇子在此刻出现,就是为了报上午被他凌辱之仇。 他突然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眼泪瞬间滚落,就算他爹爹官至三品,就算六皇子真是个傻子,可他始终都是皇子,一个皇子被他在大庭广众下带了那么多官家子弟围着羞辱,皇室的颜面往哪儿搁? 更何况他还是个庶子,爹爹最爱面子,定然不会为他求情,说不定还会嫌弃他侮辱了高家的门风。 不管怎么样,皇上都不会放过他的。 高轩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整个身子止不住地坠落,胳膊从南宫璃掌心挣脱了出来,跪在地上,一脸面如死灰,他抬手抹了一把泪渍,决定最后再求饶一次。 他一把抱住南宫璃的双腿,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六皇子,求求饶了小人的条命吧!小人当时就是一时兴起,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六皇子的!” 说罢,高轩‘咣当’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动作那叫一个干脆,见六皇子还是不为所动,他一咬牙,又铆足了劲脑袋哐哐往地上砸。 南宫璃就静静站在原地,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高轩磕头,直到看见高轩额头砸的血肉模糊,比他被凌辱时还惨,忽地笑了。 他弯腰伸手一把揪住高轩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朝着高府后门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去。 “六皇子?”高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脑子一片空白,都忘记了反抗,整个身子都斜靠在了南宫璃身上。 南宫璃嫌弃地呵斥一声:“站直了,跟着本王走!” 高轩浑身一震,忙不迭僵直身体,争取自己身上半根头发丝都不挨着六皇子,随即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六皇子,您这是要干什么?” 南宫璃嘴角一勾,阴鹜地笑出了声:“做什么?自然是送你回家啊。” 眼看着高府的后门越走越近,高轩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有点紧张过头,一路上都在结结巴巴地求饶。 直至‘高府’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醒目地悬挂在府门上方,高轩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彻底断了,他崩溃地高声哭喊:“六皇子,你要是杀了我,那你装傻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啊!!!” “是吗?” 南宫璃墨黑的瞳眸里浮现出了浓浓地杀意,他慢慢弯腰,随意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嫩叶,捏在指尖抖了抖,柔嫩的叶片顷刻间变得挺直,好似刀片一般,他大手一挥,叶片瞬间划过了高轩的咽喉。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南宫璃虽然闪躲的及时,墨色长袍上却难免被溅上了几滴血,他蹙眉低头看了眼衣袍,不悦地掏出手帕仔细擦拭着身上的血渍。 “唔嗯!”高轩连忙双手死死捂住脖颈,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南宫璃,鲜血从指缝里渗透出来,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终于,高轩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高府后门口的台阶上。 他到死都睁着双眼。 南宫璃擦拭血渍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倒在台阶上的高轩尸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低下头缓慢而仔细地擦着墨袍上溅的血点子,身形略显孤独。 他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就算高轩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羞辱本王,父皇也只是罚他在高府闭门思过三个月,这样的不痛不痒,还真是不把本王放在心上……” 清晨,万籁寂静,阳光透过层层叠叠高耸的树叶,金色和煦的光芒照耀在了高府的后门上,两扇庄重的绛色大门上,喷溅上的几道扇形血迹早已发黑干枯开裂。 ‘轰隆’一声,两扇大门应声而开,早起的仆从正要出门采买今日所用的蔬菜,低头一看,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高府。 第34章:杀了轩儿的是谁? 仆从害怕地望着台阶下躺着的尸首,双腿一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等缓过神儿来,再次壮着胆子探出头,瞄了一眼底下那具尸体。 “是、是高轩少爷!”仆从的身体突然僵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强忍下心底的害怕,连滚带爬地跑下台阶,颤抖着手指,试探着伸到了高轩的鼻子下,想看看自家少爷是否还有一口气,试探了好半天,指尖依旧没感觉到半点气息。 仆从当即瞠目圆睁,难以置信地从喉间发嘣了两个字:“死、死了。” 这时候,高府的其他仆从也顺着尖叫声,一窝蜂的跑了过来,都被吓的捂嘴惊呼,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台阶上被踩稀烂的那片沾了血的嫩叶。 “快去通知老爷!” 三四个仆从把高轩的尸体抬进了高府,整个高府的运作都乱了套,丫鬟仆人们都在私下议论着高轩这个庶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何人竟敢如此嚣张,不但杀了人,还把人抬到了自家门口。 行事这般猖狂,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挑衅整个加授昭武将军高府! 整个高府暮气沉沉,哭泣哀嚎声一片。 坐在正堂上首的高仲广烦躁地扶着额头,自从知道高轩这个庶子死在自家后门口,他就一直在唉声叹气,坐立难安,高轩的尸体上盖了白布就摆在大堂的中间,他看都没看一下。 坐在高仲广身旁的高夫人一脸劫后余生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满脸的忧愁,他们都在担忧高轩的死是否会牵连到自己。 剩下的俩个嫡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幸灾乐祸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毕竟高仲广有三四个小妾,七八个庶子庶女,如今死了一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高仲广突然一拍桌子,怒问:“高轩那个姨娘呢?教出了这么个儿子,那个蠢婆娘怎么不过来见我?” “那小妾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听见自己儿子死了,转头就晕倒了,现在还在隔壁屋子昏睡着呢。”高夫人倨傲地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十分不屑。 “即是这样,”高仲广皱紧了眉头,脸上焦虑的神情更盛,“直接把她打发了出去,反正留在府上也没什么用。” 说完这句,高仲广又站起来来回踱步,眉头越皱越紧。 一旁的高夫人听见要把那小妾打发出去,面上一喜,下意识拿手帕遮住了嘴,旋即又想到高将军打发了一个还能再纳一个小妾,也就没那么高兴了,嘴角一抽,又把挡脸的手帕拿了下去。 她抬头看着高将军走来走去,心里更是烦躁,清了清嗓子,一脸为难地劝说:“轩儿昨日刚启学就在书院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去找那傻王……去找六皇子的事,还把六皇子当众打了一顿,皇上没怪罪我们高府就不错了,轩儿死了就拉出去找个清秀的地方埋了不就好了,老爷为何这般忧愁啊?” 高仲广脚步一停,一甩长袖,瞪了眼高夫人,呵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这是在伤心高轩死了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又把茶盏重重摔在了桌子上,“高轩在书院刚欺负完六皇子,就被姜家和陆家那俩个嫡女给揍了一顿,姜家那女儿更是彪悍,直接给高轩肩膀上扎了个窟窿!” 他说话声音也越来越低,“我昨夜刚找宫里的陈福公公打听出来,皇上只想罚高轩禁足三个月,高轩那逆子也受了些皮肉伤,我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高夫人也跟着疑惑起来,“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定,那杀了轩儿的能是谁呢?” 她眼神闪躲地扭头,不忍心再看高轩的尸体,叹了口气:“轩儿的……被抬进府的时候,妾身大老远看了那么一眼,他喉咙间的伤口足足有一个指头那么厚,可见此人内力功夫颇深,并非寻常习武之人就能做到的。” “问题就在这儿!”高仲广一锤桌面,叹了口气,低声喃呢了一句:“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武功内力皆如此高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嘟囔了句:“除了皇宫里的那位主子,还有谁敢与我高某人作对?” 他又气恼地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说:“又说那个六皇子不是被皇上囚禁在重华宫了吗?他又跑出来干什么?他不跑出来,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高仲广能这么想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他现在官居三品,在朝堂上也算说的上话,一般没人敢惹他高府,更别说行事这般嚣张,杀了他儿子还给他送到了府里后门口。 若不是宫里那位主子,他再想不出别的人来。 更何况皇上就是从银月阙那里培养了一批暗影,各个都是内力深厚的顶尖杀手,能把高轩一招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六皇子是个傻子,那也是皇上的儿子,在众人面前受了侮辱,皇上肯定要维护皇家的颜面,但又不想留下个暴君的名声,就想到了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 既维护了皇家的颜面,又警告了高将军好好教育儿子。 这样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们家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经过高仲广这么一分析,满屋子人都面面相觑,感觉他们家主的官场之路也快到头了。 姜府·良凤阁。 姜凤卿刚睡醒刚穿好衣服,正打算下床洗漱,小盈就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面色惊恐地说:“不好了小姐!高轩死了!一大早就被高府的仆人发现死在了高府后门口,死状可吓人了,被人一刀割喉!” 她说的眉飞色舞,姜凤卿却神色淡淡,面上没什么表情,和往常的每个早晨一样,打开桌上的香炉盖子,用银叶夹在炉灰中一圈一圈搅散,把炉子里的碎渣子夹了出去,又换了长灰押,一点点压平乳白的灰粉,动作行云流水。 边压灰边抬头问小盈,“这个高轩是谁?” “小姐不记得了吗?”小盈虽有些疑惑,但也连忙回答:“高轩就是昨天上午带着一帮纨绔子弟围殴六皇子的那个。” 姜凤卿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满是震惊地问:“欺负南宫璃的那男子死了?” 她脑子里莫名闪过当日被高轩一拳一拳打在脸上的南宫璃,南宫璃是会些武功的,真就这么巧吗? 第35章:安葬费 会不会是南宫璃被当众羞辱后,一时气愤,失手杀了高轩? 她手持着金柄刻纹长压灰,躬身站在桌案前,神情呆愣了片刻,脑子里飞速转动着,想着这两日和南宫璃相处的种种,连个重华宫的宫女都能欺负了他,虽然有些拳脚功夫,却用来挑水洗衣,应该不是他。 想通了这一点,姜凤卿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长压灰轻轻的在青釉莲花型香炉里压平香灰,没有抬头,随口说:“宫里的那位怎么说?” “高轩好歹也是个三品官员的庶子,怎么也得拨点银子安抚一下。”说到昭武将军,她嘲讽似得轻轻摇头,继续做着手里的动作。 小盈很自然而然地为自家小姐拿过了昨夜新调配的,让人提神醒脑的末香,“小姐还真是料事如神,今天上早朝的时候,皇上还特意提起了此事,说高轩当众欺辱六皇子,皇上原本想罚他禁足三个月,但他现在死的突然,就赏赐高将军十几匹南京云锦绸缎、一万两白银、俩箱珠宝首饰安抚高将军。” 姜凤卿压灰的动作一重,原本平滑的香灰凹下了一个小坑。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自嘲一笑,看来心性还是不太稳当。 在听见南宫璃被围殴,皇上只罚高轩禁足三个月后,她的脾气就有点压制不住了。现在高轩那个混账死了,皇上居然还要赏赐东西安抚高家?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就当皇上给高轩的安葬费了。 “儿子死了,昭武将军估计也挺伤心吧。” 姜凤卿低头慢慢把刚才剜出来的小坑仔细填上,又用玉柄香匙盛取了些使用过的香灰,洒到香炉里,再用香押轻轻地压一遍,将祥云纹香篆模子平放在铺好的炉灰上,接过小盈手中的末香,用香匙一匙一匙填在模子里。 小盈摇摇头,“高将军伤心难过的厉害,今日晨起就向皇上告了假,听说现在已经布置了个小灵堂,晚上就要抬棺下葬,行事如此麻利,感觉像是在掩饰、逃避什么。” ‘啪嗒’一声,姜凤卿把香炉盖子盖起来,香篆乍燃,青烟袅袅,一缕细长的白色烟丝青云直上,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连你都看出来了。” 西边的翠风苑内,商美云侧躺在长塌上,悠闲地一颗一颗剥着荔枝,纤细白皙的手指沾上些甜腻的汁水,她也不在意,自顾自享用着美食。 手腕上带的三四根细金镯子丁玲桄榔的互相碰撞着,穿着上好绸缎剪裁成的衣裙,裙摆上还绣着金丝线,显然一副商家主母那副派头。 她把剥好的荔枝送进嘴里,用丝帕粗劣地擦了擦手指,斜眼撇了一眼姜凤华,不屑地轻哼:“你说你一大早上起来在这儿练字有什么用?” 姜凤华自那天从皇宫里回府后,就一直在西苑养伤,虽说挨了五鞭,不过也就是些皮外伤,顶多受些疼痛。但她好歹是姜墉刚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女儿,心疼着呢,直接给她搜罗了上好的药膏敷着,生怕留了疤痕。 姜墉到底是做商人的,西苑的主子们常年水果不间断,都是当季的新鲜水果,就连姜凤卿和姜家祖母住的东苑都没有这等待遇。 这般吃穿用度,整个北国也没几户人家能供得上。 前日被皇上取掉皇商这个名号以后,姜墉的生意也没受到半点影响。就是靠着白大将军打通了各家商户,才让他的生意合作源源不断。 姜凤华端坐在八仙桌前,手执毛笔,低头认真地照着名家字帖练字,好像完全没听见商美云的话,一旁的巧福恭敬地站在桌旁帮她磨着墨汁。 她握笔的力道虚浮,写出来的字虽然洋洋洒洒,却光是好看,远不如字帖上的字遒劲有力。 见姜凤华不回应她,商美云蹙起眉头,眉眼间暗含凌厉,抿起嘴角,略带嘲讽地说:“你每天起早贪黑这么努力的练字,远不如姜凤卿在翰辰书院学的有用,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姜凤华练字的手一顿,墨汁顺着毛笔尖晕染开一片,混合着石墨、松烟的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她忍不住摔了笔,转头冲着商美云怒道:“那怎么办?自从我生下来就住在那庄子上,我能习得一些字就已经不错了,更别说进翰辰书院了!” 她越说越气,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还不都怪你?你要是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进了姜府的门啊!你如今到了临安城,还不是个外室?还不得被那个姜凤卿嘲弄责罚?脸都丢净了,连带我也跟着受尽白眼。” “小崽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商美云性格本就泼辣,哪能经得起姜凤华这么一通数落,她立马坐直了身体,脑袋上的金步摇穗子乱甩,‘哗啦啦’都打到了脸上,她随手甩开眼前的长穗子,一拍桌面,指着姜凤华怒骂: “当初在庄子上的时候,不是你吵着闹着要来临安城,不是你非要住进姜家的吗?” “咱们娘俩在庄子本就住着那么大的院落、三层小楼,院门口的台阶地砖都是用陶土精心烧制而成的,出进还有些丫鬟婆子伺候着。就这样,你还不知足,非要挤进姜府住这犄角旮旯,害的我还得受那个小兔崽子姜凤卿的欺负,我为了你,我容易吗?” “咱们现在成功住了进来,那是你娘有本事!” 姜凤华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终泄了气,低头蔫在椅子上,支支吾吾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那还不是因为荣亲王……” 回想起前几日,她正漫无目的地在乡野田边散步,突然听见一阵马儿的嘶吼声,她连忙抬头望了过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通体黝黑发亮的骏马,马匹毛色柔顺光亮,只有四只马蹄是白的。 淡淡金光里少年策马而来,身姿挺拔,穿着黛青缂丝水波纹长袍,肩膀上的褐色披风随风轻扬,少年的身影被暮色笼罩着,墨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暖意,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荡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加上眉间那一抹红痣,美的惊心,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了。 少年的天人之姿在姜凤华的内心里翻起了巨大的涟漪,她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就在她想起身上前搭话时,转眼就他身后缓缓而行的马车。 一个女子优雅从容地撩起轿帘,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自信和高贵,令她自愧不如。 女子抬眸和骑在马上的男子攀谈,那男子也温柔地弯腰贴耳,认真地听着,俩人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一幕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内心。 第37章:棋艺精湛 姜凤卿朝陆江兰神秘一笑,完全没把方才书室门外有声响的事放在心上,将目光又转回了自己的画作上,仔细听着夫子的讲授,又提笔在画作上填了几笔。 按照时间来算,也就是最近这几天,姜凤华就会设计进到翰辰学院学习,她自然知道,刚才故意在画房门外弄出声响的是姜凤华。 姜凤卿眼神平和清澈,细细修改着画作,心里面却在盘算着姜凤华的前程,她也知道姜凤华在庄子上就对南宫琢一见倾心了,这母女俩被接进姜府,就是想着要攀上荣亲王府这门亲事,所以自然也想到这翰辰书院渡一层金。 既是这样,那她何不成全了她们? 不过姜凤华就是个外室庶出,这身份实在是低了些,想做南宫琢的正室自然不可能,也只能当个侍妾来耍耍威风。 虽说上一世刚开始姜凤华也是南宫琢的妾室,不过当时仗是姜凤卿陪嫁的身份,又认了她母亲抚养,算姜府半个嫡女,这才在荣亲王府勉强做了个滕妾,才让姜凤华越来越嚣张了。 不过这一世姜凤华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这一世姜凤卿半点都不想嫁给南宫琢,姜凤华就更妄谈靠着她来带进荣亲王府。 能给南宫琢做个侍妾都算抬举她了。 想到这里,姜凤卿逐渐蹙起了眉头,下意识抬手咬住笔杆,低头盯着书案上画作沉思。 既然姜凤华注定要当南宫琢的小妾,那她为何不给南宫琢找个比她还要嚣张、身份却同样尊贵的正妻,来压制住姜凤华呢? 只是这人选…… 等等,临安城还有比她更嚣张的人吗? “呀!姜凤卿,你咬笔杆做什么?你看这墨汁都滴在衣裙上了!”陆江兰实在不知道该画什么了,一转头就看见姜凤卿咬着笔杆发呆,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了,连忙抓着她的手腕,把挂着墨汁的毛笔从她胸脯移开了。 姜凤卿刚刚回神,就看见陆江兰放大的脸颊猛然出现在她眼前,双眸里满是关心之色,她眼神闪躲着后退了一步。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无论他们在哪儿上课,门外总会传来一些稀碎的声响,刚开始还只有姜凤卿自己能听见,越往后听到的人越多,且每次都是在学子们认真上课的时候,门外就会发出一阵声响,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在围棋课上,整间棋馆内都极为安静,众学子面前的墙壁装了块巨大的直立棋盘,棋盘上黑白子正在厮杀,黑子明显占据了上风,而且是局残局,虽然入眼棋盘上满是黑子,但如果细细看去,白子也还有一线生机。 夫子背着手在学子之间来回渡步,看看这个学子身前的棋盘摇摇头,走到另一边又看着另一个学子撤回了一步棋,又长叹了一口气,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了。 众位学子也是被这局残棋搞得焦头烂额,一个个都唉声叹气的,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就剩下‘哗啦哗啦’翻动棋子的声音。 在这种环境下,姜凤卿却神色自如,心情颇好,毕竟前世在帮南宫琢夺位之时,跟着他去边疆打仗,南国兵行诡道、变化莫测,她每晚都在研究战棋,为破敌人的兵马,她把现有的棋谱都翻了个遍,棋艺也算得上精湛。 她手执白子,一起一落,咫尺间棋坛上风云变色,眉蹙眉舒,须臾间白黑子易位。 眼看又是一盘棋下完,姜凤卿细白手指捋了捋耳边的长发,随即伸了个懒腰,抬手就开始捡黑子,反正时间还早,她打算重新再摆一局。 “哎哎哎?!”夫子大老远就看见姜凤卿把黑子都捡到棋篓里,连忙快走几步,抓住了她捏着黑子的手腕,阻止了她这残暴的行为。 “这局棋下完了吗你就收棋子?”夫子严肃地斥责了一句,理所当然地教育道:“老夫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官家子弟,琴棋书画你哪样精通啊?书法就更别提了,老夫用脚写的字都比你认真写、写……” 夫子话说了一半,转头一看,顿时收了音,松开了抓着姜凤卿胳膊的手,不可思议地认真观察起了她面前的棋局,看了半天,还不忘抬头瞥一眼姜凤卿。 旋即又低头仔仔细细地研究起她下棋的路数,乍看之下平静无波,细看棋路诡异莫测,处处都是陷阱,白子的落子之处都带着杀气,却处理的非常得当,就算棋艺圣手也不过如此。 “你都弈到第十六页了?”夫子突然惊呼一声,瞳孔紧缩,错愕地盯着姜凤卿,赞赏道:“颇有你祖父年轻时的风范啊!” 众人都齐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姜凤卿,就连旁边的陆江兰也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她自己才刚刚把夫子布置的残局下完,姜凤卿怎么可能已经下到了棋谱的第十六页? 显然所有人都不相信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姜凤卿突然棋艺精湛了起来,立马就有人质疑道:“夫子,她是直接下的第十六页棋谱吧?” “就是就是,我们今日学的也才是第五页的,姜凤卿怎么就能超出那么多?” 一直和姜凤卿不对付的古文清当即翻了个白眼,转身戳了戳一旁的姜凤曦,“怎么没听说你这妹妹平日里还会下棋啊?” 姜凤曦的表情也有些古怪,按说她这个表妹还真是一无是处,女子八雅她也只会饮酒划拳,君子六艺更就会骑马射箭,此前从未听说过她会下棋啊,而且听夫子刚才的语气,她的奕术竟还称得上精湛? 她张了张嘴,正要否认,便听见姜凤卿非常不解地问:“怎么了?干什么?你们都什么表情啊?我书法、绘画都不会,这棋艺要是还不会,不真成了不学无术的官家女了?” 众人却不以为意,印象中,姜凤卿就该不学无术,就该胸无点墨。 姜凤卿转头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非常诚恳地说:“我祖父时常会派人送棋谱来给我,我起初真是不厌其烦,但烦着烦着,也就慢慢翻看了起来,后来发现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 “啪嗒”一声,一直在窗户外跟着夫子偷学下棋的姜凤华执棋的手一抖,黑子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第39章:匹马不受控制 原本马场上只有零零散散十几个将门之后会骑术,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活泼好动之际,会驭马的少年郎们迎着徐徐春风在马场上得意的纵马奔驰。 其他的学子都在围栏外围观看个热闹。 这声凄厉的惨叫和惊呼声像是将这肆意热闹的场景突然打破,让人们猝不及防地间心中猛然一跳。 姜凤卿下意识勒住了缰绳,蓦地一个急刹,棕马高抬起前蹄,仰头发出一声高亮的嘶鸣声,在滚滚沙雾中,人和马匹都调转了方向,朝着发出惨叫声的地方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身穿桃红缠枝织锦长袍的女子整个身体都趴在了一匹黝黑的马儿背上,但那匹马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两只前蹄不断在空中扑腾着,仰天长鸣,一路狂奔,想要把背上的女子甩下去。 “这女子是……姜凤华?”姜凤卿待看清了马背上的女子就是姜凤华后,她瞳孔微缩,瞬间睁大了双眼,暗暗咬牙。 她知道姜凤华为了能进翰辰书院,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比如每日都在书室外面艰苦偷听夫子上课,好让夫子被她的诚心所打动,破例录取了她。 她也想过姜凤华为了更快进入学院,直接等在夫子经过的路上,制造一些意外相遇。 姜凤卿都已经做好了姜凤华会成为她同窗的准备。 却万万没想到,姜凤华竟然这般豁得出去,为了进入学院,都使出了苦肉计。 她虽然不知道姜凤华是如何弄伤了那匹黑马的,但她知道马匹受惊后根本不受控制,且马蹄的力量巨大,一蹄子就能把姜凤华骨头都蹄碎了。 姜凤卿也不知道姜凤华敢这么做,究竟是有魄力,还是脑袋被门挤了。 “啊!这匹马不受控制……救、救命啊!”姜凤华双手紧紧环抱着马脖子上,被吓的五官乱飞,发丝凌乱地沾在全是泪水的脸上,头上戴的白玉簪子要掉不掉地缠在半截儿头发上,紧紧闭上双眼,哭嚎的求救声尖利而嘶哑。 书院的学子们都没经见过这种骇人场面,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那匹狂奔的黑马。 在马场上骑着马的少年郎们更是倒霉,他们胯下的马匹都受到了姜凤华那匹疯马的干扰,控制不住地调转马头,逃命似的跃出马场的围栏,想要离那匹疯马远些。 已经有两三位少年郎被逃命的马匹甩下了马背,附近的学子连忙狂奔着去查看这些人的情况。 教授骑术的夫子刚才上前想要拉住那匹疯马的缰绳,结果那疯马直接扬起后蹄,差点把夫子踹出马场,他强撑着站起身子,着急的扯着嗓子怒吼:“快松开缰绳跳下马啊!这位姑娘赶紧跳马啊!快跳下来啊!” “我不敢啊!”姜凤华的哭嚎声更大了,双眼闭的更紧了,她连连摇头,“谁来救救我呀!我不敢、不敢跳马啊!” 有的学子眼看场面有些控制不住,连忙跑去请别的夫子过来救人,有的学子怕伤及自己,早早就躲进了书室,还有大半学子搀扶着骑马受伤的同窗去医治。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闪开!都闪开!” 这道声音里带着急切,却清脆果断。 在这道声音后面,还跟着一道浑厚、兴奋地欢呼声:“对!本皇子的二哥哥来了!你们都闪开闪开,统统都给本皇子闪开!” 姜凤卿回头一看,就见南宫琢皱着眉头疾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路拍手叫好的南宫璃。 眼里的疑惑更盛,这种危急的时候怎么把南宫璃带来了? 她眼神一转,就看见南宫琢身着深紫色绣金线长袍,手持一把一米长的玄铁弯弓,整个弓身雕刻着繁琐的纹样,上面镶嵌的一排碎钻呈现出一种淡蓝色的光泽。 正要拉弓之时,南宫琢扫了一眼站在他身旁边看热闹的南宫璃,厉声呵斥道:“你离本王远点!”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哇哦!二哥哥好凶哦!”南宫璃生气地撅起嘴,还是懵懂地点点头,转身朝着旁边的马棚飞奔而去,中途还险些摔倒。 解决了这个傻*六弟,南宫琢抬手从后背抽出一根箭,双眼死死盯着骑在疯马上的姜凤华,‘刺啦’一声,拉开弓弦,箭矢上弦,气场全开,带起一股清风,吹乱了他的发丝。 弓弦震动,箭矢呼啸而出,带着凌厉的攻势,直直朝姜凤华的方向飞了过去。 姜凤卿陡然瞪大了双眼,南宫琢这是要做什么?是想用箭射死那匹马吗?可如果没有足够的内力,单凭一只箭根本射不死那匹马,反而会把马匹弄伤,那坐在马背上的姜凤华就更危险了! “该死!”她低骂一声,连忙弯腰在马背上重重一拍,催促着胯下的马匹朝着那匹受惊的马儿狂奔而去。 等马儿跑了一段距离后,姜凤卿连忙单手拽紧缰绳,好腾出一只手来,迅速解开了缠绕在腰间的水墨色长绸带,将绸带往空中一抛,旋即快速转动着手腕,眨眼间,就让长绸带一圈一圈紧紧缠绕在她右手手臂上。 等棕马距离那匹疯马仅剩下一两米的时候,姜凤卿猛力一挥胳膊,只听‘哗啦’一声,她手臂上的水墨绸带好像活了过来,朝着姜凤华直直地飞了过去,紧紧缠绕在了她的腰间。 姜凤卿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在马鞍上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深吸一口气,冲着姜凤华高喊:“松开缰绳!” “姜凤卿?”听见熟悉的声音,姜凤华猛然抬头,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面前同样骑在马背上的姜凤卿。 趁着姜凤华愣神之际,姜凤卿连忙拽紧水墨绸带,用力往身边一拉,姜凤华措不及防地被她带了过去,双手被迫松开缰绳,擦破手掌,殷红的鲜血从掌心滑落,血滴在地上滴了一连串。 “啊啊啊!”强烈的失重感把姜凤华吓的脸色煞白,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她双手扑腾着落到了姜凤卿身前的马鞍上,弯腰惊魄地喘着粗气。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凌冽果断,围观的人们好像在姜凤卿身上看到了白客将军当年的神勇。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马儿嘶吼声响彻云霄,周围的人连忙都捂住了耳朵。 第40章:意料之外 姜凤卿抱着姜凤华抓牢缰绳,这才敢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南宫琢刚才射出去的那一箭狠狠扎进了那匹疯马的脖子上,疯马歇斯底里的叫声渐渐变弱,四个蹄子开始打颤,整个身形摇摇晃晃,‘轰隆’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还直起脖颈吱呀吱呀地嘶喊着。 等叫喊声彻底消失了,那疯马脑袋一头扎到地上,闭上了双眼。 南宫琢把玄铁弯弓随手递给了身后的侍卫代雪,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原地,双眼却一眨不眨地望着骑在马上的姜凤卿,瞳眸深邃而炽热。 比起他以往对待姜凤卿的假意温柔,现在他看向她的眼神可真是毫无保留。 他以往可是一向看不上这个性格嚣张跋扈、不懂礼数尊卑的姜家女,更讨厌对方总是命令自己做这做那。 虽然姜凤卿的长相确实符他的审美,但他贵为北国二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多得是想要爬上他床榻的漂亮女子。这个姜家女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空有长相的花瓶罢了。 南宫琢以前每次见到姜凤卿,都恨不得离她八尺远,但他为了能得到她外祖父手中的兵马符,不得不委身佯装表现出爱慕姜凤卿的神态,等到那日他成功坐上皇位,或许可以留姜凤卿一个全尸。 可是最近这些天,南宫琢却感觉,姜凤卿现在的性格和以往有明显的不同,以前的姜凤卿根本不会这么乖巧听话地来书院。 上次白大将军亲自把她送来学院,她表面装的乖觉,拿着书认真地跟着夫子学习,可等到白大将军一走,她立马开始腰疼、腿疼、脑袋疼,反正一进书室,她就哪哪都不舒服。 勉强僵持到了课业结束后,她直接翻墙逃跑了。 而且前段时间姜凤卿还去赌坊挥霍了俩三天,最后还是姜老夫人亲自进赌坊把她抓回府,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但他最近这半个多月却不见姜凤卿去过一次赌坊,赌瘾根本没那么容易戒掉,这也太反常了。 还有就是…… 以前的姜凤卿会经常去荣亲王府找他,就算没时间,隔三差五也要让小盈给他送些她自己做的吃食,最近他却一次都没收到。 想到这里,南宫琢脸上闪过几分不悦。 难不成姜凤卿进了一次皇宫,跳了一次御花园里的湖,见了一次父皇,就把脑子摔清醒了? 他才不相信呢,姜凤卿肯定在伪装,装作不喜欢他。 以前姜凤卿虽然没明说,可南宫琢能从她的行为习惯、动作表情中推断出来,她就是喜欢他。 尤其在不经意间看见他练武后,更是经常央求着他在她面前多多舞剑,多次说过他手持长剑,动作气势磅礴、剑法飘逸凌厉,飒是好看。 他却觉得刀剑本是上战场杀敌的利器,若是在别人面前娇柔造作的舞剑、接受众人的称赞,与那些在南风馆表演的男妓有何区别? 所以从未给姜凤卿舞过剑,每次在王府练剑的时候,只要她过来,他就会立马停下动作。 但他今日手持长弓,只用一箭,便射倒了那匹发疯的黑马,姜凤卿肯定看见了,以后应该会又回到以前对他的态度吧? 这么想着,南宫琢心下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连忙飞身跃过马场的围栏,几个大跨步走到姜凤卿面,蹙眉仰头望着姜凤卿,正欲说话,却看着她呆愣在了原地。 逆着光,淬金的光线斜洒在姜凤卿的侧颜上,她坐在马背上挺腰环抱着姜凤华,是那样的明艳,眸子是那样的坦然纯粹,好像有一瞬间是久经沙场的女将军,也像是水墨画中走来出的江湖女侠客。 这样的姜凤卿,足以让整个马场周围的人都成陪衬。 完全不像以前在他面前那种刁蛮不讲理的样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南宫琢看的有些入迷,他喃呢了一句:“凤卿姑娘……” “荣亲王今日确实勇猛。” 姜凤卿语气平淡地打了声招呼,扶着刚缓过神的姜凤华,正要翻身下马,却看见南宫琢还一直杵在她骑的棕马旁边,有些碍事。 她蹙起眉,眼神微微流转,随后嘴角一勾,连忙开口:“荣亲王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南宫琢不由得心中一动,挑眉看着姜凤卿,他猜的果然没错,她刚才就是夸他了,她果然还和从前一样,对他暗生情愫,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罢了。 姜凤卿朝姜凤华露出了一个皎洁的笑容,大手一挥,直接把怀里羞红了脸的姜凤华推到了南宫琢的身上。 南宫琢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手接住了险些摔在地上的姜凤华。 “唉?凤卿姐姐……”姜凤华被吓的低呼一声,嗔怪地看了姜凤卿一眼,耳朵爆红,又娇又羞眼含笑意,却主动伸手攀上了南宫琢的脖颈。 姜凤卿冲姜凤华挑了挑眉,给了她个不用客气的眼神。 然后动作麻利的下了马,转身对南宫琢福了福身,“民女这妹妹今日受了些惊吓,但民女还得继续跟着夫子上课,就劳烦荣亲王帮民女带妹妹去医治一番。” 说完这些,不管南宫琢答应与否,姜凤卿直接转身而去,丝毫没有犹豫。没走上几步,正好碰上手捧长弓追过来的代雪,她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代雪手中的长弓,表情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南宫琢抱着姜凤华,下意识跟着姜凤卿往前走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这怎么可能呢?往日姜凤卿要是看见他习武,肯定比谁都激动,非得缠着他、磨着他多展示几招。 刚刚整个马场上的人也都看见了他拉弓射马的那一幕,无不倾佩敬仰,按说姜凤卿更应该激动万分才对,怎得……怎得如此冷漠? 南宫琢稍稍低头,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惊险一幕,刚刚姜凤卿正挥舞着水墨长绸忙着救姜凤华,难道姜凤卿根本没看见他那般英勇的动作? 是他误会了? 也对,她肯定没看见,要是看见了,她绝对不会那么淡定。 这么想着,南宫琢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正欲抱着姜凤华去找郎中,就听见了身后姜凤卿的声音: “荣亲王,你把那匹发疯的马杀了,对吗?”姜凤卿那双圆眼中透着冷意,静静盯着南宫琢的背影。 谁料下一刻,南宫琢转过身,连忙解释:“没有,本王只是在箭矢上涂了些麻沸散,暂时让那匹马儿晕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姜凤卿眼底的冷意稍微回暖了些,方才那种情形,她本以为南宫琢拉弓对准的是姜凤华,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第41章:难道你不会骑术? “凤卿?姜凤卿!” 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叫她,姜凤卿回头一看,就见陆江兰站在马场围栏外,焦急地冲她挥动着胳膊,旁边还站着她的婢女小盈。 在她望过去的时候,陆江兰眼神一亮,激动地都快跳起来了,连忙关心地朝她高喊:“凤卿,你没伤着吧?” “荣亲王,凤华妹妹就劳烦你了。”姜凤卿回过头看了一眼南宫琢,随后直接朝陆江兰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站在马场上的南宫琢抱着姜凤华,站在原地看着姜凤卿的背影良久。 姜凤卿刚翻身出了马场,陆江兰连忙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此前怎么没听说你会骑术啊?倒是叫我好生羡慕。” 小盈见自家小姐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给她行了一礼,和陆江兰的贴身丫鬟一起规矩地跟在了两位小姐的身后。 “别提了。” 姜凤卿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我那外祖父自从我年幼时起,就立志要把我培养成个人才,君子六艺、女子八雅他都给我安排上了。但我还真不是那块能成才的料子,在白府的时候就被我气跑了三四个门馆先生后,再寻不到教我的先生,外祖父只得把我送到了这翰辰书院。” “我天!”陆江兰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了姜凤卿良久,才怜悯地感叹了一句:“要学这么多啊?那你童年还怪惨的嘞?” 姜凤卿当即给了陆江兰一个‘你懂我’的眼神,疯狂点着脑袋,随即突然反问道:“方才你说羡慕我,难道你不会骑术?” “按说咱们两家都是武将之后……”她摸了摸下巴,回想起那日揍高轩时,陆江兰那种果断麻利的风姿,更加疑惑了,“你还会些拳脚功夫,那你父亲怎么不教你学骑术啊?” “说起这个我就犯愁。”陆江兰苦恼地摇摇头,“那骑术当真难学,父亲教了我几次都没学会,而且我府上那匹马性子也烈,不但没听我指挥,倒叫我摔了好几个跟头,次次鼻青脸肿,摔的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说完,陆江兰还煞有其事地打了个冷颤,缓了片刻,才赞赏地拍了拍姜凤卿的肩膀,“你方才在马场上真是胆识过人啊!把我都看呆了。” “那是自然,改天我教你骑射啊!”姜凤卿倒也不谦虚地点点头,顺手拍了一下陆江兰的肩膀。 陆江兰点头,想了想,又用胳膊肘撞了姜凤卿一下,捂嘴笑道:“你今日可是当了回大英雄啊?” 说着,她直接抽出了姜凤卿缠绕在手腕上的水墨色长绸带,垂下头随意拨弄着绸带,做出一副羞赧的模样,“这英雄救美的场景什么时候让我也体验一番?这水墨绸子要是缠在我的腰上,我肯定比你妹妹姜凤华飞的唯美。” 姜凤卿朝她眨了眨眼,脸上荡漾着笑意,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心思呢?” “谁能不喜欢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的人呢,做你的妹妹可真有福啊。”陆江兰很自然地接过绸带,重新在姜凤卿的腰间绑好。 “是吗?”姜凤卿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步伐也慢了许多,注意力有些涣散。 她忍不住后悔了起来,刚刚在马背上什么要救姜凤华? 若不是姜凤华,她前世的结局也不会那样惨烈,不仅嫁的郎君南宫琢背叛了她,白家也被她所拖累,弄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最后就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没保住。 还不如刚才袖手旁观,让姜凤华摔下马,最好当众被那匹疯马踩死才好,这样才足以解她万分之一的恨! “喂!姜凤卿你想什么呢?” 突然感觉胳膊被拽了一把,姜凤卿猛地回过神,侧头看向陆江兰,语气略带疑惑,“你拽我胳膊做什么?” “啧。”陆江兰挥手甩开了姜凤卿的胳膊,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直接伸手把她的扳正,提醒道:“看前面,你姐姐过来了。” 姜凤卿抬眼,果然看见堂姐姜凤曦扶着丫鬟款步而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莲青彩绣锦缎长袍,长长的裙裾随着脚步而淡淡飘动,五官清秀柔和,看起来十分温和端庄。 她忽地想起来,这个堂姐前世也像现在一样的不起眼,虽被堂叔母培养的品性端庄,但性子还是柔弱了些。后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世袭了三四代的伯爵子弟,他们家族也做一些生意,和堂叔多有来往,所以堂叔才给她们定了婚。 姜凤曦嫁过去后才知道,那伯爵郎君在娶她的同一天还纳了个平妻,与那平妻琴瑟和鸣,后来还让那平妻掌家,两人五年间就生下了一儿一女,他们倒是更像是一家人,对比起来姜凤曦倒是更像个外人。 那郎君对姜凤曦的态度反而是冷漠至极,两人多年后才孕有一女,在生育前姜凤曦就被婆婆公公怀疑过不能生育,加上自己儿子对她的态度,就就更是对她非打则骂。 就连伯爵府里的丫鬟仆从都在背后嘲笑她不能生孩子,但事实却是他们夫妻两在姜凤曦怀孕之前才刚行了周公之礼,此前她一直都在伯爵府守活寡。 眨眼间,姜凤曦就走到了姜凤卿面前,面带紧张地询问道:“你没事吧?我适才在马场围栏外看着太揪心了,凤华妹妹不知怎得就骑到了马背上,她此前可从未学过骑马,还好有凤卿妹妹会骑术,不然凤华妹妹定然会摔出个好歹来。” 说着,姜凤曦便朝着姜凤卿行了一礼:“凤曦在此谢过妹妹了。” “呦?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姜凤卿抱胸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姜凤曦行礼,并未把她扶起来。 她刚才还在想,这堂姐不是还在怪她让姜凤华在皇宫里挨打,就因为这个,姜凤曦这些时日一直也没有理会过她,今日倒是上赶着过来找她了。 原来是想感谢她救了姜凤华。 真是大可不必,她原本也不想救的,不过当时情况紧急,身体比脑子快了几步而已。 姜凤曦面上一哂,握着帕子的手抓的更紧了些,她深吸一口气,侧过身看向马场,语气淡淡:“前些天,姜凤华在皇宫里因你而被皇上责罚,我本以为你是冷血无情之人,全然不顾兄妹之情。” 第42章:银针 说到这里,姜凤曦忍着脾气强挤出一个笑脸,又回头看向姜凤卿,“今日马场之事,你肯冰释前嫌,能在紧要关头救下凤华妹妹的性命,我倒是对你改观了些许。” 姜凤卿低头调整着自己身上的水墨长绸,轻哼一声:“这谢也谢过了,想必凤曦姐姐还有事要忙,就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 “你!”姜凤曦好心过来道谢,结果却被这样对待,眉间染上了一股怒气,气呼呼地抬起下巴瞪了姜凤卿好半天,深吸一口气,愤恨道:“真是和以前一样不识好歹!” 说完,她一甩衣袖,扭头就带着丫鬟走了。 姜凤卿看着姜凤曦的背影渐渐隐没出了马场,这才抿嘴笑着低叹了一句:“还真是有趣儿。” “有趣儿?”旁边的陆江兰一下子笑出了声,“你这人果然和其他正常人不一样,竟以怼人为乐趣。”说着,她还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不理解。” 姜凤卿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她就是觉得她这位堂姐性格柔柔弱弱,但气性倒是挺大,每次看着她负气离开,都觉得挺好玩的。 她语气戏谑地转过头,朝陆江兰挑了挑眉,“小爷儿的快乐你体会不到。” “啧。”陆江兰匪夷所思地盯了她片刻,抬脚就朝着马场外走去,边走边留下了一句话:“也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荣亲王和六皇子都来书院了,我得去看看热闹。” 提起荣亲王,一直跟在姜凤卿身后的小盈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嘴角忍不住泛起了笑意,心下也有些雀跃,她慢慢挪到了小姐的身边,顺势握住了小姐的手,讨好地轻轻摇晃了几下,“那荣亲王来书院,肯定是有事,小姐要不要也去看看?” 姜凤卿冷着脸把胳膊扯了回来,嫌弃地说:“看什么看,南宫琢有什么好看的?不也是俩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小姐?”小盈看着她,狐疑地皱起了眉头,小姐怎么对荣亲王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刚想张嘴再劝劝,就被自家小姐无情地打断了。 姜凤卿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有些差,于是转身敷衍地摸了摸小盈的脑袋,“比起去看热闹,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任务?”小盈瞬间睁大了双眼,神秘兮兮地凑到小姐跟前问道:“小姐让奴婢做什么任务呀?是刺探情报吗?咱们要探谁的情报?” 她的神情明显有些意外,此前除了服侍小姐,她还从来没做过什么别的任务,还弄的这么神秘? “你这么兴奋干什么?”姜凤卿莫名其妙地看着小盈,随即朝小盈勾了勾手指头,微微扬起嘴角,“附耳过来。” 小盈连忙把自己的耳朵贴了过去,一脸期待地等着小姐给她派任务。 姜凤卿红唇轻起,眼眸烁烁转动,压低了声音说:“刚才南宫琢拉弓射马时,箭矢上涂了些麻沸散,你不是会些岐黄之术嘛,我想让你把那根箭拿回来,咱俩研究研究这个麻沸散的配方。” “就这事儿啊?”小盈失望地撇了撇嘴,疑惑地问:“要说麻沸散,小姐也略通一些啊,何必费劲研究荣亲王配的麻沸散?” 姜凤卿挺起了腰板,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用手背惩戒似得拍了一下小盈的肩膀,谆谆地教导着:“你懂什么,这叫学无止境,咱们做出来的麻沸散要起效,还得等一会儿,可方才荣亲王刚放出箭矢……”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挥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匹马没几下就被撂倒了,说明他那个配方比咱们的配方厉害啊。” “昂~奴婢懂了。”小盈朝姜凤卿福了福身,疾步翻进了马场。 “孺子可教也。”姜凤卿眼神微眯,边往外走边低头沉思。 她刚才驾马救下姜凤华的瞬间,离姜凤华的那匹疯马最近,蓦地感觉疯马的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晃了她眼睛一下,她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楚,是一根细小的银针扎到了马儿的脖子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姜凤华是这样让黑马变疯狂的,倒是有些胆量,但智商不足,根本没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要是她没及时出现接住了姜凤华,估计姜凤华早就死在马蹄之下了。 她就说嘛,翰辰学院里的马可都是非常难得的良马,又经过细心调教,才能让学子们接触,不然整个学院里的学子们都出身显赫,像今日这种事多发生几次,这个学院还能不能开了。 想通了这一点,姜凤卿露出了个小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抬脚就朝着马场外走去。 比起南宫琢来书院做什么,她更想知道南宫璃为什么会两次出现在这儿。 因为前世她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在书院见过南宫璃,不过她上辈子在赵晚棠的教唆之下,去书院的次数越来越少,还真不知道南宫璃来没来过书院,来书院做什么。 “凤卿姐姐,麻沸散是什么呀?” “哎呦呵!”姜凤卿猛然后退了一步,陡然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放大版的俊颜,惊魂未定地轻轻拍打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这呆瓜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竟然还把她刚才和小盈咬耳朵的话全都听了去,他顺风耳啊? 姜凤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南宫璃,“你怎么还在这儿?” “嗷!”南宫璃可怜兮兮地撅了噘嘴,转头指了指他背后的马棚,委屈巴巴地说:“是二哥哥刚才让本皇子躲在这里面的。” “所以这么长时间,你都在马棚里躲着?”姜凤卿提了一口气,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南宫璃,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低骂一句:“还真是个呆瓜!” “嗯嗯,本皇子就是呆瓜。”南宫璃非常认同地点点头,竟将‘呆瓜’这个称呼当成了一种夸奖,凤卿姐姐对他独有的夸奖。 姜凤卿惊愕,不可置信地歪头观察着南宫璃,“你这半天都呆在马棚里干什么呢?” “能干的事儿可多了呢!” 南宫璃瞬间挺了胸膛,很是自信地说:“本皇子看那里面的马儿都被拴着,好可怜啊,就挨个儿安慰了几句;还发现马棚里面有个手指大小的蚂蚁窝,就蹲在旁边看了许久,突然看见有一只蚂蚁迷路了,本皇子就略施好心,把那只蚂蚁放回了巢穴里……” 第43章:本皇子喜欢你! “看来你倒是对这些小动物挺有爱心啊?”姜凤卿直起了身板,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南宫璃怎么这么能说,巴拉巴拉地说了这许多,听的她都犯困了。 南宫璃连忙点点头,激动的说:“那是那是!这些小动物都好可爱的,就在刚才,本皇子出马棚的时候,还给那些马儿喂了干草,它们吃的可香了呢。” 看着南宫璃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姜凤卿抽了抽嘴角,直接问:“呆瓜,你来书院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啊!”南宫璃看向姜凤卿的眼神清澈,如同一汪清泉,整个瞳眸都闪着光,整个人都透着傻里傻气的单纯。 “你……”姜凤卿正要反问,眼神一转,就看见南宫璃那双深邃而单纯的眼睛,直接呆愣在了原地,恍惚间以为她是他多年的爱人。 “你来找我做什么?”姜凤卿猛然回神,后退一步,眼神乱瞟,闪躲着不敢看南宫璃,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心底暗骂一声,可千万不能心动,他就是个傻子,哪懂什么情情爱爱? 这呆瓜看狗都是这个眼神! 南宫璃见她后退一步,连忙又朝着她走近了一步,期期艾艾地望着她,“杜嬷嬷说过,可舍身保护本皇子的人都是好人。” “所以呢?”姜凤卿看着这呆瓜又凑上前,撇了撇嘴,眼里的疑惑更盛了。 “所以,本皇子喜欢你!”南宫璃的眼神和刚才一样深情,语气非常坚定。 “啊?!” 天啊!姜凤卿瞬间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南宫璃,心脏猛地一跳,脑子里瞬间闪过前世她最后看到的画面。 当时南宫璃身穿一袭黑袍,双手缓慢而沉稳地转动着木制轮椅,一边泪流不止,一边温柔小心地捡拾着她那具残破的尸体,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悼念自己深爱的亡妻,那时他的眼神就像刚才那样的深邃又深情。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放到了胸脯,企图按下这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面对着眼前这样俊美的神颜,姜凤卿的脸颊上慢慢染上了一丝红晕,她紧握着藏在袖子下的手,勉强稳住心神,说出来的话都结结巴巴:“你喜、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南宫璃露出了懵懂疑惑的神情,呆且疑惑地看着姜凤卿,好半天才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连忙解释道:“那日本皇子在书院被那些坏蛋围着欺负,是你及时跑过来,把那个超级无敌坏的高轩给打跑了,当时的你如同神明降世,把本皇子看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连忙又补了一句:“哦!还有,凤卿姐姐今日在马场上也想天上的仙女一样让人惊艳!” “当日本皇子回到重华宫后,嬷嬷非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嬷嬷,我还专门用了好几个成语夸赞凤卿姐姐了呢,比如凤卿姐姐有勇有谋、凤卿姐姐盖世无双、凤卿姐姐如花似玉,凤卿姐姐百花齐放、鸟语花香、花枝招展……” “唉!停停停!我知道你学了很多成语,学的很好,但不要再说和花有关的成语了。”连花枝招展都出来了,若是姜凤卿不及时打断他,都不知道这呆瓜还能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成语。 “嗷~我知道了!”南宫璃连忙点点头,那双可怜兮兮的瞳眸中带着几分狡黠,噘着嘴继续说:“然后嬷嬷就说我是喜欢上了凤卿姐姐!” 看着呆瓜露出这可怜又无辜的神情,他还真像个芊弱又无人保护的小兔子,姜凤卿心都快化了,她闭了闭眼,就算南宫璃卖萌也不行,她该问的话还是要问:“那你上次为什么要来这书院?” 南宫璃第一次来书院就遇见了那个恶心的高轩,被折磨的那么惨,而且差点就被高轩逼着从南宫珉的裤裆下钻过去,受胯下之辱。如果他不来翰辰书院,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儿了。 “哦~这个啊。”南宫璃嘴撅的更高了,抬起胳膊抱着熊,气呼呼地说:“珉儿竟敢耍我!那日珉儿的贴身侍卫急冲冲地跑到重华宫,一句话都没说,拉着我跑到书院后,才和我说珉儿被一群人围着打,让我赶紧去救人。” “呵!”姜凤卿冷笑一声,“最后却是你被他们围着打?” “嗯嗯嗯!”南宫璃立马认同地疯狂点头。 让姜凤卿听了哭笑不得,这个呆瓜还真是脑袋里面缺根筋。 就算南宫珉在书院真的被围殴了,让贴身侍卫去搬救兵,那也绝对不可能去找南宫璃的啊!他一个傻子去了不添乱就不错了。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姜凤卿怜悯地轻轻抚摸了几下南宫璃的脑袋,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南宫璃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抱着姜凤卿的胳膊贴在她身上又问:“凤卿姐姐,麻沸散是什么呀?” 姜凤卿脚步一顿,瞬间停在了原地,她怎么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转头怒问:“你怎么还记得麻沸散啊?” “我好奇嘛。”南宫璃委屈巴巴地低下了脑袋,随即又幽怨地看着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所以那个麻沸散究竟是什么啊?” 姜凤卿挤出最后一点耐心,跟他解释道:“麻沸散是能把你直接撂倒的东西。” “呕吼?”南宫璃眼神瞬间又发起了亮光,神采奕奕地看着她,“麻沸散这么好玩吗?那本皇子也要被撂倒!” “淡定、冷静!”姜凤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可是六皇子啊,打了他可是要吃牢饭的! 她嘴角上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仰头看着南宫璃,右手握拳,在他眼前挥了挥,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没有麻沸散,不过我的拳头也可以将你撂倒……” “你要不要试试?”这几个字,她专门说的又慢音又重。 说罢,大跨步朝书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凤卿姐姐?” 姜凤卿越走越快。 “凤卿姐姐等等我!” 姜凤卿捂着耳朵飞奔着回到了书室。 刚进书室,姜凤卿气都没喘均匀,就一把被陆江兰拉到了墙角,一脸八卦地勾着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说:“凤卿,你知道荣亲王来书院干什么吗?” 姜凤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拍掉陆江兰的手,随手拿过旁边桌子上的书,‘呼哧呼哧’地给自己扇风,“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第45章:心思不对劲 南宫璃怎么会到翰辰书院求学? 姜凤卿看着站在她面前,与她遥遥对望的南宫璃,神情有些恍惚。 她垂眸陷入了沉思。前世从未听过他会来书院求学啊,更何况南宫璃心智未开,智商只停留在年幼时期,做出来的事情往往不受控制,皇上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的,又怎会同意他来此求学? 公羊燕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古文清打断了,她还是头一次当众受此羞辱,当即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直接走到夫子面前,咬牙道:“夫子,晚学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还没等燕丘夫子点头,古文清就直接推门出去了。 “啧。”陆江兰一贯看不上古文清那个样,当即就翻了个白眼,凑到姜凤卿身边低声说:“明明是她故意来找你麻烦,说错了话,她怎么反倒是生气了?” 姜凤卿用眼角斜睨了她一眼,“古文清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你说的有道理,我还真是每次见到这个古文清,就心生厌烦。”陆江兰非常赞同地点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神一转,戳了戳姜凤卿,笃定地问:“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啊?什么?”姜凤卿眼含笑意,侧头朝她无辜地眨眨眼。 陆江兰撇了撇嘴,“在我面前还演戏啊?你刚才是不是早就听到了荣亲王的脚步声,所以才故意夸他的吧?” 姜凤卿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朝陆江兰挑了挑眉,红唇轻起:“你猜?” “唉!”陆江兰扶额,“你这些日子还真是没白学文化,真把那荣亲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难道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这会儿姜凤卿倒是不做声了,依旧笑着,但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她刚才那般违心夸南宫琢,不过是想体面的断绝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罢了。 南宫琢见燕丘夫子准备扩谈一番,朝燕丘夫子躬了躬身,算作打招呼,随即绕过了众多学子,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姜凤卿身边。 陆江兰见荣亲王走了过来,蓦地闭上嘴,睁大了双眼,越过姜凤卿,错愕地看着他。她突然感觉荣亲王的侧颜也很精致,果然应了那句‘温润如玉’,让她的心脏不由跳快了许多。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不对劲,陆江兰轻咳一声,用余光扫了一眼姜凤卿,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荣亲王。”姜凤卿颔首,打过招呼后,默不作声往陆江兰那边儿横跨了一步,和南宫琢保持了一些距离。 同时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南宫琢侧头看着姜凤卿逐渐远离了自己,不悦地蹙起了眉头,究竟是怎么了?这姜家女为什么最近每次见到他都要躲开,至于如此避嫌吗? 他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却并未挪动身体,等姜凤卿站稳了身体,这才开口低声安抚道:“本王已经将你妹妹安置好了,有宫里的御医给她包扎的伤口,你不必太过担心。” “那就多谢荣亲王了。”姜凤卿的语气依旧是那般淡然。 她垂下眸子,讽刺一笑。 南宫琢果然还是更关心姜凤华。 那日在长春宫,她挣扎之间勒伤了脖子,南宫琢在第二日才敷衍着叫代雪给她送了些德济堂的药材,今日姜凤华不过是擅自骑马,手掌被缰绳擦伤了,他倒是挺上心,还专门请了御医来为姜凤华医治。 像这样细枝末节的事,前世也一定发生了不少,只不过那时她被南宫琢迷的神魂颠倒,完全没注意到过这样的小事。 要不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她也不会看的如此透彻。 姜凤卿又称呼他为‘荣亲王’! 南宫琢呼吸一顿,心下气愤不已,喘气声也变大了些许,脸色阴沉沉的,姜凤卿分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姜凤卿从前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他心情好了自然会陪宠物玩一会儿,可要是他心情不好了,定然是不会理睬这宠物,甚至还会抓着宠物责骂、殴打一番撒气。 可若是哪天,经常在他脚边蹭着他的腿、撒娇求抱抱的宠物,突然开始远离他,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还想跑出去找其他的主人,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转头看着姜凤卿,咬牙问道:“凤卿姑娘为何最近对本王如此生疏?从前凤卿姑娘可都叫本王‘阿琢’的,甚至亲密时还单单称呼过本王‘琢’。” “什么这个琢哪个琢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南宫璃突然好奇地挤到了两人的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眼神非常懵懂。 南宫琢本就心下有气,现在这个傻子又凑了过来,他更是火冒三丈,朝着南宫璃低呵:“去后面坐着去,本王还有正事。” “嗷~二哥哥你又凶本皇子。”南宫璃委屈巴巴地扫了一眼南宫琢,又转头噘嘴看向姜凤卿,似乎是在等他的凤卿姐姐为他做主。 看南宫璃眼里泛起泪花,委屈的都快哭了,姜凤卿的心里一下就软了,她忍不住踮起脚探着胳膊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柔声哄着:“现在夫子还在说事情,六皇子乖啊,就听你二哥哥的话,到后面找个椅子坐着吧。” “嗯!我听凤卿姐姐的。”南宫璃立马笑出了声,脸上还挂着泪珠,转身挤开旁边的学子,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朝南宫琢翻了个白眼。 “荣亲王从前不是不喜欢我称呼你这些吗?”姜凤卿目送那呆瓜坐好后,又将瞳眸转向了南宫琢,眼神异常冰冷。 她脑中闪过前世临终之时,就称呼过南宫琢为‘琢’,可当时南宫琢一身寒气,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厌恶,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住口!你也配称呼朕的小字?” 现在南宫琢又求着她这么称呼他,真是可笑至极! 南宫琢触及到她的目光时,心下一震,他怎的又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他下意识躲闪开姜凤卿的目光,低头轻咳一声:“本、本王现在倒是觉得‘阿琢’这称呼甚合心意。” 第47章:重蹈前世的覆辙 说完这些话,姜凤华依旧俯身行着礼,垂下眼帘,紧咬着下唇,看上去委屈极了。 见姜凤华这般娇柔造作,姜凤卿嘴角一抽,她最近这么勤勉地来书院学习,倒是方便了姜凤华能跟来书院。 但她现在心下却不怎么难过,甚至还觉得这出戏唱的还不错。 但姜凤卿还真不知道前世姜凤华是怎么进的书院,估计也像现在一样‘艰苦求学’,好让书院的夫子们被她的‘诚心’所打动,不过这种高级的计策……绝对不是姜凤华自己就能想出来的,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 她眉眼动了动,瞳眸中精光闪烁,勾唇一笑,这倒是更有意思了。 南怀昌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姑娘,明显愣了一下,这凤华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且身世又如此凄惨,礼数却还能做的这么周到,顿时有些心疼她,又见她挂在眼睫上的泪水滑落,下意识抬手用指尖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怀昌公子?”感觉到脸上冰凉的触碰,姜凤华猛然抬头,皱眉不可思议地看向南怀昌。 南怀昌连忙收回了手指,尴尬地轻咳一声,“凤华姑娘为了求学,竟能做到这般勇敢,已然超过了天下大多数的姑娘了,夫子说的对,我等确实要向姑娘学习。” “哼!”胡显云不屑地双手环抱在胸前,“向她学习什么?你且问问她会不会识字,又用得了毛笔吗?” 说着,他还剜了一眼南怀昌,“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吧?一见到个姑娘,脑袋就转不动了。” 还没等南怀昌说话,姜凤华就直接转身,直视胡显云,语气娇娇弱弱地抹了一把眼泪:“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显云公子,公子竟这般针对于我?” 旋即,她站直了身子,说的非常肯定,“我虽然不敢说是博览群书,但也识得些字。” “哦?”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凤华,惊叹道:“这倒是挺出人意料啊。” 姜凤华闻言更是挺直了腰背,表现出了胸有成竹的信心。 “原来是这样啊!”坐在众人最后面的姜凤卿了然于心地点点头,怪不得上一世南怀昌会那么果断地做了南宫琢的幕僚,原来是看上了姜凤华。 想到这里,姜凤卿逐渐皱起了眉头,如果按照这条思路想下去,应该是姜凤华在嫁给南宫琢后,还和南怀昌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所以前世南怀昌被南宫琢在朝堂上当众被拦腰斩断,也不仅是南宫琢忌惮他能看破朝廷局势、揣度皇兄皇弟的心思,更有了另一层用意。 南宫琢是用那般残忍恶心的手段解决了情敌南怀昌。 不行! 姜凤卿眼神一凛,她绝对不能让南怀昌再次喜欢上姜凤华。她现在只想让姜凤华和南宫琢这两人抱团做一对亡命鸳鸯,可若是南怀昌也掺和在其中,说不定又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猛然站起身,想要上前说几句话,却感觉衣襟一紧,回头一看,南宫璃小心翼翼拽着她的一点点衣角,双眼忽闪忽闪地望着她,他的声音本就浑厚,这会儿倒是委屈软糯:“凤卿姐姐,你要去哪儿?他们这般吵闹,本皇子害怕……” 南宫璃顶着这张俊脸做出无辜又可怜的表情,姜凤卿心脏一击,怦怦跳越来越快,她伸手捏了两下南宫璃的脸,不自觉细声细语道:“六皇子先自己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要乖乖的哦~” “嗯,本皇子肯定不会乱动的。”南宫璃重重点头,眸中闪过几分狡黠,嘴角微微扬起,笑容逐渐放大,看着姜凤卿的背影,有种志在必得的架势。 随即发觉南宫琢的目光穿过人群,朝他看了过来,南宫璃立马又笑的痴痴傻傻、懵懵懂懂。 姜凤卿疾步走到姜凤华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巧妙地挡住了南怀昌看向她的视线,略带关心地说:“我知你是真心求学,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也没必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吧?” 说着,姜凤卿还专门看向了她受伤的双手,心疼地叹息一声,“幸亏我还会些骑术,要是我刚刚没能及时救下你,你还不知道要被那疯马踏成什么样!你看看你这双手伤成这样,连毛笔都拿不起来,倒是叫我这个做姐姐的怪心疼的。” 她这一番话确实像个亲姐姐一样,语气中满满的关心。也直接破解了此前因为沅贵妃落水姐妹两在皇宫里争吵,传出来不和的传闻。 还能特意提醒大家,姜凤华是因为手受伤了,不能执笔写字,倒是替她找了个好借口。 但是这层意思每个人就都有了不同的理解。 姜凤华不禁一愣,属实是没想到这个恶毒、善妒的堂姐竟然会帮她说话,莫名感觉这个堂姐没安什么好心,她低头看着姜凤卿一下一下轻抚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不由觉得心里发毛,可在这大庭广众下又不能直接收回手,只能咬牙忍着。 “凤卿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南怀昌连忙点点头,看向姜凤华的眼神中带了些不认同,他背着手说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凤华姑娘被那匹疯马拖带着在整个马场上疯跑,这真是太过危险了,稍有闪失,凤华姑娘现在就不能站着这儿与我对话了,而且我等在马场外看着也甚是揪心啊!” 姜凤华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她微垂着脑袋,眼里划过一丝怨恨,都怪姜凤卿,好好的提她受伤做什么?专门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堪吗? “就是就是。”胡显云突然发现南怀昌开始向着他说话了,哈哈一笑,直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质问姜凤华:“你若是真心想求学,大可以去买些书籍坐在家里学,何必来这翰辰书院丢人呢?” “你!”姜凤华被气的双目猩红,下意识上前挥手指着胡显云,差点破口大骂,好在余光瞥见荣亲王还站在旁边,又想起来娘亲让她日后做事温婉贤淑些,这才深吸一口气,将脏话咽在了肚子里。 胡显云一把打掉她的胳膊,“你什么你,瞧瞧你这幅市井妇人的样子,是不是还想爆出口骂我啊?” “又说你这双手受伤的可真是时候,你说你识字,现在却因为手受伤,又展示不了书法,还不是空口白话啊?” 第48章:认作养女 胡显云炮语连珠,完全不给姜凤华开口的机会,“又可以用养伤的名义偷偷练习如何抓笔,如何写字,还真是一举两得?” “你小小年纪,心机就这般深沉,以后还得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周围的学子看向姜凤卿的眼神又变了变,对她以前在庄子上都不忘记学字的好感又消失不见了。 毕竟他们都认为一个乡下来的姑娘怎么可能识字呢?每日各种粗活都干不完,也配识字吗?乡下来的人就是低人一等! 一众学子的后面,南宫璃姿态慵懒地坐在书案前,眼眸亮晶晶的,略带欣赏地望着姜凤卿,他此前怎么从未发现姜家三姑娘脑子这般活络?仅是三言两语就将局势悄然逆转了过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眸中染上一抹笑意,看来这姜家三姑娘不满意这位刚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堂妹啊! 这姜家三姑娘前些天敢冲进一堆世家公子里为他撑腰报仇,今日又肆意纵马、绸带翻飞,害他看呆了半日,现下又这般巧言善辩,他低声喃呢了一句:“还真是有趣儿。” 就在姜凤华被胡显云说的哑口无言之时,一旁的南宫琢看姜凤卿似乎挺关心这个堂妹,如今局势又对这堂妹不利,他突然出言相助道:“显云公子这话就有些过了,凤华姑娘不过才十五六岁,又急着想入书院学习各种知识技能,是以才会这般着急。小姑娘家单纯率真,哪有那么多心机?” 姜凤卿猛地扭头,皱眉冷眼扫过向南宫琢,将牙咬的‘嘎吱’作响。他果真是喜欢姜凤华,竟当众帮着姜凤华说话,害她刚搭好台子南宫琢就给拆了,真是好样的! 她已经在心里对着南宫琢翻了好几个白眼,这对渣男渣女还真是天长地久。 众人心思又转了转,荣亲王一向不近女色,怎得今日会突然帮这个姜家外室女说话?难不成看上了这个姜凤华? “多谢荣亲王出言相助。”姜凤华娇羞一笑,朝着南宫琢柔柔弱弱地福了福身。 姜凤华刚行完礼站稳身子,就听见周围有人说了一句:“既然这姜凤华和姜凤卿是堂妹,何不让姜凤卿的母亲把姜凤华认作养女呢?这样姜凤华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书院了,而且身份也抬高了不少。” 这句话猛地一听,确实没什么不对劲,反正都是一家人,而且看样子姜凤卿也很关心这个堂妹。 “噗呲!”姜凤卿忽地笑出了声,她放开了姜凤华的手,转头循着声音望去。 就见说话那人眼睛狭长凹陷在眼眶中,下眼睑泛起淡淡的乌青,下颌两旁的脸颊也陷进去一些,长得尖嘴猴腮的,看起来像是很长时间都没睡好觉,身穿一件青衣长衫,周身到是有些书卷之气,却弓腰塌背,明显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是正七品太常寺博士之子陈原平,靠着别人举荐,才有幸能进翰辰书院学习,自是最痛恨这些拿家室身份说事的贵族子弟。 她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声道:“原平公子还真是看得起我母亲啊,我二叔和凤华妹妹的母亲尚在人世,让我母亲认了凤华妹妹做养女算怎么回事?平白抢了人家的女儿?” 她一步一步逼近陈原平,抬眸冷笑:“你把凤华妹妹的父母置于何地?又对外宣称什么?是说凤华妹妹看不上自己的亲生父母,想攀上我父亲?你又把凤华妹妹当成什么人了?凤华妹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孝之事的!” 姜凤卿说的字正腔圆、语气十分自信,她还朝姜凤华挑了挑眉,问道:“是这样的吧,凤华妹妹?” 可把姜凤华气了个半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次张口都应不出一个字。 她还真有让姜夫人认她做养女的打算。 因为她确实看不上自己的出生,一个商人父亲,一个给人做外室的母亲,这样恶心的家庭偏偏让她摊上了,她能怎么办? 无非是看那姜夫人平日里性格软弱、不争不抢,还能让一个姨娘掌家,就是个好欺负的女人,若她日后多在爹爹面前软磨硬泡一番,此事定能成功。 只要一认姜夫人为养母,那她就是姜家嫡出的女儿了,在身份上更能配的上荣亲王。 姜凤卿看着姜凤华那张便秘一样的脸,心下颇为开心,她哑然一笑,“凤华妹妹怎么不说话啊?难道真想认我母亲为养母吗?” 姜凤华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姜凤卿突然打断,“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凤华妹妹可要慎言啊。”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好半天,姜凤华才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两个字:“自然。” 姜凤卿笑的更开心了。 既然姜凤华当众否认了要认她母亲做养母的想法,那以后就再也不能借着姜府嫡女的名义以平妻的身份嫁给南宫琢了。 说起来,她今日还得谢谢这个陈原平呢。 刚才初听陈原平的话时,周围众人心下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现在听到姜凤卿这么说,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姜凤华的父亲是商人,母亲是个商人的外室,在北国地位都不高。而姜凤卿的父亲却是正五品朝廷命官,母亲也被皇上亲封为羽芊郡君,两人在家室背景上可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陆江兰的性格本来就一点就着,现在听见有人这么羞辱她的好姐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陈原平的面前,怒问:“陈原平,你以为鲤鱼跃龙门是那么好跃的吗?你以为家室地位是那么好抬的吗?”恨不得一拳打的他满地找牙。 幸亏南宫琢眼疾手快将她拦了下来,不然今天书室还得见血。 陈原平其实那句话刚脱口而出后,就已经追悔莫及,现在又被这般嘲讽,肩膀躬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这样陆江兰还是不甘心地双手扶着南宫琢的两根胳膊,探出头朝陈原平恶狠狠地说:“要是能随意认别人做父母,那你怎么不认当朝皇帝做养父呢?这样你就是皇子了!再也不用被别人拿着身份说事了。” “江兰姑娘请慎言。”南宫琢脸上闪过几分不悦,但态度还算和善地把陆江兰拉远了些。 等陆江兰平静下来后,一看南宫琢就在眼前,整张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荣亲王。” 第49章:并非你的良人 南宫琢收回了拉着陆江兰袖口的手,那双黑墨般的瑞凤眼深沉似潭,认真地看着她,眉间那一点红痣越发的耀眼,“本王知道江兰姑娘出生武将之家,生性爽快、坦率。但这里是帝都临安城,不同于边疆沙场,所以本王希望江兰姑娘做事前要学会三思而后行,切不要再像刚才那般莽撞了。” …… 没有等到回答,南宫琢蹙眉。 陆江兰眉眼动了动,双眼清澈,呆呆地望着南宫琢,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了些什么。 “江兰姑娘?”又唤了一遍,疑惑地看着她。 “多谢荣亲王。”陆江兰猛然回过神,下意识垂眸后退行礼,心里乱作一团,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姜凤卿一转头,就看到这一幕,见南宫琢又在魅惑别的姑娘,当即心下的火气就上来了,她几个大跨步,直接走到南宫琢面前,敷衍地行了个礼,旋即拉着陆江兰的手直接挤出了人群。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哪儿都有南宫琢?没好气地边走边低问:“怎么不见南宫玉桐?她不是一向都护着她这个兄长吗?今日她兄长来了书院,按说她应该是最高兴、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啊。” 两人挨着南宫璃重新坐在人群最后面,逃离了南宫琢的目光,陆江兰长舒了一口气,脸颊热的发烫,她愣怔地将手背贴在脸上降温。 见她这个样子,姜凤卿心下一突,试探着问:“你不会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江兰突然转过头,盯着她非常认真地问:“那会儿你说你突然不喜欢荣亲王了,此事可当真?” 果然。 姜凤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沉到了谷底,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莫名地想责怪北国皇子为何各个都生的那般俊美?是家族遗传的吗?倘若南宫琢长得稍微难看些,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就不会选择南宫琢? 这一次陆江兰是不是就不会对南宫琢动心? “你在犹豫什么?”陆江兰连忙一把抓住姜凤卿的胳膊,急切地质问:“难道你还喜欢荣亲王?” 在她们旁边坐着的南宫璃这个时候也转过头,抿唇盯着姜凤卿,似乎也在期待她的答案。 姜凤卿慢慢将陆江兰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滑落下来,紧握在手中,低下头看着她手掌心的纹路,掩饰住眼底的冷笑。南宫琢那人生性凉薄,眼里除了皇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如果陆江兰真的嫁给他,将来结局又会是怎样的惨烈? 凉薄之人又如何偕老? 再抬眸,姜凤卿看着陆江兰的双眼,把前世小盈对她说的话,又对着陆江兰说了一遍:“南宫琢此人心机手段颇深,并非你的良人,要谨慎选择姻缘。” 她一字一停顿,说的异常严肃。 南宫璃听到姜凤卿这么评价南宫琢,瞳眸骤然紧缩,看向她的目光更深邃了些,这姜家三娘子当真是有意思。 旁的姑娘各个都爱慕南宫琢,每年的秋天,森林围猎,只要他一出场,那些看热闹的姑娘为了表达对他的喜爱,把手中的花朵捏成一瓣儿一瓣儿的,朝他纷纷挥洒了下去,周围像是直接下了一场花瓣雨。 但姜凤卿刚才却说南宫琢心机深沉,当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陆江兰把手从姜凤卿的掌心中抽出来,垂下眸,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衣裙上的刺绣图案,好半天才低声反问了一句:“那他就是你的良人吗?” “什么?”姜凤卿蹙眉疑惑地看着她,顷刻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嘲一笑,她摇摇头,语气十分肯定:“绝对不是。” “当然不是啦。”南宫璃突然接了话,看向姜凤卿的眼神清澈得如一汪清泉,直接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低头像小猫儿似得蹭了蹭,“我想凤卿姐姐和本皇子在一起~” 姜凤卿揉了揉南宫璃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余光一瞥,就见小盈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绯色绣云雁官袍的男子,两人手提药箱,朝夫子和南宫琢躬身行礼:“荣亲王、夫子,宫里的白太妃听闻今日姜府三小姐纵马,情况好生危险,特叫微臣等过来看看。” 燕丘夫子转身看了一眼坐在人群后面的姜凤卿,点点头,侧身让开了位置。 这白太妃本就是姜凤卿的姑外祖母,心急自己的侄孙女也不慎奇特。 “御医?找我的?”姜凤卿先是疑惑,随即瞬间了然于心,饶有深意地扫了一眼人群中的姜凤华。 原来那会儿南宫琢说有御医给姜凤华包扎伤口,不是他特意请来的御医啊。 是御医来给她诊治的时候,顺道给姜凤华瞧了瞧。 不过是不是南宫琢特意请来的,对她来说也没啥区别,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姜凤卿配合着那两位御医诊治完,才说:“这下姑外祖母应该放心了吧,我没事。” 两位御医一颔首,收拾药箱的功夫,叮嘱道:“白太妃让微臣给凤卿姑娘带句话,说凤卿姑娘好歹是个姑娘家,性格多少要平稳些……” “如今这瞧也瞧了,看也看了,两位御医应该宫里还有事,就请回宫吧。”姜凤卿指尖揉搓着太阳穴,礼貌地打断了御医的唠叨,目送两位御医离开了书室。 低声喃呢了一句:“姑外祖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唠叨。” 南宫琢见姜凤卿无事,也就收回了目光,走到了燕丘夫子的身边,“夫子还真是任由他们吵闹啊。” 公羊燕丘看着眼前这群十五六岁的学子,神情沉着冷静,“他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其强制压制性格,倒不如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话音刚落,燕丘夫子就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既然大家对姜凤华能否进翰辰书院学习的事,意见有些分歧,书院决定让姜凤华暂时跟着国三一同学习,入学敕牒就根据姜凤华后续在书院的表现再做办理。” “竟是先入学再办理敕牒?”姜凤华眼神一暗,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却还不是翰辰书院的正式学子? 平时娇柔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瞳眸中满是恨意,姜凤卿你等着,你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事情办完后,南宫琢拜别了公羊燕丘,回到了皇宫。 然后燕丘夫子捋了捋斑白的胡子,开始了今日的第一堂课。 让学子们感到昏昏沉沉的汉文课上,陆江兰突然转头戳了戳姜凤卿,“你刚才好像问了我一句玉桐公主?” 第50章:贵为公主 姜凤卿莫名其妙地看向陆江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这孩子脑子没事吧?这个问题她都问完过后一刻钟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陆江兰撇了撇嘴,伸手把她的脑袋往三点钟方向一转,凑到她耳边说:“玉桐公主好像自从骑术课后,就没回书室,你瞧,她的书案都空着呢。” 姜凤卿抬眸一看,那边儿的书案确实空空荡荡,她心下一沉,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南宫玉桐可是书院所有学子的典范,从未逃过课,今日怎得缺席了? “小姐在说玉桐公主?”小盈突然凑了过来,“奴婢刚才回马场取箭的时候,看见玉桐公主被一个身穿仆从样式的男人拉扯着走了。” “被拉扯着走了?”姜凤卿侧头疑惑地看向小盈,又确定了一遍。 南宫玉桐贵为公主,一直都是端庄自持,行走坐卧皆按照皇宫里的规矩来,就连吃饭都是一小口一小口,更别说到哪儿都有宫婢服侍,怎么会被人拉扯着走? 这极为不合礼数。 小盈连忙点点头,眼神亮了亮,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你是不知道,奴婢那会儿看见玉桐公主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她双眼红肿,头发乱糟糟的,衣袍上好几条褶皱,硬是被那个仆从拉走了。”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姜凤卿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化,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之色。 “什么仆从,竟敢随意拉扯公主?” 坐在同一张书案旁的陆江兰低头自顾自把竹简上的字缝儿仔细涂黑,随口说了一句:“怕什么,她可是公主,何人敢动她?” 也对,姜凤卿认同地点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南宫玉桐是皇上最宝贝的女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转身朝小盈伸了伸手,小盈会意,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被手帕包裹好住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手掌上。 “可以啊小盈,你怎么拿到的?”姜凤卿掂了掂手中的小包裹,才赞赏地轻捏了几下小盈的脸蛋。 小盈立马回禀:“奴婢再回到马场的时候,马倌正要把那匹疯马抬进马棚,奴婢跟她们拉扯了半天,他们才同意让奴婢靠近那匹疯马。” 姜凤卿刚打开了一层,就看见手帕上隐约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渍,等到手帕彻底打开后,里面赫然放着一把玄铁箭矢,正是南宫琢射伤疯马的那支箭。 姜凤卿隔丝帕捏住箭柄,把箭头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一股浓郁又难闻的药草味猛地钻入鼻腔,入嗓回甘,她连忙捂嘴轻咳了几声。 “这支箭是你从马脖子上拔下来的?”她又扭头看向小盈。 小盈点点头。 “那几个马倌居然让你拔箭?”姜凤卿的语气匪夷所思。 小盈嘿嘿一笑,冲小姐眨了眨眼,“因为奴婢告诉那些马倌,这支箭是荣亲王亲自射出的,我们家小姐要拿来收藏,他们自然不敢阻拦,乖乖让开了。” “好哇你!”姜凤卿佯装生气地戳了戳她脑门,扬起下巴教训:“你还挺会找借口啊?这下那些马倌还以为我那般深爱着荣亲王呢。” “反正临安城的所有人一直都知道小姐爱慕荣亲王啊。”小盈说的理所当然。 一旁抓着笔沉思的陆江兰突然转过头,看着姜凤卿手中的那根箭矢问:“这是荣亲王在马场上射出的那根?” “嗯。”姜凤卿淡淡点头。 陆江兰抿嘴不说话,眼神依旧盯着那根箭看。 姜凤卿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心下了然,她隔着丝帕轻轻搓了搓玄铁箭头,把箭头上面的药汁都擦在丝帕上,随即递到陆江兰面前,“你喜欢?那送你了。” “真的?”陆江兰立马抬起头,高兴地看着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根箭。 “啧。”姜凤卿头一次学着陆江兰咋了下舌,把包着箭矢的丝帕好好收到袖子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吧,旁的人怎么劝都没用,非得陆江兰自己亲身经历过,非得被伤的痛彻心扉,她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陆江兰、姜凤卿!你们三个在讨论什么呢?”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响起,燕丘夫子怒道:“老夫盯你们很久了,怎么?老夫在前面讲授,你们在后面也在讲授?” “刚才还没讨论完吗?要说话出去说。” 姜凤卿浑身一震,低声喃呢了一句:“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比起上次被夫子赶出书室时的羞愧气愤,这一次她显然从容多了,站起身就往出走,陆江兰紧随其后,两人经过南宫璃的书案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桌子。 “嗯?”南宫璃正睡的迷迷瞪瞪,骤然被惊醒,‘噌’地一下站起身,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发生什么事了?” 燕丘夫子更是气极,拿书简指了指南宫璃,“你也出去!” “好的。”南宫璃懵懂地点点头,答应的那叫一个快,连忙追随着姜凤卿的背影,小跑着出了书室。 “这一个两个的……”夫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翻看着书中的书简。 门外的南宫璃一脸嬉笑地凑到姜凤卿的身旁,“凤卿姐姐,是散学了吗?” 小盈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几步,隔开了自家小姐和南宫璃。 “没有呢,夫子让我们出来罚站。”姜凤卿答的心不在焉,总感觉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嗷~要罚站啊?”南宫璃了然于心的点点头。 众人都看向他,以为他有什么见解。 谁知下一秒,南宫璃就歪头问:“什么是罚站啊?是好吃的吗?正好本皇子有些饿了,凤卿姐姐,我们去吃饭吧!” 说罢,拉起姜凤卿的手就走。 “糟了!”姜凤卿快速甩开南宫璃的手,快速转身,语气急切地问小盈:“你那会儿看到南宫玉桐的时候,她身边可有宫女服侍?” 小盈一顿,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小姐,奴婢当时就看见了那仆从和玉桐公主两个人。” 这就对了。 姜凤卿刚想起来,前世也是这最近这段时间,她正在赌坊玩的昏天地暗,祖母亲自冲进赌坊抓她回府,在回府的路上,她刚撩起轿帘,就看见一大堆官兵驱使平板车从她们的马车旁边经过,那平板车上平平躺了两具尸体。 她当时还好奇问了一下祖母发生了什么事。 第51章:南宫玉桐有危险! 祖母顺着她撩起来的门帘侧头望了一眼,只见板车上那两具尸体的腰腹部血肉模糊,盖着的白布都粘贴在皮肤上,大量鲜血浸透出来,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周围,令人作呕,连驾马的车夫都用袖口捂住了抠鼻。 正巧这时,尸体上遮盖的白布被风吹起了一瞬间,是一男一女,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南宫玉桐身边的丫鬟和一个眼生的仆从。 “啊!”姜凤卿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惊呼一声,被吓得面色发白,猛地放开了轿帘,整个身子都往后一颤,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空气。 “哼。”轿帘落下,祖母轻哼一声,也转回了头,依旧高高在上端坐在马车中。 竟是一点都没被尸体吓到,气定神闲地整理着手中的丝帕,语气冷漠:“南宫玉桐贵为北国公主,竟连个丫鬟都管不住,活该受这个气。” 见半天没听到回话,祖母一扭头,就看她被吓得愣怔,便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语气也柔和了一些:“老身晨起出府时,就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 祖母的声音温凉,虽然是在说别人的闲话,但却半点都没有市井妇人那种嘴脸,说起事来娓娓道来,让人听的入迷。 “说是玉桐公主身边的丫鬟和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仆从联合起来,把公主堵在了书院少人的墙角,一起搜刮着公主身上的钱财。 当时公主就连头上的发簪都被揪下来了俩三根,姿态极其狼狈。此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皇上怕公主清誉有损,直接下令仗杀了那两个丫鬟仆从,强行压下了此事。” 姜凤卿当时听着还不屑一顾,“那两个侍从不就是想抢劫钱财吗?皇上都已经赐死了那两人,此事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人言可畏。” 祖母摇头轻叹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我们所在的朝代对女子终究是刻薄了些。往日玉桐公主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可今日突然发钗凌乱地被个低贱仆从堵在墙角,前后的表现反差太大…… 说到这儿,祖母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那些爱嚼舌根之人肯定会像恶狗见了骨头一般,扑咬上去的。” 还真被她祖母说对了。 前世,南宫玉桐在书院被仆从逼到墙角这件事过后,临安城传的满城风雨,连原本跟玉桐公主定了亲的冯太师之子冯桐言也和她退了亲。 也因为这件事,后面南宫玉桐才会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和南国和亲,嫁给了百里牧那个畜生。 就连平时最宠爱南宫玉桐的皇帝,关键时刻,都能忍心让她和亲南国,可见皇帝也不是真心的疼爱这个公主。 最终落了个浑身是伤,被乱箭射死的下场。 虽然死后名垂青史,但人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如好好珍惜活着的时候。 她原先听闻南宫玉桐要和亲南国之时,只觉得这个公主可怜,要为了国家和亲远嫁他国。 而且竟要靠一个女子来维护国家安危,想来北国的君主也是个软骨头。 现在细细想来,真的是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时,祖母还严肃地对她说:“凤卿你要慢慢学着稳重一点,祖母和你外祖父母护不了你一辈子。” 前世的她,当时还涉世未深,根本想不明白祖母这一堆的大道理。想着就算祖母和外祖父母护不了她一辈子,她后半辈子不是还有荣亲王吗? 荣亲王总能护她一辈子的吧…… 现在想想,那时的想法,当真是可笑之极,南宫琢非但没护她一辈子,而且她所经历的所有风雨,还都是他带来的。 “凤卿姐姐?” 南宫璃轻轻摇晃着姜凤卿的胳膊,见她没有应答,于是转头朝小盈抱怨道:“你看,本皇子说对了吧!凤卿姐姐最近老是呆愣愣的,愣着愣着眼圈就红了,小盈你说,她是不是也快变傻了?” “你一边儿去!凤卿就算再傻,也傻不过你。”旁边的陆江兰当即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南宫璃拉远了些。同时也好奇地看着愣着不动的姜凤卿。 “小姐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小盈话虽这么说,却也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小姐进了一趟皇宫,回来后就总是魂游天外,还总露出悲悯的目光,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也不知道小姐在悲悯些什么。 “南宫玉桐有危险!” 姜凤卿猛然回过神,心跳得好似就要奔出胸膛,顾不得和她们解释,拔腿就走,在书院里焦急地寻找着南宫玉桐的身影。 这一世她一定要周全了所有对她好的人,不然就白白浪费了这次重生的机会。 “小姐,你去哪儿?”小盈一脸焦急,连忙追了上去。 南宫璃和陆江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哎,凤卿姐姐等等本皇子!”南宫璃蓦地转身,一边儿大幅度地挥手,一边儿跳窜着追了过去。 姜凤卿见小盈跟了上去,分心安顿道:“快在书院里找玉桐公主。” 小盈眉心微皱,下意识问:“小姐怎么知道南宫玉桐就在书院?” “现在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姜凤卿怒斥一声。 严肃道:“什么破毛病,但凡是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你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是,小姐。”小盈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的火,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闭嘴认真搜寻了起来。 书院内小路逶迤曲弯,在几顿书室的后面,几座假山矗立在中央,假山上面四处环绕着曲折的流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走到此处时,姜凤卿隐约听见假山后面有说话声,她脚步猛然一顿,侧耳细细听去。 “你都是个公主了,想来定是金尊玉贵、吃喝不愁吧……” 话音到这儿就突然断开了,隔的太远,姜凤卿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得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隐约觉得是翻衣下跪声。 她正要抬脚往过走的时候,又听见一那男人的哭求声:“奴才家里有个躺在病榻上多年的老母亲,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弟弟,因为没钱吃饭,经常饿的头晕眼花,就想着,公主能借给奴才点小钱,公主这一套首饰头面都够奴才一家生活一年了,您随便施舍些,奴才就高兴的不得了,求求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 第53章:藐视公主 这句话说的颐指气使,语气中还略带责备之意。 姜凤卿顺着话音回头看了过去,正要转身,她瞳孔骤缩,短促地呼了一口气,有些愣怔地看着南宫玉桐身边的宫女。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这宫女是前世皇上下令杖毙的那个宫女,就是她和仆从联合起来骗南宫玉桐的钱财。 姜凤卿看向那宫女的眸光一冷,眼中浮现出一些复杂神色,记忆中那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这感觉还真的有些奇妙。 那宫女被姜凤卿这种眼神盯着,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中竟有些胆颤。 余光中瞥见玉桐公主还站在她身后,她好像又有了些勇气,强撑着挺直脊背,眼神阴翳,责备道: “见了玉桐公主也不下跪行礼,真是缺乏管教!而且亲眼看着公主被宣慰司经历的仆从欺负了,你们也不来帮忙,还有心思在这儿闲聊?” 姜凤卿眸光一闪,逐渐蹙起了眉头,这宫女口中的宣慰司经历是谁?她居然认识那仆从?这事莫不是还另有隐情? 她微微抬起下颌,嘴角扯出一抹冷意,眼眸扫过那宫女,无形之中给人一抹压迫感。她语气淡然:“我又不是你的主子,你这一开口就在跟我告罪,倒让我有些措不及防。说吧,你想让我怎么罚你?” “告什么罪?” 那宫女一愣,她平日跟在玉桐公主身边,在宫里、狐假虎威、横行霸道惯了,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被姜凤卿这般拆台,不由心下恼怒道:“奴婢是在指责你不把公主放在心上,你怎得倒打一耙?少在这儿东拉西扯的,还不快些向公主行礼!” “放肆!”小盈高声呵斥道:“你什么身份,也敢指责我家小姐?” 那宫女一惊,她平日里在宫里教训别人教训惯了,竟忘了这儿不是皇宫,姜凤卿也不是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低等宫女。 可这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况且她可是公主随身服侍的女官,想来姜凤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语气软和些道:“奴婢刚才也是担心公主,才一时失言,想来凤卿姑娘大度,不会和奴婢一个宫女计较的。不过你们刚才确实没向公主行礼,藐视公主,亏利废节,谓之不敬,该当何罪?” “我……”陆江兰身子一僵,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低头看着脚尖,刚才一时情急,她的注意力全在姜凤卿身上,所以才忘了给公主行礼,再说了,她是武将世家,心性洒脱、不拘小节,从未这般拘束过。 她深吸一口气,犹豫着朝玉桐公主走了过去,正要躬身行礼,胳膊突然被拉住了。 姜凤卿看着那宫女,眉间带着一丝厌恶,“我们和公主乃是同窗学子,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每次见面都行礼问安,那这一天天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那宫女一噎,属实没想到这个姜凤卿竟然这么伶牙俐齿,害她当众出丑,她眼神一瞥,连忙指着一旁的小盈高声质问:“那她呢?她不是也没给公主行礼吗?” “小盈和你同为婢女,怎么,你是觉得欺负她很威风吗?” “刚刚玉桐公主被宣慰司经历的仆从欺负,你却在旁边干看着,主子受辱,是你这个做奴才的没保护好她!”姜凤卿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但语气却严肃了许多。 “你回头看看你家公主都变成了什么样,再看看你,狗仗人势、气势如虹,竟还敢胡乱攀扯他人?” 其实姜凤卿刚才跳过假山时,一眼就看到了南宫玉桐,看见她靠在墙壁上,双眼通红,紧紧咬住下唇,强忍住泪水,目光警惕地仰头盯着自己。头上没有一根簪钗,三千青丝凌乱地散落在腰间,有几缕发丝还粘在脸上。 姜凤卿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到那宫女的面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领,脸色阴沉,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我看,最该被罚的是你吧?” 话音还未落,那宫女就被姜凤卿一把推到了小盈身边,“给我好好擒住她。” “是,小姐。”小盈出手极快,立马把那宫女的两只胳膊并在一起,用丝帕绑着打了个死结。 那宫女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小盈一眼,然后开始强烈地挣扎,“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绑着我?我可是玉桐公主身边的侍女,快点给我松开!” “呵!”小盈冷笑一声,面露鄙夷地扫视着那宫女,“你我同是丫鬟,我凭什么不能绑你?” “小盈,少跟她废话,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姜凤卿的视线扫过那宫女,最终落在了后面那仆从身上,厉呵一声:“你思想如此龌龊,还妄想染指公主,侮辱了公主的尊耳,真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咣当’一声,从那仆从身上掉出来一支双鸾街寿果步摇金簪,镂空镶嵌着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到发光。 姜凤卿脸色一沉,低头扫过落在地上的金簪,又蓦地仰起头,眼神凌冽地盯着那仆从,“这是你从玉桐公主身上抢过来的?” 那仆从忍着脖子上的疼痛,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她如此骇人的眼神,吓得浑身颤栗,双腿哆哆嗦嗦止不住打颤,说起话来都打结巴:“奴、奴才没有抢,是玉桐公主送、送给奴才的……” “是吗?你现在倒是懂得自称奴才了?刚才还一口一个‘小爷儿’!”姜凤卿陡然拔高了嗓音,突然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压迫感瞬间侵袭而来。 那仆从愣怔咽了口唾液,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陡然睁大双眼,看姜凤卿就像看见了厉鬼,手脚并用地朝后退去。 连舌头都有些木僵,说话结结巴巴,“你、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看看玉桐还‘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这仆从居然胆大妄为到都敢抢南宫玉桐的发钗,身上定然还藏着不少从公主那里搜刮出来的好东西,她可得好好搜搜。 就在她手指快碰到那仆从衣领的时候,南宫璃突然冲到了前面,恼怒地说:“凤卿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杜嬷嬷说男女授受不亲……” 说到这儿,他的话音一顿,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问到:“凤卿姐姐,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仆从了吧?” 第55章:当个傀儡皇帝 姜凤卿边朝他们走过去边说:“既然他抢公主的东西都掉出来了,那你就赶紧把他丢了吧,省得脏了你的衣裳。” “嗷,好的,凤卿姐姐!”南宫璃连忙应是,然后直接松开了手,任由那仆从从他的肩膀上掉了下去。 “哎呦!”那仆从哀嚎一声,蜷缩起身体,咬牙切齿的在地上挣扎着,他胡乱擦去脸上吐出来的酸水,眼色阴渗地怒瞪着姜凤卿,眼底暗藏杀机。 随即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鞋子上面没沾半点尘埃,尊贵无比。 他顺着鞋子往上看,就见姜凤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神情冷漠。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能欺负得了公主?无非是因为公主处处守着规矩,处处不敢僭越,若是别人欺负她,她也只会按照国法去处置。” “国法有诸多变数,让你侥活的机会太多了,所以你才敢这般轻视公主。” 她双眼淬冷,语气陡然变得伶俐,厉声喝道:“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从不考虑什么后果礼法,要你几时死,你就得几时死。你这么害怕我是应该的。”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绕过了缩在地上的仆从,走到南宫璃的面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你做的很好,虽然莽撞了些,但脑子却挺灵光,如果不细看的话,暂且还看不出来是个傻子。” 南宫璃歪头疑惑地蹙起了眉头,“可本皇子一点儿都不傻啊,就是个呆瓜。” 姜凤卿:……? 她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突然拿起手帕掩嘴笑了,看着南宫璃心里斟酌了个来回,这呆瓜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胜在听话,以后待她推翻北国王朝,让他当个傀儡皇帝也不错。 “我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姜凤卿一边说着一边俯身研究着从那仆从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有根花丝金龙纹竹簪,还有两三根富贵双喜、金海棠的步摇,不过这些步摇金簪都是两支一模一样的。 其余就只剩下一块半圆形状雕刻祥云游龙图案的玉珏,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首饰珠串,甚至还有一对金瑶叶耳坠,可以说是把南宫玉桐身上能搜刮的所有东西都搜刮完了。 “凤卿姐姐,这些首饰怎么都是一真一假啊?”南宫璃纳闷地摸了摸脑袋,略带不解的问。 姜凤卿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满脸鄙视地说:“因为他们想以真换假,偷梁换柱呗。” 她伸出胳膊在地上那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正欲弯腰捡起那块玉佩,就听见南宫像邀功一样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可这玉佩只有一块真的啊,假的玉佩又在哪儿?难道已经被他们偷梁换柱成功了?” 姜凤卿抬头看了他一眼,南宫璃为什么会说‘他们’?难道他也知道南宫玉桐的婢女也参与了这起盗窃案? 思考间,她突然感觉手背传来一阵撞击的钝痛,闷哼一声,猛地收回胳膊,抬头望了过去。 就见南宫玉桐紧紧拽着从她手下抢过去的那块半圆形的玉珏,垂眸看的失神,眼眶猩红,泪水骤然滑落到嘴边,她哆嗦地抬起袖子抹掉眼泪,嘴唇都紧张地有些发抖。 “你怎么了?” 姜凤卿倏然站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地抬眸看着南宫玉桐,一向端庄有礼的北国公主,刚才怎会行事如此莽撞的和她抢东西? 她眼神一闪,突然瞥见南宫玉桐腰间同样系着一块半圆形的玉珏,与她手上紧握着的那块玉珏一模一样。 但也不一样,只是外形上大同小异,南宫玉桐手中那块玉珏地子细腻柔和如脂,嫩黄如油,上面雕刻的祥云纹案线条流畅,每一笔都是精雕细琢。 玉珏上面雕刻的祥云之中,一条身披火焰纹的五爪游龙穿梭在江海礁崖之上,昂首挺胸,英气逼人,纹路清晰。游龙的面部、胡须、耳朵、腹部、四肢,有明显的肌体起伏,可见雕刻者对它的用心。 玉珏触手滋润厚实,是块非常难得上等的和田黄玉。 而她系在腰间的那块儿玉珏相比起来,地子就粗糙了不止一星半点,连线条雕刻的都不流畅,种水糯化严重,肉眼常可见的粒状,粗制滥造,明显就是他们仓促间拿翡翠糊弄成的。 看着看着,姜凤卿逐渐皱起了眉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玉桐手指尖的玉珏,她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块玉珏。 因为握的用力,南宫玉桐的指尖有些粉,可她还是看见那块玉珏上浅浮雕游龙的其中一根胡须线条断了一节。 姜凤卿脑中猛然回想起,在她七八岁的时候,经常会外祖父被接到白府住上一段时间,她那时活泼好动,时不时就会撒娇磨着两个表哥和她嬉戏玩闹。 但是云皓长兄平日里不苟言笑、正襟危坐,还喜欢束缚她的言行举止,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着什么‘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卧如弓’,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于是,她便更倾向于云轩次兄,因为云轩次兄是武臣蓝翎侍卫,没那么多规矩,他在教场操练手下的士兵,她也能跟着假模假样的舞刀弄枪,自在的很。 但云轩次兄又有个喜好,就是喜欢雕刻木头和石块,精通刀锯斧凿、丹青髹漆,还会建造亭台楼阁,制作简易的机械,其中木头更偏爱大叶紫檀和松木、水曲柳。 雕刻的石块种类就更多了,绿松石、翡翠、和田玉、南红玛瑙之类的。 其中唯爱和田玉,所以姜凤卿经常能看到他在雕镂木块儿,有次她还气云轩次兄只顾着这些破木头,都把她给忽视了。 所以她一气之下抓起一块木头块儿朝着云轩次兄砸了过去,那块木头当即四分五裂,溅出去的碎屑正好把摆在一旁刚雕完的和田黄玉砸了个小坑。 云轩次兄对自己的要求十分苛刻,雕刻出来的东西只要有一丁点瑕疵,就一锤子砸了重做,直到满意为止。 但这次他没有把那和田黄玉一锤子砸碎,因为他用同一批料子雕刻了两块玉珏,一块上面刻着祥云游龙,另一块刻着景星凤凰,是他打算送给未来妻子的定情信物。 也因为她当时就被云轩次兄阴沉的表情吓到连连后退,哭的稀里哗啦,她还是头一次见云轩次兄那般脸色。 第65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就是这个时候,姜凤卿跟在南宫玉桐身后,和小盈并排走着,三人不紧不慢地出了假山。 姜凤卿边走边握着小盈的手,用衣袖给她擦拭着刚才爬假山蹭到的泥。 小盈身子一缩,有些胆怯地看着她,“小姐,奴婢的手没受伤,不过是蹭了些黑,奴婢自己擦干净就好了。” 她想要把手收回去,却被姜凤卿拽的更紧了。 姜凤卿轻飘飘地鄙视道:“小盈你这身子骨也太差劲儿了,连个武功都不会。” 小盈眨了眨眼睛,乐呵呵地说:“但奴婢会些岐黄之术,关键时刻能替小姐试毒啊,小姐会武功不就好了。” “也对。”姜凤卿撇了撇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我瞧着咱们良凤阁中,桐月好像会些武功,待咱们回去之后问问看,如果可用的话,调到身边来用用看。” 走在前面的南宫玉桐听见这主仆两说话,也微微侧目,蹙眉看着身后的姜凤卿,眼中有些疑惑,她不是以前高傲的很,从不把丫鬟奴仆放在眼中吗?怎么会对小盈这般温柔? 南宫玉桐眼睛闪烁了几下,从前姜凤卿拢共去了没几次书院,和她见面就互呛,觉着她确实嚣张跋扈的很,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可全信。 等几人快走出假山的时候,姜凤卿见不远处乌泱乌泱围着的人,又看着南宫玉桐的背影,心下竟松了一口气。 倘若她没到这儿,让这些人看到南宫玉桐头发凌乱的样子,好似被那仆从给欺负了,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儿呢。 现在她让南宫玉桐披上了披风,头上也是梳好的发髻,总不会再流传那些风言风语了,就算现在那些人看到她们在欺负宫女仆从,传扬她们欺负奴才也比坏了名节要好很多。 几人刚走出假山,姜凤卿就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男子,她眼中情绪翻滚,瞬间就红了眼眶。 前世她一直都觉得云皓长兄管她管的太严了,行走坐卧都要给她示范一遍,按照他的规定来做,连吃饭时都有不能做这不能做那,因此每次都冷眼相对,甚至见到他就躲。 可是后来她嫁给了南宫琢后,曾多次被南宫琢暗暗嘲讽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根本不配当他的正妻,当时的她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就是靠着云皓长兄教给她的那些礼仪,一点一点成了真正的荣亲王妃。 曾经那个高傲、什么事都不放在眼中的姜府三姑娘,变成了一个端庄规矩的荣亲王妃,再到后来被封了皇后,就连宫里教导规矩的嬷嬷,都夸她仪态好,不愧是清贵世家出来的姑娘。 这些多亏了云皓长兄。 可是就在她重生过来的前几天,她还为此把云轩长兄去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随意扔在了路边。 想来自从那次以后,云皓长兄就不会再理她了。 姜凤卿有些胆怯,不敢再往前走,她停在众人后面,吸了吸鼻子,远远望着她的云皓长兄。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陆江兰看到姜凤卿和南宫玉桐一起走出来,她眼神亮了亮,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姜凤卿的手,低声抱怨道:“你那庶妹好生厉害,牙尖嘴利的,把我的话堵的死死的,不仅如此,她还要哭着装柔弱,叫我又气又恶心反胃。” “可是委屈你了。”姜凤卿见陆江兰都被气红了脸,甚是有趣,她笑着贴在她耳边说:“大老远就听见你为我辩驳了,说她和那萧书雅两人是农夫与蛇,可见你的口才也不赖嘛。” 她拍了拍陆江兰的肩膀,赞赏道:“有我当年的风度,等下回别人欺负你时,我也替你回嘴上几句。” “得了吧。” 陆江兰斜眼瞅了她一眼,冷哼道:“我父亲可从未纳妾,我家可就我一个女儿,没有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自然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这般挖苦我。” 两人亲昵地聊了几句,南宫玉桐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听着。最终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刚过来的白云皓身上。 一转头,就见白云皓给南宫璃躬身行礼,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贵气,看上去衿贵而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因为被皇帝软禁而消沉。 姜凤卿又看向了云皓长兄的身后,除了按察司佥事和带过来的一群侍卫,其中还有两个身穿素衣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皓长兄身后。 她的眼神暗了暗。 旁人都以为这两人是云皓长兄的侍从,就连姜凤卿前世也这么认为的。但是直到她死之前才知道,这两人竟是当今皇帝派过去监视他的暗影。 原来皇上一直都在忌惮她外祖白客,白客镇国大将军已经是北国武将最高的朝官了,所以她的舅舅白羽梁才会被限制入仕途,只能开办学堂,教一些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 但是云皓长兄本就学识渊博,又老成持重,脾气也倔犟,他硬是不顾外祖父的阻拦,从童生开始考起,最终中了探花。 殿试上,皇上亲封为云皓长兄正六品詹事府丞,当了太子南宫瑄的府丞,为太子办事。 皇上就是明晃晃地想让白府支持太子。 可是三年前,太子莫名失踪,皇上掘地三尺搜了许久都未找到,就因为这件事,云皓长兄被牵连甚深,此后去那儿,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由那两名暗影实时监督记录。 那两名暗影记性非常好,虽然此时手上并无纸笔,但每天晚上都会事无巨细地记录在案,禀告给皇上。 前世这件事白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却唯独没告诉姜凤卿,独独瞒着她一个人! 因为她那个时候性子急又烈,都怕她会闯出什么无法收场祸事。 那两个暗影是皇上赏赐给云皓长兄的,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云皓长兄哪还敢推辞? 想到这儿,姜凤卿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她前世明知皇上疑心过重,已经开始忌惮白家了,却还要一意孤行地把白府姜家都搅和进夺嫡这趟浑水之中。 最终遇人不淑,被南宫琢给害了个彻底。 她是如愿当了上了皇后,也坐在了那把龙椅上,但也仅此而已。却弄的整个白府无一人善终,南宫琢知道云皓长兄慧眼如炬,却偏偏挖走了他的双眼。 想到这里,姜凤卿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泪水纷纷而落,浑身又感觉到了钻心般的疼,得亏是重生了,不然真是最悔莫及 就在姜凤卿恍惚之间,白云皓和按察司佥事李钧已经走到了她们的面前,两人抱拳行礼:“微臣詹事府丞白云皓拜见玉桐公主。” “微臣察司佥事李钧拜见玉桐公主。” 南宫玉桐微微颔首,叫起了他们,目光落在了白云皓身上,问道:“你怎么到这儿了?” “回禀公主。”白云皓拱手,“微臣奉命将太子殿下往日用的一些书籍送到书院,与夫子探讨后教于这些学子们。” “刚和夫子拜别后,微臣就听闻吾妹姜凤卿在此处,便想着顺道过来看看,途中碰上了被吏部尚书指派过来的李钧,便一同过来了。” 被叫到名字的李钧连忙应答道:“玉桐公主,尚书大人听闻公主在书院被欺负了,他自己有事脱不开身,就让微臣先过来看看。” 说着,李钧就朝玉桐公主的后面瞄了一眼,试探着问道:“那两人……公主要怎么处理?” 第66章:钻了空子 其实在李钧来书院之前,尚书大人就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交代给了他,这会儿尚书大人正在进宫面圣的路上,要问问皇上,那个栎阳的宣慰司经历胡显雨怎么处决。 南宫玉桐瞥了一眼后头,只见假山背面的春芸已经哭晕了过去,胡显雨那仆从正歪歪扭扭地朝她走过来。 下一秒,那仆从就抓住了南宫玉桐的袖子,哭的泪声俱下,嘶吼着求饶:“玉桐公主,奴才只是胡显雨身边听命行事的人,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奴才吧……” 他的声音喊的有些高,把周围赶来看热闹学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就连南怀昌都有些诧异,他转头疑惑地看向旁边的胡显云。 胡显云更是愕然失色,呆立着不动,脑中嗡嗡作响,嘴里喃呢着:“胡显雨……这庶子又干了什么好事?” “又?你家那庶子以前干过什么事?”南怀昌很感兴趣地朝他身边靠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 “怎么连吏部尚书公良旻都惊动了?” “我怎么知道?” 胡显云面色越来越白,眼神阴沉地盯着南宫玉桐那边儿,被那庶子气的整张脸都颤抖了起来,咬牙切齿道:“那庶子往常不过是喜欢去赌场玩玩,看哪个人不顺眼,顶多跟人家拌几句嘴,倒是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怎么了?” 南怀昌挑了挑眉,他隐约能感觉到,此事关系重大,他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胡显云。 眼神惋惜地看了胡显云好几眼,心情有点复杂。 胡显云眼里充满戾气,表情阴森地埋怨道:“前段时间那庶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把个青楼里的妓女给搞怀孕了,最近正张罗着要娶那妓女,真是把我们胡府的脸都丢光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南怀昌逐渐蹙起了眉头,疑惑道: “那为什么胡显雨的仆从利生会向玉桐公主求饶?难道这事和玉桐公主有关?这七拐八绕的,究竟牵扯了多少人?胡显雨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 “你上来就问这些个问题,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可是一直都和你待在一起,又不能分个身出来去问问那庶子。”胡显云本就心烦意乱,被南怀昌问的更是火冒三丈,自然是没啥好脸色。 南怀昌撇了撇嘴,心有余悸地跟他一起看向玉桐公主。 只见玉桐公主一掌拍开了那仆从抓着自己的胳膊。她一甩衣袖,“春芸赐自尽,但念其曾尽心尽力地伺候了本公主六七年,赏予她父母三万两白银做伤葬费,让其亲人得以善终。” “还有他……”南宫玉桐垂眸,看着被侍卫摁着脸贴地的仆从,眸光异常平静,她冷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就好,至于他的主子胡显雨,就看父皇怎么决定了。” “是,公主。” 李钧行礼后,直接挥了挥手,命令侍卫捂着嘴,拖走了拼命挣扎的利生,顺便也带走了假山后面被吓昏迷的春芸。 他跟着那些侍卫走了几步,从胡显云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猛地停住了脚步,又返回去打量了胡显云好几眼,面色为难地拱了拱手,“显云公子,对不住了,此事发生在您胡家,您得跟我们走一趟。” 胡显云脸色骤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双腿微微颤栗,紧咬着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南怀昌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着跟李钧走了。 周围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望向了胡显云落寞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脸色如常的南宫玉桐,这些变故太过密集,他们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 南宫玉桐这一番干脆的杀伐果断,不止是姜凤卿看呆了,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看呆了,一个个眼中写满了害怕。 陆江兰侧头看了姜凤卿一眼,她眼中满是震惊和八卦,却见姜凤卿泪眼婆娑地看着前方的白云皓,她心下一惊,硬是把要问姜凤卿的话给咽了下去。 跟着白云皓一起过来的那名宫女看玉桐公主吩咐完了,才疾步走到公主面前,红着眼行了一礼,后悔道:“都怪奴婢,今日家中有事,告假了一天,才让那春芸钻了空子……” “无妨。” 南宫玉桐神色淡淡,“想来,那胡显雨早就开始让春芸替换了我身上的那些饰品,而且我猜,春芸替换掉的,还不只是那些饰品,就连我住的凤阳宫里,家居摆件大多也都被替换掉了。” 诗华一愣,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玉桐公主,迟钝地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站到了南宫玉桐的身后。 白云皓就站在玉桐公主的旁边,看她这般处置奴才,面色未改分毫,他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妹妹脸上流了两行清泪,眼中划过一丝心疼,他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板着脸提醒道:“身体站直了!女儿家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说罢,直接伸手用指尖轻轻抹去姜凤卿脸上的泪痕。 南宫玉桐闻言,惊讶地扭头看向姜凤卿,“你怎的哭了?” 姜凤卿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气息一顿,紧张地看向了云皓长兄,又瞅了瞅他给自己拭泪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白云皓这一嗓子吼的,不止是姜凤卿听话地站直了身子,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挺了挺脊背。 “云皓长兄……” 姜凤卿眼睛一热,泪水流的更凶了,她本以为云皓长兄对她失望至极,理都不想理她了,没想到一见面就提醒她仪态,还是和往常一样。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刚哭过的眸子透着红,看向云皓长兄的眼眸里带着点欣喜,略带委屈地说:“我刚才还没走出假山呢,就听见堂妹那般诋毁我,属实给气着了,这眼泪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 说罢,她仔细看着云皓长兄那双柳叶眼,眉眼依旧冷峭深邃,不像前世她最后一次看见的时候,两颗眼球冷冰冰的躺在托盘上一样。 虽然云皓长兄看向她时的瞳眸一样冰冷严肃,但还是现在这样更有温度些。 白云皓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姜凤卿身后的姜凤华,目光又回到了姜凤卿身上,淡淡道:“被人欺负了,不欺负回去,就知道在这儿哭,一点都没有我白家的风范。” “云皓长兄,我没有欺负堂姐……” 姜凤华声音很低,她垂下眸,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只是心急堂姐,想冲进去看看堂姐的安危,但是堂姐像是怕我们知道些什么,特意让江兰姑娘和六皇子拦在这儿,我也只能在假山外面干着急。” 第67章:人人都偏向她 “你想知道什么?” 白云皓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姜凤卿护在了身后,他脸色稍沉,看向姜凤华的眼中隐藏着寒意,“此事关乎玉桐公主,吾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如果凤华姑娘真的这么想知道其中原由……” 说到这里,白云皓特意微微抬头,瞅了一眼天色,目光又落回了她身上,声线清冷温润:“现在天色还早,凤华姑娘大可亲自去一趟皇宫,问问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凤卿呆呆地望着挡在身前的云皓长兄,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云皓长兄是在护着她。 她红着眼,扫了一眼跟在云皓长兄身后的两个监视他的暗影,即使他自己都深处泥潭,也要站出来替她撑腰,这份别人求之不得的浓厚亲情,她前世却是那般不屑一顾,真是蠢透了。 姜凤华看着白云皓微微有些愣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这是第一次见姜凤卿的白家表哥,觉得他五官俊俏,应该是个好说话的男子。 她原本以为只要露出这幅楚楚可怜的表情,白云皓就会心软帮她说话,却没想到他这般不通情达理,就只会偏向那个姜凤卿。 这个白云皓对姜凤卿就是‘吾妹吾妹’,对她倒是变成了‘凤华姑娘’,这个姜凤卿命真好,人人都偏向她! 想到这儿,姜凤华眼底闪过一抹狠毒。 她紧咬着下唇,露出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她止住哭泣,缓缓转头,无助地看向萧书雅,眼神有意无意从旁边的南怀昌脸上划过,红透透的瞳眸里充满了祈求。 姜凤华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直接印在了南怀昌心里,那一瞬间他感觉呼吸都停止了,脸上划过一丝慌张,连忙清了清嗓子,对白云皓说道:“凤华姑娘也只是在关心她的堂妹而已,云皓公子说话这般咄咄逼人做什么?” 白云皓又把目光又转向了南怀昌,他上下打量一眼,挑逗般的弯起嘴角,嘲道:“怀昌公子倒是挺会英雄救美。” 他画风一转,严肃道:“凤华姑娘口口声声说关心自己的堂姐,可张口就在指责我妹妹性格顽劣、行事偏激、性格泼辣,还把欺负公主这么大个帽子扣在我妹妹头上,这就是她说的关心?” “这种关心,不要也罢。” 南怀昌被白云皓这一连串话堵的有些说不出话,他逐渐皱起了眉头,凤华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当时怎么没感觉凤华姑娘的言词有这般犀利? 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凤华姑娘只是心急……” 听到这话,白云皓勾了勾唇,面上更是讽刺,他看着姜凤华问道:“凤华姑娘是不是被江兰姑娘和六皇子拦着进不去,心急你堂姐啊?” 姜凤华一愣,连忙点头称是。 “原来是这样。” 白云皓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上前一步,眼神直视着姜凤华,气场全开,他沉声道:“心急堂姐,你倒是光嘴皮子动了不少,只知道污蔑你堂姐,脚却一直站在假山外面未动?” 姜凤华被他逼的步步后退,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开口辩解地有些结巴:“不、不是这样的,我有让书雅姑娘去跟六皇子说进去看看堂姐,可是六皇子说堂姐不让外人靠近……” “跟六皇子说的?”白云皓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噗呲”一声,周围不知道谁憋不住笑了出声,全天下谁不知道北国六皇子痴傻,心智只有六七岁,跟他说有什么用? 就连南宫玉桐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往姜凤卿身边靠了过去,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你长兄怎么口齿这般伶俐,脑子转的也快。我此前没见他时,还以为他只是个书呆子,毕竟十九岁就高中进士,一朝成了探花郎,风光无限,想来必定是日夜苦读,才能达到如此高的成就啊!” 姜凤卿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云皓长兄,心下一暖,眉眼间逐渐染上了笑意,她理所当然地回复道:“云皓长兄是文官,口才自然得当,这样才能舌战群儒。” 她终于扭头看向了南宫玉桐,扬眉笑道:“而且我长兄头脑和耳朵都比别人灵敏许多,所以从小不怎么用功,完全不像你说的那般秉烛夜读,他只会记得关键知识点,当时科考放榜的时候,可是惊艳了一大群平日里跟他关系好的学子呢。” 南宫玉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看了一眼白云皓的背影,又斜眼看了看姜凤卿,眼中闪过一丝趣味,抿嘴笑了起来,心道,这两人真不愧是一家子,都是这般伶牙俐齿。 陆江兰嘴角瞅了瞅,毫不留情地挖苦道:“这云皓公子的嘴倒是和你一样毒舌,果然是一家子。”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姜凤卿厚着脸皮说道。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姜凤华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她羞愤地低下头,整张脸都变得怨毒了起来,居然暗中了白云皓的计。 她眼神躲躲闪闪,突然瞥见自己胳膊上的乌青,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计上心头,她佯装抹泪,故意让衣袖从手腕上滑下去一点,好让南怀昌和萧书雅看到。 果然萧书雅当即就站出来质问道:“想必云皓公子多日不见凤卿姑娘了,不知道凤卿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大,估计平时一不如意,就拿自己的堂妹撒气,嫉妒凤华姑娘,你看她掐的凤华姑娘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这也太恶毒了吧?” “两个都是你妹妹,你不能只帮着姜凤卿说话啊!” 经过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收了嘲笑之意,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姜凤华的胳膊上,即便他们此前已经看过一次了,但现在再看一遍,也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手确实有些重,都掐出血印子了。 白云皓一言难尽地看着萧书雅,语气疏离又果断:“我姑姑白羽芊只生了凤卿一个女儿,所以我也只有她一个妹妹,何来‘两个都是’我妹妹这一说呢?” 他又扫了一眼姜凤华的胳膊,眼中闪过几分得意之色,他正愁怎么开口呢,这个萧书雅就把话头递到了他嘴边。 “你有掐过凤华姑娘吗?”他回头看向姜凤卿。 “没有。”姜凤卿摇头。 他又转过头,盯着姜凤华,问道:“你说你胳膊上的的青紫是我妹妹弄的,是吗?” 姜凤华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云皓,他就这么直接问啊? 她心虚地好半天都嘣不出一个字,脸都憋红了,才磨磨蹭蹭地说:“是书雅姐姐误会了,我胳膊上的伤并不是堂姐弄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小到似蚊子扇动翅膀,让人忍不住凑到跟前去听。 但是白云皓耳力极强,刚才便大老远就听见了姜凤华的指责声,现在也同样听得见她说话。 “昂~,原来不是我妹妹掐的啊。”他故意扬高了声音,转头看向萧书雅,“那书雅姑娘方才还说的那般理直气壮,倒是个热心肠的人。” 第68章:她能做的更好 萧书雅先是一愣,然后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姜凤华,“原来你胳膊上的乌青不是姜凤卿掐的?”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了起来,亏她刚才还那么帮姜凤华说话,这下还真变成她多管闲事了。 萧书雅直视着姜凤华的眼睛,高声质问:“那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总不能你自己磕碰成这样的吧?” 这句话的语气一下就变冷了许多,暗含嘲讽,完全不似刚才那般仗义热络,毕竟换谁被利用了,心里面都会不舒服。 明明姜凤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和她解释清楚,结果每次她一问,姜凤华都是低头,沉默着抹泪,看上去好像有很多委屈似的,分明就是想栽赃她堂姐姜凤卿。 在场的人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眼神,他们也都想看看姜凤华如何狡辩,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胳膊上的青乌就是人掐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磕着碰着的痕迹。 “我……” 姜凤华紧咬着下唇,满脸懊悔,鼻尖一红,呼吸急促,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出来,她交叠于腹部的手指尖绞紧了丝帕,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好半天才哽咽着说:“是我姨娘掐的,她怪我没有早点进入书院……” 确实是她娘亲商美云掐的,不过却是她求着娘亲掐她的,她原本想在书院装作被姜凤卿欺负了的模样。 想着,书院里一有人问起她身上的伤,她就委屈的落泪,沉默不语,然后岔开话题。 好让这些学子觉得是姜凤卿平日里在家欺负了她,反正姜凤卿本来就脾气差、名声差。 她做这些事就更能让人觉得姜凤卿这人心狠手辣,连自己手足姐妹都会残害,旁的人,姜凤卿自然更不放在眼中了。 从而把姜凤卿排除在外,最好让夫子把她撵出书院才好。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今日白家这个云皓长兄会来。还这般的牙尖嘴利,一下就戳破了她的伪装,动作麻利到让她连个借口都没想好。 她怯生生地红着眼圈,抬手抹了一把泪,同时眼底划过一丝阴毒。 既然这个白云皓处处护着姜凤卿,处处与她作对。那这个仇她记着了,她以后要让白云皓身败名裂,护不住、更没能力护住姜凤卿才好。 南怀昌见周围这么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指责姜凤华,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在想,倘若凤华姑娘的出生再高些,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书院学习了?是不是就不用被她母亲殴打辱骂,是不是也能在姜凤卿如此嚣张跋扈的性格压迫下,有个一席之地。 在他心中,已经把姜凤华的母亲想的无比恶毒,想着姜凤华在府中的日子过的如履薄冰,还要处处受堂姐姜凤卿的欺辱,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他越想越心疼,默默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么多人七嘴八舌,都把凤华姑娘吓着了,她还怎么解释这件事?” 姜凤华猛然抬头望向南怀昌,她双眼红肿,眼中尽是诧异,两行清泪还挂在脸上。 要说刚才白云皓问她既然心急堂姐,何为不硬闯假山的时候,她是使了些手段,用眼神蛊惑了南怀昌,让他出面替自己说了话。 可是这次,她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该怎么办,这个南怀昌为什么也帮着她说话了? 她脑中快速转动着,细想了片刻,恍然明白了。 看来他是真的对她很上心。 南怀昌这会儿帮着姜凤华说话,不止姜凤华自己惊呆了,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 姜凤卿看着这场面逐渐蹙起了眉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看来该发生的故事线还是会发生,南怀昌还是会喜欢上姜凤华,这倒是让她有些难办了。 白云皓的眼神在姜凤华和南怀昌身上扫了个来回。 既然南怀昌都这么说了,姜凤华也解释清楚了,不是他妹妹掐的姜凤华,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也不能太过执着于这件事,免得落别人口实,说他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神色淡然,“凤华姑娘,你现在好歹也算是姜家的人,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一遇到点事就哭,像什么样子,把眼泪擦掉站直了。” “哦。”姜凤华转身看着白云皓,有些愣怔,随即立马挺直腰板,用丝帕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毕竟她刚才看见白云皓也训斥了姜凤卿,不要哭哭啼啼。如今会这么说她,倒也合理。 看来这个云皓堂哥也不是那么喜欢姜凤卿,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她。 这么一想,姜凤华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 姜凤卿眼波流转,看着这个堂妹装的这般出神入化,眼里有些不屑,不就是装软弱嘛,她也会,甚至能做的更好。 她直接上前环抱住了白云皓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云皓长兄,我刚刚听见书雅姑娘说我嫉妒堂妹,还说我在平日里府上没少欺负堂妹呢,我真是好生委屈……” 白云皓低头看着姜凤卿挽住他胳膊的手,瞳孔一震,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妹妹前段时间躲他还来不及呢,何曾与他这般亲昵? 他蹙眉,一瞬间想了很多,难道是姜凤卿原谅了他处处管着她? 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却欣喜若狂,高兴地差点找不到北,还是姜凤卿摇晃着他的手臂,他才稳住了心神。 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萧书雅和姜凤华,白云皓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许多。 原本他还想给这两个小姑娘留些面子,这会儿倒像是得到了姜凤卿的鼓励,彻底打消了这一念头。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吾妹妹为何要嫉妒一个连姜府门都进不去的外室女?” 他的眼神虽然看着萧书雅,但话中之意却和这个皇后外甥女没多大干系,倒是直接戳了姜凤华的心窝肺管子。 “我?……你!”姜凤华气的脸都绿了,看向白云皓的眼神越发阴森恐怖,她刚要开口反驳,却被他直接打断了。 白云皓又侧头看着姜凤华,双眼中透着一股坚毅的凌厉之色,声音低沉:“更何况,吾妹妹真要是嫉妒、欺负凤华姑娘,那为何要在马场上拼了命救她?” 说罢,他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圈围过来看热闹的学子,面若寒霜。刚才这些人还附和着萧书雅的话,都觉得他妹妹欺负了姜凤华。 第69章:护身符 看来这些人是忘了上午在马场上,他妹妹那般凶险地策马冲上去救姜凤华了。 那他自然得提点一二。 说罢,他侧头看了一眼姜凤卿,目光中全是不赞同,他妹妹的命可比那个什么姜凤华的命重要多了。 要是他妹妹上午真要是意外死在了马蹄之下,那他就算是手刃了姜凤华,都换不回他妹妹的命。 姜凤卿像是感受到了云皓长兄的目光,脊背一凉,连忙放开了他的胳膊,站的更规矩了些。 经过白云皓这么一说,众人看向姜凤卿的目光果然转变了很多,毕竟他们可都是亲眼瞧见了马场上那般凶险的一幕,当时好多人都吓傻了,也就姜凤卿敢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冲上去救人。 可见姜凤卿也不像姜凤华说的那般行事偏激,全然不顾及手足兄妹之情。 倒是这个姜凤华,堂姐姜凤卿刚救了她,她转头就忘了,刚过来,开口就是在诋毁自己的堂姐,真是没一点良心。 众人虽然都面上不显,但对于这种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芥蒂,日后也不会和她深交。 萧书雅自然也知道白云皓这些话并不是针对于她,她大方地朝着姜凤卿和白云皓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 “这么说,是我莽撞了,以后断然不会只听信别人一面之词了,我在这里向凤卿妹妹赔个不是。” 听到这些话,姜凤卿倒是又认认真真地看了萧书雅一眼,神情有些惊讶。 她竟没想到像萧书雅这般出身高贵的人,居然能向她低头道歉。 要知道越是位居高位的人,越是拉不下面子说自己有错。 这萧书雅不愧是萧皇后的外甥女,临安萧家的嫡女,真正的高门贵女,气度倒是不凡。 姜凤卿微微俯身,算做回礼。 她刚站起身,就看见萧书雅直接拉走了还站在原地、不服不忿的姜凤华,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想想也是,这场大戏都落幕了,台下这些看客自然也该散场了。 白云皓站在旁边看着他妹妹这样规矩的回礼,又高兴又意外,怪不得好多人都说她变了很多,就连祖父上朝回来,都说凤卿成长了很多。 从前他妹妹可都是像个男子一般豪迈,还经常在酒楼里和男子划拳赌酒,总被别人说三道四,他这才有心教导她身姿仪态。 他眉梢轻挑,称赞道:“你这礼仪是去哪儿进修了吗?回礼回的这般好。” 姜凤卿一惊,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莫非云皓长兄是看出来她不对劲了吗? 她眼眸快速转动,把糊弄祖母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勉强说道:“我自去了趟皇宫之后,看见那些宫女行礼回礼都特别自然好看,甚是羡慕,回府后就多练了俩遍。” 白云皓点点头,“甚好,甚好!” 姜凤卿见此,稍稍松了一口气。 白云皓冷不丁又冒出一句:“早知如此,我就多带你去趟皇宫了。” 姜凤卿猛地抬头看着他,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呼出去,她果然还是高兴早了 白云皓理所当然地说:“这样,你应该早就学会这些礼仪了。”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站在姜凤卿身边的南宫玉桐,“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玉桐公主的仪态可是出了名的优雅有气质,你如今跟公主走在一起,确实变好了不少。” 南宫玉桐微微俯身,“凤卿姑娘的仪态最近确实变了不少,但也确实不是我的功劳,是凤卿姑娘自己悟性高。” “看玉桐公主多谦虚,你也多跟着学学。”白云皓面带笑意地看着姜凤卿,脸色微僵,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慢吞吞地递到了她面前。 原本淡漠的眼底迅速浮现出一丝慌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姜凤卿,生怕她再摔了那护身符。 “这是什么?”姜凤卿有些疑惑。 白云皓呼吸一滞,神色略带紧张,犹豫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我去青鹤道观给你求的平安护身符……” “护身符?” 姜凤卿呆了一瞬,感觉心脏被击中了,她连忙接过来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玉牌,四四方方、玲珑精巧,玉质温润如羊脂,背面雕刻着又小又方的四个字,‘青鹤道观’,正面是复杂又流畅的符箓,护身符的顶部穿孔系黄丝线,又串了一颗黄色玛瑙珠结珠。 姜凤卿的手指反复揣摩着这块护身符的一角,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指尖下压着一个小凹槽。 前段时间她处处躲着云皓长兄,云皓长兄却还要贴上来送她护身符。 她认为云皓长兄刚凶完她,又来讨好她,太过虚伪,所以厌烦至极。直接摔了护身符,又对云皓长兄说了几句冷言冷语,转身就走了。 幸亏这块护身符是真的有点用,不然早就被她摔了个粉碎。 姜凤卿慢慢红了眼眶,她抬头又看见云皓长兄此刻的神色这般紧张为难,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尖锐又刺痛,如笔尖一般,不断地戳她的心窝子。 她前世到死都没再见到过这块护身符,也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早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幸亏这一世她重生了。 现在她再想想,她以前从未想到过,云皓长兄重新捡起这块护身符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过,当他看到护身符上面被砸出了一个小坑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原来云皓长兄竟对她这般好,她前世是怎得心安理得受着这些好? 她亏欠长兄的太多了,这一世定要加倍对长兄好才是。 她哽咽地吸了吸鼻子,问道:“你怎得又把它捡起了?” 白云皓点点头,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凤卿的这个表情他从未见过,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犹豫着伸出了手掌,“你若是不喜欢,就还给长兄,长兄收着也行,可千万别再摔了,再摔就真碎了……” “不行!” 姜凤卿连忙把那块护身符握紧,藏在身后,“这块护身符我要定了。你既然已经送给我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她像是生怕被白云皓收回去,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边说边戴在了脖子上,藏进了衣裳里面,动作非常干脆麻利,随后隔着衣服地拍了拍胸口的护身符,安心地笑了。 白云皓被她这一连串动作惊的好半天说不出话,看来他妹妹是真的变了许多。 “此前,你总不愿去白府,不愿去你外祖父家。” 白云皓认真地看着她,“但我还是要说,上次你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你外祖父就提醒吊胆了一整天,到晚上知道你安全回府后,瞬间松了一口气,老泪众横。” 他叹息一声,“有时间去白府看看你外祖父吧,他会很高兴的。” 第70章:此话可当真? 外祖父…… 姜凤卿脑中突然回想起那个银须白发、骨骼锋棱的白大将军。其实她小的时候,一直都很惧怕这个能上阵杀敌的大将军,每每见到外祖父,都会呼吸急促,不敢和外祖父单独相处和说话。 外祖父很多次想抱她,她都不让抱,后来外祖父也就不勉强她了,就是总给她讲吓人的故事,还和她抢糖葫芦吃,她不给,外祖就假装嚎啕大哭,最后反而变成她哄着外祖父吃了。 真好,又能见到这样的外祖父了。 想着,姜凤卿虽然眼眶通红,但却慢慢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甜笑,看着云皓长兄说道: “等明天,明天散学后,我便去看看外祖父。” “此话可当真?”白云皓脸上瞬间流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姜凤卿的眼神精光熠熠。 姜凤卿很认真地点点头,见云皓长兄这般模样,抿着嘴笑道:“自然。” 白云皓连忙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姜凤卿的肩膀,兴奋道:“那我得赶紧回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父祖母了,估计他们知道了以后,能从现在激动到明天晚上你来白府以后。” 看着白云皓急冲冲往白府走去的背影,姜凤卿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云皓长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讲规矩。要说他自己守着这些规矩也就罢了,是因为身边有皇上的人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关键是他还要拉上周围的人一起按照规矩行事,可真是累坏她了。 一直站在姜凤卿旁边的南宫玉桐突然开口道:“这个云皓公子确实风度翩翩,和他弟弟倒是有些相似之处。光是看背影,有那么几个恍惚间,我还真当他是云轩公子呢。” 闻言,姜凤卿刚要开口,突然看见已经走出了一一段路的云皓长兄猛地回过了头,杀了个回马枪。 她陡然瞪大双眼,忙不迭地挺直了腰板,恭恭敬敬地站着,表情疑惑地望着云皓长兄。 白云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再次转身朝书院外走去,身后依旧跟着那两个打扮成侍从模样的暗影。 看着云皓长兄逐渐走远,姜凤卿又稍稍松了口气,她扭头似觉新鲜地看着南宫玉桐,发现她依旧盯着云皓长兄的背影愣神,挑眉道:“别看了,云轩次兄是武将千户,这会还在边疆房陵城守着呢,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 南宫玉桐蓦地回头看向姜凤卿,瞳孔骤然紧缩,心虚地忙撇清关系:“突然提起云轩公子做什么?” “啧。”一旁的陆江兰不合时宜地撇了撇嘴,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玉桐公主。 姜凤卿也瞅了南宫玉桐好几眼,不是她先提起云轩次兄的嘛,怎么这会儿反倒是不承认了? 见南宫玉桐正好看了过来,她挑了挑眉,笑道: “云皓长兄和云轩次兄是长的虽然相似,却也好区分。云皓长兄虽然面容英气,但他毕竟是文臣,身上总有些淡淡的书卷气。” “云轩次兄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只要一穿上盔甲,周身就充满了肃杀之气,眼神也变得凛然森寒,毕竟也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过人的。” 南宫玉桐听的很认真,但在姜凤卿目光扫过来时,她眼神闪躲着连忙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方才你和春芸对峙时,为何那么了解胡显雨的所思所想?还知道他是在骗春芸自己对她比对正妻好?” 她刚问完,后面一直蹲在假山旁边的南宫璃也看了过来,他深邃宛若星辰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意味不明地看着姜凤卿,就连自己的衣袍底边站上了身后从假山上面流下来的水都未曾察觉。 只是好奇姜凤卿为何如此肯定胡显雨就是那么想的呢? 公主果然还惦记着这事呢。 姜凤卿脑中闪过前世最后一幕:当时南宫琢看向她的眼神那般狠辣,但又转头和姜凤华那般亲昵…… 她双眼一眯,冷哼道:“世间男子大多不都这样吗?本就凉薄无情,吃着碗里的,同时还看着锅里的。” 话音刚落,她抓着袖口的手指逐渐泛了白,直接迈步朝书院外走去。 自然没注意到,她们后面的南宫璃听了她这番言语,脸色逐渐阴沉,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南宫玉桐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站在原地懵了一瞬,立马追上去,轻咳一声,开口道:“也不能这么武断。” 两人边走,南宫玉桐边说:“那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一筐果子里总有几个坏的,但你不能因为那一点坏了的果子,就放弃全天下所有的果子呀!” 姜凤卿现在不想与她探讨这个问题,她嘴角露出无奈地苦笑,眼神有些游离,双眼不经意间扫过离她越来越远的假山,看向了别处。 旋即突然瞪大了双眼,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假山那边,逐渐皱起了眉头。 奇怪,怎么不见南宫璃?他没蹲在假山那边?他上次不是一直等在马棚那边嘛,怎么这次提前走了? 算了,反正他心智只有六七岁,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跑了吧。 姜凤卿皱着眉头,注意力回到了南宫玉桐的身上。 南宫玉桐没有经历过她前世那般的苦楚,这一世也没有被逼去南国和亲,没有经历过身心皆被折辱的感受,自然体会不到被夫君背刺的感觉。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云皓长兄刚送给她护身符,转移了话题,问道:“这青鹤道观很有名吗?竟连云皓长兄都要去那里求护身符,哪天我也去看看。” 她总觉得这个道观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这个时候陆江兰才追了过来,默默听着两人说话。 南宫玉桐疑惑地看了姜凤卿一眼,笑问:“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去那赌坊酒楼消遣吗,怎得突然想去道观了?” “许久不去赌坊了,手法有些生疏,所以才想着去道观许个愿望,让我赌一次赢一次。”姜凤卿说的无比自然。 陆江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看向了姜凤卿,“你哪天也带我去那赌坊看看,我没去过,甚是好奇啊。”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你真要去吗?”姜凤卿惊讶。 “但是听着好好玩啊!”陆江兰坚持。 姜凤卿挑眉,“行,哪天带你去看看。” 陆江兰立马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南宫玉桐听的一言难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姜凤卿缓缓解释道:“这个青鹤道观是全北国、乃至于全天下最大的道观,已经存在了七百多年,传闻建立在山穷水尽处的天峰山顶,每年无论北国、南国,能登上去烧香的不足百人,可见你长兄能为你求来护身符,实属难得。” 姜凤卿更是护紧了脖颈间的那块护身符,朝南宫玉桐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长兄只有一个亲弟弟,再就是我这个唯一的表妹了,他自然对我这般好。” “那倒也是。” 南宫玉桐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语气中有些无奈:“我父皇也是这般待我的,自我出生起,他就送了我十几护身符和能转运的黑曜石,就是希望我能平安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北国到如今只有两位公主,你妹妹玉穗公主还尚在襁褓呢,皇上不宠你宠谁啊?”姜凤卿眼神揶揄地瞧向她。 随即又道:“这么说来,创建这个青鹤道观的人真的很厉害啊,足以名垂青史了。” 南宫玉桐沉思了片刻,才说:“创建那座道观的人我还真不知道是谁,不过现在的住持是北国国师公良旻。” “公良旻?”陆江兰惊讶。 姜凤卿紧接着脱口而出:“北国国师?” 她突然顿住脚步,大脑空白了一瞬,逐渐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问:“这个公良旻不是吏部尚书吗?他怎么又成了北国的国师?” 说着,她脑中闪过前世那个玉面修罗公良旻,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平日里仙风道骨的不似真人。 只不过他天生一双银色瞳眸,看谁都是凌厉无比。 虽然他看上去冰冷不好相处,但却真对得起吏部尚书—天官这个职位。 前世,在她刚当上皇后就被关起来的时候,公良旻不惜冒着被南宫琢砍头的风险,手持南宫家的腰牌,带着好些个士兵,一路冲到了皇后住的凤泽宫,逼着南宫琢放人。 那阵仗…… 第71章:冒险潜入姜府 她当时被铁链钉在坤宁宫里的小宫女房间的时候,都听的一清二楚。 公良旻带着二三十个侍卫,气势汹汹地冲到坤宁宫门口逼问她的去向,为何刚当上了皇后,就病倒了? 可是当时,南宫琢依旧嘴硬,谎称皇后只是病了,并无大事。又反问良旻这般声势浩大,难不成要造反逼宫? 当时她透过窗户缝看到公良旻那死气沉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即便南宫琢当时已经登基称了帝,也受不住那样的眼神。 当公良旻往前走了一步之时,她见南宫琢双腿发软,被吓得险些摔倒,被太监扶着后退了几步。 正要质问公良旻究竟想干什么的时候,公良旻直接跪在了地上。直接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要知道,公良旻不仅是北国的吏部尚书,更是北国的国师,此前辅佐了两位南宫家的皇帝,膝盖一直都不曾弯过,无论对面是谁,他都不用行跪拜大礼。 如今却为了救她,给南宫琢跪下了,这一幕还正好被后面匆忙赶来的文武百官看了个正着。 不过姜凤卿从门缝里看着公良旻虽然跪着,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声声哀求着能将她放出来。 虽然最后,她还是没能出那小宫女的房间,还是惨死在了坤宁宫。不过公良旻能有这份心,也足以强过旁人百倍。 姜凤卿垂眸沉思了片刻,随即苦笑道:“对哦,他还是北国的国师呢。” 前世她也就见了公良旻几面,那时旁人都称呼他为‘吏部尚书’,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北国国师。 书院的另一个隐秘地方,南宫璃长身鹤立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抱拳跪在面前的幽烁,眸色沉沉如一潭死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幽烁一脸为难地问道:“主子,您何时回银月阙啊?我等都甚是想念主子。” 他的语气非常中气十足:“再说了,主子,奴才不明白,您为何会来这书院,这里面所学的东西您从小就会,您还要学习什么呢?” 南宫璃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弯腰问道:“你说,银月阙的那些人都想念本王了?”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银月阙本来就是个训练杀手的地方,本就是雇凶杀人中的那个‘凶’,平日里的训练自然非常严酷。 南宫璃不在银月阙的时候还好,就那一套的训练流程,若是他回了银月阙,那便是有千百种训练他们的方法,叫他们身不如死,也叫他们杀人的同时干脆利落些。 同时银月阙还负责收集倒卖两国的情报,从鸡毛蒜皮到国家大事,银月阙都能查出来,是个让两国皇帝都忌惮、却又灭不掉的存在。 幽烁的头更低了些,他心脏有些受不住地突突狂跳着,最终咬牙道:“他们说,主子自从进了书院之后,他们心里很放松,但在看到奴才后,他们又说很惦念主子,所以奴才就来寻主子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南宫璃勾了勾唇,眼中闪过莫测的光芒,冷声吩咐道:“你回去告诉他们,本王会不定期抽查他们的武功,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 “是,主子。”幽烁连忙点头。 “主子奴才还有一事不明白。”他诚恳地问道,抬头懵懂地看着南宫璃。 “问吧。” 幽烁连忙道:“主子,那日你为何要潜入白府啊?你想要什么,让奴才去取就好,您何那般大费周章呢?” 南宫璃呼吸一滞,他阴沉着脸,慢慢直起身子,眼底暗藏冰冷,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抿唇不语。 幽烁就抬头愣怔地看着南宫璃,一直在等着他的回应,丝毫没打算站起来。 良久,南宫璃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嗤笑,他声线偏冷,听着像是击玉般温润浑厚:“本王母妃当年跳井死的蹊跷,她死后,皇上就立马封锁了凤泽宫,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可那晚本王偷偷潜入过凤泽宫,正好看见宣正中侍大夫姜堰就站在凤泽宫中,看他一直望着那口淹死本王母妃的水井,许久才走。” “所以,本王想,他定与母妃的案子有关,那夜便跟着姜凤卿出宫的马车,冒险潜入姜府,是想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 幽烁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仰头看着南宫璃,表情懵懂,好半天他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地反问道:“所以主子怀疑是姜堰把宸妃娘娘推入井中的?” 南宫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微妙,当天夜里,宣正中侍大夫姜堰是在母妃死后才去的凤泽宫,自然不是姜堰把他母妃推入水中的。 那夜,皇上让人从井中将母妃吊起来,草草塞进了修建到一半的黄陵中。 想到这儿,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无奈地摇摇头,他跟幽烁说这些做什么,以幽烁的智商,是不会想明白其中各种原由的。 南宫璃正欲抬脚就走,余光中却突然瞥见一个女子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连忙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幽烁,眼里划过一丝慌乱。 抬脚就踹了幽烁一脚,低声吩咐道:“快滚。” “啊?”幽烁有些茫然。 南宫璃被气的长出一口气,又脸色阴沉地重复了一遍:“给本王滚回银月阙去。” 这次幽烁看懂了,他浑身一哆嗦,主人每次露出这种表情,一般都没啥好事,他连忙回复了一句:“是,主子。” 旋即,他双脚点地,身子轻盈一纵,飞身而上,直接从树梢窜过,消失不见了。 正巧这时,姜凤卿刚好走了过来,她猛地看见南宫璃独自站在一颗苹果树下,仰着头发呆。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脑中忽然回想起刚才在假山后面,是南宫璃最先发现了南宫玉桐所戴的簪子有异,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姜凤卿疾步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问道:“散学了,六皇子还不回宫吗?站在这里做什么?” 南宫璃转过身,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个突然掉落的苹果砸中了脑门儿。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是幽烁踩了树枝,才致使苹果掉下来的。 他眉眼骤冷,看来是他的轻功还不太到位,回去就让他好好练练轻功。 余光瞥见前面的姜凤卿,他连忙双手抱头,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姜凤卿,“凤卿姐姐,苹果打我!” 听到这话,姜凤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有些忍不住,抿了抿唇角,低低地笑出了声。 南宫璃直接走过去,一把抱住姜凤卿的胳膊,摇来摇去,“凤卿姐姐,苹果它打本皇子,它居然敢打本皇子!” 第81章:未来的皇后 等他们到了奉天殿后,已经来了不少人,姜凤卿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在场的人。 她和南宫璃来的并不算晚,但是整个大殿里闹哄哄的,大多数人都在大殿里来回走动聊天,打招呼叙旧的都有,倒是像一个现代宴会。 姜凤卿刚从南诏回门回来,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可以猜出来个大概。 皇帝还没来,现在这里地位最高的也就是风王殿下和他的王妃,只见风王妃百无聊赖的坐在右下首的第三个桌子旁,手拖着脑袋看着前方乱哄哄的人。 而风王早就和几个年幼的皇子在整个奉天殿里来回奔跑打闹,姜凤卿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这位同样久经沙场的风王爷真是一点都没有架子。 再过来就看见君逸笙和君逸茹俩个孩子不知道因为何事争论不休,准确的说,是君逸茹在君逸笙的耳边一直喋喋不休。 说起来君逸茹如今也是及笄之年,都十五岁了,如今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君逸笙耳边吵闹。 倒是君逸笙像个大人一般端坐在坐位上,今日也穿了一身吉服,远远看上去,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南宫璃,和他一样冷冷的,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 姜凤卿一转头就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到了太子的座位后面,由于现在太子还没来,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子。 “大叔,那人是谁?”姜凤卿盯着那名男子,下意识就挽住了南宫璃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她感觉那人的地位不低,每个人的坐位都是按等级区分的,左下首第一排都是王爷皇子及其家眷,那第二排就是朝中重臣了。 这人当居第一,地位定然不小,然而人却长的俊美,英气逼人,也不像他人一般左说右笑,只是静静的坐在位置上闭着双眼。 但是姜凤卿感觉他即使闭着双眼也能洞悉全局。 “他?”南宫璃顺着姜凤卿的目光看了过去。旋即冷笑一声:“娘子真是好眼光,那人可是吏部尚书公良旻,可畏是天官!” 就在南宫璃刚说完公良旻的名字时,那人正好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看向了南宫璃。 “他的眼睛居然是银色的!”姜凤卿瞬间就睁大了双眼,她见到了深紫色的眼睛就已经是奇迹了,没想到还能见到银色的瞳眸,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娘子喜欢啊?”南宫璃眯了眯眼,略带危险的看了一眼公良旻,声音冷冽了很多:“进去吧。” 旋即牵着姜凤卿的手,一步步的走进了奉天殿。 “臣等参见冥王殿下、冥王妃娘娘……”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参拜声音络绎不绝。 南宫璃淡淡的扫视了一圈,牵着姜凤卿坐到了右下首第三个位置上。 姜凤卿渐渐的也习惯了这种场面,待他们落座之后,其余人自觉的该干嘛干嘛,因为皇帝还没来。 她百无聊赖的幻视着在场所有人,坐在他们对面的全是后宫妃嫔,有的还没来齐。 姜凤卿一一的看过去,还真发现了不少眼熟的!左下首第一位虽然看着面生,一身淡蓝色的吉服,胸前带着一串血红色的珊瑚珠,在一众佳丽中特别亮眼。 长的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眉眼间有些俏皮,如今也像她一样左瞅瞅右看看,大概是察觉到了姜凤卿在打量着她,一转头就和姜凤卿对上了。 旋即便大方的举起面前的杯子,向姜凤卿的方向点了点头,就尽数饮了下去。 姜凤卿连忙也回敬了一小杯酒,她现在倒是知道了这位妤妃娘娘为何能一骑绝尘,三日封妃了! 性格真是大方豪气! 坐在左下首的正是姜凤卿在回南诏路上听到最多的人,现在民间有关她的话本子简直多到不能在多!真的是一位传奇人物。 三日封妃,可见皇上的宠爱,如今看着个坐位,姜凤卿就知道她是位列四妃之首了!已经是传奇的极限了。 坐在妤妃娘娘旁边的是君逸茹的生母芸妃娘娘,这人无论多久见一次,依旧是如此端庄,眉眼间皆是慈爱,也是后宫资历最老的嫔妃。 再往下还有新晋封的澜妃娘娘,这俩位姜凤卿只见了几面,倒也能认个脸熟。 姜凤卿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着,突然一回头,就看见吏部尚书又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实在好看,一张脸棱角分明有种莫名的霸气! “看上他了?” 冰冷的声音穿来,姜凤卿心下一惊,连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收回了眼神。 “他还没大叔帅呢!我怎么可能看上他!”虽然听着有点像拍马屁,但这也是实话。 南宫璃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不由的抓紧了身侧之人的手。 其实姜凤卿刚把脑袋转回去,身后的公良旻就睁开了眼睛,毕竟被人看了这么久,不可能察觉不到。 银色瞳孔一睁开,凌冽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南宫璃,眼神中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杀气!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皇贵妃娘娘到!太子殿下到!”姜凤卿刚坐稳,就听见太监细着嗓子吼道。 众人迅速都站到了自己的坐位上,乖乖等着行礼,就见皇上大步流星的走到龙椅上,皇后紧跟在他身后,想跟上皇上,但是显然跟不上,她又不能失了礼数,只能走在皇上身后一臂的距离。 而皇贵妃走的很慢,明显隆起的小腹让她看上去有些吃力,算算日子应该有六七个月的身孕。面上依然秀丽,没有一点怀孕后的臃肿,看起来保养的非常好。 太子君逸尘更是淡漠的走到自己的坐位上,一句话不说,没等皇上现坐下,他就入了坐。 再往后的辰王君逸轩太监并没有通报,因为他还没那个身份,只是一进奉天殿就紧紧盯着南宫璃,恨不得把他吃了! “平身。”皇上刚坐稳了皇位,才让众人落坐。 “请东陵国太子殿下!” 众人刚坐稳,太监又是一嗓子。 只见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东陵太子究竟长什么样子,各各都东张西望的向门口望去。 姜凤卿倒是不好奇这个太子长什么样,只是好奇他来北冥干什么,反正无非就是来上供、和亲、或者是借兵,她无聊的拨弄着手中的酒杯,静静的等着看这位太子究竟来干什么。 “皇上。”就见一名男子淡定的走到了奉天殿中间,冲着皇帝拱了拱手。 “东陵国太子突然到访,倒是让朕有些不知所措……”皇上透过面前的冕旒静静的看着东陵太子。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毕竟这几天举国上下都在讨论东陵国太子来了北冥,但谁都不知道来干什么,而且也未提前禀报。 听闻东陵国太子是一位极其温润如玉的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当见到东陵太子的第一眼,姜凤卿就觉得这人和传言中一模一样,毕竟东陵国风水养人,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儿各各都很温柔。 一身紫色锦袍,上面用黑色丝线勾勒着零零闪闪的羽毛,腰间别着一根极美的墨玉萧。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次来北冥国属实有些仓促,出发之前来不及通禀皇上,是奉家父旨意来北冥国。”东陵太子恭恭敬敬的抱拳,句句说的都很诚恳。 “至于家妹叶铭沁、叶铭香在北冥国边境呼兰城的比武,只是天下风云榜的比试,与在下并无关系。” 东陵太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下方,皇上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来人!给东陵太子赐坐!” 皇上的声音不算是洪亮,但是因为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所以声音格外的清晰。 瞬间一群小太监为东陵太子搬了座椅放到了太子君逸尘的旁边。俩国太子并排坐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话语,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因为俩国的太子画风差距太大了! 人家东陵国太子坐在那里就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公子,但是本国的太子殿下就不同了! 虽然相貌上不相上下,但是行为举止大相径庭,坊间都传言他们的太子殿下在年幼的时候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傻了! 这些年东宫里也不缺太医,在各位太医的不断努力下,让太子殿下行为举止看着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但是不定期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 本来这样的皇子是不可能当上太子的,但是奈何人家的母亲是一国之母,根据北冥国的传统,一生下来就是太子,被皇后保护到现在。 太子平时不会再公共场合露面所以见过他的没多少人,但是像今日这样的大型活动如果太子不露面就说不过去了。 只见他们的太子殿下见东陵太子走了过来,冲人家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喃呢着:“这人真好看!”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这可差点把手下人吓傻了,好在太子殿下说的声音并不高,也就只有四周的人能听见一点。 但是东陵太子可不傻,已经瞧出了一些端倪,就不再理会他,目光又转移到了皇上身上。 “不知东陵太子来朕的北冥究竟有何事?”皇帝仔细的观察着东陵太子的一举一动。 东陵太子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复杂:“回禀皇上,这次来是求娶北冥国的公主!” “哗啦”一声,君逸茹手中的杯子一时失手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这一声在奉天殿极其醒目,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看着君逸茹。 其实姜凤卿早就察觉到了君逸茹的不对,因为她们俩中间只隔了一个君逸笙。 从这个东陵太子一出来,君逸茹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家。 北冥国有三位公主,其中一位就是长公主君逸茹,母亲是皇上还是王爷时候的侧妃,在皇上登基后被封为芸妃娘娘。 第二位是端懿皇贵妃的女儿君逸妍,芳龄十三,比君逸茹小俩岁,并未有封号。 第三位年龄更小,是澜妃娘娘生下来的君逸倾,年仅四岁,同样尚未有封号。 其余宗亲公主数不胜数。 “逸茹这是怎么了?”皇上关切的看着君逸茹,众人的目光也都在君逸茹身上。 但是君逸茹置若未闻,目光一直在东陵国太子的身上,如果细看的话,眼里还闪躲着点点泪光。 “十名风?叶铭枫?原来是这样!” 君逸茹自顾自的说着,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众人皆是一愣,都知道东陵国太子就叫叶铭枫,但是兮颜公主这样直呼其名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皇上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芸妃娘娘急急的站了出来:“皇上,臣妾想去看看茹儿……” 皇上看了芸妃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这虽然不合规矩,但如今事发突然。芸妃也是从王府就嫁过来的老人,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让太子见笑了,是朕平日里太宠逸茹了。”皇上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铭枫。 “不知太子看上了那位公主?”皇上没说他自己的公主,意思就是各家宗室也可以挑选。 台下的皇子大臣瞬间坐直了身体,这东陵国虽然没有北冥大,也没有北冥的实力雄厚,但好歹也是一个国家。 如今东陵国皇帝身体抱恙,其他皇子又太小,接手人自然是这位太子殿下。那不管是哪个公主嫁过去,都是未来的皇后。 “回皇上,臣在东陵国的时候就听闻北冥有位三公主明眸皓齿,古灵精怪,所以臣此次是来求娶北冥国的兮颜公主,还望皇上应允!” 叶铭枫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却坚定无比。 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丰富多彩,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的,还有觉得很惋惜的。 都知道这北冥国长公主君逸茹从小就刁蛮任性、目中无人,能嫁出去就不赖了,没想到东陵国太子竟然来求娶的是这位公主。 还不如娶二公主君逸妍。 听到叶铭枫这么说,君逸茹瞬间松了一口气。 第82章:收敛点 古博轩跪在养心殿上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但是皇上仍然未抬头看他一眼。 空荡荡的养心殿里面只有这君臣二人。 养心殿的门是开着的,门外的喜公公一脸愁像,听着里面的声音,焦急的在养心殿门口转来转去。 “站住!干什么的?” 一旁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喜公公停止了转动,上前查看。 “出什么事了?这位是谁?” “回公公的话,此人说有要事禀报皇上。”御前侍卫看到皇上身边的红人走过来,恭敬的说道。 “何事?”喜公公满脸疑惑的看着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身着铠甲,只是头上的盔甲已然不见,凌乱的头发上有些星星点点血渍。 那男子上前在喜公公的耳前说了几句。 喜公公脸色突变。 “你快随奴才来!”说着就急急转身没入了养心殿,那名男子也赶紧跟上。 喜公公走到皇上跟前行了礼,说道:“皇上,此人有要事禀报!” 闻言,皇上把御笔放下,抬头看了看仍在地上跪着的古博轩,又看了看那身着盔甲的男子。 停顿了几秒。 “说吧,有何事禀报?”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苍老。 “启禀皇上,西南边境北冥国大军突袭浔阳,还请皇上派兵支援。” “北冥国?”皇上听完脸色沉了沉。 “是,皇上,北冥国三十万兵马,举兵南下,侵犯我朝边境,还请皇上速速定夺。” 原来被御林军扣压住的那位,是镇守边疆贺兰将军的手下张雾。 张雾显然继承了贺兰将军的气势,皇上面前,凌微不乱,镇定自若。 “三十万。”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金銮殿外面的天空。 “若是南诏被北冥国统一了,那这天下就要改头换面了。” 皇上的声音淳厚有力,但是还有一些凄凉夹杂在里面。 也许是这天下的政事压的他喘不过气,又或许是现在表面上的四国鼎力,实际俩盛俩衰的情形让他比一般人更加苍老了些许。 沉静了半刻。 在下面跪着的古博轩若有所思的看着旁边一同跪着的张雾,正要开口请旨,但是却被一声清亮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喜公公,去传旨,北冥国大举进攻我国,请百官速速去金銮殿商议国事。” “诺。” 金銮殿 “北冥国三十万兵马我南诏国五十万大军即可启程出发,必定大败北冥!” 兵部尚书气势汹汹,仿佛身在战场,胸有成竹。 “臣抗议,现如今天干易燥,是大旱之年,百姓穷苦,和亲,已是上上之举!” 户部大人字正腔圆。 “臣附议,若能以一位女子,就能安天下,避免让百姓处于水火之中,其乃上上之策。” “臣附议……” “臣附议……” 底下一篇迎合之声。 此时兵部尚书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他堂堂这么大的南诏国怎么能用一女子来平息战事?但是少数服从多数,所以,他不得不服。 这满朝文武谁又不知,利用一个女子来稳定战事不是个好主意,这就等于他们直接服软了,不仅要往北冥送和亲公主,还要送些上供的金银珠宝,此后每年都要送些给北冥国。这还不算完,因为,他们南诏只要一服软,这周围俩国也不会放过他们,要是以此相逼,他们南诏此后也好不了多少。 这做的还是以后再不起战乱的主意,可天下向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又能保证以后再无战乱?一旦再起战乱,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这和亲公主。 但是,今年他们南诏国真的是没有经历打仗,天遇旱年,举国上下的粮草都不多余,上哪去弄这打仗的粮草? “和亲之意甚好,只是,这人选,众爱卿可有中意之人?” 皇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众大臣一片须臾。 皇上的众位公主年龄尚小,长公主又是太后的心上宝,自然不愿远嫁,那就只能在宗室之中选一位了,但是大臣们谁有舍得把自己的爱女远嫁和亲呢? 金銮殿一下沉静下来,而这位皇上也不着急,时间就这么一时一刻的过去了。 正在百官焦灼等待的时候,丞相大人说话了。 “启禀皇上,微臣家有合适人选!” “哦?不知古爱卿所推荐的是哪位爱女?”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微臣的三女儿古倾韵是最佳人选。” 话音刚落,满朝哗然。 南诏国谁不知道丞相府三小姐天生痴傻,有违女德,而且又与当朝二皇子皇甫子渊有婚约,怎能和亲? “古倾韵?当年古倾韵出生之时,朕隐约记得朕给她赐婚与子渊,如今和亲……”皇上欲言又止,貌似是等着丞相大人怎么自圆其说。 “皇上,经过昨晚之事,犬女怎能配的上能文能武的二皇子,可若是她能因此为国效力,能给南诏百姓换来和平,也是她的幸事。” 古丞相万般悔恨,仿佛就像是现在能把这块狗皮膏药尽快撕下来。 “既然丞相大人忍痛割爱,那朕就成全了吧。” “宣朕旨意:丞相古博轩之女古倾韵贤良淑德,蕙质兰心,聪明睿智,朕甚是喜爱,即日起,封古倾韵为云公主。以备和亲。 即日起,朕就给北冥国送去和亲礼。” “诺!”喜公公在旁边行礼。 古博轩听到这话立刻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朝臣也附和道:“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那此事就交给丞相大人了,希望丞相大人能倾尽全力完成和亲之事。” “微臣遵旨。”看到现在的状况,古博轩松了口气。 此事总算是了结了! “退朝!” 喜公公的嗓音尖锐而悠远。 南诏国丞相大人德高望重,其丞相夫人也是貌美如花,为丞相大人孕育了大小姐古清月,二小姐古清羽。 但,丞相大人却有俩子三女。 当年丞相夫人突然出家,而庶出的妹妹方柔便替代姐姐嫁入了丞相府,如今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当年才是三品大理寺卿。 丞相夫人在出家前生下了三小姐古倾韵,大公子古廷宇,二公子古铭宇! 丞相府、琉璃殿。 月凝心急如焚的看着床榻上那苍白如纸的人,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昨日,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彩萱突然递来一张邀请帖,煜王殿下邀请古倾韵去翠云楼,那翠云楼是烟花柳巷,月凝当然是不让去的。 但是古倾韵一听到是煜王殿下的请帖,铁了心要去,月凝根本拦不住。 直到第二天古倾韵才回来,是被古博轩让人抬了回来。那时的古倾韵已经是奄奄一息。 月凝看了一会古倾韵,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再不济,不是还有冰魂镇的那位! 月凝擦干眼泪,走到了院子里,极快的写了一行字,让鸽子带了过去! 夜色正浓,周围静寂无声,正在月凝昏昏欲睡之时,便听见屋顶上有声响,月凝也是习武之人,瞬间清醒,惕的看着四周! “染染怎么样了?” 百里九天一脸急切的落在了琉璃殿外的红梅林里,刚落地就疾步如飞的冲进了殿里! 急的满脸通红,一张俊颜上细细的汗珠一串串的滑落在地,摔成了几瓣。 月凝一见,果然是他,急急忙忙的行了个大礼便道:“昨夜去了翠云楼,回来便成了这样……” 说着,鼻尖一酸,那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月凝就哭就带着百里九天走到了古倾韵的床榻前。 百里九天急急的上前诊断了一帆,突然眼光一寒,“是散心丸!” 月凝闻言,突然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嘴里念叨着:“完了,这散心丸无药可医……” 百里九天心里也是一凉,闭眼,仔细的思索着该如何救命! 一刻、俩刻,一时间琉璃殿静谧无言。 突然,百里九天睁开了双眼,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洁白无瑕的小玉瓶,给古倾韵喂了颗水晶绿色的药丸! 月凝倒吸了一口气,还魂丹! 全天下仅有三粒,还是当年司空羽倾尽一生所研究的成果。丹如其名,还魂,能让人起死回生,逆改天命! 但是凡事都有代价,这一颗还魂丹要救命,还得用掉主人的一些修为!逆改天命乃是大事!当年的司空羽倾尽一生,才研制出了三颗,一颗送给了他的徒弟百里九天,另外俩颗就不得而知了…… 还魂丹入口即化,但是床榻上的那美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脸色越来越白,紧皱眉头,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直流,月凝赶紧用冷毛巾擦了又擦。 百里九天的一颗心都蹦到嗓子眼了,他在赌!赌那价值连城的还魂丹能否换回古倾韵的性命! 毕竟那散心丸是全天下最毒的毒药,一旦服下,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整整一夜,百里九天守了古倾韵整整一夜! 天微微泛起了白,古倾韵缓缓的坐了起来,这一动作惊醒了百里九天,“染染,你醒了?” 百里九天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次,他赌赢了! “九天!”古倾韵轻轻的叫了一声,还是有气无力。 “嗯,本殿在这儿!” 说着,百里九天又给古倾韵递了一杯水,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说着百里九天杀气稍显而逝!敢动他的染染,本殿定让你生不如死! 煜王府,南诏二皇子的府邸。 整个府邸都死气沉沉的,就连平时最热闹的倩影院今日也没一点声响。 因为,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煜王殿下生气了! 从丞相府回来后,王爷就很不高兴,这煜王府的所有妃子都能看出来。 一身褐色衣服,上面用金线秀的龙虎虎如生,腰间佩戴的玉也极其夸张,面容姣好,属于中上等。 是皇上最看中的皇子,未来的皇位极大可能就是他的。 皇甫子渊刚回到王府,就开始想着一个问题,具密探来报,古倾韵没死,依旧活生生的再丞相府! 古倾韵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什么人帮她解的毒?因为如果没有人帮她,就她自己怎么可能解的了那剧毒散心丸? 散心丸,毒如其名,是一粒像鱼眼那般大的药丸,其作用就是,散心,人服下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心力衰竭而死!这药丸会顺着血液流到心脉,想硫酸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腐蚀心脏,直到把心脏化为一滩污水! 这药丸是皇甫子渊费了十几年的心血让太医偷偷研制出来的,用尽了世间剧毒,最关键的是,此毒唯有一个方法可解,那就是换心,换血! 那天,他在丞相府和古博轩商讨完要事,刚走出墨轩殿,就看见古家大小姐古清月踉踉跄跄的从这边走过来,倒在了他的身上。皇甫子渊下意识的扶起她,却发现她整个身子都是滚烫的。 那时,他才发现她中了媚药!他本想把她送回她自己房间的,可是古清月却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走。 于是他抱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子,走出丞相府,坐上了马车。 回到了煜王府。 一夜合|欢,房间里只有俩个赤|身|裸|体的人,满脸通红。 古清月说:她喜欢他很久了…… 合|欢过后,他把她秘送回丞相府。 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古清月派婢女带了一封信: 子渊亲启。 月儿。 信里说她已有身孕,但是舍妹古倾韵却缕缕刁难,使她险些胎儿不保。让她速速想办法。 可他当时和古倾韵是圣上赐婚,婚期将近。又不能让怀有皇嗣的相府大小姐做小,是得想个办法…… 他和古倾韵的婚事,他年幼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渐渐长大了,他已是南诏国最得宠的皇子,相貌俊朗。 可是古倾韵,从嫡女变成了庶女,虽然有这倾城容颜,但可惜是个傻子,怎能配得上他? 自从古倾韵痴傻以后,就整天粘着他,他和王亲贵族在酒楼喝酒,她也会跟过来,痴痴的看着他流口水,还说他是她的,任何人都不能动!害他颜面尽失。 皇甫子渊越想越生气,不过以前奈何皇上赐婚,他总归是要收敛点的。 第83章:日日想要你的命 但是,她谋害这属于他的第一个皇长子,仅凭这一点,他就不能留她了。 皇甫子渊拳头一紧,“碰!” 面前的桌子已经被砸开了一个窟窿。 第二天,皇甫子渊让奴才把邀请函秘密送到丞相府,让姜凤华递给姜凤卿。 接到帖子的姜凤卿高高兴兴就去了翠云楼,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后来,他就把那散心丸化成汤药,滴在了姜凤卿喝的酒里,想让她死的干干脆脆! 他看着姜凤卿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就让家丁把她去翠云楼找男宠,并且纵欲过度,几近晕厥的消息传了出去。 满城哗然! 丞相府三小姐在青楼包养男宠,并且纵欲过度,几近晕厥! 这消息不出半日,整个南诏国都传遍了,版本不一,前所未有。 可就是有人看见了那天,她欢天喜地的进了翠云楼,被丞相大人抬了出来。却没看见消失在拐角处的皇甫子渊! 究竟是哪出了问题?皇甫子渊始终想不通她还活着。 不过,既然婚事已毁。纠结这些已经无用,以后终于不用再看见那张丑陋的脸了。 想到这些,皇甫子渊就把心思放在了月食一事上,毕竟,那流言中的女帝还未找到,他想,如果确有此事,那他找到后一定会亲手毁了她,皇甫子渊先入为主的想着,因为在蓝羽大陆的历史上还没有一位女子登基为帝。 南诏国、丞相府、琉璃殿。 百里九天听完,有些恼怒,一拳拍在了床边。瞬间,那檀木床便凹下去一个坑! “染染,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你明知他日日想要你的命,怎么还……” 百里九天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姜凤卿,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姜凤卿闻言一顿,无奈的笑了出声:“因为喜欢!所以日日想着多看他一眼,因为喜欢,所以明知那酒中有毒,也甘愿饮下!” 姜凤卿说着闭住了眼睛,俩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百里九天一顿,突然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堵的他喘不过气来,又疼又难过! 心上疼的厉害,但嘴里依旧冷冷的说道:“你的喜欢会害了你的性命!” 百里九天紧紧的盯着姜凤卿,你知不知我亦是喜欢你? 从小到大,整整喜欢了十年! 姜凤卿依旧眼神空洞,呆呆的看着前方,“是啊!他要杀我,我便给他递了刀,我还真是心善!其实……” 姜凤卿喘了口气,拍了拍胸脯,现在的她实在是有些软弱无力。 慢慢的调整了呼吸,又道:“其实,你不用救我,那散心丸无药可解,你又何必浪费了那一颗还魂丹?” 姜凤卿缓缓抬起头,看了看百里九天,却看到了百里九天眼里来不及掩饰的爱慕。 没想到姜凤卿会忽然抬起头,百里九天有些尴尬,赶紧收起了那深情的眼神,一脸震惊道:“你知道那酒里有散心丸?” 同时音量提高了不少,心下如同被千万剑刺穿一般,即便皇甫子渊那里是毒药,她也心甘情愿吗?即便我这里是一世蜜糖,她也视若无睹吗? 姜凤卿依旧呆呆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淡淡道:“是,我知道。毕竟我可是师傅坐下最得力的弟子,若连毒药都闻不出来,那我还学些什么?” 一滴泪从百里九天的眼角落下,滴在了床榻上,但是姜凤卿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未察觉! 世人皆知她痴傻,爱慕二皇子皇甫子渊,但却不知,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子!但她若不装傻,便不能保命! 四年前,她下山,高高兴兴的回到了丞相府,但是,却得知了她母亲已经剃度出家,由姨娘来继位,一个转身,成了她的后娘! 从此,她表面是丞相府风光的嫡出大小姐,但背地里却是受尽苦楚,当年她才十二岁! 洗衣做饭,洗碗刷马桶,无一例外,即便如此,身上也没用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 迫不得已,她便跳了湖,自然是会水性的,但是,等再捞上来之时,她便装疯卖傻,任凭俩个姐姐非打即骂,再不还手! 不过,装疯卖傻对于那时的她,也是一件好事,每日,最高兴的一件事,便是,可以不顾一切,以傻子的身份去找皇甫子渊!不用估计那世俗的规矩,反正她是个傻子,没人怪她。 即便每日痴痴的看着他发呆,流口水,纵然被所有人嘲笑,但她依旧快乐! 只因,她被指婚于他,只因,她早早便喜欢他! 直到,她去找皇甫子渊,却看见了他搂着姜凤华纤细的腰,俩人嬉笑言谈,举止亲密! 那时,她便知道,她已经是皇甫子渊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她是他们最大阻碍! 那日,皇甫子渊邀请她去翠云楼,她去了,只因有他! 那日,他对她最是温柔,笑的最最好看! 可那日,她依旧得装疯卖傻,但也傻的高兴! 傻笑着眼睁睁的看见他在酒里下毒,亲手喂她喝下!那是她此生喝过最好喝的一杯酒…… 姜凤卿转头,看了看百里九天,笑着说道:“对不起,让你浪费了一颗还魂丹,这一次,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百里九天闻言一顿,而后戏谑道:“你欠我的还少啊?如果要还的话、本殿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一个压寨夫人!” 随后压低了声音在姜凤卿耳边说:“本殿只接受以身相许!” 然后便坐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洒,只是眼里还是有一丝期待,若有若无的看向姜凤卿! 姜凤卿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心属煜王殿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低不可闻,可百里九天内功深厚,又怎么能听不见? 意料之中,他又何需难过?这个问题把他自己也给难住了,说不难受,可为何心里已经痛到不能呼吸? 百里九天伸手摸了摸姜凤卿那张苍白的脸,低声道:“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你好好修养,本殿还有些事,明日在来看你。” 说着转身,消失在了琉璃殿…… 远处,百里九天站在高处看着那一片红梅林、琉璃殿,开口道:“你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次日,南诏国传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南诏二皇子皇甫子渊被天下风云榜一百里九天狠狠的毒打了一顿,打到连亲娘都认不出!” 一时间,传言四起,人声鼎沸! 可当事人却和没事人一般,奈何百里九天太过强大,连打人都打的这么理直气壮! 百里九天数十年稳居天下风云榜第一,无论是内力还是武功,都是极高的,要对付一个只会些花拳绣腿防身的皇甫子渊还是绰绰有余! 这一绰,就打断了皇甫子渊俩跟肋骨,双手也折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南诏皇帝得知这个消息,气的脸色发青,可奈何还不能还手,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没办法,他一小国,怎么能打的过整个江湖? “姜凤卿!你居然真的还活着?!!!” 姜凤卿正睡的香沉,却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姜凤卿淡淡的看着姜凤华带着一众婢女仆人冲进了琉璃殿。 大殿的门被姜凤华指挥着仆人一脚踹开,瞬间,外面白哗哗的大雪卷着红色花瓣飘了进来! 姜凤卿本就虚弱无力,被这一股风吹的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深吸了口气,才缓和过来! 强撑着坐起来说道:“是啊!还活着!恐怕要让姐姐失望了……” 姜凤华是一位抚媚妖娆的美人,纯白色的织颈上衣,再配上鹅黄色的锦缎长裙随风轻舞,纤长窈窕;抚媚雍容。 梳着大方的随云鬓,用红色的珍珠零星点缀着,上面的一对白玉孔雀簪耀眼夺目,一张鹅蛋脸上尽显轻蔑的笑着,身姿嫚嫚的走进了琉璃殿里。 见到姜凤卿依旧稳稳的躺在床上,目光了然的看着她,姜凤华双目瞬间睁大,不敢相信的提高音量说道:“你居然没疯?” 又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跳湖跳的毫无征兆!” 说着,便一步步的走到了床榻前,弯腰,俯身看了看那张绝美而苍白的面孔。 “这张脸,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张了吧?” 姜凤华依旧弯腰仔细的看着姜凤卿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庞,阴冷的在姜凤卿耳边说:“恐怕!不久以后,世界上便载没有与这匹敌的一张脸了!” 姜凤卿虽然软弱无力,但一双眼睛深沉有些诡异!直直的看着姜凤华冷声说道:“装的又怎么样?真的又能怎么样?” 姜凤华显然是没料到姜凤卿会反问她,一时间气急,便左右手同上,在姜凤卿身上掐起来,不一会,姜凤卿身上又留下了些黑青。 随后她又高声说道:“子渊的事是不是你指使百里九天干的?向来百里九天就与你交好!” 说着,姜凤华又有些生气,就扇了姜凤卿俩耳光! 本来就苍白的小脸被姜凤华打的瞬间红肿不堪,使上全力的姜凤华直接在姜凤卿脸上留下俩个清楚的巴掌印,一道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姜凤卿死死的盯着姜凤华,忍着脸上火辣的疼痛感,牵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说道:“百里九天乃天下风云榜第一,岂会听我的话?你也太看的起我了……” 一句话说的有些急,姜凤卿又轻咳了几口。 看着面目狰狞的、用她那长长的指甲在她身上掐起一块块黑青的姜凤华,这时姜凤卿才彻底死心了…… 得不到的东西,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得不到! 回想以前,纵使百里九天好几次要把她接回冰魂镇,她都拒绝了,甘愿忍受这些人的辱骂和欺凌,可是又换回了什么? 她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准煜王妃,可未成婚,皇甫子渊便和姜凤华珠胎暗结,值得吗? 姜凤华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姜凤卿,看着那满身大块小块黑青都是拜她所赐,心里的气小了些,转身带着一干婢女婆子走出了大殿。 心里依旧有些不甘。 随即看向了四周,满天的红梅花瓣随风飘落在这厚厚的白雪里、落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房屋上。 这就是皇上给姜凤卿和子渊建造的琉璃殿?这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却拱手让给了一个傻子? 姜凤华越想越气恼,她以后才是正牌的煜王妃,她的肚子里还有皇长子!眼前的这个傻子凭什么和她抢? 姜凤华想着就摸了摸那平坦的小腹,眼里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柔情! 姜凤卿看着外面的红梅依旧开的旺盛,她还记的初次见皇甫子渊的情景。 那时盛夏,天气异常炎热,她才十三岁,父亲第一次带着她这个“傻子”进了宫! 偌大的宫廷让她看傻了眼,她从未见过如此磅礴大气的宫殿。 那年太后六十岁大寿,举国同庆,各位大臣都纷纷带着妻女进宫送上贺礼,做为一品丞相大人的古博轩自然不例外。 当时,还是嫡女的她自然被带进了宫。 为了不露出任何破绽,一进宫门,姜凤卿就在轿子上咬了她的后娘方柔,她一口咬的可不轻,方柔自是吃痛,狠狠的瞪了姜凤卿一眼。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姜凤卿的脸上,方柔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别的不学,怎么全学了狗咬人?” 方柔一脸吃痛,死死的盯着姜凤卿,恨不得要把她吃了! 古博轩回头看了一眼方柔,冷冷的说道:“再怎么样,倾韵也是相府嫡女,你这做娘的怎么能非打即骂?” 方柔轻哼了一声,别过头,“一个傻子而已,她懂得疼吗?” 说着,方柔便嗤笑一身,看向了窗外。 这时姜凤卿也顾不得别的,哭喊着就跳下了轿子! 古博轩一急,让车夫停下轿,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姜凤卿自出生就被皇上赐婚煜王殿下,这未来的煜王妃娘娘要是有什么闪失,他要怎么交代? 想着,脚步又加快了几许,但姜凤卿跑的极快,才几分钟,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偌大的皇宫去哪找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更何况古博轩也不好声张,毕竟是家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