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从属性加点开始》 1.逼近 一夜大雪,让雄山县银装素裹。 雪初停时,天色犹暗。 李玄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他身侧还贴着今日侍寝的通房丫鬟——蔷薇。 蔷薇年龄与李玄相同,皆是十七。 她本是这雄山县软玉楼的花魁,却被李大少爷一掷千金买回了家。 然,李家乃是安山县三大家族之首。 作为李家家主长子的李玄固然可以赎回个花魁,却不可能给其名分,顶多在娶妻之后纳为妾室。 更何况,李大公子并不止一个通房丫鬟。 另一位叫“瑶花”。 这瑶花是个江湖侠女,比李玄大了三岁,善用枪法,其亲人遭了北边红花山的盗匪劫杀,瑶花便求到李家让李家帮其报仇。 刚好,李家有个信息差,知道县兵得了令要去剿匪,便一口答应下来,之后派遣高手与县兵一同剿灭了红花山山匪,为这瑶花报了仇。 而瑶花,重情重义,自是感恩图报,入了李家。 在被李大公子看中后,就被其从贴身侍卫,慢慢骗成了通房丫鬟。 ... 喔~喔喔~~~ 远方传来公鸡打鸣,天地放白。 李玄打了个哈欠,睁开眼。 他一动,蔷薇便也醒来,然后如粘人的小猫钻入了他怀里,羞涩地嗔了他一眼,道了句:“大少爷可厉害哩。” 李玄哈哈大笑。 他知道,相比起瑶花侠女的孤冷耿直,这位花魁可是深谙后宫拼杀之法,是个很有些茶气的美人。 若是今早换了瑶花,怕不是会直接起床,然后对他冷冷抛下一句“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习武之人当时常苦练,一日之计正在于晨,我练枪去了”。 蔷薇看他笑,又是翻了翻杏眼,抬手撒娇般地轻打他胸口,妖里妖气地道:“笑话人家,公子真讨厌。” 她说着讨厌,却越发靠近,然后提醒道:“今日公子的大姐要回来省亲,她是两日前从赤月县出发的,按着时间,今日最迟午前应该就要进城了。” 大姐从前未嫁时,对他很不错。 李玄只得不甘不愿地道:“那只能起床了。” 蔷薇掩唇笑着,用娇滴滴的声音道:“那...奴家服侍大少爷穿衣啦。” ... 片刻后。 李玄静坐铜镜前,身后身形娇小的美娘子正为他梳理头发,然后又取了一件名贵的云纹玄色衣袍给他穿上。 李玄看着镜中那少年,有几分秀气,几分英挺,但更多的是被奢华迷了眼的“堕落”。 穿越至今十七载,刚开始李玄还有着“既然穿越了,就要好好大干一场”之类的念头。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却熄了这个念头。 雄山县乃是大胤王朝东部的县子,而这王朝完全就是个低武的世界。 就算王朝那些知名的武者,也顶多就一个打十个。 至于长生仙人之类,更是从未有过。 与其那么瞎折腾,不如安稳继承万贯家财,享受一世荣华富贵。 所以,李玄很快“堕落”了,吃好的,用好的,到了需要女人的年龄也不做作,便是看上了哪个便想方设法地收为贴身丫鬟,然后再慢慢转化为通房丫鬟。 至于正房,他就等着家族联姻了。 这就好像是开盲盒,在联姻前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新娘是谁。 他对“自由恋爱”没什么要求,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挣脱“家族的安排”。 他是李家大公子,从出生到现在受了李家那么多好处,自然需要通过联姻来完成强强联合,从而让家族壮大。 很快,李玄穿好衣袍,而蔷薇也如变戏法般地快速梳理完毕,跟在李玄身后,一同走出了屋子。 这是个两进的大院,内院是李玄住,外院是丫鬟住,也就是蔷薇和瑶花住。 此时,外院里,英姿飒爽的娘子正练枪。 那是一杆丈许的白蜡木杆大枪。 枪尖旋圈,卷起银屑纷纷。 瑶花动作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却是进退如灵猿,出枪似圈串,连绵不绝。 李玄也看不懂自家女人这功夫是个什么层次,据家里武师说是很不错,可他觉得连一个盗匪窝子都灭不掉,再不错又能怎样? 不过,他还是抚掌,露出温和的笑,赞了声:“好!!” 瑶花看也不看他,只顾自己专注修炼。 蔷薇凑到李玄耳边,嗔道:“小瑶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妮子,奴家看了都觉得过分了呢。” 李玄重重拍了她一下,在她“哎哟”一声娇咤里,道:“用膳去。” 说着,他绕开了瑶花练枪的区域,沿着墙边绕到了外院门前,继而踏步而出,走了几步又回头,喊道:“小瑶,练好了来吃饭,我让人给你留些热的。” 瑶花不理。 但在李玄离远后,才用余光轻瞥了一眼那背影,神色里透出复杂。 ... “公子。” “大少爷早。” “大少爷今天精神真好!” 一路上,奴仆们看到李玄纷纷行礼。 旋即,膳堂准备好的饭菜就被呈到了李玄面前。 蔷薇紧随在侧,生怕有人抢了她的位置。 在看李玄坐下后,她才跟着坐下,然后用长筷夹起一个恍若透明的小汤包,置在精致的小瓷碟上,笑道:“今日是公子喜欢的松露汤包呢。” 放好后,她又从一边蒸笼取了些花生,然后用那双擅弹琴瑟的手剥开花生,看准时机凑到李玄嘴边,道:“这是佃户送来的冬花生,可好吃了。” 李玄张开嘴,咬过花生,咀嚼两下,果然鲜美。 蔷薇继续服侍着他。 李玄觉得自己是越发堕落了。 这日子过的... 穿越来一趟,真是值了啊。 ... 一顿早餐,李玄硬是吃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他就要开始一天的辛劳了。 这辛劳就是巡视自家产业,去属于李家的布庄、武馆、铁匠铺走走看看,好让那些铺子的管事和他多亲近亲近,也让外人知道李家未来的主人是谁。 在他吃饭的时候,万能的蔷薇又匆匆吃了几口,然后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便去催促御手让准备马车。 可这哪儿要她催? 御手的马车早在辰时刚至便停在了膳堂外不远处。 蔷薇茶里茶气,自是做给李玄看呢。 李玄也任由这小娘子发挥。 ... 一阵巡视,李玄午间回到李家,可大姐没回来。 “怕是路上耽误了,昨日大雪,可能路封了吧?”蔷薇试着给出解释。 李玄点点头。 大姐是嫁到了外县去的,那外县在雄山县北,正常来说只要一日半的路程就能到。 蔷薇之前按两日算,其实已经把天气考虑进去了,可没想到还是迟了。 “那午后,再去布庄看看吧。”李玄道。 蔷薇赞道:“公子真是辛劳呢。” ... 入夜。 李玄回家。 可大姐还没到。 ... 次日,午间。 大姐依然没到。 李家派了武师外出寻找。 那武师又在次日匆匆忙忙赶回来,一回来就跑入了李家老爷的书房秘密汇报,但他在出来时却被李玄拦住了。 李玄直接问:“赵叔,我大姐呢?” 那被唤为赵叔的武师行了个礼,道:“大少爷,大小姐她...她...” 赵叔似在斟酌。 李玄沉声道:“到底怎么了?我不能知道吗?” 赵叔忙摇手,连声道不是,然后叹了口气道:“北边那条官道死了好多人,官府正在查,但我们没找到大小姐的尸体。” 2.魔血 哒哒哒... 马蹄飒沓,带动马车轮毂稳稳转动 两侧,则是数十名穿甲骑兵簇拥相随。 车里,李玄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 暮色如血,残照落在深冬冰冷的大地上,显出一种难言的萧瑟。 李玄嗅了嗅鼻子,空气里仿是飘着一股血腥味。 “北边官道死了很多人”这般的消息宛如一只阴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这让在繁华和温柔乡里待惯了的他感到恐惧。 死亡,唤醒了他的警觉。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是谁敢在这周边肆无忌惮地杀人? 他们还要做什么?! ... 雄山,赤月两县的官府都被惊动了,此时分别调集了五百县兵赶往那凶杀地点。 很显然,两县官府觉得可能是红花山上的盗寇余孽作祟。 那些盗寇杀人是为了示威,是为了告诉他们“血债血偿”。 他们自然要去把这些“地老鼠”给重新剿灭。 也正是因为有装备还算不错的县兵同行,李玄才敢从家中拉了数十名骑兵同往。 另一边,雄山县县尉却也十分欢迎李大少爷带着李家武者前往。 要知道李家这些武者身上穿的铠甲,那是比他们还好,李家就是雄山县的一条猛龙,县令也不敢轻易招惹。 “还有多久?”李玄对着窗外问。 很快有个骑兵靠近,道:“大少爷,还有两个时辰,这是要到戌时才能到了。” 说罢,这骑兵一夹马腹,旋又往边上让开,护住中心马车。 李玄放下帘子。 还要两个时辰? 那看来是他的幻觉了。 空气里并没有血腥味,是他的心理作用。 若是放在他五六岁的时候,说不定他还会兴奋,因为那时候的他觉得既然到了异界,总归可能有什么修炼之法,长生之法。 可现在,他心里剩下的只有凝重和紧张了。 “小瑶。”李玄又看向坐在对面那冷冰冰的少女,问,“你说咱们这大胤王朝有没有什么实力超强的神秘势力?又或者...” 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瑶花却不动,她好似会读心术般,一眼看出了李玄想问什么,冷冷道:“没有鬼。” 李玄道:“会不会是你孤陋寡闻,从没见过?” 瑶花俏脸上生出肉眼可见的无语表情。 她虽然常年习武,但却很瘦,瘦的像个衣服架子,就连长腿也才比薪柴粗一点。 因为瘦,锁骨,脸侧轮廓便自皆是露着的。 而她那精致的鹅蛋脸上,薄唇则时常紧抿,柳叶眉下的那双眼睛,锋利又忧郁。 是个惹人怜爱,看着风一吹就倒,可其实却枪法不错的娘子。 马车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如血的晚照随着帘布掀动,而在光线暗淡的车里洒下一线忽明忽暗的光。 空气里有几分莫名的阴森感。 李玄喉结滚动,忽地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对面。 瑶花依然没动,她只是握紧了枪,道了声:“想要动你,需要先冲破护车的李家骑兵,然后在前面的雄山县兵回援前攻入马车。 而马车里,还有我在。 我不死,你不死。” 说罢,她又道:“大少爷,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里你是非常安全的。” 见李玄还有些疑神疑鬼,她又道:“我走过夜路,在坟堆睡过,还进过凶村,如果世上有鬼,我早就撞见了。更何况我行走江湖的那些年,只听说过装神弄鬼,却从未见过真鬼。” 李玄道:“那你相信这是红花山余孽所为吗?” 瑶花摇了摇头,道了句:“谁知道。” ... ... 戌时。 皓月当空。 一具具尸体被草席裹起,整齐地躺在红花山山麓的荒原上。 月光和火把照出森冷的光域。 李玄看着那些尸体。 而再远处还有县兵在从远处将尸体搬来,以集中摆放一处,好辨认身份。 尸臭味儿弥漫的到处都是,令人惊惶又作呕,可谓身心折磨。 李玄一眼看去,这已经摆在面前的尸体就足有两三百,这可不是小数字了。 就在这时,一名李家骑兵从远而来,翻身下马,跑到李玄身侧轻声道:“公子,前面有情况。” 瑶花猛然握紧长枪,瘦弱的身子瞬间绷紧,整个人散发着凌厉之气。 李家骑兵苦笑道:“不是有敌人,而是发现了两个死人。” 李玄奇道:“什么样的死人?” 那李家骑兵道:“‘电光剑’荆于兖,‘开山手’尚世矩。” 瑶花俏脸色变,在旁道:“公子,这两人皆是有名的大高手。” 李玄问:“比你如何?” 瑶花轻轻摇了摇头。 李玄一喜。 瑶花道:“我不如。” 李玄:... 李家骑兵在旁凝重道:“大少爷,这两人名震府州,实是近乎宗师的人物,却没想到居然会死在这里。如此看来...” 骑兵压低声音,道:“不太像是红花山余孽能做到的事。” 李玄深吸一口气,道:“去看看。” ... 片刻后,李玄在一众李家高手的簇拥来到了远处。 那里,早被围了起来。 赤熊熊的火把擎于人手,散发着幽冷光泽,照出县兵简单的铠甲,以及中间那两具看不真切的尸体。 那中间一名中年武者闻见马蹄声,侧头一看,便迎了上来,远远喊道:“贤侄。” 这中年武者正是雄山县的县尉单坚,李玄的二姑是他妻子,所以这一声“贤侄”是名至实归。 事实上,雄山县势力盘根错节,世家,官府早就连成了一片。 那种想象中的相互竞争,彼此厮杀的情景并没有。 大家有钱一起赚,好处一起占,和气生财,打打杀杀地内耗了有什么意思呢? 可以说,李玄走在这县子里,那些个县里的大人物总会和他沾亲带故。 “单大人!”李玄看了一眼单坚,这是个豹子头的粗豪男人,平日里颇有几分莽气。 李玄拱了拱手,算是行礼,然后往里走去。 守在外面的县兵自然认得这位李家大少爷,他们拦谁也不会拦这位公子哥儿,随着李玄走至,便自动分道。 李玄走近,看向那两具尸体。 这一看,骇得差点魂都没了。 却见两具尸体的腹部都开着,除了人头之外,五脏六腑甚至是四肢的骨头都被掏空了! 而周边的野草上,还洒着爆炸式散开的血。 那些血都已凝固,只是染红了周边地面。 远远看着,那就是两个人头皮囊躺在一张红地毯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李玄往前走了两步,蹲下,下意识地用手拈了点地上的血色土壤。 顿时,一股子灼热气息从土里传来,直窜他手指,竟灼地他一痛。 “哎!” 单坚急忙将他拉开,然后从一边取了皮革水袋,扯开塞子,将冷水往他手指浇去。 哗哗的冷水冲击下,李玄才感到手指上的痛感缓和了点,但摊开一看,竟如是用手在滚烫铁板上擦过一般,红了一大片。 “贤侄啊贤侄,这血...虽然凝固了,却不知为何还是滚烫的,我怀疑可能内藏火毒。 你先服一颗解毒丹,然后别再在这儿待下去了,等天一亮就回县里。” 李玄点点头。 ... 当晚。 他和瑶花住在一个宽大的帐篷里,四周有巡行的县兵,以及守夜的李家武者。 瑶花没入帐篷,而是拄枪,守在帐篷入口。 而李玄今晚也没心情睡她。 他辗转难眠,食指之上已然起了水泡,阵阵儿焦灼之痛不断传来。 许多疑问和恐惧,以及对大姐的关心萦绕在他心头,让他难以入眠。 随着时间流逝,约莫凌晨丑时,李玄眼前忽地出现了幻觉。 可他此时明明是闭着眼。 李玄一愣,睁开眼,那些字还在。 他继续闭眼,字依然在。 ‘这...这不是幻觉。’ 李玄定神看去。 【李玄】 【境界:不入流】 【妖魔点:1】 【力量:6/10】 【敏捷:5/10】 【体质:7/10】 【精神:6/10】 而再下则有一排奇异的血色格子。 这些格子就好像李玄前世玩游戏见到的“装备栏”。 这血色格子一共九格,其中八个格子呈现灰暗色,而唯一亮着的第一个格子里正盛放着“一滴血”。 这一滴血旁边还有着信息:魔血(残缺,待完善),可随时启用,也可随时收回。 ... ... 附:本来打算月中再写,但发现每天不写点东西真是不习惯了,所以心血来潮就发了。 这本书还是每天下午5点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3.惊梦 红叶山山麓。 荒郊,营地火盆烈烈烧着,可散出的光域却在逐渐缩小。 起雾了... 然,深冬山野起雾,实是再正常不过。 巡视的县兵,值夜的李家高手并未在意。 营地中央的帐篷外,瑶花拄枪,闭目养神,如尊女神像般浑然不动。 而帐篷里,李玄看到这面板,心中喜不自禁,正浑然忘我地研究着。 ‘我年幼时,还曾锻炼体魄,想着能在这异界大展身手。 可自我随父亲去了一趟大胤王都,看那鼎鼎大名的宗师也不过只能一人战十甲,我便觉无所谓了。 一人能正面战败十余名甲士,其实意味着他在其他战场上会有更突出的表现。 这固然厉害。 但想要成为宗师,那便需要将几乎所有的时间用来练武。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明明坐拥荣华富贵,还要努力,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所以,我懈怠了,我的反应没那么迅速。 这敏捷点的5应该是这个意思。’ ‘但我平日里吃好用好,家族有大夫定期为我检查,有武师时不时教我些锻体小技巧,再加上我白天需得辛苦万分地巡视家族产业,入夜还需勤奋地与蔷薇、瑶花戏耍。 故而,即便未曾如何刻意锻炼,身子骨却也算壮实。 力量6,体质7,故而高于敏捷。’ ‘只是这精神6,却又不知有什么作用。’ 李玄扫完属性,又扫向那“妖魔点”。 很显然,这“1点妖魔点”可以随意加在“力量,敏捷,体质,精神”上。 但这就很尴尬了。 因为无论加在哪边,其实用处都不大,真正遇到危险了,该是什么结果还是什么结果。 一个能够冲破县兵,冲破李家骑兵,再击败瑶花的存在,完全可以轻松地斩杀他,这并不会因为他多出一点属性点而改变。 但是,若这有这样的存在,又哪会专门盯着他来? 所以很大概率是“大难临头,他先跑,然后大家跟着一起跑”罢了。 那么,我不用跑的比那存在快,只要跑的比其他人快就可以了。 而若是大家都骑在马上,那速度也不是由我自己跑出来的,这时候就需要我反应比别人快,从而躲过危机。 简单梳理后,李玄心中有了些大概的想法。 力量,这是正面对战用的,但他李大少爷凭什么要去和敌人正面交战? 敏捷,这决定了逃命的速度,还有逃跑时的反应速度,这个可以。 体质,这决定了逃跑能持续多久,这个也不错。 精神...精神...算了,先不予考虑精神,毕竟有些不明不白。点数多了倒是可以测试一下,点数少的时候就只能先加在刀刃上。 ‘那究竟是加敏捷,还是加体质?’ 李玄很想加敏捷。 毕竟若是危机袭来,他第一波都扛不过,那还要持续时间做什么? 但他敏捷实在太低了。 5点敏捷是低。 6点敏捷...同样很低啊。 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便把点数先空着,目光在“妖魔点”的“妖魔”两字上扫过,猛然瞳孔缩了缩,然后又看向了下面的“血色九格”。 若说他对“属性加点”还有一些认知,对着“血色九格”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那“血色九格”,八格皆暗,仅一格亮着。 亮着的格子里正是【魔血(残缺,待完善)】。 ‘可随时启用,也可随时收回。’ ‘那不如先试试。’ 李玄心中既有决意,便舒了口气,躺平在被褥上,睡了起来。 他扫了眼指尖,那灼痛了一宿的火毒已经没了。 看来,就是这东西激活了他的天赋。 以后要多多搜集。 李玄裹了裹被褥,逐渐放空大脑。 疲倦慢慢涌起,将他淹没。 ... ... “啊...” “啊...” “啊!!!” 清晨,帐篷里传来压抑的叫声。 女人焦急的唤着:“公子,公子!公子!” 李玄缓缓睁开眼,只觉胸口有些压抑,手脚僵硬着,头发也湿漉漉。 他努力辨认了下,神色才聚焦,看清面前的瑶花。 “呼...” “呼...” 他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他...做了个噩梦。 这梦好像某种征兆,让他心中越发地惴惴不安。 ‘妖魔点,火毒,被掏空身体、抽却四肢的半步宗师高手......这片我所熟悉的土地,好像在发生某种恐怖的变化。’ 看着瑶花担心的神色,还有那近在咫尺的俏脸,李玄猛然心中一荡,迅速抬手,想要捧住她那惹人爱怜的脸颊,然后狠狠亲过去。 可惜,瑶花反应速度极快,脸一抬便云淡风轻地躲过了李玄的出手,然后反手轻轻握住李玄的手,道了句:“公子是昨日见了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凶煞场面,所以才做了噩梦,不必担心。” 她说着,又转过身,臀儿微撅,跪趴在帐篷角落,从一边行李中取出更换衣服,丢给李玄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她不是蔷薇,她哪怕已经彻底失身于李玄,也不会去服侍他穿衣。 李玄喊道:“你昨晚有没有休息好?” 瑶花道:“公子不用担心,我自有一套恢复之法,枯坐一夜已然足够。” 李玄点点头,很快穿好衣裳。 因为噩梦缘故,他起的还算早。 山中雾气薄如白纱,正一层层缱绻于此间大地,覆及膝盖。 天边已亮,晨光照来,这些白纱又显出了蕴含几分暖意的淡金色。 不远处,有人在煮着些早膳,炊烟腾腾。 烟火气和阳光,让李玄心中的不安稍有缓和。 他看了看瑶花,道:“随我来。” 说着就往远处少人的地儿而去。 瑶花会意,知他早起要去小解,便拄枪跟随。 李玄早就看好了一块丈许的巨石,走近后,便直接绕了过去。 四顾无人后,他隔着巨石道了声:“是大解。” 瑶花跺脚道:“你自行大解便是了,莫要说与我听。” 李玄点点头。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瑶花红了红脸,可却一动不动地守着。 而李玄小解后,则直接看向“血色九格”中的魔血。 心念一动,魔血便消失在了格子里。 在消失的同时,李玄只感血管忽生灼热之流,那流萦绕周身,以一种可怕的力量飞快重塑着他的体魄。 他眸子里闪过几分煞意,而周身肌肥相间的肉陡然凝实,好似废铁遭了铁锤夯打,而终于显出了几分狩猎者的雏形。 五感越发清晰,过去听着模糊或是会忽略的声音,此时已能被他清晰察觉。 他视线下意识地一扫,却见自己属性竟然产生了变化。 【敏捷】一栏,直接从“【5/10】”变成了“【5+2/10】”。 加的不多,但未来可期啊。 4.加点 李玄看了看自身。 他多了不少肌肉,尤其是腹胸,腿部的肌肉。 这些肌肉变得凝实,让他有一种从身上甩掉了两大坨肥肉,从而很轻松的感觉。 其余,则没什么显著变化了。 换句话说,除非他刻意脱了衣服,然后蔷薇和瑶花这两位对他身子很为熟悉的通房丫鬟,才能察觉到他身子产生了突兀变化。 别的人,休想察觉。 李玄又一念收回魔血。 血液里的灼热感瞬间消失,可却也没产生什么后遗症。 只不过,他那些多出来的肌肉却又还了回去。 李玄左右翻手,提了踢腿,发现还真就回去了,他心中忍不住暗道:‘这般神奇,真不愧是魔血了。’ 旋即,他又一念将魔血启用,使得敏捷达到了“7点”。 他想试试魔血持续的时间,以及在日常里的真实效果。 ... 巨岩后。 李玄正兴奋地尝试着。 隔岩却传来瑶花声音。 “公子?” 李玄知自己“蹲坑大号”时间太长,惹她担心了,便应了声“哎”。 应罢,他又说:“刚刚还有感觉,现在却是没了。” 说着便起了身,窸窸窣窣地拉动裤子。 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看着一袭白衣的俏娘子,忽地用火热的语气道:“好瑶花,你要不也到这岩石后来?” 瑶花警惕道:“干什么?” 李玄看着她,双目灼灼。 此时无声胜有声。 瑶花忽地醒悟,啐了口,娇嗔道:“不知廉耻。” 李玄呼吸变快,急促道:“好瑶花,廉耻是什么?” 瑶花听着这话,只觉芳心怦怦乱跳。 她和蔷薇不同,蔷薇与大少爷是夜夜笙歌,而她却只有很少几次被少爷得手。 其余时候,便是她和大少爷共处一室,也都是在床上划清国界。甚至她根本不上床,就在塌前闭目养神,默运功法,度过一夜。 如今,少爷暗示了这等不要脸的要求,想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她怎可能同意? 李玄忽地一抬手。 瑶花反应迅速,警惕地后退一步。 李玄却是指定远处营帐,道:“好瑶花,不若我们比一比,你我一同跑向那营帐。你若慢了,就需从我。你若快了,便算作罢。” 瑶花又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循着他手指看去,然后道:“公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李玄道:“跑不跑?” 瑶花无奈,点点头。 那营帐距离此地约莫两百余米。 两人拉开阵势。 瑶花不想被公子抓住,飞快跑了起来。 李玄也跑了起来。 这不跑不知道,一跑起来,李玄才发现他竟只比瑶花慢了一点,当瑶花抵达终点时,他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瑶花一转头,看到也飞快跑过来的公子,花容失色,吓得又往后跑。 跑着跑着,她藏到了一方帐篷后面,又连续变换位置,以免李玄寻到。 但她又担心李玄安危,而不去远。 李玄看着自家娘子,再考虑了下她隐藏的实力,便基本能估测到瑶花的敏捷可能在8到9之间。 一对比,他心里也对自己此时的“敏捷”有了几分概念。 略作思索后,李玄终于看向【敏捷(5+2/10)】后面的“+”号,然后将那“1妖魔点”加在了敏捷点上。 随着点数的增加,“【敏捷】”栏顿时变成了“【敏捷(6+2/10)】”,进一步的轻松感、敏锐感也分别涌上他的身子和感知。 那藏在云纹玄袍里的躯体又变得精悍了几分,从而竟使得这袍子显出了几分宽大之感。 这般体型变化,让李玄明显感到裤管都松了。 略一思索他忽地明白了原因。 敏捷乃是对肉的压缩,使得肥肉变肌肉,肌肉更精悍。 但他只加敏捷,体质和力量却未跟上。 简单来说,就那么多肉,压缩了可不就变瘦了么? 李玄明白了这一点后,心中暗道:‘看来下次想要维持体型不变,就要多准备些妖魔点,然后得给敏捷,体质,力量平均加点了。’ ‘不过,我也可以将魔血撤下来......’ ‘算了,还是先维持着,这里算是险地,我需要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思绪既定,李玄喊道:“瑶花,用早膳了。” 瑶花从一个他未曾想到的帐篷后露出脸儿,嗔道:“不许胡闹,否则我不理你了。” 不远处的李家高手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远处的李家高手就当这两人是透明的,自己做自己的事。 大家都理解。 公子嘛,年龄到了,再加上昨晚受了惊,想要和通房丫鬟做点什么事也正常的很。 反倒是谁若大惊小怪,那才不正常。 ... 膳后。 考虑到李大公子的安危,李家骑兵就准备回县了。 李玄则是挑了十余名骑兵,让他们代表李家在这里协助县尉一同搜查,若有发现大姐消息,及时回报。 做完这些安排,李玄又来到了昨晚安放那两名半步宗师高手尸体的地方。 然而,他惊讶的发现那渗红土地的滚烫血液竟然“枯萎”了,鲜艳不再,而好似凡血经了风吹,一晚上的功夫就凝固成了碎屑,再无原本的玄奇。 这让他继续汲取魔血的计划破灭了。 驻守县兵对血液的变化并未生出任何疑心,而李玄却隐约猜到了真相。 那“电光剑”荆于兖和“开山手”尚世矩”遭遇了“魔”,两人联手围攻之下,那“魔”受伤流了血,但“荆于兖”和“尚世矩”却直接惨死。 而这一点魔血混杂在了两人血液里,却使得整个土壤滚烫焦灼,甚至有着火毒。 现在,魔血被他汲取了,那些血液失去了魔气,自然变得正常。 “小瑶。” 李玄忽地喊道。 瑶花看向他。 李玄想估算出“魔”的力量,便问:“小瑶,你比荆于兖如何?” 瑶花一愣,然后却深深思索了一下道:“我不是他对手。” “差多少?”李玄问,想了想,他又换了个问题,“比如刚刚你逃跑,但追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荆于兖。而荆于兖让你先跑半里之路,你觉得他需要多久才能抓到你?” 瑶花听着这怪问题,有些无语,却认真想了想道:“这没办法回答,各家自有绝学,绝学一旦爆发,身法便能提升数成...... 只不过,荆于兖虽以身法著称,但我却也走的灵巧路子。他想要抓到我,绝不是易事。” 李玄闻言,心中一估,擅长身法的半步宗师的敏捷可能是9到10了。 不过,极限就是10。 半步宗师都已经是10了,难道宗师会形成质变? 就在这时,瑶花继续说道:“人和人的根骨是不同的,所以上限也决然不同。 便是修炼同一门顶级功夫,有人大成能成为宗师,有人却只能和我差不多。 这是因为他们的极限到了。” 李玄愣了下。 他懂了。 根骨...这是隐藏数据啊。 人和人的极限明显是不同的。 而他这个属性上限“10”可能真的是弱了。 5.双向 李玄在意识到根骨的问题后,便将“摸骨测试”列上了计划。 然另一边,他也大致明白了“魔”的实力。 如果他想的没错,擅长身法的半步宗师“电光剑”荆于兖敏捷姑且设为10,而在绝学爆发增加数成后,这敏捷其实顶多往上爬个两三点,那最多估算为13。 而“魔”既然受了伤,流出了魔血,那么就意味着“13点敏捷”已经足以伤到“魔”。 “魔”的敏捷可能便是13或14的样子。 再考虑到“魔”可能是在未曾爆发时被伤到,那么...“魔”的最高水准可能会在17,18左右。 李玄扫了一眼自己的“8点敏捷”。 他这速度应该能和没用绝学的瑶花持平,可若遭遇了魔,还是没大用。 所幸,这目前看来还是个低武的世界。 李玄扫了眼周边的李家骑兵。 人多势众,就是能让人踏实。 这时,有骑兵走来,道:“大少爷,今日天气晴朗,正好通行。现在返程,可在入夜时进城。” 李玄来此本就是想再汲取些魔血。 魔血既没有,他便点点头,道:“好,返程!” 那骑兵翻身上马,而李家御手解开老树系绳,御车而至。 李玄和瑶花上了车。 轮毂滚滚,往南而去。 少年这一日惊魂未定,又有丰收,再想到大姐生死未卜,心中疲惫,车里晃着晃着,便躺在瑶花膝上缓缓入睡。 瑶花低头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微微踮脚,以让大腿抬高些,免得少年睡着睡着往外滚落。 小时候,她其实也有过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可那弟弟死了,死在她面前。 那时候的她太弱了... 都怪她! 要是她没有那么弱。 想到这里,瑶花神色里浮出一抹深沉无比的痛苦,但视线瞥过那正躺她腿上的少年,却又俏脸飞了红霞,心中暗道:‘便是还在,也不会像这登徒子那般放肆。那些关了门说的话儿,怎滴那般恬不知耻?’ ... ... 骑兵拥车,转眼便到了午后。 李玄打了个哈欠,在瑶花腿上醒来。 瑶花看着自己长裤腿根那一块口水印,嗔得红了脸儿,死死瞪过去。 李玄笑道:“回了府,本少爷亲自给你换一条。” 瑶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别过头,不看这臭不要脸的男人,同时又用手指拈起那湿了块儿的裤子,嫌弃地用旁边的布料擦拭。 未几,有骑兵靠过来请示是否停下歇息。 李玄直接否决。 险地不停留,赶紧回县子才是正途。 于是,众骑兵只是放缓速度,取了些干粮,就着水在马背上草草填了肚子。 李玄也这么将就了下,然后便睡不着了,靠在窗前看着外面风景。 荒地,草林,即便在阳光下也是灰蒙蒙一片。 远处山上倒还有些常青树的绿意,但这么点绿意却越发衬出深冬天地的萧索肃杀。 李玄看着看着,旁边的瑶花忽道:“起雾了。” 雾? 李玄低头一看,果见地表草木根处已经浮上了一层淡白,好似绸纱。 这才午后,怎么会起雾? 又过片刻,那雾不减反增,竟是从那一层薄薄的白纱涨到到了宛如溪流,覆过马蹄,淹过黄土。 轮毂转动,马蹄奔踏之间,竟会甩出一缕缕化不开的白色丝流。 雾...已渐浓。 与此同时,李玄只觉心脏“咯噔”一跳,血肉里那根根嵌于血肉的血管陡然烫如火中钢丝,其间魔血似有感应,加速流动。 李玄的血也跟着热了起来。 这种燃烧感让他有种全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他心里下意识的浮现出强烈的警惕,就好像一头野兽闻见了另一头野兽的气息。 野兽,尤其是凶兽,总有着强烈的领地感。 李玄感到有东西在靠过来。 他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感知,旋即想了想。 忽地,他明白了。 这是魔血的感应。 魔,总对魔会更敏锐点。 别人无法察觉,但他体内魔血一直在运转,故而能感知。 ‘魔在附近... 不!就在前面!’ ‘魔要击杀落单者!’ ‘魔要等雾气浓烈之后再杀!’ ‘魔有智慧,并不是只靠本能!’ ‘魔到底是什么?’ 一个个念头瞬间涌上了他心头。 李玄只觉浑身发烫,心头拔凉。 他当机立断,迅速起身,朝外叫了句:“返回!快返回!!和县兵集合起来。” 瑶花愕然看着他,陡然娇躯绷紧,握枪靠近,从他这边的窗子往外扫了几眼,却没发现什么。 而李家骑兵也是愕然,怎么就要突然返回了? 有人策马靠来,恭敬道:“大少爷,归途已然过半,若是返回,今天肯定回不了县子了。” 李玄未曾解释,而是一抬手,喊了声:“停!” 御手顿时勒马。 马车停下。 周边李家骑兵也停下。 李玄这个大少爷虽然“堕落”,但他的“堕落”是指“安安稳稳地享受荣华富贵”,却绝不是把脑子丢了,什么都不管。 事实上,他每日巡访自家产业,早和各边管事都熟悉了,也自然而然地拉拢了不少人心。便是这些骑兵,他也曾礼贤下士般地和他们一起喝酒,甚至一起跑到溪流里脱了衣服冲凉,倾听他们的难处,然后不时摆出重情重义的模样,做些重情重义的事以收买人心。 他便是还有弟弟,但每一个李家人,都早已把这作为嫡长子的李大少爷看做了未来的主子。 他的威望,并不低。 他说“停”,所有人就停下了。 那靠近的李家骑兵显是个领头儿的,他扫了眼周边,顿时明白了李大公子的顾虑,便抬眼示意附近两个骑兵,道:“去前面探探。” 李玄扫扫周围,他这做法,算是变相地评测了一次自己的家族威望,此时闻言,看向那骑兵领队,亲切地道了声:“王叔,不必了。” 那两名骑兵才准备出发,却又顿下。 李玄凝视着远处的雾气道:“两个半步宗师的高手说死就死,我不会让自家兄弟去冒这种险。” 骑兵领队听得心暖,却也面色变了变,警惕起来。 “公子,你是说,杀人者就在前面?” 李玄并未说破魔血之事,而是道:“我只是从杀人者的角度考虑了下而已。” 骑兵领队点点头,道:“明白了,那不若让猎犬去探探。” 李家骑兵并不是单纯的骑兵,而本身是李家从江湖中召来的各路高手,在李家混的久了就成了李家人。 这其中自不乏藏了些绝学的,比如...驯兽。 这一批李家骑兵里就有人带了四条猎犬。 李玄却豪爽地笑道:“既已决定,何必再探? 一起跟我回去,和县兵集合。 大姐生死未卜,我便是回了县子也不安神!” “走!” 那骑兵领头不再多言,恭敬道了声:“是,大少爷。” 一众骑兵又簇拥马车原路返回。 远处雾气渐浓,群山如云上天宫,穹苍的金光不知何时隐没了,阴寒的风穿过光秃的枝丫和冷冽的孔洞,发出似哭还笑的呜咽。 少年打了个哆嗦,却深吸几口气,压下恐慌。 忽地,他感到手掌一软,却见瑶花主动伸手抓住他。 四目相对,瑶花认真道了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 ... 此刻,在李家队伍前面约十余里的地方,正横七竖八地躺着些新尸。 看服饰,是过路人。 浓雾逐渐淹没那些尸体。 好似有妖邪的诡法,风一吹,雾一荡,那些尸体便诡异地消失不见,陡然无踪。 又过片刻,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后,有人头被抛了出来,如球般在黄土地里滚了几滚,断脖七窍的血沾了泥土,显得又红又黄。 人头撞到个石头才停下,隐约间可见那眸子犹然未闭,其中...满是恐惧。 6.借刀 傍晚时分,整个红叶山山麓已经淹没在了雾海里。 “贤侄,你怎么回来了?” 单县尉好奇地看着折返的李家骑兵,火把散发的光照亮从马车上下来的李玄。 李玄行了一礼,道:“单大人,大姐没找到,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安。” 单坚感慨道:“贤侄真是重情义啊。” 说罢,他又招手道:“贤侄,来来来。今日你走后,赤月县的马县尉也来了,我替你引荐一二。或许你可以问问他沿途而来可有大侄女的下落。” 李玄笑道:“有劳姑父了。”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来来来。”单坚往前走去。 李玄真要走,忽地感到身侧瑶花脚步稍显粘滞。 他神色动了动,放缓脚步,道:“姑父,我随后就来。” 单坚也不问,道:“那我在前面等你。” 李玄笑笑。 待单坚去远,他看向瑶花,低声问:“怎么了?” 瑶花缓缓摇头。 李玄盯着她道:“你来我家后,便是成了我女人,却也很少提起你的过去。你认识这赤月县的马县尉?” 瑶花冷冷道:“不认识。” 李玄道:“你我名为少爷丫鬟,可我却一直把你当一家人,你这有什么好瞒我的?” 瑶花看着他严肃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只是从前结下的怨,不想给你惹麻烦。” “说。”李玄道。 瑶花欲言又止。 “说!”李玄又道。 瑶花无奈,这才娓娓道来。 那赤月县马县尉从前是个泼皮,她刚刚行走江湖时曾遇到其为恶。 这马县尉强占了个未出嫁的民女,与同伙一起羞辱了数日数夜;而那民女父亲寻来讨公道后,竟被他伙同他人一起打杀了。 这种事,官府本该抓起来砍头,然而马泼皮似乎是个有官家关系的,竟半点事没有,只是胡乱抓了个倒霉蛋砍了脑袋,算是了事。 行走江湖的瑶花去到赤月县后,恰好遇到那民女上吊自杀,在了解原委后,她愤怒地寻到了马泼皮,想趁着黑灯瞎火为民除恶一次。 然而,马泼皮命不该绝,身侧竟有高手。 瑶花出手,却被那高手拦住,而不得不退去。 之后,瑶花自家出了事,她去四处求人剿匪,也曾求到赤月县。 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的马泼皮换了金装,摇身一变,成了马县尉。 仇人相见,这瑶花又是生的漂亮,马县尉便生了邪念,抬手就称她“贼喊抓贼”,要人将她拿下,幸亏瑶花身法不错才逃了出去。 如今,瑶花在李玄身侧,而李家在雄山县实力浑厚,马县尉即便再说“瑶花是红花山盗匪余孽”也起不了作用了。 这种事,根本不是靠讲道理,而是看谁的话语权大。 说完这些,瑶花眸色阴郁地看着地面,脸颊气的有些微红,道:“我不想给你惹事,我就不去了吧。 瑶花这名字其实也是假名,我真名叫魏瑶。” 李玄神色动了动,扫了扫雾气,感知了下自己体内的魔血,忽地凑到瑶花耳边,然后趁她不注意狠狠亲了一口。 这一口,实在太突兀。 瑶花反应过来,抬手打他胳膊,然后又生气地跺脚,转身就走。 李玄在后喊道:“我知道了。” “哼!” 魏瑶很生气。 李玄笑笑,却没再叫魏瑶跟来,而是换了骑兵领队的王叔一同前去。 ... ... 马县尉是个眼睛透着机灵,个子颇为瘦小的男子,他自也听过李家名声。 李玄来了后,几人很快打成一片。 马县尉也把一路上过来看到的情景大致说了,简单来说,就是没看到李家大小姐。 李玄的大姐...是真的失踪了。 ... ... 人多了,众人的胆儿也壮了。 更何况这一路死的人相当之多,身为雄山县和赤月县的县尉,无论是单坚还是这马县尉于情于理都得搜寻一番,给个结果出来。 几个高层一合计,便定下计划。 明日一早先合队,一起在周边联合探索。 如果没有收获,那就去红叶山转一转。 ... ... 次日,一千县兵,李家骑兵合集,沿着红叶山余脉南北走向的山麓来回巡查。 这一查,便又发现了不少新死的尸体。 事实上,两县其实早就知道这路道不安全,但总还有不信邪或是有急事的人想赶路,这便真就是赶着投胎了。 单坚越看越是神色冷冽,在看到地上出现的一些碎肉后,他忽道:“会不会是大虫之类的野兽?” 马县尉嗤笑道:“你见过哪个大虫有这本事?”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 李玄坐在马车上,而车里魏瑶戴上了白色的遮面斗笠,一来是免得无意被马县尉识破,二来是防火防盗防公子。 ... ... 第三日。 一千县兵以及李家高手往红叶山里而去,以探索山中。 山路不比官道,狭的很,想要再维持阵型,凑在一起那也是不可能的。 两县县尉只能勉强管到自己的兵,而李家高手则在两县县兵之间。 羊肠般的山道,蜿蜒在群山之间。 而不知何时,山里又是浮起了雾气。 众人顿时警惕。 如此,搜寻一日...无果。 ... ... 数日后... “娘的!”马县尉怒了,一拍桌子,道,“这么慢慢吞吞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刚纳了小妾,还没睡够就出来干活,而且干了这许久却没有半点进展,他自然着急了。 单坚道:“马大人,那你准备怎么办?” 马县尉道:“扩大搜索范围!我们尽早把这片区域的山搜索完,不管成不成,回去也能有个交待!” 单坚眉头一皱。 马县尉道:“真落单遇事了,那才好。旁边人赶来救援,正好把那贼人一网打尽。” 单坚犹豫了一番,却也点了点头,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 ... ... 寒雾笼罩的山峦,透着神秘。 众人再度踏上这片土地,但却分散了开来。 李家高手自不在此列。 数十人团团围住李大公子。 这些日子,李玄已经完成了“魔血持久性”的测试。 测试结果就是,并无时限性。只要他不卸下魔血,这魔血就可以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发挥作用。 这一次人员分散后,李玄确实感到了不同。 之前几次,这山上没有半点威胁感。 但这一次,他体内的魔血又开始自发地发烫,这说明...“魔”来了。 李玄越发谨慎地靠近在魏瑶身边,又令自家高手尽可能集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感知越发清晰,他甚至能感到那“魔”就在周边巡视,寻找机会。 他的血越发灼热,像一根根锻造烧红了的滚烫钢条在他体内。 忽地,李玄看定远处。 那是一个山坳,在雾气里好是一张巨兽的口。 他眼珠微微一凝,忽地喊道:“那里好像有动静!” 他这一声喊,顿时吸引了走在附近的马县尉的注意。 马县尉顿下脚步,看了一眼李玄,笑道:“李公子,怎么了?” 李玄凝重地指着那山坳,道:“马大人,那里,我听到了声音,会不会凶手就藏那儿?” 马县尉眼珠子机灵地咕噜噜转了转,旋即板着脸道:“来人,去那里看看。” 他身边之人不甘不愿地走出,迫于官威却不得不去。 李玄怒声抛下一句“我大姐说不得也在那里,我要杀了那群狗贼”,说罢也气冲冲地领着李家高手一窝蜂地往那山坳去了。 马县尉看着那背影,心中暗暗讥笑:‘少年郎居然自己跑入险地,真是蠢。不过他身边那小美人儿看着不错,虽然瞧不见模样,但臀儿甚美,可惜了。’ 可他自以为自己在安全的地方,但却丝毫没注意到,随着他派出半数人手,随着李家那群人一窝蜂全往山坳而去,他周身的人数已是少得可怜。 若从高空俯瞰,就好像一张本是相互联系的大网忽地被摘空了一块。 而马县尉所在的地方,就被彻底孤立了出来。 或许过一会儿,马县尉会意识到这一点不妥之处,而这...需要时间,因为现在他意识里,危险的地方是那山坳。 李玄不停感知着那股威胁。 他只知道一点。 若是没有“饵”,“魔”不会上钩。 总归是需要“饵”,那不如就用马县尉作饵。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这些日子,两县百姓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了这条道路的凶险,故而路道已无路人,那“魔”也有两日没开张了。 今日这机会,“魔”会不会放过?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什么事都不可能有百分百把握。 李玄急匆匆地往山坳跑去,有着魔血的提示,他越跑越觉得危险在远离。 而众人眼里,大公子身先士卒,有情有义。 魏瑶拖枪,紧随其后。 她眸色越发柔和,大少爷纵有千般不是,但为了大姐竟然这般拼命。若是她弟弟还在,会不会也是如此? 而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恐惧的不似人声的惨叫。 那惨叫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传来打斗之声。 打斗之声里,惨叫又连连而起! 方向,正是马县尉所在。 这一声响,不仅让李玄还有赤月县来此的县兵停下了脚步,也让周围那些搜山县兵全部围拢过去。 7.屠魔 红叶山。 群山起伏似奔象,雾魔两气滔天起。 惨叫哀嚎,刀兵撞响,呼啸之声卷携着茫茫白雾从远而来,彷如雾海起旋涡,又如天穹翻云浪。 李玄就是站在原地,都能感到那白霜也似的浓雾如波涛般拍来,如有实质地掠过自己靴子,以至于产生了一种粘滞感。 他那点阴险小心思竟真的得逞了。 马县尉真的被他坑到被“魔”盯上了。 他果然没猜错,“魔”就杀落单的。 那...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冲。 他要以英勇之姿带领众人冲锋救场,以展现一个敢担当、能做事的大公子的模样。然后,他毕竟没武功,跑得慢了点,默默将众人护至身前,然后气喘吁吁地停下,也很正常。 这是想杀的人杀了,而面子和好处也都顾到了。 可脑子是脑子,手脚是手脚,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根本冲不了。 横呈尸群,人头尸皮,火毒土壤,午夜噩梦,雾气里狩猎者......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掠过。 他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狂跳而起,耳膜如塞了七八只蜜蜂嗡嗡响个不停,口干舌燥,四肢根本使不上半点力。 8点敏捷? 8点敏捷有个屁用! 真打起来,心理素质不过关,肝胆俱丧,8点敏捷和5点敏捷完全没区别! 他当了十七年大少爷,冒过的最大危险就是拼死把女侠瑶花给正法了,因为他过去曾经想过要和江湖侠女结成神仙伴侣,这也算是完成了一个梦想...而现在,这种会死的险境他是真没遇到过啊。 “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 李玄像溺水之人般,呼吸急促,一缕缕热气从他鼻腔里飞快喷出。 李家高手领队儿的王叔扫了一眼李玄,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反倒是觉得大少爷已经可以了,想他们第一次在刀尖舔血的时候,和大少爷也差不多。 大少爷这好歹还强撑着,没尿裤子,也没转身就逃,可以了。 于是,王叔扫了一眼魏瑶。 魏瑶俏脸冷峻,横枪护在李玄面前。 王叔点点头,又点了六名李家高手让在这边护住大少爷,然后便跟着县兵们往那声响方向围了过去。 李家是雄山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好处大伙一起占,遇到危险该上的时候也不可能怂。更何况李家大老爷有家规,这些家养武师若是在外自得了机缘和钱财,那是不必上缴的,这也刺激了武师们的积极性。 而李玄则是脑子犹然嗡嗡作响,双眼圆瞪,眼前景象宛如画卷般在呈现,他好似灵魂出窍般地看着,隔了半晌儿那魂才回了身体。 而他背后已是被冷汗浸湿。 啪! 他抬手拍了额头,心中暗道:‘丢人!真丢人!’ 他眼珠子也才从刚刚的“僵硬”活了过来,转了转,看到周身护的高手,还有魏瑶投来的担忧目光,不禁脸红了红,然后咳嗽了下,问:“前面,怎么样了?” 一名李家武师揣着刀,道:“我去瞧瞧。有一千县兵还有我李家高手在,这么多人围攻,红叶山里有什么东西能撑住?” 李玄点点头,道:“小心点。” 李家武师一抱拳,就跑开了。 李玄一动脚步,身子一个踉跄。 腿软了。 魏瑶一把扶住他,却不看他,免得他尴尬。 另一边的又一个李家武师懂事的搬来了块大青石。 李玄一屁股坐下,看定远方。 又有武师拿来牛皮壶,问:“大少爷要不要喝口酒...暖...暖暖身子。” 这武师也算有眼头见识,强压下了“壮壮胆子”四个字。 李玄一把抓过牛皮壶,扒开塞子,喝了一大口酒。 酒很烈,一入身子就烧起了五脏六腑。 他感觉舒服了不少,心思也跟着定了下来。 此时,远方喊杀声不断,哀嚎声亦有,可他完全连‘魔’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魔’是什么? 是一个还是很多? 为什么过去没出现过? 还是说,是他孤陋寡闻了? 可不止是他,这县尉,县兵,还有李家高手们也都没半点头绪。 ‘魔’是新冒出来的么? 一个个疑惑冲上他心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的打杀声渐渐平息,好像是到了尾声。 再过了一会儿,之前前去探查信息的李家武师跑了回来,那李家武师满脸震惊,手舞足蹈地跑过来,道:“少爷,大少爷!是一头大豹子!长有丈许,身上冒烟,还有一圈一圈的烟纹,凶的厉害! 单大人说这豹子怕不是成妖了。妖兽,是成了精的妖兽啊!” “说重点,豹子怎么了?”李玄道。 那武师犹有惧色道:“杀了几十个县兵,赤月县的马县尉也...也殉职了...... 现在,那妖豹已被斩杀,它左眼珠子被箭射穿,身上被砍了几十刀,还插了些枪,腿子被咱家的猎狗在咬着。 单大人的长矛则是完完全全戳入那妖豹的屁股眼儿里了,没入了大半截,现在还钉在地上呢。” 李玄心头一估,这战绩,应该和宗师差不多。 宗师是能战十名甲士,若被围攻,也能斩杀数十县兵。可宗师也没三头六臂,背后中了刀枪,手脚招了勾镰之类,然后被磨死耗死也很正常。 看来这“魔”虽然厉害,但终究还是没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人多,就能围杀。 而李玄身侧,魏瑶听闻“马县尉死了”,顿时美目圆瞪,愕然地看了一眼身侧那少年郎,露出疑惑,旋即又藏了起来。 “我李家兄弟,死伤如何?”李玄又问。 那武师黯然道:“死了一人,伤了三人。” 李玄道:“收尸,厚葬。” 说着,他便站起身,是时候去汲取魔血了。 他挥手道:“走,去看看那妖豹!” ... ... 休息了这许久,李玄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此时起身,领着这边的李家高手往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忽地远方又起了嘈杂声。 李玄皱了皱眉。 一个李家武师嘀咕着:“嚷嚷什么呢?” 又有人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未曾留意,毕竟尘埃已然落定,能起什么浪花? 未几,远处嘈杂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惊呼。 李玄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子危险感从远而来。 他体内魔血陡然灼热,烧的血管成炎铁,烧的四方视线模糊。 林子里,听不到脚步声,但有呼啸声,有树枝咔咔连续折断声。 他还未反应,视线尽头就已出现了个周身插着刀枪、血淋淋的怪物。 那怪物彷如一辆重载牛车极速撞来,烟尘飞扬。 李玄身子一弹,转身就跑。 李家武师面色发白,但还是摆开阵势,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 而跑着跑着,李玄猛然扭头一看,发现自家那蠢女人居然也摆好了枪势,正目光锐利地盯向那跑来的可怕怪物。 白蜡木杆儿的枪尖一圈为母,如梨花先摆头,枪尖落定似凤头,凌然对着那危险。 事出突然,那怪物跑的飞快。 转身逃跑,没一会儿就会被盯上,追上,这还不如正面厮杀。 而且李玄在跑,她便不跑了。 李玄眼中,时间好像放慢了。 那血淋淋的丈许巨兽滚在红血和白雾里,抬爪一爪子穿过李家一个武师的刀光,在他护心软甲上狠狠一抓,发出刺耳声响。 那武师被撞翻,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旁边武师赶紧冲来,刀砍剑刺。 魏瑶手中长枪宛如白蛇弄风,穿行瞬至,刺向巨兽。 巨兽左眼血淋淋的,还插着杆枪,此时左右摇摆,陷入狂暴。 魏瑶的枪轻松地点在了它外皮,劲道透发,穿入了其躯体。 巨兽发狂,利爪在之前武师护心软甲上一踏,又一爪子抓伤另一个冲来的武师,继而借势高高跃起,一跃两三丈。 武师仰头,看着巨兽经天而过。 嗖! 魏瑶也被带的飞了起来,她只双手紧紧抓着白蜡木杆儿,待到落地,她整个娇躯又如被甩谷子般地狠狠砸下,在坚硬的山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她死死咬牙,忍着痛,任由巨兽拖行,然后足靴好不容易寻到了地上的平衡,又不知使了什么绝学,竟是站了起来,连续快踏,甚至勉强跟上了速度。 顺杆,翻身,跨骑上巨兽的背脊,双手暴戾地拔出一把插在巨兽身上的刀,死命地往其脖颈处砍。 可砍着砍着,魏瑶骤然抬头,她眼前...正是在奔逃的李玄。 而这巨兽已经跑到了李玄身后,一爪子往李玄背后抓去。 魏瑶骇的心脏都快停了。 她眼前一片血红。 弟弟的模样,和这少年模样重叠在一起。 当年,她没救得了弟弟,现在...她也救不了李玄吗? 她胸腔急促起伏,目眦欲裂,虎口全是血,却浑然不觉地发了疯似地砍那巨兽的脖子。 但巨兽的爪子还是“哧拉”一声撕中了李玄的背部。 魏瑶大脑一片空白,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一阵泼风般地狂暴砍杀。 血液横飞,灼热的火毒溅射到了她大腿,腰部。 她全然不顾! “啊!” “死!” “死,死死死!!” 那巨兽也感到了身后那烦人的小东西,开始剧烈抖动身子,想把她甩下来。 但魏瑶已经疯了,她越砍越疯。 不一会儿,后面的李家武者到了,再一会儿,再后追来的县兵也到了。 众人一阵围杀,那巨兽才重新倒下。 魏瑶只觉全身剧痛,晕死过去。 李玄悠悠醒来,他背脊的脊椎好像都要断了,但抓伤却是没有的。 身为李家大公子,身上怎会不穿一件上好的内甲? 他醒来后,看到腿腰,腹部全是血红的魏瑶,急忙跑了过去。 有武师忙道:“公子,那血有毒!” 李玄哪管,跑到魏瑶身边,看着染血的佳人,想抱,却咬咬牙,脱了被撕的破烂外衣拼命为其擦去那些血。 擦着擦着,他的手指自然碰到了魔血。 一缕缕热流顺着指尖,向他全身涌去。 8.丰收 很快,李家高手反应过来,不少人取了水壶跑过来,拔了塞子,浇在魏瑶受伤处,冲去那些鲜血,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鲜血里的火毒正在被李玄飞快吸取。 “瑶花!” “瑶花!!” “醒醒,别睡啊!!” 李玄鼻子发堵,眼睛涩涩的。 他取了解毒恢复之类的药丸送入瑶花口中。 看着瑶花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他又愤怒地起身,抓起旁边长枪,狠狠刺向已经死透的巨兽,一边狂刺,一边怒吼。 李家高手默然地看着,而刚刚除了瑶花受伤之外,第一个迎面撞上这巨兽的用刀高手也是受了重伤,此时趴在地上难以起身。 其余几个也或多或少受了点伤。 大地上,雾气在缓缓散去,但巨兽的血液却形成了一条不会凝结的溪流,好似岩浆般,腾腾着暗藏火毒的气息。 李玄发泄够了,才把枪丢开,喘着气蹲在地上,然后又去探查其他人情况,并让众人赶紧救人。 没多久,李家高手惊奇地发现瑶花竟未死去,但其身上却被灼了不少烫痕,红了不少地方,算是“毁容”了。 众人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李玄出手及时,将瑶花身上的火毒用衣物擦去了,而瑶花自身习武,故而体质强大,所以才会有一线生机。 另一边,县兵们有的开始搬抬尸体,救死扶伤; 有的则恐惧地想要逃跑; 有的则在考虑着怎么把这大妖兽给抬出山; 还一些赤月县的县兵则是在远处,看着腹部被剖开、肠子撒了一地、乃至其下都被吃了个干净的马县尉,在思索着怎么给这位大人收尸。 山中一片乱,各人忙着各人的。 李玄趁乱,抬手点在那一大片巨兽所在的血溪中。 魔血里的力量在飞快涌向他的身体。 同时,他也看清了巨兽模样。 这确是个妖魔豹子,周身有着梦幻的云雾纹理,看着既漂亮又强壮,但联想到这妖兽吃了那么多人,这种漂亮就变得极度危险,让人毛骨悚然。 一股股热流顺着手指涌来。 李玄只觉舒服无比。 但他也感到随着这些魔血的涌入,他的躯体好似即将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 他急忙一念收回启用的魔血。顿时,8点敏捷变回了6点。 身体的变弱,使得疲惫感大幅度增加,李玄几乎要晕过去。 他咬牙继续支撑。 未几,热流停了。魔血吸收完毕。 李玄收手,离开。 他身后,那些血好似失去了魔力,而若凡血般开始渐渐凝固。 ... ... 两个多时辰后。 李家马车,在数十骑精锐的簇拥下,飞快南下,返回雄山县。 马车车厢,也被李玄大方地用作了伤员休息室。 除了李家受伤之人外,还有雄山县县兵中几人。 车内稍显拥挤,但众伤员却很自觉地空了一大块区域给李大公子。 李玄搂着昏迷的魏瑶,在车厢颠簸间,明明极度疲惫,但也亢奋无比。 难受,但休息不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状态。 这状态显然已经更新了许多。 【李玄】 【境界:不入流】 【妖魔点:6】 【力量:6/10】 【敏捷:6/10】 【体质:7/10】 【精神:6/10】 其下的“九格血栏”,亮着的第一格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一滴血”的图形,而是化成了“一头有着云雾纹理的白豹”。 这云雾纹理的白豹旁,自然的浮出信息:雾伏诡豹(幼魔)(完整)。 再看,其后又浮出信息:注入完整的幼魔雾伏诡豹之血,可提供14点额外敏捷,并掌握妖法【吐雾】。 14点额外敏捷,再加上李玄此时的6点敏捷,可以达到恐怖的20点。 这个数字,已经相当离谱。 李玄暗道:‘难怪刚刚有一种体型即将发生变化的感觉。 敏捷忽然达到20点,这体型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更何况,还能掌握妖法。 吐雾么? 难怪这深冬山林如此容易起雾。 但想来这等妖兽却也不可能引发这么大雾气,应该是这妖兽的雾气起了个引导作用,再配合深冬山林易起雾的本身特点,这才可操纵大雾,继而在雾中狩人。 若是换做不易起雾的地点,或是时节,怕是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也很厉害了。 没想到...这么可怕的能力居然变成我的了。’ 可欣喜并无太久,他就注意到了雾伏诡豹后的“幼魔”两字。 既然有“幼魔”,那就有“成年之魔”,甚至层次更高的魔。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他所不知道变化。 他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魏瑶,又想起生死未卜的大姐,心里只觉沉甸甸的。 忽地,他侧头看了眼马车之外。 群山......依然沉浸在浓厚的迷雾中,在月下好似一片惨金色的海,而马车则在这海里飘着荡着,往远而去。 ... ... 数日后。 李家内院,病榻前。 ‘哪有公子给丫鬟喂粥的,瑶瑶心底肯定乐坏了,哼!’蔷薇生气地拽着枯黄的草根,委屈巴巴。 垂耷的粉色裙裾下,那双绣花履却整齐地并拢,一动不动,显出个知礼懂事丫鬟的姿仪,这和上半身的生气全然不协调。 而等李玄从屋里走出后,蔷薇却又迎了上去,用知性且冷静的语气柔声道:“公子无需担忧,大夫看了,说瑶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她身上的那些烫伤痕迹,却还需要好好调理。” 她刻意提了下“烫伤”。 李玄没说话,只是道:“调理,花多少钱都给我调理!” “是,公子。”蔷薇盈盈一福,然后在李玄离开后,跑到魏瑶屋子里,低声抱怨道,“瑶瑶,你知不知道,晚上没有了你,公子对我...... 欸! 我一个人快受不了啦。你快点好起来呀。” 她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时不时又揉揉大腿内侧,露出幽怨的神色,又“哎哟哎哟”地喊着,好似很疼的样子。 魏瑶冷冷盯了她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地看向远处,就当她是透明人了。 ... ... 内室。 李玄一个人静立着,他将一面铜镜挂在对面墙上,正对自己。 四顾无人之下,他又扫了一眼【雾伏诡豹】,然后心中默默念声。 ‘注入。’ 随着念头落下。 铜镜里,那少年陡然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身形开始变大,逐渐往上,整个儿拔高了一截,而肌肤上则是浮现出梦幻般的云雾纹理,一圈一圈好似雪白的豹纹,这些纹理也爬到了他脸上,使得他的脸充满煞气。 然这种变大,却并非全方位的,而是一种血肉的压缩,他的身体变得极度不协调,以至于铜镜中映出了一个瘦竹竿般的古怪存在。 蕴藏着爆发力,比原本高了近乎两个脑袋,但却瘦的离谱... 李玄愣了下,他略作思索,把“妖魔点”尝试性地投了一点向体质。 顿时,他干瘦却可怕的身体好似被打了气一般,涨起了一点。 他继续加点,消耗了“3点妖魔点”将“体质栏”加到了“体质(10/10)”。 终于,他的身体充实了不少,虽然还瘦,但至少在一种“精悍”的正常视觉范围之内了。 镜中少年,高逾两米,黑发披肩,云雾之纹遍布躯体,一缕缕寒霜也似的苍白雾气正随着他的呼吸慢慢从嘴角逸出,只是稍一不控制,这内室里便已显得氤氲。 朦胧之中,一双凶眸闪烁寒光,透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可怕,这感觉...让李玄莫名地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动漫里的人物。 那是吃了猫猫果实.豹形态的cp9————罗布.路奇。 不过,他没路奇那么壮。 而路奇,也不会吐雾。 9.乱鸦岗 次日。 ... 雄山县,往南二十里,有一处人厌鬼弃的地方叫乱鸦岗。 简单点说,这儿起初是个墓地;后来什么尸体都往这里送,就变成了乱葬岗;再后来,有些人干脆连葬都不葬了,就卷着席子,或是套个麻袋,往这里一丢了事,而这大多发生在帮派之争,或是些其他见不得的事儿里。 这里的腐味吸引了不少乌鸦其上林子里飞舞,所以才有了乱鸦岗之名。 当然,被腐味吸引的也不止乌鸦,再加这边本就是座山林,故而也常有野狼恶狗刨食尸啃食之类的事发生。 午间。 一个戴着遮面斗笠的身影踏上了这片土地。 身影逐渐深入,他周边、身后灰蒙蒙的林隙里开始出现一个个油绿的瞳孔,各种轮廓慢慢浮现。 随着深入到了一定程度,这身影周边已经环绕了不下二十余头野狼。 恶臭的涎水从獠牙渗出,又从嘴角滴答滴答地落下。 那身影浑然不觉,却忽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四面。 没有人! 狼群不再隐藏,从林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走出,凶光毕露地看向这食物。 骤然之间,那食物开始脱衣服。 食物把斗笠摘去,外衣脱下,又整整齐齐地叠起,塞入一个早准备好的包袱,然后低头放在一处树脚的枯苔岩石上。 随着外衣脱下,他那白净细嫩,完全看不到腹肌的躯体也露了出来。 有狼群趁食物蹲下时,直接开始冲来。 “哒哒哒”的声音宛如轻微鼓点,越发之快。 枯枝被踩动,发出密集的卡嚓卡嚓声。 有了一只狼带头,其余狼也都围攻过来。 嗖! 最前的一只狼纵身跃起,咬向着身影的脖子。 而就在这时,那野狼的瞳孔里浮现出一团雾气。 啪。 野狼扑空,落地。 它犹然有些愕然地扭头看看四周,似乎不敢相信刚刚那必定会咬中的一下居然落空了。 而这一看,它看到了那雾气的另一边浮现出的一个高逾两米、周身云雾纹理缭绕的少年。 下一刹,那些冲过来的野狼忽地感受到了什么,口中发出“呜呜呜呜”地乞怜之声,停下冲来的步子,转身“嗖嗖”地跑开。 李玄看着那些野狼的逃跑,只觉时间好像变慢了。 这些野狼的速度,在他眼里就好像慢动作一般。 抬腿,落地,肌肉使力,再跃出... 一切动作的细节在他眼里都清晰可见。 李玄看定最初咬他的那野狼,忽地奔跑起来。 这一跑,树林中好似起了一阵风,树叶尘埃纷纷而起,扬散离地,或尺或寸。 而李玄已经出现在那野狼身后,俯瞰着野狼背脊。 此时,这头野狼在他眼里就好像砧板上的肉。 他看到野狼感到危机,毛发炸直;看到野狼脖颈处生出细微皱纹,那头颅正缓慢地想向后转动,可是却来不及转过来;看到野狼一双前肢正在缓缓屈下,似是感到了极大危机而下意识地想要滚地避开。 李玄抬手,握拳。 下一刹。 那拳居高临下地砸落,好似子弹对着背脊猛然往下一突。 轰! 时间恢复了正常流速。 野狼“嗷呜”惨叫一声,脊椎断成两截,整个儿瘫痪在地上。 李玄起身,看着周边吓得飞快逃散的狼群,还有头顶盘旋的乌鸦,长舒了一口气。 ‘速度可以。’ ‘不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居然有点发红。 速度虽然离谱,但很显然抗打能力并不强,这和之前那头雾豹似乎差不多。 他嫌雾伏诡豹拗口,在思索时自然就用了简单的雾豹取代。 那雾豹的速度应该不下于他,换句话说,那群县兵若是单对单,甚至几十对一个也不可能抓到它。 但最终结局,偏偏是那雾豹死了。 李玄思索起来,再加上事后他也听自家武师描述过当时的战斗场景,心里大概有了数。 ‘妖兽贪食,赖着不肯走,所以才给了县兵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时间。 固然,那马县尉作为食物,真是立了大功。 但从另一个角度,也能说明这妖兽虽然有些狩猎的本能,但却并不如我想的拥有智慧。’ ‘除此之外,这妖兽确也可以被刀枪所伤。 它跑到我这边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即便如此,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人速度比得上它。 它太快了.... 也幸好我穿了母亲赠与的内甲,幸好魏瑶拼死护我,幸好那妖兽的爪子没对着我后脑勺拍。 若是一处出现差错,我现在怕不是已经入土了。’ 李玄回忆起当时场景,犹然心有余悸,头皮发麻。 他想着想着,忽地看了一下自己周身的云纹。 空气安静了下... ‘对了。’ ‘那雾豹的力量,已经是我的了。’ ‘今天我来这乱鸦岗,正是为了测试我的力量,同时...我要练胆!!’ 李玄想到那时候自己的表现,那时候的他完全就是说书人故事里的“孬种”,属于手里拿着刀也不知道砍的废物,这种人一般说书人讲出来,下面都会起哄,都会大笑。 没想到,他居然成了那种孬种。 他深吸一口气,热血沸腾,那一刻无能的怒火燃烧到此时,再一吐,便是一口寒霜似的白汽腾腾而起。 这白汽充斥着魔力,好似有着天然地生雾的功能,在这深冬乱葬的树林里化作了一个导火线,使得雾气慢慢腾起。 下一刹,李玄跑了起来。 这一下,野狼可就遭殃了。 却见一道旋风般的身影在林木间转转绕绕,那身影周身流转了白雾,所到之处更是化出一道道白色流状轨迹,那是从李玄嘴角流出的雾,能引发自然环境的雾。 轰! 嘭! 嘭! 拳影重重,野狼的惨叫不觉于耳。 其间还有其他野兽本来好奇想要靠近,却才近了一点就好似感到了某个可怕存在的气息,急忙逃开。 漆黑的乌鸦欢喜地在树梢上盯着,等着吃肉。 在乌鸦这种物种眼里,它们就是喝汤的,和那些可怕的狩猎者并不会发生冲突,所以也会时常随在一些大型凶兽身侧。 此时,在它们眼里,李玄毫无疑问就是一头大型凶兽。 刷! 李玄身形陡现,拎起一头野狼,高高举起,一拳头猛然崩裂其咽喉。 咔! 喉粉碎。 嘭! 野狼又被甩砸在地。 李玄旋又消失。 它们的速度太慢了,无论做出什么动作,在李玄眼里都是慢动作。 李玄暴怒地出手。 他毫不留手。 但凡出手,那些之前觊觎他、想吃他的野狼必然会惨死,或是重度残废。 ... 许久... 又许久... “嘎!” “嘎嘎嘎!” 嘈杂的鸦叫声里,迷雾蒸腾。 雾气中,一道高瘦的可怕身影弯腰抓起老树边的包袱,掸了掸其上灰尘,然后往远走去,很快隐没于苍白。 高处乌鸦欢快落地,在血肉里跳着,蹦着,爪子染红,享受这场死亡的饕餮盛宴。 ... 傍晚时分。 李玄来到城南野郊的一个马店。 他戴着斗笠,故而这里伙计也认不得他,只道是个江湖客。 那伙计正在背着个布撘子,在喂马,看到李玄过来,笑道:“客官,你回来啦。” 李玄丢了些铜板儿,取了自己寄存的那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杂色马,策马往北,入城。 他的拳背红红的,有些地方甚至充血而显得发肿。 雾豹有利爪,但他...没有。 所以,他需要一把兵器。 兵器就是人的利爪。 他也需要一套功法。 功法,就是人的杀人法。 这一次红花山山麓之行,他在鬼门关前打个转,算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10.宗师死 入夜。 烛光下。 蔷薇将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腿根,又探出嫩葱般的食指从小瓷罐里揉了些擦伤药,轻轻地涂到面前的那手背的红肿之上。 “少爷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她声音有些哽咽,显是动了真情,“瑶花为救少爷而受伤,她就是不希望少爷您受伤,少爷...” 李玄听着丫鬟的絮絮叨叨,感受着手背上那药膏的冰凉,他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蔷薇抬手,悄悄抹着小珍珠。 在她看来,今天少爷肯定是干了用拳头砸墙砸树之类的事了,否则拳头不会如此红肿。 药膏的药性缓缓释放出来,那些红肿之处变得热了起来。 昏暗里,蔷薇絮絮叨叨着:“少爷就是我们的天,少爷千万不能有事。” 感受着塌前少女的温柔,李玄吐露心事:“我想练武。” 说完,他又握了握拳头,再道了句:“我要练武。” 蔷薇:??? 她当过花魁,对于江湖之事也知道许多。 所以,她知道练武这种事自然以从幼修行为佳。 可即便成了少年却也未必是堵死了修炼之路,只不过其难度和所要花费的心血却更多。 少爷是泡在温柔乡里的花花公子,这是能吃得起练武辛苦的人吗? 而且,吃了干嘛? 就算修炼起来了,又能做什么? 她听说了那红花山上恐怖的妖豹,说句实话,那天死的有几个不是练家子?这还是那妖豹贪食,没有及时逃脱,否则...若是隐入雾里,继续狩猎,怕不是还要死更多人。 蔷薇很想和少爷说掏心窝子的话,可又知道少爷被刺激到了,此时否决他不如顺着他,反正折腾折腾,少爷吃不了苦,肯定又不练了。 她挤出甜甜的笑,道:“蔷薇永远支持少爷。” 李玄应了声。 空气安静了下来。 少女忽地扯去浴后宽松的袍子,在寂静里生出唯一的动静。 蜡烛给娇小的胴体染上了一层流火似的绯红,在昏暗里显出唯一的色彩。 少女扑入少年怀里。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色如火。 许久之后... 两人相偎。 蔷薇感受着背后的阵阵热意,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这世道她还能依赖谁?除了公子再无第二人了。 她和公子虽名为主仆,可她却早在心里把公子当夫君了。虽然她知道自己身份不配,但此时的相贴却依然会让她生出一种安心感。 她主动挑起话题,问:“公子想练什么兵器?刀?枪?剑?门中不少武师都会几手...” 李玄心里也还没定下来。 但他心中中意的其实是爪,或是铁指虎之类的兵器。 为何? 今日,他进行了简单的测试,在那20点敏捷的高速之下,他觉得自己手上便是多出把短剑都会成为负担。 那对握力又有很高的需求。 这和他最初想的并不同。 刚开始,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些手持长剑,人剑合一的电影级画面。 可事实上,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 这世界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真气之类的力量,也没什么气贯兵器、人剑合一的说法。兵器终究是兵器,无法成为人的肢体。 在高速移动下,想要再挥舞具有重量的兵器,那会产生很大的消耗。 所以,他偏向于爪之类的兵器。 ... ... 次日。 李玄寻了家中武师,一问,皆是刀枪剑棍之类。 这些他不想修行。 于是又差人四处打听,可有精通奇门兵器的。 这一找,倒是找到了些江湖耍把式的,但这些耍把式的就连李家武师都打不过,李玄自然不想学。 时间一天天过去。 红花山雾伏诡豹的杀人事件似乎也慢慢尘埃落定。 当然,这只是表面。 事实上,对李家大小姐的搜寻还在继续,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而那许多死尸也不知毁了多少家庭,不知化作了多少阴影和恐惧埋藏在人心之中,这种影响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是无法消除的。 至于李家战死的武师,李老爷豪爽地给了其家人不少抚恤,又招其家人入李家产业,为他们解决了生活问题,这算是“弱化版的千金买骨”,是做给其他武师和李家奴仆看的。 能成为雄山县的李老爷,李玄他爹还是知道收买人心的,该花钱的时候绝不含糊。 对于救了儿子的瑶花,李老爷也是请了不少名医,只不过仅仅是烧伤可治,人命无碍罢了。一身功夫,还有那身体上的火痕,却是不尽如人意了。 白天的时候,李玄依然是那个爽朗的公子哥儿。 可只有蔷薇知道,入夜之后,大少爷是如何的苦闷烦躁。 这些,蔷薇都默默看在眼睛里。 而有时候李玄又继续跑到乱鸦岗去练胆,留了一手的伤,则让蔷薇难受不已。 ... ... 这一日,夜。 公子和丫鬟好了之后。 李玄长叹一声,又随口问:“蔷薇,你可知根骨之说?” 这两天他也问了不少武师,根骨说来不少人知道,武师们也能你一句我一句都说个几句,但真要测,却没人会。 蔷薇闻言一愣,她也知道这些天公子苦闷,不仅是寻不到人学艺,也寻不到人测根骨。 但雄山县又没什么大门派,哪有人会正儿八经测这东西? 就算说会测,那也很可能是江湖骗子,不太可信。 可大门派,那便要远离雄山县,到州府之地,甚至是大胤王都去,那才会遇到。 李家在雄山县着一亩三分地是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可到了州府,别人会把李家当回事? 蔷薇犹豫了会儿道:“奴...奴家...” 支支吾吾着。 这丫鬟忽地一咬牙,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道:“奴家从前识得一个老者,那老者定可为公子测根骨。” 李玄愣了下。 蔷薇哭道:“奴家只是公子一人的,其余的不过是弹琴唱曲儿认识的罢了。 那老者,许是隐居在这雄山县的一个江湖前辈,论年龄都可以做奴家爷爷了。 奴家若和他有半分不伦,但叫奴家死无葬身之地。” 李玄抚摸着她头发,笑道:“我又没问这个。” 蔷薇钻入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 ... 次日。 李玄备了礼物,重金,坐在马车上。 蔷薇指路。 御手七绕八拐,钻入了县西的个青瓦小胡同。 胡同砖头隙儿里灰蒙蒙的,有泥,也有枯萎的苔藓,两侧有三四户人家。 李玄让御手在外等,他和蔷薇一同走入,然后在右侧尽头的那户停下。 蔷薇跑上前,见门关着,便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没有回应。 “有人吗?” 蔷薇不依不饶地喊着。 还是没人应。 半晌后... 这通房丫鬟咬咬牙,忽地喊道:“玄甲羽衣金莲花。” 喊这些话的时候,她声音有些颤抖,甚至整个人的气质开始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矛盾感,好像某些往事赋予她的身份正在复苏。 李玄愕然地看向她,这...这枕边人的成分看起来挺复杂的。 虽然他不明白什么叫“玄甲羽衣金莲花”,但这明显是暗号切口嘛,难怪拖了这么久才说认识个老者。 然而,即便蔷薇喊出了这七个字,门内却并未传出任何声音。 蔷薇又连连敲门。 可任由大门敲的砰砰作响,却无人回应。 “不可能,不可能...”蔷薇有些发呆,一侧头看向李玄。 李玄微笑着看向她,道:“蔷薇,谢谢你。” 蔷薇忽地心安了,露出一种“破涕为笑”的美。 李玄也不多问什么,只是道:“现在怎么办?” 蔷薇道:“那老者不可能离开这里,他一定在屋里。” 李玄抬头看了看墙头。 蔷薇生出犹豫之色,却旋即道:“我进去看看。” 李玄摇了摇头,朝后面的马车招手,喊道:“树子,过来。” 御手屁颠屁颠地跑来。 李玄先对屋子方向喊了声:“前辈,得罪了!” 然后,他指了指那墙,道:“树子,你翻过去开个门。” “好嘞,少爷。”树子很兴奋,他往后退了两步,“嘿”地怪叫了声,然后脚在墙上狂乱踩了几下,双手扒住墙壁,巴掌一拍便往上升了两三尺,在半空花里胡哨地旋转了一圈,落入了墙后。 李玄:...... 他的御手,当然也是练家子。 未几,却听“吱嘎”一声门响,门从里面开了。 树子很懂事摆出护主之态,率先往里探去。 李玄和蔷薇紧随其后。 蔷薇边走边扫视走位,她的眉毛越皱越深。 树子推开了内屋的门,看了一圈,门里没人,可东西都在,没有任何房屋主人远行的迹象。 树子又去侧边有土灶的小屋去查,这开了门后,左看右看还是没人,只不过空气里却是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腐臭无比的味道。 他嗅了嗅鼻子,很快寻到了那味道的源头————锅子。 树子走去,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揭开锅盖。 啪! 锅盖才提起,就猛地落下。 “啊!!!!!!” 恐惧无比的声音炸响。 树子面无血色,跌跌撞撞地退出了灶屋。 李玄和蔷薇急忙跑来,往屋里一看,也不禁面无血色。 那锅里...炖着一颗已经爬满了肥胖蛆虫的熟人头。 那些惨白肥虫子在眼眶等七窍里蠕来蠕去,而锅子边缘隐约还能见到一抹抹银发。 蔷薇牙关打颤,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不仅仅是恶心,恐惧,还有...彻彻底底的不敢置信。 从那银发,她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她要寻找的那位老者。 而这老者... 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宗师啊。 一个真真正正、走南闯北的宗师啊。 怎么可能? 一时间,空气安静到了极点,三人的心脏好像都同时停止了跳动。 ... 下一刹,李玄拉着蔷薇转身就跑,同时喊着“树子,去驾车”。 树子如梦初醒,大脑空白地转身就跑。 李玄跑着跑着,蔷薇猛然一拉他,道:“看看东西在不在,一会儿官府来了,这里就不归我们管了。” 李玄顿时明白。 他这段时间练胆,效果还不错,此时便当机立断道:“走!” 蔷薇冲入这老屋的卧室,一阵翻箱倒柜,很快取出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本秘笈,还有一套怪异的兵器,那是十个银线戒指。 11.魔血侵体,杀气涤魂 当天午后,李玄的御手李树作为杀人现场的发现者被传召去了衙门。 衙役们都知道这小子是李大少爷的御手,而李大少爷又是自家上头老大的侄子。除此之外,逢年过节的,李家也没少通过老大的手送点吃的花的过来,真算是没亏待他们。 严刑招供肯定不会有,而且衙役们也确实相信这就是李大少爷闲的没事,转着转着,闻到了怪味,所以才会意外发现那般恐怖的死亡场景。 “闻到怪味,再去查看,发现死尸,落荒而逃”,这就是李树被李玄吩咐后,稍作修改的口供。当然,即便李玄不说,李树也不会傻到说是大少爷特意去那里。 李树录好口供,就没事地回了李家。 傍晚,雄山县县尉单坚直接跑来了李家。 李玄得了小厮跑来告知,很明白地迎了过去。 此时,单坚正在李老爷书房里喝茶,同时磕着些家长里短。 李老爷看到儿子进来,招招手,道:“小玄,和你姑父聊聊那事儿,老头子我去整一桌酒席。” 单坚忙起来,连连摆手,道:“大哥,客气了,不用,真不用。” 李老爷故作生气道:“必须用!” 单坚苦笑道:“内人看的严。” 李老爷笑道:“我叫马车去把我二妹接来,一起!” 说着,他看单坚要过来,便走过去把他按在了椅子上,笑道:“好好问小玄,臭小子这几天总想着学武,到处瞎逛,逛出事来了吧?” 单坚忙道:“不是不是,这和贤侄没关系,我就是来了解一下,就了解一下。” 李老爷拍拍他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门扉未关,暮色早暗,庭中冬日梅花也逐渐暗下来。 李玄轻松地坐到单坚旁边,道:“姑父。” 单坚道:“贤侄,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口供归口供。 而真正的情况,从来都是录完口供再聊的。 作为县尉,单坚自然庇护自家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象征性地走个流程。但是,他却也必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是一起相当恶劣、相当可怕的杀人案。 他下午已经翻阅了户籍,了解了一圈儿,知道那死者是个孤寡老人,自家菜园子种了些菜,平日里就买一点必要的食物,其余时候根本就不外出。 没钱,没什么恩怨,那别人杀他到底为了什么? 又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怕的手段烹杀? 更恐怖的是,他去现场看了看,试图寻找到那老人除了头颅之外的其他身体部位,却只发现了墙角早已染泥的骨头。 那些骨头分明就是人骨,其上的肉不知是腐烂了,还是被啃的干干净净,看着很是瘆人。 李玄早想好了说辞,用心有余悸的语气道:“姑父,你也知道我最近到处寻找武师想学武,却遍访不得。 昨日,我那御手李树说县西胡同里可能隐居了个江湖高手,他是之前在街上无意看到那老者走路速度非常快,所以才产生了这样念头。 我听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便特意带了礼物去拜访,想看看能不能学点功夫。 结果到了门前,敲门却无人应,我就让李树翻墙过去开了门,结果进去一转,就闻到了怪味,之后就在膳堂发现了那人头。” 单坚安静听着,李玄所说的一切都和现场的真实情况对上,无论是墙上的鞋印,墙头瓦片的拨动,还是门为什么开着,都对上了。 他也确实相信这事和李玄没有半点关系,毕竟那人头都不知道在锅里烂了多久,这才生了那么多白胖蛆虫。 “贤侄,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怀疑谁?” 单坚忽地问。 李玄摇摇头。 他已经从蔷薇,或者说苏蔷那边知道了那老者乃是宗师。其余的...苏蔷则是支支吾吾,他却也不逼问。 一个宗师藏在雄山县,说句是隐居老怪都不为过。 而这种隐居老怪,却被人残忍杀死,死在家中。 他心里也很恐惧。 能在雄山县杀宗师,那还有谁杀不了? “姑父,无论是谁,我觉得能用这么残忍手段去杀死一个老者,那定是个极度可怕、极度扭曲的人。姑父你查这案子,一定一定要当心,身边多带点的人,不要落单。”李玄道。 单坚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善意,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了句:“这里是雄山县,不是红花山。 那头妖豹长丈许,在红花山山麓截杀落单之人,可那种大妖兽一旦靠近县子,马上就能被发现,故而掀不起什么浪花。 县子里,还是安全的。” 李玄没办法把那老者是宗师给说出来。 但他心里知道:宗师都死在县子里了,还安全个屁! 单坚看他还担心,笑道:“你姑父与那妖豹大战,甚有心得,估计这年底就可以再进一步,晋升到江湖一流高手的层次了。 若那贼人来寻我,那才刚好,助我突破。” 李玄听过这种“江湖三流,二流,一流,宗师”的分法,这具体怎么分的除了宗师之外,其他却很模糊,基本上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尺”,属于“通过打斗定级”。 简单来说,江湖上本来有一群一流高手,你击败了那些人,或者说持平了,那你就也是一流了。 单坚肯定是将自己和某个一流高手去比了。 李玄凝重道:“姑父还是当心的好。” 单坚瞅着他,奇道:“贤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玄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若那老者真是隐居高手,能无声无息杀死他的凶手就极不简单。 而且...从前别说我们县周围了,就是整个大胤王朝境内也没听过有什么丈许的妖豹。 姑父,你没发现吗? 这片土地正在发生一些可怕的,未知的变化。” 单坚闻言,露出思索之色,然后点点头,道:“好,多谢贤侄这些话了,我会当心的。” 李玄见他听进去了,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李家仆人来报,说是“宴席备好”。 两人走出,共赴宴去了。 李玄二姑也真来了,看到李玄一个劲地称赞少年更英俊了,然后又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姑这边有几个家世不错、相貌也不错的大小姐,侄子要不要见见”之类的话。 李家家主李老爷有两个外嫁的妹子,这两妹子嫁到了外面自是入了别人家门,虽是如此,却也存了香火的心。 所以,无论是李玄的大姑,还是二姑,都对这个传承了李家香火的大侄子很是喜爱。 李玄和她们关系也挺亲。 一顿饭,宾主尽欢。 众人都默契地没提失踪的李家大小姐的事。 尽管还在搜寻,但众人心中却都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 ... 饭后,李玄微醺地走向内屋,走着走着,他又绕向了另一边的一个独立小院。 这小院是个一进门的边角小院子,原本废弃着堆放杂物,此时已清理出来给魏瑶养伤用。小院儿里还配了个老妈子专门服侍着她,这算是“超格待遇”了。 他敲敲门。 门开,显出个老妈子的脸。 李玄问:“瑶花姑娘睡了吗?” 老妈子恭敬道:“睡了,少爷明天再来吧。” 李玄点点头,转身轻叹一声离去,但他并不知道...院里内屋的烛光是在他敲门的那一刻才熄灭的。 黑暗里,少女痛苦地坐着。 李玄吸了外面的魔血,但那些已经侵入她体内的却是无法吸出。 一阵阵焦灼感,伴随着那日战斗的场景如走马灯般频频复现。 而碎裂的记忆画面,又以蒙太奇的方式不停插入。 少女甚至有些不清醒。 她身子颤抖着,眼前的世界慢慢被血色染过。 有家人惨死,有弟弟惨死,有李玄被扑倒。 弱... 太弱了。 她太弱了。 如果没那么弱... 如果,如果,如果... 她呼吸越发急促,伴随着对自己的恨又慢慢化作无明杀意。 魔血侵体,杀气涤魂,一颗难以形容的黑暗种子,落在了魏瑶心头。 12.烊铜 午夜。 黑暗的静室内,李玄猛地惊醒,他大口喘着气,眼睛扫到窗户缝隙见到一道狭窄的寒芒,好似有人在窥探。 他瞬间清醒,细细一看。 那哪里是什么窥探的寒芒? 那分明是透隙而入的月光。 他目光又连连在前后窗户扫过,窗纸亮晃晃的,窗外也仅有深冬寒风吹枝的轻微杂乱声响。 香软的柔荑从温暖被褥里探出,勾在他脖颈处。 历经昨日之事,蔷薇也坦白了自己真名。 曾经的蔷薇,如今的苏蔷嗲声轻唤着:“少爷,做噩梦啦?” “嗯。”李玄沉沉地应了声。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 大姐生死未卜,他自己也红花山九死一生,如今在这他一向视为安全的雄山县居然又惨死了一名宗师。 这个原本和平的,让他想躺平当个富贵闲人的世界正在露出它狰狞的一面。 他长舒一口气,道:“我想练那本秘笈。” 苏蔷娇躯一震,急道:“少爷不能练!” 她急得胴体往上,羊乳白的肩头也露在了被褥外。 两人相贴着,她的细微变化,李玄自能感受到,但他没继续再说什么,而是在等。 空气安静了许久... 苏蔷忽地幽幽道:“在少爷心里,奴家究竟是什么?” 李玄道:“妻妾。” 苏蔷道:“可奴家只是丫鬟...” 李玄揉了揉她鼻子,道:“等我娶了正妻,便正式纳你为妾,一生一世永不相弃。” 他本也这么打算。 虽说这个世界有不少人并不把丫鬟当回事,甚至会做出让丫鬟侍奉客人,以及随意赠送他人的行为。但对他来说,这种事非常恶心。 “一生一世......永不相弃......” 苏蔷喃喃着。 她眼中湿润了,脸颊顺势贴到李玄怀里,然后道:“那本未曾写名字的秘笈,乃叫《烊铜宝典》。 大胤王都的宗师都知道,这门功夫的主人乃是‘羽教副教主’长孙狱。” 羽教?! 李玄瞳孔微凝。 这可是喜欢造反的大教派啊,稍微去了解下历史,就知道这羽教动辄造反,而十多年前羽教就真正造过一次,虽然声势很大,可却还是失败了。 苏蔷已有决意,继续道:“长孙狱就是那小院的主人,他是个相当厉害的宗师,固然因为年老而衰败,实力有所减退,但却依然不弱。而奴家......”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坦白,却忽地檀口被堵住了。 她对上少年的双瞳。 两人四目相对,却又紧接着翻滚一处。 待到平息,李玄笑道:“这种说出来就会在心里长疙瘩的事,要不...就别说了吧?” 苏蔷红唇嚅动,双颊飞霞,却终究还是轻轻地应了声“嗯”,却又道:“奴家现在只想跟着公子好好生活,绝不会对公子不利。” 李玄拍了拍她。 苏蔷面色更红。 ... ... 第二天。 一早,饭后。 李玄在苏蔷幽怨的目光下抓起了一个银线戒指,套在右手食指上。 这是那位“羽教副教主”长孙狱的独门兵器————锯线。 细韧的特制金属线存于戒指之中,能以机关瞬间爆射而出。 线丝长逾两丈,其色透明,难以察觉,而线首微沉,中间则轻。 若是运力得法,这线能够轻易地将人甚至动物割成两半,可谓是血腥无比。 但李玄也顾不得杀人手段优不优雅了。 在他心中,若是能装备这种锯线,他的杀伤力会提升一个大档次。 不说别的,他十指连着十根锯线,然后在高速奔跑之下,这些线可以轻易地将许多目标割裂,就好像一把长达四丈多的魔刀贴地掠过,将拦路之人统统斩杀。 效果...颇为拔群。 更何况,他没有选择。 那本《烊铜宝典》他也翻过了,其中还有不少蝇头小楷,那是长孙狱留下的备注,是他毕生心血和经验的凝聚。 想来是他不愿自己绝学失传,故而才如此认真地书写。 修炼《烊铜宝典》,就相当于受到一个宗师的指导。 若是不练这个,难道还去练把式? 再说了,他动用这锯线的时候极可能会同时使用“雾豹魔血”。 魔血一旦动用,他李玄瞬间拔高到两米有余,身形大变,哪有人会联想到那是雄山县养尊处优的李家大少爷? 再说了,他还会吐雾。 “蔷薇,记得帮少爷我保密。”他笑了笑,“这样,少爷我也和你是同门了。唔...要不要叫你一声师姐呢?” 苏蔷即便没说,他却也知道苏蔷肯定是羽教的。 若是魏瑶听到这话,肯定翻白眼;但蔷薇却很喜欢这种情调,她有着戏精的性子,所以很乐意配合少爷演这种刺激的戏码。 但是...《烊铜宝典》就是反贼宝典啊... 她满脸担忧。 可,旋即,她又想到羽教之中,这位长孙副教主之所以没有传人,实在是因为《烊铜宝典》对天赋与根骨的要求都相当之高,甚至可以说需要顶级根骨。 而少爷的根骨,她隔三差五地摸。 虽然她不会测根骨,但好歹耳濡目染,知道一二。 这么久摸下来,少爷的根骨到底什么层次她并不知道,但却明白连上等根骨都不是,更别说顶级了。 想到这里,她又开心了。 ‘少爷练不成的,肯定练不成的。’ 苏蔷暗暗道。 顿时,她念头通达,杏眼儿弯成小月亮,伸手扩成喇叭,却轻着声喊道:“师弟,好好修炼,师姐晚上给你吃甜的。” 喊完,她心跳加快,恨不得晚上立刻到。 李玄已经一边翻着《烊铜宝典》,一边练了起来。 《烊铜宝典》炼至圆满,乃是十线齐发,瞬间编织成一张杀人之网,一切兵器皆难抵挡。 便是枪棍之类的长兵器遇上这两丈的杀人线,也会被线轻松绕过,那线会旋转一圈,然后将其后持长兵器之人割杀。 想要灭杀修炼了这《烊铜宝典》的人,大抵只宜远攻,就连围攻都不行。 但李玄敏捷在达到20点之时,速度快到了极致,有多少人能围他? 只不过,饭还要一口一口吃。 十线齐发有点远。 李玄的小目标是先掌握一线。 所以,他只先取了一个银线戒指。 李玄修炼了大半天,差点没把自己给杀了。 在胳膊的袖口被割下一块布后,他更加小心翼翼。 可越是小心翼翼,就越练不出感觉。 为了防止别人知道他修炼这宝典,午后,他又刻意去配了把剑,挑了本家族藏书中的剑法,之后则继续修炼锯线之法。 练到夕阳西下,他的衣服上已经浮现出了一道道线痕。 这锯线极度锋利,擦一下就会出事。 李玄愁眉苦脸。 蔷薇捏着拳头给李玄加油,温柔地给他擦去汗水,又鼓励着他,可心中却暗暗欣喜不已。 ... ... 数日后。 李玄一咬牙,说是在家中无法静心修炼,便配着剑,揣着《烊铜宝典》和十个银线戒指,策马去了乱鸦岗。 所幸银线戒指这种武器也实在是隐蔽到了极致,往哪里一藏,根本没人能发现。 乌鸦们似乎是认得他的气息,“嘎嘎”怪叫着,纷纷飞来,一副“开饭啦,开饭啦”的欢喜姿态。 李玄走到一处,脱了衣裳,折叠起来,连同布缠的佩剑一同在岩石上放好,然后魔血入体,身形拔高,云雾纹理浮现肌肤,嘴角逸出一丝丝如流水般的苍白雾气。 “呼...” 李玄吐出一口雾,又戴上那银线戒指。 线丝激射,在家中显得极难控制的锯线,此刻忽地...变得可以被控制了。 李玄不敢置信地舞弄了几下,他发现真的可以了。 锯线需要极快的反应速度,以及肢体协调能力,而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略一思索,李玄顿时恍然。 在李家,他敏捷只有6点。 6点敏捷,玩什么锯线啊?!您配吗?老老实实的拿把剑混着,不好吗? 而现在,他是20点敏捷。 他配! 13.破限 乱鸦岗。 李玄维持着“雾豹魔血入体”的状态,抓着册子,认真读着。 《烊铜宝典》是宗师传承,其内容还是很完整的。 其主要分为两部分:修炼法,打法。 修炼法又分为:呼吸法,桩功。 打法则是一些杀招,定式。 有长孙狱的注解,李玄还是能看懂的。 他试了试单颗银戒锯线操作,确认自己的修炼已经没问题后,便心神专注,开始遵循着呼吸法呼吸起来。 呼吸法,其实没什么玄乎的,即便《烊铜宝典》乃是宗师秘传,其中也未曾多有这方面的描述。 常人呼吸大多只到肺,故急而快,气息在身体里很快就转悠了出去。 武者所修的呼吸法,则需用整个腹部呼吸,使得气息悠长且沉入身体,浸润到足够多的身体器官。 武斗,说白了,是一种相当激烈的运动。 而但凡运动,人大多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可只要喘了气,那便算是一个循环,而只要有循环就容易生出破绽,产生停顿。 武斗生死之间,出现这种明显的破绽和停顿,那结果轻则落入劣势,重则直接落败,非死即伤。 所以,武者的这一口气通常都会足够长,提起一口气,拼杀一两回,这才会利用间隙快速换气,或者分开换气。 呼吸法,便是教武者如何尽可能长的呼吸。 李玄一边进行着长呼吸,一边看着《烊铜宝典》。 在“呼吸法”旁边,长孙狱留下了简单的笔记。 ‘常人呼吸,那是雨落静湖,只起些微涟漪。’ ‘武者呼吸,则是尺许水涡,虽有搅动气血,却也微小。’ ‘世间可有一气行数里? 可有一气水起蛟?’ ‘其秘,或藏神魂之中。 以口鼻呼吸,不过如幼儿挥剑,徒有其表; 若以神魂呼吸,或能调动每一缕气息蛰藏血肉。’ 李玄看了会儿,显然这笔记只是长孙狱对“呼吸法”的不满意,以及对更高层次呼吸法的一种展望。 他扫了眼“神魂呼吸”。 他知道,这“一气行数里”,便是提一口气,冲杀数里斩人于马下。 这对目前的他还很难理解,但长孙狱又打了个简单的比方:常人出拳,提一口气,拳头在挥舞的过程里,落到尽头才会爆发出最大的力量,而中间过程则是一种蓄力。 一气行数里,则相当于“中间过程变成了数里”,这蓄力也达到了数里,待到数里之外,那一击必是璀璨无比。 至于“一气水起蛟”,则说的是这一口气对血气的调动效果。 “血气呈涟漪”、“血气呈小漩”和“血气卷长蛟”只是听着,就知道不同。 而“神魂呼吸”,究竟如何呼吸,长孙狱也没研究出什么东西。 毕竟就连神魂都玄之又玄。 他只是猜测,这可能是某种“内意”的深入运用。 而“内意”,则是和“桩功”有关了。 “桩功”对“外形”和“内意”并重。 以形取意,有意象形,意在形生,形随意转。 譬如《烊铜宝典》中所记载的桩功,则名——“飞蛛桩”。 蜘蛛结网,恰如锯线张开。 但蜘蛛也分许多种,有偏向毒素的,有邪诡到和周围环境彻底融合的,有能人产生幻觉的,有体型虽小但极为灵敏、速度极快的... 而这“飞蛛桩”显然是偏向灵敏快速的。 练桩者,当观想飞蛛,然后再仿飞蛛结网之形。 李玄是没见过飞蛛,就算见到了也未必能完整地观察其习性,并汇成修炼法。 不过没关系,这《烊铜宝典》上早就绘好了图,且写好了核心点,甚至在最末还有一张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大图,图侧还写着“根本图”三字。 李玄膝盖微屈,双手微抬,十指随着某种节奏开始轻微波动,就好似蜘蛛吐丝、纺织。 这种桩非常难,难就难在“内意”上。 你必须将自己真的置身在飞蛛狩猎的情况下,才能够让桩法练有所得,否则不过就是鹦鹉学舌。 ... ... 修炼《烊铜宝典》,在修炼成功后,往往会变得格外敏捷和灵巧。 之所以需要顶级根骨,是因为《烊铜宝典》在修炼成功后,敏捷必然达到十多点,你若是根骨上限的敏捷只有10点,那便是练死了也练不出来。 譬如,《烊铜宝典》修炼的某个阶段,需要你将敏捷提升到十一点,十二点,但你根骨限制死了你的敏捷上限只有十点,那还怎么练下去? 李玄练着练着,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的根骨确实不好,这10点的敏捷上限,根本不配修炼这门宗师功法,因为他根本练不了。 可是,如今有魔血注入,他的敏捷却达到了20点。 这就好像一个人需要经历千辛万苦,绕过了重重陷阱才爬到山巅;可李玄却是已经站在山巅,再往下跑一遍。 这过程,自然轻松了不少。 他参照着功法修炼,进度...快的离谱。 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达到了别人十个月都未必练的出来的进度。 ... ... 这一日,阳光和煦。 李玄来到李家边角小院看望魏瑶。 魏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能起身在小院里散步,只不过其腰腹大腿之处却是严重的烧伤,不说之前引以为荣的身法也再施展不出来,便是行男女之事怕也是不能了。 李玄和魏瑶坐在枯萎梧桐树下的石桌两侧,忽地开口道:“小瑶,我想给你一个名分,今后照顾你一辈子。” 魏瑶睫毛一颤,却只是垂首,避着李玄目光,盯着石桌。 空气安静下来。 旁边正在扫地的老妈子按耐不住,急道:“姑娘啊,大少爷有情有义,你快答应啊。” 魏瑶咬着嘴唇,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却忽地深吸一口气,瘦弱的身体在寒风里颤抖,然却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道:“我还是当你的丫鬟好了,只是我受此重伤,身体虚弱,可能做不了重活了。” 李玄道:“不需要你再做活计,李家多养一位小姐,养得起。但是,我是真心的。” 魏瑶:...... 她不知在想什么,脸颊红了红,却不是羞红,而是一阵血气涌过,旋即俏脸显凄然,一笑间又道:“多谢大少爷。” 最恭敬的称呼,岂不是最疏远的距离? 李玄又聊了会儿,无奈离去。 老妈子看着魏瑶,恨其不争地道:“姑娘,别赌气啊,这可是去当夫人啊。” “我知道。”魏瑶轻声回应,却不再多言。 老妈子无语地到内堂去了。 魏瑶闭上眼,如泄了气般,惨然着呢喃道:“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但你是真心可怜我,对吧?” 或许她知道未必是这样,但这一刻...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如入了魔般开始往死里钻牛角尖。 这种古怪的性子扭曲,好似某种征兆,她自己也无法控制。 而腿腹那些被魔血灼伤之处,则开始滋生一股轻微的痒感,仿是要诞生新的血肉。 ... ... 又过数日。 乱鸦岗,墓冢深处,雾气朦胧。 朦胧里,一道高瘦的怪异轮廓正半蹲着不动,他的手指却在半空极有旋律地动着,好似在拨弄琴弦,好似在纺织锦绣。 十颗戒指套在他手上,戒指之间的线已激射而出,缠绕在周边的石头,树木上,构织成纵横的透明之网。 那些网轻微晃动,在雾气里根本不可能被察觉。 陡然,那高瘦轮廓站起。 周边的岩石,树木好似遭了无形激光线切割,撕裂的撕裂,折断的折断,咔咔嘭嘭地往四处斜落,激起烟尘和砸响。 李玄吐出一口白汽,周边雾气则更为浓郁。 他扫了一眼自身状态。 仅仅半个多月时间,他的“力量”就提升了2点。 而“敏捷”则颇为夸张地从“【6/10】”变成了【10/10】,如今呈现在他面前的数据则是“【敏捷:10+14/10】” 很显然,这种“先远超目标,再反向修行”的手段,并未影响到他自身真正实力的提升。 甚至李玄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他的“根骨”可能也在这种“矛盾的提升”中慢慢拓进,即将被带着完成一种神奇的...破限。 14.采花大盗 李玄的日子开始变得规律和正常。 但对李家人来说,李大少爷却变得不正常了。 从前白天,大少爷通常会巡视自家产业,要么去布庄慰问纺织、染色的女伙计;要么去武馆看看那李家供奉教剑;再或者去家族矿山和铁匠铺绕一圈。 布庄,武馆,矿山与铁匠铺,这就是李家的三大产业。 可现在,大少爷却变得神神秘秘的,白天不知跑哪儿去。 李老爷知道儿子之前遭遇妖豹受了大刺激,刚开始也任由他发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日子一久,他真的开始担心了,并开始四处了解。 ... ... 当夜。 李玄兴奋地在塌上瞎折腾。 今天白天,他破限成功了! 他的“敏捷”一栏居然从“【敏捷:10/10】”变成了“【敏捷:11/11】”! 这是真正的上限改变,是根骨改变! 傍晚归来,他饥饿无比,只觉身子像是一个无底洞。 他让家中厨子给炖了一大桶牛骨汤,然后就着牛骨汤连干八大碗饭,几乎吃掉了一个小桶,这才罢休。 上了榻后,也是精神十足,横冲直撞,直让苏蔷愕然不已。 许久,他才平息下来,感受着体内那一点变化,开心无比。 这不是魔血入体产生的变化,而是他真正的身体在变化,这是一种奇异的“易经洗髓”的过程,这是借“雾伏诡豹魔血”和《烊铜宝典》而进行的脱胎换骨。 而这种破限才刚刚开始! 但突破之余,他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丝古怪情绪。 按理说,他的敏捷已经达到了“25点”,这应该是很厉害了,但“境界”一栏却依旧显示的是“不入流”。 另一边,苏蔷已经累坏了,彷如一团水软哒哒地瘫在塌上。 “少爷今天好厉害。”她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李玄心情舒畅地躺在丫鬟身侧,力量的进展淹没了前些日子的阴霾,他抬手一搂,将娇小丫鬟搂入怀里,热乎乎的贴感传来,他问:“最近家里,县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每日外出练武,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而自只能通过自家枕边人来了解下周边发生之事。 苏蔷轻声道:“老爷白天来找过我,问你这些天在做什么,怎么动不动就往外跑,一跑就没了影子。奴家说奴家也不知道。” 李玄露出思索之色,稍作停顿后,抬眸恍然,继而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苏蔷道:“妖豹尸体运回来了,衙门拍卖,田家出了个天价买去了。” 田家,也是雄山县三大家族之一。 李玄想了想,问:“还有吗?” 苏蔷声音变得有些害怕,轻声道:“县子里之前的烹杀案还没查清,结果又出了个采花大盗。” 李玄:??? “采花大盗?” 苏蔷道:“是的,街头发现了一些少女的尸体。那些少女每一个死时都是衣衫不整,而胴体红肿,如遭殴打,下身更是惨不忍睹...” 李玄皱起眉,冷声道:“这不仅是采花,而且还是杀人了吧?” 苏蔷道:“是呀,少爷。 如今单县尉派了不少捕头,衙役,四处搜寻凶手下落。 我听其他丫鬟们说,说县里不久可能要执行夜禁。” 李玄搂紧怀里佳人,道:“平时你也别出去了,瑶花不在,我再叫两个丫鬟来院儿里陪你。” 落单了,就会出事。 他不会让身边人出事。 苏蔷乖巧地点点头,任由少爷安排。 ... ... 三四日后。 李玄再度破限,“敏捷”从“【11/11】”变成了“【12/12】”。 他原本毫无腹肌的公子哥儿身体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悍少年的模样,周身肌肉凝固,宛如流水覆盖与体表。 又一日早,他策马外出。 在县城时还好,但才出城就感到不对了,一侧头,却又觉得一切好似正常,然而在他视线里却也有人骑着马,戴着斗笠。 ‘有人盯梢。’ 李玄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纵马狂奔,果然身后也有马蹄声响起,虽然远远挂着,可如今他自身的敏捷达到了12点,耳目也比之前好了许多,自能听到。 两侧树影飞快倒退,马蹄急响,眼见着县城已经消失不见。 又是一阵疾行,待到了一片无人的空地时,李玄才陡然调转马头,反向冲去。 那后面跟来的盯梢者躲闪不及,直接被李玄看清了。 这盯梢的,不是外人,正是老爹身边的赵姓武师。 他远远喊道:“赵叔!” 赵姓武师尴尬地勒住缰绳,也不跑,待到李玄靠近,才恭敬行了一礼,率先道:“大少爷,老爷担心你啊。” 一句话,直接解释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李玄想了想道:“你且回去,告诉我爹,我过段时间自会向他解释。” 赵姓武师还要再说。 李玄拍了拍腰间长剑,挺拔身姿,问:“赵叔,你看我像是颓废的样子吗?” 赵姓武师认真打量着李玄,这一靠近了仔细看,他才看出李玄的不同。 那是一种精神气质的蜕变,双目锐利,彷如寒星,这是武者气足神完的表现。 再一看李玄体型,也是精悍了许多。 赵姓武师惊疑不定,因为他眼前所见无不说明少爷这些日子进步巨大,可能用一日千里来说都不为过。 “大少爷,你遇到了高人?” 李玄笑道:“赵叔,别担心,我会和父亲解释的。” 赵姓武师想了想,神色严肃,沉声道:“那少爷小心,万勿被人骗了,这藏头露尾之辈也可能是见不得光。 世上从无没来由的爱恨,少爷要小心他的目的。” 李玄知道他彻底想歪了,毕竟自己的“敏捷”在短短一个月里直接从“5点”变成了“12点”,这种变化是很巨大的。 他笑道:“知道了,赵叔,你回去吧,我会注意的。” 赵姓武师无奈,策马返回,可他未去远,又偷偷摸摸再跟了过来,却再度被李玄发现,这才无奈真正返回了雄山县。 ... ... 转眼又过小半月过去。 李玄的“飞蛛桩”已经娴熟无比,以《烊铜宝典》中那“随心而动,其形毕露,则为大成”的标准来说,他已经是大成了。 这带来的好处相当明显。 他的力量增长了“2点”,而敏捷又破限了“3点”。 这已经不是一日千里,而是每天都在飞了。 他扫了眼自身状态: 【李玄】 【境界:不入流】 【妖魔点:3】 【力量:10/10】 【敏捷:15/15】 【体质:10/10】 【精神:6/10】 九栏血格的格子,依然只亮着一个,其中静躺着“雾伏诡豹”的魔血,其余的都暗着,显然是未曾“解锁”。 距离新年也没几天了。 李玄打算在年夜那日和老爹坦白自己“15点敏捷”的力量。 所以这些天,他除了修炼《烊铜宝典》,还会抽空稍稍练下自家的那本剑法。 那本剑法乃是自家武馆的馆主供来的一份剑法抄本,而那馆主实力不凡,放在江湖上可以挤入一流高手的层次了。 一流高手究竟是什么层次,李玄也不懂。 但他知道能轻松杀死两个半步宗师的雾豹,在爆发之下敏捷应该是在“18~20”之间。 再根据魏瑶的水准预估,身法向的半步宗师敏捷爆发之下应该在“13~15”的样子。 那么身法向的一流高手即便爆发,敏捷也十有八九在“12”之下。 如此,他的“15点敏捷”,某种程度上已经意味着...他便是没有绝学,也已经站在了半步宗师的最顶峰,同时也是普通宗师的层次。 他只要稍稍表现,父亲就会发现他是个练武奇才,之后以老爹的开明便会默默支持他。 但他不可能向老爹坦白魔血,也不可能以魔血入身展示给老爹看。 若他做了,老爹怕会以为他被妖邪入体了,反倒不好。 心思既定,李玄站在乱鸦岗深处,他长袖微垂,覆过十指,陡然一甩之间,却见十线齐射,在他周身构织出了一片无形杀人网。 嗖嗖嗖嗖嗖! 收网。 网中一切但凡被割过的,皆是断裂。 嘭嘭嘭嘭! 树木,岩石落地,切口无比平滑。 这是《烊铜宝典》里的杀招:十方车裂。 如今,李玄虽然还没那么熟练,却能随心使用了。 他看着这一幕,心底欢喜,这还是他未曾变身时候的表现。 下一刹,腾腾白烟里,云雾纹理的高大魔躯陡然出现。 轰! 一团烟雾里,李玄身形如疾风般掠过,那张开的双手好似拖着十把两丈的长刀。 在高速之下,他自然无法做出十方车裂那般的杀招。 然而,在高速下,锯线本身就具备着恐怖的杀伤力。 他猛一停顿,那些锯线却未停顿,而是依然往前而去,在他面前的空气里构建出一个“谁来谁死”的杀域。 李玄继续奔跑,飞身,旋转。 十指,十锯线,便是十把两丈长刀,在高速之下发挥出连长孙狱都无法想象的可怕杀伤力。 哧哧哧! 嘭嘭嘭! 李玄几乎是化身成了一个人形的毁灭区域,他冲过一个山岗,所到之处,一切...皆碎! 当然,这种操作需得极度小心,也就他这种敏捷达到了29点的存在才能掌控,若是他敢在不变身的情况下使用这种招式,那说不得会很快完成自杀。 而在《烊铜宝典》里,也未记载这种高速下的杀招,其所言皆是:静后出手。 这也是锯线一贯的弱点。 可现在,李玄却已不需担心这弱点。 不过,他感觉自己还未将这《烊铜宝典》修到圆满,这自是需要足够历练,以及大战才可成就了。 15.年夜 当晚。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里,一双小手在李玄身上抚过,最终按定。 苏蔷惊呼声传来:“少爷,你...你的身体...” “很硬,对吗?” 李玄早知道自己瞒不住自身的变化。 想四十多天前,他还是个“力6,体6,敏5”的大少爷体魄,可现在却是“力10,体10,敏15”的层次。这对蔷薇而言,不亚于枕边人突然从“六格腹肌不幸被微肥肚腩挡住的公子”变成了“全身精猛的壮汉”。 李玄的根骨其实并不怎么样,练了这么多天他也明白,“根骨”就是属性上限。 不同的属性上限也就是不同类别的根骨,所以真正的宗师想要找到一个适合修炼自己法门的衣钵传人也不容易。首先你得找到一个根骨好的,其次还得对口。若是横练宗师去教一个“敏捷性根骨高的弟子”,那这弟子纵然根骨绝佳,却是怎么也练不成横练法,其余亦如是。 他最初的根骨就是“各项属性皆为10”,这种根骨的最高成就应该是勉强摸到一流高手的门槛,想要再进一步便要不知花费多少心血和资源。 可是,他修炼功法的方式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别人是一步步变成高手。 他是直接魔血入体,以绝顶高手之姿再反向修炼,自然一日千里。 “硬不硬?”少年在黑暗里问着白天绝不会问的骚话。 “讨厌!” 苏蔷娇嗔一声,双手推开他的胸,往后轻轻挪着娇躯。 便是在黑暗里,犹见妩媚。 李玄就喜欢她的妩媚。 窗外寒风呼啸,隔着内院的围墙,还能听到远处过道与小巷传来的梆子声,以及打更人的吆喝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除了打更人的声音,另还有三五成群的脚步声,这是县兵在执行“夜禁”。 空气冰冷,气氛肃杀。 他听了会儿,却感那远去的娇躯又投到了他怀里。 “冷。” 刚刚还妩媚的小丫鬟,此刻好似冻得瑟瑟发抖、惹人爱怜的小兽,蜷到李玄怀里,小足轻轻勾着他的腿肚子。 可是,她身上不止不冷,还火热的厉害。 李玄却未继续。 他心事重重。 “少爷,你...怎么这段时间变化这么大?好厉害!”苏蔷凑他耳边哈气,问着。 李玄也凑回去,轻声道:“《烊铜宝典》我练成了。” 苏蔷:??? 李玄感到怀里的娇躯这回是真的僵住了。 所以,他又加了句:“大成。” 苏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具有妖女气质的丫鬟被惊地说出了心里话。 “长孙狱一辈子都没找到合适传人,他那功法厉害是厉害,但太难练了。 之前他也从羽教挑出过天才,然后认真教导。 但那些天才不是根本无法入门,就是练着练着,要么把自己手指给割了,要么身上伤痕累累,彻底丧失了继续修炼的信心。” 李玄翻过她身子,抬手一抓,从枕头下摸出十个银线戒指,然后直接扣手上,十指一动,透明锯线激射,轻轻粘附在了各处,在这内室的小屋里构出了一张杀人网。 苏蔷躺他身侧,也根本看不清那些线。 可她却能感受到那些线的存在。 甚至整个小屋已经变成了可怕的机关室,如果有人敢闯入,李玄只要一收线,瞬间就能将他们给割杀。 最关键是,别人根本看不到这锯线。 须臾... 黑暗里,李玄又收起了手。 他不知何时已经将锯线全部收回了。 而苏蔷便是就在他身边,也没感到他是什么时候收的,怎么收的。 通过这熟练的手法,苏蔷知道,大少爷是真的把《烊铜宝典》修炼成功了,大成不大成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入门层次。 她心中极为惊骇。 她从来没想过大少爷能练成这法门。 她当时拿那功法,一是知道那是长孙狱的绝学、颇为难得;二是不想让人将死者和羽教长孙狱联系起来,从而反向查到李家,那会给李家带来极大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 可是,她却并没想公子练这个。 此时,她没有半点惊喜,有的只是惊吓,她忧心忡忡地伏在李玄怀里,啰里啰嗦地说着:“少爷,千万别用这功法。 这法子一出手就是杀人的,而且辨析度极高。 长孙狱的仇人遍布天下,如果有人知道你修行了这法子,不仅王朝宗师会至,长孙狱的仇人们也会过来。” 李玄点点头,应了声:“少爷不傻。” “嗯...嗯...”苏蔷有些不明所以的惊慌失措,她反反复复地道着,“千万不能用,不能让人知道少爷你和羽教有关,不能...千万不能...” 李玄只道她担心自己,又温柔地劝慰了一阵。 忽地问了句:“你说杀死长孙狱的人,到底图什么?” 财物未动。 功法未取。 就烹杀了那宗师。 图什么? 这种莫名的反常,透着一种细思恐极的诡异感。 苏蔷摇摇头。 两人沉寂了会儿,然后再度聊到“采花大盗”的事。 苏蔷虽是个丫鬟,但人人都知道她这丫鬟距离“夫人”也就一步之遥,未来说不定就是李家新家主的二房,或是三房。故而,她在李家还是有不少特权的,至少从下人们处打听信息是无往不利。 而最近,她也一直在盯着这些事。 所以,她直接道:“衙门说快抓到人了,甚至有个小衙役看到过那人的身影,是个身形适中,不胖不瘦,头发颇乱的男子。 那男子匆匆从出事的地点跑开,后来衙门才发现了又有无辜少女惨死。 如今衙门已经请画师画了图,虽然没画脸,但侧面却画的栩栩如生。” “能抓到就好。”李玄心中稍稍松了松。 “对了,少爷,还有一件事...”苏蔷轻声道,“田家把那头妖豹的尸体以冰雪冻着,运出县城外了。” 李玄一愣。 自家丫鬟这业务挺熟啊,还知道挑选重要信息,再跟踪信息,同时拥有收获这些信息的渠道。 不过,田家运妖豹出城做什么呢? 这事儿可以等机会随口问问他小姨娘,毕竟他小姨娘就是嫁在田家的。 而这小姨娘是他母亲的亲妹子,逢年过节也会往来拜访。 雄山县各大势力之间,就是这么关系密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 除夕年夜这天,一晃就至了。 雄山县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一串串挂在街头,散发着喜庆的红光。 小雪片片而落,人们却心头火热。 无论富人穷人,皆是享受着阖家团圆,吃着年前采买的年货。 一年就盼这么一天了。 便是前些日子的妖豹食人,以及雄山县最近那让人紧张的“采花大盗”所带来的浓郁阴云,也被这喜庆暂时给压了下去。 ... 午后。 李玄负剑来到老爹书斋。 老爹信佛,故而书斋一侧另设丈室。 室内有神龛,其上供着这异界独有的“文贤菩萨”。 李老爷拜文贤菩萨,一是求平安,二是求文运。 大胤国以文治国,武者则为辅。便是带兵打仗的大帅也大多是武艺普通的儒将。至于宗师则不过是这些儒将的副手,又或是防刺杀以及执行特别任务的侍卫统领。 李老爷也曾要李玄去科考。 但李玄在了解到科考的流程后,直接摆烂。 想考过关,你得先把十几本大头书背的滚瓜烂熟,因为科考官员就喜欢从那些书的边角旮旯里搜些词句出来,要么是原文填写,要么则是要你写些策论。 若是没有重生,他肯定会认认真真学习,求个上进。 但既然重生了,他就是为了享受的,考个屁的科考。 他连宗师都不追求了,还去科考? 而且,你去科考,那十有八九就不能继承家族产业,李玄可不干。再说了,实在要当官还是可以捐官的嘛。 在他的摆烂之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重要责任就落到了他那才九岁的弟弟李知礼身上。 此时,丈室欢门,五彩经幔正在小雪里飘着。 另一侧的幡幢亦是迎风轻扬,其上蝇头小楷是李玄母亲为儿子和这一家祈福所亲自抄写的经文。 室内,老爹正领着李玄母亲,还有二娘,以及九岁的弟弟在焚香行礼,南无文贤菩萨。 李玄静立屋檐下。 片刻后,李老爷走出来,而还是大男孩的李知礼也跑了出来,文质彬彬地作揖行礼,喊道:“见过兄长。” 李玄回了一礼,笑道:“礼弟最近学问如何?” “烦劳兄长挂念,一切安好。”李知礼说着安好,但眼中却格外痛苦,痛苦到整个人都好像要麻木了,别家孩子都在玩,他却天天要抱着大部头古书反复诵读。每天除了有私塾先生专门教导,放课了还有娘亲给他默写,要他严格恪守礼数,一旦默错了或是无礼了,二娘抄起棍子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李玄显然注意到了自家弟弟的痛苦,他心中暗道侥幸,幸好当年他没妥协。 兄弟俩的短暂交流结束。 李老爷看向李玄,直接道:“你要给我什么解释?” 16.异变 雪纷飞,李玄未再多言。 长剑一拔作龙吟,起手先是金鸡独立,继而剑出好似雄鸡啄食。 一点一刺,凌厉且清晰,在空气里只留下呜呜的呼啸之响。 飞雪被带动着,围绕李玄而转,一阵猛刺后。 少年陡然前冲,剑顺长臂又是斜斜一刺,白色雪幕直接被这一次撕拉出了个口子,显出一片狭长空白区域。 恍如那藏在雪中的白蛇忽然跃起,狩猎吐信。 李家供奉这套剑法名为《纯阳剑法》,剑法名字不错,但却只是江湖一流法门,当不得顶级,更别说《烊铜宝典》这般的杀人厉法了。 除此之外,这剑法而且还颇有残缺,练法中桩法少了许多关键图谱。 然而,李玄此刻以“15敏捷”施展这等剑法,当真可以说得上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李老爷,李家大夫人,二夫人,还有李家二公子都看的呆了。 李老爷是识货的,他能看得出来儿子这套剑法并不是花架子,这是能打的。不说别的,就那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使出来的。 李玄一套练好,收剑而立,轻吐一口浊气。 李老爷忍不住问:“你跟谁练的?” 李玄道:“爹,那一日我在红花山受了刺激,之后便如开了天眼一般,修炼功法一日千里。” 李老爷古怪地看着他。 儿子是不是练武奇才他还不知道? 他忽道:“我叫赵魁和你打打看。” 赵魁,就是他身边的赵姓武师,实力在李家武师里能排前三,在江湖上也能勉强挤入一流了。 李玄道了声:“但凭爹安排。” 说罢,又道:“只是儿子觉得世道有些乱,所以想练些功夫。这不仅是为了防身,也为了保护我李家。” 听到这话,李老爷面色很不好,他皱起眉,神色阴沉,忽道:“世道乱,所以练些功夫?难不成遇到盗匪贼人,你还要亲自上前拼杀?” 李玄忙道:“自然不是,儿子哪会逞匹夫之勇?” 李老爷压不住怒气,道:“这些天你每日往城外跑,我看你会逞的很!” 李玄很明白自家爹的想法。 毕竟,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能打又怎么样? 人多都能耗死宗师。 天赋异禀修炼大半辈子,还不如多赚钱,多花钱多雇点武师。 可现在,他觉得世界在变,不说别的,就他“面板”上那“妖魔点”三个字,就能说明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个世界有妖魔。 所以,他耐心解释道:“爹,您看看那妖豹,从前哪有那种妖兽?现在...世道可能在变了,而且儿子修行速度也确是一日千里。” 李老爷先不说了,叫了赵魁。 赵魁听到要和大少爷比划,先是一愣,旋即却是提刀,抱拳,道了声:“请。” 李玄上前,三下五除二击败了他。 这种碾压,非常直观。 赵魁打的很难受,才出了一招,就被少年用剑一挡,给顺势把剑刃架到了脖子上。 这位在李家排前三的武师震惊地看着李玄,他终于明白大少爷说的“解释”是什么了。 他退开,抱了抱拳。 李老爷皱眉问:“赵魁,这臭小子实力如何?” 赵魁思索了下,道:“仅凭刚刚那一手,少爷实力起码是江湖中的顶级高手。” 顶级高手? 李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二公子又傻了。 这...这就是江湖顶级高手了? 这才多久? 李老爷有些烦恼地揉了揉额头,交待了句:“都保密,别把这事泄露出去。” 然后便先叫赵魁离开,也让二夫人下去,只留了李玄亲娘在院子里。 待到人静,他才严肃问:“小玄,谁教你的?” 李玄实在无奈,不过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开始他想编个诸如“误食天地灵果”之类的谎言,不过这种谎言只能哄哄傻子,哄不了爹。所以,他坚持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儿子大难不死,真的好像觉醒了一般。” 大夫人见气氛有些僵,便上来拉着李玄的手,又看看李老爷,笑道:“老爷,我李家后辈一文一武,这岂不是更好?小玄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会害李家的。” 李老爷神色略有舒缓,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害李家,我是怕他年轻,被人给利用了。” 李玄苦笑道:“爹,我向您发誓,真的没有什么高人指点。 我这些天出去,只是想寻一处清静地方修炼。 在陌生的地方,我会全神贯注,警惕无比,故而才能修行这么快。” 旋即,他又解释一番。 李老爷听了许久,这才点点头,然后忽道:“你也不小了,爹打算让你先管一部分家业,咱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李玄就完全明白了老爹的想法。 老爹根本不支持他练武,所以想让他直接开始管家业。 忙起来了,就练不了武了。 家业他自然要接手,却绝不是现在。 而一旦老爹说完,他完全没机会反对。 所以,他早就做了预案。 他要打断老爹的“施法”。 他直接道:“爹!” 李老爷被打断,有些不开心。 但李玄紧接着道:“儿子想成婚了!” “成婚”两字,直接把李老爷和大夫人拉到了“新的战场”。 李老爷眼睛都瞪大了,问:“你想和谁成婚?” 李玄道:“蔷薇。” 李老爷:...... 大夫人:...... 下一刹,大夫人脸就苦了起来。 李老爷有种即将暴跳如雷的感觉。 堂堂李家大公子,娶一个软香楼的花魁,虽说是赎了身的,但这成何体统? “混账东西!!”李老爷怒不可遏。 大夫人忙上去道:“老爷消消气,消消气。” 李老爷指着李玄道:“你说,你再说一遍?!” 大夫人忙打岔道:“老爷,小玄这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他性子重情重义,身边就两个通房丫鬟,能不对她们动真情么? 我看呀,当务之急是赶紧给他安排一个婚事。” 李玄看着“怒火中烧,但被打断了施法”的老爹,低头道了声:“儿子错了。” 李老爷见他低头,这才道:“你娘说的没错,确实该给你安排婚事了,家族产业等你大婚之后,我再分一些给你,让你管着。” 李玄舒了口气。 ... ... 天色渐暗,一家人用了年夜饭,李府的仆人丫鬟护院也都是开开心心。 苏蔷,魏瑶虽然身份特殊,可却也不可能与主人家一起用饭。 饭后,李玄却照常去看望魏瑶。 可今晚,他才走入那边角小院,就听到老妈子慌张惊恐的声音。 “姑娘!姑娘!!” 李玄急忙走入,一看,却见魏瑶双目流下两行血水,瞳孔变得血红。 “怎么回事?”他吼着问。 老妈子用哭腔道:“姑娘吃年夜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还多吃了几个菜肉饺子,突然,突然眼睛就流血了。” 李玄横抱起魏瑶,想冲出门,却又将她放在了塌上,柔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魏瑶却没回应,好似晕了过去,她全身发烫。 李玄对着老妈子道:“快叫大夫,快!” 老妈子急忙跑了出去。 片刻后,大夫来了,一把脉,又看了看双眼,连连皱眉。 李玄问:“怎么了?” 大夫略一沉吟,道:“李公子,你不妨...听听她的心跳。有些...” 他话音落下,李玄直接也握住魏瑶的手腕,一摸脉,却听到深沉且缓慢的“嘭嘭声”传来,好似深海鼓响,强劲有力。 大夫摇头道:“老夫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便好似这位姑娘的心脏忽然变得强大了,血液流速加快,且狂猛,这才会冲上眼睛,使得双目不可见。 不过这又不太对,因为若血液真冲入双目,那便不仅仅是昏迷,而是......” 他未再说,李玄却知道。 这种情况,是必死的,大泵力的心脏几下子泵下去,那不是血管破裂,脑颅溢血,各种猝死状况都会瞬间发作么? 大夫没见过这种情况,但还是开了点药。 李家仆人则随着去药铺拿药了。 李玄贴近到魏瑶胸口。 触感软软的,但他此时没有半点风月心思,只是凑近了听那心跳。 嘭! 嘭! 嘭! 一下一下,格外清晰,强而有力,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心跳。 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道了声:“小瑶,得罪。” 说罢直接去扯魏瑶的裤子。 待到扯下一看,他眯起了眼,却见魏瑶腰间,腿上的烧伤痕迹竟在退去,其下的肌肤则宛如牛奶般白皙。 再一抬头,翻了翻魏瑶的瞳孔,那之后的瞳孔虽是沐浴在血水里,可其后的眼膜却是润泽如一方无暇的红玉。 这一幕,哪里像是生病? 这分明就是...脱胎换骨。 ... ... 哗... 哗啦啦... 哗!! 卷宗翻动声在案几前显得尤为清晰。 衙门档案室的门虽关着,油纸窗上的油纸却被冷风吹得连连作响,好似有无数双手从黑暗里探出,在急促地拍打窗户。 明明是过年,单坚却挑着烛火,眯眼审视着面前的卷宗。 冷暗色调的光域照出卷宗上的文字。 忽地,他停下动作,手指定格在了卷宗某处,又呼吸急促地连连看去,口中喃喃着:“果然...果然...” 最近,他利用关系,取了一些邻县的卷宗。 在这些卷宗里,清晰地描述着过往几年里,皆有过少女衣衫不整、被虐杀至死的采花事件。 邻县也未能破案,可却也有些记载,说凶手很是灵活,有一次差点被包围,却还是逃了。 而卷宗里也有当时画师的画像,可让单坚疑惑的是,那画像和自己县子里的画像却截然不同。 在画像上的分明是个身形高大的壮汉,根本不是身形适中。 若是同一个人,也绝不可能几年前身形高大,几年后反倒是变矮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皱起眉。 陡然,他听到门外有动静。 窸窸窣窣,好似阴毒的蛇。 单坚虎目圆瞪,悄悄掩起卷宗,一抓佩刀。 他外出用长矛,但刀法也不错。 嘭! 单坚猛然拉开门,拔刀冲出,一看,门外却是个他认识的衙役正提着灯笼。 灯光如血,照在雪地。 那衙役在雪地里挠了挠头,道:“老大...您...您夫人来了。” 单坚看看四周,冷冷问:“你刚刚有见到其他人么?” 那衙役愕然道:“没有,今天虽是年夜,但还是有兄弟值夜的。再说了,衙门重地,哪有人敢闯?” 就在这时,衙门前院传来女子颇为生气的声音。 单坚露出苦笑。 这大过年的,他不回家,难怪夫人会找来。 不过,他还真回不了家。 为了对付那采花贼,他挑选心腹,精心布了一个局。 眼见着那采花贼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手,而各家女眷也都有了防范意识,采花贼应该难以下手。 如此,他那局中作为诱饵的美人,很可能就会把凶手给钓上钩了。 17.联姻 嗖嗖嗖! 哧哧哧! 轻微到细不可查的破空声响在内院里响起。 月光里只能闻声,却不见声响的源头。 苏蔷托着下巴,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一点儿都不英姿飒爽,相反却充满了危险感”的少年郎。 她也看不到是什么在响。 但她知道。 这是锯线。 这种声音很轻,却很骇人,有一种细腻地割过脖颈、腰腹、手臂的冷然之感。 李玄若是舞剑,那苏蔷就会拍手喊帅; 若是李玄挥刀,苏蔷也会觉得很霸气; 若是李玄出枪,苏蔷也会觉得英挺无双。 可此时的李玄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内院中央,若是有别的丫鬟看见,还以为少爷在发呆。 可李玄人是没动,但袖中的十指却极度灵活地在拉扯拽弹,十个银线戒指被他耍的娴熟无比,不停在小院里变换着位置,又切割着空气。 忽有风起,一小截早已将断的枝干从半空落下,苏蔷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枝干落地后直接化作了几截。 那些锯线从枝干撕过,好似最优雅的屠夫在割肉,又好似最血腥的乐师在拉动二胡。 再看李玄,在苏蔷眼里,竟隐隐有了几分“杀人蜘蛛”的感觉。 蜘蛛结网,网覆一域,入者...死! 嗖嗖嗖!! 李玄收手。 今日的修炼结束。 他就算不变身也完全可以驾驭锯线,完成《烊铜宝典》中记载的两个大杀招:十方车裂,以及...蛛网。 这种功法真的是杀人法,用起来一点激情都没有,全程几乎静止,只靠手指。 不过,李玄越练习也越明白其中的道道。 蜘蛛本就偏静,好守株待兔,哪里需要如同狮子老虎般主动出击狩猎? 事实也是如此,正常修炼此法的人若是想在奔跑中杀人,那对自身也会有极大威胁,在高速运动中,这些锯线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杀死。 不过...这并不包括变身后的李玄。 《烊铜宝典》未曾记载高速运动时的杀招,但李玄根据自己变身时景象,自己给自己那招式起了个名字————巨灵斩。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锯线在高速下,就如四丈多的屠刀。 一旦掠过,就如巨灵神抓着四丈多的刀贴地一挥,可不就是巨灵斩么? 这可以算很形象了。 练了会儿功法,李玄感受着。 他发现那最后一步,真就无法靠修炼获得。 《烊铜宝典》上,长孙狱曾经写过“厮杀是踏入圆满的唯一阶梯”,这种圆满指的是一种彻底随心的圆融,一种跨越定式和杀招的“无招胜有招”。 想要“无招”,首先就得把“有招”练到极致,而这一步则需要“实战”。 然而,这种“实战”却绝不是指去“虐菜”。 “虐菜”是提升不了的,反倒是会让人懈怠。 长孙狱将自己的心得写在其上,有一句则是:酒可赊账,剑不轻出。 酒可赊账,一赊一还,就有了人情往来。 剑不轻出,若是轻出,便易被人针对,且也对自己的修行不利。 锯线的弱点其实也很明显: 一是发动速度慢,你的锯线需要一来一回才能杀人,而这功夫别人的枪刀早就扎入你心脏了。 二是收手速度慢,你杀完人总要将十线回收,哪怕你动作再快,这也总比不上别人拎刀就跑。 李玄想了会儿,便转身拉着苏蔷睡觉去了。 塌上,黑暗里... 一切平息后,李玄又忍不住想起魏瑶身上的变化。 他半硬半软地叮嘱了那老妈子,首先告诉她瑶花应该没事,甚至还可能因祸得福;其次又让她千万不要将魏瑶身上的情况告诉任何人。 老妈子连连答应。 李玄则抱着观察的心,准备再看一段时间。 之所以不接她回自己小院儿,实在是因为他这院子太显眼,若是回来了反倒是不好。 ... ... 次日,新年。 李家热热闹闹,雄山县的三大家族也相互拜访。 大夫人似是和李老爷商定好了儿媳对象,待到嫁入田家的妹子到来时,便拉着妹子的手到内院里吃蜜饯、喝香茶、说话儿。 期间,她又让李玄跑来喊“小姨娘”,之后又让他离开,然后又继续喝这位田家夫人细细聊了起来。 当晚,待到李家重新平静下来,大夫人才叫了李玄过来,与他说道:“我和你爹给你挑了一位能干的好姑娘,田家二小姐田媛。” 李玄脑海里浮现出个小豆丁的形象,同在雄山县,他自然认得这田媛,只不过田媛在他脑海里的印象还是数年前的女孩模样,最近几年却没见过。 大夫人看儿子发愣,笑道:“田媛可是个好姑娘,她不仅生的漂亮,还很能干。 如今和你一般大,却已接手了小半个田家商会,管的井井有条,人人钦服。” 李玄点点头。 大夫人继续道:“我和你爹考虑过很久,想来想去,觉得这位田姑娘最适合你。 你的性子,说好听点叫洒脱不羁,有情有义,说难听点就是惫懒纨绔,意气用事。” 李玄心中感慨,真是亲妈呀... 大夫人道:“所以,你呀,是需要一个懂事的姑娘来照顾的。 按我们李家的条件,其实可以找个更大的势力为你联姻,但那般的女人却未必会照顾你,且易生是非。 可田媛却没有这般的问题,她虽是田家二小姐,但母亲早去,若是嫁来了我李家,那便是真的嫁来了,有她这个贤内助在,你应该会过的很开心。” 李玄道:“有画像吗?” 大夫人道:“明日初二,你小姨还要回来的。若是田家许了,她自就将画像带来。而你的画像娘已经交给你小姨了。” 李玄想想,有这么一位贤内助确实不错,和他心目里所想的联姻对象差不多,不愧是爹娘...就是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姑娘。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但凭爹娘做主。”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天冷,早些去休息吧。” 旋即又忽道:“最近我身边缺个贴心丫鬟,小玄,你可肯割爱将蔷薇借娘几天呀?等过段时间,娘寻到合适的丫鬟了,再还你。” 李玄一愣,顿时明白母亲的意思。 都到了谈婚论嫁了,自然要收敛点,否则人家姑娘一探,知道他这李家大少爷天天拥着通房丫鬟,心里会怎么想? 李玄道:“娘,我答应过蔷薇,要给她名分的。” 大夫人笑道:“在娘身边还不放心啊?” “放心,放心。”李玄道,“明日就让她来娘这边的院子。” ... ... 当晚,李玄也不瞒苏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说了说。 稍微出乎他意料的是,苏蔷非常懂事,一点都没有那种“眼头见识短浅,一看要被调走就哭闹的模样”。 她只是再三叮嘱“千万别暴露《烊铜宝典》,千万别让人看到”。 李玄道了声“我自会注意”,又奇道:“少爷是武学奇才,你不开心吗?” 苏蔷支支吾吾,只道:“长孙狱的仇家太多了,但凡这功法在雄山县出世,那肯定会传开,到时候便会引得许多仇人来此。 甚至官府可能从上往下压,把探查《烊铜宝典》的任务交给单县尉。” 李玄自知其中轻重,于是点点头。 小别胜新婚。 这一晚,新年的夜晚,两人依依不舍,你侬我侬。 待到平息,苏蔷又道:“奴家听说今日单县尉被那采花大盗给耍了,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李玄道:“说说看。” 苏蔷道:“单县尉布了个局,以美人为饵,要抓采花大盗。 可结果...却出现了两个采花大盗。 落网的那个采花大盗只是个县里泼皮,被人给了银子来调戏的,这人吸引了单县尉布置的精锐。 而真正的采花大盗却偷袭了城东一户人家,将那户人家的男子杀死,然后将女子......羞辱至死。” 李玄皱眉道:“这畜生竟这般狡猾?姑父是被他给耍了。” 苏蔷轻声叹息道:“可不是...” 她想了想,又忽道:“奴家最担心的是...那杀死长孙狱的人会不会和这采花大盗有联系。” 李玄默然不语,可事实上...苏蔷说的这个担心,他早就想到了。 18.死亡 年,初二。 李玄小姨娘带来了田媛的画像。 那是个温润的知性的小娘子,眼角带笑,唇角带笑,双颊还有两个小梨涡,谈不上倾国倾城,甚至谈不上妩媚美艳,但却给人一种亮眼的感觉。 大夫人喜欢,便拉着李玄过来看。 小姨娘笑道:“昨日给田媛看了小玄画像,她也点头了哩。小玄还是生的英俊,哪有姑娘不动心的?” 这种自家亲戚的话,李玄就听听。 他是英俊,但却还没到“哪有姑娘不动心”的地步。 可这帮亲戚在外面就喜欢把他往死里吹,说他懂事,有本事,又帅气,有情义,就连他摆烂都说成“是为了弟弟着想,是为了把读书机会让给弟弟”... 此时,李玄打量着那画像上的少女,只觉那笑暖和的很,好似都暖到了人心里,那双眼睛也很亮,好似都穿过了画纸,给他一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艳感。 他也点了点头,表示喜欢。 小姨娘一看他点头,便笑看着大夫人道:“阿姐,这田李两家又拉近了关系哩。” 大夫人呵呵笑着,又开始商量请媒人,下聘礼的事。 李玄反倒是被晾在一边,不一会就走了出去,刚好看到蔷薇来大夫人院里“报道”。 “狗男女”眉目传情,又擦肩而过。 ... 李玄走到外面,又一帮之前玩耍的朋友来拜晚年,众人嘻嘻哈哈地凑到一起,气氛又回到了“李玄遇到妖豹”之前的场景。 众人聊着女人,约着酒宴,又谈着谁新得了稀奇宝贝,再谈到最近发生的妖豹食人还有采花大盗事件等等。 忽地,有个喊李玄大哥的丁家少年哗众取宠地喊道:“妖豹?有什么稀罕的?你们不知道,在其他城早就有妖兽出现啦!” 雄山县三大家族:李家,田家,丁家。 李家产业集中在布庄,武馆,而核心产业则是矿山和铁匠铺。 田家,核心产业则是商会,除此之外还是当地的大地主,田地以及佃户比李家和丁家加起来还多。 丁家,则是偏向酒楼,青楼之类,往来客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丁家知道的事自便多了。 旋即,这丁家少年就开始卖弄那些听来的消息。 李玄听得微微色动,忍不住问:“小丁,之前就有妖兽?” 丁家少年道:“李哥,有,一直有!我们这边才出来,可别的地方早就出现几年了,只是刚开始各边还藏着掖着,信息封锁,所以才没怎么传开。” 李玄奇道:“藏着掖着做什么?” 丁家少年轻声道:“李哥,真的假的?这你不知道?” 李玄一想,忽地想起了什么。 如今大胤天子极其迷信,你若和他说自己这边出了妖兽,死了很多人,天子很可能会以为这是“灾祸之兆”,这是“你当地官员做的不好”,然后说不定要扒了官袍,甚至砍头祭天。 如此一来,哪个官员想去触这种霉头?故而便都藏着掖着了。 李玄本着确认一下的想法,指了指天。 丁家少年会意道:“正是,正是。” 随后又卖着关子道:“只是如今可能时间长了,便慢慢地放开了。” 李玄听得心情凝重。 原来妖兽已经出现很多年了,只是雄山县才刚刚遇到而已。 另一边,一个田家少年凑近李玄。 这少年显然比李玄要大两岁,却还是口称“李哥”道,“哥,听说我们两家又要结亲了?” 李玄笑着点点头。 那田家少年哈哈笑了起来,道:“请吃饭,请吃饭啊,否则我跑去和我堂妹说你坏话。” 一旁少年闻言,纷纷凑来,聊起李玄的婚事,在知道对象是田媛后,一帮人又开始聊田媛。 李玄听了会儿,才知道这田媛为何这几年都没见到。 人家那是死了娘,在田家不如何受待见,便发奋图强,尝试着去掌管商会之事,然后一步一步咬着牙拼到了高层,如今得到了许多人认可。别人在耍鹰玩狗,吃饭喝酒,纸醉金迷的时候,田媛却一直在努力。 李玄暗暗点头,心中暗道:是个能让我继续摆烂、专心修炼的好姑娘... ... ... 午间,单县尉的夫人,李玄的二姑也跑来了李家访亲。 但她却是独自一人来的。 至于李玄的大姑,以及其他亲戚却是因为隔着县子、且之前闹出过妖豹事件而未曾来访。同样,李家也取消了一些需要跨县的拜访活动,只待之后再说。 家宴上,李玄二姑一个劲的吐苦水。 而旁边大夫人,则是拉着她的手,说着“单坚也是在忙着事,是想早日抓到那采花大盗”。 李玄二姑气道:“年夜不回来也就罢了,昨日竟然也不见人影,今日歇也不歇,也不随我来李家了,真是气死我了。” 李玄也帮单坚说了两句话,让二姑叮嘱单县尉小心那采花大盗,别轻敌了。 二姑无语道:“他哪会轻敌?他这次是动真格了。雄山县里看着在过年,他却拉着手下人悄悄布下天罗地网。这采花盗也太狡猾了,昨日可把他气坏了。” 说着,二姑又把昨日单坚设下埋伏抓了个采花盗,可结果却抓错了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连连感慨着采花盗狡猾,李老爷则拍着胸脯道:“但有需要我李家的,让单县尉尽管说。” 二姑点点头。 一顿宴会后。 李玄去探望了下魏瑶,魏瑶已经醒了,身上烂肉尽去。 两人说了会儿话,李玄把自己的事也告诉了她。 魏瑶有些像受气包似的,冷冷道:“和我说了做什么?” 李玄道:“说好了娶你,自然要让你知道我这边的事。” 魏瑶沉默着,一张俏脸隐没在黑暗里。 李玄问:“怎么?不想我娶你?” 魏瑶道:“我...我认真想想。” 之前她身体烫伤,如今却是莫名其妙的好了,那等原本的自卑也在消失。 李玄笑道:“想什么,别想了。” 魏瑶扭过头,不看他这样子。 李玄起身告退。 黑暗里,魏瑶看向他离去的背影,双目一动,那眼白中央的黑色眼珠忽地......一片血红。 ... ... 新年虽过,但小县的年味儿还很浓。 李玄那乱鸦岗也暂时不去了,一个人在小院里修行,琢磨着如何才能建立获得其他高深功法的渠道;“不入流的境界”怎么才能变一变;以及“九栏血格”怎么才能亮起第二个格子。 李家的聘礼也下到了田家,田家作为回应也赠了不少东西,其中便有一只比目鱼佩,田家来的人说这是田媛赠给李玄的定情信物。 那人有说这定情信物还是田媛母亲留下的。 显然,田媛对李玄很看重,对这门婚事也很喜欢。 李玄将比目鱼佩贴身佩戴,又舞文弄墨,写了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回赠给田媛。 这句诗很美,说的是彼此的思念,算是情诗中的佼佼者。 ... ... 又一日,夜晚,大雪磅礴。 一辆马车停在了李家门前。 马车帘子拉开,李玄二姑气愤地跳下马车,然后寻了李老爷愤怒地数落单县尉的不是。 你说为何? 却是那单县尉好不容易在家一次,却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又配着刀,抓着长矛跑了出去。 李老爷和李玄二姑聊了许久,这才派人要将李玄二姑送回。 但李玄二姑执意不回,赌气道:“他不在家,我就一定要在家么?” 李老爷也无奈,大夫人便拉着李玄二姑睡她那屋子去了。 次日一早... 大雪厚积。 天穹放晴,家家户户扫着门前的雪。 李玄二姑过了一晚,气也消了,这才领着下人回家。 她照常地回到府邸,才一到门前就觉得不对,所有的丫鬟仆人,甚至是护院都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全身颤抖。 “怎么了?”李玄二姑拉住一人问。 那人用恐惧的神色指着远处,道:“老...老爷...老...” 李玄二姑快步走去,打开门,往里一看,却陡然心跳都骇停了,一屁股瘫倒在地,发出恐惧到了极致的尖叫。 ... 没多久。 李家人也来到了单府。 李玄跟随老爹站到了那门前。 那屋里,单坚的身子没了,只有一个光秃秃的人头被放在桌上。 很快,又有单府人来报,说在府院角落的积雪里发现了无头尸体。 众人又去看,却见那尸体上的肉竟如被凌迟般削的差不多,只露了血淋淋的骨架子,瘆人无比。 李玄看着这一幕。 一股极度的愤怒冲上了他心头。 他双眸变得冰冷起来。 ... ... 距离单府没多远的纯阳武馆。 一名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女武师正走在侧边小巷,忽地她顿住脚步,惊奇地喊了声:“师兄?” 小巷里走出个男子,并不高大,也非身形适中,而是个头偏矮,身形壮硕,看着很是可靠。 “师妹。”男子笑着走去。 女武师开心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子上前,和她说说笑笑,聊着事,一起往她所居的宅院走去。 在那憨厚的双瞳深处,是一抹急不可耐的淫邪和残暴... 19.阴云 “啊!!!” 冬晨,天还没亮,地平线的亮芒还被灰色覆盖,突兀的尖叫声忽地从闹市炸响,传开... 一具全身红肿的女尸被悬在门坊的柱子上。 尸体的脚在其下来回晃悠,挂在半空的脖颈上正勒着绳子,随风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 女尸并未穿裤裙,就连衣衫都是破破烂烂。 “啊啊啊!!” 清晨的闹市沸腾起来。 很快,有巡捕到场,确认了女尸的身份————“纯阳武馆”的女武师。 那巡捕脸色很不好,甚至带着几分恐惧。 县尉刚死,这女武师在纯阳武馆的实力也不弱,至少不比他弱了,可现在却死在这儿。 他瞪大眼看着这一幕,旁边的衙役也都跟着喘气。 没有人问“是不是自杀”之类的蠢问题。 这是那“采花大盗”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地表现。 整个雄山县好像都已经变成了他的狩猎场。 巡捕看着这女尸,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吩咐道:“把她放下来,叫仵作!”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忽地发出一声害怕到了极致的大叫,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难以想象,一个身强力壮的衙役居然吓得转身就逃了。 这凄厉的喊叫声,让人遍体生凉,甚至原本应该逐渐喧嚣的闹市也因此变得死寂... 巡捕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道:“我们人多,我们这儿人多,那采花贼不敢露面的,怕他...怕他......” “怕他作甚”四个字,他怎么也无法完整地说下去。 他是个老资格的巡捕,一直跟在单县尉身后,可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单县尉那恐怖的死状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 光秃秃的人头,被凌迟抛开的身体。 “哈...” “哈...哈...哈...” 巡捕背脊发毛,大口喘气,哈出一团团白雾,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寒风里好像有一只鬼手在掐着他脖子,让他如溺水之人般喘不过气来。 那是来自黑暗里的压迫。 不一会儿,李家纯阳武馆的馆主亲自到场,默默为这位弟子收了尸,面色露出痛苦与愤怒之色。他猛然拔剑,于闹市四顾,狂怒地吼道:“狗淫贼!有本事来找老夫啊!来啊!来啊!畜生!” ... ... 当晚。 纯阳武馆中,馆主驱散了所有馆中之人,独坐在天井的院落里,闭目养神,全身绷紧如强弓,好似真就在等那淫贼。 然而,在馆主身后的内屋里,却藏着不少高手。 这些高手有李家的,还有田家和丁家的。 当然,若论高手数量,肯定是以李家为多,因为李家掌控着矿山铁匠铺以及武馆,这高手自是可以“本家产出”,再加上从外雇佣的武师,自不是田家和丁家能比。 此时,单坚死了,三大家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联手是自然的。 他们也不知道这位馆主的挑衅有没有用,但本着说不定有用的想法,便埋伏于此。 纯阳武馆距离李家颇远,故而...李玄并没有悄悄跟过去。 他依然记得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采花贼会声东击西,之前单坚设下埋伏引诱那采花贼,结果他们诱来的却是个假货,真正的采花贼却在另一边杀了人。 所以,这种危险的时刻,他不会离开李家,而被人掏了老家。 若真发生那种事,他会懊悔终身。 此时,李家大少爷的屋子里,一具云雾纹理密布的高瘦魔躯,正盘膝如老木植根,一动不动地枯坐在冰冷的黑暗里。 凶残的气息被收敛,十指的银线戒指被覆盖在宽大的灰袍之中,从而显得古井无波,好似一尊魔像。 “29点敏锐”的加持下,李玄只觉感知无比清晰,这寂夜里便是发出一点儿动静,他都能察觉。或许,他照顾不到整个李家,但起码这内宅是没问题的。 ... ... 此时,知县府邸。 灯火犹然通明。 那知县正坐在案几前,拿笔的手颤个不停。 这种事,他任期内从未遇到过! 那什么采花大盗竟然如此嚣张。 他是又害怕又愤怒,此时正想着选出临时新县尉,然后集全县之力挨家挨户搜索,定要去寻到那采花大盗。 就在这时,门扉忽地吱嘎一声响了。 知县猛然抬头,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穿新冬衣的知县夫人手端木盘,一晚羹汤正飘着热气,在这深冬里格外诱人且给人温暖之感。 “老爷,您注意身体啊。”知县夫人虽谈不上美艳,但却是大户人家的,平日里养尊处优,自也细皮嫩肉,看着有许多风韵。 知县面色放松,看着夫人走来,他道:“夫人别担心,我县中县兵足有八百,如今这八百人分成了两批,日夜巡视,而我们的府邸自是重中之重。” 知县夫人笑道:“老爷,妾身当然放心。” 她温婉地坐到知县身侧,将羹汤盛起,吹了吹热气,放到了知县面前,道:“老爷快趁热吃吧。” 知县点点头,抓着汤羹喝了起来。 可才喝了一口,他的脖颈忽地一凉,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传来,整个世界便如天旋地转般颠倒了过来。 “嘿...嘿嘿嘿...” 极不协调的、不似人声的怪笑从旁边传来。 知县屋子里的烛火陡然熄灭。 黑暗里,知县的身体好似在被什么啃食,一块一块地消失不见,直到只剩下一颗头颅,带着暴突的眼珠,无比恐惧的死前神色“咕噜噜”地滚到了案几下。 ... 片刻后。 知县府邸,卧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风韵犹存的知县夫人听到声响,便起身开了门,扫了一眼门外的知县,娇声道:“老爷,这么晚才来睡呀。” “公务繁忙,早不得啊。”知县叹息。 “快来睡吧。”知县夫人打了个哈欠。 知县却猛然关上门,将夫人一把横抱起来,丢到塌上,三下五除二扒了亵衣,又扯去自己裤子,扑将上去。 “怎么啦,老爷?”夫人从未见过自家相公如此猴急。 夜色...旖旎起来。 ... ... 第二天。 在纯阳武馆守了一晚的三家高手并未等到那采花贼。 馆主也是精力消耗颇多。 众人正说着“那采花贼想是怕了”之类的话,然后散去,忽地远处市坊又传来令人不安的嘈杂。 这群人急忙跑去。 那市坊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住了。 众人眼里,平日里颇有风韵、知书达理的知县夫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悬挂在一处坊门之上,全身红肿,下身不堪。 那双光着的白腿在深冬寒风里被冻得乌青,此时来回摆动,将勒紧坊木的绳索带出“吱嘎吱嘎”的可怕声响。 一股子寒气,奔袭而来,窜上众人脑门。密密的鸡皮疙瘩迅速腾起。 良久,也没个人敢发出声音。 这一幕,前所未有。 好像有一只邪恶的大手正握着这雄山小县,在随意地玩弄着他们。 而知县府邸方向,也同时响起尖叫。 很快,噩耗传来...... 知县,惨死! 20.对将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个俏丽的少女摊开那纸轴,轻轻吟读着那上面的诗句,读着读着忽地唇角一动,露出开心的笑,可爱的小梨涡在双颊显出。 少女并不是特别漂亮,至少妩媚比不得蔷薇,英气赶不上魏瑶。 但她很干净,也很明亮,比起风花雪月,她周身弥散的更多的却是一股“办实事”的干练气质。 “真没想到,还会有人给我写情诗呢,而且还是这么美的情诗。” 少女抬手轻轻握了握颈间的比目鱼珮,然后闭上眼。 比目鱼乃是母亲遗留给她的,鱼有一双,心有灵犀,如今她有一只,还有一只则在那未来夫婿手中,听说那夫婿也挂在了脖间呢。 她心中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比起母亲死后的冰冷田家,那未来会和她拥有“夫妻”之名的相公则给了她更多期待。 未来,她会和那个男人白头偕老,无论福祸,都相濡以沫。 她生病的时候,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男人。 她死去的时候,在她墓前最伤心的不是别人,也正是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她心底就又添了几分温暖。 李玄对她知之不多,但她却了解过这位李大少爷。 李大少爷看似纨绔,可实则却是个有情义的妙人,能联姻到这样的归宿,田媛很满意。 同时,她也隐约能猜测到李家联姻她的原因。 故而,便是还在田家,田媛却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帮助李家发展,如何成为那郎君的贤内助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田媛问:“谁呀?”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小姐,老爷和夫人叫您。” 田媛想了想,知道这是要谈婚期,以及要她将“田家商会”的权力全部交出去。 夫人...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盘活了商会一大块原本已经“破落”的产业,使得那产业变成了一块大肥肉,田家盯着想摘桃的人可太多了。 田媛深吸一口气,眸子里露出几分坚毅,一边小心收字轴,一边道了声:“来了。” 她会交出自己手里的那些权力,但是...她的人,她会全部带走。 ... ... 小院里。 李玄在喝茶。 其实平日他更喜欢喝酒。 但酒会干扰判断,所以他在思考的时候绝不会碰。 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有“长孙狱的死”,“单坚的死”、“知县的死”,又有那些女子惨死的景象,以及这些日子里事情的发展... 他几乎已经能确定,长孙狱也是死在这个采花大盗手上。 ‘是姑父逼的太急了,所以他对姑父下手了,这意味着姑父真的会给他带来威胁。’ 李玄从所有的信息,自然地推断出了对方的实力。 对方或许很强,但却还在正常范畴,绝对没有强到能够凌驾于一切之上。 ‘长孙狱屋里的财物、功法皆没被动过,且没有打斗痕迹。’ ‘所有死去的人,在死前都没有产生过有效的求救动静。’ ‘这说明什么?’ 李玄思索着。 然后又得出一个推断:对方的出手非常快,又或者隐蔽性很高,所以长孙狱没有设防,那些死者没有求救。 再接着,他又得出了一个推断:对方的目标不是武功颇高的江湖高手,就是有着姿色不凡的美人。 ‘不过,他又杀死了知县,使得如今县兵几乎瘫痪。’ ‘所以,他会选择杀人目标,而不是随机杀人。’ 李玄细细思索着对方的手段,忽地神色一动,骤然起身,快速走到老爹的书斋。 斋侧丈室,大夫人正在虔诚地拜菩萨,香雾袅袅之下,她又取了新的幡幢,折起金色的边儿,在专注地抄写着经文,以期菩萨能保佑全家人平安。 “小玄。”李老爷正疲惫不堪。 李玄快速上前,开门见山道:“爹,派人埋伏到纯阳武馆。” “昨日埋伏了,三家一起派了人,没用,根本没用。”李老爷叹了口气。 李玄直接道:“爹,兵不厌诈。 对方很狡猾,你设下陷阱的时候他就跑去别处。 你松懈了他就又过来了。 只要之后几天馆主能够表现出松懈的模样,对方...很可能会过来,甚至就在今晚。” 旋即,他又把之前“单坚设伏,却被声东击西”,“昨日纯阳武馆馆主激将,对方却摸去了知县府”之类的事说了一遍。 李老爷道:“这都是你猜的,万一对方就是不来呢?” 李玄无语道:“好歹试一试,如果能抓到,那所有人都能舒一口气,也能为姑父报仇。 若是抓不到,那大不了和之前一样。 但是,一定要注意保密,一定要挑选最精锐最忠诚的武师前去埋伏,万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李老爷还是听得进去劝的,他想了会儿,重重点头,道:“行,我去找其他两家商量商量。” 李玄道:“人多眼杂,我们自家派人出手。 再说了,田家,丁家顶得了什么事?” 李老爷皱眉道:“我担心那大盗直接来我李家。到时候,家中武者空缺,反倒是...” 李玄打断道:“爹,知县府衙可是重重守护?可有用处?一日不抓到那贼,一日所有人都不得安神。” 事实上,李家有他在。 他会看好李家。 这一点,李老爷不知道,他自己却知道。 那采花贼狡猾,喜欢声东击西,那么...无论是东,还是西,他都做好安排。 李老爷点点头,有咬咬牙,下了决断:“小玄,就按你说的办。” 随后,他传了心腹武师赵魁,还有家中的几名高手,秘密吩咐。 几道黑影窜出李家,悄悄往纯阳武馆而去。 ... ... 次日... 丁家一位小姐惨遭羞辱而死。 ... 之后几天。 死者越来越多,各家杯弓蛇影,原本还打算围剿那采花贼,如今却是紧闭了大门,自扫门前雪。 ... 再一日,在田家严密的守卫之下,居然还有一位小姐死了。 李玄和田媛本该确定的婚期,也开始推迟。 ... 又一日。 丁家家主的头颅被挂在了屋檐上。 众人惊骇难言,几乎要彻底放弃抵抗。 李老爷,还有田家家主也吓坏了,纷纷调集家族势力,死死守护着本家。 ... 终于,纯阳武馆的馆主也死了,他是在埋伏的李家高手离去之后死的。 李玄没有猜错。 但他又猜错了。 那采花贼固然会趁虚而入,但其狡猾、耐心甚至是信息的掌控层次却超过了李玄想象。 在看到那馆主头颅被挂起时,李家大少爷心底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和挫败感。 他已经尽可能地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尝试着围剿那采花贼,可根本连影子都摸不到,具体为什么,他也无法理解。 那采花贼就好像是个透明人,他在玩弄所有人,也在将这个小县当做他的后花园。 尽管如此,李玄没有松懈,反倒是紧绷起来。 因为...至今为止,李家本家还没出事。 按那采花贼的风格,他快来了... 就要来了... 他不会放过李家。 山雨欲来。 少年在黑暗里,双目...凶光毕露。 ... ... 又一晚。 云雾之纹缭绕于身,枯寂的魔躯微佝其背,坐在内室黑暗里。 窗外,孤风冷雨,轻一阵重一阵地刮着,哗啦啦地掠过屋檐,刮过院里犹未生出新叶的老树。 李玄白天补觉,到了晚上便一边养神,一边全神贯注地提防着,倾听着。 但是,他没有倾听到任何东西,却反倒是躯体里的血陡然热了起来,血管好似通红的钢丝,骨架整个儿如在燃烧。 隶属于“雾伏诡豹”的魔血开始飞快流淌,奔腾。 风雨冰冷,可李玄却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意。 那不是他的怒意,而是魔血中本能产生的怒意。 越是强大的野兽,领地感就越强。 妖兽...也是如此。 他感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 有东西在过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之前在红花山山麓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感受。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是汗毛倒竖、恐惧无比,而这一刻...他却只有愤怒和嗜血之感。这说明,对方的实力并没有对他造成碾压,又或者说在他之下。 几乎一瞬间,李玄脑海里一切都贯通了。 “是魔!” “那采花大盗,根本就是一个魔!” “他有着诡异的力量,所以才会极难被抓到!” 他眼中露出无法抑制的兴奋,起身,一口吸气,陡然吐出,白雾冲破窗户,往外而出,在冬末春初的寒冷雨天里飞快地酝酿起浓雾。 冷雨! 大雾! 雨水划面如刀。 雾中,不见五指。 李玄一跃而出。 完全不用辨别,他直接往那个“魔”的气息方向而去。 然后,他在李家内宅的入门处看到了个提着灯笼的小丫鬟。 灯笼红艳艳的,像魔鬼的眼睛,在雨雾里散发出一团模糊不清的光,照出小丫鬟诡异的面色。 她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李玄,猛然一咧嘴,露出一口瓜子牙,然后探身,用愤怒的声音低吼道:“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的地方!!” 李玄一愣,却旋即懂了。 这个“魔”,很显然没把他当人,而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所以,这“魔”对出现在他领地里的另一个“魔”很愤怒,如同李玄一样的愤怒。 所以,这“魔”才毫不在意地暴露身份,以进行驱赶。 21.激烈 雨雾交杂,朦胧且冰冷。 那一挑的红笼微光里,整个李家,不,甚至是整个雄山县都好似成了“魔”享用的乐园... “魔”持刀俎,县民如鱼肉,任其宰割。 李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丫鬟,心脏嘭嘭加速狂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无声无息地被采花大盗杀死。 无论是作为羽教副教主的宗师长孙狱,还是被县兵严密包围守护的知县,他们能防敌人,却防不了亲信之人。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的死状可怕无比,只剩人头,而身体却如遭凌迟。 那不是凌迟,而是...被活生生地吃了,肌肉纹理被獠牙一口口撕扯下来,肝胆肺肠之类的脏器被一下下掏挖出来,吃了个干干净净。 人头难啃,所以...不吃人头。 这妖魔所擅长的已经完全不能叫隐藏之术,而是可怕的改变自身的法术,是一个低武世界完全无法承受,甚至只在街头说书先生志怪故事里才会说到的法术。 若是他没有魔血,他又岂能察觉到这丫鬟的不对? 若是这丫鬟不自己暴露,他又岂能这么轻易地靠近? 此时,丫鬟对他龇牙咧嘴,眼露凶光,好像一头凶兽在驱赶着入侵自己领地的另一头凶兽。 这诡异的一幕,若只有李玄自己,便是他已练过了胆,也必然还是会惊骇无比。但此时他体内有魔血撑着,那魔血自带的愤怒感、暴虐感将他的胆怯全然绞杀,使得他双目圆瞪如灯笼,内里闪烁着暴戾和邪恶的光。 丫鬟对李玄发出“呜呜”地威胁声。 李玄扫了扫四周,这里是李家。 要打,得换个地方打。 而且...既然眼前这“魔”狡猾无比,又擅长变化之术,有没有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也是个假货,但气息骗不了人,“魔”必然就在附近。 如何验证? 如何万无一失? 不能先入为主! 不能自以为是! 李玄心情兴奋、颤抖且又平静,脑子念头一个接一个飞快闪出,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海里不定生灭。 他忽地挺高身子,双臂舒展,往前探出,两米有余的个头俯瞰着丫鬟,嘴角一咧,同样是一口尖牙。 丫鬟不退反进,似乎毫不畏惧他高大的身形,而是短兵相接地往前踏出一步,低沉地吼着:“走!” 李玄露出低沉的怪笑,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道:“好。” 说着,他陡然一跃,飞身上了屋檐。 29点敏捷加持下,这一跃两三丈,实在不算什么事。 大雨浓雾的屋檐上没有半点动静。 李玄奔踏如妖豹,纵跃之间,每一下落点都轻到了极致。 他没有去远,而是去了一小段,忽地停了下来,又慢慢折回。 随着他的折回,“魔”的气息也跟着动了起来,往他去的方向飞快靠去,堵去。 无人的雨街,两道轮廓再一次在街头巷尾相遇。 但这一次,却不是挑灯笼的李家丫鬟,而是一个握着酒瓶、全身湿淋淋的酒鬼。 酒鬼瞳孔暴凸,死死瞪着李玄,用威胁的声音低吼道:“走!” 这一次,李玄没走,而是一步一步向酒鬼踏去,袖中锯线未发,只是五指握住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是他这些日子从家族仓库里取来的,是把快刀。 这把匕首藏着他满满的心机。 他的两种兵器,一短一长,短的就数寸,长的却两丈有余,武器的突然变换,能让敌人措不及防。 此时,匕首的寒光被袖口遮蔽。 哒! 李玄猛一踏地,水洼塘溅开,飞起,水珠无光。 他身形陡然前冲,时间都好似慢了下来,两米有余的魔躯横呈于半空作妖兽狩猎之状。 但是,他...没用全力。 他右手匕现,猛地向那酒鬼刺去。 而就在他快要刺到那酒鬼时,在他身侧竟然突兀无比地生出了一道凌厉无比的气流。 不是对面,而是身侧! 李玄只觉最柔软的腰腹处激出一阵寒气,那里的鸡皮疙瘩都应激地密密浮起。 半空里,他硬生生地身子一扭,如鲤鱼蹦跶般,腰腹扭开,右手借力反撩,划过个小圆弧,往那气流方向堵截而去。 这一截却是只听“叮”的一声清脆响声。 李玄握柄虎口一陷,只觉击打到了某个同样坚硬的东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雨雾里,一道身影疯狂地飞扑过来,手中刀光快速飞舞,似要将他剁成碎肉。 李玄抬着匕首对抗。 叮叮!!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刺耳的声音,在雨夜里响起。 两者的速度和反应都快的离谱,交手之余,一瞬间竟好似是多手多臂。 然而,两者又好似皆不通招式,只是依靠着自身可怕的敏捷与反应在彼此对扎。 期间,李玄目光一动,余光扫到之前那酒鬼竟诡异地消失了。 他微微皱眉,却迅速回过视线。 黑暗里,一道寒光炸开,钻心刺来! 他回手格挡。 叮!! 又一声猛厉的嘶鸣,两者互相退开。 李玄虎口微微发麻,而对方也未再抢攻,显然也麻了。 这一声声响较大,足够惊动往日里巡查值夜的县兵。 只不过,此时雨雾交加,且县兵早已吓破了胆,街上...哪里还有人巡查? “走!” 雨幕里,那身影没再进攻,而是发出威胁的低吼。 这一次,李玄看的真切,那哪里是丫鬟,哪里是酒鬼,那分明是一个浑身毛拉拉的大马猴,那活儿垂耷着,棕毛白面,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凶残和淫邪。 上一世,他看过一些关于猴妖的故事,悟空那是后来者,而在悟空之前的不少志怪故事里,猴子完全就是个邪恶、好淫的劣兽。 他隐约记得有故事里说“云南大玃,盗我媚妾,怯不敢追,退然独宿”,又记得“山有野婆,群雌无牡,上下若飞猱,喜男色”,这大玃,还有野婆,自都是猴。除此之外,还有诸如“老猿窃妇”、“补江总白猿传”等等... 这些念头一闪而逝。 “走!” 那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酒鬼,在龇牙咧嘴,威胁着对他咆哮。 李玄如受惊吓,缓缓后退,起纵之间又飞身上了屋檐,快速奔踏,往县城城门方向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感知着那妖猴的气息。 果然,妖猴很不放心他。 他跑,妖猴就在远远吊着,好似今晚原本的“好事”也不做了,就一门心思地要盯着他离开,要将这闯入自己地盘的同类给驱赶出去。 很快,李玄到了城门前。 县头城头自无人,只隐约可见岗哨中有些火盆的光。 但内里值守县兵视线极其逼仄,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为去除“视觉死角”,以及制造“滚石之类的坡度”,城墙通常都有个斜度。 这斜度并不大,人爬不了。 李玄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城墙,又翻落下城。 岗哨里值守的人根本没一点察觉。 李玄缓缓退离城门,往城外林子走去。 他完全能感到那妖猴也跟到了城门后,甚至他看到那城垛后忽地出现了一个哨兵,在对着他愤怒地挥舞拳头,以示驱赶。 ‘不是血肉变化之术,而是...幻术。’ 这一刻,李玄做出了推断。 再一复盘之前掌握的信息,完全符合。 首先,妖猴并没有长期扮作某个人,而是每日杀人淫人。若是它通晓血肉变化之术,那完全可以长期以某个身份待下去。便是不长期,两三日也是可以的。但并没有,一次都没有。 其次,刚刚的酒鬼,以及城头的哨兵就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之前妖猴的攻击完全是从侧边攻来,这说明...无论是酒鬼,还是哨兵,都是幻术,真正的妖猴是藏在旁边的。 这意味着妖猴不仅可以自身变幻,还可以制造一个“幻术假人”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李玄暗暗舒了口气。 幸好,他之前没有在李家就对那小丫鬟全力出手。 否则一套“锯线大招”打出去,却打了个空,然后被妖猴发现他的真实实力,那很可能存了提防,甚至隐匿起来,继而在暗中出手。 他只有在魔血入体、且比较靠近妖猴的情况下,才能察觉到妖猴的存在,这使得他再想和妖猴对峙就很难。 而若是妖猴在这隐匿的过程中,再慢慢察觉他的身份,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那么...下面,就是他的狩猎时间了。 22.斩妖 幻术通什么? 李玄扫了一眼四个属性:力量,体质,敏捷,精神。 毫无疑问,幻术...是精神向的。 ‘加点。’ 他没有犹豫地将3点空余妖魔点直接加在了精神上,“精神”一栏顿时从原本的“【精神:6/10】”变成了“【精神:9/10】”。 顿时间,他大脑中宛如注入了一抹清凉的冰流,各种念头都变得清晰了点,而那些不受控制的混杂念头则稍稍拥有了些秩序,因而专注力也提升了许多。不过,这次加点却没有“敏捷”、“力量”、“体质”增加时产生体型的变化。 李玄并未走远,而是再侧头,看向城门方向。 漆黑雨雾之中,火盆照出氤氲入血的红光,隐约还能看到那城垛后的县兵在冷冷注视着他。 他眯了眯眼,那县兵在他眼里好似有了那么一点点模糊感,从而显得诡异。 这种模糊其实极不明显,也就是“精神6”突然变成了“精神9”,这才会给李玄这种感觉。 否则...他不会觉得有任何异常。 甚至现在,他已经适应了那模糊感,觉得这一切不过是浓雾和雨导致的正常模糊。 可他心里明白,这并不是。 “那一瞬间的模糊”是因为这县兵就是个“幻术做成的假人”。 精神力的突然拔高才让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仅仅是拔高的一瞬注意到了,现在却又不行了。 很显然,他的精神被那妖猴彻底碾压了。 但这也并非徒劳无功,而是帮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对于“幻术”的猜测。 这其实并不意味着“雾伏妖豹”就比这“妖猴”弱了很多,事实上...他的魔血似乎只会在一定程度上继承那妖魔的“主属性”,以及在完整地汲取其魔血后再获得其妖法。 他一边想,一边向黑压压的林子退去。 而终于,城垛后那县兵消失不见了。 雨水啪啪地落在厚重砖瓦上。 属于妖猴的魔气也在散去。 就在这时,李玄忽地又停下脚步,往雄山县方向摸去。 果然,他这一动,那本在散去的妖猴魔气也忽地重新聚集起来,这意味着妖猴停下了脚步,同样围堵了过来。 两者又对峙了起来。 李玄再退。 妖猴也退。 李玄又来。 妖猴不得不再来。 李玄充满了耐心,不厌其烦地进行着这个操作。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妖猴为什么“智慧”会比之前的妖豹要高,但畜生就是畜生,有些东西...总比不得人。 就比如...耐心。 他在钓鱼。 他要把那妖猴钓到城外来。 城内到处都是人,妖猴想藏,实在太容易。 且打起来,他会顾及动静太大,顾及城中居民,但妖猴却不会顾及,而现在...妖猴却像是在护食一般护着城中居民。 可出了城,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在之前的对战里,李玄故意展示了他稍弱的一面,妖猴固然不想和他厮杀,但是...如果被惹烦了,妖猴会不会自信地出来给他点颜色瞧瞧呢? 哒哒哒... 李玄在泥泞的路上前进,后退,绕折,做出想再偷偷潜入城中的样子。 但妖猴却盯他盯的很紧,分毫不让。 如此这般,李玄和妖猴对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李玄忽听一声愤怒的怪叫,城头扑下来一道黑影,那黑影起落极快,手中闪着寒光,是之前的刀。 黑影一落城下,便直往李玄这边冲来。 李玄转身就跑。 可妖猴已被彻底惹毛了,上了头,紧追不舍,它似乎知道如果它今天不能把这同类给打怕了,那这同类怕是还会三番五次地潜入这里。 “滚出去!!” 一到林子里,妖猴就愤怒地吼着,“滚!这里是我的地方!” 李玄也吼道:“我的!” 妖猴越发愤怒。 林木簌簌作响,风雨飘摇。 两者彼此靠近,妖猴陡然窜动,在李玄眼中一分为二,继而又迅速变成了一。 那个一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知县夫人,这知县夫人面带诡笑,袒胸露着一片儿白花花,却手持刀子往李玄斩来。 李玄迎上去,而他身后却陡然传来呼啸声。 他一个矮身,果然...真正的猴妖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身后。 李玄反身就击。 叮!! 就一下的功夫,妖猴又不见了。 知县夫人也不见了。 李玄迅速锁定魔气所在,空旷地带,魔气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烛火,他看不到那妖猴,可隐约知道它在哪个区域。 而就在这时,一棵垂耷着枯藤的老树后陡然又窜出一个面色粗豪的豹子头男子,那男子正是李玄的姑父——单坚。 “单坚”再度往李玄杀来。 李玄瞳孔紧缩,怒火被唤起。 而不出意料,真正的杀机从他左肋一侧浮现。 他灵敏地掠开,挥刀,可注意力却放在自己的十颗银线戒指上。 时间如同放缓了一半,雨水的飘落都慢了很多。 世界好似按下了“缓慢键”... 李玄嘴角流出苍白的浓雾,迅速将林子搞得雾气蒸腾。 猴妖的动作有那么一丝丝放缓,李玄自然不会受到自己妖术的影响,但猴妖却会。 嘭! 又一下硬拼,震荡地雨水乱飞,雾气翻滚。 李玄和妖猴拉开距离。 黑暗的雾气里传来妖猴的吼叫:“滚出这里!” 打了这么久,李玄基本明白妖猴的手段了。 这一次,他吼了句“该滚的是你”,然后便冲了上去。 果然,妖猴又一分为二,这次露在外面的竟是个面目威严的银发老者。 李玄下意识地就猜到这老者便是长孙狱。 他继续向长孙狱攻去。 如同演练好的一般,他的软肋处又传来了针刺般的应激感。 他猛然后退,旋身。 妖猴追来。 一退一追之间。 哧... 哧哧哧哧!!! 十道根本看不到光芒的透明锯线陡然显出,才一显,那林子里的湿地便猛地一震。 漆黑的靴子带着愤怒如擂鼓般踩踏于地。 “鼓点”轰隆,泥泞飞起,李玄退后的动作打住,反向冲向妖猴,而速度则是硬生生提了两分。 他十指拽着寒光。 雨水变慢,风变慢。 妖猴的模样呈现出一团模糊的黑影,这是它的真身,它就在这儿,它在冲向李玄,这一点李玄已经反复验证! 刹那,李玄的十指舞了出去,这些日子的努力,这些日子的积累,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耐心,所有的煎熬,就为了此时这一刻的斩杀。 ‘巨灵斩!’ 宛如天上巨人挥刀,刀长四丈,贴地而掠,一斩如半月临地,飞驰而过! 寒光簌簌穿过林中树木,可是却没有能彻底穿过一个东西。 那是一团儿黑影。 尽管黑影没有被立刻斩杀,却已被死死缠在了李玄的锯线里。 锯线割裂了它皮肤,嵌入了血肉和白骨,带来被风雨淹没的刺耳磨骨声。 奔跑的李玄瞬间站定,几乎本能地站了个飞蛛桩,手指狂动,锯线一层层往中央那团黑影包去。 黑影发出“吱吱”的怪叫,身上魔血一下下飙射而出,在雨地里好是岩浆焚腾,滚滚热气冲入雾气。 雾里,好似有一只巨大的魔蛛在织网,在狩猎那闯入了网中的大虫子。 妖猴疯狂挣扎。 李玄疯狂收网。 慢慢地...妖猴终于没了动静。 但李玄还有动静,他在继续切割。 直到妖猴被彻底切成了碎肉,他才收了动作,又是兴奋,又是气喘吁吁。 他看着那腾腾着热气的魔血,咧嘴一笑,却又略作收敛,神色严肃地对着空气轻轻一拜,沉声道了句:“给你们报仇了,若是亡魂未散,早日投胎去吧。” 他看不到亡魂,这一句...也无人倾听。 但他却继续说着:“姑父,长孙教主,一路走好。” 说罢,他蹲下身子,抬起手指,往着那新鲜的魔血蘸去。 23.幻术 一阵灼热火流随着李玄手指钻入,地面那如岩浆般的魔血正在慢慢冷却,好似丧失了其中的魔力。 少年并不显露原本模样,而是维持着此时的魔躯。 一头黑发早已被雨水洗过,但背脊上、胸腹处、额头间却又浮出大颗汗滴。 雨汗混杂,是雨是汗,一时竟难分清。 除此之外,他胸腹处也有些浅浅的刀痕,血流出,早染红了灰斗篷,只是被体内那高温一烫,早就愈合成了狭长的血痂。 之前,他和妖猴交锋过于快速,故而未曾察觉,如今才感到了一丝丝后知后觉的疼痛。 李玄喘气逐渐平定,扫了一眼自身状态,神色微凝,露出几分欣喜。 【李玄】 【境界:不入流】 【妖魔点:8】 【力量:10/10】 【敏捷:15/15】 【体质:10/10】 【精神:9/10】 这里,本已用尽的“妖魔点”已然变成了“8”点,但境界却还是“不入流”,也不知道后面的境界是什么,又如何突破。 “九格血栏”中,亮着的第一格里装着“雾伏诡豹(幼魔)”的魔血,其余八格暗着。 但在暗着的第二格里,却忽地显出了一个新的图形。 那是“一个笼在阴影里、面色奸滑、神色戏谑的棕色猴子”。 在这猴子旁浮现出信息:畸变怪猴(幼魔)。 其下又浮出信息: 注入完整的幼魔畸变怪猴之血,可提供16点额外精神,并掌握妖法【幻术】。 ... ‘16点精神?幻术?’ 李玄草草扫了一眼。 力量,体质,敏捷,他都懂。 而如今看来,“精神”很可能直接关系到某些法术的施展。 同时,“畸变怪猴”也佐证了他的想法:这些魔血所能给予他的只是妖魔的部分主属性,且妖魔的妖法。 诸多念头闪过,又被迅速甩出脑海。 这场合,这时机,并不是深入思索和钻研这些收获的时候。 他既然完成了厮杀,成功解决了采花大盗,那现在该做的就是迅速处理现场,巡查周边是否有第三者看到这厮杀,之后再无声无息、不被人发现地返回。 李玄看着一地的血和碎肉,此处乃是野外,而雄山县的野外并不缺野兽。 那些野兽会被血味儿吸引过来,成为合格的清道夫,将这失去了魔力的妖猴血肉给吃掉。 他看着血肉,忽地捡起一块儿。 那是妖猴的脏器,是断掉的肠子。 他飞身上树,将几截肠子分别挂在了高处的枝干上。 这林子北朝官道,南向则是莽莽一片,远接山丘,甚至七拐八折之下可以通到乱鸦岗。 而此时冷风乃是北风。 肠子腥气味儿重,挂高了更容易让北风把气味散入山林,从而更快地吸引“清道夫”前来。 做完这些,他又隐入雾气,巡视了一圈周围,未曾发现“无意察觉这一幕的第三者”,便快速离去。 ... ... 两炷香时间后,李玄返回了雄山县李家的内屋。 整个小县都不知道,就在刚刚...那个凌驾于他们头顶的魔影已经死了。 甚至李家也未曾有任何反应。 李玄心中暗自感慨着世道真的变了,这世间开始多出妖魔,而一个幼魔居然就可以将一整个县城玩弄于股掌,使其成为它随意享乐的后花园。 他也是侥幸又侥幸才斩杀了那妖猴。 细想起刚刚厮杀的种种细节,他才有一种后怕之感。因为只要那妖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从而隐入县中,那么...他将陷入绝对的被动。之后会如何,不堪设想。 不过,现在...那妖猴的魔血是他的了。 李玄一边想着,一边升起火炉,扯开斗篷丢入火中。 随后,他又褪去亵衣,揉成一团在伤口上稍作擦拭,将血污擦干,然后也丢入了火炉之中,烧了个干净。 待到换完新衣,他舒服地躺在塌上,盖好棉被。 窗外,雨水未消,啪嗒啪嗒地打着油纸窗,但却已没有了之前那种阴冷感。 雾气早没了,显然“吐雾”只是临时性的、且只是笼罩在他周边的。 忽地,李玄想到失踪的大姐。 红花山没找到大姐和其丫鬟侍从的尸体,这说明大姐可能没被“雾伏妖豹”杀死。 而按这妖猴的作风,就算大姐被它玷污了,那应该也会炫耀般地挂起来,但也没有,这说明大姐可能也没遇到“畸变怪猴”。 那么,大姐去了哪儿? 她会不会是遭遇了其他妖魔? 她...又会不会还活着? 李玄又想起死去的姑父,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的二姑,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暗道一声:‘这该死的世道...好像躺不平啊。’ 过了会儿,他打了个哈欠。 本来还打算研究一番新能力,可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袭来,这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困意。 “算了,明天再说吧。” 李玄缩入被子,沉沉睡去... ... ... 李玄这一觉直睡到次日午后,起身。 也没人奇怪,因为李老爷也是睡到这时候起来的。 为何? 怕呀。 怕到晚上根本睡不着,生怕脑袋忽然就没了。 所以,李玄晚起,也没人说什么,甚至没人提,生怕主人家尴尬。 此时,李大少爷坐在膳堂里,由丫鬟们侍奉着用餐。 他视线扫过四周,近处可以看到丫鬟们那恐惧的面色,远处能听到护院武师们频繁巡查的脚步。 很显然,整个李府,甚至整个雄山县都依然处于强烈的恐惧之中。 没人知道采花大盗已经死了。 李玄也不愿去说破。 他很想看看朝廷在知道雄山县的状况后,会有什么反应,也很想看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能和妖魔对抗的人类势力。 ... ... 饭后。 李玄去向父母请安,遇到苏蔷,又眉来眼去了一番。 而当他再来到侧边小院时,却听到枪声呼啸,他稍稍靠近,那枪声就停止了,他从拱门后探出脑袋,对上魏瑶的双目。 “公子。”魏瑶抱拳行礼,她的气质好像发生了某种转变,变得更为锐利,却也更为深沉。 李玄问:“怎么不舞枪了,我还想赞好呢。” 魏瑶居然笑了起来,双颊灿若桃花,她说:“当然是知道公子来了,所以行礼呢。” 李玄看着她的笑容,也露出了笑。 他知道魏瑶身上发生了变化。 他知道魏瑶没说。 可魏瑶既然不说,那定然是有她的理由,他愿意等她自己开口。 一个能舍命救他的女人,是值得他如此对待的。 而人与人之间,不总是需要语言。 所以,李玄开心地笑着。 佛陀拈花而笑,他看美人而笑,又有何妨? 魏瑶翻了个白眼,拿着枪就跑了过来。 李玄转身就跑。 魏瑶来到门前,李玄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多了几分隐晦黑暗气息的少女英姿依旧,她看着那跑远的少年喊道:“公子,我又不刺你,你跑什么?” 李玄转身喊了句土味情话,调戏道:“我想和恁好。” 魏瑶一愣,旋即脸红了起来,不发一言地提着枪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李玄跑没了影,而魏瑶停下脚步,面色显出几分挣扎,神色显出往死里钻牛角尖的暗淡,却又转身而回。 未几,院子里又响起呼啸的练枪声。 ... 李玄逗完魏瑶,心情舒畅了许多,有一种被拉回了李大纨绔生活的感觉。 他就喜欢魏瑶这样的,毕竟是在刀口舔过血的侠女,身上有一种“富贵不能淫”的气势,不像别的丫鬟看到他只有唯唯诺诺。 他回到内屋,看向自己的面板。 “九格血栏”只亮着一个,这或许意味着,他暂时只能启用某一种魔血。 他试了试。 果然,心念稍动,“畸变怪猴(幼魔)”的图案就挪到了亮着的格子里,而“雾伏诡豹(幼魔)的则转到了旁边灰暗的格子中。” ‘注入。’ 李玄默念。 心念稍动,一股子灼流冲入他体内。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他竟然没有产生任何体型上的变化。 可他大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李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很满意。 因为...没有任何体型变化,就意味着这魔血可以一直存在于体内。 忽地,他飞身跑出了屋子,来到隔壁二娘的屋子,远远听到自家弟弟在摇头晃脑地念书。 他冲入院子。 李知礼顿时停下诵读,对着他行礼,道:“兄长。” 李玄道:“礼弟。” 李知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文绉绉道:“兄长此来何为?” 李玄道:“这几日闲着,忽地想看书,所以想向礼弟借阅一本书册。” 李知礼惊喜道:“哥,你要读书?” 李玄摆摆手,道:“不读,就随便看看。” 李知礼咳嗽两声,收起刚刚无意间露出的惊喜表情,取了本大部头书交给李玄,郑重道:“兄长,读书是很有趣的。” 李玄点点头,然后捧着那书,翻了两页。 密密的竖体字,过去看着简直是脑阔狂疼,但这一刻......他竟是翻过,看过,就一字不差地全记在了脑子里。 此为,过目不忘! ... 远处,一处隐蔽阁楼上的李玄,默默看着自己做出的“幻术假人”与李知礼做出的互动,微微摇头。 幻术距离,竟可达百米左右,而且这种幻术并不是针对目标一个人的,而是一种类似于“真实的存在”。 这并不是改变了视听,而是以某种怪异的力量在那儿真正地编织出了个随你心意而动的“假人”,只不过这“假人”并没有攻击能力。 换句话说,此时就算二娘在屋子看着,也能看到他确实在和李知礼说话。 24.突破 幻术假人离开二娘宅院后,往李玄所在的阁楼而来,李玄也走了过去。 在转角处,幻术假人陡然消失不见,而那本借来的大部头书则是落向地面,却又被李玄伸手接住。 幻术假人和李玄擦肩而过,又合二为一。 这是一番牛刀小试下,结果似乎还不错。 幻术假人能隐藏他的真身,能接触物品,能成为他的耳目,非常实用,真是不枉了昨晚的一番死战。 就在刚刚,李玄也在想,其实但凭体魄和厮杀手段,“畸变怪猴”其实并不是“雾伏诡豹”的对手,只不过“畸变怪猴”的妖术过于狡诈,所以才会和他打的有来有回。 他边想着,边信步走向自己屋宅。 才一会儿功夫,天色已暮。 残阳余晖透着一种宁静,反耀在昨晚大雨积出的水洼塘里。 李府,清冷无比,除了丫鬟仆人护院外,李家真正本家的内宅女眷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外出。 采花大盗的凶名太过炽盛。 李玄回到府邸,有丫鬟跑来道:“大少爷,老爷说今日晚膳各在各屋里吃,不必外出,一会儿奴婢给您端来。 今晚是吃白米饭,菜有萝卜羊肉,清烩冬笋,三鲜汤,小炒蔬菜......请问少爷,米饭是不是还是用桶装?” 丫鬟说着,面色古怪。 少爷的饭量有时候真是大的离谱。 “不用,用大碗装就好。” 李玄随意应答了声,他只有在突破根骨时才需要猛补,平时还算正常。 至于“端到房里吃”,他也明白,这是老爹在避免人员流通,以免给那采花大盗可乘之机。 可事实上...在他掌握了幻术后,再反过来看,却发现这种防护措施简直破绽百出,幼稚的可笑。 不说别的,他若自己幻化成那送饭丫鬟的模样,那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且又因为各在各屋吃,这反倒给了他随意杀人的机会。 想来之前那被县兵重重包围的知县,也是这么死的。 而那妖猴杀死知县后,又扮作知县的模样,去玷污了夫人。 夫人茫然无知,以为是自己夫君,结果却死于非命。 ‘食其夫,辱其妻,毫无人性。’ ‘这就是妖魔啊。’ 李玄心中感慨,却看向丫鬟,点点头,笑着道了声:“送完饭,你们也早些回屋,入夜了少在外面走动。” 丫鬟听着关心的话,感激道:“谢大少爷。” ... ... 李玄送别丫鬟,则继续研究着自己的面板。 妖魔点有8点。 而此时,唯一还浮现着“+”号的,就只有那“【精神:9+16/10】”了。 唯一能突破“根骨上限”的,似乎就只有借助“妖魔之血”先达到高属性,再反过来去修行相应的“顶级功法”,那才可以。 李玄看了会儿,对着那“+”号,默默点了下。 顿时,精神栏变成了【精神:10+16/10】. 他大脑感到了进一步的清晰,但显然未有质变。 李玄看着剩下的“7点妖魔点”,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各项属性都已加到了根骨允许的上限,那么...剩下的妖魔点用不了吗? 这算什么? 他正想收起面板,忽地视线一扫,却看到【妖魔点:7】这一栏后出现了一个血色的“+”字。 这“+”字之前并没有。 李玄好奇地看去。 “+”后自然地浮出信息:使用2点妖魔点,可随机突破一点属性上限,并且增加一点属性。 李玄神色一动,对着那血色“+”字点了下。 顿时间,他感到体内一股热流涌过,筋骨似火灼烧,而肌肉竟是微微鼓涨起来,有种明显便强壮了的感觉。 但这种强壮不是“暗藏爆发力的精悍”,而是向着周身覆盖“铠甲式肌肉”而去。 李玄扫了一眼,却见体质从“10”变成了“11”。 他看的有些莫名的心疼。 原因很简单,因为“功法”是存在“属性提升上限”的。 譬如那本《烊铜宝典》,若他在修炼那宝典前,自身的真正敏捷达到了15,那么...他即便修炼至大成,那可以提升的属性怕也是根本没有。 因为敏捷15,就是《烊铜宝典》修炼到大成时候的属性。 换句话说,想要突破属性上限,这上限越高,所需的功法就越高级。 所以,正常人想来,最佳的加点方案应该是往后拖,越是往后加点就越是赚到。 可李玄不是这么想的。 譬如《烊铜宝典》是存在极限的,在达到极限后,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搜寻更高级的功法。 可李玄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功法会比宗师功法更厉害。 而这时候,若是能用属性点再提升一点敏捷,那么...十有八九他就是完成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直接可以完成某种大境界的跨越。 想到这里,李玄暂停了“5点妖魔点”的使用,转而开始思索《烊铜宝典》。 之前,他就距离圆满只差一步。 如今他和妖猴激烈对战,那种生死间的搏杀,那种下意识动用出来的飞蛛桩,以及毫无保留地倾尽全力,都让他对这门功法的理解再深了一层。 除此之外,此时,他的精神属性高达26,这给他一种“悟性”也极大程度提高了的感觉。 ‘也许,可以尝试一番。’ 李玄心中默想。 想到就做。 他等丫鬟送完饭,大吃一顿后,便沐浴更衣,紧闭门窗,然后盘膝于地。 他将魔血从“畸变怪猴”换成了“雾伏诡豹”,并直接注入。 顿时,他身形再度拔高,宛如一具佝身枯坐的魔像。 与此同时,他只觉“悟性”在飞快消失,脑子突然就变地迟钝了。 不过,李玄已经找到了感觉。 他遵循着那感觉,十指操线。 线丝游动,抖弹,慢慢地开始变得更灵活。 原本再一些转折处会显得颇为僵硬,可此时却都圆滑地过度了去。 李玄回想着之前。 那怪猴入网,拼命挣扎,而他也是咬紧牙关,拼命包缠撕割。 那时候,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动用着锯线术,没有刻意地去动用任何招式,但那“十方车裂”、“蛛网”的招式却又糅杂其中。 少了形式,而多了最直接、最有效、来自本能地杀招。 而这,正是《烊铜宝典》所说的圆满,无招胜有招,随心而动。 李玄一直专注地练着。 许久后,他长舒一口气,看看窗外。 如今夜里连打更声也没了,也不知道是几更天,可看看天色,却又隐约猜到怕不是已到四更了。 他收起锯线和“雾伏诡豹”魔血,重新替换成“畸变怪猴”...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色已成灰,黎明将至。 李玄打了个哈欠起身。 明明就睡了一会儿,他却感到睡了很久,感到周身的每一个器官都得到了充分休息,从而精力十足。 他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干劲十足。 细细一想,就明白这是“26点精神”带来的效果。 显然,精神高了,好处非常多。 又是一天泡在院子里,而待到再一个白天到来时,李玄忽地心有所感,一种全然的融会贯通感传来。 他换成“雾伏诡豹”魔血,十指舞蹈,锯线如披风乱舞,满室寒光。 而他也从原本静待网上狩猎的杀人蜘蛛,变成了一只长满触手的乌贼。 十线,便是十根触手,以他为中心构成了一个两丈半径的危险区域。 李玄视线一扫,却见此时的敏捷从“15+14”变成了“16+14”。 《烊铜宝典》,圆满! ... ... 然而,圆满后,他的境界却依然是“不入流”。 李玄看着这境界。 他明明已经做到极致了,这境界就这么难突破吗? 他又看了看那空余的“5点妖魔点”,忽地咬咬牙。 屯屯鼠,是做不了了。 ‘加点。’ 李玄点了点血色的“+”字。 体质从“11/11”变成了“12/12”。 他脸都黑了,然后直接上头了。 ‘再加!’ 随着他的再度加点,一股玄奇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一种极度舒服的感觉,就好似百骸浸泡在温泉之中。 筋骨,血肉,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在产生质变。 李玄迅速扫了一眼,却见敏捷从“16+14”变成了“17+14”。 这一点...很显然加到了正确的地方,从而突破了某种大界限。 而这种突破,乃是以点带面,从而带来了整个儿的变化。 李玄细细感知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久后,一切才落定。 再扫了一眼自身状态。 却见已经生出了大变化。 【李玄】 【境界:第一境】 【妖魔点:1】 【力量:10/30】 【敏捷:17+14/30】 【体质:12/30】 【精神:10/30】 首先是“四维的上限”全部拔高到了“30”。 其次,“九格血栏”处,原本仅有一格亮着,如今...第二格却也缓缓地浮现出了光芒。 这意味着,他可以同时动用两种魔血了! 若两种魔血组合起来,又会产生什么效果? 李玄心中忽地升起期待。 25.院试 妖猴和妖豹的魔血同时注入。 16点额外精神,14点额外敏捷,同时添加到了少年的体内。 李玄的躯体开始拔高。 魔躯和之前无甚变化,云纹依旧,但嘴角那逸出的寒霜似的雾气却变得更为浓郁,粘稠地好似如有实质般的液体。 原本该是直接往外飘散,然后结合天时地利才会生成雾气。 可现在,却直接如雪白垂涎从李玄嘴角流下,落地生涛,旋又拍腾、奔走而起。 不过须臾,李玄所在的内室已是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效果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李玄心中暗道:‘看来精神属性的另一个作用,是增强妖术。 精神属性高了,即便是同一个妖术也会变强。 之前我和妖猴厮杀,那是打了几个来回,又是在本就潮湿的雨天这才形成了让它反应变得迟缓的雾气。 而若是再来一次,便是不下雨,我一口雾气也能直接就可以将周围环境变得朦胧。’ ‘除此之外,收发,也尽可随心。’ 李玄猛吸一口气,那屋内妖雾便飞速吸来,回到他腹腔之中,消失无踪。 内屋的视线又一下子清晰起来。 李玄想了想,猛然启动幻术,在身侧构成了一个幻术假人。 这幻术假人,是他变身后的幻术假人。 只不过,这幻术假人无法再吐出雾气。 李玄控制着这幻术假人进行着简单测试,发现这幻术假人的反应、速度竟都快了不少,隐约之间竟已有几分身法类武林高手的样子,实力应该介于二流和一流之间。 这顿时让他又明白了一点。 ‘看来,这幻术构成的假人竟然还能随着我变强而变强。 我如今的敏捷属性高了,这假人的反应便也快了。 若是我今后更强,假人也会跟着变强。” 这个认识,让李玄颇为开心。 两种魔血的注入,不仅带来了属性的提升,就连两者的妖法也都有了增强。 忽地,又一个念头闯入他脑海之中。 ‘那畸变怪猴之所以有智慧,而雾伏诡豹却没有,会不会也和精神属性有关?’ ‘但雾伏诡豹还只是幼魔,所以精神属性才很低,饶是如此,它却也已经是一个狡诈凶残的狩猎者。 如果...世上有成长之后的大妖魔,那么会不会每个大妖魔都会拥有智慧?’ 这个念头,让李玄打了个寒颤。 如果妖魔有了智慧,就会知道合作。 妖魔若是学会了合作,那人类会怎么样? 一个幼魔的畸变怪猴就已经能把雄山县当成它的游乐场,那..... 李玄不敢继续想下去,此时他只觉遍体生寒。 众生为鱼肉,人间成乐园... 但不是人类的乐园,人类...只如被圈养的牲畜。 乐的,是妖魔。 李玄开始期待朝廷的反应。 朝廷在知道一个县城的知县、县尉都惨死之后,会不会猜到是妖魔作祟,又会不会派下降妖伏魔的人? 道士也好,僧人也好,什么都好。 只要能制服妖魔,就好! 李玄宛如溺水之人,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和无力感。 他期盼着大胤朝廷有神秘势力。 这...是他抬手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 ... 就在这时,屋外忽地传来动静。 李玄一念,幻术假人消失,他走了出去,却见一个瘦瘦的、好似能被风吹倒的白衣姑娘站在门外。 他笑了笑走出了门,喊道:“瑶花。” 魏瑶对他行了一礼,道:“大夫人让我来你院子里保护你,之后我又搬回来了。” 她才说完,旁边在帮她搬着行李的老妈子忍不住笑道:“是姑娘说想保护公子,主动去寻的大夫人呢。” 魏瑶脸一红,喊道:“赵婶!你答应了我的!” 被唤作赵婶的老妈子道:“姑娘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好事呀。” 魏瑶一跺脚,生气地转身跑开了,跑到外院,又回头,道:“我不进内门,就守在外面。” 赵婶则跑到李玄面前,把事儿说了一遍。 魏瑶最近身体和实力都恢复了,她担心那流窜在雄山县里的采花贼对少爷不利,便主动提出要住回外院。 原本大夫人是不同意的,毕竟李玄和田媛的婚约还在商定中,可又因为这采花贼的缘故,雄山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婚期便也一直拖着。 如今李家考虑的也不再是联姻,而是安全。 魏瑶之前在红花山拼死保护过李玄,如今想要再住回李玄院子里,李家大夫人自然没有犹豫。 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婶带着姨妈笑,道:“大少爷,瑶花姑娘心里肯定稀罕您的很,否则也不会主动要求来这儿。她是个好姑娘啊。” 李玄问道:“赵婶,你也要继续住来么?” 赵婶笑着摇头道:“我是大夫人的人,这不...完成了照顾瑶花姑娘的任务,也该回大夫人院儿里了。” 李玄点点头。 他知道,娘亲肯定也知道发生在魏瑶身上的变化,知道魏瑶十有八九因祸得福变得更强了,所以娘亲才会破例同意魏瑶来这儿。 他这娘啊,平日里看起来就抄着经文,可事实上...整个内宅她可看的清楚呢。二夫人想和她争也争不了,所幸娘和二夫人相处很是融洽。 “赵婶辛苦了。”李玄回过神道。 “哪里的话。”老妈子笑着,“少爷,我先帮瑶花姑娘收拾去了。” ... ... 夜晚。 瘦瘦的少女好似一尊英武雕像,坐落在李大少爷的外院。 她双目虽闭,但却很明显不是偷懒,而是一种时刻关注着周边风吹草动的模样。 李玄裹着棉袄,抱胸走到外院。 还没出门,就听到冰冷的声音。 “天寒地冻,有贼肆虐,公子请入房。” 李玄喊道:“好好好,我听姑娘的话。” 说完,他就跑到了外院。 魏瑶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哼了声,然后闭上眼,发誓不理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可很快,她却不得不睁眼,不得不去理这个男人。 因为...这个男人在脱衣服。 魏瑶用一种生冷的、嫌弃的目光看着他,问:“我是公子的丫鬟,却不是蔷薇那样的丫鬟,公子想干什么?” 李玄脱了棉袄后,却是猛然一掀,往魏瑶那瘦瘦的双肩笼去,转瞬就覆上了。 魏瑶不躲不避,任由那犹然残存着李玄温暖的棉袄包裹而来。 她问了句:“你满意了?” 李玄道:“不满意。” 魏瑶皱眉道:“那你还待如何?” 李玄道:“还待娶你。” 魏瑶面色发白,凄然道:“我在我娘的墓碑前发过誓,终生不嫁。” 李玄一眼看破这蹩脚的借口,笑道:“那你娘九泉之下肯定不会瞑目。” 魏瑶见被识破,就不睬他了。 李玄笑道:“你要保护我,那不如随我到屋宅里去,一来屋里暖和,二来...” “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丫鬟,若要入屋,还是请公子等夫人吧。”魏瑶固执无比,随后无论李玄怎么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而被惹的烦了,她陡然身体一旋,飞身上了屋檐,然后宛如受气小媳妇般紧并着双腿,长枪微斜,坐在月下。 然后,她看到李玄开始爬柱子。 魏瑶一咬牙,又飞身跑到了其他屋檐去了,硬是忍着不看李玄这边。 爬柱子的李玄又“哧”一下滑了下去,心中暗道一声:‘魏瑶有古怪,她好像变的...无比矫情,无比偏执,明明很关心我,却又非要和我保持距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晚,他又试了试在院子里受冻不回屋,但魏瑶好似是下定了决心,就是不理他。 李玄无奈,回到自己内屋,点燃蜡烛,翻开从李知礼处借来的科考读物,快速看了起来。 他一行行看过,一行行就如被“复制黏贴”般进入了他脑海。 之后,他无论何时想要调用,只要略作搜索,就能寻到。 从前,李玄对科考很不感冒,但现在...他忽地觉得多条路子、多个圈子、拓宽下信息渠道和收获秘笈渠道也未必是坏事。 丁家通过外来的客人,都知道了别处早有妖魔的故事,而他李家却是两眼一抹黑。天灾若至,先闻讯者先逃跑,信息的缺失带来的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等这本科考的大部头看完了,他还要继续去向李知礼借阅其他书册,直到把所有科考的书都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待到今年三春,他就会化作谦谦学子,去雄山县所属的百花府,和二弟一起参加院试。 26.三更灯火 一连数日,雄山县再没发生“悬尸门坊”、“女子惨死”之类的事。 而这数日里,许是无法外出的缘故,李家大少爷竟然拿起了书开始认真阅读。 这让李老爷老怀大畅,直呼浪子回头。 而对于今年开春后的院试,李老爷也同意了儿子去试试。 儿子弃武从文,这是大好事。 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成不成根本无所谓,毕竟这大儿子是要继承家产的。 ... 又过数日,采花大盗依然没有出现。 雄山县的街头终于开始恢复人气了,小贩货郎的吆喝重新响了起来,商铺酒楼也开门做起了生意,铁匠铺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捶打声,牛车拉载着新矿开始出入城门,软玉楼的门前又多出些偷偷摸摸的汉子。 只不过,因为丁家家主死于采花大盗之手,故而这软玉楼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杂音。但这杂音是什么却也并不算什么秘密,因为就连路过之人都能说道两句“那是丁家的子孙在争家产呢”。 李家和田家又开始重新商议“婚约”的事。 李老爷和大夫人想要个靠谱能干的女人去帮帮儿子;田家呢也是乐见其成,一来是可以多一重和李家的联姻关系,二来是田家巴不得田媛赶紧离开,如此...后面一群饿狼般的田家长辈好顺利摘下这颗蜜桃,每个人都分得不少好处。 李玄的小姨娘名叫许晨红。 因为关系,这许晨红又充当起了月老,来回在李田两家奔波,商定着婚期。 这一日,李玄正在读书,却听仆人来传说大夫人唤他。 他放下书,迅速前去。 才入门,就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许晨红笑呵呵地看着李玄,道:“玄儿如今看起来真是文质彬彬,周身一股子儒雅气,这是要当大官儿啊。” 笑着,她又看向旁边的大夫人道:“姐,你有福气啊。” 李玄无语。 不过,这很正常。 家里亲戚都这样,尤其是父母这边的姐妹,只要看到他,都会一点儿依据都没有地往死里夸。 不过,大夫人倒是听得挺开心的,她知道这是假话,可爱听啊,尤其说话之人还是她亲妹子。 大夫人笑道:“小玄,还不叫人?” 李玄对着许晨红行礼道:“小姨娘。” 许晨红招手道:“乖孩子,来小姨身边坐。” 李玄听着“乖孩子”三个字,很无语。但许晨红和母亲眉眼之间的那几分相似,让他心里自然地生出亲近,便以晚辈姿势坐了过去。 大夫人道:“我和你小姨商定了一下,想将你和田媛的婚期定在春末夏初。” 初春,学子需提前去百花府,租个屋子备考,同时完成报名工作之类。 春中,则是正式院试。 之后,便是等到放榜回乡,这时间差不多就是春末。 而待到李玄成婚,李老爷基本上就准备把家族产业往他手上交了,毕竟也没人想过李玄能考中。 院试虽说是层次最低的官方考试,考完了也只是个秀才,但要知道...读书人里便是四五十岁才考上秀才那也不稀奇。 某种程度上,这院试是非常非常难的。 而一旦成为秀才,也可享受一些诸如“不用交税,公堂见官不用下跪”之类的特权。 除此之外,成了秀才,也能多个有着“老师同学”的文化圈,算是拓宽了人脉,而若是你能写得一些名篇佳作,说不定还能名扬四方。 李玄看了眼母亲和小姨娘,这两位不会害他,他虽然只看了田媛的画像,但品性和相貌肯定不会差,于是恭敬道:“好,就依娘亲。” 他既答应了,那就没他的事了。 大夫人又和许晨红聊起了宜婚嫁的吉日。 李玄在边上听着,时不时三人又磕叨些其他话题。 李玄想起“田家重金买下雾伏妖豹尸体,并运送出城的事”,便旁敲侧击地随口问了一句。 许晨红也不瞒他,只说是田家家主安排的,好像是有什么人要那具豹尸,具体的却又不知道了。 李玄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婚期也很快定了下来。 日子是...六月初三。 ... ... 没多久,田媛也得知了婚期。 “六月初三,他同意了?” “是啊,我那侄子很满意这桩婚事呢。”许晨红笑呵呵地说着。 田媛是做实事的人,她自是知道红娘什么都挑好的说,但是...嫁给李玄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归宿。她虽还未嫁过去,但却已基本上把自己当做了李玄的夫人了。 她那久被冰冷环绕的心陡然跳动了下,有了些温暖,于是笑着道:“他同意,那我也同意。” 许晨红调笑道:“哟,这是夫唱妻随啊。” 田媛笑了起来,唤了丫鬟取了蜜饯果子香茶,想和许晨红再磕叨会儿,但许晨红却并不久留,而是传完话就直接离开了。 田媛依然笑着站在门前,远远相送。 但笑着笑着,那神色里就多了几分黯然。 许晨红这还算是礼貌客气的,换成其他人怕不是就阴阳怪气了。 母亲娘家弱势,母亲早去,就是这么个下场。 此时,丫鬟端着香茶走出,茶上烟气腾腾,但厅中已然无人。 丫鬟愤然地走到田媛身侧。 田媛却抬了抬手,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 丫鬟冷然道:“他们不知道小姐的本事,迟早会后悔的!” 田媛笑笑。 没关系了,她快要离开田家了。 想起那个会成为她相公的男人,田媛心中有些莫名的期待和温暖。 ... ... 事实证明,家族从来都不是绵羊... 就算是彼此家族间存在着联姻,那也只是维持着“强强联盟”而已。 若是一方不强了,或是弱势了,十有八九就是另一个说法。 就在李玄认真读书,将那一本本大部头书里的文字“复制黏贴”到自己脑中时,李家和田家已经撕破了伪装,开始如饿狼般瓜分丁家产业。 丁老爷子嗣颇多,妻妾颇多,生前还引以为荣,常常吹嘘。 但自他死于采花大盗之手后,这许多子嗣和妻妾却成了丁家的破绽。 子嗣多了,总归有傻子,有利欲熏心之辈,自以为是之徒。 妻妾多了,总有见识短浅的。 全县戒严时,丁家众人胆战心惊。但如今采花大盗突然消失了,那各个儿自都是不省油的灯,心思纷纷活络了起来。 老东西们实在太了解雏儿们的心思了。 李老爷和田老爷明面上维持着“仁义道德”,四处主持着公道,暗地里则直接开始瓜分丁家产业。 至于田李两家在丁家的联姻者却也没那么激动,就算有人看出来了也不去主动改变什么,毕竟...对她们来说,就算丁家没了,她们的荣华富贵也不会消失。 更何况,丁家的家族内部也存在着许多矛盾,这也是田李两家出手的原因。 不过这种商战战场,就和李玄无关了。 他如今每日面对的就是来自于弟弟的挑衅。 “兄长,这本书不是那么读的,只靠读是记不住的。” “兄长,这是我的笔记,你拿去看看,许能有几分收获。” “兄长...” “兄长...” 一句句傲然的声音,隔三岔五在李玄耳边响起。 傻弟弟根本不知道兄长身怀“复制黏贴”的绝学。 “26点精神”,却让李玄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过这种记忆显然也有极限,在记到第九本大部头书时,他稍稍有了那么点头胀感。 然而,他还是将剩下两本全部记住了。 在记住后,他又利用李家关系弄来了一些往年策论试题,开始一点点儿地掰开,研究。 精神的增长,不仅仅让他记性变好,还让他悟性变强。 “复制黏贴”时,那是整个儿画面直接扫入脑海。 而一旦他集中到某一段文字,再看看前后,便能快速地洞悉那文字的含义,且以此为主题写出不错的文章。 这些手段用来对付院试,李玄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突然读书,突然考中,会不会引人生疑? 这个念头他只是想了想就抛开了。 这世道,能往上蹦,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收获更多的好处。 谁在乎胜者是怎么胜的? “天才”和“醒悟”这四字,可以解释一切。 只要他是靠自己的本事,那就没问题。 不过样子还是要装的。 李大少爷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看书学习之中,就连午夜三更天,丫鬟都能见到他屋中烛火明着,那一道伏案苦读的身影则随着光亮贴印在油纸窗上。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27.百花府 小半个月后。 “我儿出息啦,真的出息啦。” 李老爷开心地抚着胡须。 这些天,他是春风得意,不仅商战得意,就连儿子也真如开了窍般勤学苦读。 之前,李玄展示了强大的武学天赋,击败赵姓武师,他也没半点高兴,甚至呵斥。 可现在...他是真的开心。 开心着,李老爷忽地看向一侧的大夫人道:“夫人,你说万一小玄真的考中了,那田家的婚姻,我们还要履约吗? 万一,他被哪个大官看上,招为女婿呢? 再万一他能去州城再中了乡试,成了举子呢?” 大夫人掩唇笑了起来,然后点破了李老爷的白日梦,道:“玄儿才读了多久书呀。” 李老爷虽然知道不可能,可最近他心情舒爽,便拍着胸脯,自信道:“我儿子嘛,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能,可能。”大夫人笑着道。 李老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不可能,两人心里哪个不清楚? 主要是最近开心。 采花大盗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而家族又平白得了许多好处,哪能不开心? ... ... 时间流逝... 三春天。 李家备好了车马,行李,县里文书以及打点的银两。 又遣了武师仆人一路护送,将两位公子送到了百花府。 因为二公子还小,故而李府二夫人也是一路相随的。 李玄这边,则是带着魏瑶。 自魏瑶救了他一命,又为他守着屋子后,便俨然成了李大少爷的贴身侍卫,到哪儿都带着。 ... 雄山县西南,行约三天,可抵百花府城。 最危险的路段,其实是刚出县城的那半天。 这北是红花山余脉的尾脉,南近乱鸦岗那块儿的山丘,正是山匪肆虐的地方。 领队的武师王铁,乃是之前围剿妖豹时候的首领,他乃是江湖一流高手,实力与赵魁差不多。这次,他带了足足数十骑护送车马出城。 待过了红花山与乱鸦岗的山域,王铁才让一部分李家骑兵返程,他自己则是带着四名仪表不错的骑兵继续护送,然后他也会随着李大少爷和二夫人一同住在百花府,听候差遣。 一路无事。 李家一行人来到了百花府外城。 入了城后,众人则寻落脚处去了。 其实,这府城的落脚处也还有些名堂,并不如县城那般只有个客栈,酒楼,有钱就能住。 府城里,住处分三种。 第一种,为店。 店常为私人开设,任何人只要有钱就可居住。 第二种,为馆。 馆通常只接受官客,或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学子及其随行。 学子入住的凭证则是县里类似县荐的证明文书,这种证明文书不仅可用来住馆,还是之后参加院试所必须提供的资料之一。 当然,雄山县的知县早就死了,临时掌管县里文书开具的官吏完全就是李家自己人,李家想开多少开多少。 第三种,则是驿。 驿的服务对象就只有官了,只要你带着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儿,就可以免费入住,之后驿还会提供餐饮,交通工具。甚至在州城的驿还会提供许多额外的服务。 李玄一行人,自是入住这百花府中的玉兰馆。 玉兰馆并不在外城,而是内城。 外城鱼龙混杂,但内城的治安却颇为良好。 王铁去到玉兰馆前台,替主人家办好了入住的手续,很快有馆中侍者领着李家众人来到了个独立的宅院。 酒楼,客栈,那就是一座楼,住户就那么一个房间。 但馆驿之类的,都是一个类似庄园的大区域,内里除了高楼,还有着一座座宅院,专供官家及亲眷入住。 只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官老爷和江湖草莽的区别了。 你即便是江湖宗师,没有官家文书也只能住店去,而休想来这儿。 ... ... 玉兰馆中,宅院颇为雅致清幽。 李玄餐后,又沐浴更衣洗去疲惫,然后便继续读起书来。 他精神属性高,也不疲惫,故而便是到了四更天,窗上油纸还亮着。 当晚,李知礼还想和他卷,可才沐浴好就哈欠连天。 过了年才十岁的娃才经过长途跋涉,哪里还有力气读书? 便是二夫人撕耳朵,扯眼皮,竹笋炒肉的绝活都施展开来,李知礼还是醒不了一点。 二夫人只能作罢。 次日,李家两名公子带好文书一起去报名,明确了考试时间。 再回来后,就又开始了内卷。 此时正是百花府院试的时候,往来住馆的有不少都是来参加考试的。 而且这玉兰馆的馆主在安排的时候,也会刻意地去将学子们安排到一起。 于是乎... 不知不觉间,内卷的氛围就产生了。 ... 三更天... 李知礼眼皮如灌了铅,每当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撑开眼皮,那眼皮就又“哗”一下落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文字都变得模糊不清,化作了催眠的魔咒。 慢慢的,不仅是眼皮灌铅了,便是他的脑袋都灌了铅,一点一点地,怎么都抬不起来。 李知礼就这么咬着牙,死耗着。 忽地,他又抬其头,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亮着的窗户,以及窗后明显在认真苦读的李大少爷。 为何明显? 因为李大少爷居然真的在读书啊。 李二少爷微微侧头,发现亲妈还在盯着他。 他嘴角抽了抽。 ‘大兄,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恨你。’ ‘恨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李二少爷面无表情,可心中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崩了。 ... 数日后。 三更天。 玉兰馆。 李家所居宅院的附近的一个院子里,有书生气十足的白衣少年看着隔壁那明亮的窗户,轻微皱眉,旋即却又咬了咬牙,打消了本准备休息的心思,而继续捧起了书本。 四更天。 白衣少年又看了眼隔壁。 那灯还亮着,居然隐约还有读书声。 白衣少年深吸一口气,道了句:“学的晚,就了不起吗?” 他赌气似地睡觉去了,而待到鸡鸣响起,他努力地撑起身子,一看隔壁,那灯居然还亮着! “这是一晚上没睡,还是又起床了?” “可恶,可恶。” ... ... 小半个月后。 李玄荣登“卷无可卷的内卷之王”。 但凡是住入这玉兰馆的学子都知道了他这么号人物。 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心中冷笑,但也有人觉得有趣。 很快,就有学子前来拜访了。 当李家侍卫禀报后,李玄阔步走出,却见远处有两个公子,一个小姐,皆着锦衣,好奇地向他看来。 四人一副书生姿态,彼此行礼,然后又互通姓名跟脚。 在知道李玄乃是雄山县李家大公子后,那三名学子眼中神色才换了换,算是变得不再是审视,而是平视。 这三人父辈在百花府非富即贵,自然不屑和平民交往。 而三人之所以来这儿,本也是好奇居多,对方若是个普通学子,就权当看个乐子。 但雄山李家,在百花府也是出了名的,是有资格和他们相交的。 再加上最近这些日子雄山县的事也都传开了。 三人便好奇地询问起来。 这四人年龄相仿,确认过眼神,知道彼此都是纨绔,便很快打成一片。 且说那三人。 两个少年,分别是百花府知府家的小儿子曹闻,林家嫡子林剑风。 而那少女,则也是知府家的小女儿曹怡。 知府家自不必说。 林家则是百花府里有数的家族,其中青河漕运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便是林家家主的弟弟,而林家家主自己则是百盛商会的会主,这算是个商会和武林世家的集合。 作为嫡子,这林剑风前来考试,主要还是拓宽社交圈子。 这三人其实完全可以住在家中,之所以不这样而是来到玉兰馆,则是为了多些备考氛围。 ... 数日时间,这四人彼此往来,吟诗作赋,舞文弄墨,已算相熟。 这一日,林剑风在送别李玄时,忽地笑道:“李兄,院试之后,我林家在百花府城南燕子坞有一小会,以文会友,来者皆是各方少年英杰,你可有空一聚?” 李玄来参加院试,本就是为了打入更多圈子,多点儿信息渠道,和购买秘笈渠道,此时自是欣然同意,一抱拳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林剑风豪爽地哈哈一笑,道:“到时候,我安排车马来接李兄。” 28.扬名 院试时间很快就到了。 一行学子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早早地排着长队在考场外侯查。 每人经过,自都是遭遇了一番“防贼”般的搜查,之后才进了考场。 考场是设置在外的,分东西两处考场,而考试时间则是从大早考到天黑。 李大公子领着李二公子排着队。 二公子神色严肃。 大公子心里也有几分忐忑。 而这时,又有学子排队而来。 李玄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却见来人剑眉星目,不是林剑风又是谁? 他抱拳行礼,林剑风也回了一礼,然后哈哈笑着正待说话,却忽地察觉了什么,侧头看去。 李玄跟着他一同侧头,却见不远处的青砖路上立着个妙龄美人,那美人水绿衣裙,高髻云发,娇躯颀长,眼带几分阴霾,不苟言笑,腰间束了把长刀。 显然,这是一位侠女。 李玄自然而然地和自家那守门丫鬟对比了起来。 这绿衣侠女比起魏瑶,多了几分从容华贵之气,却少了几分倔强和楚楚可怜。 那绿衣侠女扫了他一眼,却是视线落在林剑风身上。 两人没有说话,林剑风却忽地身子一震,咬了咬牙,喊道:“你且回去,万事等院试结束再说。” 绿衣侠女不发一言,转身飘然而走。 李玄自然地问道:“林兄,这是...” 林剑风换上了一副爽朗的神色,笑道:“贱内相送,让李兄见笑了。” 李玄道:“原来是林夫人。” 林剑风神色有些复杂地点点头,道:“是...” 李玄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询问。 众人入了考场,依次坐好。 试卷分发下来后,李玄拿起一看,好家伙,这都是哪儿偏出哪儿,不过...这难不倒他。只要不超纲,那么他就可以一气呵成地完成答题。 李大公子信笔而书,才到未时就已全部写完。 他也不担心什么高不高调。 大胤年年有神童,也不多他一个。 就算他这个神童有些出类拔萃,那顶多也就是什么“十年一遇的神童”之类。 想到这里,他直接交卷。 事实上,他并非第一个交卷的,有些题目做不出来的学子早就崩溃到提前交卷了。 故而,别的学子都以为他这也是放弃了的,甚至有之前在玉兰馆相识的学子还在心中暗暗讽刺“晚睡有什么用,那么用功有什么用,考不出来就是考不出来”。 而另一边,李玄的卷子很快落到了主考官面前,那主考官本没打算看,也当是胡乱填写,毕竟今年卷子还是比较难和偏的,但过了会儿,他无意扫了一眼,然后又扫了两眼,三眼... 主考官忍不住一直看了下去。 待看到结束,又去看那策论。 策论行文四平八稳,立意却颇为高远,乃上等之姿。 再加上那全对的经义,他不禁愣住了。 大胤考试并不糊名,考官又去看那名字。 一看,李玄。 他略作思索,对这名字却没印象,便寻了身侧人相问,那身侧人便把玉兰馆的事笑着一一说来,道了句:“怕不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主考官严肃道:“若他沽名钓誉,那这是什么?” 说着,他就把李玄的卷子递了出去,而那身侧一同监考的官员从头看到尾,也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院试过关不稀奇,但没有一处错误,这...这... ... ... 数日后。 放榜。 案首名字赫然便是李玄。 而李二少爷却不出意料地落了榜。 李家众人全都惊呆了。 魏瑶也惊呆了。 李玄却来不及欣喜,旋即带着家族早早准备的礼物去拜谢主考了。 这主考官不是旁人,正是这百花府的知府——曹书达。 曹书达又随意考校了几句,李玄“搜索,复制,黏贴”,那叫一个对答如流。 曹知府满意的很。 李玄又自称门生。 曹知府也欣然接受。 这在大胤官场是很正常,且很重要的一种关系。中榜考生需要亲近官员,而官员也会把自己选拔录取的考生当做自己的一种人际财富。 这种关系,大家都很珍惜,算是终生的了。 曹知府自然而然地将李玄留在府中用了一顿午餐,待到离别时又道:“李玄,州城的乡试乃是三年一次,便在后年了,你可打算前去?” 李玄想要借助官府这条路子打开渠道,自不会满足于秀才。 事实上,他有一种“山雨欲来,妖魔人间”的不祥预感,所以...他想在这“大雨”彻底落下前,借助目前明面上最大的势力来尽可能地收割好处。 就算是世界末日到了,那起码还有人卖诺亚方舟的船票不是? 这就是他对自己“26点精神”的合理利用。 于是,他肃然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报效君王,学生定要去州城赴考。” 曹知府点头,知道他是个求上进的少年,便笑道:“我听闻雄山县颇不安宁,你不若搬来百花府。我家闻儿今年也中了秀才,正好可以与你搭个伴,共同备考乡试。” 他言下之意,其实算是邀请李玄住到他府中来了。 这是一种投资。 李玄面露难色,却先是重重拜谢,然后道:“不瞒老师,学生乃是李家第一高手,若是学生不在李家了,那便是更让宵小之辈有机可乘,学生也难以安心读书。” 曹知府一愣,眼睛发光,抚掌道:“文武双全,好!” 旋即又道:“不知你用的什么兵器?” 李玄道:“剑。” 说罢,他又正色道:“剑乃君子之器,自当用剑。” 曹知府道:“取我宝剑来。” 顿时间,有侍从跑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把古朴长剑。 曹知府拔剑,却听一声尖吟,剑出鞘,恰如秋水寒光,一泓泻尽,令人眯眼。 曹知府举剑道:“此剑名为雀翎,乃是本官参与剿灭羽教时所得的战利品。 这雀翎合计七把,乃是羽教一脉相传的传教之剑。 七剑合一,羽教妖人称为大凰兵。 宝剑配英杰,李玄,你可愿取了此剑,在此间健舞一场?” 李玄欣然接受。 旋即,他抓着那把雀翎剑,将《纯阳剑法》施展开来,金鸡独立,啄食,白蛇吐信,天边挂月,长蛇甩尾,金鸡上架,一招招娴熟无比的从他手中使出。 玄衣少年持剑,于知府院中飞旋,健舞,端的是英俊潇洒,飞扬跋扈。 慢慢的,周围围了不少知府家眷,其中便包括曹闻,曹怡。 曹怡只看得双眼微润,腿儿扭捏。 这般与她年龄相仿,又文武双全,且还能和她聊得来的少年,怎会令少女不心动? 更何况今年李玄乃是院试案首。 案首每府都有,但没有一处错误的天才案首,那就是独一份儿了。 曹怡自己都没考上,看到这等英才,越发心如小鹿,怦怦乱跳。 李玄越舞越快,快到一旁知府武师都瞪眼咋舌。 17点敏捷的加持之下,李玄已是妥妥的宗师层次人物了。 此时,他也不藏拙,除了“雾伏妖豹”、“畸变怪猴”的魔血,妖术,以及烊铜的锯线,再以及那空余的1点妖魔点没用之外,他真的是倾尽全力了。 待到完城,他一舞剑花,收剑,傲然而立,赞了声:“好剑!” 曹知府已经看傻了。 他是领过兵的,也是参与过羽教剿灭战的,所以他识货。 刚开始,他还以为少年夸大,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自己给自己封了个“李家第一高手”的名头。 又或者少年乃是李家大少爷,李家那一群武师都是在让着他,所以才有此名。 然而,少年意气风发,也是好事。 所以,他是打算只要李玄舞剑舞的还可以,他就会出声称赞。 可现在,他是真的呆了。 这哪里是还可以,这...这分明是杀人剑。 这分明是少年宗师,是天纵奇才的妖孽。 而这般的妖孽,却成了他曹书达的门生。 曹知府脸上欢笑,心中激荡,忍不住伸手朝天,大喊一声:“天佑我大胤啊!!!” 29.瞎子坊 不到一周时间,李玄李案首的名气就已经传开了。 大胤许多府城,许多案首,但却没有人能有李玄这么大名气。 满分、且无可挑剔的试卷...再加上那流传出去的少年武道宗师形象。 让李玄无论走到何处,都会被人喊一声“李案首”。 ... 玉兰馆里,李二少爷,二夫人都已经彻底惊麻了。 就连魏瑶也一再震惊,好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大少爷。 如今,榜也放了,李家也准备返回了。 但李玄现在却并不打算离去,他还有不少事要做。 二夫人这边一合计,反正回去也是闲着,说不定采花大盗又跑出来了,所以干脆也不急了,天天盯着儿子,让跟在大哥后面去见识见识。 生死间有大恐怖,二夫人这是真的相信大少爷“开了天眼”,是真的顿悟了。 ... 这一日,林家又送来请帖,说是明日燕子坞有一小会,会一早派遣马车前来。 李玄欣然同意。 入夜,他换了身宽大的斗篷,将曹知府赠送的“雀翎剑”佩戴身侧,又笼在斗篷中,便要外出。 今日,他想去府城城南的夜市看看。 那城南有一处夜市,黑灯瞎火,号称瞎子坊,专供江湖人士采买兵器,功法。 李玄早就想去了,只不过这些日子请他的人太多,今日这家,明日那家,他自是忙碌不堪,直到此时才得了闲。他没什么功法能继续修行,便也乐得去四处看看。 在出了小屋后,他敲了敲侧边的门。 魏瑶一直住在他隔壁。 门后,传来魏瑶冷冷的声音:“我睡了。” 李玄道:“我要出去逛逛,城南的瞎子坊。” 话音才落,门就开了,魏瑶手握长枪,一身英姿飒爽的劲装打扮,精致的鹅蛋脸上,那双眼睛有些发红。 显然,她要随李玄一起出去,以行保护之举,哪怕李玄的少年宗师之名已经传开,她也未曾改变这个想法。 李玄凑过去问:“没睡好?” 魏瑶退后一步,道:“男女授受不亲,离我远点。” 李玄笑道:“你家少爷好歹也是李案首,要不要这么生疏?” 魏瑶紧抿着嘴唇,神色忧郁。 李玄看了她一眼,实在不明白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但看她这模样,好像是哭过。 少年实在想不明白魏瑶有什么好哭的,于是单刀直入地问:“你为什么哭?” 魏瑶快速否认:“我没哭。” 李玄奇道:“少爷中榜了,你不开心?” 他话音才落,魏瑶却连连摇头,旋即又道:“少爷不用管我,我们走吧。” 李玄走了两步,陡然转身,想问个清楚。可还没等他开口,这瘦瘦的、眼睛红红的少女就如受了惊吓的兔子,猛然往后退了两步,胸口起伏,用警惕的神色看着他。 李玄:??? 算了。 他暂时也不想管了。 女人心海底针,诚不欺我也。 随后,魏瑶御车,和李玄一起来到了瞎子坊。 瞎子坊和其他市坊不同,这里没什么叫卖声,灯光也偏暗。 临下车前,魏瑶从怀里掏了个银色面具扣在脸上。 “怎么戴这个?”李玄随口问。 魏瑶道:“这张脸,容易惹麻烦。” 李玄笑了笑:“你还知道你漂亮?” 魏瑶认真道:“我不漂亮。” 李玄也不接话,只是拉起帽兜,遮住模样。 旋即两人一同走入了瞎子坊。 他身形壮硕挺拔,就算在斗篷里,也显出一种气魄。 而魏瑶戴着银色面具,手握长枪,练家子一眼就能看出她握枪极稳,细微变化之间可见功夫,乃是高手。 故而,两人走了一路也没有欺软怕硬的江湖混混来挑衅。 逼仄的巷道,空气里散发着一种陈腐的味儿,侧目看去,隐约能见到那些砖头间生着些潮湿的苔藓,但这味道显然不止苔藓味,还有一种血气未曾冲刷干净的淡淡刺鼻味道。 一张张油布在黑漆漆的地上铺开,算是一个摊位。 而每一个摊位之上,则挂着个似要燃尽的红灯笼。 淡淡的红光勉强照清摊位上的商品,却照不清后面卖货之人的模样。 李玄自己就是李家大少爷,最近又常和百花府的达官贵人们来往,聊着的时候自然得到了不少信息,其中有一条就是:侠莫以武犯禁,官府不管江湖事。 基本上,江湖门派只要和官府维持好关系,官府就不会管江湖的事。江湖门派里死了人也好,火拼也好,官府都不会管,而会视为其家事,就如同一个老爷惩戒杀死了自家丫鬟一般。 卖了身的丫鬟仆人,就不再被官府保护;入了江湖的武者,官府...也不会管。 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难管。 这个世界又没有摄像头,江湖仇杀,谁知道是谁杀了谁? 不过若有官身,那就有名堂了。 这当官的在哪儿出了事,官府必定要找那地方的地头蛇。 所以,各门各派在有官员正大光明到来时,都会交代门中之人,不可造次,甚至会让人暗中保护,以免祸及自身。 话说回来,这瞎子坊黑灯瞎火,做的其实就是黑市买卖,甚至不乏跨了州府的赃物,但因为是江湖中人的聚集地,官府就也不管了。 李玄正走着,身侧忽地传来嘶哑的声音。 “上好的血气丹,要吗?” 血气丹,是武师的硬通货,但也分优劣。 差的血气丹,会有杂质,乱吃甚至还会拉肚子。 而好的血气丹,则能直接省掉不少修炼的时间。 李玄侧头看去,是个低头盘膝坐着的黑影。 他还没弯腰,魏瑶却已经蹲了下来,沉声道:“闻闻。” 那商贩嘶哑道:“请。” 魏瑶熟练地拔开瓶塞,嗅了下,又放了回去,道:“一般。” “一般?”那商贩声音变冷。 他卖东西,自然就是要夸自己的东西好,哪里容许别人说他东西一般? 魏瑶冷哼一声,那商贩忽地就萎了,没了声音。 而李玄却没感到什么。 显然,魏瑶那一声是针对了那商贩,而商贩瞬间服软。 之后,两人又逛了好几个摊位。 李玄发现在他身侧像个受气包儿的看门丫鬟,在外面简直就是一头冷若冰霜的母狮子,而关键是她好似气场很大,而且还能直接用气势针对性的压人。 一圈儿逛下来,李玄看中了一本横练类的功法,名字叫————《铁披风》。 摊主见有戏,就在旁吹嘘道:“这可是落石门的顶级功法,也就是落石门破败了,这才让法门流传了出来,不是抄的人多了,也不至于才卖十两银子。” 说着,他晃了晃双手,道:“就十两,便宜的很。” 魏瑶拿了书,翻了翻,确认了真假之后,才对李玄点点头,道:“还算全,连药浴和药补的法子都有,但少了根本图。” 所为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这“真传”的“真”字便落在根本图上。 李玄问:“算顶级吗?” 魏瑶道:“落石门我听过,在百花府西北方向,门中出过横练的半步宗师。这么看来应该是顶级了。” “识货,姑娘识货。”旁边的摊主帮着助攻。 魏瑶看看李玄,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自觉,显然她脑瓜子里就没这个意识。 李玄道:“五两。” 摊主露出为难之色,却咬咬牙道:“九两。” “六两。” “八两。” “七两,最多了。”很显然,李玄也不是太会讨价还价,属于会被人宰,但只是小宰一下的那类。 摊主想再还价,但想到这条街还有同行卖这书,便叹息道:“行,七两就七两。” 李玄接过书册,随口问:“落石门是怎么破败的?” 摊主叹息道:“说是被盗匪灭了门,门里有弟子逃了出来。那弟子为了报仇,就将落石门的绝学给拿出来悬赏,希望江湖中人能给他主持公道,为落石门报仇。 之后有不少门派就派弟子过去了。 那落石门弟子也算爽快,直接将《铁披风》拿了出来,任由众人抄誊。 得了《铁披风》的门派也未爽约,便派了弟子登山,去为落石门报仇。 结果......这一去,却是没人回来。” 李玄沉声问:“为何?” 摊主道:“不知道啊...” 李玄问:“没人探查么?” 摊主道:“探了,去探的人都没回来。” 说着,他又小声道:“后来就没人探了,这事也不了了之,不过...我听说那什么根本图却还在落石门中。” 李玄微微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却见旁边已经又来了生意,摊主不再管他,和新的客人聊去了。 30.小会 哒哒哒... 轮毂转动,在月光下斜落着黑压压的影子,好似具棺材。 马车正在折返玉兰馆。 待到少人处,魏瑶忽道:“公子,那个人想引你去落石门。” 李玄纠正道:“不是引我,而是引所有买下了这本功法的客人。” 魏瑶道:“这本功法我看了,不仅没问题,还很完整,但就差根本图。” 空气安静下来,一股突兀的怪异气氛浮现起来。 魏瑶忽地幽幽道:“要不要...” 李玄奇道:“你要盯梢?” 魏瑶道:“盯什么呀,直接抓了套麻袋,打一顿,不招就继续打。那个人不怀好意,我们也不必客气。” 李玄道:“啧啧啧...” 魏瑶羞怒道:“要发出这种声音吗?” 李玄咳嗽了下,恢复正常,淡淡道:“我们姑且观之,不必妄动。” 他只要等待落石门的后续就可以了,至于《铁披风》的根本法,还不值得他专门盯着去跑一趟。 再说了,若那人真是刻意引人去落石门,这事情极可能存在许多隐情,甚至是幕后。他一旦搅进去,那怕是想退出来就难了,最关键是会惹出本来根本不需要招惹的麻烦。 当利益和麻烦不成正比,当风险未曾被评估,这种闲事少管为妙。 比起《铁披风》的根本法,李玄更想看看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落石门乃是江湖门派,明日他去燕子坞,参加那林剑风的小会,刚好可以顺便再问问人。 ... ... 当晚,回到玉兰馆。 李玄翻了会儿《铁披风》,这横练法的桩法并不如《烊铜宝典》那么玄乎,而是在颇为普通的马步桩上稍作改进;“呼吸法”也没什么神奇,只是侧向憋气;而核心则是在“药的配方”上。 修炼过程则乃是练肉,然后令人以铁棍抽打,抽打力量逐渐加重,然后再上药恢复,反反复复,直到铁棍击身不再疼痛。 书中所说的那根本图,则是一套迅速恢复,活血化瘀的秘法;图中记载着利用不同姿势和动作搬运气血,以快速恢复,可谓神奇。 梆~ 梆~ 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时,远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李玄默默地放下书册,思索起来。 他大概明白了,这《铁披风》就是练皮练肉之法,之所以位列顶级功法,无非就是其“药的配方”要比其他横练功法好。 同时,最核心的东西应该也在那根本图里。 以他前世“游戏化”的理解,这《铁披风》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叫“被动技能——防御力增强”,第二层次则是“主动技能——自我生命力恢复”。 ‘果然,这江湖上的功法实在没什么好货啊。’ 李玄叹了口气,这法门已经被他记在心中了,但却并不是他想要的功法。 可以想象,他即便修炼了这《铁披风》,十有八九也只是体质增强到十三,十四的样子,而宗师功法则能增强到十六点左右了。 妖魔点宝贵,修炼也要时间,能修炼好法门,就不要练差的。 李玄打了个哈欠,想了想明天的邀约,闭目入睡。 ... ... 次日,一早。 一辆马车停在了玉兰馆前,御车的乃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红衣女子,一看便不是仆人侍女之类。 那女子自报家门,她姓左,名红,身份竟是青河漕运十二连环坞的一位坞主,江湖上称为“浪里红花”,在出示青河漕运令牌后,左红便客气地邀请李玄登车。 一位异性坞主亲自充当车夫,这是非常重视李玄,把礼数都做到位了。 也许在之前,青河漕运并不会这么客气地对待一个二世祖,哪怕他中榜了也不会。 但最近“李案首,少年宗师”这些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百花府,再加上李玄腰间配的那把“雀翎剑”,更是说明百花府知府曹书达将他视作门生,且与他关系很好。 这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 便不说这些,一个少年宗师也已值得同为江湖中人的他们如此对待。 李玄拉着二弟,又带着魏瑶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出了内城,往外城的城南方向而去。 青河乃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大河,弯弯绕绕近八百里,汇入大海,而沿途更是经过不少城市,漕运自然发达。 对于百花府来说,这十二连环坞既是坐落在青河河畔的水寨,也负责着装卸货,其中鱼龙混杂,且背景深的很。 其中,燕子坞却又较为特殊,这一处水寨基本就是个游山玩水、风景绝好的去处,左右没有泥腿子们扛货袋,也没有江湖中人进进出出,正是少爷小姐们开小会的好地方。 李玄微启帘子,忽道:“左坞主。” 女子笑语晏晏道:“李案首客气了,叫我左红便好。” 李玄笑道:“左姐。” 左红一愣,咯咯笑了起来,道:“案首乃是曹知府亲自认证的少年宗师,这叫我姐可真是折煞了,公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李玄笑道:“别叫案首了,左姐叫我名字,或是如同叫旁人般叫个公子就好了。” 左红直爽地笑道:“那行。” 李玄纠正了称呼,便开门见山道:“左姐,我想寻些宗师层次的功法,不知哪儿能寻到。” 左红愕然,沉默了会儿道:“宗师收徒苛刻,端茶倒水先三年,考校了心性才能学艺。不过,却也有些其他情况。 比如曾经出过宗师的门派没落后,功法流落在外的;又比如有些宗师一世未曾收到合适弟子,临死托孤的;再比如宗师缺钱,将功法抄了副本在地下拍卖会拍卖的,这些都有可能。 我青河漕帮也确有专门收藏功法之处,但是由林帮主亲自掌管。待到了燕子坞后,我折转了去帮公子去问问。” 李玄道了声:“多谢左姐了。” 左红咯咯笑着道:“公子既然如此客气,那待到燕子坞小会结束之后,不妨来我坞中转转。” 李玄爽朗地笑道:“好啊。” 左红见他答应,心头越发亲近。 她一边御车,一边和李玄聊东聊西。 旁边的李知礼觉得无聊至极,想要加入进去,却又不知道说个什么,只能眨巴眼听着,心中对大哥的佩服之情慢慢升起... 李玄聊着的时候,随口又问了句:“左姐,这几日有人和我说了些江湖事,说是府城西北的落石门中生了不少命案,如今竟没人敢去查了,这是真的吗?” 左红幽声道:“公子,那地儿邪门,之前附近的三帮四派都遣人去过了,但没一个回来的。” 她略作停顿,忽地压低声音,问了句:“公子信不信这世上有妖魔?” “妖兽,对吧?”李玄道,“我在我们县里听丁家人说过,而且...我也遇到过。” 说着,他把妖豹的事说了遍。 这事也不是秘密。 左红沉声道:“公子既信,又叫我左姐,那就听我一句,落石门...有妖魔。莫去,莫问,莫管。” 李玄奇道:“不能剿了么?” 既然都确定了窝点了,那为什么不剿?毕竟之前那雾伏妖豹,可是两县县兵就连联合剿灭了。 左红忽地闭口,道了句:“这事儿,公子可以问问您的恩师。” 她口中的恩师,自然是百花府知府曹达书。 李玄眯了眯眼。 其实不用问,他已经大概有数了。 这估计是剿过,但失败了,故而讳莫如深。 而一个知府都剿不掉的妖魔,有多可怕,这已难以想象。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落石门有妖魔,那么...昨夜那在瞎子坊勾引他去落石门的商贩又是什么身份? 妖魔,难不成还有人类的帮手? 或者说,是什么妖术? 又或者,只是他多心了,只是那商贩无意说了句?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二少爷听着妖魔妖魔的,心里害怕,面上自然带上了恐惧,忽地问了句道:“兄长,我们县那采花大盗不会也是妖魔吧?” 李大少爷一看戴着“恐惧面具”的大男孩,也跟着打了个寒颤,尽可能维持着冷静地拍了下他脑袋,道:“小...小孩子,别瞎说,那采花大盗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说完,他不再说这话题,而是缓缓闭上双目,微微靠后,闭目养神起来。 虽然闭着眼,但“妖魔”两字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天地生了妖魔,那么...人何以抗之?可能抗之? 忽地,他又睁眼看了看魏瑶。 魏瑶微狭的眼睛下意识一翻,和李玄对上,却又旋即躲开视线,不看他。 李玄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 ... 此时,青河漕帮。 燕子坞。 林剑风正在巡视各处,诸如膳堂筹备的菜肴是否完善,待会儿送给那些年轻权贵的礼物是否备妥等等... 这次院试,他并没有上榜。不过无所谓,他不是太在乎那个,关键他也没有心思真沉下来学习。 他身侧,正伴着那穿着水绿衣裙的美人。 这美人正是他夫人——姚笑笑。 姚笑笑从前是个很爱笑的少女,可...她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走着走着,在经过一个树林拐角时,姚笑笑先走了过去。 林剑风不过落后两步,他正待走过,却忽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瞬间后,又一个林剑风迈出了步子,走到了姚笑笑身边。 这个“新的林剑风”面带呵呵傻笑,相比起林剑风的成熟稳重,他眼中带了几分莫名的黑暗与癫狂。 忽地,他一抬手,抓住姚笑笑的手,用力牵着。 姚笑笑陡然一惊,侧头惊骇地看向这个“新的林剑风”,瞳孔恐惧地缓缓扩开。 而这“新的林剑风”则笑的越发开心,见姚笑笑惊惶,他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笑着安慰道:“嫂子,别紧张,我是我哥。” 31.林解牛 “放开我!放开我!!” 姚笑笑面带恐惧,娇躯惊颤,急忙甩手。 “林剑风”却是忽地“荷荷”地喘起粗气,紧接着便把身子往那颀长身子上靠去。 他力气大,一下子便贴紧了。 姚笑笑拼命挣扎,水绿衣裙变得褶皱,高髻上的木钗歪歪斜斜,云发散乱。 “放开我!” “林剑风”只是不放,死死抓着这侠女的腰肢,一边上下乱按,一边深情道:“嫂子,我是我哥,我是我哥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哥和你做那事,是可以的吧?可以的吧...我看过你们做。” 姚笑笑面色煞白,厉声道:“林解牛,你不放手,我便死给你看!” 林解牛,正是林剑风的孪生兄弟,两人相貌极为相似。 此时,这林解牛闻言,却忽然收手。 姚笑笑一屁股跌坐在地,匆匆起身,逃也似地离去了。 林解牛抬手闻着手中的香气,却忽地握紧拳头道:“嫂子,我迟早会让你相信,我就是我哥。” 姚笑笑逃离后,她明明鬓发凌乱,可奇怪的是,周边仆人丫鬟,甚至是燕子坞的守卫都像是没看到一般。 而更奇怪的是,这姚笑笑受了小叔子羞辱,竟是没有去找长辈主持公道,而是恐惧地整理好衣裙,然后又开始去寻自己真正的夫君。 ... ... 晴光里,燕子坞两侧百花斗艳,犹以桃花最艳。 路渐狭窄,尽头是一个庄园般的入口,当面有一方遮蔽视线的玉石照壁。 马车停在外面,左红一跃而下,把缰绳丢给前来迎接的青河漕帮弟子。 那弟子恭敬道了声:“左坞主。” 左红的注意力却全然集中在车中,她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笑道:“李公子,我们到了。” 李玄带着二弟走出,魏瑶紧随其后。 待到站在地上,他伸手深吸了口气,却觉空气新鲜无比,有种清水糅了百花的气息,于是赞道:“人间四月芳菲尽,水坞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左红:⊙▽⊙!... 魏瑶:⊙▽⊙!... 二弟:⊙▽⊙!... 李玄念罢此诗,微扬脸庞,左手扶着那“雀翎剑”的古朴剑柄,踏步往前门而去。 金色天光里,少年端的是风度翩翩,一副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之态,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他一动,魏瑶就跟着动了,如影随形。 而左红也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同普通江湖糙汉,她对琴棋书画都懂一点,往日里作陪的也多是官员雅士,故而,她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诗的精妙,只觉意境深远,富有情趣。再看李玄那风采,越发感叹,心暗道:这般的俏郎君,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便是我再年轻几岁,怕不是也一见倾心了。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匆匆上前,轻声道:“公子,这燕子坞里有一事莫理。” 李玄放缓脚步,好奇道:“左姐,什么事?” 左红道:“若见林剑风林公子古怪,不要搭理,也别去管。” 李玄奇道:“这是为何?” 左红道:“他有一胞弟,名为林解牛,常喜装作他的样子,四处游荡。那两兄弟相貌接近,故而旁人难分。” 李玄点点头,也不多问。 一行四人走入庄园,没多久,便看到了远处泛着灿灿金鳞的青河,燕子坞的水寨立在高处,其上隐约可见帮众巡查,而其他沿河的地方便是亭台楼榭,奢华庄园。 此间地势,非常开阔,屋与屋的距离有的还在数百米开外,中间又种有争妍百花,幽静林子,俨然一副远离闹市尘嚣的世外桃源。 而一处下游的小码头,正有往来舟子停着,搭着。 六七名身强体壮的漕帮帮众上下着,不知在搬着些什么坛子。 左红边见李玄看去,便介绍着:“那是今年新春才出的百花酿。 百花酿乃是百花府特产的上等美酒,内以四季之花酿造,故而一坛美酒至少也需一年时间才可酿好。 于府城中乃是有价无市,便是偶尔撞见了,也大多限量。”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在漕帮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亭子,暂做歇息。 不一会儿功夫,又有客人陆陆续续到来。 客人多是公子小姐。 亏了李玄这些日子四处拜访,再加上又是声名远扬,故而公子小姐有不少都认得他,此时一一上来行礼,然后又有的顺势坐在了他身侧,聊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还有些小圈子对他怀着明显的敌意,傲然在外,毫不搭理。 李玄不以为意。 少年气傲,正常。 遭人妒忌,正常。 还有些则是太过自卑,不想靠近他,这也正常。 左红见众人聊着,便把刚刚李玄吟的那首桃花诗拿了出来,又引得众公子小姐一阵叫好,还有的则是拍案赞道“不愧是李案首”。 二弟笼罩于兄长那太阳般的耀眼光芒下,瑟瑟发抖,一个劲地在旁边吃蜜饯。 而魏瑶则是站的更远,直接站在了亭子之外,好似连看都不要看李玄一眼,只是静静地盯着青河水波发呆。 而此时,远处又传来少女声音。 “玄哥哥~~” 魏瑶呼吸猛然一顿,却很快恢复顺畅,她也不回头,就是继续盯着水面,看着水中倒映的青山和白云。 李玄看向方向,却见是曹闻曹怡兄妹。 他笑着喊了声“怡妹”,然后起身相迎,然后很快和曹闻称兄道弟地聊了起来。 曹怡直接坐在他对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悄悄看着李玄,眸光脉脉,如有春水。 二弟被这视线的余光覆盖,只觉心里发慌,急忙矮下身子,开始趴着干蜜饯,他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个啥,但就是想吃东西。 李玄看了眼平日在府中“点到为止”的二弟,随意道:“怎么吃这么多?” 二弟道:“好吃,好吃。” 旁边的公子小姐顿时把目光投到了二弟身上,一个个笑赞:“李案首,你家弟弟真是可爱。” 二弟的脸刷一下红了,挤出一丝笑,屁股如坐针毡,额角汗水涔涔。 李玄平时还没看出二弟的“社恐”属性,现在看来是觉醒了。 他决定给二弟解脱一下,于是侧头扫了一眼在看水的魏瑶,道:“礼弟,别只顾着自己吃,给瑶花姑娘拿点送过去。” 二弟如释重负,急忙起身,捧着蜜饯盘子跑开了。 今天,他要和魏瑶赖一起,再不去大兄旁边了。 ... 李玄一边和众人聊着,一边了解着府城的事,而很快他就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说是冬天的时候有一只巨大的豹尸运到了百花府中。 那豹尸以黑布遮蔽,从外根本看不出来,但却还是散发出一些尸臭。 这里的公子小姐信息都灵通的很,想来是通过某个长辈了解了一点,此刻拿出来当做了吹嘘的谈资,显然...这件事是需要保密,但上层的权贵们却大多知晓。 李玄好奇地追问:“那豹尸是我们县里运出去的,却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那说话的公子笑道:“是苏先生要呢。” 李玄奇道:“这苏先生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那公子还没说话,另一个小姐道:“李公子可以问问知府大人,我们都只知道苏先生神通广大,甚至能降妖除魔,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众人正聊着,远处忽地出现了一对璧人。 男子剑眉星目,风度翩翩;女子云发高盘,顾盼生姿。 这正是林剑风和姚笑笑夫妇。 姚笑笑身后还随着个丫鬟。 三人出现的一刹那,魏瑶陡然柳眉皱起,快速拉着李玄二弟回到了李玄身边。 “诸位久等。”林剑风匆匆行礼。 他看向曹闻,曹怡,又抱拳,笑道:“曹兄,曹姑娘。” 但在看向李玄时,却明显愣了下,旋即抱拳道:“你好。” 曹怡可不管,她是知府千金,在百花府是横着走的,直接嚷道:“小林子,这可是我李大哥,你怎么不喊人呢?” 林剑风又是一愣。 李玄摆了摆手,笑着回礼道:“无妨无妨,李玄见过林公子。” 林剑风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却只是沉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 而就在这时,那姚笑笑似乎察觉了什么,身子颤了下,她缓缓侧头,眸子转动,看向身侧夫君,陡然僵硬,其间凝着恐惧之色。 林剑风却勾住她的腰肢,然后笑道:“诸位,请到桃花水榭,我青河漕帮早已准备好了佳肴美食,书卷画册。” 他又笑看向曹闻,道:“曹兄,这一次那副《云上百骏图》可是取来了,稍后你品鉴一番,是否真迹。” 曹闻哈哈笑道:“好好好。” 众人一同离了亭子。 随后又至了那桃花水榭。 水畔桃树,风吹红花,一瓣瓣飘零。 水榭回廊高悬着文墨丹青,一众公子小姐三五汇聚,做着评点。 而不知何时,姚笑笑忽地消失不见了,她那贴身丫鬟也没了影子。 一炷香时间后,漕帮丫鬟开始将百花酿和一些精致的餐盘送来,天光垂落里,一张张案几就依着这水榭,在外排开。 众人入座。 林剑风左看右看,面色阴沉无比。 而就在这时,有个端菜的丫鬟忽地鞋履踩中个拳大的石头,稍稍一崴,身子失去平衡。 她急忙站好,但饶是如此,那托盘上,菜汁也已往旁边洒了点。 丫鬟才站定,还未舒口气,却听宴席前台忽地炸开了一声怒吼。 “这是我的客人,你怎么敢懈怠,怎么敢不小心!!区区贱婢,怎敢放肆?” 林剑风这一声突兀的吼叫,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而这还没结束,下一刹,林剑风却猛然一解腰带,抖了抖,发出刺耳的金属响声。 那腰带竟是金属链子构成的,而链子的尽头则是个一个怪异的钩子,原本折叠着看不真切,现在随着抖开却是清清楚楚。 那丫鬟愕然了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她面露恐惧之色,嘴唇嚅动,似想求饶,但却未曾开口,而是崩溃般地转身就逃。 32.秘武 桃花水榭。 林剑风冷冷地盯着逃跑的丫鬟,眸子里一抹隐晦的红色血光闪过。 陡然之间,他足下如一声闷雷炸响,箭步飞跨之间,周身有白雾疾散,转瞬竟是窜到了数十丈距离开外,速度之迅疾令人匪夷所思。 众人视线还未来得及跟上,却见林剑风手中的细长锁链已如毒蛇探头,闪电般地抖了出去。 叮叮叮叮叮! 声响不绝于耳,而锁链舒展到尽头,那末端钩子破空划过个大圆弧,宛如长了眼的毒蛇般虚空绕折,直接钩向那逃跑的丫鬟。 可说是毒蛇,其实又不恰当,因为当钩子呼啸破空时,竟是隐约传出几分猛虎咆哮之声,刚刚那快速地挪动,顶多是猛虎狩猎的冲刺。 丫鬟明明已经跑到了块大石头后,却怎么也避不开那突然而至的钩子。 她眼中,宛如有一头噬人猛虎扑至。 她瘫倒在地,发出歇斯底里地恐惧叫声。 下一刹... 嘭!!! 一声兵器碰撞的巨响,丫鬟身侧丈许炸开了一团白雾,好似两股龙争虎斗的气流彼此碰撞,从而引发了令人耳膜嗡嗡作响的爆炸声。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愕然且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挡住钩子的是一杆白蜡木杆的长枪。 魏瑶面色冷峻,一袭白衣,身形一动,竟也是跨出十余丈,来到那枪前。 握紧,一拔。 然后持枪,冷冷拦在那丫鬟身侧。 她和这丫鬟无亲无故,只是见不得弱者被随意斩杀。 她或许救不了天下疾苦,但她却可以去救眼前无辜的生命,这便是侠客。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有种剑拔弩张之感。 林剑风双瞳里似有杀气缭绕,他狠狠地盯向魏瑶,又扫向李玄。 曹闻根本不管,也没被吓到,大喊道:“小林子,我们是客人,你干什么?!” 那林剑风听到声音忽地一愣,好似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喃喃了声:“客人...客人...对,客人!” “我个...我的客人!” 喊完之后,他抬手一抖,那钩子便如长蛇归洞回到了他腰间,变戏法般地盘了起来。 然后,他面带微笑,豪爽道:“还不谢客人?” 那丫鬟惊骇万分,吓得还没回过魂来。 魏瑶弯身拉了她一把,她才起身。 丫鬟还未站直,又扑通一声跪在尘埃里,对着魏瑶连连磕头。 磕完这边,她也顾不得起身,又在地上挪着,转向那林剑风,连声道:“多谢...大...大公子,多谢大公子!!” 林剑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摆摆手,道:“去吧。” 丫鬟站起,匆忙跑开。 林剑风这又看向众人,抱拳道:“各位,林某招待不周,抱歉抱歉。” 这众人里有些是知道情况的,还有些则是已经彻底懵了,刚刚林剑风的出手已经可怕到了极致。 李玄也不看归来的魏瑶,只是转着酒杯,品着百花酿。 魏瑶则是目不斜视,拄枪立在他身后。 ... 片刻。 众人好似遗忘了刚刚那一幕,觥筹交错。 宴会开始了。 林剑风却消失了。 他匆匆交代了声,说是要去寻夫人。 李玄看了看身侧曹闻,道:“曹兄...” 曹闻压低声音道:“青河漕帮的人应该告诉过你了,那不是林剑风,而是他的胞弟林解牛。 他一直想要取代林剑风的身份。” 李玄道:“林家就这般纵容?” 曹闻道:“林解牛是苏先生的弟子,苏先生说需放任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别问别管,如此林解牛就会慢慢成长为一个能够斩妖除魔的存在。 林家乐得其成,所有知情人都乐得其成。 顶多死掉一些丫鬟仆人,再牺牲几个人。 如此若能换来个高手,值当。” 魏瑶握枪的手猛然攥紧。 李玄微笑着道:“确实值当。” 说完,他就感到后脑勺挺冷的,好像有冷飕飕地目光正在盯着他。 而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倾听的二弟似乎听明白了。 于是乎,读着圣贤书、信着圣贤书的二弟直接怒了,扬声道:“君子有所为,有...” 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李玄随手抓了个鸡腿塞入那大张的口中。 曹闻哈哈笑道:“李兄真妙人也,看来我们天生就该做朋友。” 李玄举杯。 两人碰了下,各自饮下。 李玄道:“惭愧啊惭愧,亏我还以为我入了武道宗师就能报效君王,没想到...却只是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罢了。” 曹闻笑道:“李兄若是癞蛤蟆,那我岂不也是一只癞蛤蟆?” 两人相视大笑,颇有几分一丘之貉的味道。 笑罢,曹闻挪了挪位置,凑到李玄身边,笑着低声道:“李兄莫要谦虚了,你带着的这位姑娘也是林解牛一般的高手,你岂会不知秘武? 之前我还以为你李家底蕴浅薄,可今日一看才知道...是我曹某人见识短浅啦。” 秘武? 李玄记在了心里,旋即两人又交谈起来。 其实吧,这一场聚会名为诗会,文会。 可大家都是权贵家的子弟,傻子才只谈诗文。 这是在拉圈子呢。 而显然,李玄已经成功地进入了这个圈子。 众人正聊得起劲,忽地远处又一道倩影匆匆跑至,水绿裙子,披头散发,宛如吓得没了魂似地在乱跑。 跑到这露天的宴会之后,她竟是不顾身份地直接藏入了案几的帘布之下。 她才藏起,远处却见“假扮成林剑风的林解牛”飞奔而来,喊道:“我嫂子呢?我嫂子呢?” 姚笑笑藏入桌几上的那公子笑着掀开桌布,正欲说话,却见姚笑笑不见了。 于是,众人都诧异地开始查看自己桌子下面。 李玄也掀起桌帘一角,往下一看。 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那林夫人竟不知何时藏到了他桌下,此时和他对上视线,惊慌失措的神色里满是哀求。 可哀求有什么用? 她...早就被当成了“祭品”,被所有人放弃了。 她恨,却无可奈何。 她想死,却又怕死。 她求助,却无人帮助。 周围的公子小姐们,开始嘻嘻哈哈地发出声音。 “林公子,不在我这儿。” “也不在我这儿。” 李玄跟着笑道:“我这边也没有。” 桌布下,那躲藏的姚笑笑愣了下,全身颤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来自外人的善意。 而目睹了这一切魏瑶,也稍稍舒了口气,心中一直吊着的巨石也落了下来。 她真的很害怕公子直接把人交出去。 那样的公子,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追随下去。 ... 林解牛左顾右盼,也不疑有他,又飞快地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疯狂地喊着:“嫂子,嫂子,你出来啊,出来啊,我是我哥啊!你出来!” 曹闻抚额,憋笑,待见到李玄看他,才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了指脑袋,示意“这林解牛脑子有问题”。 李玄也笑笑,同时张开双腿,挡住布帘两边的空隙,以使姚笑笑能更好地隐藏。 ... ... 另一边,那林解牛一处处闯,一处处跑,却怎么都找不到姚笑笑。 他越发暴怒,越发混乱。 李玄吃着酒菜,竟听到远处传来惨叫声,想是那林解牛在拿下人发泄,却不知道是打了还是杀了。 下人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死了,也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这燕子坞乃是江湖势力,官府更不会管。 且说那林解牛在燕子坞绕了一大圈,却不仅没找到姚笑笑,也没找到姚笑笑那贴身丫鬟。 他身形如电,转而掠向门前照壁,想要去外面查看。 结果一到照壁,却是大喜,因为他竟看到了姚笑笑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颤抖着站在那儿,一看他便吓得跪了下来。 林解牛钩子一抖,那明明软软的铁链直接绷紧,钩尖闪着寒光,抵在那丫鬟脖子上。 冰冷的声音响起:“我嫂子呢?” 那丫鬟道:“夫...夫人...夫人她跑去落石门了。她...她说她宁死也不愿见你。” “啊啊啊啊!!!” 林解牛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狂暴地冲出大门,径直往西北向去了。 跪着的丫鬟侧头看着那跑远的林解牛,有些发懵,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好骗。 下一刹... 丫鬟消失在空气里,再无半点痕迹。 33.告身 青河漕帮,燕子坞,桃花水榭。 宴席失了主人,众人却不以为意,彼此再聊了会儿,界定了下小圈子,便各自离去了。 李玄自然也加入了一个小圈子,这小圈子不出意料的有曹闻,曹怡,还有百花府几个上等家族的公子小姐。 不过,在加入这个小圈子后,他明显感到了一种公子哥儿间的“隔阂感”,这并不如聊天和酒席所表现的那般和睦。 一个公子看着远去的一群人,直到他们去远,才冷哼一声:“手上有兵,那还不是朝廷的兵,有什么了不起?” 李玄这些日子在百花府也没少逛,自然知道那群人中为首的乃是“掌管府兵的将军之子——袁朝金”。 显然,百花府的将军和知府也只是“表面的和睦”。 除此之外,李玄还注意到极少一部分人形成了再一个小圈子。 那是以一个气度出尘的少女为首的,他也不知道那少女什么身份,只是隐约听人称她为“比丘尼”。 在问了曹闻之后,曹闻才压低声音道:“镜竹比丘尼,带发修行,是州城里心慈寺来的,在这里执掌着一个小尼庵,看着香火,据说是心慈寺让到地方历练的。” 李玄微微颔首。 这半日的观察,他也算是一叶知秋,初窥了百花府的势力一角。 今日来燕子坞参加诗会的公子小姐里,有一大部分完全就是“作陪”,属于可有可无,被请来充数的。 至于为什么? 当然是缓和“圈子和圈子之间的对抗感”,以及吸纳“圈子外围成员”。 这些公子小姐中,有一大半是属于连自己定位都没搞清楚的,完完全全就是处于“大气表面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而将这些“作陪的公子小姐”剔除后,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三个“平衡势力”在“年轻一辈”的圈子缩影。 第一个,以百花府知府曹书达为首,中间还有那神秘的苏先生,以及青河漕帮; 第二个,以百花府袁将军为首; 第三个,以州城来的“心慈寺”镜竹比丘尼为首。 其中,镜竹比丘尼颇有些游离在外,而知府和将军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小矛盾,这一点李玄仅从那“将军之子”袁朝金在宴席上偶然几次的冷视就可知晓。 李玄心中暗暗感慨一声:县城都是小家族,大家彼此联姻,所以是地头蛇;而这种府城很显然就是势力从上而下的投影了。 不过,他并不准备参与具体的对抗。 毕竟,他只是个认真学习,欲求高中的少年英杰罢了。 所以,此时许多公子小姐在数落着将军府的跋扈之类,李玄却是一言不发。 众人走到门外,各上各的马车。 曹怡盯着李玄,却不肯立刻上马车,又远远跑来,垫着脚,用期待地眼神道:“玄哥哥,过两日我有一场小会,请的人没那么多,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乱,你要不要来?” 曹怡问着,曹闻则似乎没听到一般,径直入了马车。 李玄看着面前知府家的千金大小姐,面容妍丽,肌肤雪嫩,如是在牛奶里浸泡过一般。 只不过作为知府家的千金,又是小圈子的核心人物,显然心思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美丽。 可是,这又如何? 他笑道:“怡妹的小会,我自然会去。” 曹怡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轻声道:“能不能就你自己来?” 李玄笑道:“好。” 曹怡面露欣喜,转身离去,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待到上了马车,她看了一眼曹闻,眼里还洋溢着未尽的春意。 曹闻呵呵笑了起来。 今日小会,固然还有其他目的,但其中一个何尝不是想看看“作为父亲门生的李玄”究竟会不会选择站队。 而李玄的表现很让他满意,他也会如实将今日的一切告诉父亲。 之前父亲还有些担心李玄不够分量,但今日...李玄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位精通秘武的高手,那这就足以做他曹家的女婿了。 当然,一切还要看李玄和曹怡之间的进展。 ... ... 另一边,李玄也上了马车。 漕帮本要安排人送他,但他却以还要逛逛为名,要了一辆,此时御手自是魏瑶。 车里,二弟气呼呼地盯着他,然后生气道:“兄长读的什么圣贤书!欺兄辱嫂,肆意乱杀,林家竟还听之任之!众人还都嘻笑如常! 这是什么道理? 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李玄道:“你不是一直在吃吗?还注意这个?” 二弟怒道:“不错,我是在吃,我心里慌,因为我没见过这许多人,关键是我还无法融入这许多人去。 但是,我的心却在听着,想着。 我觉得兄长不该和那些人......” 他咬着牙,狠狠道:“狼狈为奸!” 李玄看着这天真的傻弟弟,也不生气,只是揉了揉他脑袋,然后双手枕头,伸直长腿,舒服地后仰,道了句:“兄长觉得你说的很对,可是......兄长不会按你说的去做。” 二弟没想到李玄是这反应,愕然了下,旋想再说什么,却又咬了咬牙不作声了,只一个人靠到窗边,一边发呆一边看着窗外。 小脑瓜子里,“圣贤之论”和“今日所见所闻”产生着强烈的反应。 这一日,他或许真的长大了一些。 李玄对外喊了声:“去红石坞。” 红石坞,就是左红所掌的船坞。 之前左红约他,还说了功法之事,他自然要去。 御手席上,魏瑶应了声:“是。” ... ... 马车去远,李玄原本的宴席案几桌布下,姚笑笑趁着无人注意,飞快掠出,藏身到了树影之中。 她狼狈无比,但眼中感激之色却还未散尽。 她深深看了一眼远处那已马车去尽的过道,收回视线,然后闭目,狠狠握紧刀柄,握得似是那柄都要碎裂了。 一股难言的愤怒和杀意在心底静谧燃烧。 ‘今日,我为台上戏。 来日...杀尽看戏人。’ 曾经只知道欢笑,只知道行侠的少女扫过眼前这水坞,眸子深处埋下了欲望的种子,埋下了对力量和权力的渴求。 她理了理衣裳,飞速而去,开始寻找自己真正的夫君。 林剑风好歹是林家嫡长子,他表面上的继承权并没有任何改变。 ... ... 马车驶入红石坞。 此处水寨完全迥异于之前的燕子坞,就好像从一处“旅游景点”到了个“土匪窝”。 红衣的大当家正在看着苦力搬运货袋,心里则在想着那少年今日会不会真的赴约。 正想着,却听有人通报,说李玄求见。 左红笑了起来,道了声:“把他带来依翠堂。” 依翠堂,是红石坞招待贵客的地方。 左红这么一说,那弟子便懂了。 片刻后,李玄径直走去。 这一次,他二弟却没跟着。 二弟终究不是练武者,一路下来已经很累了。 李玄就让魏瑶陪他待在车里,他自己入寨。 在水寨弟子带领下,李玄来到了依翠堂。 左红早令人备好了香茶,笑眯眯地等他。 李玄一入堂,便喊道:“左姐!” 堂中左右,水寨弟子还在。 左红笑意更欢,却又摆摆手,示意弟子们离去,然后道:“我们姐弟俩说会儿话,你们去备晚宴。青河里今日捞起的新鲜冰条鲤,取十斤以上的下锅。” 水寨弟子们恭敬应是,然后离去。 依翠堂,便只剩下李玄和左红两人。 左红是红石坞的坞主,但也仅仅是十二连环坞的坞主之一,纵然往来皆是大人物,但真正能被她结交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林家的十二连环坞和百盛商会,说白了,都是曹知府的下属势力。 至于她,不过是曹知府下属的下属,纵然有能力,想要冒头,却是困难无比。 而若想要上位,她除了要择定某一位大人物之外,还要尽心尽力地去侍奉外,以及奉上自己的身子,羞辱如女奴般侍奉,那说不定才有一丝可能。 可是,这种风险也极大,这种选择也只有一次。 不到万不得已,左红根本不想直接用身子当筹码,也不想当别人的女奴。 想到这里,她妙目转动,直接招手,喊道:“玄弟,我这么冒昧地称呼你,你不会不开心吧?” 李玄笑道:“我和左姐一见如故,见了左姐便如见了亲姐姐一般,怎会不开心?” 左红心中大喜,却又道:“我不过是做了公子一次车夫,又哪里当的一见如故?” 李玄道:“我有一位从小很照顾我的大姐,左姐与她颇有几分相像,故而心里亲近。” 左红豪爽笑道:“那我改日也当宴请公子的这位大姐。” 李玄黯然道:“她去年冬回来探亲,却疑遭妖魔,在半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左红:...... 李玄抬头,真诚道:“所以,我是真把左姐当姐了。” 左红沉默了下,道:“你若真将我当姐,那我也会认真待你。” 说罢,她道:“功法的事,我请示了林帮主了。在我漕帮藏书阁里,确有两份宗师层次的功法,他让我自行判断是否可以给你看。 当姐姐的哪有卡弟弟的到底,一会儿吃完了饭,姐姐就带你去。 只不过,林帮主说只能在藏书阁里看,却不能带走......实在是抱歉了,玄弟。” 李玄笑道:“哪里的话,要多谢左姐呢。” ... 随后... 魏瑶提前将二弟送回了玉兰馆,然后又御车来到漕帮总部外的林子里,抱枪静坐,等待李玄。 李玄则在晚宴后,坐着左红的马车来到了漕帮总部,踏入了藏书阁。 ... ... 百花府,某处密室。 一个头发偏白的老者正手持把解剖刀,冷冷地盯着一具巨大的豹尸。 那豹尸隐约可见皮毛有着云雾之纹,但整体却已腐烂到了极致。 这密室里,也充斥着强烈的刺鼻尸臭。 老者看定那豹尸,陡然怒道:“没了!为什么这妖魔的魔血没了!” 忽地,密室外传来敲门声。 老者皱眉,然后收起刀,来到门前,机关启动,显出个通向外面的小窗口。 “怎么了?” “苏先生,林解牛出城了。” “为何出城?” “今日燕子坞宴会,林解牛假扮林剑风,之后寻嫂子不见,就忽地出城了。” 老者沉默了下,道:“取我信物,去些人,把他叫回来便是。” “是,先生。” 门外之人躬身应答,然后退去。 老者又轻轻关闭小窗口,坐到密室的小桌前。 桌上,摆着两张绫纸,分别是“雄山县知县、县尉”的告身。 只不过...这告身空有印章,官名,但名字以及内容却还空着。 34.五脏庙里供魔种 青河漕帮,藏书阁。 两门宗师功法,纸页皆颇厚。 李玄忽地明悟了为何林帮主这么轻易地答应他来观书。 原因很简单,这种宗师功法图文极多,想要参悟,不看个几十遍、不对着那图认真修行根本不可能入门,那哪里是看一遍就行的? 再说了,宗师功法对于根骨要求极其苛刻,且在没有老师的指导下,鬼知道能不能练成,至少漕帮就没几个能修炼这功法。 而李玄一旦真要学,就必然要隔三岔五地来他漕帮。 如此...漕帮就相当于用一本“宗师功法的阅览权”换了一位前途远大的朋友。 这生意,完全不亏。 李玄心底忍不住感慨:真就都是心眼子,都是人情往来啊。 且说那两门宗师功法。 一门叫《相思离魂钩》,这正是那林解牛修炼的功法。 另一门叫《长青不枯功》,看样子似乎是一门精进体质的法门。 “左姐推荐哪本?”李玄笑着问。 左红轻声道:“《长青不枯功》。” 说着,她环顾左右,见无人,又轻声道:“公子练什么,别人都看着呢。 再说了,不是那种疯子般的心性,哪里练的出《相思离魂钩》? 反倒是《长青不枯功》,中正平和,这才是我漕帮的宝法。” 李玄点点头,道:“我自练这本《长青不枯功》,但却也好奇那《相思离魂钩》,不知可否翻阅看看?” 左红道:“公子尽管看,别人问起,我便说公子不曾碰得这本。” 她只是做个小人情。 毕竟,别说稍作翻阅了,便是看上一天又能如何? 李玄道了声谢,然后快速翻起《相思离魂钩》,一套翻完,甚至连根本图都仔细看了看,如此直接“复制粘贴”入了脑海中,强行记住。 之后才丢开,略带嫌弃道:“这种功法,果然偏执,不当君子中庸之道。” 左红笑道:“我就知道公子不喜欢这种法门。” 随后,李玄又将《长青不枯功》复制黏贴入了脑海,继而在漕帮的藏书阁又多待了一阵子,这才面带苦色地离去,待到出了门又问左红:“左姐,今日看了,却发现所获不过九牛一毛,下次可还能再来?” 左红笑着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不知道漕帮有意和你交好吗?直接来便是了。” 这话直接佐证了李玄猜测。 他笑着行礼,然后在寨门外的林子和左红分道扬镳,上了魏瑶的马车。 ... 春中,林子,虫豸低鸣。 远处青河水拍大堤。 由此越发显出车中安静。 魏瑶无言扬鞭,轮毂转动,去远数里,来到一个无人的僻静之所,却又忽地停下。 她轻叹一口气,开口道:“其实...” 李玄道:“你终于肯说了?” 魏瑶咬牙,道:“是。 那一日,我被魔血侵袭,本以为离死不远,心灰意冷,卧榻等死。 可未曾想到,我却发生了异常的变化。 后来,我细细想来,这变化大抵便是...” 她略作停顿,缓缓道:“魔血侵体,杀气涤魂,更皮换发,重孕新生。心性极端,反归所修功法之根本,可幻......秘武。” 马车里,李玄沉吟半晌,却先问了句:“所以你的极端,就是不靠近我么?” 魏瑶深吸一口气道:“是。” 李玄奇道:“为什么?” 魏瑶道:“因为我极端。 我心底的贪欲太过炽盛。 若是我成了你夫人,便如投薪入火,欲望之火则会越发炽烈。 到时候......我的占有欲会变得极为恐怖,我会忍不住想要杀死你的其他女人;再甚至忍不住会杀死任何和你说话的异性。 我会以最扭曲的模样拼命讨好你,会在乎你的哪怕一次微不足道的皱眉,会杀死只和你有目光接触的女子。 就像林解牛那样。 事实上,林解牛比我厉害,真打起来,我不是他对手。 这是因为他在蓄意养着那极端的性子。 性子越扭曲,所幻秘武便越多,越强。 这就是...秘武的代价。” 李玄愣了愣,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魏瑶明明很在乎他,却总是和他保持距离;也明白了魏瑶为什么拒绝嫁给他,而只愿意做他的丫鬟。 这倒是为了他好了。 他声音柔和了不少,道:“你说反归所修功法之根本,可幻秘武,这又是什么意思?” 魏瑶道:“屠夫宰猪,杀手屠人,杀之越多,周身杀气便越是浓郁。便是和人交手,也通常能以周身煞势压人,使人丧胆。 这是屠夫,杀手的力量变强了么? 并不是。 而是因为他们心怀杀气,且熟练地掌控着这股杀气。 可杀气是什么。 这不就是一种自我的精神力量由内而外,继而反馈于行动中么?” “魔血侵体,改变了我的身心,我能感到一种冥冥的精神力量在我体内雀跃。 就如一个五脏庙里供上了一尊不见面目的黑暗神像。 我越是献上祭品,那股精神力量就越是强烈。 在强烈精神力量的扭曲下,我原本所修功法却是‘面目全非’,而这尤其体现在根本图上。” “图还是那张图,但是...我看到的图却已远远超过了那图最初的含义。” 李玄问:“那五脏庙里供的黑暗神像,是你自己么?” 魏瑶别过头,低声道:“是,我看不见面目,但我知道...那是我自己。 人有理智,有感情,有欲望。 那黑暗神像,就是剥去了理智和感情后,仅剩的欲望。” 李玄道:“理智,情感乃后天所得。唯有欲望才是先天自有。 欲望...便是人心里最恐怖的力量。” 魏瑶道:“而我的欲望,就是你。 我不愿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真相后讨厌我,疏远我。 所以,默默守护在你身边,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玄想了想,道:“那你得不到我,岂不是秘武无法精进?” 魏瑶摇头,道:“顺从欲望固然会得到强大的精神力量,但对抗欲望却也未必不会。这一世,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你就可以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是那拼死的相救,或许是肌肤的相贴,或许是那林林总总的记忆碎片将李玄变成了她心底唯一的亲人。 李玄支肘托额,轻轻揉捏。 ‘秘武,原来是这样的吗?’ ‘魔血中蕴藏的魔力刺激到了武者,使得武者产生了某种强烈的精神力量,我便姑且称之为魔种。’ ‘魔种一生,那人再看世间万事万物便会截然不同,而对于自己早已掌控的功法自会越发不同。而这就是秘武。’ ‘顺从欲念,浇灌魔种,那么...这种精神力量就会越发强大,秘法就会越发完整,强大。’ 他眯眼,垂眸,继续思索着。 ‘既然有苏先生这般早就知道了秘武的存在,那么他为什么只养了林解牛一个秘武武者呢?他不能多养一点吗?’ ‘唔...这其中必然存在某些限制。’ ‘极可能是魏瑶误打误撞,这才顺利成了秘武武者。’ ‘但事实上,想要成为秘武武者,却没那么容易。’ ‘可是,苏先生养着林解牛,到底是做什么呢?是秉持着正道之心,对抗妖魔,还是其他什么想法?’ ‘等等...’ 李玄忽地想到了什么,问:“小瑶,我一直没问,你练的枪法是什么层次的?” 魏瑶道:“《六合朝凤枪》,我是...枪王一脉的小弟子,只是我这一脉只剩下我一个了。” 李玄也不知道她说的枪王是什么枪王,但既然能配上一个王字,那么... “所以说,你练的其实是宗师功法。” 魏瑶道:“对。” 李玄忽地懂了。 其一... 这秘武武者的入门门槛之一,或许就是将宗师功法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并且熟练掌握了其根本图。 可根骨这东西,想要改变那又何其之难? 便如《烊铜宝典》,你天生的初始根骨没个“敏10”,根本连练都练不起来,而根骨上限没有“敏16”,那就不可能修炼到大圆满。 但这世上,有多少人能符合这种条件? 再说了,想要熟练掌握宗师功法的根本图,也是需要不小机缘的。 其二... 魔血中蕴藏着妖魔点。 妖魔点必然是汲取某种力量所得。 而这种力量必然是有限的。 所以,一个妖兽能诞生的秘武者,也是有限的。 其三...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 在转变为秘武武者的过程里,应该是存在死亡率的。 譬如魏瑶,若是她没能熬过去,说不定就死了。 人若死了,自然也没有秘武了。 “这倒是有趣。” 李玄自喃着。 细细想来,他如今已有三门宗师功法。 其中《烊铜宝典》已经圆满。 《相思离魂钩》则也是敏捷根骨向的宗师功法,自是可炼。 《长青不枯功》,反倒是体质向的,这怕是只能修炼到小成,且涨不了什么属性。 至于魔血... 李玄打算自己放点血,用来侵袭自身,看看能不能帮助窥见秘武。 这人世间的功法,想来真就是宗师功法到头了,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诉诸秘武了。 35.收心(求追读) 百花府,自不是雄山县可比。 李玄参加院试以来,一直深居简出,后来又是四方应邀以混入百花府的某个圈子,以供晋身之资。 花花轿子人抬人,本就是官场之道。 若是李玄孤身自傲,便是再有才华,便是科考一路过关斩将,也得不到重用,更接触不到这目前最大势力的核心秘密。 即便他勉强进入了核心圈子,但若还是孤身一人,那无论他要做什么,都必然会有人来掣肘;而若是他立下了功劳,更是会被别人当做眼中钉,继而麻烦不断,甚至明升暗降,不升反降。 相反,他若是有了背景,那才真正可以做个“立一分功,吹九分功,享十分好处”,甚至“置身事外还能立功”的富贵闲人。 “苟之道”其实和“隐居之道”差不多。 小苟苟于野,中苟苟于市,大苟苟于朝。 李玄心里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如今世乱,妖魔渐起,老爹能撑起过去的李家,但却撑不起现在和未来的李家。 一个幼魔就能将李家彻底覆灭,老爹又能如何? 未来的李家,需要他来掌舵。 他不是在乎权力,而是...他不想看到亲人惨死,失踪,更不想自己死去。 除此之外,他在慎重惊惶之余,也对超凡抱了些期待。 多活几年,谁不想? 既有超凡,那可能增寿? 可能......长生? ... 马车轮毂转动,从之前外城靠着青河的郊区,进了内城。 天色初暗,内城街头一片热闹。 李玄掀帘又略作观察,见一处灯火辉煌,烟火气浓,便让魏瑶御车过去。 那酒楼名为会仙酒楼,楼前竟无空位,有不少奴仆放着轿子在一旁等待主人,而远处则有配套的马店。 魏瑶本想在车上等李玄,却被李玄一把拉下车,然后将马车寄放在马店,然后自有伙计给马喂草。 两人入酒楼,楼中竟还有熟悉的公子带着朋友一起。 “这不是李案首嘛,昨日一别,今日有缘竟得再见,来来来...我们拼一桌。”曹闻圈子里的公子对李玄极其客气,他也是昨日去桃花坞参宴的。 魏瑶见状,就道了声:“我出去走走。” 说着,就迈腿往外走去。 楼外,春风里飘着各种香味,一阵阵白烟从食店酒肆里飘出,肉行鱼行饼店等在外的摊位前皆是三五成群的人。 逛夜市的,就少有独自一人的。 李玄对魏瑶喊道:“一起来。” 那贵公子旁边的友人微微皱眉,显然他已看出了魏瑶身份,所以对李玄居然邀下人一同来用餐而不满。 可那贵公子却是记得昨日魏瑶挡住林解牛时的强悍,便凑到友人耳畔言语了几句。 那友人神色顿时变了。 能斩妖除魔的存在,这可比宗师的身份都贵多了,自然能和他们一起吃。 李玄看魏瑶还要往外跑,忽地一把拉向她的手。 魏瑶感到劲风袭来,手掌一翻,便要躲开。 可李玄这是“认真的一抓”。 魏瑶没躲开。 两人双手握住。 魏瑶娇躯如有电流过,酥麻之余,便如受惊的兔子,想要将手迅速抽出。 李玄却抓的极紧,甚至顺势五指一插,和她五指扣在了一起,继而一拽之下,就把这小娘子拽了过来,然后对那贵公子笑着介绍到:“贱内,虽是武艺不弱,但却颇为害羞。” 那贵公子和友人都愣了下,两人急忙起身行礼,连连道歉,毕竟...最初他们就以为魏瑶是丫鬟或是侍卫来着,如今看来应是妾室了。 魏瑶也是一愣,正想辩解,可却觉得这会丢了少爷面子,便咬着唇,低着头不说话。 很快,酒壶酒杯,温酒注碗,都上来了。 果菜碟子,下酒菜也很快到了。 李玄和那两個公子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再一会儿水菜碗装着的大鱼大肉也上了桌。 魏瑶却拘谨的很,期间,她强忍着不起身,可该死的少爷却居然还不停给她夹菜,摆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架势。 她很想接受这一切,可却害怕无比。 她心里,那黑暗的魔像在阴影里露出诡笑,欲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她又看了一眼楼外。 楼外,是一群又一群搭伙行走的人,有朋友,有夫妻,有一家三口。 闹市很大,路也很广,比雄山县广的多,但这么广的路却也容不下孤单的人。 但在公子身边,她不孤单。 魏瑶慢慢地放弃了抵抗,开始乖巧地吃李玄夹给她的菜,心中暗道着:‘一次就好...’ 一顿宴席后,李玄要给钱,那公子却怎么都不肯,李玄也不废话,直接丢了一锭银子给那掌柜,然后对那公子行礼,继而离去。 他拉着魏瑶的手。 魏瑶的脸烫着。 她一路迷迷糊糊,直到到了马店,上了马车,这才清醒过来,从而柳眉一竖,嗔道:“公子不该这样的,让我默默守在你身边,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玄“嗯”了声。 魏瑶舒了口气,可心中却生出强烈的失落情绪。 马车回了玉兰馆。 午夜,李玄卧榻,忽地痛呼起来。 睡在隔壁的魏瑶,一直在守护着他,所以听到动静,匆忙握枪,冲到了李玄门前,连连敲门,急促问:“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见没人开门,魏瑶还以为出了事,一急,便运力撞向门扉。 门坏了,得赔钱,可她却顾不了这许多了。 她脑海里快速想着哪里不对。 难不成今日那两人悄悄下了毒,在她眼皮底下? 不对啊...她完全没注意到。 正想着,她已撞了过去。 预想中,她撞破大门发出的巨响并未产生,反倒是有一种撞入了空气的感觉。 她抬眼一看,却见门不知何时开了。 门后的少爷笑眯眯看着她。 她却止不住身子,直接冲向了李玄。 李玄双手一抱,接过冲来的侠女,借势往后跃去,半空靴子一勾,门“啪”一声合上。 而两人也已一同落在了床榻,滚了两圈。 魏瑶匆忙挣扎,李玄又继续翻滚。 滚着滚着,李玄终于翻身在上,死死压着她,不让她动。 忽然之间,一股暧昧的气氛开始弥漫。 魏瑶脸颊一红,侧过头去,闭上了眼。 夜色...开始温柔。 ... ... 次日。 天还未亮。 魏瑶在李玄怀里醒来。 她衣内穿着的内甲早被剥开,丢在床下,而鞋履也凌乱地搁在地上。 “对不起。”魏瑶忽地轻声道。 李玄睁开眼,灰暗的光芒里,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魏瑶又说了声,“昨晚...我不该控制不住自己。 我这般受了魔血侵袭的人,其实已经是半个妖魔了... 我...我还是...” 李玄忽地打断她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修了秘武吗?” “啊?” 魏瑶瞪大眼,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从李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李玄直接跳起,盘膝在床上,“雾伏诡豹”的魔血入体。 他身形变幻,目显寒芒,云雾纹理缠身,苍白雾气如垂涎从嘴角流下,一股难以想象的凶残气息散发而出。 魏瑶小嘴也张大了。 “这......” 李玄握拳道:“这是属于我的秘武,是不是很丑陋?丑陋的根本连人都不像了?” 魏瑶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李玄自嘲地一笑,道:“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讨厌我,疏远我。” 魏瑶觉得少爷此时的话似乎有点耳熟,但她顾不得想,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一把紧紧抱住了变身后的李玄,道:“永远不会。 无论少爷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讨厌少爷!” 片刻后,李玄变回了原来模样。 魏瑶也不再抗拒。 因为在她心里,她和少爷之间的某种隔阂似乎被冲破了。 但下一刹,她忽地又似想起了什么。 少爷身上那种云雾之纹,岂不是之前妖豹身上的纹理? 少爷这怕是受了魔血更大影响吧? 是那一日。 就是那一日! “怪我...”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更强一点,也许,少爷伱就不会被魔血碰到了,也不会变成这样。” “都怪我...怪我!怪我...” 魏瑶双瞳慢慢血红,反复唠叨着,充满自责。 李玄抱紧她,轻轻抚弄着她长发,柔声道:“不怪你。 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又哪能因祸得福?” “福?”魏瑶苦笑起来,这秘武真的是福吗? 李玄道:“这片天地正在发生变化,妖魔开始出现在人间,而只有掌握了这种强大的力量,我们才能去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可是...” “没有可是。 世间万物,福祸相依。 想要获得强大力量,怎么可能没有风险呢?” 李玄柔声道:“我们都是刚接触秘武。 以欲养魔,从而失控,这都不是你我想看到的。 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少爷陪你一起寻找。” 魏瑶沉默良久,终于露出了笑容,她依偎到少年怀里,轻轻应了声:“嗯。” 这一刻,未来会怎样已不重要。 她闭目,享受着此时的欢愉。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魏瑶在少年怀里问:“少爷,白天我们去哪儿,还去漕帮看书吗?” 李玄摇摇头,道:“今日你我稍作打扮,从府城西门出。 我...想看看林解牛跑到落石门后,怎么样了。” 林解牛? 落石门? 魏瑶愕然了下,安静了一会儿,忽地问道:“之前赤月县县尉被那妖豹吃掉......是公子刻意为之吧?” 李玄笑着点点头。 魏瑶得到肯定答案,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因为,那县尉...李玄完全是为她而杀。 ... ... 午后,两个穿着斗篷,戴着斗笠,看不出男女的人站在了百花府西北向的一座荒山上。 两人皆未持有兵器,又或者是兵器藏在斗篷中。 魏瑶问:“就这么等吗?” 李玄点点头,道:“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周边路道,如果有人往来落石门和百花府之间,那一定会被我们看到。” 出发前,他又稍稍探了探,知道林解牛没回来,故而才来到此处,好不容易寻了个好的地点。 能不能看到什么,他也没报太多希望。 李玄等了会儿,见没人,便道:“鬼王,你帮我盯着,我去旁边练功。” 至于“鬼王”两字,则是取了“魏瑶”两字的各一半。 毕竟都藏头露尾地在外面了,自当用假名,否则万一被什么人听到真名,那你灭不灭口? “是,公子。”魏瑶应了声。 李玄跑到一处背对路道的山坡,开始修行《长青不枯功》。 出门在外,有个能信任的人搭把手,真是不错。 36.“死而复生”的力量(求追读) 《长青不枯功》,乃是体质类宗师功法。 其却与横练功法有所区别。 横练功法,乃是外练。 练到后面,强是强了,甚至号称“肢体肌肤,刀枪不入”,但修炼横练功法之人却通常内有暗伤,难以长久,甚至比普通人死的更早,能活到五十多岁就已是长寿。 所谓“刚极易折”,便是这个道理。 而体质类功法,则是内练。 这般功法练成之后,可延年益寿,百病难生,且拳藏暗劲。 ‘倒是有点像真气了。’ 李玄边在脑海里翻阅着昨日记下的《长青不枯功》,边认真思索着。 相比于《烊铜宝典》的飞蛛桩法,《长青不枯功》的桩法倒没什么可称道的,甚至其连桩法都没如何细写,其所注重的乃是一套呼吸法,名为太阳呼吸法。 太阳者,万物长青之源。 以太阳之气,而凝长青不枯之身。 这便是《长青不枯功》的立意所在。 而其所配套的根本图,竟不是在桩法之上,而是在呼吸法上。 这倒是颇为新奇。 李玄调出记忆,认真观想着那根本图。 那根本图就是一个太阳。 不知是何等丹青妙手所绘,明明是黑墨落白纸,却硬生生是给人一种烈日飞旋于天,扑面而来的巍峨煌煌之感。 至于这根本图的作用,书中说的也很清楚:人身以气为本,以心为根,以息为元,以肾为蒂,一切终究离不开呼吸二字。世存内传妙法,以意念为引,引导气血循行与经络血脉。 呼吸之时,当存此太阳于泥丸宫,心神宁静,意守丹田。 虚无自生一气,舍气从脉,神气合一,引热气行循于血脉,入毛际到会阴,过谷道,达长强,通夹脊,过玉枕,至泥丸。 太阳融气,而气自暖,再复由上丹田,过上鹊桥,达中丹田,滋润肺腑,通畅经络,而体质自善。 李玄试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他体质达到12,体质上限为30的缘故,很快他就感到了这么一股热气。 折腾了大半天,他才堪堪将这热气完成了一次运转。 神奇的是,这气再落入腹中,确实多了不少暖意,而周身竟也有那么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有一种“身体如潮湿的被子,而这被子在被太阳烘晒”的感觉。 李玄见真有用,便继续运行起来。 天色很快到暮。 他发现进步微乎其微。 很显然,《长青不枯功》这种功法并不是速成功法,一朝一夕不可能练成。 这让李玄想到了前世看过的某部小说里所说的“剑宗气宗之争”。 剑宗速成,而气宗却成长缓慢。 果然,即便到了异界,也还是这个道理。 夕阳斜落。 少年随意摘了根草杆儿叼在嘴里,思索着。 ‘敏捷类宗师功法,似是注重桩法; 力量类功法,我虽未见到宗师功法,但从《铁披风》看来,核心怕不是在药法之上; 而这体质类功法,则是呼吸法了。 精神类功法...闻所未闻。’ ‘看来,想要成为一個不偏科的高手,就得桩法,呼吸法,以及药法并重,然后修炼对应的打法。’ 李玄想着,唤道:“鬼王,有动静吗?” 魏瑶摇摇头。 李玄也无失望之色,只是心里有些好奇。 不过...他并不会因为好奇,而就跑去落石门查探。 得之我幸,得不到也不勉强。 李玄道:“那回城。明早,我们再来蹲点看看。” ... ... 次日。 两人重至,这一天许是好运,才到了下午未申交际之时,远处竟传来急促马蹄声。 魏瑶朝着后面喊了声,在观想太阳根本图、运气循环的李玄顿时跑了过来,凑在一颗石头后,往远看着。 他一念,将“雾伏诡豹”的魔血入体,身形变幻,所幸斗篷特意带的大号,所以刚好全部遮住。 魏瑶也见怪不怪,甚至为了“自证清白”,还特意往化魔后的李玄身边靠了靠。 黄土地,泥尘道。 有黑衣人骑两马,在前狂逃。 其中一匹马上,还有个伤员。 那伤员批头散发,在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快的移动中,李玄便是拥有了31点敏捷,却还是看不真切。 另一批人则是戴着青铜面具,挥刀追赶。 两批人,一前一后,转瞬掠了一里多路。 而就在这时,又一批青铜面具人竟从前面绕了出来,挡住了逃跑之人。 那两匹马顿时停了下来,马匹主人调转马头,却发现已无路可逃。 魏瑶盯着看了会儿,想说话,但侧头看看李玄,却愣了下,旋即踮起脚,仰起脖子,勉强贴到了此时李玄的耳畔,轻声道:“戴面具的,是兵。” 她走南闯北,许多阅历自不是李玄能比。 兵? 李玄神色动了动。 他眯眼,仔细看向那路道。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前面披头散发、好似昏迷过去的伤员隐约正是林解牛。 他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过来,于是转身,凑向魏瑶,轻声道:“是将军府的人和林解牛。” 魏瑶问:“帮谁?” 李玄道:“谁也不帮,就看看。” 此时,他心里充满了好奇,那林解牛看起来应该是真的跑去了落石门,然后还受了重伤,那两个接应他的人,则十有八九就是苏先生派出去的。 将军府应该是得知消息,便秘派骑兵出城截杀,两波人捉迷藏般兜兜绕绕,所以才到了现在才跑到此处。 ‘没想到知府和百花府府城的领兵将军,居然已经水火不容到了这种程度。’李玄暗暗感慨。 ... ... “你们是袁瓘的人!”其中一名黑衣人点破。 袁瓘,正是百花府府兵将军,麾下有三千五百兵马。 青铜面具人中一人冷声道:“我们是谁的人不重要,与妖魔为伍者,人人得而诛之!” 黑衣人道:“我们并非妖魔。 林解牛,他也不是妖魔。” “哼。” 青铜面具人不再多言,直接喊了声:“杀。” 前后二十多名骑兵一同发起了冲锋。 其中一名黑衣人厉声道:“你们不怕苏先生知道吗?” 骑兵却不再回答。 黑衣人咬咬牙,只能提刀应对。 只可惜,这两名黑衣人功夫虽好,但这二十多名骑兵却精锐无比。 没一会儿功夫,那两个黑衣人就身首分离。 而昏迷的林解牛则趴在马背上,随着“手足无措”的马立在原地。 为首青铜面具人一夹马腹,策马而去,挥刀直接向林解牛斩去。 眼见就看砍到,那林解牛却陡然醒来,腰间那破破烂烂的长钩甩出,如探地流星“嗖”一下飞射出去。 这为首的青铜面具人却也了得,硬生生身形一旋,侧身歪到马侧,避开一击,待到近了时,却是猛然一刀撩起。 哗啦! 马腹剖开。 鲜血蓬爆! 林解牛翻落下马。 他受伤极重,直接跌落到尘埃里。 另外的二十余名骑兵也围了过来,一个个翻身下马,直接向林解牛围去。 双方又好一番打斗,林解牛不愧是秘武武者,哪怕处于极度重伤的状态,竟也和这二十多个精锐士兵有来有往地打着。 高处,魏瑶踮脚,凑到李玄耳边道:“不出六合,林解牛要死了。” 李玄道:“不管。” 果然,不出魏瑶所料,在第六合时,林解牛实在无法突破刀圈,被人从后一刀砍中了腿,往前踉跄扑倒。 士兵们似是知其能耐,并未掉以轻心,而是迅速上前,飞快补刀,乱刀将林解牛给分了尸,这才舒了口气。 忽地,一个士兵诧异道:“他的血肉...不新鲜,不像刚死的人。” 又一个士兵直接道:“怎么可能?” 为首的青铜面具人则是皱眉道:“不对,确实不像刚死,而像是已经死了一两天了,这些肉明显都腐烂了,可怎么...” 忽地,众人心头升起一股荒诞和毛骨悚然之感。 而就在这时,那一堆碎肉彼此之间好似生出了引力,竟快速粘合到了一起。 为首的青铜面具人见状不妙,一步踏前,运刀斩去。 嘭! 这一刀好似砍在了铁板之上,发出一声沉响。 而那青铜面具人也只觉虎口麻烦。 下一刹,他眼前一黑。 一道铁钩已经飞过了他的脖子,带着他的头颅飞旋上天,又落于尘埃。 其余士兵,则怒吼着上前围杀。 但此时的林解牛刀枪不入,而他的绳钩攻击距离却又足够长。 士兵们一个个惨死。 剩下的也失去了斗志,转身飞奔马匹,想要逃命。 哧!! 林解牛又一次挥钩。 那钩子再度钩断了一个脖子。 那脖子的主人才刚刚上马,逃了丈许,却是脑袋没了。 马匹载着无头尸体往前狂奔数丈,那无头尸体往旁翻倒,落在春日荒草。 旋即,那林解牛也不处理尸体,上了一匹马,又往东南方向去了,目的地显然是百花府。 ... 高处... 李玄只看的遍体生寒。 他倒不是畏惧那林解牛,而是在敬畏让林解牛“死而复生”的力量。 他已经看出来了,真正的林解牛可能已经死了,现在这跑着的林解牛不知道是被什么可怕力量在支配着...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会儿,然后道:“回城。” 旋即,他又加了句:“今晚陪我再去一次瞎子坊。” “是,公子。” ... ... 凌晨。 四更。 瞎子坊商贩们一一散去,走在黑灯瞎火里。 忽地,一处传来一声闷响。 一个背着包袱的小贩缓缓软倒在地,似是昏迷了过去。 戴着银面的高挑斗篷人持枪戳向那小贩。 小贩陡然炸起,目眦欲裂地扑向那斗篷人。 哧! 长枪洞穿了小贩。 但小贩好似没有受到影响,顺着长枪继续狰狞地往那斗篷人抓去。 沙...沙沙沙... 暗淡的月光下,似有透明波纹闪过。 那正飞扑而上的小贩陡然静止,然后身子上浮现出纵横交错的裂痕,继而...化成了一个个血肉块儿落在地上。 李玄和魏瑶看去,却见那每一个血肉块竟都是腐肉,是死了不知多久的死尸之肉。 这个小贩,正是之前将《铁披风》卖给李玄的小贩。 37.抽身 瞎子坊外,一处无人的黑暗巷道中,惨金色的月光落照在那一块块才被分尸的碎肉上。 冷风穿过破败墙洞上的缝隙,发出女人午夜啼哭的怪响。 两道黑影,一地碎肉,却没有半点鲜血,怎么看...怎么诡异。 忽地,那些碎肉好像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牵引,而发生“窸窸窣窣”的蠕动。 啪。 两块比较靠近的腐肉块儿很快碰到了一起,那腐烂之处挤压着粘合起来,发出令人腹中翻涌、想要呕吐的融合声。 须臾,粘合完成,继而表皮裂痕化成了伤疤,伤疤则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转瞬,便是连一块红印都未留下。 刷! 魏瑶出枪。 叮! 这一次,枪居然没有破入那腐烂的肉块,而李玄却清晰的听到沉闷的声响,就好似是枪戳在了坚硬的铁板上。 魏瑶微微抬手,再度出枪。 这一次,她手腕处陡然运力,枪戳寸许,却猛然爆发出巨力,继而刺入了那粘合起来的腐肉上。 一道道灼热的气息自魏瑶手腕,枪尖散出,在犹然寒冷的春夜散起一瞬的白雾,又旋消失。 咔... 受枪一击,粘合起来的腐肉再度炸裂,却又再度蠕动。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李玄和魏瑶心底忍不住浮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荒诞感,哪怕两人早已看过一遍,但自己面对,还是抑制不住这种全身阴嗖嗖的感觉。 “这小贩,便是半步宗师来了,都已难以杀死了...”魏瑶很快平静,并进行着评估,然后又道,“宗师,也需强大的那一批才能直接斩杀。 不过,若是未曾遭遇危险,似乎不会触发如今这般的铁臂铜身。” 之前她和李玄很轻易就切碎了小贩,而那时候,小贩的躯体并没有这么硬。 李玄凝重地看着那些腐肉,周身透明波痕不断闪过,将那些腐肉随意割裂。 他虽然没学秘武,但17点敏捷放在这里,而且这锯线显然也不是凡器,故而在不断“复活”的小贩也在被他不断分割。 “强弩呢?” “火呢?” “浇了油呢?” “如果把两块肉放在间隔一公里的两处,它们还会向彼此靠近吗?” “如果把两块肉分开超过一个时辰,它们还会愈合吗?” “如果有其他动物吃了这肉,会如何?” 李玄喃喃着询问。 魏瑶愕然地看了眼李玄,心道:‘不愧是才子...想的真周全。’ 她感受了一下,道:“强弩可穿其身躯,但不能太远。至于火...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李玄陡然皱了皱眉。 如今,他感觉极度敏锐,而就在这一打岔的功夫里,他已经感觉到远处有些原本正在正常行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了声息。 但没声息,不代表就是不在走路,也可能是放轻了脚步。 他身形陡然变化,拔高,显出魔躯。 这一听,好了,那些没有了声息的脚步声又出现了,而且居然在向他聚拢攻来。 李玄道:“此地不可久留,走!” 说完,便从斗篷里抓出个折叠好的麻袋。 一抖,折叠麻袋展开。 李玄往前一抄,迅速地将一地碎肉装入麻袋,旋即扎起袋口,判断了下周边动静,迅速让东北方向的出口掠出。 魏瑶紧随其后。 未几,两人上了远处马车。 魏瑶御车,马车飞快。 李玄佝着背脊,感知着四周。 四更天,便是夜市热闹的百花府也恢复了平静。 而因无夜禁的缘故,街头居然还有些青楼恩客,以及大醉酒鬼,还有些不知身份的人在徘徊。 御手席上,魏瑶压低声音问:“公子,要查么? 这等恶鬼入了府城,不知会带来多少恶事,危害多少百姓。” 李玄问:“你想查?” 魏瑶忙道:“一切听公子的。” 李玄眯眼思索。 查? 查什么查? 这种鬼东西一看就和落石门那边盘旋的妖魔有关。 而且...在不知不觉中,这些鬼东西已经渗透入了百花府,若是不切片,不交流,只从外面根本无法察觉其异常。 他若查了,那必然会对上这满城的鬼东西,对上林解牛,继而被群起攻之。 而这些鬼东西是具备着一定智慧的,谁知道他们在城里是什么身份。 万一有个官员什么的,那就他岂不是被陷于绝地之中,到时候...他除了在这绝地中杀出一条血路,别无他选。 可是,问题来了。 这么一番操作,他得到了什么好处?又有什么意义? 可如果不查,他该怎么做? 凌晨的府城,安静地像是大墓地。 而这马车声就很刺耳了。 忽地,李玄道了声:“停。” 一声下,魏瑶勒缰。 马儿停下。 李玄一边抖着麻袋,以免麻袋里的碎肉又融合起来,一边则开始侧耳倾听。 一炷香时间后,他又听到了脚步声,窸窸窣窣,好似噩梦里从阴影里爬来的恶鬼,好似丛林里从灌木中围来的狼群。 李玄顿时明白了,这群鬼东西居然能靠着气味分辨“同类”所在。 他沉吟了数秒,忽道:“走。” 魏瑶紧攥缰绳,问:“去哪儿?” 李玄沉声道:“百花府,袁将军府。” ... ... 袁将军府。 小院。 一個气宇轩昂的少年正来回踱步,忽地走到那正静坐饮茶的雄壮中年人身侧,道:“父亲,赵亦他们还没回来!但林解牛却回来了!赵亦肯定被林解牛杀了。” 少年正是袁朝金。 而中年人则是其父,亦是百花府将军袁瓘,此时他正在思索。 “父亲,林解牛完全就已经是妖魔了,那苏先生也不是好人,我怀疑我们之前剿魔失败,就有他们的原因。 我们大军入了林子,却根本连一个凶兽都看不到,可一分散立刻就遭到了伏击,就好像两军作战,我军已被对方完全摸透了信息一般!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内应!” 袁朝金一个劲地说着。 但袁瓘却只是在思索。 少年人可以冲动行事,可他身为将军,若无契机,却不可轻动,而只能在暗中派遣些心腹骑兵去执行任务。 “父亲!点兵,杀了林解牛,杀了苏先生,如此才能解百花之危啊!”袁朝金絮絮叨叨。 袁瓘许是听烦了,道了声:“够了!” 袁朝金闭上了嘴,叹了口气。 袁瓘道:“曹书达还在,他也不是没有人。若是我没有契机,如何动手?!” 父子俩正说着,忽地前庭传来一声奇异的重物落地响声。 这响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响声才起,将军府顿时热闹起来。 脚步声,鳞甲碰撞声,刀柄晃荡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而起。 将军府,本就是龙潭虎穴。 袁瓘皱眉起身,负手往前院而去。 以他行军的经验,在紧张的时刻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普通。 而很快,他就看到了这件不普通的事。 那是一个敞开口子的麻袋。 麻袋里,腐烂的碎肉铺开一地。 怪异的是,那些碎肉并没有血。 而在碎肉一旁,则有一个插在地上的木条,木条上刻着歪歪扭扭、完全没有章法的几个字:林解牛,亦如是。 袁瓘皱眉,他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下一刻,他瞳孔忽地紧缩,因为...他看到那些碎肉竟在飞快粘合,没一会儿功夫居然组成了一个身体,一条腿。 而其他的肢体也在快速形成。 此情此景,袁瓘并没有恐惧,反倒是忽地露出了笑。 这是瞌睡就送枕头啊。 有没有利用他姑且不论,但这枕头他是真喜欢。 袁瓘双臂猛然一张,吼道:“点兵!!天一亮,就随我去抓林解牛!” 38.观火 入夜,李玄和魏瑶并未返回玉兰馆,而是打算在城中偏僻之地过了一宿。 这么晚回去,太显眼,还不如不回;这样别人就以为你没出去,或是早回来了... 而果然,那小贩尸体一去,李玄就再没听到周围有靠近的脚步声。 他拉着魏瑶入了车厢。 魏瑶哪里抵抗得了李玄,才被碰了手,便是面色潮红,腿儿扭捏,芳心乱撞,心中明知这不是做那事儿的好地方,却还是期盼。 一会儿后,便是这车里天翻地覆,震如浪起,她也只会乐在其中,因为...她已彻底沦陷。 可是,李玄并未动手动脚,而是轻轻哼起了旋律。 这旋律透着安静和淡淡的悲伤,如静夜海潮,如滚滚月光,如一道孤独的身影在海滩独自奔跑,很容易让人心宁静。 这是他穿越前听过的某个旋律,歌名记不得了,又也许是钢琴曲,也许是其他... 旖旎的气氛,添加了几分浪漫,继而又缓和下来。 高瘦的魔躯微佝其背,抿嘴熄了那垂涎的雾气,只是哼着曲调。 魏瑶根本不嫌他,而是靠在魔化后的李玄怀里,听着他哼着曲子,心底那蠢蠢欲动的欲念则好似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慢慢闭目,疲惫袭来,继而竟缓缓睡去... 车厢里,曲调声也缓缓消失。 李玄拉了拉斗篷,让少女全然地和他同覆一个斗篷中,宛如同眠于一被,以此御寒,继而深吸一口气,运起了《长青不枯功》的太阳呼吸法。 身心宁静,腹中生出一气,一气绕周天,再至泥丸宫,见得那一轮根本图的烈日图像,增添暖意,继而又垂天而落,沉向腹部。 以人间俗气,化体内之气,再沾一抹太阳之意,继而滋养全身,百骸俱舒。 一气运完,竟是未曾失败。 李玄继续修炼。 他精神属性很高,在这种本就算是休息的修炼下,便是三日三夜不睡,也会精神十足。 ... 次日,一早,李玄将租来的马车还给了马店,带着魏瑶吃完早餐便准备返回玉兰馆。 沿途上,陡然显出马蹄惊响,飒沓如雷,便是桌边店铺桌上的碗筷茶壶都发出轻微的“哚哚”震动。 百姓们远远眺望,好奇地纷纷聊着。 “这是有盗贼吗?袁将军怎么发兵了?” “这么多兵,这是哪儿出事了?” “看样子好像是南边,南边可是青河啊,这会有什么事...” 李玄没顿脚步,但他知道...袁瓘看来是真的想弄死林解牛和苏先生。 那么...... 既然他不想调查,就让袁将军去调查吧。 至于林解牛。 既然已经死了一次,那就干脆别再活了,哪怕“活”在那儿的其实已不是真正的林解牛。 杀人,不一定靠拳头。 因为你想杀的人,也有人想杀。 ... ... 李玄和魏瑶回到玉兰馆。 二娘很快就找了过来,问了声:“大少爷准备什么时候回县?我们在这里耽搁也很久了。该回去了。” 李玄本想让二娘带着二弟先回去,但一想这乱世,心里放心不下,万一出个意外,二娘和二弟就没了。 于是,他道:“二娘,曹府千金约了我個小会,待我参加完,一起回去吧。” 曹府千金? 二娘惊住了。 这才多久,大少爷就勾搭上了个权贵家的千金? 这知府家的千金,可不是县里的小门小户可比的。 她也是个识大体、知道家族利益的,忙道:“行行行,大少爷慢慢来,大事为重,大事为重啊。” 李玄笑道:“二娘叫我小玄就好了,我在您面前,永远都是晚辈。” 说着,他又退后,行了个晚辈礼,这才离去。 二娘揪着二弟的耳朵,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大哥,多学着点。” 二弟无语,心中暗道:‘母亲这是不知道那日桃花水榭宴席上的情景,大哥也就看起来懂礼...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 二娘忽地又问:“那日,曹府千金有没有去?” 二弟点头,道:“她叫曹怡,和大哥可亲近了。” “亲近?” 二娘眼睛亮了起来,“是不是...对你大哥有意思?” 二弟点点头,毕竟就算他还是个孩子,却也听到曹怡和大哥说话,那声音都快滴出水来了。 二娘开心地连连抚手,连喃着“好好好,老爷知道了,怕不是会开心地不得了。” 说着,二娘便跑到书桌前,摊开纸笔,开始写信。 她要把晚归的原因,以及这边的情况写成信件,然后派遣李家骑兵返回,将信往雄山县,送给老爷。 ... ... 另一边,李玄回来后,稍作歇息,便又换了自家马车去寻左红。 他准备去漕帮看书,继续修行《长青不枯功》,同时探查一下消息。 ... ... 午后,他遇到了左红。 而此时整个十二连环坞正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肃杀之中,一个个弟子正持着兵器,成群结队地往青河上游而去。 那儿,正是林解牛所在的水寨。 这位“林解牛”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此时自然还在水寨中。 但便是坞里再动荡,左红也没动,她显然偏向于“非战斗人员”。 她还在红石坞。 李玄看着这颇为混乱一幕,好奇道:“左姐,哪儿出事了?” 左红两面看看,欲言又止,却终还是道:“玄弟,有人打过来了。” 李玄诧异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匪贼入城?” 左红道:“不是匪贼,是...官兵。” 李玄露出愕然之色,整个人被震在那里。 左红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们十二连环坞是老实做生意的,官兵针对的也不是我们整个漕帮,而是林二少爷。 不说这个了,毕竟其实和玄弟也没什么关系。 玄弟是来看书的吧? 走,姐带你去本部。” 李玄行礼道:“有劳了。” 随后,三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本部。 李玄捧出《长青不枯功》,对着那观想图开始修炼。 这很符合所有人心目中的修炼姿态。 毕竟,观想图中细节极多,只有对照着修炼,才不会出岔子。 魏瑶在寨外等,期间寻了片空林,也自练枪。 左红则策马又回去了,临行前约好了晚上一起用餐,李玄也没拒绝。 ... ... 大半日的修炼很快过去。 远处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李玄抬眼一看,却见一袭红衣正在走近,正是左红。 他长吐一口浊气,然后起身。 在晴天的太阳下修炼,好似速度快了那么一点点... 他归还了《长青不枯功》,然后正好迎上了左红。 左红此时满脸骇然。 李玄道:“左姐,是不是有事?若有事...” 左红忙道:“没事没事,和玄弟一起吃饭,才重要。再过些日子,玄弟回了雄山县,姐姐便是想请也请不到咯,所以姐姐得珍惜。” 李玄笑道:“我也得珍惜呢。” 一会儿后,三人又回了红石坞。 宴席上,左红才把今日之事说来。 “那袁将军是奔着林解牛来的,说要将林解牛带走。 但我们漕帮却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便是袁将军想要无缘无故地抓走林解牛,也绝不可能。 可之后......” 左红骇然道,“袁将军丢出了个麻袋,那麻袋有一摊在不停蠕动的碎肉,那碎肉不停地复活成人,又不停地被劲弩射碎。 可碎了之后,还在复活... 袁将军说林解牛也是这样的恶鬼。 我们不信。 袁将军让林解牛割自己一刀自证清白,如果出了热血,那就正常,若是没有血,那就不需狡辩了。 结果...林解牛不肯。” 她长叹一声,道:“最后林解牛死了,他虽然刀枪难入,但却怕火,而袁将军早就带了火箭。 一通火矢射下,林解牛全身皆燃,然后在大火里发出恐怖到根本不似人声的怪异嘶吼。 没一会儿,林解牛便成了一摊腐烂的尸体跌落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我漕帮仵作验了验,说是...林解牛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想来便是他离开燕子坞后的当日,就死了。 可他为什么离开燕子坞,又去了哪儿,却没人知道...” 李玄面露骇然,显出一副手脚冰凉的模样。 左红看他这受惊的样子,忽地也不怕了,只是幽幽道:“袁将军离开水坞,趁热打铁,又直接杀向曹府去了,说是要揪出苏先生。 如今,却似没人能拦得了他了。 我漕帮不少弟子都被召集了,一同往曹府去了。” 李玄霍然起身,道:“曹知府乃是我恩师,我不能袖手旁观,我...” 左红靠近他,轻声劝道:“听姐姐的,等晚点再去,现在去太早了。” 李玄义愤填膺道:“袁瓘欺人太甚!” 他喊得很大声,外面守门的漕帮弟子都能听到。 左红看他要往外跑,急忙一把拉住他,喊道:“玄弟,你是学子,伱得留着有用之躯,报效朝廷。这般是非曲直,自有尘埃落定之时,莫急,莫急啊...” 李玄又坐了回去,长叹一声,喃喃道:“希望恩师莫要出事。” 39.玄甲百兵,羽衣容器 十二连环坞,红石坞。 李玄这一顿饭吃的“坐立不安”。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而李玄自己则在默默掌控时间。 实话说,袁将军领兵杀林解牛,这完全在他预料中。袁将军派出去的心腹没回去,林解牛却回去了,袁将军自然想杀林解牛,可惜苦无借口,于是...他给了借口。 之后...袁将军也会受到那些“鬼魅”的特别照顾,这可以让他在不引火烧身的情况下,掌握关于那些“鬼魅”的更多底细。 而成功杀死林解牛之后,再去动林解牛的师父——苏先生,这是很自然的逻辑。 李玄设想过袁将军直接出手,但当对方真的马不停蹄地杀向曹府了,他还是有些敬佩的。 将军,终究刀下是落了许多人头的,自有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而如今,对李玄而言,他不能去早。 去早了,有可能会直接和袁将军产生冲突,这完全就是搞笑了。 但他也不能去晚。 因为,他想看看苏先生的实力。 在知道收购妖豹尸体之人乃是苏先生后;在目睹了苏先生纵容林解牛的作派后;在知道知县、县尉空缺很可能是由上级府州推荐委派后,李玄就觉得苏先生极可能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所以,他想把麻烦提前掐断在未生之时。 是。 他要杀苏先生。 他和苏先生未曾谋面,但他已动杀心。 敏锐的嗅觉让他感到两人极大可能“是敌非友”,他若不管,来日极可能遭遇打压,甚至整个李家都可能被打压,到时候再后知后觉地反抗,蠢不蠢? 今日,袁瓘能杀最好。 杀不了,他也得看看苏先生到底有几斤几两。 所以今日,他不能去太早,也不能去太晚。 ... ... 暮色如血,月已东起。 密室里,边角处堆积了不少腐锈的铁器。 而头发偏白、双目锐利的黑衣老者手上则握着又一件腐锈的、形状不规则的铁器。 那铁器不过婴儿巴掌大小,整体形状偏圆,看着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苏先生凝视半晌,手掌陡然一震,灼热的白气自掌心流出,宛如快速割过的利刃将那些浮锈震散,而露出其后的光景。 铁器中央,刻着一个“卍”字。 可若细细去看,就能发现那根本不是刻,而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铁器中央的,看着好似一個深沉阴冷的斑纹,就像那些可供观赏的石头里天然形成的花纹。 可这花纹,却偏偏是“卍”。 若是识货之人在这儿,就会明白,这个东西,乃是羽教长老之上的存在才会拥有的身份凭证。 “玄甲羽衣金莲花”中的“玄甲”据说在某一日忽地裂开,化作了一块块不规则碎片,而其中的一部分碎片被用作锻造了兵器,还有一部分自带“卍”字纹的则成了...这种身份凭证。 此时,苏先生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他甚至难以压下此时的兴奋,于是深吸几口气,在黑暗里侧首向密室和外面连接的孔洞,淡淡问了句:“哪个县收来的?” 外面有人匆忙回答:“启禀先生,乃是从雄山县收来的。 前段日子雄山县出了采花大盗,有不少人家破人亡,而当地的泼皮无赖,衙役官差从那些破亡之家里取了不少物件出来卖。 我们遵循先生吩咐,在百花府所在城县,周边城县重金采购一些小型铁器,结果就买到了这个。” “知道了,先下去吧。” “是,先生。” 那密室的小窗口自然关闭。 密室中... 苏先生一把握紧那“卍字铁符”,露出笑容,他用嘶哑的声音喃喃着:“长孙副教主,你带着羽衣容器逃了那么远,却没有如约来汇合。 你是累了?倦了? 你是当了叛教吧! 我找的你好苦,真的好苦,不过...我总算找到你了,呵...呵...哈哈哈哈。” 苏先生发出难以抑制地笑容。 这笑,透着疯癫、偏执和阴冷。 他双目一片深沉血红,直勾勾盯着巴掌心的“卍字铁符”,冷哼道:“你这个蠢货,当年入教,亏我还钦佩伱,以你为尊。 但现在时代变了,变了! 你不知变通,背叛圣教,活该死去! 只望你莫弄丢了羽衣容器,否则便是万死也无法赎罪!” 说完这些话,苏先生来到室内小桌前,抬笔在那空白的“雄山县知县”的告身上写下了“苏藏愿”三个字,他要去一次雄山县。 随后,他又在“雄山县县尉”的告身上写下了“田运”两个字,这是他收的一位弟子,是雄山县田家人,也正是这位弟子让田家将那头妖豹的豹尸运了过来。 对田家而言,悄悄傍上一位大人物,自当尽心竭力。 写完名字,苏先生,或者说苏藏愿又开始完善告身,毕竟这告身除了名字之外,还会有些简单的相貌描述。 当然,若是正规流程,还需要画像提前送至当地上级官员处,以供确认身份,但这里的上级官员就是百花府知府曹达书,故而自是省了。 正写着,苏藏愿忽地眉头一皱,他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密室的小窗格再度打开,暗沉夕阳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先生,先生,不...不好了!” 苏藏愿道:“莫慌,何事?” 外面人道:“袁...袁瓘带兵杀了林解牛,现在又带兵包围了曹府,要知府交出先生。” 苏藏愿又怒又奇,出声道:“袁瓘岂敢?!” 外面人道:“袁瓘说林解牛是妖魔,所以...所以他说先生您...” 话已不用再说,苏藏愿冷声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 ... “恩师受罪,我却在这里吃喝,欸...简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李玄一边吃着青河特产的冰条鲤,一边叹息着。 别说,这冰条鲤可真好吃,红烧的就是够味儿。 另一边的锅里,还飘着鱼头汤的香气。 左红见他急,自也急,不停地派遣心腹去探查着外边的动向,一旦时机差不多了,她就带着玄弟过去。 她是“非战斗人员”,惜命的很,自然不想在这种可能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场合冲在前面。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漕帮弟子欢喜的声音。 “左坞主,抓到了一尾丹鱼!!” 左红本在着急,听到这消息,忽地眼睛一亮,惊喜道:“丹鱼?!” “是,一尾丹鱼,约有三两。” “三两!” 左红越发欣喜,匆匆道:“速速取来。” 李玄见她这狂喜的模样,好奇道:“左姐,何谓丹鱼?” 左红道:“色如朱砂,若浮水面,赤光上照如火,煮而食之,其味暗含丹药之味,所以叫丹鱼。 这种鱼,别说吃一口了,便是喝一口汤,也抵得上几日修炼了。 不过,丹鱼极其稀少,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在青河里的。” 李玄惊道:“这般神奇?” 左红抿唇,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思索,似在斟酌,但不过须臾,就有了决意。 她忽道:“玄弟,身为坞主,我每年是有资格拿一尾丹鱼走的,这一尾便赠你。以全我姐弟之情。” 她要继续投资。 “这...”李玄面露难色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君子该嗲则嗲,不先拒绝一下,怎么好接受呢? 左红凑到他身边,拉着他手,笑道:“可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长者赐,何敢辞?再说了,这般丹鱼姐姐用了也是浪费。” 李玄也笑了起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也不想推辞了。 更何况,他对这“丹鱼”很是好奇。 听着左红这描述,这丹鱼不就是他前世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神丹妙药嘛,什么落入谷底,吃了个果子,涨了几年功力之类的。 李玄想了想,道:“我雄山县布庄有人擅锦绣,等下次再回百花府,我挑些最好的送给左姐。 如论价值,这锦绣自然比不得左姐的丹鱼珍贵。 但却是自家产的,也是雄山县特产,便当是小弟的一片心意吧。” 左红露出笑,道:“你我姐弟,合当多亲近亲近哩。” 李玄忽地收起笑容,诚挚道:“左姐心意,玄...铭记于心。” 左红越发开心。 又一会儿,丹鱼还没来,却又有左红心腹奔入水寨屋堂,凑到左红耳边说了些什么。 左红眼睛一亮,看向李玄道:“玄弟,我们该出发了。 至于丹鱼,姐姐会遣人送至玉兰馆,你稍晚回去后,自能验其神奇。” 40.当归 魏瑶御车,李玄和左红坐在马车上。 左红甚至没有再带心腹。 她是去看戏的,又不是打仗,带了弟子反而不好。 月光下,远处动静越发嘈杂。 当三人来到曹府外时,根本是进不去。 曹府大门被堵着,府兵铁甲森寒,而府门前隐约可见身穿官服的曹书达在和袁将军对峙。 漕帮弟子则是密聚在府外的路道上。 府兵又分兵两头,另一头在和漕帮对峙。 左红到来后,自然是露了脸儿进入了漕帮阵营。 漕帮中,一个握着大刀的粗莽壮汉问:“你怎么来了?” 左红拉开马车帘子,露出李玄的样子。 那粗莽壮汉行了个礼,道了声:“原来是李案首。” 左红笑道:“是我们赵坞主。” 李玄也行礼,道:“见过赵坞主。” 那粗莽汉子一笑,道:“客气。” 见过礼后,李玄开始观察外面。 现在看起来还紧张,但其实已经打不起来了,因为刚刚有弟子汇报,说苏先生已经完全走到了台前,并且还答应了当场验血,自证清白。 袁将军为了防止对方耍把戏,特意自备铜盆铜刀,又拉着黄狗以进行测试。 不过,在这个位置,完全看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 李玄为了靠近点看,直接下了马车,领着魏瑶往曹府跑,边跑边喊:“我乃大胤学子李玄!我乃大胤学子李玄!” 袁将军微微侧首,却摇了摇头。 顿时,有甲士将李玄拦在外面。 远处,曹书达也喊了声:“李玄,莫闯,就待那儿。” “是,恩师。”李玄远远应了声,可他已经往里挤了一点了,中间的情况他已能看清。 百花府知府和将军对峙中间,却见一半白头发的老者站着。 他握着袁瓘给的铜刀,伸手到了铜盆之上,猛然一割。 血液流下,一滴一滴落入铜盆。 很快便是蓄了薄薄一层。 “请问将军,这些血足够证明老夫清白了吗?”苏先生此时面色黯然,叹息道,“解牛从前是個好孩子,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离了府城,这才变成了将军所言的恶鬼返回...老夫实是不知情。” 袁瓘冷冷看着他,忽地抬手挥了挥。 旁边亲兵会意,牵着条黄狗跑上前,然后蹲下,掰开狗嘴。 另一名亲兵则直接端起那铜盆,往狗嘴里倒。 狗子挣扎,但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府兵压着,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那盆血给喝光了。 喝完之后,狗子砸吧着嘴,想对府兵吠几声,却又不敢。 空气安静下来。 所有人冷冷盯着狗子。 袁瓘真就不信这狗子没问题,他是府城将军,自然知道妖魔之血的可怕。 若是狗子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他直接就挥兵灭杀苏先生。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狗子却活蹦乱跳。 苏先生叹息一声,又往前两步,对着曹瓘深深行礼,道:“老夫深居简出,平日里不曾拜访将军,倒是让将军生出误会了,老夫给将军陪个罪,道声不是。” 袁瓘却还在盯着那狗子,似乎有些不信这结局。 忽地,他一指身侧亲兵,道:“去试试。” 那亲兵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捧起那铜盆,将剩余鲜血饮尽。 ... ... 如此局势,李玄一看就已经明白了。 他实在是有些无语。 袁将军啊袁将军,我能理解你带不走苏先生,毕竟曹知府还在那儿。 可...那铜盆分明都是你准备的了,你往里下点毒很难吗? 就算担心铜盆被查,你让掰开狗嘴的士兵手上涂点毒,或者提前往狗子嘴里下点慢性毒,这难吗? 难吗? 有一点难度。 因为你确实需要考虑到曹知府在狗子出事后,会不会再来核查,可问题的难点其实只是毒药的质量。 伱身为将军,就没有质量好点、查不出来的那种毒药吗? 你都想杀苏先生了,为什么还要讲道理? 杀人是个讲道理的事吗? 不是,在这个没有监控的年代,你得编故事啊! 好人。 袁将军真是好人啊。 再看那听话的亲兵。 李玄心中长叹,这还是个深受士兵爱戴的将军啊。 又过了一会儿,那亲兵果然也没有任何事。 苏先生作长揖,姿态摆的很低。 而曹书达却是冷哼一声,快步走下,拦在苏先生面前,针锋相对地道:“袁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 袁将军道:“林解牛乃是妖魔,本将军为了府城百姓安全考虑,自然要查苏藏愿。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曹书达道:“林解牛之事,本官自也会一查到底。” 空气骤然安静。 两人已无话可说。 袁将军猛然一挥手,道了声:“走!” 顿时,黑压压的府兵跟着离去。 李玄没了府兵的阻拦,直接走到曹书达身边,关切道:“恩师,您没事吧?” 曹书达面色正阴沉着,见李玄过来,才勉强露和善了几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了声:“无事。” 李玄又稍作停留,便返回了。 ... ... 当夜,一尾丹鱼被盛在鱼缸里送至了玉兰馆,送到了李玄手上。 那鱼宛如一抹水中丹砂,便是以布遮着,也隐隐散出赤光。 李玄看了会儿,只觉果然神奇。 不过现在不是用这鱼的时候,他存放起来,准备带回雄山县后,在用魔血洗身后再看着使用。 随后,他沐浴更衣,好好了睡了一晚。 次日起床后,则带着魏瑶,正常前往漕帮修行《长青不枯功》。 ... ... 两日后。 李家武师快马加鞭进入了雄山县,回到了李家。 一入李家,他便被李老爷招入了书斋。 那武师献上二夫人的信。 李老爷拆开,看了会儿,脸上洋溢着无比开心的神色,他看向那武师道了声:“一路辛苦,且去账房多领三个月供奉为赏赐。” 三个月? 武师大喜。 李老爷笑道:“这是玄儿的喜钱。” 武师连道:“多谢老爷,多谢大公子!” 李老爷哈哈笑着,道:“下去吧。” 武师退去。 李老爷拿着信,反反复复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心里喜不自禁,连连道:“好好好,玄儿真是好啊!” 他目光幽幽盯在“知府千金曹怡”几个字上看了半晌,忽地露出思索之色,然后对外喊了声:“来人,请大夫人过来。” ... ... 数日后。 曹怡小会到了。 李玄独自策马,往曹府所有的一处锦绣园林而去。 小会约的那儿。 此时虽近春末,但那园林里却依然繁花似锦。 曹怡一袭淡绿绸衣,绣花的高腰襦裙舒于胸前,刻意托起那柔软鼓涨的小峰,而充满了女人味道。一条流水般华贵披帛随意绕穿,绕过肩背搭在双肩,再显几分慵懒媚意。 此时,这曹府千金正坐在案几前,双手落在一方古木琴上,轻轻拨弄。 周边公子小姐虽多,但既是来参加她小会的,自是众心拱月般围着曹怡,你一句好话,我一句好话,变着法子地绕着曹怡转。 但曹怡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今日小会,来者虽多,但最重要的那一位却还没到。 而就在这时,远处有丫鬟跑来,凑到曹怡耳边说了几句。 众公子小姐眼见着淑女般的曹大小姐抿唇露出了笑容。 有个权贵家的小姐嘻嘻笑道:“曹姐姐,这么开心,是不是李案首来啦?” 曹怡也不顾得她,便想起身相迎,可转念想了想,觉得不够矜持,便摆着高冷的姿态,自顾自地抚琴。 她抚弄琴弦。 琴声悠扬。 忽地,远处传来顺节而拍的声响。 曹怡抬头一看,却见天光里有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踏歌而来。 那少年走在金色的阳光里,好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到了近处,却也不行礼,陡然拔出腰间那雀翎剑,居然随着琴声舞起剑来。 曹怡弹琴。 李玄舞剑。 本是有些想掩饰紧张的曹怡,竟真被这剑舞带着而全身心投入到弹琴之中。 她生怕破坏了此时的和谐。 而一旁本是窃窃私语,说说笑笑的公子小姐们也都安静下来,安静地看着两人,甚至有小姐心中开始生出羡慕,只觉这两人若成璧人当真会是神仙眷侣。 而李玄的剑舞,和曹怡的歌声在这配合之中,逐渐演化为心灵之间的交融。 曹怡的紧张彻底消失了,她面带笑容。 李玄也带着笑容。 闻琴而知意,见舞而明心,何必言语? 一曲罢,一舞歇,两人相视,忽而一笑。 曹怡道了声:“玄哥哥,上座。” 李玄欣然而去。 ... 半日小会,很快结束。 公子小姐们一一散去,李玄却刻意留着。 曹怡心中暗自娇羞,却又有几分甜蜜。 待到人去尽,李玄这才道:“怡妹,再过两日,我便要回县了。” “我知道。” 曹怡甜甜地点头。 李玄笑道:“此番回去,六月初三,却是我大婚之日,怡妹可要过来?” 曹怡:??? 她脸上的血色“刷”一下掉了。 她支支吾吾道:“你...你要大婚了?” 李玄道:“嗯,县里的姑娘,婚约已定,我不能辜负她。” “我...我...”曹怡忽然不会说话了,“我...” 她忽地转身,跑开了。 李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蔓藤固然需要盘树而上,可其首重却在...根。 在雄山县的时候,他已经把田媛打听的很清楚了,那是一个他需要也需要他的女子,是一个能帮他安好后方的女子。 如果,二娘将她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爹娘,那么...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是时候回去了。’ ... ... 当晚,李玄寻曹怡,却再不见其人,便寻了曹书达告罪。 曹知府却不以为意,甚至在他看来,这是李玄重情重义的表现。若是他轻易答应了自家女儿、直接撕毁了县里的婚约,那他才会生几分疏远。 ... 次日,李玄又去与左红告辞,继而收拾行李。 而就在这时,整个百花府忽地炸开了。 一则消息传了出来:袁将军死了,袁府被妖魔报复屠了个精光,而曹知府正愤怒地搜查妖魔,如今找出了好几个,正在当街行刑! 41.退婚? 春风很暖,暖烘烘地吹拂过千花万草。 可吹到李玄身上时,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想过袁将军会遭受强烈报复,可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绝。 袁将军他就没考虑过被报复么? 不可能没考虑过。 防范是自然的。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满门遭屠。 李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刚和左红道别回到百花府的时候。此时百花府内城街道都在谈论这事,他想不听到都难。 马车轮毂“咿咿呀呀”地驶过石板街头,黑暗里,李玄喉结滚动了下,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了句:“小瑶,去曹府。” 他得凑近了,再看一眼。 ... ... 曹府。 李玄也是此间熟客了,尤其是他腰间还配着曹书达赠送的“雀翎剑”,看门护院便更是热情,很快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功夫,却见曹闻从里阔步而出,远远喊道:“李兄。” 李玄也直接迎了上去,行礼道:“曹兄。” 曹闻道:“家父正在忙碌,怕是没空见你了。” 李玄叹息道:“都听说了,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感慨完,他话锋一转,道:“曹兄,今日我来是想向恩师拜别的。” 曹闻道:“你要回雄山县了吗?若是回去,不若再等些日子,苏先生也正是和你顺路呢。” 瞧见李玄疑惑之色,曹闻笑道:“雄山县新任知县正是苏先生。” 李玄心中一惊,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道:“早听闻苏先生乃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何时启程?” 曹闻小声道:“苏先生真的受伤了,他得先养伤。且如今妖魔肆虐的厉害,他就算想走,我父亲也暂时不许他走。” 李玄一听就懂了。 那些源自落石门的恶鬼,很可能是盯上苏藏愿了,毕竟苏藏愿乃是秘武武者。 而秘武武者极可能是需要“妖魔血肉”的。 这双方,天生就是死敌。 林解牛是恶鬼之事,苏藏愿肯定是知道了,那么他一定知道,真正杀林解牛的其实并不是袁将军,而是落石门的妖魔。 之前苏藏愿一直在暗处,妖魔寻不到他,现在被袁瓘这么一逼,苏藏愿走到了前台,恶鬼们自然就找上门来了。 这一波,算是把原本集中在袁将军身上的仇恨,拉到了苏藏愿身上。 李玄不知道袁将军灭门当天到底是怎么个过程,但他估摸着极可能是三方混战,或是黄雀在后,而其中有一方就是恶鬼。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知府真的能抓到几個恶鬼并且行刑。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叹了声,叹罢,又道,“看来我是无缘与苏先生一同返回了。” 曹闻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拍拍他肩膀,道:“无妨的。” 李玄歉然道:“终究是辜负了怡妹一片心意。” 曹闻笑道:“你若为了答应怡妹,而背弃婚约,那才是失了风骨,让人瞧不起了。” 李玄抿唇点点头,道了声“谢谢”,然后又问:“怡妹呢?” 曹闻还未答话,却见远处有个陌生的男子负手走出。 那男子面带倨傲,睥睨斜眼,腰间一把佩剑,待到走近却是直接用一副打量的目光审视着李玄。 李玄对他微一行礼。 那男子却冷笑一声。 李玄看向曹闻,问:“曹兄,这位是?” 那男子盯着他,宛如一头充满侵略性的凶兽,忽地勾了勾手指,道:“李玄,少年宗师,善使剑法。 而我,恰好也擅长剑法。 来...我们,打打看。 你若输了,不得纠缠怡妹。” 他说完,也不待李玄回答,极其蛮横地往前走了两步,全身上下充满了兴奋,鼻孔一哼,却见两道灼热的气息喷吐而出,好似烧开水壶上沸腾的热气。 “曹兄?” 李玄再问了遍曹闻。 曹闻这才介绍道:“苏先生的高徒,杜天临,这是奉先生之命留在我曹府护我曹家。” 说完,他上前一步,道:“杜兄,你怕是误会了。” 李玄再看去,却见再远处,又出现了影影霍霍的几人。 那几人面带戏谑的笑靠近,包围,然后喊道:“李案首,伱不是少年英杰么?不是风头一时无两么?来,和我们杜师兄打打看。” 还有个瘦猴般的男子,直接捧腹而笑,顾左右道:“不敢打,不敢打,怕了,他怕了。” 再有个眼带阴翳的冷面男子,冷声道:“曹姑娘,是我们杜师兄的未来夫人,你得罪了她,最好跑到曹府外,跪下磕三个响头,大喊三声‘我错了’。” 李玄还未说话,曹闻却已面露惊怒之色,上前道:“各位,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李玄是我父的学生,是自己人! 那日他也未曾伤到曹怡,何来道歉? 话莫说的如此难听,过分了!” 那名叫杜天临的男子却看也不看曹闻,只是冷冷道了句:“不关你的事。” 说罢,他又看向李玄问:“敢不敢?” 李玄扫了眼这群人。 这群人合计四人,只看气质,便竟都有几分林解牛的味道。 很显然,这是几个疯子。 魏瑶若不是有他安抚,怕也成了这种疯子。 他正想着如何作答,远处忽地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却见曹怡急忙跑出,待到跑近了,她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李玄,旋即又看向那杜天临,冷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你夫人了?” 杜天临眼带侵略之色,道:“我师乃苏藏愿,你父乃曹书达,你我结合,正可使老师和知府之间关系更为密切,更何况...我想要你。 我这么强大,一定可以带给你快乐!”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强调了一句:“很快乐!” “无耻!”曹怡怒极反笑,道,“我不喜欢你,我死了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气氛顿时僵了下来。 三言两语,李玄也弄明白了情况。 如今百花府乱,曹书达为了防止家人出意外,自是和苏藏愿商量,而苏藏愿则派了他的弟子入驻曹府来保护曹家人。 只是,这些成了秘武武者的弟子却多有些性格极端,而这杜天临显然是自以为是地看中了曹怡。 可曹怡喜欢的是才华横溢的翩翩美少年,哪可能是这种疯子? 很快,那杜天临也不挑战李玄了,而是开始纠缠曹怡。 曹怡极其烦躁,气冲冲地离开,杜天临追了过去。 那群他的师弟也跟着散了。 曹府路道上又只剩下李玄和曹闻两人。 李玄面露苦笑。 曹闻啐了一口,竟骂了声“什么狗东西”,继而拍了拍李玄肩膀,道:“别放心上,这群人就是这样。” 李玄一看曹闻这样儿,顿时明白这位曹公子也没少被气,于是反倒是爽朗一笑,道:“能饮否?” 曹闻一愣,道:“你不是要回县城了么?” 李玄笑道:“看这样子,曹兄也来不了雄山县参加我婚宴了,那今日既是临别,自当与曹兄喝个痛快。” 曹闻心中本就郁闷无比,苏先生的那群徒弟真是让他烦透了,此时听到李玄提议,自是道:“好好好,还是李兄懂我的心!走,今日摆宴会仙楼,不醉不休!” ... ... 会仙楼。 李玄和曹闻饮了半宿,又聊了许多事。 随后,“醉醺醺”的李玄将醉醺醺的曹闻送至了曹府,看到丫鬟扶着他入府,这才离去。 夜风里,他抬指揉了揉眉心,眼中再无一分醉意。 “少爷,去哪儿?”魏瑶问。 李玄道:“回玉兰馆,明早启程,回家。” ... ... 距离六月初三,已没多少天了。 当李玄归乡的马蹄还在官道奔踏时,一封正式的书信,被李家的大管事带到了田家。 所为...退婚。 李玄的小姨娘许晨红似是早有预料,毕竟李玄扬名百花府的事,雄山县是人人都知道了。 退婚,并不是太令人意外。 对于李老爷来说,既然儿子有用了,那自然要和更有利于家族发展的权贵联姻,而不再是田家,这个道理谁都能理解。 许晨红想起那惹人厌的小妮子,轻哼一声道:“一看便是个没福气的,终究是做不了我李家的媳妇。” 自喃着,她便起了身,往田家会客大厅走去。 一同而去的,还有被田家家主传唤的田媛。 42.心有灵犀一点通 田家。 随着田媛走过,却是一路止不住的嘲笑声,窃窃私语声。 少女好像走在戏台子上一样,被人看戏,指指点点。 上个月临近院试时,她还去庙里上了一炷香,拜了拜文贤菩萨,希望那未来的夫君能高中,可这一刻...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却成了笑话。 自母亲死后,她以为这一生不会再痛苦,不会再伤心。 但这一刻,她的“以为”被打破了。 她面无表情,可心脏却如在遭受着一刀刀的凌迟,早已鲜血横流,伤痕累累。 那个少年已经被她寄予了无比的厚望,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需要那个少年。 真的很需要。 而那個少年应该也需要她。 这些日子,她甚至已经开始仔细钻研李家的产业,想着怎么帮夫家把这些产业做大,做强,再上层楼。 但现在... 田媛来到了会客厅前,闭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头难受,走入。 田家家主道:“田媛,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田媛淡淡道:“知道。” 田家家主道:“那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田媛看向李家管事,礼貌道:“之前我曾赠一尾比目鱼玉珮与李公子,那玉珮乃是母亲所赠,说要给我未来夫君。 事既如此,还请李公子将玉珮归还。 还有,这一卷字轴乃李公子赠我,媛不敢再受,还请管事代为归还,之后便是两清了。” 李家管事道:“待我家大少爷回来后,自会传达。” 田媛愣了下,最初她是以为李大少爷已经回县了,只是不愿亲自来田家退婚。可现在...以她的聪慧,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但想到归想到,她心中却还是自嘲地笑了笑。 便不是李玄做出的决定又如何? 只不过是李家老爷和大夫人替儿子做了最好的选择罢了。 李玄,又岂会抗拒? 念头闪过,少女将字轴取出,递给管事,道了声:“那有劳了。” 随后,她站在那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在承受着最炽热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她走出了会客厅,仰着头,努力地带起笑容,可明明...明明...就很想大哭一场。 “不哭,不哭,不要哭...” 田媛喃喃着,瞪大眼,唇角勾起,笑着。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头一低,那泪珠子才止不住地滚滚落下,湿了衣衫,花了脸颊。 ... ... 第二天午间。 四匹快马,两架马车自西门入了雄山县,到了李家。 李玄一下车,便是见到所有人的笑意,敬意。 丫鬟们,仆人们满是仰慕地看着他。 而李老爷则第一时间把儿子叫到了书斋,大夫人也早在书斋。 两人嘘寒问暖,喜不自禁。 聊着聊着,这自便是聊到了婚事。 李老爷和大夫人对视一眼,然后笑着道:“小玄,你才华横溢,少年英杰,世上自有更好女子配你。我和你母亲便做了个主,帮你把婚事给退了。” 他说完后,发现儿子忽然安静了下来。 下一刹,李玄起身,拜倒在地,对父母叩首。 李老爷和大夫人愣了下,急忙起身上前,一左一右地去扶。 大夫人惊道:“玄儿,伱这是作甚?作甚?” 李玄并不多言,只是连道:“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李老爷也傻眼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连连搀扶着儿子,李玄只是不起。 李老爷气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先起来再说!” 李玄只是维持着叩首的姿势道:“不遵父母之言,乃是不孝;毁弃婚约,乃是不义。儿子是不孝不义之徒,是不孝不义之徒...” 李老爷懂了,也呆了,连连道:“这...这书里的东西,你不能全信啊。儿子...这...这怎么就不孝不义了呢?多大事儿啊?” 大夫人却懂了,拉了拉李老爷,跑到一边屏风后,轻声道:“不如婚事让玄儿自己定吧。” 李老爷皱眉,气道:“这不都是为他好吗?!” 大夫人心疼道:“你看玄儿这样子...他素来有情有义,此时必是不想毁约,又不愿违逆你我之言。” 李老爷怒道:“夫人所言,好似我倒成了恶人,我看这孩子是读书读傻了!好歹都不分了!” 大夫人凑近他,幽幽道:“玄儿是要当官的,你要不要他爱惜羽翼啦?” 李老爷愕然了下,他想了会儿,脑子也终于拐过弯来了,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直说不就是了么?” 大夫人嗔道:“怕是无心之合。 便不是,这话能说么?” 说完,她又道:“老爷,我俩丢丢脸也没什么,成全玄儿吧。” “丢脸?”李老爷嘿嘿笑了下,压低声音,道,“夫人,我可比你想的要不要脸哦。” 大夫人掩唇而笑。 两人既是商量好了,也是配合默契。 李老爷走出屏风,故作冷声道:“你要跪,便跪倒外面去,我还有事要做。” 大夫人忙求饶道:“老爷。” 李老爷却是摆摆手。 李玄也是无语,老爹和娘的话虽然很轻,但他乃是敏捷17点的高手,怎么会听不到?结合爹娘的话,还有此时的作派,他大概知道爹要做什么了。 这是在给他助攻...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跑到了外面,跪到了路道上。 仆人丫鬟们本是欢天喜地地筹备着给少爷接风洗尘的晚宴,忽地见到这一幕,皆是瞠目结舌,个个儿问着。 然后,众人很快就得知了缘由。 大少爷...拒绝退婚! 一片哗然! ... ... 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田家。 田媛因为婚约的原因,她在商会里的事务都已交了出去,自己的心腹也全调了出来。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辛苦操劳换来的商会繁华,却一转眼被人摘了桃子。而摘桃之人,却只为财物。 若是换个人,此时怕是已经疯了。 但田媛却静得下来,她在阳光里捧着本书安静地读着。 云散天高,花落叶繁,金色的辉光洒落在她干净的俏脸,照清那眼角里藏着隐晦忧郁的笑意。 忽地,有丫鬟从外匆匆而来,跑到田媛身边直喘气。 田媛调笑道:“巧儿,急急忙忙,还有什么事?” 她已经稳住了心态,无论什么大风大浪,她都会撑住。 那丫鬟却是面带古怪之色,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道了句:“李玄,李玄他...他跪在李家大院里,跪了半天了,他...他不愿退婚。” 田媛:...... 少女的笑容陡然消失。 她问了声:“跪了半天?” 那丫鬟点点头道:“是的,我去打听过了,说是李老爷大发雷霆,而李大少爷只是跪着...” 田媛默然良久,想起身,却未起,只是长叹一声。 可忽然之间,她那受了的委屈便烟消云散了。 世道虽险恶。 可这一次,终究是... 她不曾负人。 人亦不曾负她。 两心相通。 真好。 ... ... 一晚,田媛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春末的风声在窗外缓缓吹着。 她失眠了一晚,到了黎明时分,才半睡半醒地歇了会儿。 迷迷糊糊里,忽地她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巧儿,何事?”田媛问道。 但门外却没有回答。 田媛愣了下,感到有些不对劲,忽地清醒过来,抬手一抓,便抓到了枕下的匕首。 这是之前采花贼的时候,她为自己备的。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身无彩凤双飞翼......” 田媛娇躯一颤,双眼不知怎么回事,陡然便红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回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门扉推开,门外少年站在黎明的金色辉光里,面容憔悴。 田媛一眼就认出了他。 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李玄道:“明日便是六月初三了,哪有新娘此时还在塌上哭的?” 田媛抿着唇,哭着哭着,便笑出了两个梨涡。 43.将至 次日,李玄大婚。 新娘红妆,与新郎牵着绣球,跨了马鞍,踩了瓦片,走过火盆,同饮合卺酒,再拜天地高堂,继而对拜。 红烛晃摇,大红灯笼在春末的暖风里散发着柔和的光。 囍字、窗花到处都是。 宾客亲友坐了一座又一座,丫鬟仆人们往来穿行,递送菜碟,此情此景真是比集市还热闹了。 不一会儿功夫,新娘子入了洞房。 新郎则是饮酒谢宾客,然后也被丫鬟扶入了洞房。 门扉吱嘎一声开了,屋里烛火不摇不晃。 李玄入了门,将门关紧,却看遮着红盖头的美人紧张地坐在塌上。 他缓缓走近,却感身侧美人颤了颤。 盖头里,田媛双颊飞霞,眼藏羞涩,欲语还休。 可是,她所想的事并没有立刻到来,而只是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了她的手,耳畔传来男人声音。 “夫人。” 田媛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暖意,她轻轻应了声:“嗯。” 男人声音继续响着。 “从前你我或为路人,而今日之后,却是命运人生皆缠到了一处,荣辱与共,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田媛又轻轻应了声:“嗯。” 那只温柔的手终于掀起了她的盖头,两人四目相对。 田媛缓缓往后躺倒,李玄跟着覆压而上。 一声娇呼,红帐垂落。 鸳鸯被暖,春宵一宿, 落红...几分。 ... ... 第二日,清晨,李玄还在睡,却感到有人在看着他。 他睁眼,却对上田媛那含情脉脉的眸子。 这双眸子竟是不知看了他多久。 李玄伸出两指,轻轻戳向那眸子。 田媛下意识地一闭眼。 那两指便在眼皮上轻点了下,又顺势捏了捏她鼻子。 田媛“噗嗤”一笑,又羞涩地埋入相公怀里。 李玄双手绕后,十指如梳,温柔地穿插入她那如墨的长发间,轻轻梳理。 两人颈前挂着的比目鱼玉佩,恰好各是一半儿,此时自是配上了。 忽地,李玄轻轻掰着田媛的五指,让她捏成了一个拳头,然后道:“打我几拳。” “为什嘛?”田媛笑道。 李玄道:“先打了再说。” 田媛捏着小拳头,在自家男人胸口轻轻捶了几下,然后道:“好啦。” 李玄这才诚声道:“是我不好,我若是院试结束就回来,也许便不会发生这种事。” 田媛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那么早回来,我反倒是不开心了?” 李玄紧紧抱着自家娘子,道了声:“谢谢。” 田媛安心地闭上眼,贴在男人怀里,柔声道:“其实还要感谢这次事呢,要不是这样,我和相公不知多久才能知道彼此心意...” 李玄道:“我还记得之前见你时,你还是个小丫头。” 田媛笑道:“我这个小丫头,只敢远远地看着您这位风风光光的大少爷。 倒是真没想到大少爷您...也能看到我这藏在人群里的小丫头呢。 我前面的姐姐们花枝招展,妩媚温柔,她们哪個不比我好?” 李玄断然道:“不,她们就是绿叶,你才是倾国倾城的花。” 说着,还没待田媛回过神来,便忽地双手一举,在新娘子惊呼声里,将她托了起来,继而从原本的“侧位”变成了“上边”。 李玄仰望着自家娘子,笑道:“今后,你这个小丫头,就能一直压着我这个大少爷了。而我这个大少爷也只能向伱这个小丫头连呼娘子饶命了。” 田媛脸一红,连连捶打李玄胸口,道着:“讨厌。” 李玄拉着她捶打的手,忽地安静下来,郑重道:“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 田媛娇羞地低下头,可双眼清澈,宛如许誓般地道:“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少爷,少夫人,用早膳了。” 李玄喊道:“别一边贴着眼睛往门缝里看,一边说。” 门外丫鬟一惊,忙道:“少爷恕罪。” 李玄哈哈大笑。 田媛侧眼看着这神采飞扬的少年郎,露出甜蜜的笑容。 ... ... 梳妆,起床。 一对新人去了膳堂。 待到膳堂,田媛却是大吃一惊。 因为膳堂中,李家大夫人竟在亲自下厨,弄着燕窝银耳之类的补品。 她匆忙上前,道了声:“见过婆婆。” 然后又道:“婆婆,还是我来吧。” 大夫人笑看着她,未曾说话,只是笑着笑着笑的合不拢嘴,然后才道:“难怪玄儿定要娶你,真是个好姑娘,倒是我看走眼了,婆婆向你赔个不是。” 田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有婆婆赔不是的? 而这... 若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说不定心里还会藏许多弯弯绕绕,还会想着宫斗之类,可是...她不是啊。 她是个受尽冷眼,却浴火重生,在日薄西山的田家还能让那早已腐败的商会再焕新春的天才;是忍得羞辱,受的起伏,看得炎凉,见得风云的强者。 她的强大不在武功,而在于心。 这也是李玄在认真了解她之后,才择定她的原因。 田媛忙道:“婆婆哪能赔不是,婆婆...” 她还未说尽,却被大夫人打断。 大夫人笑道:“婆婆为什么不能赔不是?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该认错。” 说着,大夫人拉着田媛的手,宛如亲闺女般地拉到一边,让她坐下,再一会儿又去炖煮补品了。 待到补品好了,又取了过来,不耐烦地对儿子摆手,让他别在这儿碍眼,然后和田媛聊东聊西,扯了起来。 李玄反倒是清静了,他与自家新娘子道了声:“媛儿,我去密室练功,若是练到专注,说不定...” “你去就是了。”大夫人拉着田媛,悄悄道,“你不知道你家相公,之前为了练功,家都不顾,真的是讨人厌,不懂分寸。” 田媛忙帮着李玄说话:“婆婆,相公也正是这般努力,才会文武双全呀,大丈夫需得大事为重。相公不拘小节,婆婆怕是误会他了。” 李玄看着这一对儿聪明无比的婆媳,心是真的安了下来。 他走出了门,仰头看了看天。 春风东来,吹得远方旗子猎猎而动。 苏藏愿要来了。 苏藏愿买了豹尸,可却没得到魔血。 魏瑶变成秘武武者固然是因为魔血之故,但魏瑶绝不可能消耗所有魔血。 那剩下的魔血何在? 苏藏愿心性狠毒,手段毒辣。 他教的出林解牛,杜天临这般飞扬跋扈、百无禁忌的弟子;却也低的下头,去认怂,去当街割血给狗喝,可一转眼却灭人满门,鸡犬不留... 这就是一条毒蛇。 ... ... 李玄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向密室,走着走着,他又看到了苏蔷。 “狗男女”相视。 苏蔷上来弱弱地行礼,恭贺着少爷新婚。 但她目光一落,陡然瞳孔紧缩,死死盯在了李玄腰间的长剑上。 李玄率先道:“雀翎剑。” 苏蔷颤抖道:“谁...谁给少爷的?” 李玄一把拉着她,跑到旁边隐蔽之处,才道:“百花府知府曹书达。” 问完,他忽地心有所感,多问了句:“你知道苏藏愿这个人吗?” “苏藏愿?” 苏蔷疑惑地复述了一遍,然后茫然地摇摇头,道,“不认识。” 李玄点点头,看来是他多想了,然后笑道,“别担心,这是曹知府剿杀羽教所得的战利品。 我参加院试刚好是他阅卷,我成案首,便去拜了他,继而成了他的门生。 这是他赠我的剑。” 苏蔷面色舒缓,道:“原来如此。” 李玄看着这个明显藏有秘密的丫鬟,也不多问,笑着道:“过几日,再回少爷院儿里来。” 苏蔷妙目如丝,娇声道:“好嘞。” 说着,两人便走出,错身而过。 苏蔷走了两步,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放缓了脚步。 又走两步,她陡然站定,瞳孔瞪圆,猛然转身,用惊恐的声音喊道:“少爷,少爷!” 李玄顿下脚步,本想笑问“何事”,却见自家丫鬟眼里满是恐惧。 苏蔷跑近,问:“少爷是从哪儿知道苏藏愿的名字的?” 李玄压低声音道:“他要来雄山县做知县。” 苏蔷顿时面如金纸,呼吸都缓了几拍。 李玄皱眉问:“他是谁?” 苏蔷颤声道:“苏藏愿,这三个字反过来,就是原苍肃......原苍肃是羽教长老。 虽说所有羽教高层的真名都是秘密,是号召最虔诚信徒集中的暗号。 可我知道,我知道...... 苏藏愿,就是原苍肃。 他...他要来了么?” 李玄喉结滚动,双目发冷,拉着苏蔷就往旁边屋里跑,待跑入后,严肃道:“蔷薇,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说完,又道:“之前我不问,是因为我尊重你的想法,可现在我不能不问了。” 苏蔷轻叹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大体便是,羽教所言的“玄甲羽衣金莲花”代表着三位真神。 但真神想要降世,却需要媒介。 苏蔷,就是“羽衣”的媒介,又称...容器。 当年羽教被剿,长孙狱带着她辗转逃到此处,却是看破红尘成败,故而隐姓埋名。 苏蔷为了“自污”,则去做了花魁,然后与李玄通房,放浪形骸,以求破坏自身的“容器纯度”。 毕竟,古书有言,若是“容器”不纯了,那许是便坏了。 而苏蔷不想让李玄暴露《烊铜宝典》,其实除了怕引来长孙狱的仇人,更怕引来羽教余孽。 “真神真的存在么?”李玄沉声问。 “谁知道啊。”苏蔷用哭腔道,“但羽教的人就都信这个,我也信了,我怕呀。” 44.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 暮色,夕阳西下。 少年在密室里静坐,不问天沉日晓。 苏藏愿所来,一为查雾豹魔血,二为找羽衣容器。 雾豹魔血,这事儿直接就可以锁定魏瑶。 而羽衣容器,作为知县,作为田家上头的贵人,苏藏愿可以轻松地翻阅卷宗,询问衙役,了解情况。 然后...他就会自然地判断出死在那深巷的老者乃是长孙狱,以及第一个发现长孙狱尸体的就是李家大少爷。 如此情况,你猜这苏藏愿会不会顾忌他这“百花府知府门生”的身份? 会什么会? 刀俎会和鱼肉讲道理嘛? 那么,苏藏愿表面可能还会缓一下,暂时不做什么,但暗地里却会将李家一个个拉出去进行逼供盘问,明里暗里,死了就算盗匪和采花贼的。 李家会不会因此灭门? 他的亲人会不会因此惨死? 他会不会死? 女眷又会如何? 李玄双拳握紧,陡然睁眼,一股煞气从眼中浮现。 “苏藏愿,你该死!” “你不死,我心难安!” 哪怕此时的苏藏愿还没来上任,根本还没查到这边的事,也还没意识到这边的问题,更没把李家当成敌人,可李玄已经感到了足够的危险和紧迫。 ... ... 李玄猛然取了铜盆,身形变幻,云雾之纹嗖嗖密布,高瘦魔躯微佝其背。 波痕一动,手臂上顿生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入铜盆。 待流得差不多了,李玄身形缓缓变回。 再看那盆中,却见铜盆之上散发着略显刺鼻的气息,若是普通人闻之,甚至会生出头晕目眩之感。 显然,这血有毒,至少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 ‘魔血侵体,杀气涤魂,此为秘武入门之法。’ ‘而对我来说,若是注入魔血,我便是魔,若是撤去魔血,我又回人。 那么,这血应该是魔血。’ ‘之前畸变怪猴会将我当做同类,也可佐证这一点。’ ‘那么,这血应该有用。’ ‘而又因为这血乃是从我体内所产,我早已汲取了其中魔力,如此...可堪一试。 若是不成,我怕是当不了秘武武者了。’ 李玄很清楚地知道,他只要触碰到魔血,那就会吸收魔血中的力量,而根本不会被其入侵,但他自己的血却除外。 少年枯坐,左手一展,试探着往铜盆压去。 血液分开,却又旋即聚拢,如有生命般地顺着他手上纹理慢慢爬去... 一股奇异的灼烧疼痛传来。 李玄心中一喜。 这是真的自给自足啊... 他闭目,感受着这种疼。 那是种血液的变热,好似巴掌心涂抹了极其浓郁的活血类草药,慢慢地烧了起来,从左手烧到了整個左臂,再覆盖小半个身子,整个身子,四肢,头颅... 李玄右手一抬,摸了摸额头,却见额头滚烫,而意识则跟亢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脑海里的诸般念头陡然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到分毫毕现。 每一丝念头,都变得清楚,都变得如人窃语。 但人之念头何其之多? 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显得混乱。 而这些言语偏生又不想自己的声音被盖下,于是便扯开嗓门,越发大声地说着,喊着,继而...吼着,咆哮着,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在这般的吼叫里,李玄只觉心乱如麻,他忍不住抬起手,拼命地捂住耳朵。 但那声音乃是从他脑海里发出来的,捂着耳朵只不过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这许多声音好似一根根针,在他头颅里陡然幻了出来,开始刺着他,令他头疼无比,却又亢奋无比。 又不知过了多久... 混乱的声音开始平复,主要是其中一道声音占了主体。 “犯我家人者,杀!” “杀!!” “杀!!!” 声音逐渐平定。 却变成了唯一。 黑暗里,少年一睁眼,那眸子...一片血红。 再回想那《烊铜宝典》里的点点滴滴。 那飞蛛根本图的细节陡然开始扭曲。 原本只是一个观想图,一个帮你更好地去了解“飞蛛”、从而让你站好对应桩法的根本图;可现在,那在李玄脑海里的飞蛛根本图却如笼了一层怪异的雾。 雾之上,原本的飞蛛根本图变成了另一幅新图。 飞蛛图里,乃是“飞蛛捕虫”之景。 而新图中,却变成了一副“小鬼拽锯”之景。 周边岩浆滚滚,似是阿鼻之火散发着可怖火毒,而在某一处,却是个剥的精光的人被绑在木板上。 上有小鬼在扭曲的空气里,拽着熔融的刀锯,正自上而下地切割。 图景恐怖,如若亲见,令人神魂震怖。 ... ... 许久许久后... 【李玄】 【境界:第一境】 【妖魔点:1】 【力量:15/30】 【敏捷:27/30】 【体质:17/30】 【精神:10/30】 【九格血栏】 第一格:雾伏诡豹(幼魔) 注入完整的幼魔雾伏诡豹之血,可提供12点额外敏捷,并掌握妖法【吐雾】。 第二格:畸变怪猴(幼魔) 注入完整的幼魔畸变怪猴之血,可提供16点额外精神,并掌握妖法【幻术】。 【秘武】 一: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lv1) 李玄扫了一眼。 变化有三个地方: 1,“敏捷”从“17”变成了“27”,增了10点; “力量”从“10”变成了“15”,增了5点; “体质”从“12”变成了“17”,增了5点; 看来是一旦成为秘武武者,就会实力暴涨。 2,“雾伏诡豹”原本可以提供“14点额外敏捷”,现在只剩“12点”了,看来以魔血洗身并不是不会产生消耗,而是会从自己已有的魔血里扣除对应的力量。 若是存在两种魔血,许是会随机挑选一个进行汲取。 看来下次要有所选择。 不过,真的好值。 3,除了原本的“属性栏”和“血格”之外,有多了个秘武栏,而第一个秘武则是自《烊铜宝典》延伸出来的“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 这“lv1”又是何意? 李玄想了想,地狱中,小鬼最是位卑,自是最底层的lv1,这也说明了“成为秘武武者只是个开始”,在前方,还有着更深邃的道路,更广阔的世界。 ... ... “下一步,应该就是修炼了。” 李玄取出十枚银线戒指。 在通过苏蔷了解了羽教之后,他大概猜到自己手上这十枚银线戒指是用什么做的了。 这是“玄甲羽衣金莲花”中破碎的“玄甲”所制成的戒指。 玄甲,羽衣,金莲花代表着羽教所信仰的三位真神。 但三位真神降临的方式却不尽相同。 其中,羽衣需纯洁少女作为容器。 玄甲,则本身就是媒介。 原本玄甲什么样,李玄不知道,甚至苏蔷也不知道。但苏蔷却告诉李玄...在羽教记载中,那玄甲中的黑烟里曾经生出过神灵的四肢和头颅。 玄甲碎裂,真神自是不再降临,可若是重新聚合,又会如何? 李玄想了想,应该不会如何。 否则,羽教也不可能用其铸造兵器。 雀翎剑也不会轻易被曹书达赠给他。 显然是羽教都放弃了。 至于金莲花,媒介却是一种“仪式”,这仪式乃是绝密,苏蔷不知。 哧哧哧... 细碎声响里,十道人目极难察觉的波痕浮现密室中。 李玄十指聚拢,随意地一抖。 网线交割,十方车裂! 李玄感受着,点头道:“比过去更熟练了。” 就好像这一招在过去乃是个“小技能”,现在却变成“平a”了。 下一刹,李玄观想着魔血侵体所幻出的“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涌来。 他手臂之中陡然热血滚滚,毛孔里氤氲着血液带来的热气,气呈白色,弥漫到了那线锯上。 少年一挥。 五线交缠,两丈锯线,陡然笔直。 再一挥,血气滚滚,那五线如一把锯齿刀破空斩落。 滋!! 一声颤音,好似尖叫,那是“锯齿刀”落下的声音,彷如烊铜地狱里那受刑之人的惨叫。 李玄再反复挥动,感受着其中奥妙。 终于,他发现了奥秘。 在他挥出“锯齿刀”时,组成刀的五根锯线却在疯狂地上下掠动,因为总有一根线处于绷紧状态,所以整体看,其实长度没有变化。 可事实上,五线却在飞速动着,就宛如五把电锯在同时切割。 故而,才有那惨叫般的颤音。 这也暗合了根本图中“小鬼拽锯”的场景。 李玄算是弄明白了。 他准备继续修炼。 可忽然,他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似乎...根本不用修炼,在这张根本图浮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练成了! “这...” “别人是不是也这样的?” 李玄有些懵。 再一想之前他从魏瑶处了解的关于秘武的事。 魏瑶告诉他,秘武只是幻化了根本图,让伱得到了提升,可却是还需要苦修,或对抗欲念,或顺从欲念,如此才能精进。 “别人...似乎,不是这样啊...” 45.粥温 密室里,李玄正待继续研究,却忽地感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饥饿感。 五脏六腑空空如也,小腹里怕是什么都没剩下了。 李玄恍然。 这等秘武一旦修行起来,真就是度日不知年。 门一关,哪知门外春和秋? 不过...他既然没被饿死,那看来顶多就几天吧。 他快速迈步而前,开了密室之门。 门外月光如洗,已过中天,显是三更之后。 萤虫受惊,从长草间飞起,化作一点点绕枝而行的晶莹的绿... “饿死了,饿死了。” 李玄这一脱离修炼氛围,饥饿的感觉越发清晰。 他什么也不顾地直奔到膳堂。 此时李家寂静无比。 李玄跑入膳堂,想着无论有什么赶紧弄点先垫垫肚子。 可一到堂中,却看到桌上摆放着一个五层餐盒。 他抽开盒屉,却见五层竟是分别放了菜肉,至于主食却是白粥。 他伸手一摸,略有错愕,只因那粥碗竟是...尚温。 ... ... 许是听到了膳堂动静,不一会儿就有值夜的护院拎着棍子跑来。 结果往里一看,却见是披头散发的大少爷,护院惊喜道:“少爷,您出关了?” 李玄一边喝着粥,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过几天了?” “十天,足足十天了,夫人和少夫人都悄悄从侧边小窗口看过您,然后吩咐人不可打扰。”护院道。 “十天?” 李玄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一来他受魔血侵袭,念头争斗,幻出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这确实好像花了很久时间。 二来,他观想那根本图,感受其中奥妙,也是不知花了多久。 再后,他睁眼,却已感到周身气血浓郁,身体舒畅如若贯通。 怎么说呢? 这感觉...如今想想,好像是躯体被打通了,十二经六合,便是“此躯生沸血,一气荡六合”。 他可以随意调动气血,覆盖向心中所思之处,甚至往外蔓延,附着在武器之中,这也导致原本软哒哒的线锯直接邦邦硬了,有种从线锯变成电锯的感觉。 而之前,林解牛之所以能控制那腰间的长钩,使其如若出洞毒蛇、狩猎猛虎,便也是这个道理了。 李玄念头闪过,又边嚼着肉,便问:“这些菜...” 那护院道:“启禀少爷,这些是少夫人给您留的,说是怕您万一半夜出关,腹中饥饿。少夫人又怕您过于饥饿又大吃大喝伤了身体,故而才炖煮了白粥留下。” 李玄微微一笑,道了声:“知道了。” 那护院告退。 李玄一顿将餐盒里的菜全部吃完,却又觉得不过瘾,便又自己跑到灶前,生柴烧火。 同时,他从钩绳上取了十几串腊肉,连带着膳堂里还有的蔬菜山货一起丢到大锅里给炖煮,眼见旁边还有鸡蛋鸭蛋,他又一口气打了二十个蛋进去。 许久,锅盖“噗噗”响了起来,热气不停掀着锅盖。 李玄取了筷子直接站到锅前,直接吃了起来,待到蛋和蔬菜吃完,那边的腊肉也差不多了。 他大快朵颐,连一锅汤都喝完了,却发现肚子撑是撑了,但却没有那种饱腹感,就是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这种感觉很怪,就是明明肚子都快撑破了,可却觉得依然没吃饱。 李玄想了想,忽地跑开,去密室暗阁中取了那“丹鱼”,再复回膳堂,稍作烹煮,便觉丹香混杂着鱼香扑鼻而来。 他嗅了一口。 这一口,他就懂了。 原来,想要进补,只靠普通的食材已经不行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丹鱼,一股火炎般的热流涌遍周身。 饥饿感...终于消失了。 李玄有种终于回到了正常的感觉。 ... ... 李玄吃完后,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懒腰,走出膳堂,神清气爽。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遥远的夜风中飘来了乐声。 不是琴声。 似笛如箫,但细听,却又觉比笛箫更多了几分空灵。 李玄飞身而起,落在屋脊,循声而去。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坐在李家观景塔最顶端的少女。 少女白衣,长枪如避雷针般插在身后瓦隙里。 她靠着那枪,长腿舒展,闭目低眉,唇儿凑在个小葫芦般的乐器在轻轻吹奏。 少女是魏瑶。 乐器则是埙。 埙声,空灵而安静,却又透着无法抑制的淡淡哀伤。 虽有哀伤,却无杀意,很是平和。 魏瑶似有所感,忽地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远处,和李玄四目相对,却是只对了一下,便拔枪,转身下了塔,不知所踪。 ... ... 李玄又回到自己内院,本想着在侧屋睡一宿,可却见自己主屋的窗户还亮着。 油纸被温馨的淡黄烛光照明,也因此印出一道倩影。 是田媛。 田媛手捧着个绣绷,正低头似在刺绣。 李玄忽地想起一句话“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可是,有人日日为他留温粥,有人深夜犹然待他归。 一股难言的暖意,自是油然而起。 他走至门前,轻轻叩门,又道了声:“媛儿。” 窗后那倩影顿了顿,急忙把绣绷搁一边桌上,然后匆匆从窗上消失。 吱嘎~ 门扉开了。 田媛从门里匆忙出来,看了一眼李玄,却见他披头散发,周身竟还有几分血气,担心从双眼里流淌而下,可到嘴边却是平平淡淡一句:“我唤丫鬟给你烧水去。” 李玄轻轻点头,然后走入屋内,看向田媛在做什么。 这一看,他有些发愣。 因为绣绷上的刺绣竟有些歪七扭八。 但细细去看,这绣其实绣的并不差,只不过绣的线有问题,所以才显出歪七扭八的杂乱感。 一会儿,田媛回来后,李玄好奇地问:“娘子这绣的是什么?” 田媛抿唇笑道:“妾身在古书见过一种绣法,便想着试验一番,以让李家布庄推陈出新。” 李玄是真没想到自家娘子这么来事儿,便问:“那是什么绣法?” “雀金绣。”田媛道,“熔融黄金,拉成缕丝。 再取雀羽,编织羽线。 两者再融彩丝并捻,以制绣线。 以此绣线刺于衣裘之上,极为华贵大气,今后相公为官,自需打点四方,若是取了这些雀金绣的衣裘,想来也能助相公一臂之力。 而我李家有此绣品,也能名声大震,从府城,甚至是州城的各地布庄里脱颖而出。” 说到这个,田媛双目都有了光,“李家既有矿山,又有铁匠铺,火炉熔金,再抽出缕丝,只要得法,终是可以。只是...” 她看了一眼绣绷,道:“这是拿铜先试,才刚开始,所以让相公见笑了。” 李玄看着自家娘子双目放光地说着这些,柔声道了句:“可便是如此,也得休息,都这么晚了。” 田媛道:“日日思君,夜夜思君...”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两人含情脉脉。 而没有眼力劲儿的丫鬟则是打破了这氛围,在远处喊道:“少爷,少夫人,水烧好了。” 李玄道:“我先去沐浴,娘子...” 田媛神色娇羞,一低头,却又抬眼,嗔了句:“你自去便是,和我说什么?” 而待到李玄出了门,她这才褪去衣裤,只留了亵衣,然后钻入了鸳鸯被褥。 ... ... 小别胜新婚。 一夜云雨不肯歇。 次日早,鸳鸯不肯榻上起,却枕臂儿聊日常。 聊着聊着,李玄也明白了这十天发生的事。 前日,雄山县新任县尉已经走马上任。 这县尉乃是田家一名族人,名叫田运。 而知县据说还在路上,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这意味着,苏藏愿还没从百花府出发。 李玄若有所思。 而这哪瞒得过枕边人? 可瞒不过归瞒不过,田媛却不曾说,不曾问。 李玄忽地郑重道:“娘子,学业为重,今日天黑前,我想收拾书籍,负笈云游,四方求学,以备来年州城乡试。” 田媛愣了愣,却不吵不闹。 李玄继续道:“读万卷书,终不如行万里路,我...我许是过些日子就能回来。” 田媛柔声道:“夫君自去,学问第一。莫被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 46.翻云 当天,李玄和父母,蔷薇等人分别道别,然后背着笈篓,带着魏瑶策马出了东门。 雄山县往东,过个三四日,才得到另一处大县寒水县,而再往东,则是近海了。 待到行了一日,魏瑶忽地停下,然后绕入密林,稍稍改易妆容,抹了些灰,粘了几点“胡须”,然后折返。 而李玄则是直接重新幻了副模样,大大方方地回了雄山县,又直往百花府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又留神着半路旅客,却不曾见到苏藏愿。 两天后的午间,李玄来到了百花府。 这一番入百花府,别人自不可能认得他。 他本身相貌秀气,英俊洒脱,可如今却是利用妖猴幻术变了个平平无奇、脸带刀疤、自称张三的江湖人模样。 谁会把这名叫张三的江湖客和那煊赫无比的雄山县李案首,联系起来? 李玄一入城,便感到了无比的热闹。 他循声而去,这一看,却见声音的源头是菜市口。 外面早围满了人。 里面,却是在砍头。 几十个壮汉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低着头,身后背木牌,牌子上分别写了名字。 高处台上坐着的正是百花府知府曹书达。 那些個壮汉在烈日里,忽地抬头,用极度仇恨的目光看着曹书达,张嘴哇哇吼着,啐着血水,却说不出半句话,显然是舌头被割了。 曹书达却冷笑一声:“勾结妖魔,陷害将军,不忠不义之辈,斩立决!” 说罢,他提起朱砂笔在斩首的标牌上一勾,便丢了下去。 刽子手手提大刀,喷了口烈酒,刷刷地挥刀。 顿时,一个个人头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李玄稍一注意,发现周边居然还有府兵在维持秩序。 他记性好,稍稍一看,就发现那些个统领居然全换了人。 很显然,曹书达是用了手段铲除了府兵中死忠于袁将军的一派人,然后安插了自己人进去。 而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为了钱,为了养家糊口而当兵的,便是心有愤愤,又哪里会反? 再说了,曹书达做戏肯定做全套,不可能给不足证据。 袁将军...这是死就死了。 ‘怕是个没背景的将军啊,要不然曹书达不会杀的这么干脆。’李玄心中暗自感慨。 前世,《西游记》早就告诉了他,有背景的就不会死,没背景的...杀了也就杀了。杀完随便拉层遮羞布,不拉也没人会管。 ... ... 李玄信步而走,绕过菜市口,又来到一处城外的酒楼。 这楼中宾客颇多,鱼龙混杂,吵吵闹闹,无论是装饰还是氛围都完全无法和之前的玉兰馆相比。 他见这般热闹,便走了进去,颇有江湖气地往桌前一坐,一拍桌子,喊了声:“小二,酒菜上来。” 很快,有伙计跑来。 伙计见李玄这般凶煞,又这般豪气,便带着热情地笑意,点头哈腰地问道:“客官,要些什么菜?” 李玄在腰间抠抠搜搜,摸了半天,才摸出了十几枚铜板,然后又一枚一枚地排出、数清,再拍在桌上,道:“你看着上,得管饱!” 伙计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笑已变了味。他眼中热情也少了几分,直接取了钱便安排去了。 而李玄才进来时,旁边有几个盯着他的人也收回了目光。 长的又凶,身上又穷,这种人有什么盯头? 一会儿功夫,伙计端了一盘馒头,一壶水酒,还有碟小菜上了桌。 李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耳目灵光,只要他愿意,整个酒楼的声音都可以被他收入耳中。 “最近妖魔肆虐啊,幸好有知府大老爷明察秋毫。” “明察个屁!” “呵,你可别乱说,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妖魔的,那鬼东西就算被分尸了都会不死。一个个肉块儿就当街蠕动着合了起来,然后刀枪不入,却只怕火。 但普通火没用,得上了油的烈火,这普通人家哪个用得起? 再说了,你也得分辨出谁是妖魔啊。” “对啊,若是没有曹知府,这县里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就前儿吧,有个妖魔距离我家二舅家就隔了一条街,要不是曹知府迅速出动府兵,我二舅怕不是...” 酒楼里。 曹书达的名声大好。 即便有少数几个在怀疑的人,却也很快被淹没了声音,有的将信将疑,有的也开始感叹“有个好知府是真的好”。 李玄听了会儿,忽地又听到另一边的话。 他专注地侧耳倾听。 “欸,林家可真惨。 那林二少爷出城变成了妖魔,而林大少爷居然也遭妖魔报复而变得痴痴呆呆。 从前那大少爷风流倜傥,如今居然会大小便失禁,还会口流涎水...” “这不是成了个傻子么?” “就是啊。” “不过,曹知府宅心仁厚,可怜这十二连环坞的林家连丧两子,所以下令让连环坞上下的一些小码头也全部融入林家去了。 这一下,林家算是彻底成了青河唯一的漕运帮派咯。” 李玄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着这事。 稍一推断,他大概明白了。 什么妖魔报复,他是不信的。 最直接有利益关系的就是苏先生了,苏先生扶持林解牛,压了林剑风那么多年,林剑风能不心有怨恨? 苏先生这是怕麻烦,所以把林剑风变成了傻子。 为什么不杀,想来是曹书达要给手下人一个交待。 林家嫡子,变傻了无所谓,可至少还得留点力气让传宗接代。 而打完一棍子,曹书达便立刻塞了颗枣子,估摸着这一次他又在林家寻了新的“自己人”了。 想起数月前玉兰馆初见的那少年,剑眉星目,豪气爽朗,远远抱拳喊着“李兄,明日我叫马车来接你”,可如今...... 李玄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林解牛死了,林剑风总算可以当家做主了。 看来还是他天真了。 这乱世,若是一步走错,那就真是尸骨无存了。 妖魔恐怖,人心歹毒,可是他想活下去,想家人活下去。 李玄大口大口吃着馒头,灌着劣质水酒。 待到吃饱,便起身出了酒楼。 这一次,他除了知道了百花府的一些事之外,还明白了苏藏愿留在百花府的原因。 一来,苏藏愿要扫尾,铲除麻烦;二来,是真的有妖魔...落石门的妖魔。 ‘妖魔嘛...’ 少年仰头看了看天,心中低喃。 ... ... 午夜过后,四更天。 瞎子坊依然黑灯瞎火,一个个摊贩坐在半暗半明的阴影里,青墙缝隙许是养着鲜血浇灌的苔藓。 一个微佝背脊的高瘦身影,戴着黑布,藏住鼻梁下的部位;裹着灰色斗篷,而斗篷的帽兜垂下,遮蔽了额头,却露出一双凶残暴戾的眸子。 高瘦身影走过,“全员恶人”的小贩们竟有的骇于其凶气,而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又好奇地看向那高瘦身影。 李玄未曾停步,直接走到了一个卖“落石门《铁披风》”的小贩面前,弯腰,捡起一本书,用嘶哑且带笑的声音问:“怎么卖?” 那小贩却竟不害怕,而是笑着吹嘘道:“这可是落石门的顶级功法,也就是落石门破败了,这才让法门流传了出来,不是抄的人多了,也不至于才卖十两银子。” 说着,他又晃了晃双手,道:“就十两,便宜的很。” 小贩说的话,居然和上一次李玄来时一模一样。 李玄压低声音,嘶哑道:“若是我帮你们杀苏先生呢?” 小贩一愣,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 李玄扯下黑布,露出云雾之纹缠绕的妖魔脸庞,旋即咧嘴一笑,又显出一口森然可怖的瓜子牙。 小贩眼睛逐渐放光,怪笑一声道:“那...自然不要钱。” 47.比快 瞎子坊。 不一会儿功夫,就声悄人寂。 李玄随着那恶鬼小贩来到了一个普通宅子。 宅子是二进门的,有些显旧和森冷,看起来里面似乎住着一大家子。 李玄入门时,看到有男人女人从屋里走出,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过随着他彻底扯下遮面黑布,那些视线就消失了。 他并不入屋,只是坐在院里的一块黑石头上。 过了会儿,他就看到这屋子里走出了不少男男女女,老人小孩。 “人”的数量是远远超过了“一家子”的水准,甚至李玄已经想到他们在屋中根本不是住,而是挤成一团。 这些人也不和李玄打招呼,只是相继来到井边,之后又突兀地一个个往井里爬去。 当他们的手触碰到井壁时,他们并未直接滑落,而是如同壁虎般地自上而下缓缓爬着,完全不管重力... 这诡异的一幕让李玄只觉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涌了起来,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嗖一下窜上脑门。 他完全能够想象,那狭窄的井口中宛如堆尸般地堆积这许多男女老人的样子。 那一具具身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手臂双腿头颅彼此交叠在一起,若是趴到井边往下看,怕不是还能看到那一双双眼睛,咕噜噜转动着盯向他。 这简直就是恐怖片里最惊悚的画面。 李玄是练过胆,也经历了许多事,但这一刻突然来到了这般诡异的地方,却还是心跳加快... 他其实一直有在想那落石门的妖魔是什么。 他想过会不会是虎妖,毕竟前世他也听过“为虎作伥”的故事。 但伥鬼这东西,其实弱的很,只要你识破了他,他也拿你没办法,毕竟他就是靠骗,骗你去被虎妖吃掉。 可现在这些鬼东西,可不止是骗了。 那到底会是什么妖魔? 但不管是什么,都暂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而如今,在这里,他也没有感受到妖气,显然那妖魔根本不在这儿,这些恶鬼就是那妖魔利用妖术创出的仆人。 李玄看着这些恶鬼,有些慌。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刻他在别“人”眼里其实也是凶神恶煞。 苍白的垂涎从嘴角逸处,落地拍散,化作雾气,使得这鬼屋笼罩在一片神秘朦胧之中,可以说...李玄和这個鬼屋真的是很搭了,就好像一家子似的。 过了许久,一道穿着江湖中人打扮的刀客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李玄对面,瓮声道:“杀苏藏愿?” 李玄冷声道:“杀。” 那刀客怪声道:“好。” 李玄直接道:“他要出城东,去上任知县,我们可以去半路伏击。 城中地形复杂,隐藏地方极多,若是我们一击不中,将再难有机会。” 那刀客显然有些脑子,此时铁青着脸,想了半晌,点点头道:“好。” 然后又道:“苏藏愿死了,这城给你,但伱必须定时引人去落石门,每个月一千人。” 李玄一愣。 很显然,落石门那妖魔比较特殊,他无法离开落石门,否则哪里会把城直接让给他? 于是,他正儿八经地商量道:“每月一千人,动静太大。” “那你肯引多少?”刀客有些躁怒,显然...他在贯彻着落石门妖魔的意志。 李玄道:“尽可能多,但每个月不低于一百。” “一百?太少了!”刀客愤怒道,“苏藏愿死了。这个府城里的所有秘武者,我们都会协助你一起清除,你就引一百人?太少!根本不够吃!” 李玄装着妖魔的样子,嘶声道了句:“我尽力。” 其实吧,答不答应无所谓,反正...他也没准备履约。 可你若不犹豫一下,不就显得太假了么? ... ... 之后的日子里,李玄对这些恶鬼越发了解。 他发现这些恶鬼的智力真就和人差不多,且部分恶鬼还维持着生前记忆,只不过这些记忆被强烈地扭曲了,而显得只剩下恶意。 恶鬼仅从外表看,极难被分辨出,除非你察觉了他的异常。 之前要不是他亲眼目睹林解牛的异常,自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知道他是恶鬼。 这些恶鬼混在城中,无论是信息打听,还是通风报信都做的有板有眼。 在李玄的辅助下,恶鬼们做出了一种“逐渐平息,逐渐蛰伏”的模样。 百花府城,有关妖魔恶鬼的动静越来越小。 而曹府中,苏藏愿却也接到了雄山县新县尉田运的信件。 信鸽什么的并没有,那是由田运心腹快马加鞭送来的。 双目锐利的白发老者拆开信,认真阅读。 信上所述信息颇多,包括了田运调查“羽衣容器”和“豹尸之谜”的结论。 首先是“羽衣容器”。 田运翻卷宗,四处秘密询问,基本确定了那死在深巷、头颅都被煮了的老者就是长孙狱,而第一个发现长孙狱死亡的人却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分别是李家大少爷李玄,李家车夫李树,以及李家大少爷的一个通房丫鬟——蔷薇。 除此之外,田运也查到苏藏愿搜集到的那个蕴藏着“卍”字图案的铁符,正是个衙役从长孙狱家取来的,可除此之外,长孙狱家却未发现其他东西。 其次是“豹尸之谜”。 田运查了一大圈,发现变成了秘武者的存在十有八九就只有那位魏瑶,其余的却是暂时无法察觉。 他怀疑李家会不会藏了和老师一般能够提取魔血,并培育秘武者的高手,否则难以解释。 苏藏愿持着信件,锐利的目光稍稍出神。 他思索良久,回了一封信。 而信的关键之处则以秘字“加锁”,那是只有他和弟子才能看懂的暗号。 他要田运暂停调查,但亲自出手以延续之前“采花贼”的传说,之后...再让人发现采花贼其实是一窝藏在红花山上的盗寇。 然后,田运则可以要求田李二家协助剿匪。 而等到他亲自秘密抵达雄山县后,他会扮作县兵,藏在剿匪队伍里,然后对李家外出剿匪的人严刑逼供。 之后...则是罗织个罪名,就说李家和盗匪勾结,被县兵和田家共同剿灭,然后抄家灭门。 苏藏愿想过李家可能存在这个一个能提取魔血的高手,可既然连长孙狱都背叛了羽教,那么...这李家他也没什么好谈的。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你若一开始不想用刀,那敌人的刀就会直接落下,将你斩杀。 苏藏愿是心思深沉的老江湖了,自然不会犯这种错。 同时,他也不会去搞什么“先协商,先谈谈”之类的事。 这事儿能谈么?一谈,别人就懂了,他也会完全丧失先机。 至于在大婚后外出求学的李玄,苏藏愿虽是心怀一些小小的芥蒂,不过无伤大雅。 他见过那少年,当时从他身上却也感觉不到半点秘武武者的气息。 苏藏愿决定快刀斩乱麻,“豹尸”的魔血少了,不过就是少培育几个秘武武者,但“羽衣容器”却只有一个,他志在必得! 他相信,“羽衣容器”就在李家。 于是...苏藏愿身在百花府,却已开始遥控雄山县的局势。 48.覆雨 转眼又是十数日。 天已渐渐炎热。 百花府知府门前,一个老者坐入了马车。 两百余名府兵跨坐马匹,佩戴长刀,还有中间数十人带着浸了火油的箭矢,拥护在侧,准备出发。 曹书达在一旁与老者告别,扬声道:“雄山县乱,先生此去当是要建立功业了。” 老者笑道:“为国为民,自当如此,知府留步,老夫上任去了。” 说着,老者拉下布帘,端坐在车厢里,神色里却又几分莫名的......紧张。 若是有人凑近了看,便能发现老者的脸有些奇异的褶皱。 再若是那人敢再大胆地去撕扯,便会将老者整个儿的“脸皮”给扯下来,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张人皮面具。 ... ... 此时... 真正的苏藏愿却是一袭江湖中人打扮,策马而行。 他已离开百花府两日,前方便是进入雄山县的峡道。 只消小半日,他就能抵达雄山县。 雄山县的采花贼再起,如今众人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而李家却未动,原因是田运试出了那魏瑶还在李家,那有着“丫鬟”之名的秘武武者根本就没陪公子前去远游。 田运想去李家采花,却被魏瑶挡住了。 不过,其他计划倒是很顺利。 如今田运已是说好了田李两家派遣高手,共同去红花山剿匪。 田运作为县尉,他说采花贼乃是红花山之匪,又派遣心腹做了些证据,再加上田家高层全力支持,自是顺利无比。 至于动机,县尉想在新知县抵达前,立个功绩,也已足够。 而苏藏愿会趁着此时偷偷混入田运阵营,待到了红花山,对李家高手严刑逼供,然后将其纷纷斩杀,这算是去其羽翼了。 再说了,此番剿匪,田家家主也会去,那么...身为李家家主,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而在李家败亡时,那一個坐着马车的“苏藏愿”会如约而到,到时候便正是他光明正大显露身份,一锤定音的时候。 至于那个坐着马车的“苏藏愿”半路遇到妖魔的事,苏藏愿也并非没想过,不过他特意配备了两百多名府兵,还配备了火矢。 那些妖魔,只要中了火箭,那会死的相当快。 苏藏愿老谋深算,心思毒辣。 他正考虑着一件又一件事,陡然感到气氛不对。 他猛然勒马,左右看看,却见峡道的岩石后走出了十数人。 他再猛一回头,又见身后走出十数人。 下一刹,他却又听到轰隆隆的声响。 仰头一看,却见峡谷顶端有几道人影在推着巨石。 巨石滚落而下,虽不足以彻底封路,但却已让马匹无法顺利前行。 除此之外,在巨石落下的时候,周边和后方的恶鬼却已在快速靠近,很快便缠上了苏藏愿。 “有意思。” 苏藏愿冷哼一声,不慌不乱,飞身下马,拔出腰间长剑,飞速斩向靠近的恶鬼。 许是知道这些恶鬼不用火根本杀不死,苏藏愿这些剑招却只往恶鬼的腿砍去,只求阻拦,而不求灭杀。 而恶鬼的实力则大多和身前有关,这里便是藏了几个所谓的武林高手,又哪里是苏藏愿的对手? 有趣的是,苏藏愿这些剑招端的是堂堂正正,俨然一副名门大家的手段。 就在这时,那轰隆隆的巨石落音停了。 再一刹,却见那一道道身影从高处跳下。 可诡异的是,他们并未坠落下悬崖,而是四肢贴附在了崖壁上,宛如恐怖的蜘蛛一般甩动着手脚,快速往下爬来。 苏藏眼中闪过一抹异芒,他愿看准时机,猛然翻身上马,向前面那乱石堆处冲去。 峡道虽窄,但也不是几块巨石就可以彻底封住的。 在巨石和巨石之间,总有些可供一人通过的间隔。 苏藏愿策马狂奔,挥剑之间,却见白气滚滚,裹挟之下,那长剑也化作了神兵利刃,几乎是触到恶鬼,恶鬼便是分成两半,倒地...继而蠕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马已经彻底越过了通道。 可就在这时,那马陡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 苏藏愿一惊,纵身而起,再看地上,却见那杂乱石碎之间的泥土里竟是藏了不少长钉。 苏藏愿幽幽看着那些长钉。 忽然之间,他敏锐的察觉到...起雾了。 苏藏愿心头暗道:‘今日怕是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了。’ 他看着飞速围来、毫不惧死的恶鬼,眼皮一挑,冷然道了句:“是你们逼我的!” 说罢,他将长剑随手丢开,继而拉开臂膀,那两个本是平平无奇的拳头陡然显出火红,好似两团儿才从火炉里取出的滚烫熟铁。 而这原本白发老者的精神气也是猛然一震,竟呈现出几分狮虎之态,他仰天咆哮一声,双瞳泛呈血色。 嘭! 一踏步,他径直向着靠近的恶鬼冲去。 半空中,那双臂气血蓬勃,又浑然聚集在那两个钵大的铁拳之上。 而那裹覆于身的青衫陡然传来“哧哧”声响,布袖撕裂,露出近乎完全被血气包裹的双臂。 轰! 一圈落定,砸在一个恶鬼身上。 那恶鬼高高飞起,浑身竟是燃烧起来。 苏藏愿狞然一笑,身走龙蛇,杀入恶鬼群中,那两拳但凡落定,便皆有一个恶鬼燃烧,飞远。 雾...越来越浓,便是峡谷的风也吹不散。 恶鬼急剧减员。 那个江湖刀客般的恶鬼急促地吼道:“还不出手?!” 话音才落,苏藏愿却见身侧一个近在咫尺的巨岩后,有道身影旋风般地掠了出来。 速度很快,兼藏在雾中,确实很难察觉。 不过... ‘雕虫小技。’ 苏藏愿暗暗冷笑。 他劲灌双臂,拳上那灼灼的火炎越发炽烈。 张臂,拉筋,宛如强弓挽起。 轰! 拳头破空,电也似的向那冲来的身影轰去。 拳未至,而热风先起。 烈烈拳风中,雾气便也被驱散了些微。 苏藏愿终于看到来人模样,他眼神里露出强烈的诧异之色,因为来人那张脸赫然是...“百花府知府”曹书达。 悚然和荒诞之情从苏藏愿心底涌出。 但他这一拳却已落在了“曹书达”身上。 可下一瞬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又看到“曹书达”的头颅开始裂开。 莫名其妙的裂开。 但他很快看清了。 那是一股拧在一起的透明锯线,在隆隆雾气中,有道高瘦黑影从“曹书达”身后冲来。 白气滚滚的五指持着把正发出尖鸣的锯线刀。 那刀将“曹书达”血腥无比地斩开,又破空呼啸着向他斩来。 轰轰轰! 苏藏愿一拳才方力竭,又被“曹书达”的面容惊到有那么一瞬间的分神。 此时却已无路可退。 他怒吼一声,双拳一并,仓促之间,冲天而起,想要招架住那凌空一刀。 李玄观想“烊铜地狱小鬼”,手持那锯线便如小鬼锯杀罪人的凶器。 五线纠缠,两张锯刀,一斩而落! 滋... 滋滋滋... 刺耳的切割之声传来,苏藏愿的双拳被齐腕斩断。 刀犹未止尽,往下一落到底。 苏藏愿呆立不动,眼中犹然显露着难以置信之色。 这一刻,他已明白,这是一位秘武武者。 只不过,他怎么都无法明白为什么秘武武者能够和妖魔混在一起,更无法明白哪个秘武武者非要将他斩杀。 他自问从没有招惹过这般的敌人。 忽地,他瞳孔凝聚在那锯线上。 “长孙......” 话音未落,他躯体陡然显出一道血痕,继而嘭一声炸开,断成了两截。 苏藏愿,死! 李玄环顾左右,将残存的恶鬼快速斩杀,然后又丢到了那些中了苏藏愿拳法、正在焚烧的尸体上,旋即身形变幻,摇身一变,化作了苏藏愿的模样。 49.火云 浓雾里,那一具具恶鬼尸体正在燃烧,冒出的白烟混杂着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同时还伴有令人头晕目眩的毒素。 李玄俯身,在苏藏愿怀里快速翻找。 若是过去,他自然对“随身携带功法”这种事嗤之以鼻,觉得绝不可能,毕竟谁出门会把家底带着?但在了解了秘武武者的修行过程后,他却打消了这个想法。 魔血侵体,杀气涤魂,然后在根本图上才可幻出秘武。 不是谁都像他一般拥有26点精神,从而能做到过目不忘的。 所以,身为秘武武者,将根本图随身携带乃是很正常的事。 他就知道魏瑶那门枪法的根本图就带在身上,并且睡觉的时候还喜欢压在枕头下面,不睡觉的时候,则是塞在内里小衣的夹层袋子里。 不过,他暂时没有向魏瑶要那枪法根本图的打算。一来,他尊重自己人;二来,他暂时也没有往“枪”的方向去发展的意愿。 至于之前的林解牛,李玄曾在与左红闲聊时有过了解,知其也是隔三岔五去漕帮总部观看《相思离魂钩》的根本图。 其实吧,林解牛是可以将《相思离魂钩》的根本图带在身边的,但其不知为何却没有带。李玄猜测,可能是林解牛自己也有那么一种意识:秘武的水太深了,他把握不住,所以并不敢每日去看秘武。 说起来,能够修行宗师层次的功法,本身就是根骨极佳的天才了。于内,这般的天才自然想更进一步;于外,这样的天才也想去斩妖除魔。可是呢,若想抵御妖魔就得修行秘武;但修了秘武,却又发现自己逐渐变成“另一种妖魔”。 何其矛盾啊。 李玄觉得,林解牛很可能之前并非那个“天天喊着嫂子,我是我哥”的淫邪少年,可在他修行秘武成功的那一刻,他的性子就开始扭曲了,而他选择了顺从欲望以变强,而后...他或许看到的秘武越发清晰,但性子的扭曲也达到了难以附加的程度。 李玄一边翻找着苏藏愿的尸体,一边思索着。 一个個念头,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掠过。 忽地,他动作顿了下。 他察觉了一件事。 他和苏藏愿斗法,算是隔空交手,有心算无心,黄雀在后。而在认真观察并审视后,他发现苏藏愿好像清醒的很。 尤其是那一日袁将军“逼供”,苏藏愿竟然当街认怂,又是低头弯腰,又是割血喂黄狗,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怨恨。这...哪里是一个性子扭曲的人能做到的事? 不仅如此,苏藏愿排除异己,手段毒辣,又极擅伪装,完全就是个谋定而后动、杀伐果断的老狐狸。 ‘秘武的极端,是可以改变的,至少能够平衡。 苏藏愿知道这个办法,但他没有教给他的弟子。’ 李玄自然地得到了这个结论。 刷。 他陡然感到了一个凸出的触感,手一停,将衣衫稍稍扯开,内里显出个皮卷。 李玄扯衣作布,以布包手,拈出那皮卷,抖了抖,未见异味,便细细看去。 却见皮卷一侧记载着蝇头图文,而另一侧则是书着“火云手”三个字。 他凑到眼前,看了会儿那图文,不禁有些愕然。 这竟是记载着两则方子。 一则是毒方,配着所需草药的图绘,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一则是药方,草药如上。 李玄也不是雏儿,一看就懂。 “火云手”显然就是苏藏愿刚刚被逼急了之后拿出的压箱底功法,一旦启用,双拳如钵,且密布能令恶鬼燃烧的火毒,端的是威猛无比。 敏捷向功法,根本图乃是桩法图。 体质向功法,根本图乃是呼吸法。 力量向功法,根本图乃是丹药法。 很显然,这功法,是力量侧的,虽不是完完全全的横练硬功,可明显比那《铁披风》高了一个档次。 至于“火云手”的修炼法门,李玄只能等今后有机会再去府城搜搜看了。 他继续翻着,又翻了些银票,便是全然没了。 李玄迅速将苏藏愿丢在一边的长剑捡起,配备身上,继而将现场再度处理了一遍,随后便扬长而去。 此番,他没有寻到“平衡秘武极端性子”的办法,不过心里却已有了些猜测。 他记得苏先生刚开始使用的乃是一门剑法。 那剑法堂堂正正,剑招开合之间,多以伤人为主,而非杀伐之法。 可“火云手”这法门,却散发着满满的邪恶气息,招招致人死地。 那么,所谓的平衡,会不会是一正一邪,两种秘武同修,从而彼此制衡而达到平衡? 然而,想到这里,李玄又忍不住暗叹了口气:单单是修行一门宗师功法,那根骨要求就已经刷掉一大堆人了,更何况两种宗师功法齐修?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收起这些思绪,毕竟这都是猜测,还需验证。 下一刻,他要以苏藏愿的身份进入雄山县。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苏藏愿要做什么。 不过,他总隐约觉得会和他李家有关。 而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隐藏身份去和田运碰头,之后...顺水推舟,一切自明。 这是很考验演技的一件事。 之前骗鬼还行,可现在要骗相熟的弟子,李玄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 ... 李家。 锦绣布庄。 田媛正在布庄里看着,完全没有架子地和织布女们聊着,了解着李家布庄的真实情况,以为“雀金绣”的生产做准备。 待到傍晚,她才出了布庄。 不是说她只能待到傍晚,而是那采花大盗又重现县中,作案许多。田媛作为李家少夫人,自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到李家。 她前脚刚上马车,却见远处有两道熟悉身影匆匆而来。 田媛看了个仔细,那两道身影却是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少年郎,两人都是田家人,论辈分,中年女子乃是她姑母,而那少年郎则是她表兄了。 转眼间,那两人已经靠近了。 中年女子脸上簇拥着笑道:“田姑娘如今发达了。” 田媛道:“姑母,今日你怎么带表兄来了?” 中年女子看贼般地左右看看,然后神神叨叨道:“上车说。” 说罢,她也不待田媛反应,一步就踩着御手席的边缘,直接钻入了帘子里,然后又对那少年招手道:“儿子,快上来。” 田媛微微皱眉,却也没发作,而是跟着上了车。 马车行起。 那中年女子才吐露来意。 “田姑娘啊,你如今是李家少夫人,又得了李家重视,算是一步上了高枝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你知道,田家那些个好差事都被你那些个叔叔伯伯给占了。而你表兄良善,竟是没有安身立命之地。 今日,姑母腆着这张老脸,来向田姑娘你求个差事。 我看锦绣布庄就挺好,伱要不...安排你表兄进去做个管事什么的?” 说完,她又呵呵笑道:“不急不急,等你坐稳了安排就好。” 若是没有在李家退婚后彻底见到田家人的嘴脸,若是没有见到郎君的真心对待,田媛说不定还会留得一线。 她虽不会答应,却也会委婉一些,可此时此刻,田媛却忽地安静下来,冷冷道了声:“姑母,我是李家人。 李家的布庄,不会让田家插手。” 姑母呵呵笑着:“什么李家人不李家人,你明明就是我们田家人啊,万一你今后在李家受了委屈,这还不是我们田家人给你出头? 你呀,眼睛还不够亮,得擦擦干净,看清楚谁是自己人。 多安排些你的表兄表弟入李家,这才是正途嘛。” 这中年女人还欲再说,田媛却以冰冷的声音道了句:“停车。” 马车停下。 “下车吧。”田媛道。 那中年女人顿时耍泼起来,喊着:“你不答应,我就不下车,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今天就要让整个县的人都知道,你田媛是个什么样的白眼狼。” 然而,田媛外出,前面御车的除了替身丫鬟之外,却还有个她从田家带出的高手。 那高手如老鹰抓小鸡一般,三下五除二地将中年女人和少年丢出了马车,继而重新御车,扬长而去。 中年女人恨恨地啐了一口,然后便快速返回了田家,跑到了田家家主的书斋里,直道:“不行不行不行,家主啊,那田媛怕不是恨我田家呢,别指望她能够帮我们吞并李家。” 说着,她就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说来,声情并茂地诉说着田媛的跋扈,还有她的委屈。 田家家主神色森然,道了句:“不孝女!” 旋即便幽幽地道了声:“你下去吧。” 中年女人告退。 田家家主陷入了沉思。 明日一早,他就要带着田家高手,和县尉,县兵一同去红花山剿匪了。 当然,剿匪是假,灭了李家羽翼,杀了李家家主是真。 他让族人去试探田媛,正是想看看田媛态度,以此确定其在之后能否帮他更加顺利地掌控李家,融并李家。 但田媛...拒绝了。 “给你返回田家的机会你不要,那...就别回来了。” 田家家主冷哼一声,负手而起,眺望远处,心情兴奋且充满期待。 50.再现(求追读,求月票) 入夜。 阴云遮月,绿郁树影,簌簌而动,在院边落下抖晃似鬼魅的乱影。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入县衙。 田运似是早有准备,此时等待在县衙院子里,一见那黑影便肃然起身。 黑影摘开斗笠,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老师,您受伤了?”田运诧异道。 李玄摆摆手,用嘶哑的声音道:“无妨。” 少说少错。 说完,李玄直接坐在一侧的石椅上。 田运也不敢坐下,见李玄沉默,他便开始汇报近些日子雄山县中的进展,以及明早出城剿匪的细节。 李玄刚开始听着还好,可在听明白之后,却是越发惊怒。 一来是怒这田运。 你好歹是雄山县的县尉吧? 用手段也就罢了,居然还利用之前那“采花贼”的事,肆意妄为,这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居然玷污了不知多少良家女,杀了多少无辜人。 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二来是怒明日剿匪之事。 剿匪自是假,而灭杀李家才是真。 田家家主以及一众高层皆有参与。 李玄完全可以想象,若是他没有能够伏击苏藏愿,或者稍稍错了半步,那等待他的便是家破人亡了。 待到听罢,李玄摆摆手,嘶声道:“按你计划,明日寅时,我自会至。” 田运道:“届时,我为老师准备一套县兵铠甲,委屈老师了。” 李玄负手而去。 田运也迅速地开始休整,明日大战虽有老师助阵,但他还是要养足精神。 这些日子,他过的很爽,也很疯狂。 待重和师兄弟们见面,他再观那根本图,应该能有新的进展了。 “采花贼可真是好。” 田运舔了舔嘴唇。 等明日将李家高手铲除,再后吞并李家时,他要继续以采花贼的身份出没夜间,好好儿享受一番李家女眷。 ... ... 夜渐深。 雄山县明明是初夏,却不知为何起了薄雾。 县尉府中,田运正睡得迷迷糊糊,他无法完全入睡,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难眠的状态。 就在这时,他的门外忽地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声音在寂夜里颇有几分刺耳。 也不待开门,那门却陡然被推开。 田运猛然从榻上坐起,一抓佩剑,看向门前。 这一看,他稍稍愣了下,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穿灰色斗篷的苏藏愿正双目血红,喘息而入,腰间长剑的剑鞘却是都没了。 田运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对,惊怒道:“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苏藏愿嘶声快速道:“雄山县有妖魔,那妖魔才是采花贼,我和他对了一手,不是他对手...他快来了。” 田运懵了。 真有采花贼? 他旋即想起了那些卷宗。 确实真有! 只不过,采花贼突然消失了,可现在既然出现并被老师确认身份为妖魔,那就不奇怪了。 他急忙从塌上蹦起。 虽说他已是秘武武者,但比起那些诡异的妖魔,却还是心有余悸,毕竟落石门追杀了他们那么久,谁也没有办法。 田运一披外衣,提剑快速走到师父身侧,刚要发问,却听身侧师父道了声“凝神”。 田运看向外面,忽觉有那么一丝古怪,喃喃道:“这种天气,怎么起雾了?” 他全神贯注地盯向远处。 忽地,远处的雾气里浮现出一道轮廓。 那轮廓乃是个酒鬼模样,神色之间带着无比淫邪,就是那种“你说他不是采花贼都没人信”的那种感觉。 酒鬼歪歪扭扭走来,在雾气里显出几分神秘和悚然,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几分瘆人的感觉。 “他的速度非常快。”苏藏愿嘶哑着声音道,“你我一同出手,缠住他,不能让他发挥速度优势,否则今日我们都得死。” 田运莫名地感到今日老师的说话风格有一点点古怪,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一转念想到老师半路受伤,如今入县又遭遇妖魔,此时稍有古怪紧张点也很正常。 哒... 哒哒... 酒鬼缓慢走来,越来越近,脚步如捶打在人心的鼓槌。 苏藏愿嘶哑一声:“出手!” 田运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双目泛红,血气激荡,剑光一闪。 可他距离那酒鬼还有丈许距离时,却陡然感到脖颈处传来难以言喻的剧痛,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好像越来越高,茫然中眸子下意识地往下一看,却看到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 那...那尸体,好像他自己啊。 咚... 雾气里,头颅落地,李玄将无头尸体随意丢入一旁的池塘,继而走入田运卧房,略一搜索,便搜到了一個名录,这是明日参与绞杀李家的田家人名录。 田运不放心,所以单独列了名字,并一个个做了调查。 至于名单,算是早就确定下来的了。 月光昏黄,在雾气里氤氲成惨金色的海洋。 李玄眸光幽幽,扫过那名录,又折叠好放入怀里。 ... ... 一炷香时间后... 田家。 那家主许是太过兴奋,今日竟然卧榻难眠,于是起身便直接走到了院儿里,又往外而去,来到了一处广池边透气。 池中名株贵植颇多,有凫雁栖于暖沙,还有名贵灵璧之石构成的假山,显着既雅致又贵气。 田家家主正漫步而行,忽地看到广池另一侧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夫人,你怎么也醒了?” 田家家主笑着走去。 田夫人走近,眼露关切之色道:“明日之事,我心里有些不安。” 田家家主一愣,却又笑道:“夫人,多虑了,只是剿匪而已。有田李二家精诚合作,再加县兵,哪会出事?” 田夫人幽幽道:“我不是说剿匪,而是说我们田家对李家出手。” 田家家主满脸愕然,旋即怒道:“谁告诉你的?伱怎么知......” 话音还未落下,他忽觉背后一股劲风扑来。 扭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无法察觉,只是脖颈间一凉。 一道高瘦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侧,一把揪起头发,将血淋淋的头颅拎了起来,继而连着无头尸体一同抛入了广池边的木植之中。 下一刹... 田夫人忽地诡异消失。 那高瘦魔影也陡然消失。 ... ... 第二日。 黎明... 李家筹好了人马,穿上了自家铁匠铺铸造的铠甲,准备出城剿匪。 李老爷虽是久未出战,但今日却也打扮的有模有样。 可是,李家众人来到约定地点后,等了许久又许久,却始终不见约定的田家人和县兵。 “老爷...这,是不是搞错时间了?”有李家武师忍不住来问。 因为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李老爷自己也开始怀疑了,却还是道:“再等等。” 等着等着,天渐亮。 远处忽地传来恐惧的嘈杂声。 李家众人一愣,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迅速策马而去,来到市中一看,却见门坊上挂着些尸体... 这些尸体,都是田家人,其中还有昨日那去试探田媛的女子。 众人只觉寒气蹭蹭起,身心如坠冰窟,竟都僵住了。 紧接着,整个雄山县炸开了。 越来越多的死者被发现。 县尉死去,田家家主死去,田家诸多高层死去,全部被揭露了出来。 李家众人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只有李家一家来到约定地点了。 这不是他们搞错了,而是...... 死人不会守约。 ... ... 雄山县越发惊惶不安。 田家也是一团糟,所幸大夫人还在。 但大夫人也吓得慌,此时竟连发丧都不敢,只是紧闭门扉。 在知道田家高手几乎全部死光之后,大夫人吓得就开始纠集人,同时搜集金银细软,想要赶紧离开雄山县,连家业竟是也不想要了。 ... ... 两日后。 傍晚。 当“苏藏愿”带着两百府兵来到雄山县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了... 全死了... 不过,他真的不相信师父会死。 “苏先生”这三个字在他心中,几乎就是无敌的象征。 怎么可能... 不对,尸体里没有老师,老师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苏藏愿”迅速做出了判断。 另一边,对于雄山县的百姓来说,知县的到来好歹是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 ... ... 次日,一早。 雄山县门坊上,又一颗人头被悬挂起来。 这人头,赫然便是...苏知县。 “采花贼,又是采花贼,啊啊啊!!” 恐惧的声音连绵而起,化作一张遮天的阴云,覆笼在整个雄山县之上。 …… 附:月初,又是双倍月票,稍微求下吧。谢谢大家! 51.“苏”先生 前所未有的凶杀案在雄山县爆发了。 相比于之前那每天顶多死两三个人的情况来看,这两日的情况可以算是令人毛骨悚然了... 不仅是田家被掀了个底朝天,就连府城来援的强者竟都被斩杀殆尽。 雄山县中,人人惊惶。 白昼之时,街道少人。 而天稍暗,便是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道安静地宛如鬼街。 如果说之前,雄山县的百姓还对田李两家,连同县兵,府城高手一同出城剿匪而抱有极大希望,那现在就只剩下恐惧了。 很显然,那采花贼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窝盗匪。 他们斩杀了田家,又杀死了府城高手,这是杀鸡儆猴呢。 而随“苏藏愿”来的两百府兵也是彻底慌了神,在了解到雄山县近期发生的事情后,这两百府兵的统领简直是若坐针毡。 这根本就不是個能待的地方。 但就这么回去,肯定不行啊。 那统领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个法子:红花山盗匪众多,且有高手,保不准有觊觎百花府之势,所以...他要赶紧领兵返回,虽然在半路遇到了小股盗寇偷袭,但他却带着部众杀出一条血路。 ... 这统领逃跑的速度是快。 毕竟“苏藏愿”那么厉害的人都死了,他留着也是送死,不逃,能如何? 可是,比他还要快的,却另有其人。 在统领反应过来,并做出决断时,一道身影已是策马出了雄山县县西的峡口,一路西去。 ... 马背上,李玄有些发困。 但自昨晚斩杀“苏藏愿”之后,他就立刻离开了雄山县。 他要在百花府知道雄山县这边的事情之前,去将那剩下的三名“苏藏愿弟子”斩杀。 前世,他看过一些电视,小说。 那些故事里,总会有个又厉害又聪明的人,杀伐果断地将敌人斩杀,可之后却又会很快犯傻,从原本的雷厉风行变得行动迟缓,从而导致敌人里有人逃跑。随后,这个跑掉的人就会节外生枝,带来许许多多的意外和麻烦。而搞笑的是,这个跑掉的人是真的有大气运,之后无论怎么设局都杀不死,不仅侮辱主角,甚至还可能侮辱主角的女人,而只有在大结局出现的时候,这个人才会死掉。 这种事情,李玄绝不可能允许发生。 所以,他在“苏藏愿”入住客栈、正准备写信的时候,就将“苏藏愿”杀了。然后挂了头颅后,便马不停蹄地往百花府去了。 ... ... 两天之后。 雾气的曹府里。 一个佩剑男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身首分离,眸中犹带着惊惧和难以置信之色。 许久之前,他还是个倨傲的人,是个无所畏惧,任谁都能打压几分的强者。 便是之前那名动百花府的少年宗师李案首,在他眼里也是个屁。 可现在,他死了。 惨死。 杀他的人,甚至还用靴子在他脸上蹭了蹭,以清除连日赶路而带来的鞋底污泥。 待到清理完毕,又随意一脚踢开,以破坏第一杀人现场,让人没那么容易去判断这佩剑男子是怎么死的。 ... 又一会儿。 再一个瘦猴般的男子整个儿断成了两截。 惨死。 ... 再一会儿。 “意外”发生了。 最后一个眼带阴翳的冷面男子忽地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噗通”的声响。 他飞身出门一看,却是见到了两截尸身。 他再凝神倾听,却又隐约听到了窃窃之声,好似有人在说着“知府大人要他三更死,他岂能活到五更”之类的声音。 冷面男子看着那尸身,陡然一拔长剑,面色惊惶地往外狂奔。 未跑多远,他心思急转之余,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立刻逃离,而是飞速来到了附近曹闻的屋子里,直接破门而入,出手如风,飞快抓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曹闻。 他要以曹闻为护身符,逃出此处。 秘武武者心性极端,尤其是发现自己处于危机中时,更是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他的理智比林解牛好一点,可却没好太多。 但是,“意外之意外”再度发生了。 那只手并没有能够抓中曹闻,因为有一道无形波痕闪过,将那冷面男子探在最前的手指给割开。 冷面男子悚然一惊,再顾不得抓曹闻。 曹闻则是大喊着“救命”,跑出了卧房。 如今的曹府,比之之前的将军府还要守卫森严。 府内,乃是曹家蓄养的一批侍卫,而府外则日常有府兵巡行。 曹公子的这一声救命,直接惊动了这些侍卫。 顿时...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冷面男子想逃,但无论他逃向何处,却总会被一道丝线拦截下来,他隐约能看到雾气里有人,但他却根本跟不上那人的速度。 不一会儿功夫,被拖住了的冷面男子就被侍卫,府兵团团包围。 冷面男子疯狂斩杀,但终究血肉之躯,在斩杀了十多人,又伤了十多人后,他终于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可秘武武者生命力旺盛,饶是如此,竟还未死透。虽无法动弹,却犹有一息尚存。 须臾,曹书达赶到了,他已经知道了另两位秘武武者的死亡,也从自家儿子处知道了情况。 他双眉紧皱,快速思索着。 忽地,他双手负后,手指朝后做了个隐蔽的动作,同时扬声呵斥道:“你们做什么?这是苏先生的高徒,你们怎能如此?还不快救人!” 他话音才落,身后一个曹府高手便飞快冲去,来到那苟延残喘的冷面男子,将其一刀枭首。 头颅飞起,咕噜噜滚在地上。 冷面男子犹然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那曹府高手杀完人,伏跪在地,朝着曹书达连连磕头,情绪激动道:“知府,这厮杀我亲人,我混入府中正是为了将其斩杀,如今总算大仇得报。只是...辜负知府您的知遇之恩了。” 曹书达又是愤怒又是感慨,然后差人将这“他秘密培养的死士”给压入大牢,等苏先生回来后再发落了。 开玩笑,都对他儿子动手了,都杀了他的人了,而且死的都只剩一个了。 这种落单的疯狗,他怎么可能留? 除此之外,他...也不得不杀。 ... ... 高处,雾气里,李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道:‘秘武武者,越是陷的深,便越是好骗...’ 他杀二却留一,为的就是让这个“一”受了刺激,然后在曹府大闹。 当然,若是这人还能维持冷静,那他就会利用幻术继续刺激他,直到这人疯狂。 李玄隐约觉得曹书达和苏先生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于相互利用,而非至亲。 但对这一点,他还需要测试一下。 若是曹书达和苏先生完全是自己人,今日那人便怎么都不会对曹府出手,而会心生怀疑,曹书达也同样都不会杀这名苏先生的弟子。 可事实上,这个人死了。 曹书达杀了他。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递了“投名状”。 李玄心知肚明。 曹书达也心知肚明。 在苏先生三个弟子死了两个,却还活着一个的时候,他就已有所猜测。 所以,在众人散却后,曹书达却依然负手站在小院里。 忽地,他双手作揖,对着高处深深一拜,恭敬道:“先生既来,可愿现身与曹某一见? 曹某素来喜好结交朋友,先生若至,曹某必奉为贵客,扫榻相迎。” 既杀二留一,不就是看他态度么? 他曹书达不傻。 果然,话音才落,一个“白发的幻术假人”便出现在了曹达书面前。 曹达书眼皮一跳,恭敬问:“先生怎么称呼?” 李玄操纵着“白发幻术假人”,瓮声道:“我也姓苏。” 这个“也”字着实让曹达书愣了下。 他眼珠急转,然后陪着笑问:“那是巧了,我这府里有位先生,和您同姓。” 李玄冷冷道:“他死了。” 空气骤然安静。 曹达书呆了足足数息,却很快再拜,对李玄道:“不,他没有死。” 说罢,他恭敬道:“曹某见过苏先生。” 52.义父 次日,傍晚,血色残阳伫立在天之尽头,照耀着沐浴于此光的东部府城。 一行军容狼狈的骑兵如丧家之犬般,从西门而入。 府城的百姓们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不是前些日子才护送苏先生去往雄山县的府兵吗?” “不会...遭遇了妖魔吧?” “苏先生呢?” 府兵统领却是浑然不管,他一边捂着肩头“被心腹砍出来的伤”,一边快速穿过内城城门,匆匆来到曹府。 在见到曹书达后,这统领嚎啕大哭,喊道:“知府大人,属下辜负了您的信任啊。” 曹书达扫了一眼,没见苏先生,神色平静地问:“说吧,何事?” 那统领一边卖惨,一边将雄山县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来,其中包括了田运的死,田家的死,以及苏藏愿的死。 至于他,则将原本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曹书达忽道:“是随你一同去的那个苏先生么?” 那统领也不知这一问是何意,毕竟他并不知道“那个和他们一起出发的苏先生”乃是假货,但却还是迅速点了点头。 曹书达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幽声道:“这次不怪你。但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说实话。” 那统领一惊,欲要坚持,但看到知府那冷峻似铁的面庞,却又心中一惊,不敢隐瞒,将真相一一道来,末了...他又道了句:“属下...属下也是想为知府大人保存力量。那雄山县太过邪门,怕不是有妖魔呢。” 说完这句,他似乎是抱着将功赎罪的想法,忙道:“对了,属下现在想来,却忽地察觉有些古怪。 此番,田家死了极多之人,可李家却无一人出事,属下怀疑会不会......” 曹书达听到这里,先是一愣,旋即眼皮一跳,猛地抬手,重重拍桌,继而勃然起身,大怒道:“好胆!!李玄乃我门生,我与他师徒情深,便如一家人,岂容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发怒恰如前一刻还万里无云、下一刹便电闪雷鸣。 这统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曹书达未给他再回话的机会,而是迅速斥道:“来人!将他的铠甲剥了,丢出去!” 话音才落,便有侍卫闪出,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统领叉了出去。 远处这才传来求饶之声。 但曹书达并未理会,而是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说起来,昨儿一晚到现在,他是一直寝食难安。 原因便是他无法确定苏藏愿有没有真的死去。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了。 若是真的苏藏愿不死,那假的苏藏愿又岂会被人将人头挂在牌坊上?那田运,以及田家众人又岂会死? 至于李家... ... ... 片刻后。 曹书达来到后院,径直来到昨晚那位“愿意留宿的新的苏先生”居住的宅子,算是摆足姿态,亲自邀请。 之后两人同饮香茶,言谈之间不涉公事,却只是论着些文人的经典。 午间,曹书达见他知书达理,而非疯疯癫癫,心中越发欣喜,继而便大摆家宴。 李玄欣然接受。 曹书达失去了苏先生,所以他需要另一个苏先生,便是李玄不占,保不准过段时间曹府又会出现一個“张先生、王先生”之类的。 李玄既是先来了,便是先占了这位置。 除此之外,他也需要曹书达。 宴间,曹闻起身,佝着身子来敬酒,口中只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今日他去到寝房,看到那掉落在床旁的手指头,哪里不知道昨日自己距离死亡仅就一步之遥? 被那疯子抓到,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而在那时候,唯一能够出手救他的就只有这位神秘的新的苏先生了。 李玄看着曹闻,他还记得之前两人在会仙楼喝酒时瞎吹牛逼的场景,可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只觉心中古怪,却还是轻轻颔首。 曹闻一饮而尽。 曹书达继续哄抬气氛,末了才道:“不知苏先生在百花府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或可住我曹府。 先生所欲,我曹某人但凡有的,定会双手奉上。” 李玄摆手道:“所欲倒是有,但住便不住这儿了,我闲云野鹤惯了。” 曹书达笑容不变,又道:“我与先生当真是一见如故,先生看我这双儿女如何?” 李玄看向曹闻,曹怡,道:“才子佳人,不愧是知府家的公子千金。” 曹书达见他闲谈之间如此懂礼,旋即笑着起身,取酒拜道:“先生若不弃,便让我这对儿女拜您义父,今后对您诚心诚意,行尽孝道。” 李玄:??? 曹闻:??? 曹怡:??? 曹书达怒道:“还不起身?!” 话落,曹闻,曹怡旋即起身,一个摆着青涩,一个摆着纯情,手持酒杯,用期盼地眼神看向那位端坐酒宴的老者。 而知府家的夫人也起身而拜。 空气如若静止... 李玄缓缓闭目,此时他全身高度紧绷,毕竟不能露馅。 而很快,他就接受了“年仅十八岁的自己竟然要收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为义子义女”这事儿。 道理很简单:他要和曹书达进行深层次合作,那么就需要更深层次的情感关系,既然他不肯住在曹家,那么...他就需要收下这一对儿义子义女。 所以,他点了点头。 曹书达哈哈笑道:“还不拜见义父?” 曹闻曹怡急忙持了新杯,倒了新茶,跪倒李玄身侧,一个个抬手敬茶,口喊:“义父。” 李玄接过了茶盏。 宴席上,一桌人皆是笑意盈盈。 便是那知府夫人也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相比起之前的苏先生,还有那群留在曹家的疯子,她觉得这位苏先生更好。 见此情景,曹书达又道:“先生,过两天,我再摆一场酒宴。 我需得让整个百花府知道这两个臭小子拜了您做义父。如此,不仅是百花府,便是天下人也能监督他们,以让他们好好行使孝道。 您虽是闲云野鹤惯了,但却还是多留几日,这几日,我便让闻儿和怡儿陪您逛逛这百花府。” ... ... 数日后... 曹书达摆了一场“拜父宴”。 新的苏先生的名号也因此传出。 ... 小半个月后... 青河畔。 李玄老神在在地垂钓于桃花坞的亭中。 曹闻在后指挥着丫鬟仆人,端献美食美酒。 而曹怡却是一副小棉袄的姿态,贴心地给他揉捏双肩,捶着背,不时看到李玄钓上鱼儿来,便是在旁雀跃着拍手喊着“义父好棒”。 若是同年人,她绝不可能如此,但眼前老者头发花白,说是义父,其实却是都可以做她爷爷了,她自然不会扭捏。 她是知道这位的可怕的,刚开始相处时还紧张无比。但这几日相处下来,曹怡却是发现她和这位老爷子竟还有几分脾性相投,而轻易斩杀秘武武者的老爷子则竟也是出人意料的随和。 不一会儿功夫,曹闻大踏步从远而来,手中却是捧着个看似陈旧的坛子。 这是陈十年的百花酿。 要知道,百花酿供应极少,每每产出,便是供不应求,而能够陈放十年的百花酿则已是珍稀无比。 ... ... 当晚,李玄回到曹府,见到了曹书达,图穷匕见地道:“青河是个好地方,漕帮我也喜欢。” 曹书达一愣。 李玄道:“我想任命一些我选中的人。” 他需要丹鱼,想要更深地去挖掘这片河域,甚至遥远的海域,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神奇的鱼。 这些鱼可是资源,不仅能帮他修炼,甚至还能帮他培养些在明面的人。 曹书达笑道:“这是自然。” 说罢,他又试探着忽道:“怡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有意想将她许配给雄山县李家的大公子,也是我的门生李玄。 那李玄固已娶妻,但我让怡儿去做个平妻,应无不可。” 李玄:??? 旋即他明白了。 雄山县,那么多家都出了事,就李家没出事,那曹书达自然怀疑他和李家的关系。 此时,他若是拒绝,对李家反倒是不好。 而若许下这姻缘,今后曹书达怕不是就要倾尽全力地在官场上支持他了。 想起前些日子与他琴剑同舞的才气大小姐;想起近些日子每日给他揉捏肩儿,可人地喊着“义父义父”的水灵小姑娘,李玄陷入了沉默。 旋即,他淡淡道:“怡儿若是喜欢,便自去联姻好了,老夫并不管这些。” 不管,就是管。 没反对,就是同意。 曹书达的猜想得到了验证,狂喜起身,道:“怡儿早已倾心于我那门生,自是喜欢。” 53.垂钓 曹书达行事也是雷厉风行,一旦定下联姻,便迅速叫了曹家一位长辈,然后让这长辈和其小儿子曹闻带人去雄山县李家说明情况。 之后待李玄游学归来、最终定下后,再让李家来府城定亲,继而择良辰吉日成婚。 这些日子,雄山县的种种恐怖传闻都已飘到了百花府,曹闻刚开始是不敢去的,不过看着两位爹都一副“没关系,不会出事”的模样,便按下了忐忑的心,和那曹家长辈一同出发了。 曹怡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 数日后,她在燕子坞的水榭亭子里陪着李玄钓鱼时,也多了几分妩媚和走神,不时用手指绕着黑发,看着远处的碧波傻笑。 李玄白发垂肩,抚须笑道:“这还没嫁过去,就想你家小郎君了?” 曹怡脸儿一红,宛如可爱的黄莺鸟,蹦蹦跳跳来到李玄身后,两只小拳头捏起,一边给眼前老者轻轻捶肩,一边用撒娇般的语气娇嗔道:“怡儿才没有想别的男人呢,怡儿只想陪着义父。” 李玄哈哈一笑,陡然间,他注意到鱼线绷紧。 曹怡激动地喊着:“义父,义父,鱼!” 她是个才女,是个纨绔,可是...在义父这般恐怖的老者面前,她更多的则是个天真的女孩。 她自己都不记得这個“天真的女孩”被她丢了多久了。 李玄一甩鱼竿。 哗啦! 鱼儿出水,在阳光里炸开七彩宝石般的水珠。 啪嗒。 旋即,鱼儿落在软绵绵的茵茵草地上,蹦跶着发出声响。 随着蹦跶,鱼儿竟是缓缓地向着河边又靠了过去,若是没人管,怕是说不定还能重新回到河里。 曹怡急忙跑过去,弯下腰,一把死死按住鱼。 她撅起臀儿,淡绿裙裾微微提拽,显出藕断白的足踝,也勾出“花开堪折直须折”的饱满与成熟。 曹怡将那鱼捧起,喊道:“义父,义父,是一条秋叶鲤,好大。” 李玄看着她那曼妙的背影,美好的曲线,忽地心跳有些快,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虽说这联姻的发生完全是事态的自然发展,可这一刻,他心底却生出了一些正常男子都会浮现的念头。 恍惚间,曹怡已经把秋叶鲤丢入了木桶里,然后笑眯眯地在李玄面前晃了晃,可人地喊道:“义父,义父,你怎么啦?” 两人四目相对,李玄忽地心理有些发慌和紧张。 最近,他确实干了不少杀人放火的事,可那都是被逼的。 真若论起来,他只是个才十八岁的少年; 一个真正志向是摆烂躺平享受、只有迫不得已才会想着去科考的纨绔。 至于变强? 和平年代的话,谁想变强? 此时,面对着同龄少女近距离的死盯,再加上刚刚他脑子里才想了有关这少女的肮脏事儿,饶是李玄也不禁老脸一红。 但幸好,他的幻术造诣颇深,掩盖住了脸红。 他摆起长辈的架子道了声:“没大没小。” 曹怡急忙拉开距离,吐吐舌头,道了声:“义父,我错啦。” 说着,她却又静坐在老者的长椅上,一双大长腿自然垂落,两只裹着小足的绣履在轻轻夹打着那木桶。 妙目里,才入木桶的鱼儿在她的轻踢之下,燥乱地游动起来。 李玄悄悄深吸一口气,同时暗道:‘李玄啊李玄,你现在身份乃是曹怡义父,切不可想到自己又是她相公,否则心猿意马之下,露出马脚,那可就不好了。’ 曹怡忽地又问:“义父,你想听曲儿么?” 她一开始其实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也就是帮助曹家与这恐怖老者之间进行情感羁绊加深,可是...与这老者在一起久了,她发现还真开心的 她的童年,其实几乎没有长辈陪伴,父亲为官一方,母亲也忙忙碌碌,她家有钱有权,可她...却似乎总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现在,她明白了。 这种缺的东西,其实就是“小孩子在长辈身边玩耍,长辈做着他的事,而小孩子却可以跑着,玩着,笑着,哭着,无论去到多远,无论去做什么,那个长辈却总会在原地等你,然后和你一起回家”。 其实这与两人如今的状况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但或许曹怡就没体验过这种,此时竟是真把这位恐怖老者当义父了,就连叫唤声,撒娇声都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李玄垂钓,曹怡叽叽咕咕地对长辈炫耀式地说着她会弹什么什么曲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 李玄淡淡道:“小怡,伱去看看,我叫的人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过来。” 曹怡从水畔亭榭侧栏上一跃而起,毫不淑女地掸了掸臀儿上的褶皱,笑嘻嘻道:“是,义父。” 说着,她就跑开了。 这一去,曹怡算是去了小半天,待到日暮时分才领着两个女子过来。 却见一女一袭红衣,气质圆滑,端的是一朵交际花儿,正是左红。 另一女则是墨色衣裙,高髻云发,面容阴沉,腰束长刀,恰是林剑风的夫人姚笑笑。 两人到来后,齐声道:“见过苏先生。” 李玄维持着逼格,也不转身,只是淡淡道:“为何来晚?” 左红眼珠子一转,正要说什么, 旁边的姚笑笑却率先开了口:“启禀先生,因为有人完全不顾先生之令,将我二人拦在半路,一定要我们承诺好见您之后的说辞,才许我们离开。 如若不然,他们便要给我们好看。 他们说,青河漕帮是他们的,就算先生想委派自己人,却也该召见他们中的某人,而不是我们。 左坞主答应了,我却未答应,故而才拖了这许久。 但依属下之见,他们早已盘根错节,便是之前的那位苏先生也未曾能够过多地控制此地。” 说完,姚笑笑维持着抱拳姿态,陷入了沉默。 李玄当然知道。 之前的苏先生要的是放养林解牛,那当然不会如何去控制。 可现在,他要的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控漕帮。 如此,漕帮才能为他开拓水域,增加丹鱼产量,甚至寻找到出产丹鱼这种神奇鱼类的水域。 漕帮原本的利益圈子盘根错节,若不打破,他便是有了命令,也终究是阳奉阴违。 他知道,曹书达是贪漕帮“上贡”的银子。 但那些银子,他并不想争,他要的是掌控。 想到这里,李玄忽地伸手在怀里摸了摸,然后将一块玉质令牌丢了出去。 姚笑笑急忙接住。 一看,却见是大长老令牌。 漕帮乃是曹书达这一系的,而大长老令则是许多年前漕帮赠与曹书达的。 漕帮之中其实没有长老,这个令牌乃是加出来的,其权限等同于帮主令牌,漕帮上下都是认得。 甚至有些时候,漕帮弟子还会更认这块大长老令牌多一点。 “姚笑笑,想做,就去做吧。多久给老夫结果?” 李玄问。 他似乎早已知道姚笑笑要做什么。 姚笑笑沉声道:“一个月。” 说罢,她又行礼,道了句:“好叫先生知道我名不再为姚笑笑。” “我...叫姚仇。” 李玄点点头,道:“左红,你陪她一起,至于出去后的说辞,你们商量一下便是。那些人不信姚仇,可却会信你。” 左红在十二连环坞里处事圆滑,与人人相处皆不错,自己本身又是坞主,别人自会信她。 可是.... 左红无语,心中苦笑,却又不知这位可怕的老者是如何知晓漕帮内里关系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只能称是。 54.迟来 “驾!” “驾!” 骏马从西奔踏而来,在黎明的熹光里一头撞入雄山小县,敲开紧锁的李家大门,将来自曹家的联姻信息给送了出去。 李家这两天除了恐惧于采花大盗的淫威之外,还很纳闷。 他们自己也纳闷,为什么除了刚开始他们李家死了县尉,死了武馆馆主,死了武师,之后便是一个人都未再死。 就连这次,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他李家居然还是毫发无伤。 不仅毫发无伤,似乎...还将成为最大受益者。 你道为何? 田家大夫人跑了! 田家其他人也作鸟兽散。 李家以难以想象的低价,将田家的产业给收购了过来,如今已是收了两处,再过两日怕是能连那商会都收过来了。 从今往后,雄山县分明就是李家一家独大,彷如土皇帝了。 怎么看都是李家占了大便宜。 不过,李老爷,大夫人都很纳闷。 为什么会让李家占到这个大便宜呢? 这个纳闷还没解决。 新的纳闷又冲脸了。 曹家要联姻,知府愿将其千金嫁来做個平妻。 这... 这也是天大的好处啊。 李家吃了整个雄山县,那是肯定吃的不安心啊,但若是傍上了府级的父母官,可不就如寻到了羽翼庇护么? 至于联姻对象曹怡,李老爷、大夫人早听李知礼说过了,不是那种又丑又胖根本嫁不出去的女子,而是年轻貌美、才华横溢的妙龄佳人。 天啊。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李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就算儿子外出求学去了,但他也根本没法拒绝这种好事啊。 他顿时设了一道奢侈的宴会,款待曹家使者。 宴会上,宾主尽欢。 之后,李老爷又奉上礼物,并保证等儿子回来了第一时间便去订婚。 大夫人悄悄瞥了一眼门外,门外没人,但她总觉得田姑娘会听到... 于是,等客人走后,她才拧了一下老爷耳朵,道:“别再得意啦。我啊,去寻田媛说说话儿。” 李老爷这才反应过来,频频点头。 这些日子,田媛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都有目共睹。这分明就是个好好的贤妻良母,他们可不想这个儿媳因为这件事和他们心生隔阂。 ... ... 一个月后。 燕子坞。 桃花水榭。 白发老者正站在一个大铁锅前。 铁锅下是刚熄灭未久的柴火,上则是一些裹着红艳艳汁液的铁砂,热气腾腾,气味呛人。 刷刷刷! 老者双手在铁砂中快速翻炒,每一次翻炒,滚烫的铁砂和那些汁液便如火焰般在往他毛孔里钻。 然而,他那双手却始终不红不肿。 细细看去,却又能看到其表浅覆着一层草药薄膜。 刷! 刷! 老者认真地插着铁砂。 而与他认真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远处的惨叫和喊杀。 然而,老者好似全神贯注,完全没有听到那些动静般继续修炼。 许久,似是听到了身后路道传来的脚步声,老者才抬起手,长舒一口气。 这老者,自是李玄。 在剿灭苏藏愿后,他如愿以偿地收获了苏藏愿所藏着的两门宗师功法,分别是《火云手》和《虎笛剑》。 前者,在尸体上找了根本图,而书以及后者则在曹家密室里寻到,这自是都归他了。 李玄极度好奇为何苏藏愿修炼了两门秘武还能保持清醒,所以自也是开始修行者两门,同时并修的还有《长青不枯功》。 可惜《长青不枯功》修炼进展缓慢,此时仅仅小成; 反倒是《火云手》和《虎笛剑》进度不错。 尤其是《虎笛剑》,根本就是一日千里,已近圆满。 毕竟这种“敏捷向”的功法,对他来说就是“大学生返过去做小学题目”,简单的很,可却也不会有提升,更别想有额外的属性增加。 成为秘武武者,有三道门槛。 第一道便是宗师功法以及根本图。 第二道乃是根骨,没有根骨则练不成。 第三道则是魔血,而想要得到魔血,就不得不从妖魔处获得,这对普通武者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对李玄来说,这三道门槛暂时都不是问题。 他要全面发展,力量向、体质向、敏捷向的功法都要修炼。 至于精神类的...他还未见过。 诸多念头闪落,远处却见三道身影踏步而来,在亭外又顿下步伐,同时抱拳作揖,恭敬出声。 “姚仇拜见苏先生。” “左红拜见苏先生。” 而最后一道声音则是... “林...剑风拜...拜见苏先生。” 结结巴巴,带一点痴傻。 李玄转身,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曾经与他一同参加院试的男子。 只不过,相比从前的剑眉星目、豪气爽朗,如今这男子却是双眼呆滞。 姚仇上前解释道:“好叫先生知道,相公之前在林解牛死后便早有预感,于是主动装疯卖傻,便连我都骗过。 饶是如此...相公却依然未曾逃过那贼人毒手。 只不过或是那贼人也担心将相公彻底毒死,见其疯癫便是渐缓了剂量,这才让相公逃得一劫。 今番,我本想利用相公嫡长子身份做些事,毕竟帮中不少老人一直都只认嫡子继位。可我正要做的时候,相公却拉住了我,说他...可以一起行动。” 之后,姚仇则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报来。 其中复杂堪称大戏,充满了一个帮派中各种混战,尔虞我诈。 阴谋和背叛,杀伐和鲜血交织一处,直到最后...走到李玄身边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还有一位赢家则不言而喻。 这自是李玄。 争夺东西未必要自己出手,姚笑笑的仇恨,林剑风的隐忍,左红的圆滑,以及他的推手...足以将一切颠覆。 ... ... 又过数日。 漕帮的两本宗师功法原本送到了李玄手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陈旧的物品被翻了出来,那是林解牛的日记。 姚仇发现了这日记,但她没有选择隐藏,而是将一切重要的东西都送给这位苏先生先过目,然后再听凭发落。 李玄翻着那日记。 日记颇厚,前面记载了不少少年对兄长的仰慕,对嫂子的暗恋,可这种复杂情感又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于是他压下了这些念头,而将心思全部扑在了修炼宗师功法上。 他乃是江湖奇才,《相思夺魂钩》旁人练不成,他却可以。 他发誓要守护兄长,守护嫂子。 他要变强,要成为宗师,要守护他在乎的东西。 所以,他为了避免胸中那灰暗的欲念,便是见到嫂子也绕开行走,甚至次数多了还让人觉得他厌恶嫂子。 为此,林剑风还专门找过他,问他是不是姚笑笑哪里做的不对。 后来... 则是他修炼了秘武,开始察觉自己的变化,但却已没有回头路。 李玄默默看着,忽地扫到一句话。 ‘我听他说过‘还差一门功法,就可以进入更高境界’,看来秘武应该是存在互补的。 那些扭曲的观想图,定然可以存在平衡,我只要变强,只要足够强,一定可以平衡,一定可以恢复正常。 对不起,大哥。 对不起...嫂子。’ 许久后... 李玄把日记抛了回去,道:“看看吧。” 姚仇恭敬应了声:“是。” 说着,她竟直接就看了起来。 纸页哗啦啦翻动,不缓不慢,如记忆回放,走马灯似地旋了起来。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翻书声忽地慢了。 姚仇抿着薄唇,深吸着气,微仰起头,眼睛发红。 但直到她看完整本日记,她眼中的泪水都没有滑落。 可是... 她心中的呢? 55.黄昏炎地火丹根本图 苏藏愿被灭杀,落石门恶鬼被集中大半继而一网打尽,漕帮正式落入了掌控...... 随着这些事的发生,李玄总算舒了口气,心底生出一种诸如“上了一学期学,还不能放松放松”、“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的感觉。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点那啥想法也不正常,可他新婚之后,才和自家娘子度过了两个春宵,这就离家出走了。 如今,以他的身份,魏瑶,苏蔷都无法在侧;还有个未来娘子虽在眼前,却也动不了。 动不了也就罢了,偏偏这個未来娘子还每日在他身边活蹦乱跳,毫不设防地展示着自己。 那不时间的一个不经意触碰,长发的一抹撩动,或许曹怡根本没什么感觉,但对李玄而言,却是撩人无比。 他是恨不得赶紧回家,与妻子,通房丫鬟们好好互诉衷肠,道尽相思。 ‘不过,暂时还不能走啊。’ ‘还剩最后一件事,若不做完,心实不安。’ 李玄暗暗叹气,却又暗暗得意。 为什么? 人不逼一下自己,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潜力。 这段日子,他顺水推舟,一波送走林解牛; 又祸水东引,拉开了袁将军苏先生妖魔的三方大战,最终虽是袁将军先出局,但他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苏先生以及妖魔; 再接着险之又险地从蔷薇处知道了苏先生的另一个身份,从而彻底定下了杀他的心思,继而联合妖魔,驱虎吞狼,待到虎狼相斗,两败俱伤,而他这个渔翁便收了最终的好处; 之后,他又重演采花大盗手段,斩草除根,将苏先生的弟子一一斩杀,最终又和曹书达建立了稳定联系,并且掌控了漕帮。而如今,漕帮正在调整帮中架构,一来是填充新血,二来是组建渔船船队,往青河深处去探查捕捞丹鱼。 这些事回想起来,李玄就忍不住生出一抹骄傲的情绪,哪怕他明知道“骄兵必败”,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嘚瑟,就根本没有小说里那种什么云淡风轻的智者气息,半点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强者心境,高逼格了。 在大胜和摆脱了大部分危机后,他竟然想要享乐,竟然想要妹子,哪怕后面还可能有重重危机,却也想先享受一番再说。 就很俗,心性低俗,俗不可耐。 ... 可是,无论如何,李玄现在还是不能回家的。 因为...落石门还在。 若不能趁他病要他命,那之后就麻烦了。 所以,李玄在最早和曹书达建立关系之后,便要曹书达分出人手去封锁落石门的几边要道,禁止任何人进入,以免让那落石门的妖魔增加人手。 而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和府兵一道,再度讨伐落石门,将那边的妖魔给吃了。 他之所以没有出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未曾消化战利品,实力没能再进一步。 但现在,快要可以了。 ... ... 李玄在曹府继续苦修。 他双手在血色毒砂中不停插着,插完后又在一旁以秘制的草药药汁浸泡洗手,如此反复。 须臾,他又出现在密室之外,提剑狂舞。 ... 转眼又是数日。 这一日,他眼睛一亮。 《虎笛剑》成了! 不过,果然不出意外,属性并无增加。 ... 再过几日,他双手从血色毒砂中提起。 那双手看着和寻常时并无不同,但他一旦运劲,那两只手顿时就会变得血红一片。 《火云手》也成了! 同样,属性亦无增强。 ... 下面,就是揭晓功法平衡秘密的时候了。 林解牛日记里记录过一句他无意间听到苏先生说的话。 苏先生说‘还差一门功法,就可以进入更高境界’。 那么,苏先生是差一门功法的人么? 明明还有《相思离魂钩》和《长青不枯功》可以给他修行,但他并未修行,而似在等待什么。 这足以说明,功法之间其实是存在搭配的。 而《火云手》与《虎笛剑》就是这般的搭配。 但对于练成了两门功法的李玄,他现在还看不明白。 《火云手》其实便是类似于毒手加铁手,双手堪比金石,且包藏毒素,收发自如。 《虎笛剑》则是一种极其侧重感知的剑,单单从其打法“听风出剑”这般的名称便可知其一二,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剑法。 单从宗师层次来看,李玄完全不知道这两门功法哪儿配。 所以,他决定消耗魔血,将这两门功法都提升到秘武层次。 ... ... 十日后。 曹府密室中... 李玄那九格血栏中第一格的【雾伏诡豹(幼魔)】进一步萎缩。 后续的描述语句变成了:注入完整的幼魔雾伏诡豹之血,可提供10点额外敏捷,并掌握妖法【吐雾】,请注意,若该血再遭损毁,将失去妖法【吐雾】能力。 而同时,李玄的【秘武】一栏则又多出了一行信息: 二:黄昏炎地火丹根本图(lv1) 至于属性,也发生了极大变化。 如今是: 【力量:25/30】 【敏捷:31/31】 【体质:22/30】 【精神:10/30】, 算是“力量”增长了10,体质增长了5,敏捷增长了3并破限了1点。 李玄怀疑其实敏捷原本也能增加5,只不过因为破限的缘故,所以只是4点。 他心念一动,那贯穿体内六合的气血便陡然灼热,比之之前更热,而流速也越快。 “喝!” 李玄轻喝一声,推掌而出,那掌在推出的过程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彷如从火盆中取出的烙铁,不仅红,还透着一股刺目和骇人的明亮感。 稍作对比,就可发现,李玄此时的“火云手”比之之前的苏先生,竟是还要厉害几分! 《火云手》的打法杀招叫“天昏地暗”,讲的就是一个速度,当一道道毒手连绵不断地攻出去后,敌人根本无法抵抗,所以之前苏先生即便被那许多恶鬼包围,却依然能反应迅速,一来便应是托了《虎笛剑》“听风出剑”的反应,二来则是“天昏地暗”这个杀招了。 火云当空,正是黄昏,可不就是天昏地暗么? 李玄此时的速度已经极快,绝对比苏先生还快。 啪!啪! 十指握紧,如两只机甲的钢铁手掌攥起,化作熔融金属板的拳头。 继而,他出拳如风。 轰轰轰! 一拳落定,又是一拳,连珠箭也似的连绵不绝。 密室之中,他身形忽退忽进,来去如风,昂昂的气血让他好似有数不尽的力量。 脑海中,那玄异的“黄昏炎地火丹根本图”则是清晰无比地显现而出。 黄昏的火焰之地上,一株株灵植被抛落那火渊般的罅隙里,继而被炼煮成丹,丹香四逸,明明仅存在于脑海里,但却如有实质般地赐予了“品尝此丹药的感觉”。 一时间,他口鼻之中,尽是这丹药味儿。 而那些灵植的名字也一一出现在他脑海中。 炎地蝎尾麻,黄风捻根,紫叶蛇瞳等...... 再下则是比例,炼丹法。 而在这根本图的最后,则是简单提了一句:若无草药,可观想此图,予以修炼,类同服药;可若存草药炼丹再吞服,修行速度可极大程度提升。 ‘极大程度提升,这足以让任何人去寻药炼丹了,但这些草药明显难寻,苏先生怕是没找到啊...’ ‘不过,我的话...似乎是直接练成了,倒是不需要专门寻找草药再炼丹了。’ 李玄暗暗舒了口气。 而下一刹,身心的强烈疲惫和亢奋同时涌起。 他一扫旁边,急忙扑到提前准备好的缸前,从缸中捞起两尾稍小的丹鱼,也顾不得味道,直接丢入口中,吃了回“未曾切割的生鱼片”。 这两尾丹鱼都不大,加起来约莫四两,剩下一条大点的则是三两四钱。 在掌控漕帮后,那十二坞主每年仅能分配一条、且还不一定能全部分到的丹鱼就被李玄给全部要了过来,可惜只剩三条。 这也正常,毕竟这种宝物喝一口汤都抵得几日修炼了,那些在刀尖上舔血、在江湖里打滚的汉子哪个不是迫不及待地用掉? 随着两条丹鱼的入肚,消化,李玄感到一种身体上的舒适感传来,好似诸多疲惫都得到了缓解。 但剩下的那亢奋却更加明显了。 双重秘武,就是双份的极端,这足以将任何人逼疯。 李玄虽说还能维持理智,但却有种心性在快速变化之感。 他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撤下“雾伏诡豹”血脉,换上“畸变怪猴”血脉,然后熟练的取魔血,饮魔血,继续修炼《虎笛剑》所对应的秘武。 这些日子,他已经弄明白了。 这些“血栏”中的魔血,就是类似于“机甲”、“装备”之类的外物,固然可以为他提供强大的力量,但这哪里比得上他自己强好呢? 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随着他遭遇更厉害的妖魔,这些格子中总会出现更强的魔血。 56.攻山 曹府密室中。 李玄再度割开手臂,任由魔血落入盆中,旋即伸手缓缓落向魔血。 这一次,一幕从未有过的异常出现了。 李玄眼中竟然浮现出了一行蓝色的字框: ————发现适配秘武———— ‘适配?’ 李玄双目一亮,这浮现的两字让他再一次确定了《虎笛剑》是真的能和《火云手》达成平衡。 他没有犹豫,将手按下,血液分又拢,如有生命般顺着他手掌纹理脉络往上攀爬,往毛孔中钻去。 ... ... 转眼,又是十日过去。 李玄再度睁眼时,《虎笛剑》的秘武也是成了。 不出意外,【畸变怪猴(幼魔)】可提供的额外精神加成从16点变成了14点,妖术却没有受到影响。 力量,体质属性上涨了5点,而敏捷属性则是破限了5点变成了“【敏捷:36/36】”。 【秘武】栏中多出的一行信息,却与之前出现的有些不同。 二:黄昏炎地火丹根本图(lv1),午昼沃田牧童根本图(lv1)。 这不同之处是,这新出现的所谓的“午昼沃田牧童根本图(lv1)”并没有单独起一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黄昏炎地火丹根本图(lv1)”后边。 李玄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 想来若是适配,便是出现在同一行中。 今后,他若是找到《烊铜宝典》的适配宗师层次功法,那在“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lv1)”后也会出现新的根本图。 反之,则是另起一行。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后他可以尽可能搜集宗师功法,然后将这些宗师功法统统修炼一遍,继而用魔血一个个试验呢? 若是发现适配的了,就修炼,不适配的就暂时放着。 暂时抛开杂念,李玄仔细看起那“午昼沃田牧童根本图”。 光明四射的白昼,一望无垠的麦田,一个牧童手持长笛,倒坐在一头金黄色鬃毛的野猪身上,作出吹奏长笛的姿态。 牧童悠闲,笛音悠闲,李玄便只是观想着都感到了一股悠闲之意。 可在这般的悠闲之中,却恰如高手入了至境,看似无心,可其实却已融入了这周边的环境,无论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能迅速察觉,迅速反应。 李玄心念稍动,陡然前冲,手掌一动,从水缸里掬起一捧水,往天洒去。 那一捧水在空中散成诸多水珠。 李玄闭目,辨声,出剑。 刷刷刷刷刷!! 剑光缭绕,血气蒸腾。 再一瞬间,他缓缓收剑。 一看,水缸旁却是未曾湿润半点,那漫天水珠皆是被他接住并送回了水缸。 不过这种自我验证还是无法彻底验证,想来要在大战中才能彰显威力。 然而,李玄又知道,自己这门功法是彻底练成了,至少之前苏藏愿出剑时绝对没他这速度。 不过再转念一想,苏藏愿的属性肯定早比他低了不少,怎么可能有他的速度? 须臾后... 李玄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心的变化。 腹中,一如既往的饥饿,周身一如既往的疲惫。 但是脑中的那种“极端感”却少了很多很多。 他将剩下的一尾丹鱼丢入嘴中,同时分辨起这种差距。 不一会儿,他得出结论:大概是比只修一门秘武严重了一点,但却比修炼两门秘武时减弱了很多很多,这应该是因为适配的两门秘武达成了某种平衡。 如今的程度,他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李玄扫了一眼如今的属性状态: 【力量:30/30】 【敏捷:36/36】 【体质:25/30】 【精神:10/30】 ‘这属性,便是不动用魔血也是不错了。’ ‘是时候去打落石门了。’ 他正欲走出密室,忽地又顿下脚步。 因为他猛不丁地想到了一件事。 苏藏愿也许从没想过认真教导林解牛,否则他也应该教林解牛《虎笛剑》,然后让林解牛观想到“午昼沃田牧童根本图”,这根本图虽也会带来极端的心性,但比《相思离魂钩》的却好太多了。 苏藏愿的真实目的是做实验,因为他自己可能是无意间发现了两门功法的平衡,所以他想寻一個人试试,看看是不是任意两门不同性质的功法都可以适配。 至于他其他的那四名弟子,或许有些也是试验品,有些则是被他真心传授功法、只是还未修成《火云手》的,毕竟两门根骨同时达到上等的弟子太少太少。 李玄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些事,他也不需要做,他只要练成那些功法,然后去用魔血试试,就可以直接知道哪个功法适配,哪个功法不适配了。 旋即,他打开机关,走出了密室。 ... ... 数日后。 曹书达亲自统帅着两千九百府兵,随同李玄一起,出了百花府西门,径直往西北向的落石门而去。 府兵之前还有三千五百人,只是此番封路,曹书达为确保万无一失,派遣了足足四百人,封锁四方。 而还有二百人则因为各种原因,在之前的混战内讧中死了,有的是被苏先生杀了,有的是曹书达杀的,还有的则是恶鬼所杀。 很快... 一行人就和封锁南道的一百士兵汇合了。 但曹书达并没有立刻靠过去,而是看了一眼身侧老者。 李玄对他点点头。 曹书达眸色严肃,警惕地盯着前方,扬声道:“自割手臂,以证清白!”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一众骑兵直接弯弓搭箭,火箭。 弓弦咯咯作响,气氛剑拔弩张。 那一百人中,有九十余人果断无比地割了,还有几人却是忽地挥刀往身边之人砍去。 然而,李玄早已盯着,此时直接掠出。 在那些射手还未反应前,他已电光似的飞扑过去,剑出如风,一阵儿旋风般地斩过,将几欲成功的几人斩飞头颅。 之所以用剑,一是因为剑给人的形象颇为正面,二是因为需要藏招,而这估计也是之前苏先生的想法。 刷刷刷! 那几人头颅随着剑光飞起。 看去,却见脖颈全然无血,却显腐肉,果是恶鬼! 其他士兵直接往曹书达阵营跑来。 曹书达担心射中李玄,忙挥手道:“别射!别射!” 李玄却道:“无妨。” 曹书达一愣,心知他有把握,便一挥手,喊道:“放!” 话音落下,火矢齐射,将那些未肯割手自证清白的骑兵给射成了马蜂窝,倒在地上身首分离、却还在蠕动着粘合的自也未能逃过。 而众人眼里,那位苏先生却是神奇无比的左踏右闪,闲庭信步,便是不曾回头,漫步之间却也躲过了所有的箭矢。 这一幕端的是令人心神震撼,刻骨铭心,之前还有些不曾见过李玄出手而疑惑李玄手段的骑兵纷纷被折服了。 待到众人重新集并,复往北行,曹书达对身侧老者感慨道:“上次不知如何辨别恶鬼,我们是吃了不少亏啊。” 57.烈火烧山,州城来人 排除了封锁南道的隐藏恶鬼后,李玄、曹书达并没有把这剩下的九十多人带走,而是稍作停顿,一边了解那几人是怎么变成恶鬼的,又一边给这剩下的九十多人配备几张火箭,以防之后围剿时,有恶鬼从这里溜出。 李玄本以为那变成恶鬼的几人肯定是做了什么特殊的事,否则怎么会来时好好的,可才月余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在曹书达亲自问下来后,他却是愣住了。 因为那些人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就和其他人一样,除了值守之外,便是吃喝拉撒睡,根本没有踏入深山半步。 随后,这九十多人里的一个小都头还展示了他们吃的东西,基本就是从城里带的干粮,腊肉,以及一些就地取材的野菜。 “野菜?”曹书达道,“取来。” 小都头应了声“是”,很快令人去周边搜集,不一会儿就有府兵掬着一捧野菜来了。 那野菜呈长条,鲜绿,带着土壤气息,细闻,还有芳香。 曹书达一眼就认出这是山荠菜,很常见,他皱眉问:“就吃的这个?” 小都头道:“启禀大人,就这个。” 曹书达又拍了拍手,传了随军郎中。 这郎中上前接过那野菜,看了看,闻了闻,对曹书达摇头道:“大人,这菜没问题。” 曹书达把野菜递了回去,一时间又是迷茫,又是悚然。 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人,忽然就死了,忽然就变成了恶鬼? 一时间,他只觉得这夏日阳光落在身上都森然了几分。 李玄在旁,忽地问:“你们喝的水呢?哪儿来的?” 那小都头自是认得这位苏先生,再兼才被其相救,忙恭敬道:“启禀先生,乃是附近泉水。” 李玄道:“带我去看。” 那小都头连连称是。 片刻后, 李玄来到了那泉水前。 说是泉水,其实算是一条小河,源头是山中。 而河水清澈,其上波光粼粼,内里隐约可见鱼儿嬉戏,两侧绿植茂盛,端的是让人生不出半点“这水有毒”的感觉。 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水源有毒,食物有毒,应该也不会只毒几個人。 李玄也捉摸不透这到底什么情况。 他和曹书达汇合后,要求众人暂勿吃外面的食物,然后便继续领军往下一处地方去了。 ... ... 随后,一行府兵又分赴其他封路的三道,如法炮制,将那藏蛰的恶鬼找了出来,统统斩杀。 而果然,那落石山妖魔确也不是万能,另外三道中,只有东道才有恶鬼,至于西北两道却是毫发无伤。 一行府兵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东南两道交界处,这是上山口。 府兵暂作歇息。 李玄和曹书达简单地用餐后坐在军营前的石头上,一起看着那山。 上一次剿杀妖魔的情况,李玄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 基本上是上了山,根本连妖魔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开始出事。 就是突然开始死人,毫无预兆的死,一会儿就死一个。 曹书达自嘲地笑道:“先生,也不怕你笑话,我真就是连这妖魔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玄心里也慌。 这怎么打? 再想起那妖魔通过之前恶鬼的嘴巴说每个月想吃一千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胃口这么大,还有无法亲自去到府城? 月光森冷,李玄微微侧头扫了眼身后的府兵。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么多府兵若是正面交战,肯定能杀死那妖魔,可他的情感却总觉得也可能是“这些府兵能让那妖魔饱餐一顿”。 忽地,他看向身侧的知府。 曹书达若有所感,道:“先生指教。” 李玄缓缓道:“烧山。” 曹书达:??? ... ... 李玄一向是个求稳的人。 既然这妖魔实在难啃,那就不啃。 这妖魔怕火,无法离山,那么...就直接点,放火烧山。 至于妖魔的大致方位,别人无法确定,他还不行么? 烧山固然可能影响很大,破坏很大,但之前整个府城都差点沦为这妖魔的“食堂”,比起一整个府城的人类,烧掉一座山头算什么? 相比起强行攻山,然后遭遇各种意外,各种袭击,再绝地爆种,然后反杀或是被杀......他李大少爷还是喜欢在远处直接一把火烧了这“无法移动,又怕火的敌人”。 ... ... 次日,午后。 一群人来到了另一座山头。 曹书达古怪道:“先生,你确定妖魔在这座山上?” 此处这山,甚至都不是之前众人围剿妖魔的那座山,而是在那座山之后的一座山,相隔很近,却截然不同。 李玄体内正流淌着“畸变怪猴”的魔血,而另一个魔的威胁很清楚地从此处的山中传来。 “烧吧。”李玄道。 曹书达见他如此确定,心中更是一寒,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人上次来绞魔不仅没见到魔,居然连魔所在的山头都弄错了。 此时,他深吸一口气,挥手,毅然道:“烧!!” 府兵们知道不用上山也都暗暗舒了口气,至于烧山,那虽说山烧不得,但既然是知府和苏先生下的令,他们也乐得去做。 为克制妖魔,而专门拉载的一桶桶火油被沿山而浇。 嗖嗖! 几道火箭远远射出,点燃了那火焰。 有火油的引燃,整座山很快被沐浴在烈火中了。 一众府兵开始迅速撤离,待到撤出这山时,身后已是一片火海。 ... ... 大火一烧烧了足足七天,却未有平息的气象。 这一日,府兵正如往常一般驻扎在外,等着火焰平息,同时防止恶鬼逃窜。 远处忽地有十余道马影掠来。 为首的是曹闻,曹怡,还有十余名曹府护卫。 众人近了,曹怡远远挥手,宛如雀跃的小精灵般一跃而下,跑到李玄身边,笑嘻嘻地喊道:“义父!” 然后才喊:“爹。” 曹书达调笑道:“这孩子还是和你亲,认干爹不认爹了。” 曹怡道:“干爹可不像你,你天天忙,干爹除了练武,其他时候可就一直陪我啦。” 说着,她拉起李玄的手,轻轻摇着晃着,问着:“干爹,这段时间您过的怎么样?” 李玄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柔滑,仿着老者的语气道:“这段时间,我和伱父亲一直在想办法杀了妖魔,如今放火烧山,便是不想再有损伤。 待此间事了,老夫怕是要回归深山,做回闲云野鹤了。” “啊?” 曹怡妍丽的小脸上露出愕然之色,然后甩着他胳膊,撒娇道,“义父~~~” 李玄被她摇的心猿意马,也嗲的心里发慌。 旁边,曹书达却直接问:“届时,我若想寻先生如何寻?” 李玄道:“我年年皆会来,若是长久离开,会再告知。” 曹怡停下了摇手臂,俏脸浮起欢喜的笑意,道:“那义父要不要来参加怡儿的大婚?” 李玄:......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苏先生出现在“李玄和曹怡”的婚礼上,那自己究竟要分心多少用。 曹书达道:“怡儿,先生自有要事!莫要胡闹!” 曹怡小嘴一撅,并着长腿站到一边。 曹书达则又看向曹闻,问:“你们不在城中待着,来此何事?” 曹闻上前,沉声道:“父亲,州城的人来了,要您马上回去见他们。” 曹书达一愣,问:“这时候?” 随后不待回答,再道:“谁来的?” 曹闻道:“我也不认识,不过...来了两拨人,那两拨人是一前一后到的,似乎彼此不对付。” 曹书达沉吟了下,便来到李玄身边,抱拳道:“苏先生,我本该陪你一起等,可此时州城有使,我不得不去。” 李玄道:“知府去便是,我在这里看着。” 58.恐怖 转眼又是三日。 这些天,李玄在府兵营帐里,利用间隙修行着《长青不枯功》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周天流转,李玄所能感受到的力量提升几乎没有,因为他的体质属性已经达到了足足25点,如今修行这功法,也不过是反向修行罢了。 原本或许需要数十年才可能大成的功法,硬是被他折腾了几个月就快圆满了。 ... 这一日,李玄正盘膝在棵绿叶繁茂的大树下修炼。 远处传来牛铃叮叮当当的声响。 声响渐近,伴随着牛车轮毂声,这是城中供给队来了。 近三千的府兵驻扎城外,消耗自然很大,而又因为靠城较近,故而便采用城中直接供给。 数十个府兵们迎了过去,开始和城中供给队对接。 而就在这时,天空陡然变暗。 李玄抬头一看,却见入目一片暗沉,彤云密压,伏过火焰中的群山,转眼间就挥落了大雨。 大雨啪啪地落在山中火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火焰开始变小... 常言都说“山中多雨”,但这几日却是未曾见什么像样的雨,或许是出于“补偿”,今日这大雨竟是下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停,而这個时间里,众人早用完了今日的午餐。 “火停了!” “山上的火停了!” 有府兵欢呼起来。 李玄寻了府兵统领。 府兵统领则调拨了五百士兵给李玄开道,继而往山上探索而去。 待到距离近了许多,李玄完全能感知,之前那妖魔气息果是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他不敢大意,而是依然让士兵开道,自己随在后面。 如此没多久,众人来到了一座被烧的光秃秃的山上。 山顶,有一大坨被烧的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完全辨不清之前是什么模样,可能是一团肉,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但现在则成了是一团焦炭。 而艳灿灿的、散发着毒素的宛如岩浆般的魔血,正在那一团焦炭中盛着,好似畸形的巨大黑色杯子盛放着红宝石般的酒液。 李玄令士兵们返回,待看不见影子了,他才一步步走上去。 随着走近,他越发看清,那一坨黑乎乎的焦炭好像是长在什么东西上的,而那东西则是彻底植根在地下,可看着又不像根,反倒像是某种巨兽的腐烂身体。 但是哪一种巨兽,则是完全无法分清,这不仅仅是因为变成了焦炭,还因为那尸体太过扭曲,整个儿呈不规则掰折,很是诡异。 ‘到底是什么?’ 李玄很懵,不过...他还是要赶紧先把魔血吸掉。 他心底很期待。 无论这神秘的妖魔是什么,他都将马上知道答案。 因为...这妖魔的力量将会属于他。 李玄距离那焦炭越来越近。 十步,九步,八步... 忽地,他下一步无法迈出了,他的脖子如被一只阴冷无比的大手卡住了。 他眼前的妖魔炭尸,陡然开始动了起来,其逐渐增高,好似在从土里拔出。 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随着土壤的隆起而渐渐逼近。 隆起的幅度渐大,李玄只觉眼角发燥,心脏狂跳。 他想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发现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他脑子像是冻结了似的。 而一股高位妖魔对低位妖魔的碾压正从咫尺间传来。 从那土下传来! ‘不对!’ ‘这不对!’ ‘明明这妖魔已经死了,明明魔血都露出来了!明明之前魔气已经彻底消失了!’ ‘不对!’ ‘不对!!’ 李玄感到自己好像变成了食物,一种本能的恐惧充斥在他每一个念头之中,阴冷的气流在他背脊上缓缓划动,好似砧板上那鱼儿被刀背抚过,又如被咬断了脖子却还未彻底死去的兔子被猛虎舌头舔过...... 无边的恐惧让他近乎要放弃,然后彻底等死。 但是,生死间有大恐怖! ‘撤...回!’ 李玄猛地将“畸变怪猴”的魔血撤回。 失去了妖魔之血的他也再无法感受到妖魔,同时也失去了低位妖魔对高位妖魔的畏惧。 他立刻转身,却是膝盖一软,往前扑倒。 但身为秘武者,他气血很快自动地填了上来,胆气也迅速回复。 这一扑倒未曾落实,他顺势一踏,白气涌动之间化作离弦之箭往远激射而去。 李玄根本不敢回头,飞速逃远,待到靠近那五百士兵了,这才又注入回了“畸变怪猴”的魔血,变成了苏先生模样,然后回到了之前那五百士兵中。 或许是因为距离已远,所以感应消失了。 领队的小统领见他又回来了,急忙来问:“您怎么了,苏先生?” 李玄道:“没什么,下山。” 他警惕地下山,但那妖魔却未曾追来。 他的心绪慢慢平息,心头思索起来。 正下到半路,这支离开的队伍又不得不停下了,因为山道的另一头却有两道身影踏步迎来。 一人乃是曹书达,还有一人却是个身长七尺,头发散乱,轮廓深刻,有着几分百无禁忌神色的蓝衣刀客。 曹书达一来,勉强挤出笑容对李玄道:“苏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州城前来的大人刘鹰义,其身份尊贵,且也是秘武武者...您们多认识认识。” 李玄一看他这笑,就觉得不对劲。 那刘鹰义上下打量着李玄,见其神色平静,无有杂乱,忽道:“看你模样,应该也是成功二修的秘武武者了,但你可知需得三修才可破入下一境界?” 李玄坦诚地摇头道:“苏某不知。” 刘鹰义扫了一眼他花白的头发,到:“一旦达到下一境界,寿元可增一甲子,你这老儿说不得也能多活些年了。 然而,哪些功法能够平衡,乃是大秘密...你随我走,自有机会。” 李玄心中一动。 这是秘武武者的势力啊。 居然真的有? 他抱拳,恭敬道:“敢问是哪方神圣?” 刘鹰义微带倨傲道:“也不瞒你,我是给相爷办事的。” 相爷,李玄还是知道的,这指的自然是当今宰相,但王都的局势却很不明朗,他也不知道宰相处于什么地位... 可现在看来,这宰相竟然也可能是秘武武者,而且还可能是掌握了平衡秘武的武者,那就有意思了,毕竟他还记得“天子迷信,不喜天下出妖魔”来着。 李玄心中想着,口中自然道:“失敬失敬。” 刘鹰义唇角一勾,傲然道:“既如此,相爷令我等巡查各州,便是要带回妖魔尸身,你这山上的妖魔,我就带回去了。 回去后,我会和相爷说一声,伱虽是散修,修的野路子,相爷说不定也会愿意收你。” 说完,他也不管李玄什么反应,就直接往山上掠去,同时对着那五百府兵,还有之后随来的府兵道:“你们,都跟紧点!”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李玄和曹书达,在吹着冷风。 曹书达无奈地苦笑着解释道:“我是相爷的门生。” 李玄道:“可依老夫所看,那妖魔可能还未死透,所以老夫才匆匆离山。” 曹书达笑道:“那这就不用为他担心了,他见你空手返回,又岂会不知?” 李玄点点头,道:“也是。” 59.追杀 落石门所在的深山... 繁茂绿叶在头顶发出哗哗声响,树隙间穿落铜钱般的光影,在暴雨后的积水里晃荡。 曹书达看着已快没了影子的府兵尾巴,道了句:“苏先生,我等...要么还是跟过去吧?” 见李玄沉默,他叹息道:“我知道先生受了委屈,但此番我若报功于相爷,定也会好好为先生说道两句。” 虽然不知道妖魔尸体有什么用,但他看这苏先生要,又看相爷要,哪里不明白这妖魔尸体对秘武武者来说乃是极其重要的资源? 苏先生忙前忙后,又设计烧山,结果却被后来的刘鹰义摘了桃子。 说句不好听的,你刘鹰义要真有本事,为什么不早点来?非得等山烧的差不多了,才赶过来?你什么意思? 这根本就是可以直接抄家伙对杀的情况了。 曹书达又凑到李玄身侧,面显愧色地轻声道:“山河本是君王土地,便是身为知府也不可擅烧,这次州城有人知晓此事,便以此作文章,下来指责本官,而这位刘鹰义刘大人则是下来庇护本官的...... 欸,本官但凡有的,先生要,本官便给。可这相爷,本官是真的得罪不起啊。” 李玄一愣,曹书达的话让他意识到了朝堂是分派系的。 相爷是一派,那另一派呢? 于是,他本着了解一下的想法问:“你乃大胤知府,又是相爷门生,有谁能指责你?” 曹书达压低声音道:“是大将军的人。 大将军执掌边军,而相爷却多与秘武武者相来往。” 李玄懂了。 侠以武犯禁。 秘武武者可谓是犯禁到了极致。 大将军那种手上抓着兵的,自然恨不得把这群不安定分子全杀了。 之前袁将军对苏先生的强烈敌意,也只是这位“大将军意志”的缩影了。 但是,如今妖魔觊觎,王朝内部还有这种派系...这,真的好吗? “那我们的国君呢?国君偏向谁?”李玄问。 他本以为曹书达会摇头,或是含糊其辞,却没想到曹书达直接道:“国君偏向大将军,但身边却是相爷。” 李玄叹息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他此时很好奇刘鹰义遇到那恐怖妖魔的结果。 曹书达行礼道:“谢先生,那...我们便也过去吧。” 李玄知他为难,道:“你自去便是,但别怪老夫没提醒你,需得站远些。” 曹书达也知其虽是罢休、但心头还有气,也不勉强,毕竟料想有两千多府兵,还有一位同时二修的秘武武者,对付一个已经被发现了位置的垂死妖魔,也不难。 而李玄不去,他这个相爷门生却不得不去,否则被刘鹰义报到相爷耳朵里,对他的仕途可没什么好处。 于是,曹书达又一拱手,道了句:“先生恕罪,那我便去了。” 说完就匆匆远去,只留李玄一人站在原地。 李玄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道,心中思索着:‘那究竟是什么妖魔?难不成是蘑菇一类的么?而之所以需要一个月吃掉一千人,其实只是需要那些人去给它做肥料? 至于之前为什么是东南两個方向的府兵中了招,会不会因为这几日刮得是东南风,而蘑菇中的孢子随风满天飞,恰好落到了某些野菜上,又或是产生了其他反应? 那些运气不好的府兵,就直接中招了,在睡梦中或是值守中,悄无声息的死去,然后又变成了恶鬼?’ 想到这里,他腹中一阵翻涌,只觉又是恶心又觉胆寒。 这也幸亏了妖魔不会走路,否则...但凡它来到城外,那一阵妖风刮过,孢子哗哗地往城里倾倒,那后果想想都让人绝望。 几番念头闪过,李玄身形一动,还是悄悄掠了过去。 如果和曹书达一起,那么...妖魔出现,他就不得不出手,否则便是直接在明面上得罪了人。 可现在,他暗地里去却没关系了。 很快,李玄来到附近一棵老树上,占了个不错的视角,观看起来。 只不过,他畏惧那妖魔,故而也不会靠的太近。 ... ... 不一会儿功夫,刘鹰义领着府兵也到了。 李玄隐约看到刘鹰义下令府兵们去搬运妖魔尸体。 没有妖魔之血,便是秘武武者也无法感受到妖魔,更别说感受到其位阶碾压了。 陡然,李玄心脏咯噔一跳。 之前那股上位妖魔的碾压感又来了。 他如坠冰窟,却凝神看去。 眼见着士兵们就要碰到之前那装载着妖魔之血的碳尸,一道红光极其突兀地从妖魔尸体下钻出,在靠前的府兵中连续闪烁。 那速度恰如浮光掠影,视线还未跟上便已过去,在半空里勾勒出连续曲折的虹光,其上如有赤云相随,从李玄的角度看去便好似一条赤色大蟒。 然而...这只是那妖魔外溢的气息,却绝非妖魔本身! 却见红光几番纵跃,须臾便出现在了刘鹰义面前。 刘鹰义乃是二修秘武武者,可此时,他在这红光面前别说抵挡了,就连反应也来不及,完完全全和普通府兵没什么两样,整个儿又惊愕又惶恐。 那红光在他脖颈上一带,便反折回去,一掠数十丈,再掠已不见踪迹,唯余莽莽的火云长尾在空中依然残存着一道百余丈的红色轨迹。 咔咔咔! 直到这时,出刀声层层响起。 刘鹰义还有府兵们终于来得及取出兵器,但那红光早不知去到了哪儿了。 随着红光的消失,李玄感知中的那种“上位妖魔对下位妖魔的碾压感也消失不见”,看着这一幕,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李玄明白了。 原来,这里存在着两个妖魔。 其中那个“落石门的妖魔”确实被烧死了。 但不知怎么回事,在其下面还有个妖魔。 这妖魔比之“落石门妖魔”还要强大,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而来。 说是觊觎妖魔血液吧,也没看它喝血。 说是想吃人吧,这么多府兵在这儿,按照刚刚那妖魔的速度,完全可以轻松吃掉几个。 可都没有。 这又是为何? 而远处,刘鹰义和反应过来的府兵们面面相觑,各自检查伤口,却发现除了个不知什么野兽咬的牙印之外便是什么都没了。 几人不敢大意,急忙吞服了解毒丸,刘鹰义更是从怀里摸索了个小绿瓶,拔了塞子,将其中的药膏倒入口中。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有府兵问。 但没人能回答,因为根本没人看到。 曹书达这也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近了,关切地询问着刘鹰义的情况。 刘鹰义摇摇头,沉声道:“我先将妖魔尸体运走。” 随后他又道:“曹知府深明大义,心中一直记着相爷。我定将今日事如实上报。” 他说的是曹书达劝说那野路子的秘武武者。 曹书达急忙道:“多谢刘大人了。” 随后又道:“如刘大人所言,那位苏先生乃是二修秘武武者,若成三修便可突破,而后增寿一甲子,这......” 话音未落,刘鹰义冷笑一声,凑近他耳侧,轻声道:“骗他的。” “啊?” 曹书达大惊。 刘鹰义又道:“野路子的二修大多是机缘巧合,谁知道第三门秘武该修什么? 便是相爷手里的那秘武体系,也是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命才试出来的。 三门功法,一门都不能修错,如此才能突破。” 曹书达叹了口气,却继续道:“那苏先生...” 刘鹰义有些不耐烦道:“老东西了,没什么潜力,死了便是。 前些年,相爷手里是没人,如今,秘武体系既然圆满,之后便是蓬发之际。 伱心中既有相爷,相爷必也不会忘记你。 到时候相爷会派自己人来你身边帮你,你也不需寻这种野路子搭班子了。 且先耗着他便是。” 曹书达难以再言。 另一边,妖魔尸体也被抬起,装好。 刘鹰义叫了百余府兵护送,也不回府城,直接折道而上,往王都方向去了。 ... ... 待人散去,李玄重新落回那妖魔所在,往里一看,却见那妖魔下方固然有之前不知名的巨兽尸体,可再往下却还有! 骷髅扎堆,骸骨蜷团,在烈火焚烧后而化作焦炭,肢体胡乱交杂,构成恐怖却还有孔洞的一大团儿,好似个什么东西的巢穴。 不过,这里已无魔血。 李玄也不耽搁,直接变幻模样,直接追刘鹰义去了。 ‘敢抢我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你可真是该死啊!’ 60.虎魔太岁 注入“雾伏诡豹”魔血,敏捷足足高达46点的李玄在常人眼里已是无法看清了,便是从常人面前掠过,那人也只感到一阵狂风,而待去远才能堪堪反应过来。 如论反应,李玄46点敏捷,再配合上秘武“午昼沃田牧童根本图”中的“听风出剑”,更是能及时注意到任何异常。 刷刷刷! 林影飞快倒退。 李玄尾随在刘鹰义等人身后,而浑然无法被发现。 那百余府兵下了山,换了马。 天色已黑,一晚明月从东天而起,渐渐爬高。 但刘鹰义等人却不打算停留,而是继续北上。 那约莫人高的妖魔碳尸则是被装在个提前备好的铁箱子里,丢在马车上,御手席上车夫御车,刘鹰义则是坐在一侧,冷冷观察着四周。 但光线一暗,对李玄来说,追踪其实更容易了。 他跟了小半夜,有些气喘,便准备等这支小队伍歇息的时候,利用幻术换个人。 直接去刚一百多府兵和刘鹰义,绝不是明智之举。 如此想着,在凌晨时分,刘鹰义总算停了下来。 月光垂天而落,急促的马蹄声变得缓慢,继而停下。 夜风呼啸,树影、马影、人影霍霍而动,交错一处。 刘鹰义守着箱子,而府兵们则熟练的安营,搭起帐篷,准备休息。 李玄看了个仔细,便欲轻车熟路地抓個倒霉蛋杀了,然后他取代那倒霉蛋混进去。 他背对营地篝火,背脊贴着一棵棵树木,轻声往那儿靠去,眼见着有府兵巡营走的颇远,就准备行动......然而在最后时刻,他却忽地却停下了动作。 因为,一股子极度的诡异和不对劲从他心中浮出。 他稍一分辨,就确认了这“不对劲”的源头。 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正逐渐响起,李玄靠近的那会儿还不大,此时不过一会儿功夫,居然已经逐渐响了起来。 越来越响,在这安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李玄微微皱眉,缓缓后退,寻了个高树顶端,靠着根大枝叉舒展开身体,同时借着月光看向那营地方向。 ... 咳嗽声越来越重,不少本已入了帐篷休息的府兵竟然纷纷窜了出来。 又是许久... 忽地,一个府兵指着对面的同僚,道:“你...你流鼻血了。” 而那同僚则是愕然地看着他道:“你的脖子...脖子...” “我脖子怎么了?怎么了?!”那府兵急忙抬手去摸脖颈,这一碰,却是碰到了不知何时鼓胀起来的肿块儿。 不碰还好,这一碰,却是奇痒无比。 那府兵急忙抓了起来。 营地里到处一片混乱。 刘鹰义本是准备休息了,同时他也在想着是直接返回州城,还是去王都的事。 按理说,他虽是相府之人,但却还有官身,官员未成得国君召唤,自不得随意回都。 可他既是相府的人,谁还管什么国君?只要乔装打扮一番回去就行了。 待到了王都,相府腰牌一显,哪个不开眼的敢盘问? 至于之前那野路子的秘武武者,他早就忘了。 秘武不成体系,只要敢修炼,那就是取死之道,能够二修算是天赋不错,运气极好,不过...也就那样了。 刘鹰义正想着,忽地双目余光瞥见了两道红线。 他瞳孔猛然紧缩,抬手一抹鼻子,放到眼前一看。 这一抹,竟是抹出了一手背的血液。 他...也流鼻血了!!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还未来得及细想,刘鹰义忽地感到身子好痒,尤其是腋下,还有大腿内侧。 他强忍住这痒意,运起气血。 滚滚气血覆盖周身,这般气血之下,秘武武者早就可以说是百病不生,便是有什么毒素之类的也可以迅速排出。 就算排不了,也能利用强大的身体体魄,还有这气血予以抵抗,使得对于普通人来说见血封喉的毒变成只能令他们生一场病的毒。 刘鹰义盘膝在地,连续运转气血。 他周身毛孔里,一阵阵白气宛如水蒸气般散去。 一炷香时间后... “啊!!” 这州城使者忽地惨叫一声,然后疯了般地扯去自己衣裳,开始拼命地去挠自己腋下,那腋下却是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大肿块儿。 气血没用,而他已经完全受不了这痒感了。 他又扯去裤子,甚至是内里的裤子都扒开,极度不雅地敞开双腿,那腿侧也有着同样红色的肿块。 刘鹰义就这么抓了一整个晚上,边抓边“嗷嗷”叫着,浑然不顾得再去做额外的事。 ... 待到第二天黎明,阳光穿破地平线,透过一片阔大叶子上的露珠,又折射出五彩毫光... 整个林子逐渐明亮。 但本打算一早吃了继续赶路的刘鹰义等人,却是并未行动。 少数几个没事的府兵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们眼中,最严重的当属那位州城的大人。 那大人...哪里还是个人样? 若是有些密集恐惧症的,在这里怕是要被吓死。 刘鹰义已经痒的把衣服裤子都扒光了,此时暴露在外的身体固然强壮,但那些被肌肉鼓起的皮肤上却长满了密集的红色斑点,密密麻麻。 而他此时似是不止痒,还很渴,只是他的意识已经很混乱了,只是在大喊着:“水,水,我要喝水!!”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 没出事的府兵里,有人还想去拿水,却被旁边人给一把拉住了。 两名府兵对视一眼,却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恐惧。 “水!!” “水啊!!!” 刘鹰义发出哀嚎,痛苦的不似人声。 忽然之间,他的肌肤如被汲取了水份,开始干瘪。 他痛苦地吼者,跑着,在清晨林间安宁的阳光下全身都在迅速干瘪。 刘鹰义跑了没多远,就变成了一具干尸,继而撞到一棵老树上,软哒哒地倒了下去,再没起来。 府兵们吓傻了,哪里还顾得其他,急忙拉着马匹往外跑。 高处... 李玄也看得喉结滚动,手脚发凉,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他不敢在这里多等,而是迅速拉开距离,去到更远的地方。 ... 等到傍晚时分,李玄再靠近了,一看。 除了之前跑掉的那几个,剩下的百余名府兵却是一个个都步了刘鹰义后尘,甚至连死法都和刘鹰义一样。 都是干尸,横七竖八,宛如人间地狱地铺在暮色的小林子里。 李玄口干舌燥地看着这恐怖的死状,他知道...一定是之前那个红影妖魔做的了。 旋即,一股后知后觉的恐惧涌了上来。 他要是被那红影妖魔弄一下,是不是也是这结局? 不! 不是被弄一下,而是如果答应了曹书达,如果也一起去到了那边现场。 等等! 李玄忽地想起,当初被那红影咬到的可不止刘鹰义一个人,还有几个府兵也被咬到了,而那些府兵...则随着曹书达返回百花府了!! 如果说,这里的百余名府兵都是被刘鹰义传染了。 那么... “我去...” 他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心头拔凉拔凉的。 被妖魔支配的恐惧忽地又回来了。 ‘这是瘟疫,不能让它流到雄山县!’ 至于曹书达,李玄实在管不了了,也根本来不及管了,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 李玄开始迅速寻找马车。 之前马匹受惊,大多四散,可这瘟疫...竟不止能传染人,连马也能传染。 马儿们自然也都化作了“干尸马”,故而跑了没多远,就都倒地了。 装载之前妖魔血液的大铁箱子则被两匹干尸马甩抛在距离原本营地不远的地方。 李玄屏住呼吸,将十根银线戒指彼此串联,构成了个二十余丈的锯线。 他在高处慢慢晃荡着,尝试了许多次后,终于将锯线挂在了铁箱上并固定住。 李玄不敢靠近,而是拖拽着铁箱子,将其拖到了远处,然后从附近抓了几只入夜还没睡的野兔田鼠之类的,丢了过去。 然后又静静观察了半天,见野兔田鼠没什么异样,他才迅速把衣服撕碎,做成手套、鞋套。 旋即,他屏住呼吸,飞快靠近。 嘭! 一掌! 铁箱被砸开。 李玄把“手套”丢掉,又“哐当”一下踹翻铁箱,然后把“鞋套”丢掉。 眼见着妖魔之血从炭尸中流淌出来,潺潺而远。 李玄就站在远处,手指点在那妖魔之血即将抵达的地方。 忽地,他指尖一烫。 一股吸收魔血的感觉传来。 须臾... 李玄的状态栏发生了变化。 【李玄】 【境界:第一境】 【妖魔点:12】 【九格血栏】 暗淡的第三格血拦浮现出一个植根在虎魔尸体之上的,宛如肉块儿的怪东西。 一侧则显出字样:虎魔太岁(变异幼魔) 注入完整的变异幼魔虎魔太岁之血,可提供22点额外精神加成,并掌握妖法【造鬼】。 61.无常 虎魔,顾名思义,乃是猛虎成妖魔,想来在这个世界,“为虎作伥”不再是一个成语,而是变成了现实。被虎魔杀死的人,会变成伥鬼,继而去到周边以种种谎言勾引无辜者前来被虎魔吃掉,继而成为新的伥鬼。 太岁,俗称肉灵芝,乃是菌类的聚合物,无法移动,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即便你切割掉了它一块肉,它还能自己长回来。传说中,其肉有着“延年益寿,甚至是长生不老”的功效,可实则并非如此。此时哪怕是异界,李玄也没从太岁身上看到半点“长生不老”向的帮助。 而虎魔太岁,则是......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以虎魔的尸体为基础,生长出来的太岁。 虎魔是之前的妖魔,但它死了。 而新的妖魔却在这個死去妖魔的尸体上生了出来。 这...就是变异妖魔。 原本,生物需要被虎魔吃掉,才能变成伥鬼。而这伥鬼实力怕是并不行,除了骗骗人,探探信息之外,就不具备其他什么实质性的攻击能力。 而如今,虎魔太岁只需要施展妖术,就能悄无声息地杀人,并将人直接转化为一种比伥鬼更可怕的鬼。 这种鬼拥有着生前的部分记忆和力量,且拥有着超强的恢复能力,在复活后的一段时间内会变得刀枪不入,极难斩杀,但...怕火。 李玄在获得了“虎魔太岁”的魔血后,自然地明白了不少信息。 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换下了“雾伏诡豹”的魔血,而将“虎魔太岁”的魔血换了上去。 顿时,他的精神属性变成了前所未有的46点。 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在脑海里生出。 若说之前是“过目不忘”,现在他便生出了一种“知行合一”的感觉,简单来说...他似乎只要知道了某件事,就能立刻去做到,他的认知能力和实践能力已经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具体达到了什么层度,还需要慢慢测试。 至于模样,李玄不知道上半身样子,但却能看到自己的腿... 那双腿里的骨头好像消失了,变成了两条软哒哒的触手瘫在地上,靴子则随着触手尖儿往两边翘着,看起来显得相当妖魔... 可是...李玄感到这“触手”只是长的像触手,实际上,其根本不具备触手的功能,而像是他的双腿忽地和一些古怪的妖魔菌类融合了。 简单点说,他没办法用腿移动了! 除此之外,一条条从未有过的信息浮现,以提示蓝色字体的形式浮现出来。 【您注入了两种同类魔血(精神):“畸变怪猴”、“虎魔太岁”,触发增强效果!】 【处于第一栏魔血为“畸变怪猴”,“畸变怪猴”妖术‘幻术’获得增强!】 【撤下魔血不需等待,更换魔血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可更换时间倒计时:119:59】 这一行行信息,无不充斥着许多可测试点。 不过,李玄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慢慢去探索。 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那位化作了干尸的刘鹰义变作鬼,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知道不少关于朝廷的信息,同时也能拥有一个不弱的秘武二修手下。 思绪既定,他面前陡然显出个幻术假人。 这个幻术假人给人感觉和之前有那么点点不同。 李玄也顾不得去测试有什么不同,继续快速施展妖术【造鬼】。 呼... 一阵近乎透明的白色稠烟从他巴掌心里涌出,又悬浮五指之上,好似个裹着惨白被单的掌心小幽灵。 这小幽灵原理复杂,但基本来说,乃是某种妖魔之力和虎魔太岁特有的类似于孢子之类的东西混制而成。 凝为小幽灵,散则渺然无形。 李玄把这小幽灵递给了幻术假人,想让幻术假人给送到刘鹰义尸体上去。 之前他傻了。 他习惯了利用幻术改变模样,利用幻术去杀人,却因为一时紧张而忘记了幻术假人还有送东西,探危险的功能,否则他刚刚都不需要亲自去开铁箱,而只要让幻术假人去就可以了。 然而,这一刻...随着小幽灵飘到幻术假人身上,幻术假人却是一阵氤氲,转瞬就是扭曲着消失不见。 显然,这两个妖术无法叠加... 幻术假人手捧小幽灵的想法宣告失败。 李玄无奈,再度招出小幽灵,吹了口气。 小幽灵便随风去远。 然而,风向不对,小幽灵又飞歪了。 李玄只能调整自己位置。 不过,他决定只试半炷香时间,半炷香时间到了,他就不试了。 ... 所幸,李玄运气不错。 在试了几次后,远处有不少干尸都被他的小幽灵给碰过了。 然而,尴尬的事又来了。 那些干尸并不是立刻变成恶鬼,而是在产生缓慢的变化。 显然,【造鬼】是一个需要时间的活儿。 李玄第一次干这种活儿,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半炷香时间一到,他说不等便不等。 他要立刻返回雄山县。 否则瘟疫一旦传入雄山县,那等着他的极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他等不了了! 至于百花府,他则是不回了。 因为如今的百花府,怕是已经大乱了。 他固然也担心曹书达,曹闻,曹怡他们的安危,毕竟相处这许久,总归是有些感情的,可是...他如果碰到这种瘟疫,那也是死,他能怎么办? 这等瘟疫,传谁死谁,而且初期根本难以察觉,可一旦度过这大约半日的初期后,瘟疫就会很快爆发,在之后的半天里直接要了你的命。 “希望你们平安。” 他默默道了声,然后深吸一口气,撤回了“虎魔太岁”的魔血。 李玄那一双触手随之恢复正常,化为双腿。 他抛下正处于鬼化中的干尸们,飞速往南而去。 为了避免迷路,他需要先原路返回,然后到了百花府附近后,他不从西门入,而是从北门绕转东门,继而迅速返回雄山县。 至于原本的关系布局? 他此时根本难以顾得。 天灾降临,先活下来再说! 刷! 少年不顾疲惫,化作一道风,争分夺秒地赶路。 “绝对不能让瘟疫传到雄山县,传到李家!” ... ... 曹府。 “怎么回事?” “这是...” 曹书达对镜而照,那镜子显出他腋下,胯间,脖颈处产生的红色肿块,难言的痒感正传来。 他惊恐地瞪着眼。 ‘想起来了,这是昨日死去的那许多府兵的迹象。’ ‘是瘟疫,但绝不是普通瘟疫!!’ ‘苏先生说的对,那边有妖魔,那妖魔深不可测,我不该去的...’ ‘我...’ 曹书达捏着拳头,强烈的懊悔传来,不过很快就被更强烈的痒意覆盖。 他算是条汉子,在这时候知道自己无法幸免,便想赶紧安排后事,以尽可能保全家人,于是匆忙看向书桌,想要凑过去,没想到才走一步,便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他努力地爬了过去,抬手抓笔,在砚台上一蘸。 这还亏了他有先见之明,才提前研好了墨,否则此时还写不了。 毛笔染黑。 曹书达抬笔就写,但笔尖才触碰到纸张,他就忍不住身子一抖,变得扭曲起来,剧痛奇痒同时袭来。 这位百花府知府这才发现,想要写清后事,根本不现实! “啊啊!!!” 他惨叫两声,又死死咬牙强忍着,迅速在纸张上歪七竖八地画了几笔,然后裹着墨条,狠狠朝着窗外扔了出去,同时撕心裂肺地吼道:“夫人!找夫人!!!” 门外,正在待命的丫鬟听着屋里动静,双腿早吓得一直打颤...她已经知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看到那丢出来的东西,无主的六神才回了一神。 丫鬟哆嗦着抓起那墨条裹着的纸,重复地喃喃道:“夫人,夫人...对,找夫人!” 她不敢入屋,拔腿就向大夫人屋那边跑去。 ... 此时,大夫人屋子里。 曹闻,曹怡正瑟缩地躲着。 昨晚父亲归来后,就自我隔离,让他们千万别靠近,说是可能会有瘟疫。 之后,从昨晚到今天,这两人就好像看到了地狱大门在缓缓打开... 先是侍卫报,说府兵几百几百的死。 然后,又开始说府城里,有哪儿开始死人。 一死就死一家,一死就死一楼... 联想到父亲所言,两人几感在做梦。 “夫人!夫人!” 惊惶的丫鬟叫喊声从远传来。 “是丽儿!”曹怡惊恐的大眼陡然一亮,亮光里透出一抹希望。 丽儿是父亲的丫鬟,一定是父亲有好消息了。 大夫人开了一线门扉。 那名叫丽儿的丫鬟高举着墨条包裹的纸张,道:“老爷...老爷染疫,这是他从窗子丢出来的。” “老爷染疫”四个字,直接让大夫人几欲晕倒。 而曹闻更是喊着“爹”,急躁地便想要出门。 但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大夫人拦住。 大夫人死死拉着儿子和女儿的手,朝着门缝对外面的丫鬟道:“念!” 丫鬟这才扯开纸张,往上一看,其上只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出城!! 62.重归 李玄迈开双腿,甩开双臂,快速跑着。 野外无马,他也不敢入百花府买马,于是只能靠跑。 他没日没夜地跑,跑了两天两夜,跑到靴底都快磨烂了,这才来到了雄山县西门。 抬眼一扫。 西门,未封! 进出无盘问! 一尽如常! 李玄根本顾不得多待,提着一口气跑向李家。 李家这些天可是热闹非凡,用一句话描述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经那采花大盗几番肆虐,丁家灭了,李家和田家分了丁家。 再后来,采花大盗歇了段日子,出山后又把田家高手以及上层给杀了个精光,吓得田大夫人贱卖家产,快速逃跑,而这又便宜了李家。 虽说李家也还有些惶恐,担心那采花大盗会不会哪天光顾李家,可此时此刻...这种一统雄山县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 此时,院内,一匹匹绸缎积如小山,摆放在桌上。 李老爷站在桌边,开心地扯着一块绣着金色牡丹的绸缎,抚须赞道:“夫人看看,看看,这图纹,这缎子,当真是漂亮的很呐。 田家那商会还真积了不少好东西,这货也不知田家商会是从哪儿搞来的...不过没关系,那商会的渠道今后便是我李家的渠道了,哈哈哈!” 二夫人在旁赞道:“老爷真是好眼光啊。” 而大夫人却默默坐着,眼里显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李老爷见她那模样,道:“夫人,你就别担心了,等玄儿回来,我李家也算是和知府联姻了,到时候啊,有亲家公给我李家当保护伞,我李家那也是安枕无忧啊。” 这边正说着,远处却有丫鬟匆匆跑来报:“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李老爷面露喜色,放下缎子,道:“走走走,我们去迎玄儿。话说回来,自从玄儿开了窍,我李家真是逢凶化吉,好事连连啊。” 正说着,却见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跑了进来。 李老爷一愣,刚想问“哪里来的流浪汉”,再一看,却发现是自家儿子。 李玄顾不得其他,直接咬牙,一字一顿道:“爹,府城大疫,不日将至,组建人手,立刻封锁半天峡!” 半天峡,就是雄山县往西的那条道儿,因为北侧是红花山余脉,南侧是与乱鸦岗相连的小山丘,中间是官道,往来需半日时间,故而才有此名。 之所以封半天峡,而不是封城,是出于物资供应的考虑。 要知道,农田之类的都是在城外。 你只封城的话,那农田还去不去了? 就算不去,就算你靠着余粮度过了些日子,那万一这瘟疫是个长久战,之后怎么办? 所以,李玄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得彻底斩断西来的途径。 李老爷闻言,满脸问号。 他懵了。 这事搁谁不懵? 吃着火锅唱着歌,你说大疫? 他眼睛眨了两下,道:“不是,儿子,你...你从百花府来啊,那伱有没有遇到曹知府,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李玄打断道:“爹,立刻封锁,不要因为任何原因,放一個人通过。否则我李家或会全部死绝!这不是一般的瘟疫!” 他语气极其严重,眼中布满血丝。 生怕自家老爹还要问东问西耽误时间,他直接道:“曹府可能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就连知府也未必还活着!” 这话一说,李老爷彻底醒了,他知道急了,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来人!来人!!” 李玄喘着气,坐到石椅上,自家亲娘和二娘正愕然地看着他,显然也还未消化这一幕。 李玄也顾不得和她们说话,此时皱眉想着,依然不放心,便仰头看天,左右喊着:“瑶花!瑶花!” 他喊了几声,远处屋脊传来“哚哚”脚步声,不一会儿,一道瘦瘦的影子从半空飘落,落在他眼前。 许久不见,魏瑶依旧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鹅蛋脸上有些微红,狭长的眼睛带着冰雪的清冷,但不知为何...本来坦坦荡荡的胸口有了很明显的鼓起,这个李玄是知道的,魏瑶从前爱用束胸,而现在看来是解开束缚了。 晴光里,少女白衣如雪,腰间一挂青玉八孔埙,手握一把蜡杆红缨枪。 魏瑶刚出现,看着本还挺高冷,但见到李玄这憔悴的模样,高冷顿时融化了。 她匆匆几步上前,脸上显出根本藏不住的关切:“你怎么会这样?” 李玄道:“百花府大疫,这不是一般的大疫。” 魏瑶秒懂,知和妖魔有关,此时忙道:“你少说几句话,别和我多解释,直接告诉我我要做什么,然后你赶紧去休息...其他的,等你睡醒了再说。” 李玄又是落石门寻妖魔,又是追踪刘鹰义,又是拉扯了一晚,又是日夜兼程,跑步返回雄山县,饶他是铁打的,此刻也是眼圈发红,瞳孔血丝,看起来面色很是不好。 他道:“去守着半天峡,不要让一个人通过!也不要和他们有过近接触!这瘟疫,任何人碰到,都会死!” 魏瑶看他还要说,忙拦着他,道:“好了好了,我去便是了,你赶紧去休息。我叫蔷薇来,她...和我都回大少爷您的院子了。” 说着,魏瑶转身而去,几番纵越,便消失在了屋顶。 大夫人和二夫人听着李玄的话,此时也是面色发白。 李玄这时,才看向母亲,道了声:“娘...我饿了。” ... ... 半个时辰后,李玄酒足饭饱,舒服地躺在颇为宽敞的浴桶,任由蔷薇两只小手给他捏着肩膀。 蔷薇一边按捏,一边说着这小院儿里的一点变动。 基本上就是,内院平日都是田媛住。 而外院则住着三个丫鬟:她,魏瑶,还有田媛的贴身丫鬟——巧儿。 李玄听她说着话,身心感到一种难言的舒适。 可是...那小手捏着捏着,忽地就有些不规矩了起来。 李玄诧异地睁开眼。 蔷薇脸儿红彤彤的。 虽然红彤彤的,她手上动作却没慢。 忽地,她抿了抿润嫩的红唇,凑到李玄耳边,哈了哈气,糯声道:“启禀少爷,夫人忙得很哩,酉时不到...回不来。” 说完,她又道:“少爷,你里面有些地方,蔷薇按不到呢,要不要...蔷薇进来给你按呢。” 这句话才说完,她忽地感觉到了什么,惊呼一声,脸儿发红。 随后,也不待李玄回应,自个儿褪去外衣,亵衣亵裤,仅留了个淡紫的绸兜,便钻入了浴桶。 李玄张开双臂,将这娇小的躯体搂入怀里,然后闭目开始感受她的服侍... 63.难防 大少爷的生活,尤其是这种雄霸一县的家族大少爷的生活可谓是人间天堂。 午后,蔷薇侍奉。 一觉睡到夜,田媛早已回来。 这位贤妻良母般的小娘子捧着清炖慢熬的参粥,荷叶般的罗裙裙裾微掀,铺展,臀儿轻陷在软塌边,一口一口地喂着李玄。 她喂一口,李玄便张口吃一下。 待到吃完了,小娘子还贴心地给他擦了擦嘴,然后又取了一个餐盒,笑着道:“郎君要不要猜猜这里装的是什么水果?” 说着,她轻声道:“采得青门绿玉房,巧将猩血沁中央。结成唏日三味露,泻出流霞九酝浆。” 田媛念罢,笑意盈盈,修长的手指轻贴在那盒子上,俏皮道:“郎君猜猜嘛。” 李玄道:“那若猜对了,可有奖励?” 田媛道:“郎君想要啷个?” 李玄道:“我要娘子高高在上。” 别人听不懂这个,田媛听了却是芳心一跳,含笑回眸,含情脉脉道:“都依相公。” 李玄道:“寒瓜。” 寒瓜,便是西瓜,这年头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货,但以李家的水平还是能弄到一些的,这烈日炎炎的天气里往提冰窖里一放,再取出享用,别提有多解暑。 田媛揭开盒子,果是寒瓜,但却只有几瓣儿,整体约莫三分之一的样子,还有的自是孝敬老爷大夫人,还有二娘去了。 又一番“喂夫”之后。 田媛便又缓缓褪了罗裙,亵衣,显出白净的胴体。 李玄心中顿生柔情,拉着她靠近,钻入被窝,继而探覆心口,感受着那鼓点般的嘭嘭声,调笑道:“娘子心跳,怎如舂米似的?” 田媛一阵潮热浮上双颊,却是双手一推,将这浪荡子的相公推开,然后用迥异于外的模样,神色睥睨地看着李玄道:“自要妾身高高在上,那郎君且躺好,妾身不要你起,便不许起。” 李玄道:“那你得压紧我。” 田媛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双颊红如蜜桃,烧的都快滴下水来了。 忽地,她闭上眼,猛然翻身。 红烛摇晃,帷帐招摇。 人影双双,几番怜爱。 诉尽相思,不觉院墙外锣响已三声...... 三更天了。 ... 夏日闷热,便是窗户开着,也依然如此。 两人几番欢好后,却都是汗水淋漓,就连贴在一起的身子都黏糊糊的。 田媛挪着酸疼的长腿,便想下榻再去弄些水,好让相公清洗。 可才一动,就被李玄压住了。 “娘子歇着,我去。” 李玄翻过田媛,披了件褂子,就往外去了。 到外一看,却见门外竟是站了個年轻丫鬟。 这丫鬟相貌或许比不得苏蔷魏瑶,但却也不差,小脸儿上更是颇有几分惹人爱怜的伶俐劲儿。 在看到李玄突然出门后,便如受了惊的小兔子,忙退后两步,急急道:“少爷...巧...巧儿是担心您和少夫人,所以半夜来看看有没有事是巧儿可以做...的...我...我也是刚到。” 李玄自然知道。 这丫鬟悄悄摸摸来了两趟,这是第三趟。 第一趟或许真就是想给他和田媛端茶倒水,第二趟和这一趟便估摸着是自己睡不着了。 话说回来,这名叫巧儿的丫鬟,乃是田媛的贴身丫鬟,按着理,他是直接可以把这丫鬟收入房里的,而这某种程度上也是田媛想看到的一幕。 这年头,男子三妻四妾,主妻自也希望身边人能占一席之地。甚至在主妻生病或者不方便的时候,其还会主动提出让贴身丫鬟来陪陪老爷的说法。 而对于巧儿来说,她本也是随着小姐嫁的,小姐若嫁了个老头儿,她也只能跟一个老头儿;小姐若嫁了个丑八怪,她也只能跟个丑八怪。可是...李家这位大少爷又是洒脱,又是重情重义,而且还文武全才,巧儿哪能不心动? 这晚上,听到屋里动静,便总忍不住靠近了听,而越听越是心猿意马,难以入眠。 而这时,屋里田媛给这小丫鬟解了围。 “巧儿吗?”田媛喊着。 巧儿连忙道:“是我,小姐。” “去烧些水来,给少爷沐浴。” “是。” 巧儿应了声,然后对李玄盈盈一拜,却看也不敢看他,红着脸跑开了。 ... 片刻... 李玄捧着已经全身酸疼的田媛,在浴桶里好好地清洗了一番。 巧儿趁机给换了被单,然后在纱帐里跪着爬着赶了会儿蚊子,这才悄悄从后门出去。 李玄浴罢,和自家娘子重新回到了塌上。 田媛以他左臂为枕,乖巧似猫地旋了旋身子,依偎在他怀里。 李玄也只觉神清气爽。 家不愧是休息的港湾,这才回来了一日不到,他身心都已迅速地恢复了。 感受着那慢慢升腾的困意,倾听着远处的蝉鸣蛙叫,看着娘子近在咫尺的耷在他腰间的柔嫩小手,压在他脚踝的雪白小足... 李玄缓缓闭上了眼。 一时间,杀伐,乱世,妖魔,瘟疫...都好像远了。 这儿有的,只是温柔乡。 ... ... 半天峡入口。 数丈的拒马栏生冷坚硬,在通道最狭窄处,设了足足三重,封锁着这东西贯通之道。 火盆森森,火蛇腾腾,照出各色影子。 巡视的李家高手,还有衙役则是直接守在拒马栏后。 此时,李老爷正在后面的一个帐篷边烤着些吃食,准备自己吃,同时分一些给下属和衙役。 听儿子说的那么严重,他自然要亲自来。 这事儿,若是没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镇着,很快就会乱。 从前...封路这种事都是官府做的。 如今雄山县因为各种原因,官府的官都没了,而剩下的一些小吏自是以李家马首是瞻,李老爷说封路,自就是来封了。 但封路可没那么简单。 李老爷抬头看了眼,却见高处的大岩石上,自家儿子房里那白衣女侠却是横枪而坐,如座神像般驻守着。 有魏瑶在,他也暗暗舒了口气。 毕竟,在李老爷心里,魏瑶其实完全已是李家第一高手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怎么封路了?” “快让我们过去!我们要过去!” “府城闹疫病了,我们是早早逃出来了,我们没病!有病的根本就活不到这儿!” “快让我们过去!” 李老爷一个激灵,急忙起身,喊了身边一个人继续烤肉,自己往前走去,边走边喊:“怎么了,怎么了?” 三重拒马栏外,却见数十人正面色虚弱,叫嚷着要越过拒马栏。 看样子,似乎是从东边那边逃出来的。 一个李家高手远远盘问着对方身份。 对方也是正常地回答着。 李老爷听了个仔细,这批人是从百花府逃出来的,见势不妙,于是早早儿出发,想钻到雄山县这边来。 李家高手侧头看向李老爷。 李老爷却不是个傻的,道了声:“给他们食物和水,让他们在外面等两天看看。” 李家高手如实去说,那群人却是直接怒了。 有的吼着:“后面有染病的人来了,若是同住,我们没病也有病了!” 还有的则是哀求着:“官爷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容易...” 李老爷和身边李家武师说了两句。 那武师扬声喊道:“你们不是说染疫的人活不到这儿吗?既然活不到,你们多等两天为何不行?” 那群人沉默下来。 李老爷又和武师交待了两句,武师继续发挥着小喇叭作用,喊道,“谁都不容易!放你们过去,你们中若是有一个有病的,便是祸害了雄山县所有人。” “我们没有病。” “老爷,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边的人又继续嚷嚷起来。 忽地,他们中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众人声音都哑了,看清,却见个男子捂胸咳嗽。 旁边人顿时解释道:“这不是疫病,只是身子虚,常年便这样。” 李老爷有些惊疑不定,但却不肯让步,只让人守着。 那群人也没办法,看着李家武师和衙役手中的刀刃,只能暂时在外住着。 可没过几炷香时间,远处又有数十人涌来。 众人再闹腾了一番... ... 随着时间流逝。 拒马栏外,那积蓄的人是越来越多。 待到天亮,已经从刚开始的数十变成了数百,而且不但没有消停的迹象,还在飞快地增长,眼看着就要破千了。 除此之外,那些人中开始有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此起彼伏,交汇一处,刺耳的很,不时间隐约还听到人的叫声,好似是有人流鼻血了。 李老爷来守峡谷,也不过就带着百十号人,此时看着对面那黑压压的人头,心里越来越慌。 这要是爆发冲突... 且不说怎么打的问题。 就算真打赢了,自己这群人也都要染上瘟疫了。 熏热的东南风自远而来,鼓动战裙烈烈作响。高处,魏瑶也紧张地握紧了枪杆,一双锋利的眸子认真地盯着峡谷来人。 越来越多的人...宛如积蓄的洪流,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将这封路的小石块儿给冲散。 64.失守 次日一早,田媛拖着又软又麻的长腿,想要下榻,口中喃喃着:“相公,雀金绣的第一批雀金线已经捻出来了,这两日正是要绣织的要紧时候,妾身得去看着,不能出半点毛病。” 她才挺起身,却看到自家郎君跑到榻前,双手抵着她身子,轻轻一压,把她压回了塌上。 田媛愕然了下,心底好笑,只觉自家郎君这动作和个调皮捣蛋的小娃子似的,于是躺在塌上道:“相公莫要胡闹了。” 李玄正色道:“不是胡闹,今日你就在家中,布庄耽搁两天便耽搁两天。” 田媛妙目眨动,和郎君对视,口里疑惑问:“那疫病...” 李玄点了点头,道:“很严重,而且...我根本还没想明白它可以怎么传播。” 田媛道:“妾身也了解一些,往日瘟疫乃是人传人,只需将病人单独隔开,便不会影响到他人,而若病人死了,付之一炬便算是清了。” 李玄道:“那是正常的瘟疫。” 田媛唇儿一翘,笑道:“那哪还有个不正常的哩?” 李玄想起那恐怖的上位妖魔威压;想起那行如百丈横空赤色大蟒、却根本看不清本相的妖魔;想起二修秘武武者也如普通人般惨死当场的模样,沉声道:“这次的便很不正常。” 田媛忽地抿唇,一双干净的眼睛安静看向李玄,正色道:“相公可以告诉妾身,可以相信妾身...妾身是相公的枕边人,自是比谁都希望相公好。” 李玄道:“这次瘟疫是妖魔带来的。” 想了想,他又强调了一下:“是大妖魔。” 田媛抬手,牵住了李玄搁放在塌边的手,双手轻轻覆合,柔声道:“相公...” 李玄奇道:“怎么了?” 田媛双颊显着小梨涡,口中道:“觉着相公好像人间仙人似的,什么都知道,便连妖魔鬼神之事,也通得一二。” 李玄笑道:“那你可得给我这个仙人多养两個胖小子。” 田媛呼吸急促,道:“我要和相公好,要给相公养大胖小子。”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田媛缓下春心,又道:“既然是大妖魔带来的瘟疫,公公跑去半天峡封路,会不会出事呢?那路封得住吗?” 李玄露出思索之色。 他发现自己还是缺乏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 或许仅仅牵涉到他一人的事,他能处理的很好,但这种需要别人配合,且涉及到组织的事,他就不怎么行了。 他让老爹去封路,是因为他觉得那边必须封一下。 可之后呢? 他没有深思。 因为,如果是他自己去封路,他完全会见机行事,根本不会出问题。 可问题恰恰在此,他不会出问题,是因为他身藏绝学,暗怀妖术,但别人却未必不会。 那妖魔如此恐怖,就算是魏瑶过去,也不顶用。 这就和他讨价还价似的。他还价的水平简直就是一个“渣”,但他相信,若是让自家塌上的小娘子去还价,怕不是能把人家的真成本价给砍出来。 田媛见他沉默,轻声道:“若真是大妖魔所为,相公...要不,直接封城? 妾身在田家发现了隐秘粮仓,若是散了,也够全县吃上半年。 这半年里,总归能看清局势。 若真就不行了,那么......” 她脸上露出果决之色,“弃车保帅,县子不管,将粮食集中,保我李家,这便是又可保上年余。 相公若是决定了,便赶紧去将公公唤回。 封城之事,妾身自来操办。” 李玄思绪落定,道了声:“就依娘子所言。” 说着,他便转身冲出了屋子,从马厩牵了匹骏马,一跃而上,扬长而去。 屋里,田媛出神地看着他洒然而去的身影,数息后,才匆匆起身。 妖魔这个词,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陌生,毕竟...田家商会走南闯北,也曾听说过一些妖魔传闻。 但是,相公竟然确切地知道这瘟疫是妖魔引起的,而且还强调是大妖魔,相公...可真是有本事。 田媛想着,也迅速起身,不顾腿腰酸软,快速穿好衣裙,往外而去。 如今雄山县,李家一手遮天。 这城,李家要封,自是封得。 ... ... 峡谷中,人头越发攒动,相行接踵。 东南风带着炎热的阳光,鼓动叶浪,掠起尘沙... 而远处,百花府城城东,距离东城门一日多行程的路道上。 行走在逃难的人群中, 某个中年男子正昏昏沉沉地走着。 忽地,这男子眼前一黑,往前扑倒在地。 这一下扑倒,旁边顿时有好心人去扶。 “没事吧?” “有点...头晕,没事...”那倒地男子扶额道。 两人往周边一看,却发现两人周边空了一大块。 他们被孤立了! 那男子似乎是个知道城中事情的人,此时笑着喊道:“大家,没事的,这疫病发作很快,尸体其实也早被城中衙役给烧了。 我们已经离开府城一天多了,若我们中有人有疫病,那早就该发作了,既到现在,那大家都是没染上疫病的。 没事的,不必担...咳咳咳...咳咳咳!!” 话还未落,一连串的咳嗽忽地涌上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捂嘴,却陡然察觉脖颈处奇痒无比。 旁边那人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忽地发出一声惨叫,如避瘟神般快速逃开。 那人摸了摸脖颈,却只摸到了一块儿肉嘟嘟的发烫的畸形肿块儿... ... 从百花府到雄山县,正常行路,其实有三天半的路程。 而相同的情景,正在这条路上的任何地方出现。 明明这疫病发作极快,按理来说,发病越快,致死率越高的瘟疫传染性便应该越低。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道理却在被颠覆。 就算是成功逃出了府城的人,还是在不断地染疫,莫名其妙地染疫,不停死去...就好像是恶鬼从那座正在死亡的城里飞出,随风远远追赶着这些妄图逃跑的人,要将他们的生命肆意收割。 ... ... 当李玄来到半天峡前时,三重拒马栏后已经显得相当不对劲了。 午后的峡谷里,正传来各色嘶吼,好像是恶鬼在狞笑。 李老爷瑟缩地握着一把剑,就差赶紧跨马逃跑了。 见到儿子来了,李老爷才急忙喊了声:“玄儿!” 高处,魏瑶也俯瞰向李玄,她手里正抓着把大弓,一侧放了几筒箭,而其中两筒已被射光。 很显然,对面的流民已经试图过冲击,但被魏瑶用箭给远远逼退了。 李玄朝她招招手。 魏瑶宛如飞天鹞子般轻灵地在几块巨岩间扑棱棱地落了几下,便落到了李玄面前,还没发问,就看到李玄递手过来。 她接过手。 李玄一拉,将她拉上马来,一前一后地贴近坐着。 魏瑶宛如触电般,紧缩起臀儿,想往前挪一挪。 李玄勾住她的腰肢,不让她乱动,又朝李老爹喊道:“爹,你先回城,儿子在这里看着。” 李老爷正欲说什么,李玄对他眨眨眼。 李老爷秒懂,不再问,道了声:“儿子小心啊。” 然后便撤了。 李老爷撤了小半盏茶时间后,峡谷另一边的蠢蠢欲动越发激烈,一群难民又打算冲击最外围的拒马栏了。 可李家武师和衙役却持弓死死对着。 李玄召了这里领头的武师和都头过来,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准备撤,快速上马,撤入城中。” 领头武师和都头纷纷点头。 在再一次逼退了冲击的难民后,众人忽地上马,然后物资什么的也不要了,转身策马就跑。 难民立刻冲过拒马栏,但他们挤作一团,自是跟不上。 众人一口气撤回了城中。 四方城门紧闭。 雄山县,封城! ... ... 数日后。 林间小道,黄沙路道,峡谷砾石道,各处道上...一具具干尸或是死透,或是还在挣扎。 从前有公子小姐踏青,有牛车铃儿叮当响的路道,如今已俨然成了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流民飞驰着,扑向雄山县,但雄山县却死闭城门,于是又折转往北,奔着赤月县去了。 还有的,则是越过雄山县,往郊外的诸多小村子而去... 晴空万里,有乌鸦怪叫着盘旋。 那盘旋终究落定,停在了一具开始腐烂的干尸前,用漆黑的尖喙往下一啄又一啄,吃着这免费的盛宴... 半日后,已经飞远的乌鸦却不知怎的,忽地在半空中疯狂地扭动起身子。 雄山县里,有娃娃好奇地指着半空,喊道:“娘,那只鸟好像在跳舞。” 其母跟着去看。 果然,那乌鸦在半空宛如个黑色的舞者,“搔首弄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然后忽地“啪”一下,从空而降,落在了闹市的......街头。 风一吹,从乌鸦身上带动起微不可查的病疫气息,往周边弥漫开去... 65.有鬼自远方来 数日后... 雄山县尽管封城,但街头却开始死人,城东城南城西城北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已经完成了封城准备、做好了持久战打算的李家人闻声,便立刻派人往外探查。 这一探,所有人都懵了。 城是封了,但瘟疫却不知怎么传进来了。 而且一传,就这么直接炸开了,速度之快,几乎就是前脚才舒了口气,后脚就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所有李家人几乎都已知晓:很快,雄山县就会变成另一个百花府。 大夫人手握念珠,不停捻着,口中念诵佛经,祈求着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 二夫人面色惊惶,拉着李知礼的手,手足无措地聚在老爷这边的书斋中,哪儿也不敢去。 但李老爷也是不知该怎么好。 李老爷是去过前线的,而在前线,他是真的见到过那些染疫之人惨死的模样,也知道这疫病有多么恐怖。 “老爷,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要不要出城啊。”二夫人带着哭腔,六神无主,完全没平日里暴打李玄二弟时的霸气。 反倒是李知礼掷地有声道:“娘,此时绝不能出城! 雄山县不是百花府,百花府是第一个爆发瘟疫的府城,那他们还能逃。 可我们雄山县既已沦陷,那周边未曾封城的县子便更不要说了。 出城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李老爷欣慰地看了眼二儿子。 这判断,合情合理。 不过,他此时自己也是又害怕,又烦躁,便一会儿朝着外面仆人喊一句。 “封门!赶紧把门先封了!” “等等等等,回来,那粮仓的粮还在粮仓里么?” 那仆人急忙应了句:“还在。” “还在?” 李老爷一拍脑门,痛苦地道,“为什么不能搬到我李家来?” 之前他李家的对策是“全城抗疫”,所以粮在粮仓里很正常;可这一刻,李老爷已经把“全城”变成了“全家”了。 那这就要命了。 李家有吃几年都吃不掉的粮食,可那些粮食不在李家本家,而在粮仓里。 可若想去粮仓,就需要去外面取。 去一次,可取不了多少粮食,这得运上至少一天那才行。 可鬼知道外面瘟疫如何了。 但若是今日不取,万一这瘟疫持续个一年半载的,那怎么办?李家人吃什么?到时候再冒险跑出去拿么? 那仆人等着,问:“老爷,到底怎么做?” 李老爷烦躁道:“先关门,关好门!” 那仆人急忙下去。 ... ... 李玄小院儿里,田媛,魏瑶,蔷薇,巧儿也都聚着。 四女里,除了巧儿,其他三個居然都颇为冷静。 田媛俏脸上浮现着思索之色,良久道:“我们封城其实已经很及时了,且根据相公给出的瘟疫粗略爆发时间,应该并没有疫病者混入城中,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人死,疫不死。 不仅不死,这疫病还能随风传播,以及随着鸟类传播。” 魏瑶“呼”的吹了口气,将垂耷在额前的刘海吹得蓬松、飞扬,然后压着稍稍不爽的情绪道了句:“风倒不至于,若风能传染,我也早就染上了。” 田媛冷静道:“单单是风可能传不远,但若是附近有染疫者,那便行了。 我雄山县城门早闭,想来是鸟雀鱼儿之类的将疫病带了进来,如今感染到了人,却是再难收拾。” 苏蔷腰间挂满了“香囊”、“葫芦”、“辟邪玉佩”,糯糯道:“媛姐姐说的可真有道理,公子,媛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呀?” 怎么办? 还办什么? 都这么搞了,居然还能传到雄山县来。 还搞什么? 李玄知道,这事儿已经彻底失控了。 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李家铁定完蛋。 可是如果那疫病究竟能随风传染到什么程度?这没人知道。可理论上来说,任何出现在外面的人,都可能中招。 而以这种传染速度,传染强度...这是要一波灭绝人类的节奏吗? 李玄完全难以置信。 世事无常,竟一至于斯!! 他脑海中的计划,剧本,筹备,忽然就被掀翻了,而不得不转向另一条道路——求生。 李玄面色铁青,但他已经有了决断。 他道:“魏瑶,你捧棉被,领夫人入地窖,之后便勿要外出。” 地窖有冰,也有着李家存放的食物,躲在里面和外封闭,只要身体撑得住,就不会有其他事。 魏瑶肃然起身,也不废话,直接将被单连着棉被迅速捆扎成小山,然后背在身后。 田媛拉着李玄的手,道:“相公,你也一起吧。” 苏蔷则在她身后擦着小珍珠,不时泪眼婆娑地看一眼李玄。 李玄笑了笑,给苏蔷擦去眼泪,然后又正色看向田媛道:“我稍后来与你们汇合。” 田媛道:“妾身,会一直等您。” 四女离去后,李玄又立刻前往书斋,告知了父母二娘二弟,让他们别等了,先速速去地窖。 ... 做完这些,李玄飞身上了李家屋顶,一双眸子显露思索之色,眺望着远方。 李家之外,已经混乱起来了。 而不久之后,李家也很可能会混乱起来。 就算再忠诚的仆人丫鬟,在生死关头也必然疯狂,便是不疯狂,他们也绝对受不了疫病缠身的痛苦,毕竟那痛苦李玄可是亲眼目睹过,就连刘鹰义都完全扛不住。 如今,平日的律法正在失效,入目的俨然一副地狱末世的开端... 谁敢相信,一切就是因为落石门那红影妖魔咬了几个人?? 真是见鬼! 李玄平复下心情。 如今,他能做的事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养鬼】。 他记得,所有的鬼都是遵循着之前那名叫“虎魔太岁”的妖魔的意志的。 换句话说,他所养出的鬼,自然也都会遵从他的意志。 活人无法在疫病区域里活动,但鬼呢? 鬼可不可以? 如果鬼可以。 那么...鬼将取代活人,护卫李家,同时为李家地窖里藏着的人去带来食物和水。 不过,李玄有点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因为矛盾冲突或是风险消除而杀人,他没太多犹豫。 可对无辜者下手,他实在是很大的心理障碍。 之前田家都那么设计要害李家了,他也只是把田家知情者挑出来了杀了,而若是不知情的,他则决然没碰。所以,田家家主死了,但田家大夫人却变卖了家产,活着逃了出去。 此时,他那冰冷的理智在告诉他,不如将李家这些丫鬟护卫,甚至是李家周边的普通百姓变成恶鬼。 如此,恶鬼拱卫,就无人能够闯入李家。且他也能够安然地躲到地窖里,然后由他养的恶鬼给他端茶送水,想要什么直接点个“外卖”就好。 可是,他的感情却又告诉他,这么做...与那真正的妖魔何异? 更何况,李家有不少仆人,丫鬟,护院,他都认识,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李玄坐在屋脊上,捏着拳头拍了拍脑门,他决定给自己一炷香时间思考。 时间到了,如果他没有说服自己,没有想到其他靠谱的办法,那......就只能这么干了。 妖魔就妖魔,残暴就残暴,总比家人惨死要好!! ... ... “阿嚏!” 李老爷打了个喷嚏,嘀咕着,“这儿可真冷!夫人,你说小玄那孩子,为什么非要我们搬到这儿?” 烛光里,冰块儿堆垒,一条条冻肉被挂钩挂在远处,墙角还有堆垒的陈年老酒。 而田媛裹着棉衣,坐在一张大藤椅上,此时匆忙起身,将她之前判断解释了一翻。 “随风传播?而且还这么致命...要死了要死了!”李老爷吓傻了,旋即又道,“那小玄怎么不进来?他一个人跑到外面能做什么?” 说着,李老爷又猛地看向魏瑶,喊了声:“瑶花,你去帮帮你家少爷。” 魏瑶道:“听从他的安排,留在这里,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李老爷道:“伱家少爷都打不过你,你怎么不能帮他了?” 魏瑶沉默着不说话。 这一沉默,李老爷愣了。 大夫人也愣了。 大夫人看向蔷薇。 蔷薇眨巴着眼,道:“瑶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魏瑶却不再多说。 大夫人拉着李老爷跑开了,轻声提醒着:“老爷,你说玄儿何德何能可以让魏姑娘这么听他的话?” 李老爷有几分恍然,道出了那个陌生的词:“秘武武者。” 他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夫人,你说玄儿也是秘武武者,而且是比瑶花更厉害的...” 大夫人捂住他的嘴,道:“还是听孩子们的安排吧。” 李老爷点点头,旋即又龇牙搓手,连道:“太冷了。” ... ...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到了。 李玄冷然地站起身。 这一次,他刻意将“畸变怪猴”的魔血存放在了第二格。 那么,当他将“虎魔太岁”的魔血放到第一格时,【养鬼】的妖术就会变强。 之前他有测试,若是第一格放“怪猴”,第二格放“太岁”,那么...他制造出来的幻术假人将天生地拥有铜头铁臂,明明看着正常,可若用刀枪去砍,却是刀枪不入。 现在,轮到【养鬼】了。 李玄正要将“虎魔太岁”的魔血注入第一格,忽地神色一动,因为,他看到有人在敲李家大门。 不! 不是有人,而是一群人! 他定神看去,为首之人看了个清楚,那人不是刘鹰义又是谁? 66.死人不会生病 咚咚咚! 咚咚! “开门,我们是李大少爷的朋友,快开门!” 刘鹰义用几分漠然的声音喊着。 在他身后的人约有八十多人,是之前死去的府兵,只不过那些府兵不知怎么,早已卸去了府兵制服,而换上了不知哪儿来的便衣。 便衣腰间拱动,皆是藏着刀柄。 这支队伍秩序井然,在混乱的雄山县透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纪律感。 李家武师不敢开门,只是一边用圆木柱顶着门,一边喊道:“尊驾给个名号,我去请示大少爷。” 刘鹰义道:“我与你们大少爷约好的,你且让开。” 李家武师生怕他们破门而入,此时一个个屏着呼吸,神色紧张地握着兵器,呈环状,拱对着正门。 此时不同往日,真打起来,可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而是...只要打了,那就要命。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高处翩然而下。 “你们先退下。” 李玄道。 众武师看到大少爷,知其为少年宗师,便急忙恭敬行礼。 武师里,之前护送李玄等人去百花府参加院试的赵魁也在其中,他快速出列,正欲说什么,李玄却摆了摆手,道:“赵叔,下去吃点茶,这些人我认得,无妨的。” 赵魁愣了下,却还是一招手,喊了声:“听大少爷的,别在这儿添乱了,我们走!” 一群武师护院,哗啦啦地散去了。 李玄打开门。 他和他的鬼之间有一种天然的感应,这倒不是距离的感应,也不是说什么他能直接知道鬼的心里在想什么,这些太玄乎... 李玄只是天然知道他的鬼绝不可能害他。 这些鬼,都是因他的妖术力量而诞生的,自诞生的那一刻...所接受的唯一命运就是贯彻他的意志。 门一开,刘鹰义等人纷纷矮了矮头,算是隐晦的行礼,继而轻喊了声:“主人。” 李玄看着他。 刘鹰义压低声音道:“主人,那病疫不传死人,我们身上都已没了那毒素。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您,正要和您汇报这件事。” 李玄一招手。 刘鹰义踏步而入。 而那八十多名府兵则是直接在李家门外守着。 ... 很快,李玄和刘鹰义来到一個无人的屋子。 刘鹰义道:“自那日被主人孕育,我等苏醒后,就去附近水中让身子重新充实起来,然后便一直在寻找主人的踪迹。 我们因主人的意志而生,所以天生便知道一些主人的信息。我们先是去了百花府,没寻到主人,然后又来了雄山县。 在确认了我们身上没有、也不会沾染疫病后,这才敢来寻主人。” 李玄看着他,沉吟道:“死人不沾疫病?” 刘鹰义道:“千真万确,我们和别的活人相处过,在确定别的活人不会因我们的靠近而感染后,我们才敢来寻您。” “让我看看你的手腕。”李玄道。 刘鹰义二话不说,拔刀一斩,将手腕切开。 内里无血,唯有腐肉。 刘鹰义断臂靠过去,那断手顿时就粘附了回去,没一会儿功夫就连伤痕都没了。 这一幕,让李玄心中充满了神奇感。 他心念一动,将“虎魔太岁”的魔血注入第一格。 顿时间,他那双健壮的腿又变成了两个肥嘟嘟的丑陋触手。 他抬手一托,手掌氤氲着浮出个小幽灵。 他对着刘鹰义一吹。 小幽灵便钻入了刘鹰义体内。 这一波,算是帮刘鹰义给“升级”了。 毕竟,此时的妖术,乃是强化过的妖术。 李玄问:“感觉有什么不同?” 刘鹰义感知了一会儿,又拔刀一闪,将手腕再度切开。 这一次...竟和之前不同,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只不过,是假的。 但也就李玄能看出来是假的,若是落在外人眼里,这可不假。 李玄瞬间明白了,所以说【养鬼】被增强,便是使得养出的鬼拥有了“进一步的活人特性”,虽然这个特性是幻术。 他忍不住心中一寒,幸好之前的“虎魔太岁”不会这一手,否则...那妖魔但凡先来一手“可以通过割臂验证”,再来一手“不能验证”,那说不定整个百花府就彻底沦陷了。 “叫其他人进来。” 李玄吩咐道。 刘鹰义跑出,将那八十一名府兵一一叫入。 李玄对它们施展了一遍强化过的【养鬼】妖法,算是都增强了几分。 做完这些,李玄对刘鹰义等八十二人道:“从今日起,你们守在李家周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但想了想,他又道:“等等。” 说着,他迅速叫了李家武师,直接从李家仓库里取了八十二套衙役皂服,八十二个斗笠,这皂服自是需要人做的,而在雄山县做着皂服的自然便是李家了。 李玄把皂服和斗笠丢给刘鹰义,道:“你们假扮衙役,然后分出四十人,分别去雄山县的四方维护秩序。 如果遇到有染疫的,就将其单独隔离,锁在某处,然后尝试治疗,记录情况。 待其痛不欲生时给个痛快,然后将尸体定时集中,火焚烧尽。 对了,这次疫病极可能是通过空气还有各种飞禽传播的,伱们尽可能去宣传,让人都待在密闭空间里,绝对不要外出,也不要开窗。 如需食物,可以给钱你们,让你们代为购买。 其余人,守在我李家附近,不可使任何人靠近,也尽可能别被人看出是在守护我李家。 刘鹰义,至于你...今后我称你小鹰。 你领两人,日常守在我李家地窖处,不许任何人靠近,而我的命令通过你传出去。” 他思索着,一一分派任务。 忽地,他心思又一动,道:“把颇为强壮的尸体集中起来,搁在我李家以东的小竹林里,我会尝试着给你们添加一点新伙伴。” “是。”刘鹰义答应。 而那些化作了恶鬼的府兵也没有任何的不解,毕竟这些业务,他们其实还挺熟的。 【养鬼】这个能力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恶鬼除了不再是人之外,还维持着生前的部分记忆,以及部分能力。 换句话说,恶鬼刘鹰义现在还能发挥原本七八成的实力,而加上他是恶鬼之身,真要打起来,根本不怕死,说不准比原来还要强。 而原本的“虎魔太岁”根本就是囫囵吞枣,那群恶鬼里就没一个能打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林解牛,还根本没发挥作用,就被杀了。 ... ... 事急从权,李玄没有再唠唠叨叨地向刘鹰义了解有关朝廷的事,毕竟之后他会在地窖待很久,有的是时间去聊。 做完这些,他就匆匆回到了地窖。 瘟疫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也能被风带到任何地方,虽说可能存在剂量或是其他影响因素,但李玄绝不用家人的性命去赌这个万一。 至于为什么是地窖,因为相比于房间,地窖的密封性更好。 有着小鹰的帮助,地窖里就整理出了四个房间。 李玄给父母分了两间,而他和自家娘子还有三个丫鬟一起。 ... 地窖里。 无日无夜。 李老爷实在无聊,一个人在那边发着狠:“等这次瘟疫过去了,我一定要造一个邬堡,有高塔,有地下府邸,到时候我李家就改成叫李家堡,也省得再受这等气!” 李玄则是通过刘鹰义了解着外面的情况,在知道雄山县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恢复秩序,家家户户都自我隔离后,他也算是舒了口气。 可不出他所料,就算是彻底隔离了,也存在倒霉蛋就那么在屋子里感染了疫病,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来的。 而刘鹰义等恶鬼测试下来,发现疫病根本不会因为高温或者火焰而消失,甚至还可能活化... 简单来说,你但凡敢把染疫的尸体给烧了,那病疫气息就会顺着热风腾腾而上,直接扑向附近的所有生命。 至于空气传染,确实有,但如果周围没有染疫者,那么波及到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但只是小,却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病疫的传染源可不仅仅是死人,还有各种死了的鸟雀兽类。 雄山县南北皆有山,山中鸟兽本就繁多。 此时,那些尸体落得到处都是。 可以说...你只要敢出门,根本走不了多远就会中招。 除此之外,刘鹰义等恶鬼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热的食物可能也带有疫病源,就算你煮上许多遍都没用;但是...冰的食物,却绝对没有。 知道这些信息后,李玄便是一门心思地窝在地窖里了。 但李老爷实在是闷得慌,他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既然儿子喊人家小鹰,他便也跟着喊:“小鹰,你说我们能不能回地面,我想住屋子里去。” 大夫人在后拉着他。 李老爷甩开手,生气道:“都闷出鸟来了。” 没过几日,刘鹰义又带来了消息。 这一次,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李家的两个护院,一个丫鬟感染了疫病,那三人哪儿都没去,估计顶多就是在小院里晃悠了下,就没了。 李老爷闻言,面如土灰,再也不提出去的事。 ... 转眼,夏去秋来。 黄蝶般的枯叶从枝头跌落,一叶一叶,或覆苔藓同枯的青石,或落灰尘满满的街头,或随长风漫天飞舞,一派苍凉萧索的鬼街之景。 地窖里,烛光点燃,李玄手捧经义正静心读书,在他身侧是同样在看书的田媛。 田媛看的是些古书,她说书里存在着商机。 许是看的倦了,她柔荑轻起,掩唇打了个哈欠,汪润的眸子下意识地侧向,含情脉脉地看向郎君。 李玄则放下书,与身侧娘子说会儿话,聊东聊西,而待到恢复了些,两人又自分别转头过去,继续读书。 泛黄烛光摇曳,照出暖色的光域,门外虽是满城疫病,此处却犹存几分温馨。 ... ... 附:明天下午5点上架,努力爆更。 上架感言 明天上架,更新时间还是老时间,下午5点。 为了上架爆更,真就是这几天熬夜了,今天还得继续熬,五章应该是能熬的到。 之后的话,虽然还是正常两张,但字数会多一点,尽可能达到3000字~4000字,如果状态好,可能还会超过4000字的样子,就是和上本书一样的更新规律。 但不同的是,上本书是单章8000字左右的样子,这本书作者想先试试分成两章。 看得上眼的书友大佬们,请订阅支持,桃花酥谢谢大佬们了。 ... ... 说说写这本书的想法,还有这本书初心设计的总体风格吧。 刚开始,肯定是想写个变异“大肌霸”。 但一想,“大肌霸”写的人太多了,可能不太好混,而且路子有点窄,不容易拓展开。 于是,就把“大肌霸”雪藏了下。 这不是有“力量,敏捷,体质,精神”四种属性嘛。 我先不当“大肌霸”,我先点精神。 我要最后再当“大肌霸”。 那时候的“大肌霸”才是伪无敌的“大肌霸”,毕竟已经到中期或者后期了,我还不能猛么? 至于刚开文就猛,那个实在不便于拓展世界观,也极容易崩文,毕竟你都成“大肌霸”,你这个打不过,那個打不过,有什么意思? ... 其次,就是主角的金手指。 相信看到最新章的书友应该知道,这个“九格血栏”是有很大策略性的。 之后,桃花酥会特意设计一些,本来很费很垃圾甚至加属性点很少的魔血,可是在被其他魔血加强后却非常有用的类型。 整体来说,就是试图求个取舍,求个平衡,求个策略。 ... 再次,就是本书无不无敌。 本书当然不无敌。 因为本书的风格是“末世风”嘛。 在末世无敌了,那“末世”不就没了吗。 前面有书友说百姓太惨了之类的,希望作者能够让主角多发挥能动性,让惨剧不要发生。 如果作者写的是无敌文,或者热血文,那肯定就听了。 但这是类似“五代十国”、“五胡乱华”、“生化危机”、“各种世界末日”的末世文啊...... 你说你坐在电影院,看着世界毁灭的电影《2012》,忽然间主角获得了超能力,及时制止了湮灭世界的大洪水,而花十亿买了诺亚方舟船票的人都成了傻子,您觉得...这电影能打几分? 再说说,你看《生化危机》,病毒泄露,眼看着整个浣熊市就要没了,可主角忽然力挽狂澜,使得生化危机没有爆发,你坐电影院里从头到尾就没看到丧尸,您觉得...这好么? 再说说五胡乱华,如果突然跳出来一个主角,义正言辞地说服了司马家的王爷们不去争夺皇位,并且相亲相爱一家人,您觉得...合适吗? 说这么多,就是表明,既然是“末世风”,那肯定没办法,肯定会末世到底。 ... 不过,话说到这儿,又要回到我们的题目了。 本书叫《天魔从属性加点开始》。 换句话说,主角会成为最大的妖魔。 而看过桃花酥书的书友应该知道,无论中间如何曲折,最终结局肯定是happyending。 所以请放心观看。 当然,有时候节奏不会那么紧凑,甚至有时候桃花酥脑子会发晕,不知道写了点啥,但您可以暂时养一养,连贯起来看,整体效果肯定还是说得过去的。 ... ... 最后,谢谢支持我的读者大佬们,明天下午5点上架,希望看到大佬们的身影,谢谢大家!! 67.窖中(求订阅) 哗啦 哗啦啦 几个密封的瓷坛被按入装满碎冰的池子。 瓷坛里分别装着馒头,熟肉之类。 之所以入冰池,是为了上一重保险,以去除掉可能存在的病疫气息。 魏瑶撸着袖子,不惧冰水寒冷地将坛子按入池底,又搬了石块压上,然后拍拍手,在一旁看着。 另一边的巧儿,则是裹着大棉袄,蹲在地窖出口处的小炉子前,不停往炉中丢着碎木头。 木屑入炉既燃,显出刺眼的红色亮芒。 她小屁股蹲着,脸儿凑近了炉子,手掌连连煽风,想要快速把炉子焚起,然后好烧煮经过了“冷冻程序”的馒头和肉。 至于众人的换洗衣物,却是不在地窖里清洗的。 李家有的是衣服,穿上几年不重样的都没事。 故而,这边衣物要是脏了,便打包传递上去,交由恶鬼们去处理。 本来这还挺不方便的,但刘鹰义似乎是知道主人也需要一些女人,于是在宅东小竹林的堆尸场上除了存放壮汉之外,还会存放几位心灵手巧的女子。 某一日秋日午夜,月黑风高,天气寒冷,李玄出了地窖,站在屋顶上,显出两个羞耻的大触手。 那大触手勾连着屋脊上的檐兽,而那双手则是微微抬起,宛如进行着某种邪恶祷告般上下浮沉,而手掌中分出的养鬼妖术则化作一道道邪恶的白纱,随风飘向那竹林的积尸地。 随着白纱覆盖尸体,那些尸体便开始产生细微变化,待到小半个时辰后,就开始有人从地上爬起,然后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重新融入小县。 而其中一些女人则会戴着斗笠,来到李家以处理一些男人无法处理的事务,比如盥洗之类的活儿。 她们也不止为李家一家做,还尽可能地巡视在整個雄山县,挨家挨户地看,不时提供着帮助。 雄山县百姓起初的惊慌也慢慢落定,不少人开始好奇这些人的身份。 然而,这些人却只自称道了句:“山中异人,所来报恩。” 人皆奇之。 可又不知这报恩是何意。 不过,有了这么一批人维持雄山县秩序,雄山县确实是安稳了下来。 李老爷也是好奇心爆棚,时间久了,便挑了个机会问:“小鹰,你是哪儿人,咋不怕这瘟疫呢?” 刘鹰义自然报出了主人所言的统一台词:“山中异人,所来报恩。” 李老爷就追着问:“啥恩啊,能说说吗?” 他已经闲的发慌了。 可刘鹰义却不答。 这时,李玄走上前,道:“爹,是儿子。” 四个字落下,整个地窖都安静了下来。 田媛都忘了读书,巧儿都忘了煽火,二娘也忘了威逼儿子读书,大夫人也忘了抄写佛经,一个个全都看向李玄。 近些日子,在这帮至亲的眼中,李玄是越来越神秘了,尤其是这一次 可以说,要不是这群突然出现的异人,李家怕是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雄山县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这群异人对李玄的态度,他们却看得最清楚,那叫一个千依百顺,除此之外,还时常对李玄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儿呢? 李玄娓娓道来:“儿子在游学期间,曾经救下过一只小狐狸,那小狐狸生的奇特,有” 他脑海里闪过自己的那两条大触手,于是继续道:“有两条大尾巴,性子通灵。 在儿子救了它后,它竟领着儿子去它家中,结果那家中却是个山中府邸。 府邸中有老翁款待了我,又问了我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儿子一一说了。 那老翁便掐指算道,只说雄山县或有劫难。 儿子大惊,问那老翁该如何是好。 老翁便说有一妖孽鼓动瘟疫,让儿子速速归去,之后便是儿子跑回要老爹您去拦路半天峡了。 至于这小鹰,便是那老翁府中仆人,故而儿子认得。” 一旁的恶鬼刘鹰义帮腔道:“李公子说的是。 李公子救了我家公子,老爷很是感激,所以派我等前来帮助雄山县度过此劫。” 话音落下,地窖忽地安静了下来。 都说到这儿了,在座的哪个不晓得这些异人都是妖魔? 李老爷打了个寒颤。 大夫人握佛经的手都紧的发白。 田媛也是面色发白,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男人居然对妖魔施了恩情,而那妖魔竟然还知恩图报。 可妖魔的知恩图报,那靠谱吗? 看着众人这模样,一旁的魏瑶忽地开心起来,她眼里闪过隐晦的欢愉,又开始拨弄冰池里的坛子馒头、坛子肉。 李老爷是个晓的轻重的,闻言严肃道:“诸位,此事乃我李家最大的秘密,对外谁都不许说!否则当招来祸患!” 众人连连称是。 李老爷又来到地窖入口,对着外面深深一拜,道了声:“鹰先生,此事也烦请您等为玄儿保密,切不可宣章了让旁人知晓。小老儿在这里多谢您和您家老爷了,今后但凡用到我李家的,尽管来知会一声便是。” 说罢,李老爷又拍了拍儿子肩膀,道:“臭小子,以后不许喊小鹰,得喊鹰先生!没大没小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李玄心中好笑,面上却肃然地作揖道:“鹰先生。” 地窖外,刘鹰义惶恐到了极点,于是跪下,应了声:“嗯。” 入夜。 田媛辗转反侧,想了想还是趴在李玄耳边,凑到他耳畔,担心地道了句枕边话:“相公,妖魔奸诈,不可轻信,今日报恩,未必不是以我等为粮。” 李玄编这么一通故事,其实是为“自己的妖魔形象万一被家人知道后”做个铺垫,同时也为他未来的一些计划做个准备。 他需要李家高层,至少父母妻子,和这些恶鬼的有联系,至少知道他们是友非敌。 在对这瘟疫越发了解后,他又反复在脑海里复盘那一日落石门的事。 复盘来复盘去,他脑海里多了个猜测。 那“带来瘟疫的红云妖魔”可能并不是原本就在落石门的,否则这般恐怖的瘟疫为什么没有早早得传到百花府? 之所以那妖魔在,很可能是被大火引过去的。 那红云妖魔怕不是喜火,所以在看到山中大火时喜不自禁,便跑了过去,至于为什么要跑到“虎魔太岁”下面去,李玄猜测是妖魔尸体耐烧,从而导致了高温。 红云妖魔喜欢高温,于是就想着在那里安家落户。 可没想到才住了没几天,火就灭了。 旋即,就是他上山。 红云妖魔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只是散发气息吓退了自己,连话都没说一句,可见那妖魔性子比较奇特,竟然可以用“生性温和,内向少言”四个字来形容。 但刘鹰义还有府兵则是直接去拆家了,红云妖魔本来见火没了就生气,又看有人来拆家,就更生气了,于是就咬了前面几人一下,然后就“嗖”一下跑了。 这是他反复复盘,从而编出的一个故事。 这故事是不是真相,李玄不知道,但至少能解释许多事,譬如为什么那红云妖魔不吃人,也不喝魔血;为什么那红云妖魔要跑,又为什么这瘟疫怕冻不怕火之类。 而既然瘟疫怕冻,那么如今已近深秋,待到冬日天寒地冻,瘟疫会不会消失? 瘟疫一旦消失,那会如何? 会乱。 乱世出什么? 当然是盗寇和贪官。 李家在瘟疫中保全了自己,又一家独大,这叫什么? 这叫树大招风。 但招来的不是风,而是盗寇和贪官。 李玄是个格外怕麻烦的人,所以他总喜欢多想,明明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还远远没到发生的地步,可他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瘟疫后,会不会有贪官看上李家财产? 会不会有盗寇盯上李家财物?’ ‘想动我家人,真是该死啊。’ 只不过,在想完了这些之后,他蓦然回首,却发现“这该死的目标”还没出现。 所以,李玄打算自己打造一支盗寇。 这也是他编出这个故事的目的。 他要老爹和刘鹰义这群人熟,因为刘鹰义这群人之后就是盗寇,而他李家则是个养寇而重的世家。 哪个贪官敢盯李家? 就让这群由恶鬼组成的盗寇去办他! 盗寇杀了对方高手,他则会将那位高手转化为新的恶鬼,从而以战养战,越战越强。 这是他计划的一环。 此时,感受着发妻在枕边的担忧。 李玄侧首,在她眉心轻轻贴了一下,柔声道:“娘子且安心,那二尾妖狐是不会害我们的。” 田媛坚持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相公没被迷了魂儿吧?” 李玄道:“要迷魂也是被你迷魂,哪轮得到什么二尾妖狐?” 这土味儿的甜言蜜语,让田小娘子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下他,忍不住道了声:“讨厌,说正经的呢。” 李玄正色道:“正经的就是,娘子相信我。” 夫妇俩四目相对,李玄神色清明。 田媛道:“好吧,夫唱妇随,郎君都说到这地步了,妾身便信。反正吧,若是没有这二尾妖狐,我们说不定也死了。这命是它救的,若真要杀我们,就当还回去好了。” 李玄看她说的悲观又无奈,忽地将她轻轻一拉,让她高高在上。 田媛又惊又羞,急忙伏下身子,连连打他,道了声:“听得见呢。” 李玄道:“我轻一点,而且隔着棉被呢。” 说着,他便抬手去扯了娘子那裤子。 这么一闹腾,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众人也接受了二尾妖狐的故事,并且将其奉为李家最大隐秘。 而忧心忡忡的田小娘子,则是在不知不觉中率先承受了二尾妖狐两条“尾巴”的镇压,在被褥里抿着唇,压着鼻音,连“哼哼”的靡醉声音也不敢发出半点。 一旁,蔷薇娇躯扭捏着,忍不住翻着白眼儿。 魏瑶则抓着长枪在地窖里的空地上操练起来。 枪声霍霍,舞作一团银花。 明明算是泄愤的练枪,却又偏偏帮情郎压下了那引人浮想联翩的喘息。 今夜,悲伤是魏瑶一个人的。 慢慢的,田媛满足地软倒。 李玄的呼吸逐渐平和。 冰冷的地窖中,他一气吸入混杂着冻寒的淫靡之息,却在小周天里走了一圈儿,见纸上墨日,过上鹊桥,回落黄庭,一气悠长,续又一气,绵绵不断。 《长青不枯功》,终究也在这日常里,修得大圆满了。 68.劫后 李玄目前掌控的宗师功法合计五门。 力量向的《火云手》。 敏捷向的《烊铜宝典》、《虎笛剑》、《相思离魂钩》。 体质向的《长青不枯功》。 如今就差一门《相思离魂钩》还没修炼了。 不过,在这颇为逼仄的地窖里,想练飞钩,却是不易施展。这里空间能承受的武器极限便是长枪了。 于是,李玄闲着也是闲着,便让刘鹰义给捎来了一杆白蜡木杆的枪。 过去他尊重魏瑶,所以也不问她要功法。 可如今,这已不是要不要功法的事,而是双赢。 他需要新的宗师功法,而魏瑶则需要知道“二修的秘武”该修哪门,这种事自然只有落实在他身上了。 李玄握枪,抱拳,开门见山道:“瑶花,我想练你的功。” 魏瑶帅气地扬首,没有任何犹豫地道了声:“好。” 地窖中,唯一能施展枪法的那片空地上。 少女少年便一个提枪演练,一个跟着学习。 魏瑶边演边说:“我这一门乃叫《六合朝凤枪》。 何谓六合?天地四方谓之六合,故而出枪需得兼顾上中下三路。 然而又有内外六合之说,内三合为心意相合,意气相合,气力相合;外三合为肩胯相合,肋膝相合,手足相合。 要练枪,先把枪。” 说着,她手把手地教导着李玄把枪的几种方式,基本是一手相对固定,还有一手活把枪杆,却也有左手反握的阴把之类方式。 教完把枪,魏瑶又开始教圈枪。 “枪之元神只在一圈,拦拿扎崩,枪头便如凤头,蛇头,多说无益你先练起来,我来教你。等差不多了,我们来对枪。” 李玄听得一知半解,点点头,便蹲了个马步,右手单臂将大枪平平举起。 魏瑶赞了声:“臂力不错,来,左手把枪。” 李玄左手搭上。 魏瑶道:“枪先圈起来。” 李玄手臂运力,那枪头便如昂昂欲猎的蛇头摇摆了起来。 魏瑶看了個分明,喊道:“扎!” 李玄右臂运力,枪尖“嗖”一下窜出去,带出鸟鸣般的尖声,再一回又是虎虎生风。 在魏瑶这本活功法的教导下,李玄是直接上手了枪。 练着练着,他也算明白了。 《六合朝凤枪》是一门中正平和的枪,这也难怪魏瑶成了秘武武者之后也顶多就是有点变扭,而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相比起来,《相思离魂钩》这种功法,就完全算是邪门了 地窖中,李玄每日练枪。 约莫是过了小半个月,他这枪法已经练到需要根本图的时候了。 魏瑶也不藏着,直接在怀里一摸,掏出个还带着她体温的皮卷递给了李玄。 《六合朝凤枪》的根本图乃是一个桩法,其上所绘的则是一门叫“凤首桩”的桩法。 绘者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凤首的鸟喙,枪出如凤啄,六合之内上下扑击。 一人拿枪,便如一凤振翅,凶煞之气,蓬勃而散。 有趣的是,这“凤首桩”的最后还记载了一件事,说是“此桩不过是火凤形的冰山一角,真要到了更高境,才可能修得完整的火凤形。” 魏瑶见他看到那儿,便在旁边道:“师父在世时,曾告诉我,天下一切法门的入门便是劲,入室为气,而终极却是形。 然而,便是师父,所修的尽头也只是劲。 如今,我成为秘武武者,就算是强了许多,说起来其实还是劲。” 她喃喃着,露出沉思之色,“我一直在想气如何养出,而形又为何物,却始终不得其解。” 李玄点点头,然后继续修炼。 对他来说,修炼敏捷类的功法可谓是迅速无比。 而李家人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一次什么叫做天才。 一个月后,李玄已将那《六合朝凤枪》练至大成。 地窖中,少年周身白气腾腾,而手中长枪连珠快刺,只破空地呜呜作响,宛如百鸟长鸣。 陡然一声尖锐呼啸落定,百鸟之鸣齐喑,一瞬如风暴前的暂歇,入目却是那一道贯天的白虹,待到彻底落定,枪尖却是发出震撼人心的刺耳尖鸣。 这便是《六合朝凤枪》中的杀招——百鸟朝凤。 魏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她是真没想到李玄的天赋强到了这种地步。 而这门原本只有她会的功法,世上又有第二人会了。 另一种层面的亲密联系在她和李玄之间再度产生。 李玄笑着喊了声:“师姐。” 魏瑶性子率直,这一声师姐让她有些当了真,竟莫名地手足无措。 远处,蔷薇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秋去,冬至。 雄山县周边却迟迟没有等到朝廷的人出现。 而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不期而至。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了无人如鬼街的闹市,给这大胤版图东边的小县覆上了白衣。 而不出李玄所料,那疫病突然就消失了。 一遇冷,就好似全被冻死了。 显然,那喜火的妖魔怕冷怕到了极致。 少年率先走出了地窖,将那寄存的尸体化作了听命于他的恶鬼。 他也尝试着将乌鸦山猪之类的尸体变为恶鬼,可却失败了,这也解释了之前攻打落石门时为什么没有遇到恶鬼野兽。 此时,一具具尸体从冰雪里爬起,又拜倒在李玄面前。 干尸被冰雪的水分滋润,又变得充实。 李玄在招到第一千人时,开始产生精神疲惫感,然后在招到一千两百人时,则产生了强烈的精神疲惫感。 他知道这大概是快到【养鬼】的极限到了,便收了触手,变回了原本模样。 看着跪在面前的恶鬼,李玄从中挑选了两百个人留在雄山县,这两百人要么是“家里死的仅剩一人”、要么是“独自在此处,平日里深居简出,没什么熟人,就连死也是自己一人死在小屋里而没被人看到”之类的。 而那一千人,他则是用来执行自己的计划————养寇自重。 哪怕这计划是臆想,他也要执行。 “小鹰,我的想法你应该很清楚了。” 他拉了拉灰色斗篷的帽兜,遮住鼻梁。 雪花如羽沾在黑色毛呢上,构成了斑斑的苍白。 他的目光扫过这一千恶鬼,道:“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了。” 恶鬼贯彻他的意志,但并不受他控制,也不会为他分享视线啥的。 换句话说,只要他下达命令了,恶鬼会通过他们自己的智慧去解决。 而恶鬼能有多少智慧,则完全和他们生前有关。 之前所有的恶鬼都是本能地在完成着“勾引人去落石门”的任务,而如今它们则开始执行新主人的任务。 “主人,我们很清楚。” 刘鹰义说罢,仰起脸,从腰间拔出刀“滋”一下凑到脸上,又以刀锋割过。 其余那一千恶鬼有样学样。 顿时间,这一千恶鬼脸上浮现出各种刀痕。 然而,却是有伤无血,继而迅速形成了各种伤疤。 他们今后毁容,再无人认得本来模样。 李玄仰头,想了想道:“我记得百花府城的军需库里有不少软甲,和银子去吧” 一千恶鬼拜了拜,迅速往西掠去。 而李玄则是重回了地窖中。 两百恶鬼也重新融入了雄山县。 慢慢地 两百恶鬼中有人开始走上街头。 他们在雪中欢呼,高喊着:“没啦!没啦!” “疫病消失啦!” 他们的动作很快引起了残存的雄山县县民的注意。 有与“某个恶鬼”相熟的人悄悄开了一缝窗子,喊道:“牛老二,你怎么敢的?” 那恶鬼哈哈笑道:“没啦,疫病真的没了,伱看,我没事!” 相熟之人嗤笑一声,却还是不敢出门,只是紧闭窗户看着。 这般的情景在许多地方出现。 人们并不敢出门。 但很快,人们又发现之前那批给他们提供食物的异人消失不见了,换句话说,他们如果不出门拿东西,就会挨饿。 有人忍着,有人还有存货。 但这般的情况在三天后彻底被打破了。 当人们看到恶鬼完全没事,并且在大吃大喝的时候,他们终于冲出了家门,来到了街上,双手朝天,深深地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同时欣喜若狂地喊着:“真的没了,真的没了!” 李家。 李玄多等了一周时间,在各种情况反复证明了疫病真的消失之后,他才带着家人从地窖走出。 这一次,李家合计死了三名护院,四名仆人,三个丫鬟。 而其中的一个护院,两个丫鬟则被他转化成了恶鬼。 恶鬼平日里和常人无异,而若是受了伤也会流血,只要没有能识破幻术的人恰好看到它们,那么它们就永远不会被人识破恶鬼身份 大疫封了小半年城。 郊外的农田早荒废了,就连乱鸦岗上啄尸的乌鸦都少了许多。 只不过,县子里死的人也不少,原本李田两家仅够全县吃半年的粮仓,如今明显够吃一年了。 李老爷大手一挥,喊了声:“放粮!” 家家户户排着长队,带着麻袋,便是来取了。 而县子各处也摆起了粥铺,算是供给那些无力自己煮饭之人。 在最初解封的欢喜后,惨淡的愁云也逐渐覆笼上了县民的心。 这场瘟疫里,谁没有死两个亲人? 另一边,李家也在招呼着那些劫后余生的亲戚。 李老爷看到了还活着的亲戚,开心地像个孩子。 大夫人也见到了还活着的妹子。 许晨红远远儿跑过来,搂着大夫人哭着喊“姐”。 李玄和自家夫人,丫鬟立在一处,看着这一幕幕,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年他失去了太多亲人了 可今后,他要更好地保护亲人。 他的拳头重重攥起。 田媛挽着他胳膊,靠在了他肩头。 李玄看了一眼旁边的魏瑶,喊了声:“师姐,我们之前说的事。” 魏瑶红了红脸,跺脚道:“能不能别这么喊,我师父可没收你这个徒弟。” 李玄道:“你代师收徒呗,你师父九泉之下知道有我这么个弟子,不亦乐乎?” “什么乱七八糟的。”魏瑶受不了了。 她急忙跑了出去。 之前,在地窖里,李玄其实和她商量过“大疫过去之后的事”。 乱起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李玄要她第一时间以“雄山县县兵”的名义组建一支县兵,一来是在乱世中自保,二来是增强李家在雄山县的号召力 魏瑶提枪跑了出去。 李老爷一看,也跟了过去,毕竟这县兵名为县兵,实则却是他李家的私兵,而他李家是要筑堡的。 如今,李家有财有德,有兵有甲,要组建一支县兵并不困难。 一个月后 足足一千的县兵便组建好了,只不过这一千县兵中穿着软甲的也就三百人而已,至于兵器倒是人人能配备了。 魏瑶拉着那一千县兵,却非传授《六合朝凤枪》,而是换了一门二流的江湖刀法开始传授。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法其实并不好练。 而刀为百兵之胆,真打起来,只要够狠,总能杀到人。 刚开始还有些青壮嬉皮笑脸的,可魏瑶在稍微展示了下力量后,那些青壮顿时都毕恭毕敬了。 全身冒白气,一跨数丈,枪出如龙,威势惊人 这样可怕的女强者,他们谁敢不服? 县兵操练着的时候,李玄也没闲着。 他从家中铁匠铺取了一把带十丈链的铁钩,反复修炼《离魂相思钩》。 如今已然大成。 他试了试自己新学会的这三门宗师功法,想看看有无和已有秘武适配的。 结果却是并没有。 这意味着,李玄无法将这三门功法中的任意一门转为秘武,他只有静心等待,静心搜集更多的功法。 不过,瘟疫既去,是时候再回一次百花府了。 69.祭文 雄山县以北,赤月县周边,一座村落附近 飞雪如刀,苍生似鱼肉。 茫茫天地里,一道身影正如蚂蚁爬行般行走在无人清扫的村间小道上。 他走过农田中央的土道儿,瞪着眼珠子宛如饿狼般左右扫视着那农田附近的村舍。 忽地,这身影看到了炊烟,他紧了紧褴褛的棉衣,嗅了嗅鼻子 然而入鼻的都只是一股子长期未曾清洗的酸臭味儿。 伴随而来的,还有小腹中的咕咕声。 这身影往那炊烟处走去,待到靠近了,他又紧贴着墙,倾听着屋里的声音。 似乎有男有女,有好几个人。 但是,他已经听不下去了,因为他闻到了香味,似乎是饺子的香味,而且还带肉馅的。 这身影忽地想起来,今日好像是年夜。 他深吸了几口气,陡然转到正门,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快速闪到一边。 门扉后,传来一个男人警惕的声音:“谁?” 这身影见门没开,便嘶哑着声音道:“讨点吃的。” 男人有些犹豫。 可还未等他回应。 陡然间,他只觉那面前传来“嘭”的重响。 门扉往里狠狠撞击,把男人拍地跌了跟头。 他眼中,一个宛如破落乞丐的大胡子男人“刷”一下快速拔出长刀,速度极快,男人只见寒光一闪便心口冰凉。 那刀已经扎入了他心口。 男人愕然着,似是不敢置信。 大胡子男人快速拔刀,又冲上前把炕上的男孩斩杀,继而看着那已经崩溃的农妇。 说起来,农妇还有几分姿色。 大胡子男人忽地喘起粗气,把刀一丢,扑将上去。 农妇想逃,却被大胡子男人一把抓回来,继而摔砸在炕上,然后狠狠压了过去。 农妇拼命挣扎,大胡子男人拳打脚踢。 打着打着,两人便缠在了一起。 大胡子男人抬手抓起桌上的饺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狠狠的欺凌着那农妇,同时喊着:“我当你男人,今后你就是我女人。” 农妇狠狠撕咬,可却又哪是这大胡子男人对手。 良久,大胡子男人才完了事,他提了提裤腰带,看着那呆若木鸡的农妇,上去又亲了一口,用嘶哑的声音道:“乖,当我女人!这世道,没王法了!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吃饱。我让你吃饱!” 说完,他便把门前男子,还有炕上男孩提起,面无表情地拖拽着走到门外,寻了处地草草葬了。 可待他再返回一看,却见之前被他欺辱的农妇竟已上吊自杀了。 那绣花鞋垂在半空,悬在屋梁的粗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大胡子男人木然地坐到下面,将剩下的水饺吃了個干净。 待到吃完最后一个,他也不顾房梁上挂着死人,倒头就睡。 死人什么的这段时期,他看的太多了。 睡到天黑,陡然间,一声“嘭”响传来。 大胡子男人一拿刀,急忙坐起,抬眼看去,却见凛冬腊月的寒风里挤进来一群人。 赤熊熊的火把升腾着,照耀出那群人凶煞的模样。 他握紧刀。 来人中为首那个面容戏谑,眸闪凶芒。而身上穿着的却是件并不得体的黑色锦缎长袍,很显然这锦袍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从不知哪儿抢来的。 那人抬头看了看还吊在半空的农妇,露出狞笑,看定大胡子道:“一起?” 大胡子男人嘶声道:“做什么?” 那人道了声:“当然是抢大户,抢他们的钱,睡他们的女人!知道吗,大户人家的女人皮肤都嫩的跟绸缎似的。” 大胡子男人瓮声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双手一扬,展示着他那件华丽的长袍。 而周围之人跟着起哄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很显然,他们才抢了个大户,才睡了那大户家的女人。 “干不干?”那人问。 大胡子男人道:“我睡得到吗?” 那人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老子叫曲二,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衣裳自是兄弟轮流穿!谁喜欢谁就穿!穿破了就换!” 大胡子男人道:“好!我孔拓跟你干了!” 腊月天,飞雪安静地洒落在这片大地。 李玄裹裘袍,负着雀翎剑,坐在车厢中。 御车的则是他的车夫——李树。 蔷薇靠在他怀里,依偎相贴如一只喜欢赖着不动、焐热一块地方的猫。 田媛需要做事,魏瑶需要领县兵,能随公子外出的自然就只有蔷薇了。 当公子的,总不是很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做,所以能带个丫鬟总是一定要带的。 轮毂转动,卷起冰尘雪泥,吱嘎吱嘎的声音在空旷路道总显得那么刺耳和寂寞。 蔷薇好似感到了少年的寂寞,于是变戏法般地取了壶美酒,给斟了两杯,在递杯子给李玄时,凑到他耳边悄声问:“公子有没有在车上玩过女人?就是旁边有人,可是却不发出声音的那种。” 李玄看着这位羽教的“羽衣容器”。 这是自污成瘾了啊 他笑笑,道:“其实,我挺传统的。” 蔷薇笑道:“奴婢也是呢。” “狗男女”碰了碰酒杯。 李玄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疫后之景,一至于斯。 他的马车在往百花府去,而这里已经不是半天峡,而是距离府城不远了。 半年前,这里已经很热闹了,可现在 忽地,路畔传来哇哇哭声。 李玄眺目望去,却见是个裹着破旧棉袄的小男孩,他站在路边,眼神里充满无助与恐惧,头发乱糟糟的,黏糊在一起,又覆着雪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雪人。 “停车。”李玄忽道。 马车停下。 李玄拉开帘子,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男孩继续哇哇大哭。 李玄问:“伱爹娘呢?” 小男孩哭道:“阿爹说一会儿来接我,阿爹说马上就来的,小妈也是这么说的。” 蔷薇探头过去,毒舌道:“是你爹妈不要你啦,养你多麻烦。这年头,你爹妈都填不饱肚子,肯定不能带你这个累赘呀。” 李玄诧异地看了眼蔷薇。 而车下,小男孩呆若木鸡。 蔷薇继续道:“而且你都说了是你小妈了,那就不是你亲娘。这就更有道理抛弃你了,对不对? 不过呀,他们没把你煮了吃掉,而只是把你丢在这里,让你早死早超生,其实已经不错了。” 小男孩已经忘记了哭泣,整个人显出一种彻底的迷茫,崩溃与绝望。 李玄微微闭目,却还是起身,走下了马车,看着小男孩,道了声:“我弟弟比你大不了两岁。” 从刘鹰义那儿,他知道了世上居然有改易根骨的丹,这种丹名为“洗髓丹”,放在过去江湖是很珍贵的丹药,可相府却寻到了简易版的配方,从而只要丹药足够,就可以大量培育秘武武者的种子。 他有着魔血,他的魔血可以量化地制造秘武武者,而且他自己能够试探出“秘武体系”。 人不能只立足于眼前。 若是未来某一刻,“洗髓丹”和“普通魔血”对他来说变得容易获得,那么他最欠缺的则是对他彻底忠诚、且有着感情的属下。 恶鬼无法修炼。 完完全全的以战养战,也未必靠谱。 他要多做几手安排。 几年时光,甚至十年时光说不准一闪而逝,到时候,这些孩子就可以成为李家的筋骨,而他们中天赋好的,甚至可以成为秘武武者。 “你叫什么名字?”李玄问。 小男孩总算反应了过来,颤声道:“左左慈” “做我弟弟吧,左慈。”李玄俯头,伸手,温柔的笑着。 小男孩仰起头,而他看到的却是阳光和希望,他抿着嘴唇,嚎啕大哭,却还是伸出手,握住了这道阳光。 李玄将他抱起,回到了车厢。 待马车行到百花府,他又收了两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 李玄让李树带着孩子们去添置新衣,他则带着蔷薇出现在了曹府。 曹府,正有残存的府兵在拖拽着一具具尸体。 直到今天,那些因瘟疫惨死的曹家人,这才得以拖移,只不过入目的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早烂的不成人形、甚至无法辨别的残骸。 其中一个尸体,则是穿着官袍的。 府兵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却见是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少年佩剑,身后随着个娇小甜美的紫衣少女。 府兵揉了揉眼睛,他忽地想起来这少年是谁了。 他长叹一声:“李公子无恙。” 李玄表情凝重,对他点点头,道:“我为恩师下葬。” 府兵叹息道:“公子有心了。” 次日。 马车拖拽着棺椁来到了青河之畔。 漕帮的运作彻底停了,几只深沉沉的渔舟横呈岸边,寒风刺骨,呼啸过天地间凋零的万物,而远处矮山如坟,凄然难言。 啪! 李玄一起棺椁,以肩扛着,往山上走去,然后寻了处风景极佳之处,又亲自挖土,一锹一锹挖出了个深穴,然后将棺椁下葬。 待他做完这些,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周边苟活的渔民,还有漕帮残存的人。 李玄忽地高喊一声:“笔来!” 他余光扫过周围的观者,却未见到诸如左红等熟人。 另一边,蔷薇匆匆上前,从包袱里取了笔墨纸砚,然后乖巧地持着墨棍研了起来。 李玄取镇纸镇住纸张四角,仰天悲怆地呼喊一声:“呜呼哀哉!” 旋即,提笔而落。 他边写边呼,写着一篇《祭恩师曹书达文》。 风雪之中,少年挥墨,其声悲怆,如慷慨之士仰天高歌,言辞铿锵道尽这半载以来的天地悲凉。 旁人不觉越聚越多,默默看着那宛如在舞蹈的少年,无论何人,无论何等身份,此时竟都两目发红。只因这少年写的不仅仅是祭曹书达,而是替他们一同在祭那死去的亲人,只不过祭苍生这种事却不是谁都能做的,所以少年才只祭了恩师。可人们却已从他激昂的言辞里听到了自己,感到了共鸣。 少年越歌越快,越写越疾,笔走龙蛇,人若癫狂。 忽地,一切到了尽头。 他速度缓慢下来,继而搁笔一荡,扬声道:“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 他双手一扬,往前拜倒在墓碑前,道:“伏惟,尚飨!魂兮,归来!” 旁人见之,无不落泪。 70.三灾 青木州城。 州兵合计三万,统帅者乃梁将军————梁师古。 去年夏末,他曾因烧山之事而派人去往百花府,可惜却被相爷府的人给挡下了,正生着气,却陡然间听闻爆发了大疫。 幸好那疫病有个传染范围,再加上及时封锁要道,故而州城并未出事。 此时,百花府周疫病似已落定,而他也开始迅速派人前去了解疫地的情况。 可惜,虽有心却无力。 只因在疫病爆发之时,东边紧接着又出现了洪灾,甚至沿海还掀起了海啸,渔村死伤不知多少,更有人见巨大鳞甲魔影隐于浪涛之间。 除此之外,与青木州一河之隔的云梦州,竟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旱灾。有人听闻怪异鸣啼,又有人见扭曲空气里有双手垂膝若猿的怪影,不少难民渡河而上,这中间又引发了不知多少事。 一南一北,一边洪灾,一边旱灾,且规模空前。 简直是多灾之年。 而这两灾则与瘟疫已被朝堂并称为大胤三灾了。 事实上,洪灾,旱灾几乎是年年有,但今年却是格外凶。而瘟疫则是突然爆发的,完全让人猝不及防。 此时,梁师古裹着一袭红色锦袍,白须如清鹤,因百战而坚毅的眼神也忍不住透出疲惫和沧桑,他侧目西北望,口诵着“陛下啊陛下”,旋即又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一个亲兵从外跑入,恭敬喊了声“将军”,然后便开始将疫地的情况一一报来。 死伤惨重,甚至有的小村落彻底绝了。 而百花府知府曹书达,自也不出意外地殉职了。 梁师古安安静静听着,在听到曹书达居然有个门生专门去给他收尸、入殓、厚葬之后,忍不住问道:“这门生倒是不错。” 那亲兵见将军问道,便又将这事儿详细说来。 梁师古奇道:“他还写了一篇《祭恩师曹书达文》?去取来看看。” 那亲兵应了声,便下去安排了。 不到半日功夫,这亲兵又返回,递上了一份手抄的《祭恩师曹书达文》。 州城有些情报组织,但凡你肯花钱,就总能快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只因为他们会及时且快速地知晓周边发生的事件,并记录存档。 梁师古看着那祭文,频频点头,良久却是闭目道:“是我大胤好儿郎啊。” 亲兵见将军似是欣赏,又道:“属下还听闻这位李玄去年院试中榜,名夸案首,又为少年宗师,所以才是曹知府门生。而今年,乃是州城三年一次的乡试,他必然还会来我青木州。” 梁师古道:“待他到了,叫他来见我。 我大胤需要他这样有情义,有血气的儿郎! 这样的好儿郎不该被去融入那群蛀虫! 他固然与曹书达有些关系,但却和相府那群人浑然无关!” “是,将军。”亲兵恭敬应声,旋即又问,“百花府周边似有匪起,将军,我们” 梁师古长叹一口气道:“暂时管不了。” 他侧目看向案几。 案几上有一份书信,那是大将军的书信。 大将军要他留兵,因为会有天大的事要用兵。 所以,他动不了那三万州兵。 这倒不是他这個现管的将军权力不够,而是因为他知道大将军若无要事必然不会发这等密信 “嘘嘘看到没有,那公子旁的小丫鬟真特娘的水灵。” “听说是雄山县大户李老爷家的儿子,我们若是抓到他,再去威逼李老爷,嘿嘿” “我听说了,雄山县李家一家独大,金银财宝美人无数,若是能够攻下李家,兄弟们这好日子才算真到了。” “嘘嘘都安静点,等那小子靠近了,再动手,记得别打死。瞧那细皮嫩肉的,真想看他跪下来求饶的样子啊。” “你说这小子,玩的可真花,居然偷偷带着丫鬟来这种隐蔽之地,这也亏了大哥消息灵通,才知道他会来这儿,嘿嘿” 不过月余,百花府附近盗匪就起了三股。 一股以曲二,孔拓为首,人数最多,约有三千余人,俗称曲匪。 一股以鹰大为首,人虽少,但凶悍,约有千余人,俗称鹰匪。 一股以个叫管戊的为主,这管戊据说本身是个大户,在这次疫病里活下来后,感到乱世起,就动了心思,和一个曾经做过盗贼的门客直接拉扯着人开始闹腾。 此时,那埋伏在旁,准备着袭击李玄的正是曲二、孔拓。 这两个盗匪头子的打算是劫了李玄,直接转道雄山县,然后以李玄为人质,敲开雄山县大门,故而那三千余人都在这儿。 此时,公子白衣,丫鬟紫衫,策马而过 一侧为斜坡密林,一侧为陡峭山壁。 而林间,正要发动袭击的曲二还没来得及高喊,就陡然感到身后有些不对劲。这群埋伏的盗匪回头一看,却见在他们后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批人。 那批中,最前的一部分人几乎人人毁容,呈现出难以形容的凶煞之意。 曲二皱眉道:“鹰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来做什么?” 刘鹰义冷冷盯着他,瓮声道出句:“百花府养不了两批匪。” 曲二狞笑道:“那自然是养我,不养你。也不看看伱们人数,蠢货!” 话音落下,两边盗寇就彼此冲了上去。 杀声震天响。 白衣公子勒马。 想引些人过来,果然还是要他亲自为饵。 此时,他静静等待,许是等的倦了,又从一侧的书笈中取出本书摊在巴掌心,诵读着“仁义道德”。 阳光垂落,照在他脸上。 公子如玉,怕不也就这样了。 忽地,他注意到了身侧的苏蔷,便道了句:“蔷薇,要不你先走?” 苏蔷小耳朵竖着,听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林中厮杀,又看着自家公子如此安稳如山的作派,一时间哪里还不知道她这位公子的枕边常客,竟是还不知道公子的许多秘密。 “我不走。”苏蔷咬牙道。 李玄道:“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苏蔷道:“奴家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不走,我就不走。奴奴家还等着公子纳妾呢。” 说完,她又瞪着大大的眼睛,道:“再说啦!奴家是羽衣容器这种事都被公子知道啦,奴家的身子也全被公子知道啦,那公子再有什么秘密,奴家也敢知道!” 丫鬟理了理淡紫衣衫,夹紧马腹,稳着娇小身躯,抿着唇,绷着脸,一副“我根本不怕,真的不怕”的模样。 她是羽教的羽衣容器,尽管完成了自污,可一旦暴露,那无论是朝廷还是羽教都根本容不下她。 换句话说,跟着李玄,其实是她唯一的路,也是她喜欢的路,毕竟她很馋公子的身子。 李玄读了会儿书,而身侧林子里惨叫越发惨烈。 有盗寇夺林而出,向他这边冲来,想要抢马逃跑。 可人还没到,却见一道细长锁链似毒蛇探头,闪电般的抖散出去,腾腾白气中,那蛇首的锋利弯钩精准地掠过人颈,将咽喉割断。 嘭! 嘭! 一个又一个盗寇倒地。 之前被他们视为小白羊的少年,此时完全是云淡风轻地在斩杀他们。 许是冲出的人多了,李玄便收回了钩子,转而抽出了腰间的雀翎剑,听风出剑,剑成残影,但凡林中跑出的漏网之鱼皆被斩杀。 如此,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切声音都平静了。 李玄,以及这一千恶鬼军利用地势,全歼了曲二、孔拓这一批近三千人的盗贼。 这地势,自然是李玄自己精挑细选的。 此时,他缓缓回剑入鞘。 而恶鬼则是直接从那三千盗贼里拎了一个又一个身形强壮,刚刚打起来格外凶悍的出来,然后供放在李玄脚边,这其中就包括曲二和孔拓的尸体。 刘鹰义恭敬道:“主人,这三千人里最能打的便是这百人了。” 主人? 蔷薇看着眼前这支充满煞气的盗匪,一眼扫去,她又发现了点不对的地方。 无伤! 这支盗匪一个人都没受伤。 她已经认出这盗匪便是近期传的沸沸扬扬的百花府三匪之一的鹰匪了。 可因为毁容问题,她并没有认出这鹰匪首领就是之前在李家地窖外守了许久的刘鹰义。 鹰匪怎么会叫公子主人? 李玄看着那百人,也没废话,直接将“虎魔太岁”的魔血注入了第一格,然后扫了眼“妖魔点12点”,将其中1点直接加在了精神上。 顿时间,【精神】一栏的数据从“【精神:10+36/30】”变成了“【精神:11+36/30】”。 蔷薇则是骤然美目圆瞪,盯着李玄那两条缠在马身上的大触手,小牙齿露在外面,一时间都忘了言语。 李玄抬手,掌心妖魔之力氤氲出个小幽灵,他轻轻一吹,小幽灵就弥散开来,覆笼向近在咫尺的那一百人。 因为增加了精神属性的缘故,李玄的【养鬼】上限明显得到了提高,原本在达到一千两百个恶鬼后,他的每一次强行施为都会变得极其疲惫,可只是在多了1点精神属性后,那种疲惫便缓解了。 眼见“小幽灵”沾在了那百具尸体上,一种再度达到上限的感觉又涌上了李玄心头。 显然,在达到一定层次后,1点精神属性能提升的【养鬼】上限已经能够达到百人,而之后再加,这数量可能还会递增。 “找机会吞了管戊。”李玄道。 刘鹰义恭敬应了声:“是,主人。” 李玄收回“虎魔太岁”魔血,触手变回长腿,蔷薇抬手掩唇,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腿看。 “走了。” 李玄看着自家丫鬟,然后策马而去,蔷薇急忙跟上。 公子白衣飘然,可那白只是白在外面,内里藏着的却是数不尽的黑暗和污秽 当晚,玉兰馆。 丫鬟缠着李玄的腿,媚眼如丝,左看右看,终究叹了口气。 李玄叹息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他欲要故技重施,用收服魏瑶的方法再把蔷薇收服一遍。 可缠在他身上的小丫鬟却连连摇手,一本正经地道:“不是不是,奴家只是在想,公子能不能换那个试试奴家还没试过触手呢。” 李玄: 他终究是没有显出触手,毕竟这种事,他自己都还有些接受不了。 而待到云雨过去,蔷薇则是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其实吧,看到公子这样,我还挺开心的。” 李玄奇道:“何意?” 蔷薇有点扭扭捏捏道:“其实,奴家身上也有些古怪的地方,只是没敢告诉公子。” 说罢,她连连道:“不过是最近才有的。” 李玄问:“是什么?” 蔷薇道:“奴家奴家有时候一早醒来,头发里会长一根羽毛蓝色的羽毛,奴家心里害怕,所以都是悄悄拔了丢掉。” 蓝色羽毛? 李玄道:“不会是那叫羽衣的神灵真的过来了吧?” 蔷薇受了惊,连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都和公子做成这样了,那神灵不嫌脏吗?” 说着,她又“刷”一下缩到被窝里。 被褥中段儿也陡然隆了起来。 隐约间,有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公子,请让我更脏一点” 一宿荒唐。 次日,早 “狗男女”醒来。 李玄瞅了一眼怀里丫鬟,头发没什么变化。 可待到早晨,苏蔷却陡然跑来,摇了摇小脑袋,那发丝间赫然有一根亮丽的蓝色羽毛,远观像一根别在发间的漂亮发饰,可细细看,却是从头上长出来的。 “少爷,少爷”苏蔷哭唧唧,又摇着脑袋给这位有两条大触手的公子看她头顶的羽毛。 那羽毛,好似孔雀的羽翎。 71.鬼寇(五更求月票) 李玄在百花府的日常并不复杂。 就是读书。 可要他要做的事,却颇为复杂。 除了配合刘鹰义吞剿另一支贼寇,他还需要继续掌控漕帮。 通过给青河畔的恩师扫墓,他往来于府城和漕帮之间,如今也算是寻到了些故人。 左红,林剑风,姚仇都还活着。 而时机既是成熟,他就打算将那位“苏先生”再请出来一番,继而将漕帮绑在李家的战车上。 今日,他收起书,将自家丫鬟头顶的那根孔雀翎给拔了,然后准备妥当,站到了门前。 他有约。 至于收养的孩子,李玄早让李树御车送回了李家,在那里,年幼的孩子们能吃饱饭,却也能和县兵一起练武,先打个底子,算是强身健体。 当然,这孩子的数量已远不是最初的两男两女,而是达到了足足五十个。 此时,李玄佩剑,抱书,肃然站在玉兰馆门槛前。 紫衫的小丫鬟拎着一袋儿礼物。 接他的马车自是漕帮安排。 铃铛渐近,御车的依旧是那位红衣妇人——左红左坞主。 只不过,左红神色却沧桑了不少,脸上那常常挂着的笑容也没了许多。 “左姐。” 李玄笑容依旧和煦。 左红道了声:“玄弟无恙。” 李玄道:“一切安好,大家都好。” 说着,他将那一小袋礼物递前,塞到了左红手边,之前左红赠他丹鱼,而他答应了回赠家乡锦缎,这便是最新的锦缎。 左红一愣,正要推辞,李玄却笑道:“打开看看。” 左红心下好奇,打开,往里一瞧,双目圆瞪。 却见那一匹锦缎,端的是华贵无比,翠羽浮金,金碧辉煌,富贵万分。 李玄道:“雀金绣。 这乃是贱内避疫的日子里反复琢磨出来的,待到大疫结束便开始生产,如今刚得了一匹,便匆匆拿来给左姐了。” 左红心下欢喜,女子谁不爱这等漂亮珍贵的物件儿,更何况这是李玄所赠。 李玄见她收起,又道:“左姐,这些日子你们却是去了何处?” 刚开始他去到漕帮时,并没有见到左红等人,也是这几日才搭上的线。 左红道:“我们顺着青河,逃到了河心的一个沙洲上躲避,那疫病似乎没有能够跨水而来。 之后,我们本想南下,去到云梦州讨份生活,可没想到云梦州居然在闹旱灾。 折腾来折腾去,我们又回到了沙洲。” 旱灾? 李玄闻言愣了下。 左红又道:“其实还不止,这青河下游还闹了水灾,闹得很大。” 李玄奇道:“水灾不是该上游,自上而下么?哪有下游闹,而上游不闹的。” 左红道:“说是有水中妖魔兴风作浪,搅动河海,故而才有水灾。 对了,我还听说这次海啸卷了個怪东西上了岸,不过是在州城那边了。” 李玄道:“我今年夏日,正要去青木州乡试呢,不知是什么怪东西?” 左红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一座无头佛身像。” 李玄笑道:“有头的佛身像也有许多,一座无头的,又有什么稀奇的?” 左红小声道:“我听说这佛身像是那妖魔驮着,渡过深海,掀起海啸,然后将这佛身像推到沙滩上的。” 两人说着的时候,苏蔷缩在车厢里,抬手轻轻抚摸着头发,似乎是很好奇自己怎么就突然长了根孔雀翎出来了。 而她心情明显也有些恐惧,所以她小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今晚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自己变得更脏,只要足够脏,她就不信那神灵还愿意将就她这个早被公子污染了一千遍一万遍的污秽烂货容器 一会儿功夫后,马车抵达了燕子坞。 桃花水榭前冷冷清清,去年此处热闹非凡,那一群公子小姐熙熙攘攘,如今却早物是人非。 这一次大疫也彻底将林家原本的底子给摧毁了,反倒是姚仇利用手段更好地掌控住了漕帮。 自大疫解除后,她之所以没有露面,也正是在悄悄探查着十二连环坞的情况,如今正大光明的露面,却是不知已经斩掉了几个不听话、想要趁乱独立的漕帮干部了。 若是旁人来,姚仇根本不屑一顾,根本不会设宴款待。 可来的人是李玄。 这位漕帮新任的执牛角者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记得所有人都在出卖她,只有这少年用宽厚的双腿为她挡住了外面的风雨,而自那一日之后,她的人生才开始迎来缓慢的转机。 “李公子,请。”姚仇依然着墨色衣裙,云发束高髻,显出几分贵妇人气势,只不过眼中从前的阴霾消失不见了,不苟言笑也没了,剩下的则是几分颇显大气的作派。 李玄笑着坐下,却是开门见山道:“姚帮主,今日来,倒不是叙旧的。” 姚仇一边低头看着菜肴,一边道:“你那一日护着我,你我有情面在,有事,尽管说。” 李玄起身,扬声恭敬道:“苏老,请现身。” 话音落下,却见不远处的影壁之后闪身走出一位白发老者,不是那“幻术假人”苏先生,又是谁? 姚仇,左红,甚至一直在边上沉默寡言的林剑风都是一惊,然后同时起身,对着那老者道:“拜见苏先生。” 苏先生摆摆手,径直坐到一处宴席位置上,然后笑着问:“还认我么?” 姚仇忙道:“我与相公之所以能有翻身机会,全拜那日先生所赐,之前如何,今后自还是如何。” 苏先生沉默片刻。 空气安静的有些吓人。 姚仇只觉额上都快生出冷汗了。 苏先生忽地笑道:“其实,老夫乃李家先辈,今后你便听我这后辈管,如何?” 姚仇错愕地看向李玄。 李玄也惊起,连道:“苏老,不可。” 苏先生摆手道:“分则两害,合则两利,这般时候,李家和漕帮合该一起。” 姚仇道:“先生说的是,今后漕帮事务,我便听李公子的就是了。” 李玄忙推脱道:“岂可如此这” 苏先生却是全然不管她,而是直接道:“姚仇,李家也不白要你的,你日后自会知道好处。而老夫许诺于伱,你漕帮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寻李玄,李玄自会转告老夫。” 李玄道:“苏老,漕帮如今百废待兴,便是听我的,我又不懂船,又能管他们什么。我不想管。” 姚仇却也不管李玄在说什么,大疫过去后,她最担心的则是漕帮没了保护伞,若是上头来人,说不定会把漕帮当做桃子,一波儿割走。 可如今苏先生竟然没死,而且还摆明了愿意保护漕帮,且还不直接管事,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再加上中间人是 姚仇看着那位正在和自家长辈犟着的少年公子,忍不住心中好笑,神色也显出柔和,于是劝道:“李公子,莫要推脱了。你本就是姚仇的恩人,今后我漕帮就听命于你啦。” 苏先生抚须而笑,陡然之间消失在空气中。 如此手段,让在座所有人都惊呆了。 良久,还是李玄先反应过来,他连连摆手道:“我倒不知道苏老是要做这个,我我还要去州城赶考,哪里管的了漕帮?便是管,我也从没管过。” 姚仇越看越是心生好感,笑道:“那公子便去赶考好了,这漕帮就由我夫妻俩看着。 之前,我们许诺了苏先生将丹鱼全然相赠,今后自还是如此。 若有捕捞,我便命人送到雄山李家去。 少夫人应该也快生养了吧,几尾丹鱼刚好给孩子补补。” 李玄无奈地笑笑,道:“贱内倒是和姚帮主有几分相似了。” “和我相似?” 姚仇愕然地瞪大眼。 旁边林剑风也诧异地抬头,眼里哪还有呆相? 李玄急忙摇手,道:“林兄,误会,误会我意思是,贱内和姚帮主一样,都醉心于自己所操持的事,而无心生养。” 姚仇苦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几人经过这么一番交谈,彼此之间倒是更融洽起来。 李玄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鱼窝和诸如丹鱼之类的宝鱼的事。 相府既然有改易筋骨的“洗髓丹”,那么这片大河中是否会有类似的宝鱼呢? 姚仇倒是没敷衍他,毕竟她也是真心相交的。 此时沉吟半晌,道:“丹鱼稀少,但却并非全然没有。除却丹鱼之外的宝鱼,其实我也一直怀疑还有。 此番水灾,也算是给这片水里的鱼虾窝换了个天地,我漕帮会尽可能去寻找,一旦找到,便会告知公子。” 林剑风则忽然道:“李兄,近些日子,我夫妇其实听闻百花府中匪势渐大,穷凶极恶。 我漕帮自要招收新弟子,拱卫门派,勤学苦练,以免遭遇盗匪围攻而灭门。 故而探查宝鱼之事,会稍稍拖下,实在抱歉。” 李玄道:“当然,当然” 数日后。 雄山县以西的寒水县附近。 一处山匪窝子。 却说那管戊正领着手下兄弟在分享战利品,忽地却听呼啦啦的行走风声从远而来。 管戊一包财物,拎起刀,骂骂咧咧着:“哪个不长眼的!” 待他令人到了山门,往外一看,却是愕然了。 “鹰大,曲二,你们什么时候搞一起去了?” 他还欲说,却见那恶鬼般的男子挥了挥手,喊了声:“杀。” 管戊吼道:“为什么?” 刘鹰义冷声道:“一山不容二虎,百花府只要有鹰匪一个就够了!” 管戊怒道:“收了曲二你了不起啊?待老子收拾你!” 他一挥手,喊道:“兄弟们,杀!” 双方盗匪再度火拼,冲杀到一起 又是数日。 百花府外,隐蔽的小林子里,横呈着百具尸体。 刘鹰义拜倒在地,看着主人再度将这包含着管戊在内的百具尸体全部转化为了同类。 “去吧,若遇到盗匪,就去吞了他们。 若遇到想对李家不利的人,就全部杀了。 偶尔去抢抢钱财,否则怎么像盗匪? 但记得,别抢那些活不下去的人的,也别乱杀人。” 李玄收了触手,一一吩咐。 刘鹰义,曲二,管戊连连称是。 忽地,管戊道:“启禀主人,那日我的人并未被全部杀死,而是被打散。我想去重新收服他们,之后便在表面上和鹰大对抗。 如此若有人想对付鹰大,便很可能来寻我。 同样,如果有人想对付我,便会先去寻鹰大。 再有官兵前来,想要剿匪,见到我们不是铁板一块,就也会想着拉一打一,到时候我们便能提前掌握消息。” 李玄看了看这位新生代的恶鬼盗匪,没想到还真有点鬼主意,于是点头道了声:“依你的办,别被发现。” 管戊嘿然一笑,道:“能打的,都是自己人,就算被哪个小崽子发现,宰了就是。” 他身后那群恶鬼跟着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李玄摆摆手。 一群鬼寇又退了下去。 至此,百花府穷凶极恶的盗匪一统了。 而因为灾祸连连发生,朝廷根本无法提供对应的赈灾补给,同时朝廷自己似乎也还有需要解决的麻烦。如此落草的盗寇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72.将军谪,盗寇乱,无首大佛见幼尼,一骑秋闱(大章-求订阅) 冬日的小雪,如渐缓的音符,慢慢平复,虽有寒冷的余韵,却终究开始迎来初春。 枯柳爆出了新芽,杏花生出了蓓蕾,十室九空的村落里也多了新的生机,那是新生孩子们的啼哭。 这年头,越是穷苦就越是想着生孩子,就算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只要给十几年时间修生养息,大地就很快会回复人气。 可是,对贫苦人家来说,生男孩才是赚到,生女孩却大多不喜了。 固然,大胤也不乏女官,可普通人家的女娃又有哪个读得起书,做的了官?不能光宗耀祖,不能传宗接代,又没有耕田种地的力气,女娃有什么用? 所以,当李家的骑兵沿着乡里走了一圈,便已发现了几个弃婴,弃婴都是女婴,她们连襁褓都没有,就裹在简单的破麻袋布上,丢在冷风里,有的已经不行了,有的却还勉强有气。 李家骑兵遵循吩咐,用棉布将弃婴裹起,又交由跟随的奶娘。 这些奶娘是雄山县失了相公和孩子的女人,承蒙李家照料,她们才能活下去。故而在李家提了这个“接纳弃婴”的主意时,这些女人都心甘情愿地承担起了奶娘的职务。 这也意味着,她们成了李家的人。 她们也拥有了新的孩子。 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和被抛弃的孩子,也算是这乱世里的可以彼此慰藉的搭配了。 而这些孩子,在未来,将会变成李家的一员。 不谋百年,不足谋一时。 李家在雄山县固然壮大,但本家人其实并不多。 而李玄眼中的未来,却是個需要强大个体的时代。 相比起权贵之间的关系,联姻,家族本身的强大比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 在见到了能轻易颠覆雄山县的猴妖,在见到了差点覆灭百花府的太岁,又见到了那不过随意咬了一口就带来了大疫的红云妖魔,他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变得陌生。 过去兵力,权力,关系为主的时代,可能会慢慢向个体,力量,强大转移。 这或许还需要时间,但很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彻底到来。 所以,李家需要更多姓李的,且对家族忠心的人。 而教导,需要从娃娃抓起。 弃婴,未必不好 燕子坞。 桃花水榭。 午后,白衣公子捧书而读。 之所以不练功,是因为他已无功可练。 他眺望着江水,看着远处渔船靠岸。 渔船上,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大汉在午跳上岸来。 这大汉骨瘦却有力,肌肤呈古铜色,身着劲衫,全然不惧春寒,腰间则是别了对儿分水峨嵋刺,显然是个精通水性的练家子。 此时,这大汉熟练地系着粗缆,然后伸出大手,从船篷的伙计手里接过一个水桶,便献宝似地往李玄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喊道:“公子,公子,您瞧瞧。” 李玄放下书,一看。 却见其中有两条身形微赤,又生了三条软须的怪鱼,一条约莫三四斤,还有一条则是四五斤,都是不小的鱼。 那大汉道:“这是三须岩鳕,好吃的。” 李玄认得这大汉,毕竟他最近常常在这里读书,而和往来停靠的渔船里的一些捕鱼能手也自相熟,眼前这大汉名叫张翻洋,原是漕帮一个负责漕运的干部,为人稳重。 而在漕帮倾斜“捕鱼”后,这张翻洋就自告奋勇地选择了来领渔船,算是“有眼力劲儿,主动开拓业务,主动向新东家靠近”的那一类人了。 李玄笑道:“老张,哪儿捕的?” 张翻洋忙道:“公子,别别别,千万别叫我老张,这不折煞我嘛,叫小张就好了。” 李玄不搭这茬,拍拍他肩膀,指着那桶里的鱼,笑道:“欸,老张,说说。” 张翻洋扫了一眼远处人,听到公子亲切地喊老张,他心里还挺开心的,只觉在手下面前倍儿有面子,于是越发兴奋地介绍道:“公子,这是海鱼。想来是之前水灾,海水倒灌,把海里的货冲河里来了。” “海水倒灌这水灾倒是有趣。” 李玄沉吟着。 正常水灾都是上游发水,可这次偏偏是海水暴涨,继而倒灌入河,也是稀罕。 他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那海啸还送了个无头佛像上岸,有什么说法吗?” 张翻洋道:“嗐,这事儿好像还真有点说法。 我也是听外面来的商队说的。 这不是府里少粮嘛,所以大家都得靠买,然后才和商会多接触了。 商会人说,那无头佛像还挺灵验的,如今还海边,居然还有人去烧香。 虽说少了头有点怪,但真就灵,求平安,求安康,甚至求子什么的都灵。” 一旁正在为公子焚香的紫衫小丫鬟冒出头来,问了句:“还能求子?” 张翻洋憨憨笑道:“蔷薇姑娘,这不都是听说的嘛。 和尚庙那点求子的把戏,老张我也晓得。 看破不说破,可其实无非就是关门下迷药,和尚来播种。 但无头佛像是在海边,这大露天的,那等把戏肯定玩不起来啊。 所以,我估摸着是假的。 那商会的人传的太离谱了。” 李公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张翻洋可不敢小看,更不敢当普通丫鬟看。 李玄又问:“有没有捕到丹鱼?” 张翻洋挠着脑袋,道:“那丹鱼太玄乎,从前还有个窝,隔三岔五去看看,一年里总会有收获。现在这大水一冲,也不知道窝挪哪儿去了真就没找到。 至于其他宝鱼,我还在打探。 这刚邀了上游下游城镇的兄弟帮派吃一顿,到时候正好向他们打听打听呢。” “做的不错。”李玄点头赞了声,又道,“辛苦了,老张。” 张翻洋嘿嘿笑道:“那这鳕鱼就放这儿了” 他把桶一放,转身就走了,又领渔船里的伙计往远去了。 青河通海,故而也有潮汐。 而潮汐每日变化,自不固定。 捕鱼者,自也需要看潮捕鱼 见天色将暗,蔷薇双手拎着木桶摇摇晃晃着上了马车,然后一屁股坐在御手席上。 她已经成了李玄新的御手。 她知道李玄不少秘密,又作为李玄枕边人,自是关系比之前那御手亲近。 不过,原本那叫李树的御手也没闲着,他担任起了往来雄山县和百花府的“运输大队长”,不仅将李玄偶尔认下的“弟弟妹妹们”运回去,还负责为“吞并了田家商会后的李家商会”打探百花府这边的商品信息。 买低卖高,一向是商家手段。 大疫后,百花府有不少商户都在贱卖物品,李家商会并非做慈善的,自会择定商品进行采购。 今日,刚好是李树要返回雄山县的时候,李玄将那一桶新鲜的“三须岩鳕”放到了李树车上,叮嘱他带回去交给田媛,魏瑶。 做完这些,他则是坐在车上闲逛。 蔷薇御车,马车行在这远比往日衰败的府城闹市。 去年那车水马龙的会仙楼,此时也只剩稀稀落落几辆马车。 湖畔叫卖的泊舟也少了许多,肉行鱼市的铺子里空了不少。 没有官府,终究失了秩序。 李玄正慢悠悠地晃着,在经过某处时掀了掀帘子。 他和鹰匪一直保持着联系。 而之所以每日去往漕帮,也是因为漕帮会通过外城。 鹰匪若有事要上报于他,自会在外城约好的地点等他 外城,一处阴森的巷子。 深灰色石墙就连月光都遮蔽在外,散发着腐败霉味儿的木桶侧坐着无家可归的黑影。 这里是黑暗的角落,是地老鼠的世界 奢华的马车缓缓从巷口经过。 略作停顿,一道黑影陡然起身,钻入了马车,继而跪拜在车厢里那包裹在温暖毛毯的少年面前,恭敬道了声:“主人,” 李玄合上书,看向这前来汇报信息的恶鬼。 恶鬼道:“主人,我们在外抓了个人。 那人武功不弱,鹰大亲自出手才将他抓住。 不过,那人自称来此上任的知府,我们还搜出了告身。 鹰大会辨认告身,他看了,告身是真,所以他让小的来请示主人,该怎么做。” 李玄愣了下。 这自家盗匪的势力居然强横到这地步了么? 这才多久? 但再回头一想,并不是自家盗匪强横,而是这一股盗匪势力完全站在了“大势潮水的浪尖”。 这浪尖,如果他的人不站,那换成别人去站也是一样。 换句话说,如果他没有早一步安排鹰大区当匪贼,那么此刻壮大的极可能就是那曲二或者管戊了。 “你们现在多少人了?”李玄下意识的问。 那恶鬼恭敬道:“鹰大这边已经有两万人了,管戊那边有一万五,不过人数还在暴涨。鹰大想去打一座城市下来,正好让小的来问问主人。” 李玄: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脑门。 ‘低估了,还是低估了这活不下去的人实在太多。’ 他身为大少爷,吃喝不愁,能看到的穷苦实在有限。 难怪前世史书上,但凡爆发起义,总是几十万几百万的义军,这滚雪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知府上任,这也能被抓? 他想了想道:“该如何就如何,但不要当出头鸟,看清外州义军的情况,让他们打前锋。还有,暂时不要攻略要城。” 这事儿,他阻止不了。 他的恶鬼虽然统帅着这群义军,但滚雪球一般的义军必然要掀开乱世一角,如果他要让恶鬼去阻拦,那么义军统帅就会换一批人。 说完这个,李玄又问:“那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抓到他的?” 那恶鬼娓娓道来,一一汇报。 李玄听着听着,也算是明白了。 这和他最初的想法有那么点出入。 他想过这大疫之后的百花府会有盗寇横行,会有贪官洗劫。 可他猜到了盗寇,却猜错了贪官。 这来的新知府并不是个贪官,相反还可能是个敢言直谏的好官,怕不是奸臣进了谗言,这才被贬到这儿来送死的。 否则,这新知府不带个几千兵马怎么敢来百花府的? “放了吧。” 李玄想了想,道,“告诉他,没有人天生愿意做匪,你们只是活不下去了,才操刀起义,所求的只是一口饱饭。 若是世上能多些好官,你们也不至于如此,所以你们不杀他。 嗯,就用这个理由。” “是,主人。” 马车驶过,在某个阴暗的巷口稍停,那黑影又“嗖”一下窜了下去。而马车则继续向前,缓缓停在了一个尚有几分人气的酒楼。 李玄踏步下车,这才走了没几步,酒楼中便有个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起身,拱手道:“李案首。” 李玄看去,却见是两个“他初来百花府、参加燕子坞小会”时的熟人。 远超常人的精神属性自是让他记性甚好,只是扫了一眼,他就记起了这两人的一切,于是拱手道:“若羲兄,赖修兄,风雨萧瑟,别来无恙。” 那两名书生见李玄竟然记得他们,都有几分欣喜之感,可想到此时处境,却又长吁短叹。 三人拼了一桌,酒到浓时,那两书生红了眼,高声说着“报效君王、为国为民”,又愤怒地指责着那些“趁乱造反、祸害天下”的反贼,他们站在仁义道德的制高点将那些贼子狠狠地怒骂了一顿,却丝毫没说到因为大疫颗粒无收、朝廷并未及时赈灾,又或是赈灾了,但钱财却被上面给拦截下来,以至于根本就没有落到百姓口袋里的。他们感慨着“人心不古”,指责着“凭什么以利而动”。 “一群书呆子!” 饭后,就连蔷薇都忍不住开骂。 李玄点了点自家丫鬟小脑袋瓜子,道了句:“你懂什么。” 蔷薇吐吐舌头道:“蠢蠢蠢。” 李玄道:“那伱家公子不也跟着人家一起说了。” 蔷薇道:“公子的嘴,骗人的鬼。” 李玄笑道:“这可不是骗人,你不知道世上可没有比仁义道德更好用的武器了。” 蔷薇有些不理解。 李玄道:“用仁义道德杀人,那不叫杀人,那叫除害。把人杀了,大家还会拍手喊好,傻子喊好,坏人也喊好,可不可怕?” 解释完,他却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过那是盛世。 而乱世就快彻底到了。” 王朝的乱世 妖魔的乱世 哪个会先到呢? 没过多久,李玄就见到了那位新任百花府知府。 那是个看起来颤颤巍巍,可双目却格外锐利的老者。 从之前手下的口里,李玄知道这老者被盗匪抓住后,竟是视死如归,一脸正气地指着盗匪鼻子破口大骂,可谓胆色非常。 老者姓柳名白卿,他牵着毛驴,带着书童从街道走过,威严地向府衙走去,而在出示告身后,便是直接坐入府衙了。 入衙之后,柳白卿便是开始处理事务了。 而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混乱一团糟的百花府竟又开始恢复秩序。 积压的案子被扫空,无人的街头也总算有了巡逻的府兵。 郊外农田的春耕也有人忙碌起来,但赋税却也跟着来了。 税是朝廷定的,官员负责收税,并没有减免权。 不过税收不上来,却也是有的。 这位柳白卿就没打算把税收上来。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这位老者就把百花府梳理了一遍。 所谓能臣,不过如此。 待到展示了基本手段后,柳白卿开始邀请本地大户,包括府城大户,周边县子的大户。 可尽管邀请了,他却也没真的认为这些人都会到。 盗寇横行,不少路道交通都变成了险地,大户们都是守在家中,哪敢到处乱跑? 但令柳白卿意外的是,雄山县的李家却来了。 李家带了几大车粮,几大车布。 上门的则是个柳白卿熟悉的名字————李玄。 柳白卿自然听过李玄。 “尊师重道”,永远是美德。 而一篇慷慨激昂的《祭恩师曹书达文》,不仅是祭了恩师,同样也是祭了那在大疫里死去的苍生。 悲天悯人之心,在文中一应可见。 哪怕曹书达其实算是国相的人,但也不妨碍柳白卿欣赏这一篇祭文,欣赏这一位写祭文的少年学子。 所谓门生,恩师,柳白卿知道的很清楚。而在院试这种层次,这种所谓的“师生关系”根本不足以定下一个人的阵营。 所以,在他心中,李玄只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却和国相半点关系都没有。 而柳白卿虽然没见过李玄,可见文如见人,所以在看到那白衣少年领着几大车物资出现的时候,他那刻板严肃的脸上便显出了笑容,好似有朋自远方来。 他笑着道了声:“李玄,你总算来了。” 李玄作揖,不卑不亢道:“后进见过柳知府。” 柳白卿笑道:“你不早来,可是不知老夫?” 李玄颇显几分惶恐和尴尬道:“柳知府还请恕罪” 柳白卿哈哈大笑道:“老夫是贪是清,你自需先看清楚,若是个贪官,你便不该前来拜访,此事你并无做错。” 说罢,他又道:“老夫长年在大胤北地,镇守重桐关。重桐关距离此地甚远,你不曾听过也实属正常。” 李玄奇道:“重桐关如此遥远,为何知府要独自来这疫后府城?且” 他扫着柳白卿,似是在斟酌说辞。 柳白卿洒然道:“两袖清风,一清二白,不过戴罪之人前来将功赎罪罢了。 此等残躯,还有几年好活? 正要上报君王,下济苍生。” 交浅言深,李玄不再问,而是指挥着那一众李家仆人将物资送入府衙仓库,以供柳白卿统一安排 之后的日子,李玄倒是时常前来拜访。 而柳白卿也乐得在忙碌之后见他。 这就是好名声带来的好处。 柳白卿好手谈,李玄却也精通。 这段日子,他没学功法,却是把文士该懂的琴棋书画都认真学了一遍,这“棋”自是重中之重。 “棋品”如人品,观棋如观人。 所以,李玄刻意为自己设计了一套堂堂正正,沉稳无比的棋路。 任何和他对弈的人,都能感到一种堂堂大势扑面而来。 柳白卿自然也能感到。 他是越来越喜欢这少年。 这一日,棋罢,柳白卿道:“老夫听闻你还是少年宗师。” 李玄道:“不过外人谬赞罢了。” 柳白卿道:“且来试一手。” 李玄爽朗道:“恭敬不如从命。” 柳白卿道:“用什么兵器?” “枪剑皆可。”李玄道。 “那便用枪!”柳白卿道,“纵横沙场,枪,才是百兵之王。” 旋即,两人各挑了杆长枪,比划起来。 李玄深吸一口气,运起《长青不枯功》,而起手式则是按着《六合朝凤枪》摆开。 这一套,完全是来历可查的玄门正宗。 柳白卿亦是摆开起手式。 将至耄耋的老者陡然精神一振,全身散发出如同狮虎的气魄。 春风吹拂,皱起池塘水波,分开两行水荇。 黄莺啼春,穿林过叶,落在早开桃花之上,晃荡枝头,又松爪离去。 却听那一声“啪”响,如是宣布了开始。 柳白卿竟是抬枪直接抢攻,口中颇带几分指点之意的喊道:“战场之上无须谦让,能快则快,出其不意才好!” 话音才落,他的枪已在半空构出重重枪影。 李玄圈枪一旋,拦拿扎崩,毫无胆怯地迎了上去。 一交手,他也明白了柳白卿的水准。 这是一位妥妥的宗师,而且还是宗师中的强者,属于掌握了两门宗师功法的那种奇才。 且让李玄感到奇特的是,柳白卿的枪里隐隐蕴藏着一种在枪法之上的东西,那是经过许多次的战场杀伐而凝练出的精简直接,是将功法里的术直接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杀人之法。 两人一战便是五十回合。 再一次对枪中,柳白卿借势退开,他已有些喘气。 李玄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柳白卿道:“继续。” 两人继续拼杀一处。 往来之间,又过百余合。 而柳白卿却是支枪喘气,再难动弹,继而道了声:“长江后浪推前浪,是老夫输了!” 旋即哈哈大笑。 李玄道:“知府若年轻几岁,后进便不是对手了。” 柳白卿笑了笑,旋即拉着李玄坐下,看着远处,忽道:“老夫在重桐关镇守多年,所防的便是西北的雍国。 去年夏,雍国的老国主死了,新国主上位。 陛下便让老夫趁机进攻雍国。 但老夫早知那雍国的新国主乃是个雄才大略的狠茬儿,也知其早设下了网,等老夫领兵出手,然后他好趁机歼灭,然后打穿重桐,入侵我大胤。 所以,老夫未动。 可陛下一连九道催兵令。 老夫明白了,那不是陛下的催兵令,而是 欸,总之老夫最终未曾出手。 陛下怜老夫过往功绩,故而才未曾砍了老夫的脑袋,而是将老夫遣来了此处。 国贼当道,陛下不容易啊。” 李玄安静地听着。 过去,他这土财主家的儿子,真还就对外面了解的比较少。 如今听这老将军一说,这才有种“原来国家和国家居然还一直在打仗”的惊奇感。 于是,他趁机问道:“我大胤西北既是雍国,那可还有其他国度?” 柳白卿简短地道了声:“有。” 继而又道:“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统称为繁星大陆,其中山海甚多,甚至是内陆海也有。而山海则是隔开了一个又一个国家,宛如繁星般镶嵌在这片大陆上,故而称为繁星大陆。” 李玄呆了呆,问:“那不知繁星大陆上有多少国度?又有多大疆土?” 柳白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他笑道:“你可用枪,亲自去丈量一番,何须他人言说?” 说罢,他肃声道:“李玄!” 李玄顿时起身,恭敬行礼,道:“先生指教。” 如今两人已算相交,总知府知府的叫着,确是见外了。 柳白卿道:“老夫知你将行青木州参加院试,欲要手书一封赠你,你取了去交给青木州守将梁师古。以你才华,必不落第。” 李玄思索了下。 他之前早在曹书达和刘鹰义处得了信息,知道朝堂之上,相爷和大将军乃是两大派系。 而这一次,通过柳白卿,他看到的却更多,也更清楚了。 大将军兵多,相爷却是秘武武者多。 大将军在外,但却受国主器重;相爷在内,却钳制着国主。 如此,说一句,相爷是个“挟国主以令群臣”的逆贼其实都不为过。 而很明显,大将军这边是处于弱势一方的,这仅从柳白卿被贬就能看出一二。 那国主明显不想让柳白卿来百花府,可却还是憋屈地答应了。 柳白卿见他沉默,忽地厉声道:“报效君王,有何犹豫?!” 李玄抬眼,一双眸子清明且毫无退让地看着面前须发皆张的老者,道了声:“晚辈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 一向友善的柳白卿如被触怒了,抬手重重拍石,勃然大怒道:“荒唐!臣子尽忠,何须鼠首两端?” 空气安静了下。 “走走走走走!!” 柳白卿愤怒地推攘着李玄。 面对他一辈子的信念,这少年的犹豫简直是侮辱。 待到将李玄推出了家门,老者才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拍着石桌,重重叹了口气 门外。 紫衫的娇小丫鬟正踮着脚在碰柳条。 柳条垂下嫩绿的丝绦,在春风里晃呀晃呀。 小丫鬟绷紧着绣花鞋,手儿如猫爪子般在半空来回划着小小的弧线,可唯有指尖堪堪能触碰到最下的细长柳叶。 听到府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又看到公子被赶出,她这才停下动作,刚要说什么,却见公子已到了面前。 李玄摸了摸蔷薇的头,道:“现在再跳,可长不高了。” 蔷薇茶里茶气地道:“公子讨厌。” 李玄道:“那是,不讨厌能被人赶出来?” 蔷薇跺脚,生气道:“真是太气人了,这知府怎么回事嘛。” 李玄道:“走吧。” 道理很简单。 于情,他无法去忠于什么国主。 于理,他无法在形势不明的时候,去站队一个弱者。 于他自身,他更不愿去卷入什么风波,除非好处足够多,且他完成了风险评估。 那科考还要不要考? 当然要考。 不考,怎么从百花府走出去? 柳白卿是个好官,是个好将军,也是个有人格魅力的老者,可惜他眼中看得见的便只有国主。 前世的历史告诉李玄:哪一方掌握着更先进的力量,哪一方就会是未来的主角。固然,这种颠覆存在阵痛,但先进力量的普及却会最终促进族群的整体进步。 所以,若是在相爷和国主之间,非要选一个人。 他选相爷。 因为相爷都已经开始养秘武武者了。而国主,却还连自己手下的士兵都控制不了。 嗯说白了,其实是他馋相爷。 他馋相爷那“能改易根骨的简易版洗髓丹配方”,馋相爷那完善的秘武体系,馋相爷手上掌握的秘密,要知道他现在对相爷的认知还只是冰山一角,鬼知道相爷还有多少宝贝。 他馋。 所以,他有那么一点点心动,想去做相爷的门生 青木州。 以东。 海岸线外数里,有大佛无首,却在承着香火。 面容妍丽的少女一袭淡绿衣裙,虔诚跪在佛前。 这佛,却不是无首大佛,而是心慈寺的佛。 “姑娘,想好了么?” 老尼着袈裟,站在宝相端庄的大佛下,做着最后的询问。 少女垂目。 脑海里,记忆走马灯般地转过。 本有婚约,却陡逢大疫,父亲病死,母亲带他投入州城长兄府中。 长兄虽仁厚,可终究形势逼人,即寄人篱下,又哪有自由? 她拒绝了新的联姻,和全家闹掰,却无路可走,心如死灰。 既然无家。 那便出家。 记忆的走马灯忽地焚烧起来,全然化作灰烬。 曹怡抬目,道:“请师太为我剃度。” “阿弥陀佛。”老尼诵了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既是出家,你当是镜字辈,今后法号————镜妙。” 三千青丝,不过剃刀一削,纷纷落下。 曹怡目中越发平静。 不过红尘少了个痴情儿,青灯古佛下多了个诵经人罢了 话分两头。 李玄终于离开了百花府。 离开前,他又去漕帮转了转。 结果却是:丹鱼没有,宝鱼也没有,百花府上下游皆是一般。 张翻洋咬着牙保证下次他会去到更深更凶险的水域看看。 之后,李玄返回了雄山县,与妻子度过了甜蜜的一个多月时光,然后收拾书籍,由蔷薇御车,出了雄山县西门,又折转东南,径直往青木州而去,以参加八月的秋闱。 对普通人而言,沿途有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路艰难行。 可是,这所有的盗匪却在李大少爷出行前被早早地调开了,往北攻打城市去了。 所以,李大少爷这一路,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附:上架了需要字数写多,写来写去,没办法写成两章,因为两章需要考虑到中间断章,所以还是一气呵成写一大章吧。 字数在8000字左右就是了。 老书友应该都是知道的 73.随斋心慈斩红尘,白骨妓子居别院(大章-求订阅) 三灾者,水灾,旱灾,瘟疫。 而这三灾一过,小妖魔们好似都销声匿迹了,至少时至今日,李玄也没在雄山县,百花府周边看到妖魔,这也是他放心离去的原因之一。 娇小的紫衫丫鬟御着车,李玄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壁上。 时近五月,窗外端的是姹紫嫣红的荒原路道,艳阳的金色天光从缝隙里投入,落在少年上好的玄袍料子上,一晃一晃着,又暖又慵懒。 “要不要换人?”李玄忽地喊了声。 而蔷薇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这种古怪。 换人? 公子给丫鬟御车? 真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想的出来的。 她嘀咕着道了声:“不用不用。” 说着,又媚眼一翻,嗲声道:“公子若真心疼,那便晚上好好怜惜奴家。” “狗男女”又开始了没羞没燥地调戏。 不过,调着调着,李玄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譬如落井旅人死拽着绿藤,垂悬半空。纵然井外有虎,井下有蛇。可至少此刻他眼前那绿藤上却流淌着甘露。 与其去担心,不如去享受。 珍惜眼前,今朝有酒今朝醉。 李玄从行李中取出了一壶美酒。 路道犹长,且当有美相伴的春游。 而他却也有些小郁闷。 这郁闷主要就是无功可练,无血可吸。 根本图这玩意儿实在是玄乎的紧,如刘鹰义那些已经掌控了秘武的人却也无法教导别人,因为他画不出根本图。 没人能画出根本图。 这是李玄从刘鹰义处得到的信息。 那根本图是什么?凭什么那么神异? 刘鹰义的答案是:许是代代相传留在根本图上的玄奇。 想要修成功法,则必须手握根本图。 无论最终练成了的,还是没练成的,他们都对根本图倾注了心血,而根本图也承载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强烈的精神波动。 一张皮卷,怎能承载精神? 没人知道。 但既然一张皮卷,都已经能幻化出那等玄之又玄的秘武了,又凭什么不能承载精神? 刘鹰义的答案,很明显是相爷那边的研究成果,至于是不是最新版本,李玄也不知道,但这起码给了他解释。 让他明白相爷怕不是早把大胤的宗师功法收了个十之七八,而他之所以还能在漕帮看到《长青不枯功》和《相思离魂钩》,怕不是因为这两门功法品质不高,难以修炼,所以才暂时漏掉了;又或者是相爷还没来得及收 入夜。 周边无村。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林子边,系好绳索。 蔷薇借着月光,跑到周边去捡拾枝干生篝火,以取暖,煮饭,驱逐野兽。 走了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惊奇地喊道:“公子公子,来看。” 李玄跟了过去,没走几步,就见了个土地庙。 这土地庙很小,不过五尺高,环绕短墙,又种松柏,而内里除了摆了尊土地像外,便是空空荡荡,若是有人想要入庙休息,也顶多只能挤入半边身子。 土地庙惯常便是小庙,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那土地像。 森森月华,照出那土地像的模样,竟是個没了脑袋的,从而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邪门!” 蔷薇害怕地摸了摸脑袋,摸着摸着,忽地掐到根粗东西,她用力一拔,又拔了根孔雀翎下来。 蔷薇哭唧唧地又喊了声:“邪~门!” 李玄都让蔷薇看过他的大触手了,也没想再藏自己的幻术。 他调整血格,将“妖猴”调整到第一格,继而第二格放入“太岁”。 心念一动,一个铜头铁臂的肌肉猛汉就凭空出现。 蔷薇吓了一跳。 李玄拉着她往后站了站。 蔷薇看公子这么镇定,哪里还不懂这猛汉是他招出来的,于是也不怕了。 至于公子为啥能招? 她麻木了。 眼见那猛汉“噔噔噔”地冲入土地庙,对着无头土地像便是一阵摸索。 李玄在远处眯眼看着,但半晌后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猛汉凑到土地像断脖处看了又看。 李玄看着那裂痕,又看看周边,做了个推论:“是人为的,有人把这土地的脖子给拧断了。” 蔷薇忽然生气道:“拧土地脖子干什么?就因为土地没保佑他吗?可土地只是个小神仙,能干嘛?那人有本事,怎么不去拧阎王老爷,佛陀老爷的脖子?” “啧啧啧,不愧是羽教圣女。”李玄称赞道。 蔷薇瞪大眼,道:“公子,您不要血口喷人,奴家不是圣女。” 李玄道:“我都问清楚了,能当羽衣容器的,就是圣女。” 他接触了不少人,平日里肯定也会偶尔谈到羽教,谈着谈着自然就知道了。 “反正我不是。”蔷薇很怕死,自从知道圣女就是容器后,她就天天想撂担子,可担子是撂了,可脑门上却还隔三岔五地长孔雀翎。 李玄不搭这茬,往回说道:“谁说没拧佛陀老爷的脖子,那海啸冲上岸的无头佛像,不就是没了脑袋嘛。” 话这么说着,他却自然知道无头大佛的头根本没那么简单。 那无头大佛在青木州以东,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去青木州会不会遇到些什么。 “继续捡柴火。” 李玄说了声。 土地庙就当是个小插曲了。 不一会儿功夫,篝火燃起,两人煮了些熟食,就着淡水囫囵将就了顿。 然后李玄给小丫鬟喂了点烈酒驱寒暖身,同时分出一丝意识控制着幻术假人坐在火边。 见蔷薇双颊酡红,他便搂着,当个大枕头抱着在车厢里睡了一宿 次日 马车继续往东南而行。 又过一天 辰时,马车终于进了青木州。 此时的州城街道上正热闹着。 肉铺前排着长队,香喷喷的肉味儿弥散得到处都是,有美味的羊肉,也有物美价廉的猪肉。 小食摊上的贩子则在吆喝着“花糍糕,香麦糕,杏花桃花饮子卖咯”。 蔷薇一个忍不住,跑下去买了两杯饮子,又分了一杯给公子。 而便是一个顿步,就闻到不远处花香扑鼻,转身看去,却见是老农挑着竹篓在卖花。 看到蔷薇看花,那老农笑道:“姑娘,买花不?一文钱就可挑选几枝了。都是今早刚采的,放水里能活好久呢。” 蔷薇道:“不买。” 她才从荒野来,在外面都没采花,到了城里再花钱买花,那不是有病么? 可她说着的功夫,却见另一边有几个刚吃完早餐的人却已经丢了铜板儿挑花去了。 李玄看着这一幕幕情景,忍不住感慨一声:“真不愧是州城,就是热闹。” 蔷薇御车,在闹市里缓慢行着,在几番打听后,便去往了此间的绿柳馆。 李玄出示了身份凭证,表明了自己是来参加秋闱的,这才要入住,却看不远处有几人匆匆地走来了。 开始,李玄以为那几人只是路人。 可是,待到近了,那几人竟是直接往他这边走来,继而直接将他围在了中间。 这是三个身着锦衣的少年,看着那目高于顶,自信跋扈的神色,一看便知道是纨绔子弟。 其中一个少年直接看向蔷薇,打量了一下,似笑非笑着开口道:“这丫鬟,卖不卖?” 李玄道:“不卖。” 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意味,高深莫测道:“一会儿,你会求着我买。” 李玄也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他点了点头,然后膝部猛然抬起,长腿如鞭在空中拉出呼啸的破音,直接甩在了那少年身上。 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他李大少爷可不会受着。 更何况,蔷薇这丫鬟,他也已经视作了家人。 那少年根本没想到他会出手,而就算想到了也根本挡不住。 嘭!! 少年“嗷”地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脸撞到门槛,继而又在翻滚里在地面蹭了不少尘土,一张口,却是牙齿也掉了两颗,而腹部急剧收缩又引起了一阵干呕。 另外两个少年见此情景彻底呆住了,一时间本来嚣张跋扈的神色顿时没了,吓得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李玄再回头,看向玉兰馆的掌柜,想要询问开房间的事,却见那掌柜惊恐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了句:“那是王员外家的儿子旁边的,是州牧老爷家的。你啊你还是快逃吧。” 蔷薇跑来,哭唧唧地道了句:“都怪我。” 李玄摇摇头。 这事儿其实和蔷薇无关,那三人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蔷薇只是个由头罢了。 若是他忍了这一个由头,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羞辱。 州牧 王员外 李玄正想着,忽地闻到马蹄声,他正戒备着,却见一匹快马远远至了。 马上,一个甲士翻将下来,看着李玄问:“你便是李玄?” 李玄道:“是。” 那甲士大大咧咧地喊道:“走走走,跟我走,梁将军要见你。”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对,于是略微调整了下,礼貌道:“梁师古将军让我来请你。” 梁师古? 李玄听过这个名字。 柳白卿还想给他写一封推荐信来着,而推荐信的目标便是梁师古。 是国主派的人。 而根据李玄认知中的国主派的人,和刚刚那纨绔应该不是一路的了。 李玄心头清楚,于是对那甲士道了声:“有劳了。” 青木州将军府。 梁师古一袭红色锦袍,负手立于高堂,那双深邃的眸子正微微皱起,认真地盯着墙上舆图,目光在青木州城以东沿海一带扫视着,似在烦恼什么。 这将军忽闻手下远远儿报着“李玄到~~”,便暂时回过神来,转身坐到中座,闭目等待。 待到那玄袍少年到了,他才睁开虎目,上下认真打量了这少年几眼,继而对随来的甲士摆了摆手。 甲士退下。 梁师古却也不要李玄落座,只是开门见山道:“老夫听闻柳老将军去了百花府,与伱见了面,也相谈甚欢。 既得柳老将军如此,那你品性,能力自是毋庸置疑。 但令老夫不解的是,以柳老将军的脾性,他既知你来青木州乡试,又知青木州守将是老夫,那必然会有一封书信送给老夫。 可那书信,却至今未曾送来,这又是为何? 你可能为老夫解惑?” 李玄作揖行礼,然后将那日事一一说来。 许久后 梁师古听罢,沉吟良久,才抬手道了声:“入座。” 继而道:“你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却不知想看什么?” 李玄掷地有声地答道:“想看天下苍生,而非党派之争。” 梁师古见他说的这么直白,也是愣了下,却旋即竟露出欣赏之色。 看天下苍生,这便是想为百姓做事了。 再想起眼前少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在外名声,这位州城的守将沉吟了下,道了句:“也好。” 旋即又忽道:“州牧那小儿子名唤周昌业,在周家本也不得多少器重,至于和他混在一起的两个狐朋狗友更是不值一提、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 你不必担心他们干涉秋闱科考,至少老夫可担保你不会受到不公平对待。” 李玄作揖,恭敬道:“多谢梁将军。” 说罢,却又奇道:“我与那周昌业素未谋面,为何他要针对我?” 梁师古笑道:“还不是风月债?” “风月债?”李玄更奇。 梁师古便将此事与他道来。 李玄一听才恍然,但心头也是又懵又古怪。 原来百花府大疫爆发,曹书达固然未能逃出,但其大夫人却领着子女顺利撤离,继而来到了青木州城投奔了曹书达长子曹时。 然而,这投奔本就寄人篱下。 曹时固然仁厚,但其靠山却就是青木州城的州牧。 州牧之子看上了曹怡,想要纳其为妾。 州牧随口与曹时说了一声,曹时回去与大夫人商量,众人一合计,便定下了这联姻。 但是,曹怡却没答应。 不仅没答应,之后更和家人闹掰了,然后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那周昌业平日跋扈惯了,看到自己看中的女人没了,便去打听,然后就打听到了曹怡之前和李玄的事。于是乎,他就把气撒在了这入州城赶考的李玄身上。 李玄听得一阵唏嘘,却问:“不知曹姑娘去了何处?” “老夫亦不知”梁师古摇摇头,然后却又道:“不过,秋闱将至,城外混乱,而绿柳馆乃是州办。李玄你若想安心读书备考,便勿要再住那馆了,否则怕有麻烦。” 李玄道:“多谢将军。” 梁师古似是无了谈兴,摆摆手。 李玄识趣,行礼离去。 待到去远,梁师古身后屏风后却是走出了个文士。 那文士叹道:“将军当真看重这小子。” 梁师古叹道:“我们都老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像样的少年英才,自当看重。” 那文士笑道:“所以将军才没告诉他曹怡出家的事吧? 这州城备考,首选绿柳馆,但若是没选绿柳管却也还有其他好去处。 这去处就是环境清幽的心慈寺。 那小子若去心慈寺,必然再见曹怡,而这就会进一步触怒州牧家的那纨绔,继而使得两边矛盾增大。 州牧乃是相爷的人,李玄便只是和他儿子闹开了,那也是断了他入相爷阵营的可能。” 梁师古抚须笑道:“老夫不知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哈哈” 心慈寺建于市郊的业光山上,周围山清水秀,环境幽美且寺中香火鼎盛。 于山林读书,却也是大胤不少读书人的选择。 除了环境之外,还有寺庙本身的一些优势。 通常来说,寺庙都会有不少藏书,这些藏书可供读书人借阅。 其次,寺庙的食宿方便,且费用格外低廉,有的地方甚至还免费。 不过价格低廉也意味着清淡无油水。 所以,寺庙其实又并非富家子弟常居之处。 至于富家子弟,他们在山林往往有别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些私下建筑的小木屋,坐落于山水之间,自别有一番趣味。 李玄没有头铁地继续住绿柳馆,而是带着丫鬟上了这业光山。 一路攀爬,拾阶而上,来到寺中,与寺中管事见了面,在出示身份证明后,那管事便为他安排了一间僧房。 李玄塞了点银子,这僧房就升级成了寺外周边的禅房。 再继续塞银子后,禅房又变成了环境优美、位置颇好的禅房。 这倒不是管事贪钱,而是前来寺中寄宿之人也有携带丫鬟的情况,而寺中是不可男女混住的,故而需要安排到寺外。 这就需要加钱。 之后的日子,便算是暂时安稳了下来。 李玄日常读书,又四处拜访周边学子。 时而相邀,游玩徜徉在山林之间; 时而又坐于幽篁谈天说地,煮酒饮茶。 转眼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李玄也有了一群新的相熟的朋友。 这一日,酒意微熏后,有一友人抱怨着道:“这寺中茶饭实在粗淡,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可若想要去州城市里一次,却又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是一天。” 旁边顿时有人跟着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忽地有个书生忽地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这心慈寺分内寺和外寺,比丘与比丘尼乃分开住的,然而每日晨诵时,比丘比丘尼皆会去到内外交界处的雷音殿,共同诵经。 那一日,我瞧见个比丘尼,竟是貌若天仙。” 旁边有书生笑道:“怕不是在这寺庙里没见过女子。” 那书生急道:“真的,那比丘尼是真的漂亮不信,明早你们随我一同去雷音殿一观便知。李兄,一同吧。” 李玄入乡随俗,既是和这些书生打成了一片,自也不拒绝。 而且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前世舍友相邀去图书馆看美女的情景,于是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那书生笑道:“李兄真妙人也。” 次日早,一众书生早早去膳堂用了斋饭,然后便往雷音殿走去。 殿中,僧人们正在诵经。 那大佛端坐宝殿。 书生们蹑手蹑脚,轻声走入殿中,在最后排的蒲团上坐下,取了佛经,一同诵读。 心慈寺晨读并不禁信徒同读。 李玄取了佛经,一边翻着,一边念念有词。 入耳梵音密集构成一片,宛如嗡嗡作响的蜜蜂。 而他随着身侧的书生悄悄抬起手指,指向前方。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再看,却见不是曹怡又是谁? 若说李玄和曹怡完全没有感情,那也不尽现实,毕竟两人之间也有种种过往,还曾差点定下婚约,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又彼此错过。 李玄正看着,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喝。 “指什么?!” “那书生,你在指什么?!” 却见个老僧从旁走来,抬手掰着李玄身侧书生的手指,愤怒地叫嚷着:“心不诚,则不可来这雷音殿!请施主速速出殿!” 很快,那书生被赶出了雷音殿。 后面发生如此动静,前面诵经也被稍稍打断。 有僧尼回首看了看。 曹怡,或者说镜妙也稍稍回首。 这一回首,她就看到了一对眸子,再看,便看到了那张脸庞,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 或许原本她只是普普通通地爱恋着那个少年,可在当她不满联姻而出家之后,那少年在她心中就成了唯一的白月光,是能想不能见的白月光。 但此刻,那白月光却出现在了她面前。 曹怡身侧,正是之前去百花府历练的比丘尼——镜竹。 镜竹见曹怡有异,也稍稍回头,然后看到了李玄 午间。 禅房。 老尼静坐,而她面前却站着两个小尼姑。 镜竹坦然道:“镜妙师妹尘缘未了,灵台未净,不妨去见见他,然后决定去留。” 老尼捻着念珠,忽地停下,睁眼道:“去吧。” 曹怡一惊,跪倒在地,口喊:“师父!” 老尼道:“不必惶恐,你是个有佛缘的好孩子,若是佛缘未到,师父也不怪你,而若是你决定了,心慈寺却还是你的修行之处。” 曹怡道:“师父,弟子心意已决,弟子” 老尼道:“既然决定,为何不敢去见一见他?去吧若真决定,便去做个了断。” 曹怡道:“是” 黄昏后。 李玄正在禅房里读书。 这里粗茶淡饭的过分了点,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正读着,却忽听门扉敲响。 蔷薇耳朵动了动,从塌上翻起,绣花鞋一搭,便想跑去开门,却被李玄一眼瞪回了塌上,又悄悄拉上了纱帐藏好。 李玄起身,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 早在院前有脚步声,他已通过油纸窗往外看了一眼。 门开 禅房小院,门槛前,却见个亭亭玉立的俏尼姑立在暮色里,正仰头看向开门的书生。 一眼若千年,时间似静止。 风吹山木,繁枝晃动,带出沙沙作响的叶涛,却越发显得安静。 李玄打破了这安静,柔声道:“怡妹,不若随我回雄山县吧,你我婚约虽未定下,可这也非你我本意。回了县子,我娶你,照顾你一辈子。” 他想给这与他有交集的少女一个好的归宿,一个好的结局。 俏尼姑双瞳泛红,泪珠如荷叶上滚滚的露珠,噙满眼眶,摇摇欲坠。 良久,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认错人了。” 李玄知道女人的闹性子。 这种闹性子,魏瑶闹得最多,好分辨的很。 所以,他张开双臂,直接将面前俏尼姑拥入怀中。 两人心儿相贴,甚至能彼此感到对方的心跳。 可良久,俏尼姑轻声道:“施主认错人了,这儿没有你的怡妹。” 李玄微微分开,看着眼前已经花了脸的俏尼姑,正欲说什么,却感胸口传来推力。 镜妙推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再次合十,道:“公子,曹怡已经与你告别了,你面前站着的乃是出家人镜妙。” 她泪痕已干,双眸清澈。 李玄问:“你在寺里过的不好吧?” 镜妙道:“粗茶淡饭,不过口舌之欲,而供奉佛陀,心中安宁。” 说罢,她粲然一笑,双手合十,道:“红尘纷纭总是苦,渡过苦海方见真。 心起波澜人间狱,明镜无尘见佛陀。 镜妙在这儿过的很好。 不见公子,镜妙还未曾开悟,倒是要多谢公子了。” 俏尼姑又往后退了两步,道了声:“阿弥陀佛。” 念罢,她轻轻一笑,却又转身洒然而去,月白僧袍在夕阳下显出几分真正开悟了的洒脱。 大起大伏,经历种种,如今勘破情关,谁言女子不得悟? 远处禅房,正静坐蒲团捻着念珠的老尼明明未曾睁眼,却似双目有神通,瞧见了远处发生的事,她微微颔首,然后对身侧镜竹道了声:“你师妹表现不错,今后你带着她,帮她早日入门。” 镜竹恭敬道了声:“是,护法。” 老尼想了想又问:“神灵从深海而至,如今正需香火与信徒,兵部的人有没有去捣乱?” 镜竹道:“师叔在过问此事,稍后我去问问。” 老尼道:“低调为主,千万别把梁师古的兵引过去。” 禅房,塌上。 小丫鬟就穿着亵衣,双腿微曲着,嘻嘻笑道:“公子被拒绝了呢。” 李玄回想了下之前曹怡的模样,感觉她好像是真的开悟了。 这种状态他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曹怡有了自己的决定,他便也先这样吧。 但总归有种莫名的兴致缺缺的感觉。 一场大疫,就改变了许许多多的事。 真就是个物是人非了。 他搁书,躺在塌上。 小丫鬟一屁股坐了过来,给他揉捏双肩,柔声道:“镜妙真讨厌,一点都不会心疼公子。” 李玄闭目,享受着她的侍奉,道:“明日去远处走走,散散心好了。” 之后几日,李玄也不读书,就在这业光山内漫步。 这一日,也是凑巧,他正行走山间,却是看到了个熟人。 李玄定神一看,那不是曹闻又是谁? 他远远喊道:“曹兄!” 曹闻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在见到李玄后,也是欣喜地喊道:“李兄!” 一边喊着,他一边匆匆走来,道:“李兄好久不见啊。” 说着,面孔却又浮现出诸多黯然之色。 两人走到一处,聊东聊西。 曹闻这才知道原来李玄已经见过了妹子,而妹子似是开悟,竟是决绝地拒绝了李玄,他又是连声叹气,又是捶胸顿足。 曹闻与曹时乃异母所生,可与曹怡却是同母。 两人乃是真正的亲兄妹。 曹闻心里自然想妹子能够嫁予李玄,可此时此刻却是生出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他也无可奈何。 李玄也才知道曹闻原来也一直在备考秋闱。 曹闻也是极度不爽那州牧家的公子周昌业,所以不曾住在绿柳馆,而是来到了深山。 但曹闻并未住在心慈寺,而是住在一个友人的别院里。 “李兄,寺庙粗茶淡饭,实在不是你我这等血气方刚的少年常居之处。你不若搬来,我去与那友人说一声,同住别院,一同备考,可好?” 曹闻对李玄很有好感,说着又感慨道,“亡父也曾希望你住我曹家,和我一同备考。却未想到,你我确是一同备考,却并非是在曹家了。” 李玄在那禅院却吃着粗茶淡饭,确实也腻味了,于是便答应下来 数日后。 业光山,深山别院。 三人觥筹交错。 这三人正是李玄,曹闻,还有别院的主人——金劲松。 金家也是州府出了名的大家族,而之前金家和百花府曹家素有往来,曹闻和这金劲松更算是从小玩到大,就连裤子都能穿一条的好兄弟了。 曹闻把李玄介绍给了金劲松。 金劲松和李玄相处了两日,也觉脾性相投。 于是乎,这位金家的纨绔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算是犒劳自己三人辛苦读书。 他花钱大手大脚,小宴请舞女看舞放松,大宴便喊了州城里出名的妓子陪酒,之后若是看中便搂上一个直接入室暖床。 “书,不能死读,唯有风雅才能知晓书中真意!”金劲松哈哈大笑着,道,“李兄,曹兄,今日我从那天香楼邀了九名妓子,皆是可人的美女。不知两位兄台能御得几人?” 曹闻笑道:“一人三个便是,第二天看谁起不来,哈哈。” 金劲松抚掌道:“好主意。” 说着,他便拍拍手。 一行妓子莺莺燕燕,宛如斑斓蝴蝶飞入,来到堂中翩翩起舞。 李玄一边嗑着瓜子饮着酒,一边看着这州城的妓子搔首弄姿。 胭脂俗粉真算不上,毕竟真有钱的公子也看不上那些。 眼前这些妓子,单单从外表看,竟是决然看不出来是青楼女,她们有的端庄,有的妩媚,有的甚至清纯,很是撩人 而中间那妓子,竟是相貌绝美。 无论是金劲松,还是曹闻都瞪大眼,盯着那妓子。 哗~~ 乐声里,那绝美妓子陡然旋身,两个宽大的袖袍好似蝴蝶展翅,与长风里蹁跹纷飞。 曹闻看的入神,却又忽道:“姑娘,你的手怎么一直缩在袖子里,让人全然看不到呢。” 酒桌后,金劲松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此时直接趁着醉意跑了下去,哈哈笑着,一把搂住那绝美妓子,从后紧贴着,又掰着她的手,口中喃喃道:“让公子看看你的小手。” 刷! 宽袖被拉上。 越拉越上,却始终没有看到手。 金劲松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继续拉着。 陡然间,他终于看到了“手”。 可那“手”却没有半点肉,而是森森白骨。 金劲松一拉,那绝美妓子忽地就往旁边扑倒,直接变成了一具枯骨架。 金劲松吓得尖叫一声,酒也全醒了。 李玄也微微皱起了眉,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太多惊慌。 他已经太久没进步了。 74.羽教圣女拜恶神,深山黄土骷髅花(大章-求订阅) 山中别院。 枯骨架“哐”一下落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无论是曹闻还是金劲松都吓傻了。 而那些本在翩翩起舞的妩媚妓子也吓得尖叫连连。 “鬼啊!” “啊,鬼啊!” 一群人哪里还敢待屋子里,吓得纷纷往外跑。 李玄随着众人一起,待站到小院儿里,看那灯火通明的酒宴厅堂,看堂中那美艳妓子化白骨,自是悚然瘆人。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魔气。 这说明魔不在附近,而这种白骨妖很可能是和“虎魔太岁制造的恶鬼”类似的存在。 姑且称之为魔仆。 ‘不会又是个精神系的妖魔吧?’ 李玄心中暗暗想着,觉得这很有可能。 但为什么最近遇到的几个都是精神系妖魔呢? 这问题才显出,他稍一转念,便自发得出了答案。 在如今这个世界,似乎精神系的妖魔才能更好活下去。 简单来说,就是魔仆多,且诡异莫测。 像“雾伏诡豹”这种豹魔,来去都“堂堂正正”,所以它被几百普通县兵就直接干趴了。 你要说“魔虎太岁”、“畸变怪猴”这种妖魔有多能打,那完全不见得,甚至让它们去和“雾伏诡豹”单挑,它们还未必打得过。 可偏偏它们魔仆众多,手段诡谲,故而才能一魔控一城 李玄正想着的时候,曹闻和金劲松已经在嚷嚷着“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了。 一群妓子也纷纷自证清白地露出了手,表明自己不是妖魔,然后個个面带惧色,彼此挤攘一起,疑神疑鬼地尖叫着。 李玄看他们要跑,赶紧道:“现在是深夜,山路阴森,跑出去还不知道遇到什么!” 有个妓子哭道:“公子,我们真不知道那妖怪怎么混进来的。我们我们挑个灯笼跑吧。” 李玄目光扫视周边,他体内有“畸变怪猴”的魔血长驻,却始终没感到魔气,按理说如果跑出去更可能遇到魔,但那也是一步踏入别人的陷阱,被动的很。 他不喜欢被动。 所以,他道:“在黑漆漆的山道上挑个红灯笼,你是担心妖魔看不到你在哪儿吗?” 曹闻一听,只觉鸡皮疙瘩又嗖嗖地起了一身,他觉得有道理,忙帮腔劝说:“金兄,此时确实不宜外出,不若我等聚在一起,过上一夜,等白天了再说。” 金劲松紧张无比,眼中犹然闪烁惊慌之色,他看了看大门外的幽暗山道,终究没敢出去,道:“那那我等赶紧去取了武器,等到白天便速速离去,然后报官。” 曹闻指着那些妓子道:“你们都先在这里待着,我们去拿了兵器便来。” 妓子们害怕至极,只道:“我们随公子们一同吧。” 金劲松道:“一同便一同。” 众人匆匆行走,一路上见到仆人,也是招呼了一同。 李玄家的小丫鬟蔷薇也是醒了,听到唤声,便抓着李玄的雀翎剑跑了出来,在听到遇到了白骨妖后,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地往李玄身边钻,口中直道:“有少爷在,蔷薇不怕,不怕。” 树影摇动,发出霍霍声响。 杂乱的枝干后,好像藏着鬼魅。 金劲松别院连同妓子合计凑了十九人,此时便聚集在一个以奇石堆积的假山外。 幸好时近六月,虽说寒冷,却也没到能冻死人的地步。 众人战战兢兢地紧靠在一起。 山中无有打更人,所以众人只觉煎熬,却也不知过了多久。 金劲松勒令仆人去屋里取了个计时的香漏,外出点燃后,众人看着那慢慢落下的香灰,感到了时间的流逝,才有了几分莫名的心安。 香灰落了一个时辰,众人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地好似敲在人心上。 金劲松悚然一惊,睡意全无,急忙又令仆人去门前查看。 那仆人无奈,只能揣着胆子往前院走去,才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怪异的腥臭味儿,再对着门缝往外一瞅,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连连往后爬着,继而转身,又踉跄着摔了个跟头,这才回到这边,口中恐惧地喊着:“白骨撞门,白骨撞门!妖怪,妖怪啊!” 金劲松又气又怕,喊着:“去顶住门,顶住门啊!” 可纵然他是金府的公子,此时却也没有仆人敢去了。 金劲松无奈,又抱怨道:“早知道,我们就该下山,现在好了,白骨妖来撞门了,跑也跑不了了,怎么办?怎么办?!” 这怨气是冲着李玄来的。 李玄本是盘膝坐着,调息养神,此时听到这抱怨声,便缓缓睁目,道了声:“我去看看。” 说罢,他支剑长起,领着蔷薇往这别院院门处而去。 他早就想看看了,如今正好寻了机会。 咚咚咚! 咚咚咚! 院门处,响声如雷。 那门栓不停往里突着,却依然坚挺地撑着。 而在每一次的开合间,李玄能清晰看到门外那敲打门扉的白骨模样。 看这骨架子,就是个普通男子的骨架,至于力量也不如何大,至少连门都撞不开。 那骨架子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地方竟就是“可怕的相貌”。 李玄看着看着,陡然拔剑。 雀翎一刺,在半空炸开一道寒芒,于门扉微开的刹那,从门缝里狠狠刺出。 巨力随剑而出,一点在那骨架脖颈下的脊椎处。 啪! 却听一声响。 那白骨妖的人头落了地,骨架也落了地,敲门声顿时消失了。 李玄收剑,微微皱眉。 旁边的蔷薇鼓掌道:“公子好棒。” 话音才落,门外忽地传来“哒哒哒哒”的怪声音。 李玄往外稍稍一看,却见月光的山林小道上,一具又一具森然的白骨正从林子里钻出,从沟壑里爬出,然后往这府邸冲来,看这气势,让人只觉毛骨悚然,有种突然进入到了亡灵国度的感觉。 待到了门前,白骨不再敲门,而是你架我我架你地叠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白骨从院头探出了脑袋,便要翻入。 那两个空洞洞的黑眼眶里还有肥腻的虫子在爬动 李玄看了个仔细,手握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猛然掷出。 呼!! 嘭! 石块落在白骨脑门。 白骨脑门颅骨顿时裂开,整个儿往后倒飞出去。 而那叠高的骷髅也被这力量带动着往后倒了下去。 门外,却听啪啪啪嘭嘭嘭的杂音。 这把李玄给看乐了。 他本来还有些紧张和慎重,可这一幕实在是难绷。 ‘真就是骨质疏松的骷髅兵呗。’ ‘如果论战斗力,这骷髅兵简直连普通农夫都不如。’ ‘除了吓人,和身上带着恶臭之外,这骨架子那是一打就碎。’ 看明白了这些,李玄直接盘膝坐在了大门之外。 蔷薇给他到处捡石子,而他则是抛着石子,开始了“墙头砸骷髅”的模式。 砸着砸着,他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 李玄转头一看,却见是金劲松、曹闻。 李玄手握石子,再次随意砸翻了个才露脸的骷髅,拍拍手喊道:“金兄,曹兄?” 金劲松走近,面有愧色地拱手道了句:“对不住啊,李兄,我是吓糊涂了才会说出之前那般蠢话。今日确实不宜外出,我等守在院中还有一线生机。” 李玄笑道:“无妨,这些白骨妖并不如何,除了身上腥臭,再没什么了。只要不靠近,远远儿将它们驱逐便是。” 曹闻道:“李兄,我们来一起吧。” 旋即,这两人有样学样,开始远远砸起骷髅来。 眼看着快到黎明了。 墙头的白骨妖也终于渐渐没了。 它们似乎是怕光。 待到晴光照落,就是彻底消失了。 金劲松,曹闻等人急忙跑下山报官去了,而李玄则是借口回心慈寺而留了下来 从光业山深处到州城报官,一来一回基本整个白天都没了。 李玄就打算用这白天寻寻那妖魔。 他身怀魔气,自能辨得对方强弱。 遇强则走,遇弱则上便是了。 山风烈烈,那蔷薇却是个走不快的,才一会儿就累了。 李玄无奈,只得先将她送回了心慈寺外的禅房。 那禅房周边书生众多,又是在寺庙外,故而也没听说过什么白骨妖的事。 送完蔷薇,李玄又快速离去。 这一离去,他就换了个模样,身若灵猿,速如虎豹,在山林间呼啸着奔行起来,开始四处寻那“白骨妖”魔仆的主人。 而禅房里,娇小的紫衣丫鬟昨儿一晚上就没睡,今天白天又连连奔波,早已累瘫了。 可纵然如此,她心里也满是委屈劲儿。 此时,她一边褪了绣花履,用手揉着酸疼的小足,一边抖动身子,以让僵硬的臀儿活泛起来。 然而她脸上却有些委屈巴巴的神色。 ‘真是拖公子后腿的累赘呢,还要公子特意送我回来’ ‘公子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呢’ 各种杂乱的念头涌上小丫鬟的心头。 但想着想着,强烈的困意就涌来。 她双腿一岔,夹紧被褥,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香。 可睡着睡着,却忽地感到有一丝古怪。 迷迷糊糊里,她脸上那睫毛动了动,视线开合之间逐渐显出道陌生身影。 蔷薇陡然睁开眼,看到窗前竟坐了个戴着紫色鳞片面具的人。 她眼睛又急忙闭上,然后再悄悄睁开,却发现那戴面具的人还坐在床边。 便是隔着面具,她也能看到那面具后的一双瞳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蔷薇吓得尖叫一声,喊道:“伱什么人,我我的钱都在包袱里,你你你你你拿了快走。 我可告诉你,这里是心慈寺,我要是喊了,会有人来哒!” 那紫鳞面具人笑道:“圣女,好久不见。” “什么圣女,你你你你你认错人了,我告诉你!”蔷薇裹紧棉被,缩到床角。 紫鳞面具人笑道:“那十多年前,是哪个小丫头天天喊我姑姑,天天要我说故事的?”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我告诉你,紫尾蛟王,那真的不是我!”蔷薇振振有词。 紫鳞面具人哈哈大笑,道:“圣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蠢得可爱。” 说着,她忽地一抬手,在蔷薇头顶那不知何时生出的孔雀翎上摸了摸,声音柔和了许多:“看来,圣女有一直在为圣教付出呢。” 问罢,她又沉吟了下,道:“那李公子,是你羽衣一脉的人么?” 蔷薇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这一瞬间,她已经懂了。 看来心慈寺和羽教是脱不开干系了。 而她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 只不过,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叛变了羽教。 原本对方肯定还要测试一下,不过她脑门上那邪门的孔雀翎直接帮她“证明清白”了。 毕竟,羽衣和孔雀翎实在是撇不开干系。 一个正兢兢业业显露出“羽衣特性”的圣女,又怎么会叛教呢? 诸多念头转过,蔷薇道:“李玄不是。” 眼见着瞒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又凶了起来,叉着腰道:“我告诉你,紫尾蛟王,我现在隐藏的好好的,你们忙你们的。若是你们轻举妄动,让我身份暴露,耽误了圣教大业,那你可是万死莫辞。” 紫鳞面具人幽幽道:“羽衣是羽衣,金莲是金莲,我们各做各的,便是一方失败了另一方也不会被牵连。只是长孙副教主怕是已经不在了吧?” 蔷薇道:“在不在也和你们没关系。” 紫鳞面具人道:“我只是看你明明该掌握的东西,竟是一点都没学。 若长孙副教主还在,他那一套必然早传给你了。 拜神那一套,过去没用,可现在却是神灵复苏的大世。 你身为羽衣圣女,乃是羽衣一系和神灵最接近的人,若你学了拜神法,必然会强大无比。 可现在,你却偏生被我近身还毫无知觉。” 蔷薇本想继续顶嘴。 可是转念一想,她现在好像确实是太弱了。 弱到还需要公子专门送回来一次。 这次公子送了,那下次呢? 下次公子还愿不愿意? 这么累赘的小丫鬟,公子凭什么带在身边? 紫鳞面具人见她沉默,道:“我羽教拜神法分三六九等,未入门的信徒自是连皮毛都未学到,可尽管如此,便是奉献香火,却也能得神灵庇护。 而普通信徒却是可学最下等的。 至于圣女你你该学的便该是最上等。 你因年幼,又遭逢教中变故,未曾学得法门。 那今日,这上等拜神法,我传授于你便是。 至于你那李公子,想来只是个学了门秘武的武者,他无法察觉到你的变化。 不过,你这几日白天勿要出门,我自来教你这上等拜神法门。” “本座考虑一下。”蔷薇蹬鼻子上脸,给点阳光就灿烂。 紫鳞面具人幽幽道:“我也就这几日有功夫,再过些日子,你再想要我教,我也教不了,更没办法出现在你面前。” 蔷薇忙道:“那那我学。 姑姑,你好点教啊,别教那些乱七八糟的。” 说罢,她双手扬起朝天,用神圣的表情喊了句:“圣教不朽。” 那紫鳞面具人也跟着道了句:“圣教不朽。” 当日,李玄没寻到那妖魔。 而傍晚时分,州城却也有人来了山上探查。 曹闻,金劲松却也是一起上山来了,毕竟那别院还在呢。 亮目的火把赤熊熊燃烧着,散发黑烟。 黑压压的两三百人则如一摞洒向山林的渔网,逐渐散开,拨林开道,仔细搜索。 红色火光照耀在六月山林的繁枝之间,树影随风,沙沙作响,叶浪之间,红黑两色摇曳不止,自是又显出几分峭楞楞的森然。 然而,面对这般的环境,那两三百人却是颇有胆色,竟无一人放缓速度,而是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着。 领队的一男一女,更是神色淡然,双手抱刀,如牧者驱羊般在那数百人后面尾随着。 再后,则是曹闻,金劲松,还有几个金家侍卫。 李玄自也是凑了过去,抱拳道了声:“曹兄,金兄你们可算来了,今日白天我可是惶恐了一整日呢。” 白天没找到,入夜了,他自然要跟过来再看看。 除此之外,他也颇为好奇。 这州城的效率也太高了,也就半天功夫,居然就调拨了两三百人而来。 且看这两三百人的模样,完全不是衙役,而倒像是练家子。 至于那领队的男女,他则直接想到了刘鹰义。 刘鹰义成了他的鬼,自然是什么消息都说了,而其中一条便是说到州城的布置。 青木州州牧毫无疑问是相爷的人,而州牧身侧自也有相爷安排的自己人。 除了他刘鹰义之外,还有两名秘武二修的强者。 那两人,有一名女子叫周鹅梨,还有个男子则名王丰扬。 周鹅梨身形高挑,一袭劲衣裹着健挺胴体,面容冷峻,颇有几分干练之感。 王丰扬则是身高八尺,肌肉凸出,撑开衣袖,双目锐利,行步之间,威风凛凛,令常人不敢直视。 这周鹅梨正是州牧家的人,而王丰扬则是州城大户王家的人。 周王二家素来关系不错,这也是之前为什么那周家纨绔周昌业会和王家公子一起去找李玄麻烦的原因。 李玄看到这队人,第一眼是好奇,但多看了两眼,便已了然。 之所以摆这么大阵仗,是相爷府想去找妖魔了。 妖魔喜食人。 而人亦喜猎杀妖魔。 想来其中皆藏着提升境界的奥秘。 曹闻,金劲松也纷纷向李玄回礼,彼此说着白天之事。 远处,那王丰扬正走着,忽地顿下脚步,侧头扫了扫,然后在人群里略作辨认,继而将视线落在了李玄身上。 “李公子,过来。”王丰扬喊道。 李玄走近,行了一礼,道了句:“王先生。” 曹闻面露急色,连忙跟了过去,正想说什么,却见王丰扬摆了摆手。 他无奈停下,可心中甚急。 那日,李玄痛打的王家纨绔正是这王丰扬的侄子。 王丰扬看了李玄半晌,忽地笑道:“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不止是宗师,居然还成了秘武武者。” 秘武武者彼此之间,恰如妖魔,有那么几分隐约的感知。 只不过,只是气息感知。 想要知道对方水平,要么境界相差极大才能看出,要么则需要比划比划了。 李玄回礼道:“王先生谬赞,小子也只是运气好,侥幸学了一点而已。” 王丰扬目光炯炯,带着几分侵略性的光泽,忽道:“秋闱虽不如王都会试需要处处行卷,但却也重要。你从前乃是曹书达门生,今日便做州牧周家的门生吧。” 说着,他看向另一边的高挑女武者。 周鹅梨却只是随意看了这边一眼,不经意地道了句:“可以。” 说罢,便直接回过头去,显然不感兴趣。 王丰扬凑近,霸气地拍拍李玄肩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至于我那侄子招惹公子之事,既是一家人,那便什么事都没了,哈哈!” 一旁曹闻听了,却是面容露出几分苦色。 他也是有“嗅觉”的,此时明显感到了一股子不对劲。 而李玄更是心知肚明。 对于王丰扬这般的人来说,他自然知道许多信息,知道自己拒绝了柳白卿,拒绝了梁师古。 那么,若是自己这般的人被他牵头而收入了州牧门下,这无异于是帮相爷狠狠抽了兵部那些老东西一巴掌。 意思就是“你瞧,你们想收的人根本收不了,还是得投靠我相府”。 这就是纯粹的讨好了。 也就是博得那位相爷茶余饭后的欣然一笑罢了。 至于收的人如何,并不重要。 而如果李玄敢拒绝,那么这位王丰扬绝对会在这里一报还一报,将之前李玄抽他侄子的那一腿给还上。 可在这嘻嘻哈哈,又带着几分胁报之意的氛围里,李玄却陡然停下脚步。 “嗯?!” 王丰扬继续勾着他肩膀,用鼻子哼出一声。 李玄抬手抓住王丰扬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轻轻一抖,血气纵灌于臂,于手掌之上膨开一团灼热的白气。 啪!! 王丰扬只觉手如触电,忍不住往后一缩。 “好小子!” 王丰扬眉目生冷,手掌径直往刀柄拔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哗哗哗 气血卷动白气腾起。 而腾腾白气中,李玄的手已经搭在了雀翎剑上。 如今他实力早已超过哪怕三修秘武武者,便是表现出二修的水准,又如何? 藏七而露三,这便是他的保身之道。 至于委曲求全? 呵,他李大少爷可以苟,却不可以受这委屈!! 三分实力,剑光出鞘。 而另一边,王丰扬也是长刀飞出,一股子凶煞之意卷动刀身,往那剑迎去! 嘭!! 刀对剑。 一声闷雷炸响,白气四处纵横。 附近的曹闻,金劲松等人心神震骇,宛如耳膜边有洪钟大吕炸开,一时都是懵住了。 而他们眼中,那弥散飞射的白气氤氲朦胧,却只听得其中“嘭嘭”的连续巨响,却只看到寒光纵横交错,却只看到附近的老树但凡遭了那寒光的必是瞬间断成光滑的两截。 “找死!” 王丰扬怒吼一声,他已经上头了,刀光越发狠厉,而双臂就如热汤蒸汽,全然裹在一片白色中。 却看另一边李玄,也是分毫不差,长剑斜指,冷目看着那王丰扬,淡淡道:“我未受柳将军,梁将军的邀请,自然也不会受你的邀请。” 两人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正对峙着,另一边响起女子声音。 “够了!” 周鹅梨道,“王丰扬,今日我们还有要事,不要耽误了!” 王丰扬冷冷盯着李玄。 忽地,两人纷纷抬手,彼此抱拳,算是就此停下。 王丰扬收了刀,就继续往前而去。 李玄也缓缓收剑。 曹闻和金劲松急忙跑来,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曹闻苦笑道:“李兄啊李兄,你瞒的我好苦。 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少年宗师,却没想到你竟能和王大人这般的存在打成平手了。 我听说王大人的水准已经和之前苏先生差不多了。 你这水平真是没话说。” 金劲松见李玄得罪了王丰扬,却是不敢多如何亲近,可是却也不想怠慢,于是上来笑着拱拱手道:“李兄真乃少年英豪!” 一晚搜索,无果。 次日午间,王丰扬、周鹅梨才带人暂时离去。 而李玄和王丰扬战平之事也顿时传开了 州牧府中。 州牧周池鹤正一边饮茶观鹤,一边听周鹅梨说着昨晚之事。 听到尽头,这位州牧淡淡一笑,不动声色、不显喜恶地问道:“鹅梨,你怎么看?” 周鹅梨道:“废了。” 州牧笑了笑,他自是知道“秘武体系”的重要的。 这“秘武体系”可谓是一步一重天,每一步都经过了许许多多的测试,然后固定了所修的功法,从而才能形成体系。 宗师之境,乃是过去武者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现在,再宗师之境后,却是秘武一修,二修,三修。 “秘武三修”之后,则可完成蜕变,而进入传说中的“魔形境界”。 那少年修的是不成体系的秘武,便是走了狗屎运、祖坟冒了青烟,修得了两门秘武,却也是无用,因为这两修秘武就已经是他修炼的尽头。 他注定再无法进步。 少年英豪? 一步错,步步错。 老了,也还是同样水准,有什么好得意的? 周池鹤轻搁茶盏,撇去浮沫,却忽地淡淡道了声:“能修得两门秘武,许是藏了什么隐秘呢?” 周鹅梨一眼看破,直接道:“我知他拂你面子,但相爷搜集妖魔之事更为重要。 除此之外,你手上有多少兵能安然出得青木州? 匪贼势大,除非你先说动梁师古把他那三万精兵派出去,否则一切免谈。” 周池鹤道:“梁师古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鹰匪都已北上下了一座城池了,他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说着,他又抿了口茶,忽道:“那就让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子,再多活些日子。” “周家,王家,不会真就因为这件事想害我吧?” “不会吧?” “这么小肚鸡肠吗?” “可若换成我,我不也会把已经得罪过的人给解决么?” “不行,我若死了,李家就会整个儿覆灭。” “想杀我,想毁李家,你们可真是该死啊。” “留不得你们了!” “我只是想来参加科考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山林里,李玄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气。 他宛如虎豹,快速穿行,这一次他忽地停下脚步。 在一处未曾被探查到的区域,他感到了魔气。 那魔气,好像和他如今的差不多,颇有几分分庭抗礼、势均力敌的味道。 而若是一个猛兽驱赶另一个入侵领地的猛兽般,周边深山黄土陡然隆起,发出“咔咔”的怪异声音。 一只只骷髅手臂从黄土里冒出,“啪”一下搭在地上,继而整个儿钻出,化作一个个骷髅。 钻出后,这些身上还沾着黄土、眼眶里还钻着蛆虫的骷髅还顿下,从土里掏出锈迹斑斑的兵器,有刀有枪有剑有盾,继而向李玄走来。 但只是走来,只是驱赶,而并没有发动攻击。 邦邦邦! 邦邦邦! 骷髅们用兵器敲着骨头,发出声音以驱赶。 李玄站立不动,下一刹,他直接将“魔虎太岁”血液按入了第二格。 两条触手顿时从他裤管里探出,而一个铜头铁臂的猛汉则是出现在他身侧。 远超之前的魔气宛如水入油锅,嘭一声炸开,往四面潮散而去。 顿时间,不远处那原本还势均力敌的妖魔气息顿时弱了许多。 李玄触手散地,双手托举,掌心浮出一个个由妖魔气息和“虎魔太岁”特有的力量构成的“小幽灵”。 呼! 呼! 小幽灵散开。 骷髅们如有所感,顿时拔腿,落荒而逃。 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幽灵化作惨白的雾域直接笼罩在了那些骷髅上。 但凡沾染到了骷髅,纷纷倒地。 这完全是一种精神性质的妖术对另一种妖术的碾压。 铜头铁臂的猛汉抢过一把刀,一面盾,宛如发了疯的野马开始横冲直撞。 而小骷髅们但凡沾到这猛汉的身子,就如孩童被失控的马车给撞着,“嘭”一下就飞了,散了。 要知道,李玄如今的属性乃是“力30,敏36,体25,精神48”,这继承了他部分属性的猛汉水准也是蹭蹭上涨,便是一个一修秘武武者站在他面前,怕是也打不过了。 更何况,这猛汉还是个铜头铁臂。 这种铜头铁臂并不是抵挡普通武者力量的铜头铁臂,而是能够对抗同阶的铜头铁臂。 简单而言,这猛汉就算站着不动,任由一修秘武武者挥刀狂砍,那也未必能掉一根毫毛。 哧哧哧 李玄的大触手在地上蠕动。 猛汉持着刀盾,宛似为王先驱般在前开路。 很快,这路就被打通了。 李玄看到了那制造白骨妖的妖魔。 那是一朵长着怪异人脸的花,其下泥土散发着怪异的尸臭。 那花儿的人脸本是紧闭着眼的,此时努力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惨白的瞳孔,看向对面那可怕的触手妖魔,道:“我我走我把这里让给你。” 虽然如此说着,但话语里却充斥着数不尽的心疼。 显然,这片土地对它来说是刚刚好。 李玄幽幽看着这人脸花妖,忽地笑道:“我是来帮你的。” 他就两个“血格”,就算多个人脸花妖的,也暂时涨不了实力。 人脸花妖:??? 李玄关切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昨天晚上到今早,有一群人类在到处找你,他们想杀你,然后拖走你的尸体。 可他们运气不好,昨晚没有能够搜到这里。 但今天可就不一样了,按照他们的搜索轨迹,快则明早能寻到你,慢的话,三天之内也必然找到。” 人脸花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道:“我的骷髅,许多!我还有毒骷髅!” 毒? 李玄神色隐晦地亮了亮,继而又沉声道:“他们有秘武武者,而且还是很强大的秘武武者。” 人脸花妖: 李玄道:“我帮你,杀了人,杀光了!我七你三,我要吃肉!” 人脸花妖看着李玄那两条大触手,又感受着这股上位妖魔的气息,道:“好你七我三。不过,你吃了肉,可不可以把骨头给我?” 75.第三种精神魔血,入州牧,荐相府(大章-求订阅) 两日后。 春末深谷。 李玄裹着一袭灰色衣袍,脸颊上爬满了云雾纹理,背脊微佝,神色平静地端坐在葱郁的绿色长草之间。 他将血栏第一格放了“怪猴”,第二格放了“雾豹”,而经过等待,那两个时辰的“更换时间”已经过了。 换句话说,他可以随时将“怪猴”和“雾豹”中的某一个替换成“太岁”。 而之所以这么安放,他也是有考虑的。 首先,他需要雾豹的雾,来混淆视线。 其次,当敌人出现后,他可以随时用“太岁”换“雾豹”,然后施展妖法【幻术】,制造出铜头铁臂的幻术假人。 而若是他将“怪猴”放在第二格,那么增强后的“太岁”【养鬼】妖法本身并没有变强,而只是增加了恶鬼的隐蔽性,这对于实战并无帮助。 故而,如此安排 此刻,李玄所坐之处,乃是今日的上风口,而不远处的下风口则是那人脸花妖。 从李玄角度,还能隐约看到那矗立在坟堆上的花妖。 花妖所在之处,类似个小坟地,进入的通道并不是容易察觉的山路,而是一条岔道。 这岔道中几是寸草不生,而两侧黄土微拱,暗藏一具具骷髅,在某些凹陷的地方犹然盘旋着一团团令人不适的绿色气息,似是瘴气毒雾之类。 呼~~ 呼呼~~ 许是天公作美,今日的风还不小,“呜呜”刮着,压得长草起起伏伏,如绿海生涛。 这般天气,其实雾气并不容易形成。 不像冬天那时候,稍稍吐雾,便能引发大雾。 这又是春末,又是大风,雾顶多就薄薄一层。 不过,大风天也有大风天的好处。 如果今日,那周鹅梨、王丰扬还有那两三百人寻到人脸花妖,那他的【养鬼】妖法将会因为风力和风向,而最大程度的覆笼目标。 然而 李玄现在并没有考虑这個。毕竟,大战前戏已经做足,如今就是守株待兔,之后就是随机应变。 此时的他在想:这场大战为什么要打? 他到底是怎么和周家,王家结怨的? 怎么就突然要打了? 他回忆着自入青木州后的点滴细节。 良久,他终于得出了个结论:人微言轻。 周王二家自持手握权柄,又有高手,故而目高于顶,根本不将他这地方乡绅的背景看在眼里,也不把他展露出来的潜力当回事。 就算他是二修秘武武者,对方也只会觉得他走了狗屎运,这一点刘鹰义早对他坦言了。 而若是他敢暴露出更强的力量,那么就又绝对会招来杀身之祸了。 比二修秘武武者强的,只可能是三修秘武武者。 而三修秘武,通常意味着拥有了完整的秘武体系。 一个小小乡绅家的公子,怎么可能拥有秘武体系? 这除了身怀宝物,或是得了传承,再也无法解释,至少会牵引得许多人前来探查,那就典型的属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为什么他在府城得到重视,到了州城却不行呢? 这答案却也简单。 因为曹书达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他这么个少年英才,自然是愿意投资的。 可州牧就不同了。 除此之外,国主一派的人倒似乎是颇想他投靠过去,所以才会出现“他刚到青木州绿柳馆,就遇到了周王二家纨绔上来找茬,紧接着却又有梁师古的人出现将他带走,并帮他解决麻烦”这种细思恐极的巧合。 李玄眸中显着思索之色,右手捏拳轻轻敲打着颔下,眉宇微皱。 老实说,他对国主一派的人没什么恶感,无论是柳白卿还是梁师古,明显都是真正心系大胤的好官。 可是,他们太守旧了。 在新的力量出现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尝试接受,而是排斥,甚至指责为妖魔,想要予以剿灭。这一点,从之前府城袁将军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那袁将军是根本不和苏藏愿谈,直接就将其指责为妖魔。 当然,苏藏愿乃是羽教余孽,本身也是藏头露尾之辈,自然也不敢和袁将军谈。 但两人为敌的理由却不同。 苏藏愿是因为羽教余孽的立场,是因为曹书达国相一派的立场,故而和袁将军为敌,想把袁将军杀了,然后掌控其军队。 但袁将军却就是因为苏藏愿是秘武武者,所以就觉其为妖魔,从而时刻想要抓其把柄,这未免有些“念头腐朽”。 那么 ‘我该如何做才好?’ ‘如果不能解决人微言轻这个问题,之后我怕不是还会遇到无故挑衅。’ ‘毕竟挑衅我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他们不是对我一人如此,而是对人人皆如此。’ 今日之战,对李玄来说固然重要。 可解决这个问题,似乎更重要。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 这一次,既然无端触发了麻烦,那便不希望因为同样的原因再触发类似的麻烦。 有一,不可有二。 该如何才好? 天色渐暮。 李玄忽有察觉,他停下了思索,身形佝偻,伏得更低。 远方,正有个穿着软甲的探路武者用刀柄拨开杂草。 拨着拨着,那武者忽地惊喜地呼了一声:“这儿有岔路!” 这一声喊才落下,周鹅梨持刀已是翩然而落。 “周大人,这儿有路!”那武者又道一遍。 周鹅梨美目静静地看着其间,观察稍息,喃喃道:“寸草不生,暗藏瘴气,这般险地王丰扬,你也来看看!” 很快,那身高八尺、肌肉暴突的壮汉也走了过来,他嗅了嗅鼻子,又看了看眼前这条深山岔道,对周鹅梨点点头。 两人神色凝重。 王丰扬抬手连指随行武者,霸气地喊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进去探探。” 被点到的几名武者面露苦色,但却也无法违背。 周鹅梨淡淡道:“我与王大人在后看着,若出事,自会支援。” 那几人才纷纷抱拳,道:“有劳周大人,有劳王大人了。” 说罢,被点了当炮灰的武者从怀里掏出粒解毒丸先提前吃了,然后拔刀,侧身,从那杂草间跻身而入,继而排场一队,谨慎前行。 前行约莫十余米,路道霍然宽敞。 几人又自然地摆出鱼鳞阵的形态,往前缓缓推进。 周鹅梨,王丰扬带着剩余武者则在后看着。 那几人远走越远。 王丰扬又点了几人,让跟过去接应,待到这几人去远,他又继续点人。 如此,武者一队一队地进入其间。 随着深入,陡然之间,最前面的土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灰白手骨从泥土里突兀探出,继而一撑,尘土飞扬。 那土里的东西从尘埃里逐渐显出,却见是个抓着锈剑锈盾的骷髅。 冲在最前的武者双瞳紧缩,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后退。 此处便是有三五十盗匪,他也不会害怕,可骷髅这东西实在是瘆人的慌。 王丰扬见此情景,也是霸气,一拽大刀,足下腾开白气,整个人一窜便是跨越了大几丈的距离,几个起落就来到了那瑟瑟缩缩的武者面前。 此时,从泥土里钻出的骷髅越来越多,手里持着各色兵器。 “王大人,妖魔势大”一个武者颤声道。 王丰扬冷哼一声,然后看定个骷髅,猛然冲上。 劲灌手臂而延及长刀,狂暴一挥,在半空斩出道热气腾腾的煞白匹练,“当”一下砍在面前骷髅身上。 那骷髅完全就没反应过来,整个儿就被这一刀斩成了两半,肋骨什么的如被打散了的火柴,满天飞着,待到落地,就摊在了地上,再起不来。 王丰扬忍不住哂笑一声,道:“比江湖三流人物都不如。” 旋即,又朝着那些吓得面色发白的武者喊道:“伱们怕什么?!这些骷髅还未必如你们!” 说着,他信步而前,将那些骷髅一刀一个,快速斩碎。 武者们见此情况,也有些发懵,毕竟在他们印象里,这种可怕的骷髅充满了邪气,那自然也该强大,然而事实却是,这些骷髅去也很平常。 前面的武者也开始攻击骷髅。 这一攻击,那武者的信心顿时就起来了,他忍不住也兴奋地喊道:“弱了,太弱了!” 远处,正冷静观察着的周鹅梨暗暗舒了口气。 也对,之前她其实盘问过金家和曹家那两小子,也问过在山中别院的妓子,从而评估了白骨妖的水准。 按着相府的归类,这白骨妖背后的妖魔应该是属于“普通幼魔”的层次,是属于完全可以猎杀的范畴。 而若是这妖魔达到“一阶”了,那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一阶妖魔”,哪怕是最最普通,才刚成长的妖魔,也已是三修秘武武者才能勉强抗衡的存在。 这种抗衡,指的是面对面。 可话说回来,“一阶妖魔”本身就有着可怕妖法,哪个会让你轻易地面对面? 而且,以上说的抗衡,完全是抗衡最普通、才刚成长的一阶妖魔。 若真是要对抗成长起来的一阶妖魔,那怕不是要达到“魔形境界”才可以了。 她脑海里思绪转动,而远处的黄土不停拱起。 一个又一个骷髅,此起彼伏地冒了出来。 眼看着进入的十多名武者有了压力。 周鹅梨挥挥手,而她身侧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武者便鱼贯而入。 两三百人宛如流水,缓缓向着人面花妖的小坟地倾注进去。 远处传来拼杀声,喊叫声。 忽地,王丰扬一声大吼:“你们后退,这几具骷髅有毒!” 话音落下,他周身白气如沸,直接冲向土里爬出的几个绿色骷髅。 那绿骷髅好似和瘴气裹在一起,但凡有人靠近,瘴气就会瞬间扑面而来,让对方还未出手就直接中招 可是,那淡绿色瘴气遇到了王丰扬,却直接被气血引发的白气给冲地散开。 嘭! 嘭! 王丰扬长刀急挥,把毒骷髅远远砸飞。 骷髅散了架,再也无法移动,只是在远处冒着毒烟。 毒烟糅杂着山中入夜起来的雾气,形成了一层淡绿的雾域,如同缱绻的海浪。从高处俯瞰,开始形成明显的边界,且这边界还在不停往外扩着。 王丰扬瞅瞅周边,在这群骷髅里,他又看到了一些体格稍大、迥异于之前的骷髅,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骷髅的人数众多,且周边弥漫着毒素。 他若是维持着这般状态厮杀,不一会儿功夫就要被耗个干净。 而在这毒素弥漫的范围里,普通武者其实已经不适合进入了。 此时,那些两三百号人的武者确实也在连连后退。 王丰扬心思急转,猛地回头喊道:“周鹅梨,出手!那妖魔就在前面!我们联手杀了它,毒雾自散!” 周鹅梨也一直在观察形势,见此情景,心中也早有判断,于是傲挺身姿,一抽长刀,血气纵横,贯于双足,继而轰一下窜射出去,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到了那片毒雾的边界。 她气血运转加速,周身腾起白气,一握刀,冲了进去。 绿雾受激而两分,却又旋即合拢。 自此,两个二修秘武武者就全然进入了妖魔之地了。 高处,目睹这一幕的李玄,抿住嘴唇。 那如苍白流霜般正在淌处的雾气消失无踪。 他面纹上的云雾也消失了。 高瘦躯体缩小,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长腿变成了大触手。 一个铜头铁臂的光头猛汉陡然出现在他身周,抓起李玄提前备好的精钢刀盾,伏低身子,宛如阴冷的猎豹“嗖嗖”往入口处窜去,以封入口。 原本幻术假人只能出现在百米之内,如今李玄精神力暴涨,其距离也从百米拓展了四五百米。 而月色的惨金薄雾中,李玄双手微托,一个个小幽灵自他掌心弥漫出去,随风径直往脚下的山谷而去。 “虎魔太岁”的【养鬼】妖术,最是杀人于无形。 在之前,这妖术带给了整个百花府乃至李玄以强烈的恐惧,但现在这份恐惧属于李玄了。 曾经他感受到的恐惧,将由他施加到他的敌人身上。 在坟地里和人脸花妖厮杀的两名二修秘武武者根本无法察觉从天而落的妖魔之力,更遑论那些还在打骷髅的普通武者。 李玄不停施展着妖法。 这频频的施展,让他也开始感到疲惫。 但效果也很显著。 几个普通武者忽地毫无预兆地倒地。 刚开始,其他武者还以为是中了毒,还拖着人往后跑。 但没一会儿功夫,又是十几个,二十几个武者开始倒地。 武者们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而冲入了毒雾的王丰扬与周鹅梨,却是尚未察觉。 因为两人已经看到人脸花妖了。 他们的注意力自然也全集中在了人脸花妖上。 那生在恶臭泥土上,散发着尸臭的人脸花妖正睁着惨白瞳孔,满脸凶戾地看着靠近的两人。 只可惜它已黔驴技穷。 它除了骷髅就是毒。 而这两样对王丰扬与周鹅梨这样的秘武武者却是无用。 它是杀也杀不了,毒也毒不死,除非硬生生地拖到对方没力气了,然后才能打赢。 人脸花妖惊惶地指挥着自己的骷髅往前冲去。 王丰扬与周鹅梨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宛如凶猛冲锋的重载马车,轰隆隆地碾了过去。 骷髅潮在两人的冲撞之下,被刀光砸得到处乱飞。 忽地,周鹅梨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快速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王丰扬嘿然一笑道:“怕什么?先杀了眼前这妖魔再说!” 周鹅梨点点头,愈发专注。 人脸花妖仰头,不停扭着脖子,想寻那位触手妖魔,可一时半会却也寻不到。 眼看着,那两个人类已经靠近了,骷髅潮再也拦不下,人脸妖魔急的发出叫声:“救命!救我!” 王丰扬与周鹅梨两人一愣,心头皆是七上八下地颠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还是决定先解决这人脸花妖。 人脸花妖拼尽全力地挣扎,可只是勉强坚持了小半盏茶功夫,就被两道刀光给分了尸。 花蕊中心那丑陋的人头落地,断脖处往外流淌的不是花汁,而是滚烫的宛如岩浆般的火毒血液 而杀完了人脸花妖的王丰扬与周鹅梨,稍稍歇下,却忽觉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很不对劲”周鹅梨俏脸有些扭曲,“这不是力量消耗过度的感觉。” 王丰扬之前的霸气全没了,有些惊惶道:“先冲出去” 两人完全顾不得给这妖魔收尸,而是继续鼓荡着血气往回冲。 待到一口气冲出了毒雾范围时,周鹅梨先是撑不住了,直挺挺地往前摔倒,因惯性脸颊又贴在微潮的黄土往前滑了些距离,手脚却完全使不上劲来,只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侵袭她的身子。 王丰扬勉强往前多走了几步,却也如醉酒般“嘭”一下倒地,四肢的感觉在飞快消失,血液也开始飞速变冷。 他贴着地面的眸子看清了远处情景。 那来时路上,已经倒了一地的武者。 几乎所有人都倒在了这路道上,或近或远。 而更远处的出口,则是站着个手持刀盾的光头猛汉。 那光头猛汉将勉强逃回出口处的武者迅速斩杀,手段之凌厉,宛如屠鸡一般。 王丰扬眼珠子不甘地翻动着,想要看清更多。 他知道自己栽了。 可他不甘心。 至少,他想看清楚,他想死个瞑目。 而陡然间,那转着的眼珠子定住了。 在高处,月光流淌,薄薄的惨金雾气里,一道妖魔轮廓若隐若现,其身似人,其下却是两条触手 ‘原来还有妖魔黄雀在后。’ 王丰扬死死瞪着,他看到了真相,尽管这真相并不够真。 下一刹他气息便断。 王丰扬,周鹅梨,死! 随行两百余武者,灭! 雾气缓散,裹着灰袍的少年触手恢复成腿。 那腿迈着,来到了这小坟地的尽头。 李玄弯腰,手指点在花妖的妖魔之血中。 人与妖魔不两立。 他不可能和妖魔真的合作,也不可能因为妖魔和他有了点互动,而就心生恻隐和犹豫。若他恻隐了妖魔,谁去恻隐被妖魔杀死的无辜之人? 思索之间,魔血飞速流向他指尖。 而周边那些死去的尸体则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正在“复苏”的声音。 强烈的头疼传递而来。 李玄知道,这是【养鬼】的极限。 他扫了一眼更新的信息“【妖魔点:17】”,取了3点投入到了精神。 顿时,他精神一栏变成了【精神:15+36/30】,同时那股头疼感也消失不见了。 数息之后。 李玄抬起手指,深吸一口气。 属性没有变化,但“九格血栏”灰暗的第四栏自动出现了一个“有着怪异人脸的花朵图案”。 其下附着信息:注入完整的幼魔骷髅花之血,可提供14点额外精神,并掌握妖法【白骨支配】。 ‘果然,这是个精神类妖魔。’ ‘可这妖魔能够增加的属性,还没之前畸变怪猴的16点精神多。 如今,我消耗了怪猴的一滴魔血作秘武之用,这才堪堪持平。’ ‘难怪这么弱了。’ 不过,弱归弱。 “三个精神类的魔血,两个亮着的血栏”,意味着李玄可以拥有“六种”妖法组合。 此时,看着养鬼还需要时间,李玄便决定试一试。 ‘注入!’ 念头落下,骷髅花魔血直接进入了第二格血栏。 李玄的身形也开始发生变化。 这次变化的又是腿。 那双腿受魔血影响,忽地开始扭曲。 内里骨头没了,两条腿开始分裂,转瞬间化作了数十道细长的根须。 根须见土便扎,“哧哧”地插入泥土里,落地生根 李玄: 他那裤管儿里塞满了根须枝干,靴子则被随意摔到一边,如今是裤管儿直接贴着地面,内里是两束根须。 虽然这形象古怪,但对于“技能组合”和“技能测试”的好奇暂时压过了其他。 李玄扫了一眼浮出的方框蓝字。 【您注入了两种同类魔血(精神):“畸变怪猴”、“骷髅花”,触发增强效果!】 【处于第一栏魔血为“畸变怪猴”,“畸变怪猴”妖术‘幻术’获得增强!】 【撤下魔血不需等待,更换魔血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可更换时间倒计时:119:59】 他开始测试起新能力来 小半个时辰后。 李玄完成了初步测试,也知道了这【白骨支配】的使用方式。 很显然,这是个消耗相当小的妖术。 李玄就算在精神已经几乎全部供给给【养鬼】的情况下,依然能轻轻松松地驱策起一百个白骨妖。 白骨不限于人,动物亦可。 他几乎看到白骨,就可直接支配,但必须要看到才行。 他可以让那些白骨妖旋转,跳舞,随意做什么。 他能够通过那些白骨妖去看,去听,哪怕他自己的视力听力无法到达。 白骨妖的活动范围很广,说说句方圆五十里都不为过。 白骨妖很笨,笨到了极致,它能够接受来自主人的命令,但却只会用最笨的方法去完成。 白骨妖很弱,弱的离谱,其不会如恶鬼一般继承生前的大部分力量和智慧,也不会如幻术假人一般继承主人的部分属性,顶多会因为死者骨骼的坚硬而稍稍强一点,可却也有限。 一百个白骨妖中,没有产生毒素骷髅,也没有产生之前能幻化做妓子的骷髅。想来需要某种培育方法,而之前的骷髅花自己也没琢磨透,就属于在这儿养骷髅,养着养着,就有骷髅自己变异了。 而他若想掌控这些骷髅,获得这些骷髅的视听,他就一动不能动,必须植根在地才行。 如果他拔地而起,所有骷髅都会瞬间失去控制而倒地,直到他再次植根后,过上一小段时间才行。这也是之前骷髅花在面对周鹅梨与王丰扬时,没有拔根就跑的原因。它一跑,骷髅都失去控制,它也完了。 李玄默默分析着这全新妖法。 显然,这妖法的用处比较古怪,甚至可以说有点废 而被增强后的【幻术】,也是令人无语。 整体而言,幻术假人相较之前没什么变化,李玄分辨了许久,才辨别到新的幻术假人好像比之前强了那么一丁点儿。 似乎是“从主人处可继承的属性”增加了一丁点儿。 这简直鸡肋到了极点 再过半个时辰。 散去的薄雾里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个死去的人,化作恶鬼重新爬起。 恶鬼周鹅梨劲衣颇脏,但内里胴体却依然健挺,之前那种死者的灰色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肉色。 恶鬼王丰扬依旧是身高八尺,肌肉暴突,目显霸气。 “主人。” “主人。” 两人来到李玄身边,恭敬而拜。 如今,两人因李玄的意志而诞生。 从今往后,李玄的意志也就自然成了他们的命运。 很快,另一边两百三十一名武者也跟着前来拜见 李玄又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继续研究魔血的技能组合。 然后新的四种组合,总算研究了大概。 第一格:怪猴;第二格:骷髅花;【幻术】增强:幻术假人继承属性小幅度提升。 第一格:太岁;第二格:骷髅花;【养鬼】增强:恶鬼或许是骨质增强了,而继承的生前力量比例小幅度提升。 第一格:骷髅花;第二格:怪猴;【白骨支配】增强:小概率直接产生“幻术白骨妖”,就像之前那去金劲松别院跳舞的绝美妓子一样。 第一格:骷髅花;第二格:太岁;【白骨支配】增强:小概率产生“更强的白骨妖”,这种白骨妖,在之前的骷髅花阵营里还没有,但其实力比起普通白骨妖算是有了个大飞跃。如果说普通白骨妖勉强算是江湖三流高手的水准,那么这种“更强的白骨妖”直接就变成了“江湖一流高手”。 在研究魔血的过程中。 李玄又分别给周鹅梨、王丰扬等人“升了升级”。 在做完这一切后,天早亮了。 李玄精疲力尽。 他想了想,让周鹅梨等恶鬼继续维持搜山的模样,自己则是返回了心慈寺外的禅院,踢了鞋子倒头就睡。 睡着睡着,他忽地闻到了什么香。 睁眼一看,却见紫衫小丫鬟蹑手蹑脚地在烧香。 “你干什么?”李玄问。 蔷薇道:“给公子祈福啊” 李玄看了看周围,问:“你拜空气祈福?” 蔷薇道:“昨天寺中僧人赠香,我想不要白不要,就拿了几根。” 说罢,她忽地凑到李玄身边,凑过去亲了下,然后轻声嘀咕道:“少爷,心慈寺应该和羽教有关,里面有人会天眼通,她能看到这儿,但听不到人说话。” 李玄: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直接拉开了一个“他没有看到的大幕”。 原来,危险和需要警惕的地方无处不在! 他猛然警觉起来,同时生出一种后怕之感。 幸好,他在这屋里什么都没做。 而蔷薇和他说完,又捏着香去拜空气了。 李玄神色动了动,也暂时没再问。 至少他知道,蔷薇是他的人,并没有辜负他 一觉睡到傍晚。 李玄起床,用了些寺里的斋饭,便准备去山中处理周鹅梨等恶鬼。 正推开禅院的篱笆门,忽听远处有人喊着“公子,公子~~” 李玄循声看去,目光一亮,也喊道:“李树!” 来人,竟是他之前的车夫。 这和他关系也是相熟了。 那健壮少年跑近了,兴奋道:“公子,大夫人和少夫人不放心您,所以写了家书,让小的来送给您。少夫人还准备了不少家乡特产,金银财物供您打点。 我入了城,本去绿柳馆寻您,后知您不在,又问了一圈才知道您上了这光业山心慈寺。 于是,我将所带之物寄存邸店,便上山来寻您嘞。” 说着,他扫了扫这清幽的禅房,眼睛发红道:“住在这般地方,真是苦了少爷了。” 李玄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怎么和女人似的?” 李树尴尬地挠挠头,不过在他心中,少爷就该穿好的用好的吃好的,这边差了,他确实看着难受。 “哦。”李树忽地恍然一声,从怀里摸出信,递给李玄。 李玄接过信,直接撕开,抖开信纸,凑着山中暮色看了起来。 信是田媛写的。 嘘寒问暖,又磕叨了些家中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玄看着看着,眼前恍然有自家娘子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场景。 他心中蓦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温馨感。 昨日杀人而产生那种冰冷的妖魔感,好似稍稍淡了些。 于是,他亦提笔,研墨,回了一封家书,将自己在这里的一些所见所闻写了一遍。 他文笔极好,故而文字栩栩如生。 再反复看了两遍,他装入信封,令李树带回。 李树取了信,贴身藏好,又将邸店信物交给李玄,道:“少爷,家中还派了十个武师过来,虽知您是宗师,但总归还可能用到人不是。” 李玄摆摆手道:“你都带回去,我不需要用人。” 李树劝说,但终究无法违抗少爷的命令,只得应是。 临别之时,他忽地又轻声道:“老爷有个口信,让我临别时带给您。” 李玄问:“什么?” 李树声音越发低:“老爷说,他和鹰先生见过面了。 而鹰先生告诉老爷,说是外面似有异人可辨妖魔,他就差点被看破。 不过不过,他经住了考验。” 说罢,他挠挠脑袋,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李玄却瞳孔凝了凝,道了句:“知道了。” 旋即又道:“去告诉老爷,让他下次再见鹰先生,暂且断了往来。” 李树应了声“是”,然后便退下了。 李玄站在小院前看着夕阳。 世间之事,旦有苗头,必成大树,未雨绸缪,不可疏忽。 不过,现在是解决他“人微言轻”这个祸根的时候了 次日,午间。 三道身影走在最前,其后随着两三百人的武者。 街头,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目光尤其是盯着最前的那三人。 且见那三人,一个白衣公子,一个青衫女侠,一个霸气刀客,正是李玄,周鹅梨,王丰扬。 此时,那王丰扬目光炯炯,拍着李玄肩膀道:“李公子,实力不错!” 旁边周鹅梨也淡淡笑道:“你之前既是曹书达家门生,今日何妨来我周家做客?虽有误会,但终究只是误会。你天赋极佳,我与王丰扬正要举荐你呢。” 王丰扬道:“公子,我家那侄子招惹你的事,若我们成了一家人,便什么事都没了,哈哈!” 一模一样的腔调,一模一样的暗带威胁。 可这一次李玄的回复却决然不同。 “好啊。”他笑着一口答应,又道,“不打不相识,今后还请周大人,王大人多多指教了。” 远处。 人群中有甲士看到了这一幕,匆匆返回,去到梁将军府将此禀报。 梁师古面色很不好,挥手让甲士下去,然后沉默良久,对身后屏风中走出的文士道:“老夫若早知他修炼了秘武,也不会花费心思招揽他了。” 文士犹豫了下,嘴唇嚅动,欲要言语。 梁师古厉声道:“妖魔之法,不过与虎谋皮,害人害己,此是歧途!!守家卫国,只需我大胤铁血男儿就足够了!!” 文士轻叹一声,道了句:“将军有理。” 76.云姨,血雨,近海大妖(大章-求订阅) 当晚。 青木州,州牧府。 周池鹤微带诧异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子,道了声:“鹅梨,此事可准?” 周鹅梨已按着和主人商量好的,把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此时,她冷冷淡淡地抚着长刀,道:“第一次,他拒绝,是因为王丰扬太怠慢了,人家一眼看出王丰扬名为招揽,实则只是为了讨好相爷,他自然拒绝。 第二次,他展示出了他的天赋,我们便诚心邀请。 比起执掌兵权的勋贵,与皇权盘根错节的将军们,你们这样的读书人其实更该在一处。” 周池鹤沉默了下。 “读书人”三个字,唤醒了他许多的记忆。 他赞同地道了声:“是啊,我们都是靠科考慢慢上位,不知何时就竟也成了家族。 我还记得在我考中进士之后,需得四处摆宴,四处拜访。 送喜报,谢座主,拜宰相,烧尾宴,探花宴,题名宴,欢庆宴种种名目。 欸,而摆宴几乎耗尽了我周家的家财。 可能怎么办? 别人都办了这些宴会,我能不办? 但鹅梨你很开心,你说你一辈子从没这样天天吃肉,你说你要靠自己的手让周家每天都吃到肉。 后来,我们做到了。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周鹅梨道:“那时候还是先皇了。” “是啊,先皇”周池鹤眼中流淌着回忆,叹了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因为,我们空有官位,却没有力量。 也幸好,那群将军太过跋扈,先皇为图制衡,这才提拔了相爷。 相爷手段高明,硬是领着我们开辟了一亩三分地。 可新君却嫌相爷掣肘,而想王霸先班师回朝。 其实,新君但凡有些气魄,相爷感先皇知遇之恩,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可新君他是想相爷死啊。 再说了,王霸先领兵边界,又岂是那么好回朝的? 新君,终究还是个拎不清的孩子。 相爷不把他高高架起,他就要相爷的命。” 周鹅梨道:“所以,相爷才会主动去接触秘武,我们没有兵,但有力量。如今妖魔乱世将至,相爷府缺的便最是人才。” 周池鹤道:“所以,李玄是人才?” 周鹅梨淡淡道:“此子天赋恐怖,前途不可限量。” 周池鹤奇:“如何恐怖?” 周鹅梨道:“他修两门秘武,心性毫无变化,不卑不亢,威武不淫,诚然君子。而伱若是知道他是花了多久练成的秘武,那便会大为震惊了。” “多久?”周池鹤忍不住问。 周鹅梨道:“不到半年。 雄山县大疫期间,他在地窖中学成。 从入门,直接到秘武大成。” 周池鹤惊道:“可我听说,想要秘武大成,期间需得许多功夫,顺心逆心,且需得重重磨炼。 无论是大哥还是你,能够大成,都是吃了许多苦的。” 周鹅梨道:“这便更可见得此子心性之恐怖。 旁人需要历练,他却只是盘膝,在心间走了一圈,便已开悟。” 周池鹤愕然道:“竟妖孽如斯?” 周鹅梨点头道:“若非如此,他也不值得我变更态度。 他,值得我周家拉拢。 周家秘武武者,本还有大哥,但现在只剩我一人了。 若我也去了,你怕是独木难支,而我周家也怕是大厦将倾。” 周池鹤沉默许久,似在思索,然后才颔首道:“我知道了。” 原本,他也没这么快决定。 但对于李玄这个人,他还是有一点认知的。 而认知的来源,主要就是两個:一是他乃曹书达门生,曹书达不仅赠了他雀翎剑,还欲与他联姻;二是曹书达出事后,尸体无人收,而那少年却在大疫后远去百花府,为其厚葬,再写祭文,听者无不动容。 那文章他看过,是篇好文章。 而很显然,李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非白眼狼。 这般的好名声,再加上自家亲戚的诉说,直接让周池鹤改变了想法。 若是李玄没有那些流传在外的名声,便是周鹅梨再怎么说,周池鹤也必然存着戒心,不可能如此快地接受这个结果 次日。 州牧府。 李玄应邀而来。 随车带了几匹雄山“雀金绣”的特产。 州牧府本只是随意收着。但才收下,就有夫人察觉了“雀金绣”的不凡,而眼热地盯了起来。对于这赠送了“雀金绣”的公子,她们也自有几分念头的转变,从原本的“不就是乡下土绅么”变成了“似乎很有些档次啊”。 李玄则被邀请往府内 片刻后 一处茶寮。 室为斗室,其上覆有茅草,随春风簌簌而动。 檐侧,有童子正在煮茶。 这般雅室坐落在奢华的州牧府中,却显几分另类之感,不过这却是周池鹤修身养性之处。 繁华迷人眼,故需一寒室。 这寒室自也是周池鹤接待真正心腹之处。 此时, 寮内, 一少年一中年人正在对弈。 中年人正是州牧周池鹤,他发丝已有几缕花白,但双目炯炯,内藏几分阴冷和不动声色,此时正静静盯着棋盘,看着那黑白子交构的大势。 博弈,乃文人喜好。 因需要冷静思考,可磨砺人之心性,而在某种程度上还受到部分秘武武者的推崇。 啪! 周池鹤落子。 李玄紧跟而上。 两人悠闲落子。 一旁煮茶童子似也不是普通仆人,时不时也瞥眼看向那棋盘,神色里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感。 许久 一局结束。 李玄拱手道:“玄,险胜半目。” 周池鹤盯着棋盘半晌,然后哈哈笑道:“落子有序,不行险招,稳健的不像个少年郎,倒似个老将军,妙,妙,真是妙啊!” 那童子道了声:“叔父,茶好了。” 周池鹤招招手,拍了拍那童子,道:“李玄,这是我周家神童周济海,虽年幼,却极为好弈,便是老夫也未必是他对手。” 李玄看了眼那童子。 童子年龄与他二弟相仿,鼻梁高挺,目光专注且犀利,虽年少却已显出了几分英气。 这般童子,一看就和之前周家纨绔周昌业不同,而看周池鹤的态度,显然这童子算是周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而周昌业那种则算是养残了的。 “李玄兄。” 童子宛如大人般地行礼,彬彬有礼,举止极有大家风范。 李玄笑道:“玄虚长几岁,便冒昧称一句济海,可好?” 周池鹤哈哈笑道:“你比他大足足八岁,济海自是叫得。” 童子迫不及待道:“李玄兄,可还有手谈兴致?” 李玄笑道:“青山不厌千杯茶,白日惟销一局棋。” 童子道:“不想竟是同道中人。” 他目露喜色,又匆匆取了煎好的茶水奉上,然后道了句:“李兄,请用。” 李玄看他,再看周池鹤,却见两者目露几分等待之色,他心思玲珑机巧,稍一转动,就已明白。然而,这许多时日他没有练功,却是对文人的手段做足了功夫。 于是接过茶水,拨动浮沫,又饮了一口,品了品,沉吟道:“茶乃云梦州明月、碧洞两色茶混成,却又稍偏艰涩,显是成色略差。 云梦旱灾,颗粒无收,茶田自也受了影响,故而成色稍差;而大旱之际,商队混乱,混了茶,也不无可能。” 童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虽是混杂,却别有一番滋味,尤想其诞生于旱灾之年,闭目可见那片干裂黄土上赤足而行的百姓,不由心生戚然,唏嘘不已。 茶虽差了点,但内含故事,却也是独一无二。” 说罢,他又问:“李兄能鉴出茶种,实在不易。 可不知是否知道这水,乃是何处的?” 李玄又抿了口茶水,闭目想了想,道:“府中虽有井,然井水味浊,常人品之不觉,但却不能入我辈之口,若供烹煮,味极艰涩。 而此水味稍甘偏柔,调和了茶本身成色略差的问题 这应是天泉春水。 夏已将至,暴雨伤人,不可作茶。 这春水,不过春既已过,这些天泉当是济海你最后的存货了吧?” 天泉者,雨也。 天泉春水,自然就是春雨。 那童子哑然,眼中生出钦佩之色,扭头看向周池鹤,道了声:“叔父,李玄兄好厉害啊。” 周池鹤开心无比,道了声:“知道你兄厉害,那便多亲近亲近。 你们都是过了院试的,也同是案首,今年又同参加乡试,自是有许多话可说。” 周济海道:“自当如此。” 周池鹤道:“那你们聊着,李玄,今日午间便别走了,在我府中用膳。” 李玄道:“恭敬不如从命。” 周池鹤见他答应的爽快,又见自家那往日里目高于顶的神童竟和他相处融洽,心中舒畅,面带微笑着离去。 他一走,周济海就坐到了李玄对面。 两人收拾棋子,又各自落子。 这一杀便是杀了足足一整个白天。 周济海棋风险而稳健,喜孤兵深入,似春泉暗长。 李玄棋风却是堂皇大势,无懈可击。 两人午间去简单用膳后,旋又复回茶寮对弈。 直到暮色时分,周济海看着那棋盘,欣喜道:“我又输了。” 他抬头看向李玄道:“李兄,再来!” 李玄看看天色,道:“天已暗了。” “暗又如何,李兄,再来嘛”周济海明明输了棋,可却感受到了一种与高手对弈的快感,这种高端局让他舒服至极,恨不得拉着李玄下通宵。 小大人的模样里也恢复了些孩子气。 李玄想了想,笑道:“来便来,这一次我要赢你两目。” 周济海一听,想到之前两局,每一局李玄都是嬴他一目,心里哪里还不明白,可他却越发兴奋,道了声:“来来来,便不得让你嬴两目。” 两人点烛夜战,杀的不亦乐乎。 周济海也不是那种“为了不让你嬴两目,我就故意输三目”的人,他是拼尽全力厮杀,可恰如孤军重入了敌方腹地,每每都有十面埋伏之感,左冲右撞不得出,每次都只能悻悻而归。 而在一次又一次冲杀之后,回头一看,却是大局已定。 再一宫子,落定。 数了数,恰是两目,一点不差。 李玄云淡风轻饮了口茶。 而一侧传来女子笑声:“济海,该让你李兄休息了。顽童之心,可当不得济世能臣。” 李玄看去,却见是个云鬓朱唇、风韵犹存的俏丽贵妇人。 贵妇人看向李玄,笑着道了声:“济海还是第一次这么缠旁人呢,今后要李公子多多担待了。” 周济海道:“娘,我与李兄乃是知己,哪需什么多多担待?” 贵妇人道:“才相识一日,便是知己啦?” 周济海道:“似周家那些个纨绔蠢货,便是相识十年,也是路人。” 贵妇人道:“你还年幼,且速速去入睡。” 周济海不再拂妇人之意,于李玄行礼,继而又道了句:“周昌业那货色,兄长勿用烦恼,明日一早,便让他滚出周家,去外面管些产业!” 说着,他便匆匆跑开了。 而贵妇人坐到了李玄对面,谦谦有礼道:“我乃周济海之母,淳阳郡主赵云裳。” 李玄云淡风轻,行礼道:“见过淳阳郡主。” 这一刻,他知道,周家是真的开始投资他了。 而要解决周昌业那种货色,你若从外出手,只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毕竟这关乎家族脸面,便是对方勉强罢手也会怀恨在心,可如今一切已经改变。 因为他的缘故,周昌业会被周家抛弃 四更天。 李玄因天色过晚,便未归去,而是留宿在了州牧府。 对于周家的情况,他也大抵是了解了。 周家一门,兄妹三人。 长兄周洵鹄,乃是三修秘武武者,属于在相府一早就崭露头角的人才。也正因如此,皇室赵姓的一位王爷才将郡主嫁予其为妻,聊作皇室一脉和相爷一脉的“缓冲带”,毕竟双方虽然不和,可其中关系还是极为复杂的,严格来说大家都能攀上亲戚关系。 只可惜,周洵鹄前年去云梦州调查一起妖魔事件,便失踪至今,未曾归来,周家甚至是其妻子淳阳郡主便当其已死于妖魔之手。 二兄周池鹤,则是州牧。 三妹周鹅梨,乃是二修秘武武者,因为长兄死去,其一直驻守在周家,心底所想便是等待提升境界后,再去云梦州一探究竟。可惜,她境界还没来得及提升,就已经死在了李玄手中。 可话说回来,李玄若不杀她,若不将她变成恶鬼,又哪里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州牧府? 此时,少年坐在黑暗里。 周鹅梨则在他房间中,与他窃窃私语,将一众有关相府的、周家的信息原原本本地相告。 她现在虽然有着周鹅梨的相貌,回忆,想法,甚至是处世风格,但是她却已不是周鹅梨,而是基于周鹅梨的一切诞生的恶鬼,只认李玄的恶鬼。 李玄默默听着,分析着。 心中颇有感慨:果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从外看,只看到其威风,其排场,其权势,可只有成了这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原来煊赫如州牧之家其实也有内忧外患,也是烦恼极多。 他看着那同样坐在黑暗里,与他侃侃而谈的周鹅梨。 忽地,想起了前两日李家传来的口信。 ‘老爷说,他和鹰先生见过面了。 而鹰先生告诉老爷,说是外面似有异人可辨妖魔,他就差点被看破。 不过不过,他经住了考验。’ 这话语,在李玄脑海里反复闪过。 ‘异人可辨妖魔。’ ‘可辨妖魔’ ‘不!这不仅仅是可辨妖魔了,而是能辨魔仆!这一点便是连我都不能做到!’ ‘那异人既能辨得魔仆的第一重,会不会很快发现魔仆身上的幻象血液?’ 李玄忽地又想起那周洵鹄去年便以三修秘武武者之身去调查妖魔事件,然后失踪。 紧接着,他又想起自家丫鬟所说的“心慈寺有人用天眼通能看寺外” 再接着,无头大佛,无头土地 一幕幕情景闪过。 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可怕。 李玄思索着,忽地看定周鹅梨道:“我们想个时机。 让你,王丰扬,还有那两百三十一个武者,重新消失。” 周鹅梨想了想,道:“我等可毁容后,去雄山县以南的乱鸦岗定居。 至于时机 我大兄周洵鹄能失踪,我便也能失踪。” 李玄道:“那你在何处失踪?” 周鹅梨又想了会儿,道:“去年水灾,东海中曾经出现过鳞甲魔影,我们可以调查妖魔为借口,无意去到海边,然后集体失踪便是。 不过,在我们失踪前,还需得写几封信,为主人将路铺好。” 李玄道:“如此岂非痕迹毕露?” 周鹅梨一愣,想想道:“主人说的是。” 李玄道:“你无需特意做什么,只要按部就班即可,该写信写信,该外出外出,便是信写一半,也是无妨。” 周鹅梨点点头。 若是真的周鹅梨,必然会说一句“今后周家便劳烦主人了”,可是她不是 时间一晃,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李玄成了州牧府的常客。 而之前找过他麻烦的周昌业,还有王家那纨绔,都被家族丢了个差事,给直接踢出了门。 而李玄,自也重新搬入了绿柳馆。 馆中管事殷勤无比,每日餐宴也是丰盛无比,这就连带着蔷薇都跟着吃香喝辣,开开心心。 青木州不同于百花府,其地势近海,故而海鱼,海产颇多。 这一日,黄昏 天降大雨。 远处,绿柳馆的几个伙计打着大雨伞,拎着餐盒匆匆跑来。 莫道这异界没“外卖”,便是绿柳馆里都能提供这种服务,风雨无阻。 伙计把餐盒放到李玄屋里,拉开,道:“李公子,这是今早新捞的海贝,加了蒜泥烤熟,管事让我们送来给您尝个鲜,这个不算钱。” 李玄笑了笑,让蔷薇拿了银子塞伙计怀里。 伙计不要钱,李玄便不要餐盒。 伙计无奈,只能受了,然后离去。 李玄这才开始享用美食。 免费的东西最贵,没必要。 雨垂屋檐,滴答滴答地落下。 白墙黑瓦,木门槛前,公子和丫鬟抱着餐盒开始吃海贝。 蔷薇舔了舔沾着海贝乳白汁水的手指,道:“想起来啦,屋里还有一壶猴儿酿,这是心慈寺产的,公子要不要喝?” 李玄点点头。 一会儿,蔷薇来了,把酒壶递给李玄。 李玄对着酒壶嘴儿就是一阵狂喝,那叫一个爽。 喝了一大口,他往旁边一递。 蔷薇居然也对着酒壶喝起来,喝了一小口,她双颊发红,忽地抬手一掩红唇,美目圆瞪道:“公子喝了这酒壶,我也喝着这酒壶,那是不是我和公子亲嘴儿了呢?” 李玄不理她。 蔷薇凑到他耳边哈气,茶里茶气道:“亲了嘴儿会不会生宝宝呀?公子” 李玄看着这撩人的小妖精,拿了块海贝,用手指一挑,塞她嘴里去了。 蔷薇“叽咕叽咕”地吃着,又坐到了李玄旁边。 李玄压低声音道:“你的拜神法练的怎么样了?” 蔷薇什么都不瞒他。 所以,什么“羽教四护法”之一的紫尾蛟王,什么拜神法都和他说了。 蔷薇变脸般的露出哭唧唧的样子,道:“感觉要死。” “要死,就别练了。”李玄抬起海贝壳儿,把内里的鲜汤饮尽,又道,“回头传授给我。” 蔷薇花容失色,以手掩唇,道:“公子,你想入我圣教?可可你若入了圣教,奴家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你你还那么每天压着奴家。” 李玄: “你想怎样?” 蔷薇仰起雪白脖颈,美目中露出几分野望,“奴家也想高高在上。” 李玄: “行吧,我答应你。 你传授我便是了。” 说实话,他很难有安全感。 所以,无论什么力量,他都抱着一种“来者不拒”的心,至少先试试看。 如果是在一个普通的低武世界,如今他这局势真就一片大好。 他这杀了人就能立刻转化为自己恶鬼的法门,也足以称霸世界。 甚至搞不好,那在外搞叛乱的刘鹰义,曲二,管戊就能自己拉起一大批起义军,把这大胤给灭了,然后为他黄袍加身。 可是,这不是低武世界。 这是一个“红云妖魔咬了一口,就能形成大疫”的可怕世界,这是一个妖魔频出,神神秘秘的恐怖世界。 朝不保夕,一切无常,上一秒还在算着怎么通过知府上位,下一秒知府连同整个府城都“炸”了。 而他面板上,那“幼魔”和“第一境”显得格外刺目。 什么意思? 他这能够翻云覆雨的魔血力量,还只是妖魔中最低级的层次,是属于幼魔层次。 他的境界,也还是刚刚脱离了不入流的第一境。 所谓的强大,只不过是“未曾见到真正恐怖”前那“井底之蛙”似的知见障。 于是乎,李玄在“藏七露三”的自保之道外,又准备设立第二个自保法门————“及早抽身”。 所以,他在得知有异人能看破刘鹰义后,直接否决了自己原本“养寇自重”的计划,也否决了让周鹅梨,王丰扬以恶鬼之身留在青木州帮他的计划。 及早抽身! 享到了一波好处,就立刻切牌,不可贪心,不可恋战,不可让人怀疑他! 诸多思绪,闪过。 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又返了回来。 忽地,蔷薇小鼻子嗅了起来。 李玄眉头一皱,他也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有腥味。” 蔷薇道。 她趴在李玄肩头,一会儿从左边探出脑袋,一会儿从右边,到处查看着,小嘴儿念念有词,“哪儿来的?在哪儿呢?” 李玄也被这突兀的腥味弄的有些愣住,他目光扫着四周,陡然间抬头,这一抬头他瞳孔便不由地紧缩了起来。 蔷薇跟着他一起看去,也诧异地张大了小嘴。 两双眸子里印着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经血红。 血雨。 血红的雨。 垂天而落。 覆笼青木州万千的亭台楼阁,居民宅院,还有那一条条路道,路道上吆喝的小贩,撑伞走过的行人。 而在血雨之后的厚云上,是一座巨影的轮廓。 那轮廓端坐不动,左手翻对上方,作沉思之态;右手则是两指相捻,余指舒展。 这种手印,李玄见过。 那还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这乃是佛门的说法印。 一旦佛陀施展,便似是在说“来,听我讲法”。 可是,那似是佛像的巨影并没有头。 没有头,又如何说法? 轰隆! 一声雷响! 蛇电四落,天色陡暗,穹苍好似被抹上了黄土,而人间则似正在被埋葬的坟墓,那土壤间流着的血雨恰如未曾死透的尸体淌出的血浆。 雨水滂沱狂落,大风呼啸如穿街过巷的巨蟒。 蔷薇面色苍白,娇体发僵,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这么紧紧的贴在李玄身边。 李玄也只能这么地看着天空。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灾祸若将至,鱼虾又岂能先知晓? 幸好,这般的雷雨并未持续多久。 两炷香时间后,那厚土色的天空就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场阴冷的暴雨。 暴雨渐缓,无星无月。 李玄提前关了门,脱了衣裤上了榻,和自家高高在上的羽教圣女大人黏糊糊地挤在了一起 数日后。 一封家书再度从雄山而来。 送信的还是李树。 信是田媛写的,内容则是“上次你写的信我看到了,你说的某某风景我也很喜欢。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什么,你在外要多注意身体,勿用挂念”之类的。 而信后,李树又悄悄转告了一句口信。 他压着声音,面色凝重道:“大少爷,老爷说鹰先生不见了。 老爷本来和鹰先生约了时间的,老爷也想借这次机会和鹰先生断了往来。 可是鹰先生失约了。 老爷说他现在慌得不得了。” 李玄: 空气一时有些死寂。 李树有些焦急地问:“少爷,怎么办?” 李玄迅速地报了三个名字。 李树愣了愣,他记得,这三个名字是李家的丫鬟和护院。 李玄道:“你去告诉老爷,让他转告这三个仆人,就说少爷想他们了,要他们回家。” 李树:??? 李玄拍了拍他肩膀,道:“保密,速去。” 夏日已至,前几日那一场沿海的暴雨似是海边飓风的延伸。 周鹅梨,王丰扬等人自是按着计划,领着两百三十一的武者队伍前去探查了。 按着计划,这一批人也会在东海合情合理地失踪,之后再悄悄折返雄山县以南的乱鸦岗。 恶鬼不需要吃饭,什么都不需要。 而乱鸦岗那阴冷的山地环境,也适合恶鬼久住 哒哒哒 少年策马,如往常般向州牧府而去。 正行到半路。 却见打对面儿,一只约莫百人的精锐骑兵正急促而来。 且看那骑兵,身着漆黑寒甲,胯下马匹健壮无比,而马侧竟未悬挂骑兵惯用的长枪,而是盾牌和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兽皮囊袋,其中也不知存放了什么。 “让开!让开!!” 精锐骑兵纵马而过。 李玄勒马,往旁边让了让。 身侧,不少百姓都在议论,可基本就是你猜你的,我猜我的,没人能说个靠谱的东西出来。 片刻后,李玄到了州牧府。 周济海兴奋地拉他下棋。 而淳阳郡主则是成了“茶童”,为两人泡了茶,又喊丫鬟送了点蜜饯,以防两人手谈到半腹中饥饿。 李玄开口道:“淳阳郡主” 话音才落,那云鬓朱唇的美妇则打断他话语,笑道:“我儿唤你兄长,那你又何妨叫我一声云姨?” 李玄老作派,欲要受之,必先嗲之,于是道:“这这会不会于礼不合?” 淳阳郡主道:“瞧不起我孤儿寡母吗?” 李玄急忙道:“您乃是郡主,而我不过是县城一介布衣,哪敢高攀?” 周济海和李玄已经很熟了,直接道:“兄长何必客气? 若是个普通货色,便是皇亲国戚,我与母亲也不会搭理半分。 兄长文武全才,与我情投意合,何必推脱?” 李玄这才起身,对着那美妇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云姨。” “欸”淳阳郡主笑意盈盈地应下了,又道,“你叫我一声姨,那今晚便不许走了,姨亲自下厨,给你做些好吃的。今后啊,你与济海多多往来。” 李玄道:“听云姨的。” 淳阳郡主扭着腰肢,欢喜地去了。 没了秘武三修的相公,可却多个可供投资的文武全才的侄子,也算是一步妙棋 东海之畔。 周鹅梨,王丰扬等人顺利地完成了“消失”。 此时一个个假扮乞丐,显着毁容模样的恶鬼正悄悄潜入海中。 恶鬼怕火,但喜水,便是浸泡在水中几个月,也全然无事。 故而,周鹅梨等恶鬼打算通过海洋的支流,顺着潮水绕过青木州区域,继而进入青河,再无声无息地抵达乱鸦岗。 刷 刷刷刷 潮水翻涌,将面目狰狞的恶鬼们吞没。 恶鬼们潜入水中,顺潮而游。 游着游着,周鹅梨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那森冷的瞳孔往下一拐,却见近海海底那一团疑似海底岩石的东西忽地动了。 这一动便如山峦浮起,掠过潜海的恶鬼们。 稍息之后,海底则恢复了平静,而不见了那些偷渡的恶鬼 妖魔皆有领地。 入侵者,死。 77.风云落幕,前途无量(大章-求订阅) 李家。 “少爷说想你们了,要你们回家。” 李树压低声音,对家中那两个丫鬟一个护院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能感到这些年来的变化,也能感到世界正在变化,在变得陌生且恐怖。 少爷知道的比他多,他自去执行便是。 传达完这些,李树就走了。 当天,那两个丫鬟和一個护院便从李家消失了,说是去探远亲。 李老爷知道这是儿子的意思,便还准备了点盘缠要赠予三人,但三人没取,只是径直离去。 半日后,无人的荒郊之地生了火。 火中,一道道带着腐臭味的青烟弥开,消散在空气中。 火很快熄了。 平复无痕。 这是恶鬼们回家了 ‘舒服。’ ‘好舒服。’ ‘有种轻松的感觉。’ 正在州牧府中,与周济海一同读书的李玄忽地抬手揉了揉脑门。 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种“绷紧的神经正在舒缓”的放松感。 似乎是精神之上承载的一些东西正在消失。 “担子”少了,精神自然放松了。 可是,李玄的心情却反而变得沉重了些。 此时,他目光微动,看着檀木茶几上翻开的古书纸页,有些出神。 李玄知道,之所以他感到轻松,是因为他以【养鬼】秘法制造出来的恶鬼正在大批量的快速死亡。 而这,至少可以让他推断出几点信息: 一,有人能辨妖魔,能辨魔仆,这是表露在外的信息; 二,这些人很强大,否则不足以斩杀魔仆,毕竟连二修秘武的刘鹰义都失约了; 三,魔仆的存在,对这些人产生了“利益阻碍”,所以这些人才会动手。 “斩妖除魔,为民除害”,不过是如玉公子笼在外面的白衣,本质和“仁义道德”差不多。 真正高喊着这口号的人,怕是没几个信的。 这不过是便于他们把别人定义成妖魔,从而方便斩杀罢了。 魔仆之死,必然是触犯了某些存在的利益。 李玄支肘,托颔,垂目,目光显着思索。 很快,他找到了关键词:义军。 ‘我想控制义军养寇自重。 可还有其他存在也想控制这支逐渐强大的义军,以做些什么。’ 他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些画面。 心慈寺的羽教余孽。 掌控着‘天眼通’手段的神秘寺僧。 垂天而落,瓢泼于城山苍林的血雨。 端坐云上的无头大佛。 荒野的无头土地。 滔天海啸中,负佛而行的鳞甲魔影。 急促出城的马蹄声。 反常的骑兵装备 一幕幕画面彼此交叠,构成一副暗潮汹涌、阴流涌动的冷色调场景。 李玄默默撤回了时刻注于体内的“畸变怪猴”魔血。 这一刻,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判断。 ‘我的魔仆只是挡了别人的路,却不是别人的目标。’ ‘换句话说,这事儿其实很可能和我无关,毕竟我并没有卷入到这种层次的利益纠纷中。’ ‘既然无关,那就不要强行介入,不要强行调查,更不要过分好奇,多管闲事。’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等到尘埃渐定,若是于我有害,再行动不迟。’ 李玄眸光的深邃,很快吸引了旁边的周济海。 这位小大人,平日里乃是周家神童,处处显着高冷。 可现在,他看到了一个比他更深邃的,更强大的妖孽,他这高冷顿时就消失了。 高冷,只是天才对庸人的不搭不理,懒得解释,若是遇到了更天才的存在,自然也就没了。 “兄长是在担心乡试的事么?” 周家神童很好奇,于是抛出了问题。 李玄摇摇头道:“我在想去年夏末后产生的灾祸。 瘟疫,水灾,旱灾灾祸何其之多。 我大胤两州之地的百姓当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知今年会否还有灾祸。” 周济海钦佩道:“乡试不过是为官之阶,唯有会试殿试后,才能真正为官。 为官者,当心系天下苍生。 短志之人,若是高中,便欣喜若狂。 而兄长立志于此,竟是还未乡试,便已忧国忧民,济海实是钦佩。” 李玄笑道:“小弟不过十一,却已和我一同乡试,天资如此,玄实是钦佩。” 两人相互吹捧了一番,便又各自认真读起书来。 待到申时,那身姿婀娜的云鬓美妇裹着朱色罗裳,挎着食篮从外走来,笑意盈盈地喊道:“济海,小玄~~” 自李玄叫了云姨后,赵云裳便也更变了对他的称呼以显亲密。 而这些日子,每到申时,赵云裳便会带些点心蜜饯过来,以满足两人口舌之欲,然后再读书。 不得不说,赵云裳的手艺非常好,比李玄吃过的任何地方的都好。 “今日是笑靥儿,琥珀冬瓜,紫苏饮子”赵云裳掀开食篮上的布。 笑靥儿是油煎的两面泛金的甜面点。 琥珀冬瓜,则是将冬瓜做成了花瓣形状。 紫苏饮子,色泽微红、味道酸甜的消暑快乐水。 周济海跑过去,抬手就想先抓一个“笑靥儿”吃。 啪! 赵云裳轻轻打了下他的手,轻嗔道:“不可以失礼哦,要等兄长来一起吃。” 周济海忙转身看向李玄,连连招手道:“兄长,快些快些。” 李玄笑了笑,走近。 他身子挺拔,周身充满了正气,给人一种蓬勃向上且英挺的感觉。 赵云裳比他矮小半个头,待他靠近后竟还需微微仰头,才能对视。 “小玄,快坐下。” 淳阳郡主用同样温柔的声音说着。 “谢谢云姨。” 李玄顿时坐下,和周济海一起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他忍不住赞道:“云姨手艺真好。” 赵云裳满足地看着两人吃她做的小食,道:“你们两人要好好相处哦,不可以吵架。济海,你兄长大你许多,若遇纠纷,你需得先行自省。” “知道了,娘。”周济海嘀咕着。 赵云裳又看向李玄道:“小玄,姨姨也希望伱能够好好和济海相处,他虽早慧,却终究还是个孩子,如果犯了小错,还希望你做兄长的能帮衬一二。” 李玄笑道:“云姨放心,诚如济海所言,有些人便是天天见也成不了朋友,而有些人便是只处了些日子却可成至交。 我与济海一见如故。 而且云姨做的小食这般好吃,我自还想经常吃到呢。” 赵云裳笑道:“你常来便是了。” 天光透过窗纸,落照在这三人身上,倒也形成了温馨的幕景。 美妇温柔,少年英挺,而男孩自然也显出几分自在和顽皮 又过两日。 李玄正在州牧府读书,忽见州牧焦急地从外而来。 周池鹤看到李玄,面色紧张地问道:“李公子,你近些日子可曾看到鹅梨?” 李玄摇摇头。 周池鹤急道:“她失踪很久了,连同王丰扬,还有那些手下,全部不见了。” 李玄劝慰道:“周鹅梨实力强大,再兼还有王先生在,便是遇到妖魔,也有一战之力,不至于全部不见。想来他们是发现了什么,正在调查吧?” 周池鹤很慌。 之前大哥失踪,也是这么个情况。 现在,似乎轮到他三妹了。 可这与之前不同啊。 周家若是没了周鹅梨,那便几乎是彻底失去了“武力”这方面的支柱。 更何况,王丰扬也一起不见了,这真的要命了! 周池鹤心急如焚。 但他好歹是州牧,危急之时总不至于彻底六神无主,反倒是会本能地去思索解决办法。 他目光动了几动,直接落在了李玄身上。 然后,他又本能地开始想“周家有没有待嫁的女儿”,这一想,发现还真没有。周家未嫁的最大姑娘也还是个才九岁的女孩。 诸多念头闪过,周池鹤神色平和,道了句:“公子两字太过生分,本官托大,便叫一声李玄好了。” 李玄笑道:“自当如此。” 周池鹤也笑道:“那李玄,你也别叫我州牧了,叫我一声周叔吧。 近些日子,淳阳郡主也与我说了,说是与你相处,甚是融洽。 郡主看你,是越看越喜欢。 你若不嫌弃我周家,不若与济海结拜为异姓兄弟。 我周家嘛,别的没有,但我在相府好歹能说上两句话; 而淳阳郡主在皇室也颇为不凡。 太后格外喜欢她做的点心,每到冬至,便要早早招她入宫呢。” 李玄懂。 周鹅梨的失踪,让周池鹤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所以他要和自己签订“高级合同”了。 这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至于周家这种能同时搭上相府、却也未曾彻底开罪皇室的家族,他也早从周鹅梨处知晓。 所以,李玄笑道:“我与济海,与淳阳郡主相处,也甚是开心,自是愿意结成兄弟。 其他的周叔莫说,说了便好似我是看重那些才答应的。这便辱没了我与济海、淳阳郡主、周叔的感情。” 周池鹤见他说的真诚,脑海里再闪过这段日子他搜集到的有关李玄的信息。 无论是“得贵人赏识却不违婚约”,还是“与曹书达的师生之情”,再至那一篇祭文,都展示了这少年的品性。 他心中大喜,拍了拍李玄肩膀道:“今后你我便如一家人。” 说罢,他又匆匆离去。 两日后,良辰吉日 李玄和周济海烧香歃血,结为异姓兄弟。 周池鹤频频点头。 一旁的淳阳郡主也笑的合不拢嘴。 而待到两人完成兄弟仪式去旁学习后,周池鹤便喊了淳阳郡主到了一旁,直接道:“嫂嫂,不瞒你说,鹅梨失踪了,王丰扬,还有那两百余武者都失踪了。 而去年冬日,刘鹰义亦是因百花府大疫未曾生还。 如此,我周家一脉的高手几乎损失殆尽。 现在,我打算书信一封给相爷阐明这边的情况,请相爷他老人家再派高手前来坐镇,并希望他老人家给李玄一次机会。 嫂嫂以为如何?” 淳阳郡主道:“小玄相貌堂堂,又正气凛然,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是双修秘武武者。这便是心性极好的天才了。 他和我家走得近,济海也喜欢他,如今更是烧香歃血,结成了兄弟,这其实便算是我们家的人了。 你可得分个亲疏远近,别委屈了他。” 周池鹤沉吟道:“如今便指望他了,怎可能委屈他? 至于相爷好不容易能有个亲近王室的秘武武者,相爷应该也不会拒绝给他机会。 可我担心,他到底有没有鹅梨说的那么玄乎。 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双修秘武之后,再完成一个新的秘武体系。” 淳阳郡主道:“试试吧。 他若稍有进展,今年冬日,我便去皇祖母面前嘀咕一声他的名字。 待到来年冬,或可带他觐见皇祖母。 如此,等他会试,殿试通过,便必然可以封个大大的官。 那时候,他本身便是前所未有的五修秘武武者,再兼一方大员,怕是可以直接成为相爷的左臂右膀。 届时,李家与周家如藤缠木,而若他是大树,我周家便作个藤就是了。” 周池鹤点点头,叹道:“可惜我周家暂时没有合适的修炼苗子。” 想罢,他又道:“我听说李玄有一亲弟,如今十一。而延梅如今九岁。到时候,两人或可成亲,算是巩固周李两家关系。” 两人谈罢,又各自分道 又过数日。 李玄正与自家的羽教圣女大人逛着夜市,忽听远方马蹄如雷动,鳞甲似涛声。 大批大批的军队直接往北城门而去。 州城街市也顿时沸腾起来。 有人惊惶地顿足道:“鹰匪打来了!说是有十万大军往州城北门去了!” “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这这” “你不知道,鹰匪势大,据说已经吞了半州之地了,如今携军南下,是想要彻底攻陷我青木州啊。” 又有个似是懂些兵法的人道:“鹰匪若来,也不需攻城,只要围死州城。不需多久,只消过了秋收,我州城便要彻底断粮了。” “去年天灾,今年兵灾,这让人怎么活下去哦” 李玄默默听着街道百姓的讨论。 显然,鹰匪攻城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军事信息,毕竟那大军几已压境,毕竟这几日已经开始有北地难民陆续逃回。 可蔷薇是知道鹰匪的。 她美目圆瞪,诧异地看着李玄,以为是他的主意。 但李玄摇了摇头,他看着那些去远抗匪的兵马,露出思索之色 入夜。 蔷薇关紧窗户,燃起三柱清香。 暗红的火点之上飘着袅袅白烟。 蔷薇神秘兮兮地托举着清香,然后开始叉腰,扭身,臀儿摆动,双脚踢踏 在跳完了一套之后,又对天空拜了拜,继而将香递给李玄,道:“先跳舞,然后对天空拜,记得一定要心有所求,然后自能得到回应。” 李玄古怪道:“这行吗?” 今日,他下定决心要向蔷薇学拜神法。 蔷薇道:“就这么简单,我就这么拜了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变强了许多。 但是呢,必须要先焚香才行。 若是没有香,那就不成啦!” 说着,她瞥了一眼他刚刚点燃地香,道:“奴家给你看” 随后,她跑到屋角吗,拿起一个洗衣槌,递给李玄道:“打我。” 李玄虚抽了两下。 洗衣槌在半空发出轰轰的爆音。 蔷薇似是意识到太过了,便急忙一把抢过,然后微微闭目,如在冥想,继而猛然睁眼,抓着洗衣槌狠狠抽向自己脑门。 嘭! 一声重响。 洗衣槌居然弹开了。 李玄看的分明,蔷薇根本没省力气,而这本该把她砸的头破血流的一击居然完全无用。 除此之外,这一击本身的力量也超过了蔷薇自身的力量。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了拜神法的可怕,于是道:“再来一次试试。” “好的,公子。”蔷薇很乐于表现,然后抓着洗衣槌胡乱舞起来,继而又是双手抓紧那洗衣槌往脑门处狠狠一砸。 嘭! 洗衣槌又弹开了。 这一次,李玄看仔细了。 就在洗衣槌和蔷薇接触的那一刹那,蔷薇额头处明显出现了一层奇异的浑浊膜子,那膜子的浑浊并非其他,而竟就似是氤氲的香火。 蔷薇道:“紫尾蛟王说,一定要心诚,只要心诚了,就可以获得神的庇护。 还有奴家跳舞的动作,公子得跟着做,不能做错了,否则神会不喜。” 李玄为了力量,也是拼了。 他点点头,道:“来吧。” 随后,蔷薇叉腰,扭身。 李玄感到很羞耻,可却也跟着照做。 蔷薇开始摆动臀儿。 李玄: “哎呀,公子,不行不行,您扭得太拘谨啦。 让奴家来控制您的臀儿。” 蔷薇跑到李玄身后,双手护住他腰肢,喊了声:“跳。” 李玄只觉这动作实在羞耻。 不过,他还是专心地跳了起来。 跳的时候,他是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感到任何气血的变化。 而跳完之后,他则是迅速地焚香,祭拜,心中虔诚地诵念着:‘我想变强。’ 诵完,他便将香插入香炉,然后跪在蔷薇准备好的蒲团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越发感到心中宁静。 陡然间,他有一种魂儿离体的感觉。 好似那香火的烟撕开了另一个世界 他警惕地睁眼。 那离体的魂儿也顿时回归,只不过轻松感却依旧在持续。 而眼前,那被香火烟雾弥漫过的空间如在缓缓变幻。 李玄继续双手合十,心中默诵:‘我想变强。’ 香火渐盛,似弥漫的整个小屋都是。 而小屋之中,风景陡变,形成了一种“双重空间”的透明感。 一重空间已然是李玄和蔷薇的卧房;还有一重却已不知到了何处,隐约间唯见金光大盛,遥远处传来“叮铃铃”的金属声。 李玄看着看着,心有所感,陡然回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为人小心,既然感觉到了异常,便直接收了手,熄了香火。 随着香火消失,随着他的祈愿消失,那另一重世界也消失了。 李玄把情况和蔷薇说了。 蔷薇道:“公子,很正常呀,我也看到了另一片风景,可那风景就是空空荡荡,到处亮堂堂的,什么都没有。” 李玄想了想,决定再试试。 于是,他重新跳舞,焚香,合十,进入冥思 片刻后,那一重“金光大盛”的世界再度出现了。 叮铃铃的金属声越发清晰,几乎响在了李玄心里。 忽地,他又感到了一股窥探感,猛然侧头。 这一次,他看到了。 那是光明之中的一尊巍峨巨影,似呈侧卧之姿,似纵横山脉,完全看不清其全貌。 然而李玄瞳孔紧缩,因为他看到那巍峨巨影所处的空间,竟直接和蔷薇所在的空间重叠在一处。 明明是一个地方,却映着一人一神,两相重叠。一边是睁着大眼睛的枕边人,一边却又是浑然陌生、甚至连模样都看不真切的可怕巨影。 李玄蓦然明悟,他瞳孔紧缩,直接撤去了合十的双手,掐断了此刻的香火。 蔷薇吓了一跳,忙问:“公子,怎么了?” 李玄幽幽道:“其实,你可以试试不跳舞,直接烧香。” 蔷薇问:“什么吗?紫尾蛟王说了,若是不跳舞,就算不得上等观想法。” 李玄道:“你知道你为什么看到的风景里什么都没有吗?” 蔷薇摇摇头。 李玄道:“因为在那个世界的风景里,你就是羽衣。祂和你重叠在一起。” 蔷薇瞪大眼,摸着脑袋道:“难怪这两天生的孔雀翎变多了,不练了不练了!” 她生气地想把香火全丢了,可却又似舍不得。 于是乎丢了一半,却还留了一半 次日。 满街都在讨论鹰匪攻城的事。 李玄去到州牧府打探消息。 州牧自是领人去了北城,不在府中。 不过,周家人人皆知,州牧遇事必和淳阳郡主商量,故而郡主一定知道不少事。 周济海领着李玄来到赵云裳院落,敲门喊了喊:“母亲。” 门后没动静。 周济海又喊:“母亲,我与兄长想问些事。” 门后才传来几分慵懒的声音。 “我就来。” 说着“就”,但李玄和周济海却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后,那俏丽贵妇人才优雅从容地走出了院落。 而李玄感知力极强,周济海没感到什么异常,他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显然,方才赵云裳之所以闭门,是因为她白日饮酒。 可作为一个母亲,赵云裳又不希望自己饮酒的形象被儿子看到,毕竟她一直扮演的是个知礼懂礼的贵妇模样。 “济海,玄儿,何事?” 此刻的贵妇人双颊酡红虽消,却犹存几分慵懒。 周济海浑然不觉,只是问道,“母亲可知鹰匪之事?” 赵云裳想了想,道:“鹰匪不过乌合之众,你叔父领人守城,而梁将军也动了三万大军直接出城了。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不必担忧。” 看周济海和李玄还沉默,赵云裳笑道:“最迟两三日,便当有消息了,你们俩还是安心备考吧。” 两人点点头 果然,事不出赵云裳所说。 两天后,满城喜讯。 百姓欢呼。 “鹰匪退了!” “鹰匪全退了!” “大胜!” “胜啦,我们胜啦!” 简单的话音里,充斥着人们的喜悦。 那十万大军压境带来的阴云,缓缓散去。 原本打算延后的秋闱,便是要如期举行 时间一晃,便至了九月之末。 不少学子都来到了考试地点,按部就班地入内乡试。 而鹰匪义军则好像和青木州城卯上劲了,反复拉锯。 梁师古的兵马是在城中进进出出。 后来干脆驻扎在城外。 而今日科考之时,那义军又发动了袭击。 这一次,梁师古则似是被耗尽了耐心。 他发动骑兵击溃了鹰匪义军,然后又继续北进,紧咬溃军,俨然一副要将其彻底摧毁的模样。 初秋落叶,从天而落 学子们在考场中续续而书,专注无比。 李玄亦是专注的答题。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再没遇到任何事,就好似生活回归了没有妖魔、没有任何反常的平凡。 然而,他却又能感觉到周边正暗潮汹涌,似有各方势力云动。 但那些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只是一个学子 此时 青木州城北的荒原上,梁师古铁骑飒沓,擂动如鼓,追击匪贼。 然而,这只是表象 那勇猛冲锋的铁骑之后尘土飞扬。 但这飞扬的尘土,则不过是马匹栓着树枝纵横驰骋,扬起滚滚尘土,如此看着便好似是大军追击,越追越远 青木州以西,海边。 无头大佛端坐于海岸外的林子里,巍峨雄壮,虽是无头,其下却已积了极多香客在虔诚祈拜。 一张张蒲团摆放开来,数万香客手举香火,有祈福,有还愿。 大佛极灵,旦有心诚,必定灵验。 更有信徒受大佛托梦,说今时今日当来见佛。 于是,香客们便你传我我传你,然后相约来到了此地。 此时,数万香火袅袅升腾,构织成了煌煌于天,遮天蔽日的香雾大河。 就连午间的烈日都被这香雾遮蔽,而显出几分朦胧。 香雾里,忽有香客惊喜地瞪大眼,看向四周。 他身侧,亦有香客面露震惊之色,继而虔诚地连连叩拜。 有的香客忍不住,兴奋地问身侧之人,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这是佛国。这是佛国啊” “真的有佛,真的有佛在庇佑我们!” “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都看到了!” 香雾中,风景变幻,显出“双重空间”的透明感。 一重空间是原本林中的风景,还有一重则是一片金色光芒的世界。 所有香客都沐浴其中。 而忽地有人注意到了什么,侧头看去。 越来越多的人侧头。 金色光海里忽地出现了一道宏伟的巨影,那巨影盘膝而坐,甚是宝相端庄,其手恰着说法印,似在说“来,听我说法”。 香雾积腾,天穹陡然云雾翻滚。 阳光好似被某种力量遮挡,彤云密布之间,陡有蛇电显于云中,雷霆滚滚而来 考场中,李玄微微侧首。 身侧过道,正狂风大作,吹卷着落叶尘埃,乱飞乱舞;取暖碳炉火盆中亦是赤红火星乱冒。 有考生焦急地压下考卷。 还有未来得及做什么的,则是看着被风吹起的考卷,焦急起身。 远处有监考官员匆匆而至,高喊着:“勿要离位!勿要离位!”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这狂风隐没。 考场乱。 滴答 一滴黄豆大小的雨水落下。 这一声,紧接着牵起了千声万声。 天空的水库如被开了闸门,大雨倾盆而落,万般视线皆模糊。 李玄安静地仰头看着天空。 不出意料,那雨又泛上了红色。 血雨狂落。 他深吸一口气,伏首继续书写。 无论此刻在发生什么,都暂时和他无关。 无论这一刻有多么凶险,他也不是那旋涡中心的主角 香雾之下。 无头大佛之后,一个面带紫鳞面具的女子,以及数位戴着面具、裹着斗篷的女尼正默默藏在林木之后。 其中一个女尼出列,道:“师叔,一切妥当,梁师古被匪军引着往北去了,今日他绝对顾不到这里。仪式绝不会被打断。” 若是李玄在此,只听声音便能听出这女尼身份。 这赫然是之前在百花府历练的心慈寺尼姑————镜竹。 此时,镜竹喃喃道:“只不过,弟子至今未曾查明那些魔仆背后的妖魔是谁。 按理说,妖魔只会想着食人果腹,以增智慧。而绝对不会生出控制义军的想法。 弟子还曾领人设下种种圈套,以期那妖魔会落入圈套。 届时,弟子以拜神之法,联合义军中的师兄弟将其斩杀,可是那幕后妖魔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 就好像,那妖魔把自己的魔仆随意丢在那儿便不管了似的。” 紫鳞面具女子淡淡道:“有些妖魔无法移动,或许这次你遇到的便是那等妖魔。 只是勿要节外生枝了,无论那妖魔是谁,都并不重要。 只要神灵能够成功降世,那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几人正说着,忽闻那雷雨尽头浮现出了马蹄声响。 泥浪飞溅,铁蹄擂鼓,整齐划一! 健马之上,黑甲骑士目光森然,一手握盾,一手则探入那兽皮囊袋抓出了寒铁大弩。 弩矢早备,尖头闪烁着冰晶般的光华。 紫鳞面具女子霍然抬头,愕然看向远处。 镜竹也慌了神。 紫鳞面具女子很快冷静下来,她看着远处弥漫的到处都是的香雾,道了声:“阻止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个紫色丹药丢入口中含着,然后一甩袖口,利刃出袖。 尼姑们纷纷仿效,继而在大雨里往那突兀出现在此处的骑兵迎去 嗖嗖嗖! 箭矢狂落。 香客四散奔逃。 尼姑们周身涌起浑浊薄膜。 然而,那些冰晶箭矢好似克制这些薄膜一般。 每一次攻击,那薄膜都会黯淡一层 许久后。 尼姑们被射成了刺猬,倒地。 而她们则是用最后的力气咬破了紫色丹药。 顿时,浓郁毒素涌出,将她们身形化开再不见生前半点模样。 不过其中有一个还未来得及嚼烂那丹药,就已被眼疾手快的甲士按住了。 那甲士扯开其面具,右手死死捏着她双颊,左手拉开帽兜,目光愣了下,然后高喊道:“是尼姑!!” “将军,逃了一个。” 有骑兵凑近白须老将,进行着汇报。 那老将须发清白,目光坚毅地扫视着周边,继而嗅了嗅鼻子,然后看向那无头大佛。 “邪魔外道,死!” 他面色森冷,然后道,“毁了这无首大佛!” 骑兵囤积,围聚过来,抬起那冰晶大弩连射。 香雾依然弥漫,血雨依然落下。 但大佛却在箭矢的狂射下,慢慢崩裂。 梁师古看着粉碎的大佛舒了口气,他冷冷注视着那尼姑,问了句:“心慈寺的吧?” 那尼姑面色煞白,却不回答。 梁师古冷哼一声,挥手道:“走,随我去荡平心慈寺!去看看那藏污纳垢之地究竟存了些什么?!” 众骑兵,纷纷转身。 梁师古亦转身。 陡然,这位老将觉得有些刺目,好似满天的金光正在落下。 金光混杂着血水很是晃眼。 而那被抓捕的尼姑却陡然瞪大眼,看向梁师古身后。 金光中,端坐的无首大佛不知何时已经再显。 佛像虽灭,但那个世界的大佛却在。 大佛掐着的“说法印”不见了,那手一伸,便来到梁韩师古头顶,双指一拈,便扯下了这位将军的头颅,继而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断脖之上。 78.观潮起落,“佛”母孔雀(大章-求订阅) 青木州以西,海畔。 血雨未停,糅杂着虔诚祈拜的香雾氤氲成海。 在这片海洋中,那被俘虏的尼姑瞳目圆瞪,喘着息,仰望天穹 她心中有骇然,有震惊,有欣喜,有肃穆,复杂且一言难尽。 她口鼻中吸入的则全是那香火。 香火顺入肺中,本该呛人,可尼姑却没有感到半分难受,反倒是周身在涌起一层浑浊之膜。 这层膜,逐渐增厚,越来越厚,呈现暗色 此行,梁师古只带了一千兵马。 但这一千兵马却是最精锐的一千兵马,不仅配备着能够抵御高温的盾牌,还配备着冰晶箭。 妖魔之血,大多蕴藏火毒。 冰晶箭箭矢携带天然寒气,自能因此杀伤妖魔。 至于这冰晶,则是从一处宝矿中得来。此乃兵部最大的机密之一。 此时,这一千精锐兵马仰头看着恐怖的一幕。 雨水中,香火不但未熄,反倒燃烧的愈发旺盛,云蒸雾缭,引的这海畔的小林子如沐云顶天宫。 “天宫”之上,那无头大佛身形遮天,躯体前倾,而梁师古的头颅则已被祂按在了自己脖颈上,只不过,梁师古的脑袋想比大佛而言却是何其之小,如此便显得极其古怪。 小小的人头,大大的佛身。 “魔物” “魔物” 有骑兵喃喃,神色渐显恐惧。 恐惧会传染,一旦渲开,便会轻易摧毁一军士气,使得战力一落千丈。而士气,正也是大战之中,以少胜多的奥秘所在。 可是,这一支精锐骑兵中很快有厉声响起。 “将军若死,千户掌兵! 千户若死,百户掌兵! 百户若死,总旗掌兵! 总旗若死,小旗掌兵! 听我号令 举弩! 围射! 灭杀魔佛!!!” 一个气势威武的强壮甲士左手高举盾牌,右手握紧冰晶弩,率先冲了出去。 梁师古治军极严,早在生前就定下了“若是大战中将军死去该如何”的策略。 这挺身而出的甲士自是随他而行的千户。 这千户猛夹胯下骏马,而他身侧那些本有些发愣的骑兵也反应过来。 整支骑兵士气重新一振,宛如一线黑色蟒蛇灵活游动开来,缠向那有着梁师古头颅的大佛。 健马奔踏,蹄裹香雾,溅射血雨,兵蟒缠佛。 冷白箭矢从四面八方往大佛射去。 然而,这些明明能克制妖魔之力的珍贵箭矢却只是穿过大佛,而根本连触碰都做不到,就好像完完全全地射在了空气中。 高处,那顶着梁师古脑袋的大佛自是完全没在乎这些箭矢。 但,祂却有些别的苦恼。 那一对儿大手忽地将梁师古脑袋给摘下,又佝偻身子,双手一抄,祂左侧那数十名骑兵便顿时无法动弹了。 大佛左手轻轻一挥,再抬起,却见那手指上已经整齐地摆满了人头。 这些人头,赫然是那数十名骑兵的。 大佛左手微起,翻覆朝上,右手掐着兰花指拈起一个又一个脑袋慢慢往断脖处按去。 佛头顶的脑袋在不停变化,可每一個脑袋都显得极不和谐。 佛很烦恼。 于是,他又继续寻找适合自己的头。 几个来回,那一千精锐已经惨死了两百余人。 剩下的七百多人即便再如何心性坚定,可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魔物,也已是近乎崩溃了。 这完全就是“魔佛能杀你,可你拼尽全力,却连魔佛的皮毛都碰不到,就好似在打着空气”,这还怎么打?这种对杀完全是不公平的,有什么意义? 此时,之前那千户已死,第二个接管的百户也死,而第三个百户终于下达了不同的命令。 “撤!将心慈寺勾连匪贼,供奉魔佛一事上报!” “撤!” “撤!” “撤!” 骑兵们大吼,传递信息,同时也是以吼叫给着自己勇气。 骑兵纷纷返回。 那之前被抓作俘虏的尼姑陡然动了起来。 此时的尼姑显得很怪,她周身那浑浊的薄膜已然全黑,整个人完全裹覆在一层黑膜之中。 这黑膜甚至延伸到了她袖中的刀刃上。 嗖! 黑膜尼姑身形掠动,直接去阻拦最近的一个骑兵。 这骑兵显然不弱,面对攻击,他双目锐利,冷静地挥盾拔刀。 当! 盾挡住了尼姑的匕首。 哧! 锋利长刀从边上破空一撩,竟将尼姑给直接撕成了两半。 可这两半却全然没有鲜血。 两半才分,却又在黑膜的牵引下“啪”一下合拢了。 尼姑左手按马纵起,右手一动,就将匕首从骑兵头盔与盔甲的缝隙间插了进去,在脖颈处一拧,继而翻身上马,将那脖颈处潺潺流血的骑兵一脚踹下。 附近骑兵见尼姑这模样,抬弩便射。 冰晶箭矢虽然有限,但此次外出,梁师古却是把家底掏出来了,自然不会射几下就没了。 嗖嗖嗖!! 箭矢转瞬落到黑膜尼姑身上。 尼姑被射成了刺猬。 可下一刹,她周身那些伤口便将箭矢吐了出来,“伤口”瞬间完好。 反常的一幕,连连的挫败,完全陌生的对敌,让这支精锐彻底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撤!” “撤!” “撤!” 那为首的百户目眦欲裂地大喊着。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策马穿向远处。 嗖~~ 人马如箭,激射而出。 百户再不看后方,今日之事已经全然超出了想象,决然不可再为,将信息带回去才是当务之急。 他疯狂策马,奔逃。 然而,这百户却很快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没多久,这奇怪的感觉就得到了解答。 这百户自觉明明逃了不下数里,可抬头一看,前面场景竟还是那香雾、换头大佛、黑膜尼姑。 他一时间有些发懵,也不知是自己被追上了,亦或是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没逃出这里? 但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往外奔逃了数里! 数里啊! 此时,大佛俯身对着他,用手又摘向这百户的脑袋。 百户彻底崩溃了,他扭转马头,拔刀刺马。 马匹吃痛,狂奔起来。 可是,那魔佛的手却不紧不慢地落在了他脑袋处,一拧就将其脑袋拧了下来,然后又慢慢按在了自己断脖处。 这一刻,不仅是那百户,其余骑兵也在疯狂逃跑。 可无论怎么跑,他们却都跑不出这一片香雾扩散的区域。 好像那在佛陀五指牢里蹦跳的猴子,便是跑了不知多少个十万八千里,可实则却还是在原地。 魔佛摘头,尼姑杀人。 大胤精锐的骑兵则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一任宰割。 现场混乱无比,血腥无比。 可是 散落在雨地里的香却已有不少将要焚尽。 而随着香的减少,整片香雾区域也在变淡,变小 青木州,考场。 李玄缓缓搁笔。 他双手压定微扬的卷角,抬头看去。 血雨停了,狂风缓了。 厚积的苍云散开,阳光穿云斜落,有如道道光柱,其中一道正是落在他卷面的新墨之上。 他盯着那在金光里浮动的墨字,又扫了扫周围还在埋首答题的学子,收回视线。 没有人会刻意去针对普通学子。 即便有再可怕的漩涡,普通学子也不会在漩涡中心,顶多就是被波及罢了。 而波及,他十有八九能应付,同时能顺便看清情况。 只要州城没有覆灭,只要他不瞎跑,他这么一个普通的学子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李玄看着还有时间,又认真扫了一遍卷子。 完美无缺。 高精神属性让他完全可以碾压同辈学子。 李玄开始思索起今后的路来。 寻找妖魔? 在一个便是不到处乱走,也可能会被秒杀的世界里,主动寻找妖魔与求死无异。 搜寻功法? 大胤宗师功法,怕不是十有八九在相府之中。 相府虽有遗漏,却也必然存在监视。 任何想要到处寻找宗师功法的人,都很可能落入相府眼中,结局如何完全可以想象。 在一个集权的时代里,既然上位者发现了“变强的途径”,那资源自然会汇总而收拢,集聚到几个势力手中。 你想要自己搞到这些资源,难度就和前世“你通过各种手段各种方法去搜索国家核心技术”一样,搜索不到且不说,还十有八九会被带走盘问喝茶。 ‘妖魔到底出现了多久?’ 李玄忍不住问自己。 可他没有答案。 但他并不会认为“妖魔乱世是从他遇到雾豹”开始的。 早在之前,各地其实就已经在悄悄流传妖魔的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被各地官府强行压着。对外,大聪明们会解读为“国君以妖魔为噩兆,官员为保官位自不敢上报”。可真相真是如此么? 李玄觉得,并不尽然。 这是有人生怕惹起大规模的混乱动荡,而在刻意隐瞒。 如今这是瞒不住了!所以才放开了口风。 这一点,从周家老大——周洵鹄失踪就可看出一二。 两年前,那周洵鹄就已经是三修秘武武者了,而他去往云梦州则是为了解决妖魔事件,可在那般的事件中他却失踪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妖魔早就出现了,只不过他运气好,他所在的地方没怎么出现过妖魔。 不! 不对! 那“畸变怪猴”其实早就有了,雄山县县尉卷宗库里早有记录“邻县采花贼”的事件,只不过那些事件太过零散,而没被注意到而已。 以上,还只是大胤这一个王朝的情况。可根据柳白卿所言,大胤所在的这个大陆可是叫繁星大陆。 其他王朝又是什么情况呢? 随着搜集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李玄能够得到的推断也越来越多。 明明才秋日,陡然之间,他却感到了一股刺骨阴冷从四面涌来。落下阳光都显出惨白,令人心生无力与窒息,如在深海 时间流逝 待到入夜,乡试结束。 考场门扉敞开,门外犹有士兵值勤。 周济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走在人群中,只是待到了李玄身边才恢复了点顽童之色。 “兄长,考的如何?”他迫不及待地问。 李玄随口道:“还行,济海你呢?” 周济海似是颇为自信,也道了声:“还行。” 当晚,李玄回到绿柳馆,看着“一副印加公主风格”的蔷薇,有些头皮发麻。 娇小的紫衫丫鬟黑发间生了一小圈儿的孔雀翎,远远看去好似个雀翎皇冠。 李玄忍不住抿唇,低头,虽是心中慎重,但蔷薇这形象还是挺好笑的。 “别笑啊,公子!”蔷薇跑上来,撒娇般地轻轻打了打李玄胳膊,然后嘟嘴道,“奴家都愁死了。” “欸,公子乡试如何?”她转了个话题。 李玄道:“还行。” 说完,他就继续问:“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再练拜神法?” 蔷薇苦恼道:“没有呀,奴家知道这拜神法邪性之后,早就不用了。” “别用。” 李玄打了个哈欠。 蔷薇去烧了水,待公子入浴后,她则趴在后面为公子舒筋捶背,继而自己也钻了进去 一宿春梦,门外秋叶缓缓飘落 泛黄枯叶落入溪水,于水面开出涟漪。 小尼姑坐在高山树下,盘膝入定。 远处虽有瀑布垂落,隆隆作响,可她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出家之前的事,已如前尘往事,大梦一场。 偶然之间,她也还会想起那曾经和她琴剑相和的英俊少年,那位差点成为她夫君的少年。 不过,已是前尘了。 小尼姑垂手,指尖触着冰冷秋水。 秋水又在她指尖扩开圈圈点点的纹理。 连同她倒映在水中的脸庞都模糊了。 回想前尘,固然欢喜,可人间万事不过一场空罢了 只有回归空的本性,才可见得真欢喜。 小尼姑俏脸上浮起微笑。 这些日子,她过的很开心,无论是师父还是镜竹师姐都对她很好。 诸多思绪一一交织,小尼姑陡然有所感,侧头看去,却见溪水上游竟有一道人影漂流而下,好似是溺水了。 她一愣,急忙起身,跑过去一看,却见水中仰面倒着个灰袍女子。 女子年龄不小,面容已毁,似受了重伤而昏迷着。 此时,这女子正在顺水而流,眼看着就要流向不远处的瀑布。 小尼姑再不犹豫,急忙跳下水,抱着女子,狼狈地上了岸。 见其衣衫湿透,全身冰冷,小尼姑又匆匆捡了木材干叶,生起篝火。 许久紫尾蛟王缓缓睁眼,气游若丝地看着周边。 忽地,她察觉了什么,视线一转,却发现自己的衣裤皆褪,但身上却盖了一间暖暖的外袍,这外袍款式似是心慈寺的。 镜妙小尼姑将湿漉漉的衣裤简单地晾在篝火上的枝干,闻见动静,回头对上紫尾蛟王视线,道了句:“伱醒啦?” 说着,她又跑过去,开始细心照顾这落水之人。 出家人要常怀慈悲之心。 而在青灯古佛下,她除却平静,还有感到冰冷,如今救人竟让她感到了和旁人的亲近。 这亲近,令她温暖。 而似是感到了她的善意,紫尾蛟王也浅浅一笑,目光转动又瞅见不远处的瀑布。 “你救了我”嘶哑的声音从紫尾蛟王口中传出。 镜妙小尼姑道:“施主且莫多言,好好休息,我去煮些热水来。” 说着,她又转身忙碌去了。 紫尾蛟王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显出几分柔和 数日后。 青木州。 州兵灭匪,大胜,返回。 相比匪军那种乌合之众,州兵着实精锐。 此战,州兵奇正并用,正面战场为奇兵,而真正主力则是抄后,一举将之前鹰匪攻下的城池纷纷夺了回来。 这一战,多方开花,州兵杀的是尸横遍野。而州兵本身却只死伤了两三千人。尽管之前交战也有损伤,但州兵却还有近两万五千人。 这两万五千人如今驻扎在青木州城北门。 统领这支军队的将军乃是梁师古的心腹——盛传雄。 盛传雄自然知道将军计划。 自家将军自接到“大将军”王霸先的密信后,便开始钓鱼。 所以,周边哪怕盗匪乱,远处哪怕大佛显,他都按兵不动,为的就是让这大鱼的幕后慢慢显现出来。 而待到收网之时,将军则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如今,盛传雄这一边是一战功成,但将军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盛传雄正想着,忽见远方有零散数十骑狂奔而回。 那数十骑狼狈无比。 盛传雄看出这数十骑正是随着梁师古去东方的精锐,忙上前迎接,当头就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将军呢?!” 那领队的骑兵仰面欲言,却是话到口边,嘶哑无声。 盛传雄再看其他人,皆是一般。 他急忙让人领着这数十人回帐,然后传了军中大夫,好一番照顾。 许久,骑兵中一人面色稍有缓和,才出声道:“将将军死了。心心慈寺的那般贼僧贼尼,迎迎来了魔佛。” 盛传雄: 他拳头紧握,青筋暴凸,仰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然后坐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继续说,慢慢说,给老子说清楚!” 科考还未放榜。 李玄如往常一般在州牧府吃吃喝喝。 在没有功法可练,也没有自己耳目的时候,待在州牧府等榜单实在不错。 而他知道,只要他的卷子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便是稳稳的中榜了。 不仅中榜,而且还是榜首。 他这李案首的称号也可以稍微变变,成为李解元了。 如今科考不糊名,相爷一系基本把握着大胤的晋升渠道。 一个有真才实学,又明显和考官有着关系的人才,足以成为榜首。 避嫌? 避给谁看? 有必要吗? 有谁管? 阳光里,淳阳郡主挎着餐篮,将热乎甜点放在李玄和周济海面前。 李玄吃了口外脆里嫩的小点心,只觉这日子还真悠闲。 外面都不知道打生打死、血流成河成什么样了,他却还在这边过着舒服日子。 而若他执意去调查,去多管闲事,此时已不知被卷入了何等凶险中。 别的不说,至少科考算砸了,晋升之路阻了,功法的事也得往后拖一拖。 淳阳郡主看他的神色很柔和,就和看周济海一样。 李玄忍不住感到好笑。 他十九岁的人了,而淳阳郡主顶多就比他大个八九岁,这是怎么做到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他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眼那美妇。 美妇穿着端庄得体的朱色罗裙,显着稳重,而又一身风韵姿仪优雅。 此时,她呵托着下巴,如在沉思,眼角一颗泪痣更显几分风情。 美妇似有察觉,迎向李玄目光,笑道:“看姨姨做什么?” 想了想,又恍然道:“是不是今日少了饮子?姨姨再去做。” 说着,她又起身,扭着腰肢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淳阳郡主未曾归来,反倒是州牧府的前院传来不小动静。 李玄听了个真切,那是金属鳞片急促撞击的声音,伴随着沉重脚步声。 李玄迅速做出判断:应该是兵部的人在快速入州牧府,而去向是州牧书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淳阳郡主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李玄知道,州牧每有大事,那淳阳郡主也必然旁听,如今她不回来,想来是发生大事了,而且应该是和前几日有关的大事。 果然,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淳阳郡主回来了。 她手里也没带饮子,面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云姨?”李玄自然不会放过打听机会的消息。 淳阳郡主看着他,忽地看向一侧的周济海,道:“济海,你先吃,我和你玄哥哥去外边走走。” 周济海愣了下,气道:“母亲,什么事,我便听不得么?” 淳阳郡主无奈,于是将事情娓娓道来。 其所言的正是有关梁师古,心慈寺,魔佛,黑膜尼姑的事。 周济海听的目瞪口呆,面露些微恐惧,紧接着却是双拳一握,无比愤怒道:“狗妖魔,又来害人!!真是该死该死!!” 他即便年幼,却也知道失踪的父亲怕是早已死去,而杀死他父亲的必然就是妖魔。 李玄也是略显愕然,于是又追问了一些细节。 淳阳郡主也是知无不言。 随着交流,再结合之前从蔷薇处得到的消息,李玄已经把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全部贯通了起来。 首先 辨出并灭杀他魔仆的异人,正是羽教之人。 匪军滚雪球一般壮大,其中自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而羽教之人便趁机入股。 之后用拜神法辨出魔仆,并让他的魔仆大量减员。 目的,正是为了掌控义军,继而引出梁师古的三万州兵,以方便他们进行某种秘密仪式。 拜神法联系的神灵也不知是什么妖魔,但位阶必然比他高,能识破魔仆也并不稀奇。 其次 梁师古则是在钓鱼。 他按兵不动,甚至连匪军攻陷了青木州北方城池,也不管不问。 为的正是逼迫大鱼主动现身。 而大鱼确实没忍住,用义军去勾他。 这一波,算是双向钓鱼了。 而梁师古见勾则知鱼,于是将计就计,兵分两路,展示了一代儒将的气魄。 北上的军队奇奇正正,兵无常形,明面上和匪贼拉锯,却暗遣主力抄了后路,将匪贼之前攻陷的城池一举夺了回来。 而他自己则是亲率一千精锐,配备特殊装备,以迅雷之势反掏那大鱼。 果然,大鱼被掏了。 是心慈寺! 但世事无常,将军算定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那魔佛的恐怖。 李玄心中感慨。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 若是他卷入这般事件,在那等情况下,他会不会中招? 香客已被驱逐,尼姑已经全灭,无头大佛也被轰碎。 这分明是一副大局已定,尘埃落定之相。 梁师古都已经准备带兵去扫荡心慈寺了。 他做错了吗? 他大意了吗? 没有都没有。 李玄几乎肯定,他若是卷入这事,去到了那最终战场,结局未必比梁师古好多少。 因为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是信息不对等的。 而这最后数十骑之所以能逃出,李玄敢肯定,这必然和香火熄灭了有关。 ‘所以,今后如果我的敌人中有带着香的,千万不能让他们把香点起来。’ 李玄总结着“血的教训”。 这是他在考试时,梁师古将军,还有他的一千精锐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云姨,那周叔打算怎么办?”李玄继续问。 淳阳郡主道:“相爷和兵部对妖魔都深恶痛疾,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自是目的一致。 你周叔正令人去将心慈寺周边的百姓往州城里撤,同时满城戒严。 盛传雄将军则会去仓库领火油,备火箭,准备火烧心慈寺。” 火烧? 心慈寺是在光业山里。 要烧寺,那万一引起深山大火,这 李玄愣了下。 经验教训告诉他,山绝对烧不得! 但红云妖魔的事,除了他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 李玄想了想,直接点破道,“云姨,我料想魔佛之所以有那般大的神通,定和祈拜的香火有关。若去交锋,切不可等对方升起香火。 另外,之前备考,我在山中寄居金家别院,曾遇白骨妖。料想那山中说不得还有别的妖魔。若是一把火捎下去,捅了篓子,引来更多妖魔,岂不麻烦? 妖魔固然该杀,但若是一下子对上许多,我担心盛将军全军覆没。” 他不吝分享经验,只是为了盛传雄这把刀能够更锋利一点,不要斩偏了,更不要斩出一堆难以收场的屁事来。 说完这些,他又简单地将自己的话剖析了一番,把内里细节和道理讲了个透彻。 淳阳郡主听了他说的话,越想越有道理,美目中泛显波光,道:“没想到小玄你不仅学问好,武功高,居然还有这般见识和决断,真是难能可贵。” 说罢,她又忙起身道:“那姨姨得赶紧去告诉周池鹤,让他早做准备!” 随后,淳阳郡主便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周济海用钦佩的目光看向李玄。 刚刚他听了母亲的话,整个脑子里就只有“妖魔好可怕,妖魔真该死”之类的想法。 可是,兄长居然已经在脑海中列了个“对付妖魔的条条框框”出来,这真的好厉害啊,就让他忍不住想到说书先生故事里那种“端坐钓鱼台,八风吹不动,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的强大谋士。 但兄长,明明还是个厉害的武者啊 这边,李玄如往常般在州牧府“坐着钓鱼台”,看着暗潮起落。 而另一边,绿柳馆外 蔷薇正如往常一般,在河边浣洗着李玄的衣物。 她是李玄的小丫鬟嘛,洗衣服这种事她不做,难道还让公子做? 她轻哼着曲儿,撸着袖管,举着洗衣槌“嘭嘭”地捶打脏衣,以将内里污垢砸出。 砸了一会儿,她又一抖那外衫在河流的清水中飘了飘。 清澈的水流覆过衣裳,也覆过她的手。 忽地,她瞳孔一凝。 河面倒影多出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蔷薇急忙回头。 一看。 那两人,却是一男一女。 男子在前,是张陌生面孔,脸颊冰冷如死人,眼神漠然且空洞。 至于那女子 “紫尾”蔷薇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又及时打住,压低声音道,“姑姑,你来城里做什么?” 来者正是已经康复了的紫尾蛟王。 可此时这位羽教的四护法之一却不言语,而是面带谦卑地微微后立,站在那男子身后。 蔷薇愣了下,又看向那男子,呵呵笑了笑:“哈,新面孔啊,姑姑,这是?” 紫尾蛟王还是未言语。 反倒是那男子看定了蔷薇,然后用怪异的声音道了句:“母亲。” 蔷薇:??? 她下意识地扭头往后看了看,但她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她再一回头,却见那可怕的男子正盯着她。 而蔷薇这才注意到那男子的头似乎有点不对劲,就很僵,而且好像在腐烂。 忽地,她悟了。 她举起洗衣槌,道:“别逼我,不要逼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紫尾蛟王看着她这样子,心底实在无语。 在这尊神灵面前,谁不是战战兢兢?哪个会如圣女这般? 而且吧这次来,也不是要害她。 羽教的羽衣容器极为特殊,那并不是夺舍,而是成为。 神灵前来,也只是想带着她一起成长而已。 于是,紫尾蛟王走上前,蹲在蔷薇身侧,轻声细语 良久,蔷薇的神色慢慢舒缓,其间露出思索和犹豫之色。 最后,她苦笑着抬头,道:“不是说羽衣喜欢纯净的容器嘛” 我都这么脏了,怎么还是逃不掉? 可怕男子未曾回答,只是淡淡道:“走吧,母亲。” 蔷薇重重叹了口气,道:“等我把公子的衣服先洗了。” 79.群妖缠佛香火遁,把酒郡主话闲愁(大章-求订阅) 绿柳馆 “你衣服洗好了,也晾起来了。 你担心下雨,还晾在了屋檐下。 我们该走了吧?” 紫尾蛟王的耐心逐渐被耗尽。 蔷薇一边“哦哦哦”地应着,一边飞快地趴在桌几前飞快研墨。 紫尾蛟王皱眉,焦急道:“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必须汇合,时间紧迫!” 蔷薇道:“哦哦哦” “圣女!”紫尾蛟王真的急了。 蔷薇专注地研墨,头也不抬地道:“等会儿嘛,马上就好了,我我总得给他留一封信,否则他会着急的。” 说着,她抽出公子平时练字用的宣纸。 这可是上好的宣纸,平时她都是看着公子用。 没想到,今天她自己能用了。 她飞快地沾墨,垂笔于纸上,一阵凝思,却想不到开头写什么。 啪嗒 饱满的墨汁落下,在纸上渲开,染了朵大大的墨点儿。 蔷薇看着那墨点儿,忽地心底生出几分古灵精怪,于是在那墨点儿周边圈圈绕绕,画了五个花瓣。 画完之后,她又飞快在下写道:“少爷,我呀要去享福了,暂时就不回来啦,你记得把门外晾的衣服收一下。” 写完后,她急忙用镇纸压住,继而又匆匆随着紫尾蛟王离开了绿柳馆 日头偏移。 青木州城中,骑兵缓缓出城,一如往常般。 城中百姓早已司空见惯,这是要驻扎到城外去了。 然而并非如此。 盛传雄杀气腾腾,几乎时时刻刻想着去屠灭心慈寺。 不过因为李玄及时传达出的建议,盛传雄放弃了烧山的计划,而打算先派遣军中高手,潜入寺庙中,以迅雷之势将寺中大殿大部分香炉香火摧毁,控制。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起到阻碍。 然后,他大军再分批层层掩杀上山,如此即便前军被困,后面军队也不会受到影响。 在结合了目前信息思索后,盛传雄不得不承认李玄给出的建议很靠谱。 这个建议是州牧转达的,而周池鹤隐约有帮李玄扬名之意,故而没有瞒去他的姓名。 盛传雄顿时想起了那个传闻中的白衣少年,心中生出几分复杂感情。 老实说,李玄提的这些建议,他是真的没注意到,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注意的。 他满心的怒火和杀意,满心的布置和运兵,哪里来得及考虑这些? 世上之事,许多时候并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想的不及时。 真等事情发生后,你或许会感慨一声“原来这么简单,这谁想不到,我不过是大意罢了”。 可是,马后炮谁不会? 决定生死成败的,通常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個念头。 诸多思绪闪过 盛传雄裹覆明光甲,目送着那一批裹穿灰衣的军中高手飞快往远而去。 而正因为这个建议是李玄提的,所以盛传雄也会勉强兼顾他的一个请求:若遇到一个叫镜妙的尼姑,便饶她一命。 这个请求,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只能说尽量了 天渐暮。 夕阳如血。 铁骑折转,往东边的心慈寺而去。 李玄在州牧府酒足饭饱,又与小弟云姨道别,这才坐着周家安排的马车往绿柳馆而去。 入馆。 推门。 “蔷薇。” 李大少爷喊了声。 但没人答应。 “蔷薇?” 他又喊了声。 还是没人答应。 这般异常的情况让李玄禁不住神色一动,他迅速将“畸变怪猴”魔血注入体内。 自从知道是哪一批人、在哪一种情况下能辨别魔和魔仆后,他就没那么担心了,至少不用担心在绿柳馆甚至青木州中使用。 魔血一入体,一个光头猛男顿时出现在屋里。 光头猛男扯着膀子,做着一个好肉盾的姿势,迅速跑前点燃蜡烛。 烛光散开,亮起一片暖色调的柔和区域,照清了空空荡荡的屋子。 “蔷薇?” 李玄又叫了一遍。 这次,他是彻底确定蔷薇不在了。 他正想出门询问一下绿柳馆中周边院落的其他住户,可目光一动之间,却轻飘飘地落在了桌几上。 那儿,放着一张摊开的纸。 李玄走近,却见纸上画了一朵墨梅,留了一句话。 他默默念着:“少爷,我呀要去享福了,暂时就不回来啦,伱记得把门外晾的衣服收一下。” 读完,李玄侧头看了一眼门外,那屋檐下的衣裳正在夜风里哗哗动着,显然是清洗干净后被好好晾上去的。 他垂眸沉吟,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字确实是蔷薇的字。 那朵墨梅花画的也是真难看。 可是,这一句话却从头到尾透着古怪和异常。 蔷薇是遇到了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才写出这种“暂时就不回来啦”的话? 少年忽然酒醒,他推开门,就着门槛直接坐下,双手交叉支于鼻下。 一幕幕画面闪过,一条条信息交错,一个个推断彼此联系又构成闭环。 小半盏茶功夫后,李玄的目光已是极冷。 ‘羽教。’ ‘魔佛。’ 他拳头握紧。 仰头一看,皓月当空。 月光洒出他孤独的身影。 蔷薇对他而言,名为丫鬟,实是伴侣,是家庭不可或缺的亲人。 而蔷薇之所以离开,十有八九存了保护他的意思。 ‘可少爷要你保护吗?!’ ‘要吗?!!’ 少年只觉心气不畅,他忽地起身,掸了掸屁股,侧头东望,继而一咬牙,裹上灰色斗篷,出了绿柳馆。 去到城东街头,在正热闹的酒肆里买酒一壶,猛烈灌入,待到瓶空,他随手一丢,继而在快到东门时,又变幻身形,化做个普通人模样。 折转到城墙,看定墙头无人,李玄双手攀爬,宛如灵猿攀树,三下五除二就翻过了“这对常人来说需要走城门”的城墙,然后飞速隐没入城外的林影中。 有如鬼魅,根本无人能察。 他飞快掠向心慈寺方向。 今晚有大战。 而若是蔷薇被羽教带走,那很可能就是被带到了心慈寺。 不过,李玄心中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因为他并不确定“心慈寺知道不知道那一千精锐里有数十名骑兵逃了”。 而若是知道,那心慈寺会如何做?李玄也不确定。 不过,他暂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先顺藤摸瓜。 若是往常,他可能还会犹豫。 但今日,有盛传雄两万五千的精兵当前锋,他至少可以在后一观,然后伺机补刀。 原本,他并不打算卷入这种纠纷,可羽教带走蔷薇真的触怒到他了 刷刷刷。 树影飞快倒退。 李玄距离那心慈寺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心慈寺陡然爆发出一团红光。 他迅速停下脚步,凝神看去。 那是火光冲天的火光。 李玄神色微凝。 谁放的火? 盛传雄么? 不至于。 这一点,他基本已经确认过了。 盛传雄很听人劝,连火油都没带。 那么,排除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就算再匪夷所思,也可能是真相。 “心慈寺放火自焚” 李玄自己抛出了一个假设。 然后又开始思考原因。 “心慈寺是怕了么?” “不至于。” “那又是为何?” 远处火焰滚滚,翻腾着黑烟和红光,熏染天穹。 即便李玄距离那儿还足够远,他却也已能看到那火已经大到足以吞没整个心慈寺 “救火,救火!” “取水!” “附近就有溪流!” 心慈寺中,一片混乱。 突然惊醒的和尚,尼姑发现寺庙起火了,纷纷救火。 而正在赶往寺庙的州兵先锋们看到那火也是愣住了,而在略作思索后,便也纷纷冲了过去。 将军说过,不能让山上起火。 所以,他们在抵达后,在拉扯着和尚衣袍询问而无果后,也开始了灭火。 很快,后面作为第一批的一千州兵也到了,他们也迅速救火。 抵达后的盛传雄目瞪口呆,无奈之下也只能发动士兵救火。 两万多士兵救火,火势很快稍稍得到了控制。 盛传雄则开始飞速地审讯那些僧人尼姑,可是这些僧人尼姑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让人去寻方丈,以及庙中的高级僧人,却是一个都没寻到。 而这些都耽误了不少功夫。 盛传雄气势汹汹而来,却因一场大火而耽搁了。 更致命的是,他必须救火。 因为他记得那位李公子说的话。 这山中还有妖魔,若不救火,怕是会捅了妖魔窝。 然而,盛传雄很不甘心。 救火之余,他又令人快速寻找密道,同时还要尽可能分散,以免出现被一网打尽的情况。 如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万多的灭寺军队,就这么被挡住了。 盛传雄极怒,忽地他想到了什么,吩咐了身边亲兵几句。 旋即诸多士兵喊起:“镜妙何在,速速出来?!” “镜妙何在,速速出来?!” 声音回荡在焚烧的寺庙,却无有回应。 盛传雄皱起眉。 如今形势很好分析,至少不在庙中的人应该全是那些迎了魔佛的贼僧贼尼,是该当千刀万剐的东西。 这镜妙若不在,岂不是她也 正想着,山门外忽地传来声音。 “将军,找到镜妙了,她从外面而来。” 盛传雄一愣,招手道:“让她速速过来。” 镜妙揉着额头,只觉头晕眼花,而抬首看着这逐渐焚烧的寺庙大火,更是瞠目结舌,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她记得她明明是睡在僧房里的,但刚刚醒来她却是躺在野外的席子上。 这野外就在心慈寺旁,而周边寻常见不到猛兽,故而某种程度上是安全的。 她被火声,呼声惊醒,然后就听到许多人在叫她的名字。 于是,她就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继而被士兵带到了盛传雄面前。 盛传雄皱眉审视着她,问道:“你是镜妙?” “是的,将军。”镜妙只觉晕眩无比,战斗站不稳。 盛传雄道:“你被人下了迷药。” “迷药?怎么会”镜妙一边喃喃着,一边抬首扶额回忆。 恶心感,晕眩感,飞快传来。 她一个踉跄,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 盛传雄扬声道:“取冷水来!” 很快,有士兵将一桶本用作救火的水翻了过来。 镜妙俯首,双手掬水泼脸。 冰冷的秋水,让她有了些清醒。 但她越发疑惑,因为她逐渐记起她睡前根本什么都没喝,不可能被人下迷药。 盛传雄冷冷问:“你和李玄什么关系?这寺里方丈都去了哪儿?” 镜妙理了理思绪,开始回忆,开始述说 盛传雄听着,思考着,心中计算着,而脑海里慢慢浮现出这光业山一带的舆图 “蛟王,你为什么把我那弟子给丢在了寺中?” 马车上,老尼冷冷质问。 而戴着紫色鳞片面具的人平静道,“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带了只会误事。所以我把她迷晕,随意丢到寺外去了。” “不是一路人,到底是我是她师父,还是你是?”老尼颇为愤怒。 而紫尾蛟王也分毫不让,道:“区区一个弟子,我动不了么?” 她记得那孩子清澈的眼神,记得那孩子从水里救了她。 所以就当她难得发一次善心,也救一次那孩子吧。 有恩报恩,以牙还牙,她紫尾蛟王也不是个恩怨不分的人。 老尼看了一眼马车最前那可怕的神灵,打消了继续争吵的欲望。 佛陀降世,固是她们所愿。 但真到降临这佛陀也太可怕了。 这才多久,他就已经给自己换了好几个头。 一柱清香,便可至周边数里,直接摘了那些在睡梦中的农户的头,然后按到自己脖子上来。 佛,男女变幻不定,声音变幻不定。 可是,那些凡人的头颅,又哪里承载得了佛的躯体? 所以这些头颅在不停腐烂。 而佛,也在不停寻找新的头颅。 七辆大车厢的马车疾驰在乡野小道,沿海往北而去。 马车中,则是载着藏身在心慈寺的羽教信徒。 羽教,从来不想占据一城之地,也不想攻占青木州城,因为那只会将苍生逼到他们的对立面。 羽教,要的是传教。 要的是普天之下,人人皆喜羽教,皆奉佛陀。 然后,在那氤氲成海,覆笼一城,一州,甚至一国,十国的香火之海中,那一朵金莲才会绽开。 佛经有典故,说佛陀拈花而笑。 人人皆以佛陀智慧,见花明性,故而微笑。 可事实呢? 事实究竟是佛陀拈起了花,还是花启发了佛陀? 一花一世界。 或许,佛陀的存在,本就是只是为了成全那一朵花。 “铁甲羽衣金莲花”,这其中,“金莲花”的仪式最是神秘莫测。 只因这仪式的终点,其实并不是佛陀,而是花。 佛陀也好,一切也好,只不过是为了那朵金莲的盛开。 如今,心慈寺既然已经和朝廷闹开了,那便不留了。 便是没了心慈寺,也能有光明寺,这个寺那个寺 啪 啪嗒 咔,咔咔咔咔。 白骨组合的声音飞快传来。 一堆荒野散架的白骨陡然组合成了一条白骨犬。 又有细小的白骨组合成了白骨鸟,但白骨鸟不会飞,只能在地上“蹦蹦跳跳”。 蹦跳的白骨鸟,奔跑的白骨犬往四处跑去,很快又见到了新的白骨。 白骨四散,不停地从大地之下唤醒新的同伴。 极其隐蔽的光业山峡谷中,灰色斗篷猎猎飞扬,好似裹在一个稻草人之上。 斗篷里,少年腰下同时呈现着“大树气根”与“触手”。 他植根于地,无法动弹。 但是,他也择定了新的搜寻地点。 这地点就是光业山北边。 ‘虽然不知原因,但假设心慈寺的羽教教徒就是想放火拖住盛传雄的脚步,那他们必然在撤退。’ ‘撤退方向可有三条。’ ‘往东入海,不现实。’ ‘往西,有太多城镇。’ ‘唯有往北,人烟稀少。’ 他就是赌一把。 如今李玄,血格的第一栏放着“骷髅花”,第二格放着“虎魔太岁”。 他对白骨位置非常敏感。 他看到白骨,就可直接支配。 他可以通过白骨妖去看。 白骨妖的活动范围很广,可达方圆五十里。 白骨妖带来的精神负担很小,怕是只有恶鬼的十分之一。 如果说后期一点精神能负担一百个恶鬼,那么这就可以负担一千个白骨妖。 而“虎魔太岁”置于第二格所带来的增强,可以小概率产生“更强的白骨妖”。 李玄继续赌。 他在赌出现更强的白骨鸟。 但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更强的白骨鸟一直没有出现。 李玄扫了一眼空余的13点妖魔点,又扫了眼“【精神:15+36/30】”。 他默默道:‘加点。’ 一点又一点空余点被加到了精神上。 而在加了10点之后。 李玄隐隐感到白骨的活动范围更大了,而“更强的白骨妖”产生的概率似乎也变大了。 刷! 陡然间,一个生满了骨刺的白骨鸟出现了。 这只白骨鸟振翅而动,便冲上了天空,然后完全无视道路,飞跃山峦快速往前而去 其目俯瞰大地,所见一切白骨纷纷从泥土里站起了身体。 白骨妖越积越多,变异的“更强的白骨妖”也越发之多。 这些魔仆飞快地冲向山道,从各个角度,往前追去。 皑皑月色,普照山林,照出那前赴后继的惨白骷髅,还有在峡谷里静立的诡异“妖魔” ‘那日,许多香客焚香祈拜,积起了大量香火,这才有了魔佛显威。’ ‘而之后,香火燃尽,竟是还有数十骑兵逃了回来。’ ‘今日,若羽教在逃,那他们必然来不及,也不可能大量焚香焚出上次的规模。’ ‘即便有上次规模,覆笼之地也顶多数里。’ ‘不,就算预估那有十几里地,但也绝对寻不到我。’ 李玄思索着。 而在他全神贯注地操纵之下,这片本就因为灾祸而死了不少百姓的区域逐渐开始显出骷髅海。 忽地,他神色一动。 某一个白骨妖传回了影像。 峡谷间的蜿蜒路道上,正有七辆马车在飞快奔行 “什么声音?”紫尾蛟王神色凝了凝。 深夜,除了马车轮毂飞速转动的声响,呼呼的风声之外,却又多了些奇异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如蚁群窸窣,紧接着如群兽奔腾。 而声音走向,正是马车。 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声音。 老尼皱眉道:“追上来了?” 说罢,她果断道:“焚香。” 话音落下,七辆马车的最末一辆中,有尼姑,僧人从包袱里恭敬取出了香火,然后快速点燃,开始对着空气祈拜。 之所以可以对着空气祈拜耳有效,并不在于拜神法的高明,而是因为佛就在身边。 紫尾蛟王在教导蔷薇时,之所以设计了那么一套舞蹈,还说这是高级拜神法,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拜神法的简单”。 此时,老尼微微侧头,看了眼第一辆马车前方那可怕的无首佛,以及那车厢里正在吃果子蜜饯、喝美酒的羽衣圣女。 自从知道“羽衣容器”的真正意义后,那位圣女就变得无比崇高。 僧尼们虔诚拜神。 香火氤氲出一片光明的世界。 那世界的光明里,隐隐显出两尊巍峨巨影,一则盘膝而坐,手掐说法印;一者侧卧,似纵横之山。 同拜两神,显然比一个更高效。 但这也有前提,那就是这两尊神本身必须“是友非敌”。 而一个“无头佛”,一个“佛母孔雀”,显然符合这个条件了。 僧尼周身很快浮出浑浊薄膜,继而取出袖中兵刃。 这薄膜相比那一日的黑膜显然差了一个档次。 而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传来异响亮。 有个僧人抬头一看,却见月光下,一团森然的白影从半空坠落。 “阿弥陀佛。” 僧人道了句。 这句才道完,他就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白影。 啪! 白影落地,摔了个粉碎,却是一团儿骸骨。 可就这么一下,却完全只是个开始。 下一刹,越来越多的白影涌了出来,有的拦住了马车的前路,有的在从后包抄,有人形白骨,还有兽形,鸟形 马车想行,但这些白骨挡道了,便根本过不去了。 拜神而周身裹着浑浊薄膜的僧尼跃下马车,刀光纷飞之间,挡路的白骨妖根本不堪一击,被斩碎成渣。 马车顺着这开出的道,往前行了数十米。 可这一行,就宛如进入了沼泽地。 越来越多白骨,各色各样的白骨,铺天盖地而来。 便是那些被斩碎的白骨,也已堆得到处都是,使得周边的道路极度难行,而马车的轮毂则是陷入那些白骨渣中。 越来越多的僧尼焚香拜神,下了马车,去斩白骨。 然而,白骨妖何其之多? 身有浑浊薄膜的僧尼虽然厉害,但面对骷髅海的消耗,他们也只觉自身精力、体力在飞快退散。 紫尾蛟王眉毛一皱,也提着刀加入到了开道行列。 只不过,这道无论开不开都差不多。 路上堆满了白骨。 马车几乎在白骨小山上行走了,根本就是无法通过。 小半盏茶的时间里,这七辆马车就往前移动了不到百米的距离,且速度越来越慢,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彻底停下的地步了 马车前,无首佛冷冷看着这一幕。 而车厢里正在吃吃喝喝的蔷薇也忍不住拉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她唇角边还沾着一粒“蜜饯屑子”。 其实,她没和公子说,这段时间她越来越饿,公子在州牧府的时候,她就天天在外吃,兜儿里的钱早就吃没了。 不过,如今她做回了圣女,这自是管饱了。 除此之外,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容器之事”看来躲是躲不了,那不如直接去面对,看个清楚。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重返羽教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儿子?” 蔷薇自从知道那是个佛,而且似乎就是羽教信奉的佛之后,她就果断认下了这个儿子。 无首佛看着四周,道:“有个一阶妖魔缠过来了,但今日不宜久战,便不寻它了。” “一阶妖魔?” 蔷薇对此毫无概念。 无首佛说着话的时候,早点燃了三柱清香。 祂手中的香和其余僧尼点燃的并不同,而是经久不散,续续不断。 香火在月光里流淌成一条淡金色的“雾河”。 蔷薇叽咕着嘴,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忽地她“啊”地尖叫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就在她马车旁边,居然有个白骨妖在盯着她看。 那一双深邃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可那白骨妖并没有冲过来攻击她。 蔷薇眨巴着眼,若有所思。 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金色雾河隔开了。 香火雾河裹住了七辆马车,以及在外的僧尼,又蜿蜒向前,迅速从白骨妖的骷髅海中钻了过去,而逐渐向远,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羊肠小道般的金色路径。 骷髅海能挡住马车,又岂能挡住香火? 下一刹 七辆马车突然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原地。 白骨妖们丢失了目标,纷纷愣在原地,左看右看。 天空中,骨鸟展翅,疾翔而飞,却再也寻不到那七辆马车的踪迹。 而那七辆马车却已直接出现在了数十里之外,直接摆脱了白骨妖的搜索范围。 车手,无首佛的头颅又飞速腐烂。 然而,祂手中香火未灭。 于香火中,祂又摘了一颗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头,按在了脖颈上,继而幽幽地看着远方。 蔷薇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后又盯着那变成了女人的佛,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喊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只不过那被丢在一旁迅速腐烂的头颅,却是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惊悚 荒林中。 哧哧哧 树根和触手纷纷被收起,又化作了双腿。 少年一屁股坐在林子里的树下,仰头靠在树身上,脑海中闪过他和蔷薇对视的一幕。 “居然嘴角还沾着食物” 李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他是又疲惫又失落,心底有些空荡。 他脑海中犹然浮现着那条香火铺成的金色路径。 “我还是太弱了。” 悄悄返回青木州城后,李玄在绿柳馆睡了足足一天,起床后下意识地喊了声:“蔷薇,少爷饿了。” 然而,却没人回应。 李玄愣了下,这才想起蔷薇已经不在了,她真的去了羽教当她的圣女去了。 一时间,他就那么在塌上躺着,看着窗外秋日那高高的天空,还有逐渐变得暗淡的太阳。 傍晚到了。 一辆马车在六名骑兵的护送下,从远而来,停在了绿柳馆。 马车里,一个大男孩率先跑下马车,紧接着便是盈盈而行的贵妇人。 这正是淳阳郡主和周济海。 两人见李玄今日突然没来州牧府,都心生好奇和担忧,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担心,便过来了。 “兄长,兄长!”周济海边跑边喊。 而待到母子俩来到李玄所住宅院门前,敲响了门后,李玄便从塌上起身,前来迅速开了门,又钻入了被褥。 淳阳郡主看向屋里,见到李玄模样,稍显愕然。 因为此时塌上李玄的脸色不是太好,有种失了往日朝气的感觉。 “兄长,你你怎么了?”周济海问。 淳阳郡主扫了扫周围,忽地轻轻拍了拍周济海的肩膀,道:“济海,去马车上。娘有话要和你玄哥哥说。” 周济海难得地没有调皮,而是转身跑开了。 淳阳郡主则是走进屋里,然后将门浅浅带上,之后理了理朱红色罗裙自然地坐在了床榻边缘,正欲说什么,忽地感到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心乱。 她眼前少年即便脸色不好,整个儿却也散发着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 而她怎么竟然坐在他的床上? 淳阳郡主心儿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痒痒的感觉,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此时升起的古怪感觉,心中暗道:‘云裳呀云裳,他是你儿子的结拜兄弟,平日里也都是称你云姨,即便已是少年郎了,可却也还是你子侄一辈。你何必多想呢?’ 念头如此想着,淳阳郡主平复了心绪。 她来此的路上早已注意到了:李玄的那贴身丫鬟没了。 而再联想到昨日至今,城里有些人失踪了,有几人已经发现了尸体,但那些尸体上的头颅都没了,怎么寻也寻不到,煞是古怪。 因此,她便有了几分猜测。 李玄的那位丫鬟,怕不是也在这起事件中不幸失踪了。 淳阳郡主深吸一口气,目光温柔,柔声道:“小玄,随姨姨一起回州牧府吧,绿柳馆这边的房间姨姨去帮你退了,好吗?” 睹物思人,所以淳阳郡主想带李玄离开。 至于事,她不问。 问了,就是揭人伤疤,何必? 李玄沉默了下,他也觉得自己确实该跳出来了。 至于羽教,他有预感,未来还会遇到。 不,不是遇到,而是根本不可能躲开。 既然如此,那他终还有见到蔷薇的日子。 在那之前,他要变强,而非如此地自耗。 于是,他点了点头 片刻后。 李玄坐上了淳阳郡主的马车,返回了州牧府,用餐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托腮思索,复盘。 这院子自是州牧府内宅。 亥时。 他院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淳阳公主的声音。 “小玄,睡了吗?” 李玄迅速起身,开了门。 今晚的淳阳郡主似是新浴过,周身散发着淡淡花露的味儿,只不过她依然整整齐齐地盘着云鬓,点着朱唇,胴体裹着干净严实的朱色绸裙,并没有半点失礼的感觉。 “云姨。”李玄道。 淳阳郡主忽地露出笑,轻声道:“其实姨姨要谢谢你呢。” 李玄愣了下。 淳阳郡主道:“就在这儿说呀?” 李玄失笑道:“云姨,里面请。” 说着,他领着淳阳郡主入了室,敞着门,点燃桌几上的油灯,又分坐下。 淳阳郡主这才道:“那日,其实你闻见了我身上的酒味吧?姨姨真要多谢你没有告诉济海呢。” 李玄笑道:“人皆有烦恼,云姨便是小酌两杯,却也无妨。济海知道了也会理解。” 淳阳郡主摇摇头道:“我不能在济海面前失了礼数,这是我对他的言传身教。” 说着,她忽地柔荑轻动,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摸出一个大酒壶,摆放在桌上,然后道:“今日,姨姨陪你喝。” 李玄愣了下,却旋即明白过来。 他轻叹一声道:“好。” 两人摆开酒具,你一杯我一杯。 李玄的体质属性放在那儿,酒量自然没的说,可他没想到的是淳阳郡主居然也很能喝。 不仅如此,郡主还越喝越开心。 很快,两人就解决了一壶酒。 淳阳郡主又问:“小玄,你这儿有酒吗?” 李玄摇头道:“没有。” 淳阳郡主托腮,笑道:“给你搬东西的仆人都告诉我了,说你带了三大坛美酒。是不是有愁不想和姨姨一起消呢?” 今日,她也是抱着目的来的。 她希望的发展是“李玄醉酒后,哭着把他心中的烦恼倾诉出来,如此,她和李玄的关系就会更加亲密一层”。这种情感的紧密联系,会在今后将李玄更紧地和她捆在一起。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她也有想过。 然而,李玄为人正气,相貌堂堂,且她也是一心将李玄当做晚辈,又怎会不妥? 这不过是一次长辈和晚辈的交心,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笑看着李玄。 李玄也是无奈,只得去将买来的美酒搬出。 这几日,他确实想放纵一下,多喝点酒。 很快,淳阳郡主又与李玄喝了起来。 一杯接着一杯 很快,一坛尽了。 两人都很强,似乎都没有醉。 于是,第二坛酒的封泥又被拍开了。 两人继续饮。 “云姨,你没事吧?” 李玄有些不放心。 淳阳郡主面色如常,柔声道:“小玄,姨姨喝酒没醉过,你如果不行了,就别硬撑着了。”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换了碗。 淳阳郡主掩唇笑着,也换了碗。 未几,第二坛见底了。 李玄面色没有变化。 淳阳郡主“嘭”一下倒在了桌上。 李玄:??? 没一会儿,他听到淳阳郡主哭了起来。 这端庄的美妇双腿扭夹,原本还看着正常的双颊一下子涌上了酡红,哭着喊着:“相公,相公” 哭了一会儿,却又不喊了,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玄无奈,只得先关上门,然后扶着美妇,让她在塌上休息,自己则是独自坐到小院里。 酒意翻涌之间,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魔佛是不是妖魔? 如果是 那魔佛,有没有魔血? 有关金手指,和剧情 有书友说没看明白。 开个单章说一下吧。 金手指的来源是魔血。 魔血提供空余点数,也可以入驻“九格血栏”。 点数是用来加属性的,这个不用多说。 “九格血栏”,则是九个格子盛放魔血。 1.每一种魔血进入主角体内,主角就会进行对应的妖魔化,同时拥有该妖魔的部分能力。 2.如果存在同类别魔血,那么第一格的该类别魔血就会根据后面魔血的品类而受到强化。 举例说明: 血栏里摆了3个精神类魔血,那么摆在第一格的精神类魔血,就会被后面2个强化。 但如果这血栏里还摆放了力量类魔血,那这個力量类魔血则并不会去强化第一格的精神类魔血。 ... ... 另外,顺便说两句吧。 最新一章的剧情确实存在疏忽,存在“顾此失彼”的情况。 作者的本意是:1.对镜妙的安排。 2.镜妙和紫尾蛟王的进一步人设塑造。 3.从剧情上考虑,为了人设的丰富化,所以将蔷薇“根据剧情调走”以在之后和主角之间触发更多的事。 4.描述了下“香火神径”以及“香火神国”系力量的展现,以为之后做铺垫。 5.借无首佛的口解释了李玄的“第一境”,其实并不是人类的第一境,而是“一阶妖魔”的意思。 6.妖魔能力存在相克,且战斗存在地形因素影响。在骷髅海的情况下,无首佛也只能先跑。在没有大规模香火的情况下,无首佛的力量也没有很强(从尼姑僧人拜神法的薄膜可以看出)。 7.羽教退场,主角快速发育的开端。毕竟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之后就是丰收。 8.主角“骷髅花”能力的展示,以及骷髅海的可怕以及潜力。 9.因为蔷薇暂时离场,淳阳郡主的戏份自然化增加。 然而... 纵然考虑了许多,却还是疏忽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那就是“蔷薇的剧情化转移”确实会被视为“对主角的打压”。 哪怕蔷薇的这个暂时离场已经离的很温柔了,甚至是充分表明了对她来说是一次机缘,但却也还是存在些问题。 这段儿剧情,是要接着主角去相府的快速提升的,毕竟已经水到渠成了。就好像是尽可能温柔地低伏了下,然后又迅速地腾起。 但是,文章篇幅限制,后面的没写出来,这就不太妙了。而这则是另一个小疏忽吧。 写文,尤其是长篇,桃花酥还是经验不足啊,只能尽力去写了。 80.将相和,收获至,大胤悟性第一人(大章-求订阅) 今年,大胤无灾。 但心慈寺的魔佛出世却震动了朝野。 过去,大胤纵然出现妖魔,那些妖魔却决然没有离谱到“堆不死”的程度。 换句话说,只要有上千的甲士对上妖魔,就必然可以解决。 那些解决不掉的,一般是擅长些诡异妖法的,而这种情况则通常会由相府去应对。 可这一次,青木州守将梁师古领着一千配备特殊装备的精锐铁骑,居然还在正面作战中被魔佛给灭了,就连梁师古本人也战死。 梁师古是什么层次的将领,无论是兵部还是相府都清楚。 这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大胤名将。 而梁师古本身的作战以及在青木州发生的所有事,则已通过州牧周池鹤给报了上去。 暂时接替了梁师古的将军盛传雄,也写了对应的奏折。 难得的是,这一次,周池鹤和盛传雄两人写的奏折竟然无有出入,基本上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故而,大胤高层看了之后,纷纷沉默了 半个月后 相府。 一名须发生白,但面容并不显老的中年人正坐在老树下下棋。 但他的对面并没有人。 他左手黑子,右手白子,不时思索,不时落下。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相爷,王小将军来拜访您了。” 中年人名叫颜辅京,乃是当朝宰相。 闻言,颜辅京点点头,丢下棋子起身,随着仆人去到相府会客的厅堂。 那厅堂里,却见个年轻的银甲小将正披甲站立。 这小将正是“大将军”王霸先的小儿子王执锐。 然而,王执锐虽贵为大将军之子,却因为一些小小的理由而被彻底压着,根本就是晋升无门。 大胤国主就如被高高举起的吉祥物,真正掌控着大部分晋升通道的则是相爷。 相爷,怎么可能给政敌的儿子开方便之门? 可,这是之前。 就在数日前,皇宫殿堂之上,颜辅京却是主动为王执锐请官,将这位被堵了半年的小将给提了上去,让其成了掌管国都部分兵马的实权将领。 而今日,王执锐便出现在了相府之中。 数日前,他或许不解,但此时此刻兵部的那群智囊们却已为他把事分析了个清楚。除此之外,他也得到了大将军的回信。 所以,今日他来到了这儿。 “贤侄,今日为何来此?”相爷端坐大堂,若是随口地问着。 王执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绕过了“相爷举荐他之事”,而是抱拳道:“昨日父亲传信给我,说三灾起,魔佛乱,皆因妖魔之故。 父亲希望能与相爷暂搁恩怨,携手共同对抗妖魔,余事等妖魔退了再说。” 颜辅京颔首而笑,淡淡道了声:“此正老夫之意。” 旋即,他又负手而起,感慨道:“从前,我与大将军都存了一般无二的想法,觉得妖魔虽强,却不会动摇国体。 可去年那三灾,今年之魔佛,却是给我们这些不知变通的老东西好好上了一课啊。” 他脸上笑容消失,缓缓摇了摇头,继而肃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妖魔乱世,逐有起势,宰相与将军之间的恩怨,也确实该放一放了。” 王执锐恭敬道:“吾父亦是此意。” 颜辅京忽道:“王小将军天赋异禀,若论功法,怕是早就将你王家的那门宗师功法修到小成了吧? 只是不知你可有兴趣修炼秘武? 我相府有洗髓丹,大气血丹,可助进根骨,气血。单有天赋,便可一日千里。” 王执锐沉吟半晌。 若在过去,他必然拒绝。 大将军的儿子怎么可能去修炼妖魔之法? 再说了,相爷又怎么可能把秘法传给政敌之子? 可此时此刻,之前完全不可能的事正在变成现实。 王执锐深深一拜,道:“恭敬不如从命。 执锐便来亲自验证这秘武究竟是什么。” 颜辅京抚须颔首。 面对妖魔的强大压迫,一向敌对的相爷和将军终于开始了向彼此的靠近。 雷霆未起,浮云已积,而之后则自是一场风暴了。 “三灾尚可作为天灾,但魔佛却已是人祸。” 颜辅京忽然又开了口,然后正色看向王执锐道,“老夫拟灭魔佛于萌芽,不知大将军是什么意思。” 王执锐恭敬道:“自当传达。” 十月金秋,转瞬便至。 青木州放榜。 周济海赫然榜上有名,而其顺着榜单一路往上看,果不其然,那榜首的名字正是李玄。 而李玄等到了放榜,却又是在州城一阵拜访,之后则是策马返乡。 家中的书信隔三岔五的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口信。 李老爷那颗悬着的心也是暂时放了下来,毕竟鹰先生固然失踪了,可李家后续却没有生出波澜。 李玄离开青木州的时候,周济海很是依依不舍。 淳阳郡主则是领着儿子,将李玄送至城外,这才离去寒冬将至,外面虽乱,但她却还是得北上拜见皇祖母的。 毕竟每年皆是如此。 而今年,她打算稍稍提一下那位少年的名字 另一边,李玄策马返回。 才到雄山县东门,便看英姿飒爽的白衣将军持枪领着数十名精锐骑兵从远而来。 待到近了,一声声“见过少爷”、“恭喜少爷荣登榜首”之类的声音响起。 那白衣将军微微扬首,显出兜鍪下的那张俏脸。 相比起年初时候的瘦削,这张俏脸如今丰满了不少,连同着那骨瘦的身子也丰腴了一些。 李玄打量着魏瑶。 魏瑶俏脸上露出笑,也道了句:“恭喜少爷荣登榜首。” 她目光动了动,自是注意到随着李玄外出的蔷薇消失了。 不过,这事儿其实已经不是秘密。 往来传递乡书的李树已经把李大少爷那边发生的事说予了家中听。 只不过,李树的版本却是“蔷薇失踪了,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李玄归来,也暂没人去提蔷薇的事,毕竟这年头失踪意味着什么,大家很清楚。 魏瑶笑道:“少夫人知道少爷今日要回来,一直在赶急赶忙,说是要给少爷一個惊喜。” “惊喜?” 李玄心态早已完成了调整,有些东西被他暂时按入了心底,此时却是爽朗一笑道,“走!” 他策马而前,魏瑶紧随其后,而诸多骑兵则再尾随。 雄山县的街道上还是少人,但相比起年初大疫之后的荒芜,如今却已好了许多,这事儿,李玄在家书里听田媛说过。 这皆是因为雄山县治安良好的缘故。 周边不少难民,纷纷逃来此处 很快,李玄入了李家,又被带到了“惊喜”之处。 李家的地下,竟然被挖出了不少的通道,内里宛如迷宫一般。 如今这大工程还未结束,又或者说是才开始没多久。 田媛拉着李玄的手,领着他到处看着,同时又道:“父亲知道坞堡难建,太过引人注意,所以便招揽了人才,来建这地下迷宫。” 说着,她又去了一张图,那图上附带着李家周边的地形,以及整体的规划。 这规划包括“逃生通道”、“地下藏兵室”、“地下宅院”等等等等。 “相公,你瞧,这是红花山余脉的一处天然地下溶洞。 因为年前落石的缘故,这溶洞口子早被封住了,从外无法察觉。 但现在,这却也成了我李家一条通道的接口。” “相公,还有你之前领回来的那些弟弟妹妹,如今都被安置在了我李家私塾里读书。” “相公,布庄的雀金绣每月的产量又增加了,现今库存里又多了几匹。你若再去青木州,当可都带过去,不过数量还不多,万一不够送的话,妾身还备了其他上好的锦缎不过,若是来年去王都会试殿试,却是该足够了。” “相公” “相公” 田媛不停地说这说那,又领着李玄到处看。 李玄看着她侧脸,除了安宁专注之外,还显着淡淡的疲惫。 而那双新婚时明亮且干净的双瞳,也稍稍有了些暗淡。 他是知道的,自家母亲基本不管外面的事,至于二娘除了教儿子读书之外能力更是有限,至于自家老爹虽有气魄,但细心却不足,若是遇到零碎的具体事务,便头疼不已。 很显然,如今这李家铺开的大摊子,至少有一半的重量是压在田媛身上的。 看着田媛还在说着,好似完全停不下来似的。 李玄禁不住升起一股心疼和柔情 入夜。 夫妻俩早早的上了榻,欢愉之后,又相拥而眠。 田媛枕着李玄左臂,朝向他而睡,口鼻之中犹是喘意未平。 李玄轻抚摸着自己娘子的长发,心中想着白日所见的地下密道。 显然,那密道工程巨大,非积年累月不能完成。 可若是他动用白骨妖去挖地道,是否可以呢? 白骨妖虽然笨,但挖地道这种事,本身也只是苦力活。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白骨妖太显眼。 还是得靠恶鬼。 李玄想事的时候,田媛显然也动着小脑瓜子,此时忽地轻声道:“相公纳了魏瑶姑娘为妾吧。 而若是身边缺少丫鬟,巧儿倒是不错。 可若相公看不上巧儿,那便再寻个喜欢的纳入房中吧。 一个不够,那两个三个,自都是可以的。” 李玄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娘子,问道:“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田媛道:“魏瑶姑娘帮衬李家许多,又对你用情极深,相公自是不可辜负人家。” 李玄秒懂。 田媛的意思是“魏瑶如今介入李家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所以需要进一步的关系来维系”。 至于丫鬟的事,想来是田媛见他没了蔷薇,生怕他伤心,所以才提出再挑些丫鬟的事。 巧儿颇为惹人爱怜,又是她身边人,基本上不太可能再离开李家而外嫁,最好的结局就是跟了他。 于是,李玄点了点头,道:“就依娘子的。” 田媛笑道:“那明晚便让巧儿来,那丫头怕是要开心坏了。” 李玄敲了敲她额头,道:“明晚可不行,我与娘子还没好够呢。” 田媛脸颊一红,轻轻捶打他胸膛,娇嗔道:“讨厌。” 之后的几日,李玄巡走在雄山县中,将事儿一件一件地理来。 他去了乱鸦岗,并没有见到周鹅梨,王丰扬,以及那两百多名武者。 他在雄山县里逛了逛,之前留在县中的两百恶鬼倒是还在。这两百恶鬼除了一些女子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生前颇为强壮的。如今,李玄便直接抽调了一百五十人进入李家,以帮着挖地下迷宫。 而似是知道他回来了,没两天,百花府城的青河漕帮也遣人带来了财物,算是恭贺其高中。李玄趁机又问了些情况,然后知晓那张翻洋在青河上游下游来回捕捞,却是始终未曾见到丹鱼 再后的一个多月,县中也算是安宁。 地下迷宫的南方通道已经彻底挖通了,这通道里除了“存粮室”,还有堆放杂货,甚至供人居住的各个房间。 李玄则是挑了个好日子,纳了魏瑶为妾,之后又受了巧儿的服侍。 魏瑶的吃醋虽然很厉害,但田媛却大气的很,如此后宫也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一日,一封书信从青木州而来。 送信的人是州牧府的管事,李玄认得。 那管事一来便笑道:“李公子,好事,好事啊。” 说着,他便神神秘秘地把信递给了李玄。 李玄拆开一看。 信是周池鹤写的,而字句则是极度简单,就写了八个字:贵人将至,莫要多问。 字体龙飞凤舞,充分显示了那位州牧书写此八字时的激动。 李玄凝视着这句话。 当日,他就给那一百五十个挖地道的恶鬼放了假,让他们离县“探亲”去了 这八个字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初冬小雪飘落的日子里。 李玄见到了那名贵人。 这一日午间,有个文质彬彬的负刀男子敲响了李府的大门,寻到了李玄,颇带几分霸气道:“明日辰时,大人邀伱碧香茶馆一见。” 说着,这男子便离去了。 李玄没有问什么,因为他已从这男子的背刀、行走方式,知道了这男子是什么人。 这是相府的人。 相府那成体系的秘武,他早从刘鹰义,周鹅梨,王丰扬处知道的一清二楚。 破魔刀。 金刚身。 火阳神功。 这就是相府的秘武体系。 目显霸色或冷傲,身形坚硬宛如石铁塑造。 这就是相府之人或多或少具备的特点。 为何只有两个特点? 原因则是“破魔刀”、“金刚身”入门相对容易,修炼速度相对较快。而“火阳神功”则是个水磨的功夫,即便有相府资源,却也需要极其上等的天赋才可能速成。 至于碧香茶馆,则是雄山县李家自己的产业,自然去得。 李玄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辛苦付出而换来的机缘到了。 青木州州牧周池鹤不仅对相爷举荐了他,而且还是格外推崇的举荐。 而相府的大人物,则是不知怎么来到了雄山县。 若说是专门为他来一次,李玄这是不信的。 但是,这位大人物的此番前来,必然将“试验他”当做了一件顺带要做的事。 他看着漫天飞雪,心中暗道:‘收获的日子,总算到了。’ 次日,辰时。 李玄孤身一人来到了碧香茶馆。 雅间之后,一个须发生白,但面容却显着年轻的中年人正在饮茶。 其身后毕恭毕敬站了足足六人。 那中年人看向李玄,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玄福至心灵,拜道:“李玄见过相爷。” 他自己就是秘武武者,自从那六人身上感到了同样的气息,且那气息非常强大,最弱的都已与周鹅梨等差不多。 这等架势,不是相爷又是谁? 他心里显出几分喜意。 虽不知相爷因为什么大事过来,但他既是亲自来了,下面就是“看天赋给待遇”的环节了。 这和“去大公司面试”没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面试官是这位大公司的老板,且待遇上不封顶。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也不否认,只道:“这几日老夫需在雄山县周边,本该落驾百花府,但想到池鹤说这雄山县有个不世出的天才,着实心生好奇,便想着来看看。” 他说着“不世出天才”的时候,身后那六人中至少有三人脸上浮出了笑意。 这也不是故意嘲讽,可能于他们而言,“不世出天才”五字实在可笑,只是忍不住罢了。 然而,李玄却礼貌道:“周叔说的没错。” 相爷蓦然抬头,那双眼睛至今才饶有趣味地盯向了他,然后笑了笑道:“你是第二个敢在老夫面前领了‘不世出天才’这五个字的人。 也罢,你若真担的起这名号,那老夫在哪儿等不是等,便在雄山县等好了。” 李玄也不问相爷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行了一礼,故意颇显几分急促地问:“不知如何才能证明?” 相爷问:“老夫有三法,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你欲先炼哪个?” 李玄道:“自是一同炼。” 他敢说,相爷却也敢应。 他拍拍手,身后一个女子上前,将三卷册子摊开放在桌面上。 这是未曾包含根本图的三卷功法。 相爷道:“老夫很欣赏少年人的锐气,可若这锐气只是哄骗老夫的吹牛,那老夫会连带周池鹤一并惩罚。你可想好了?” 他看向那三卷功法,又看向少年的手。 而那手并无犹豫,直接将功法取了过来。 相爷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饮了口茶,道:“老夫至少会在此处停留七日,七日之内,你只需将这三门功法中的任意一门入门,便算是过关了。 至于老夫在此的消息,勿要声张,勿要安排此行老夫并非为你而来,只不过是路过此地。” 李玄也不多问,恭敬应了声,道:“七日之后,学生” 相爷摆摆手道:“待你过了,再自称学生不迟。” 李玄行了行礼,接过三本册子退下了。 没有根本图,功法无法圆满,但大成却还是勉强可以的 回到李家后,李玄先将《金刚身》所需的药方交给了自家娘子,让其秘密配置,然后自己来到密室,取出功法,点燃香漏以计时间。 紧接着,他直接将“畸变怪猴”、“虎魔太岁”的魔血注入体内。 双腿化触手,但不影响修炼。 只不过,此时他的精神属性一栏已经变成了“【精神:25+36/30】”。 除却“过目不忘”之外,他又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新的能力————知行合一。 正常人学习,基本上学完的状态就是:脑子说‘我会了’,身体说‘你会个屁’。 而此时李玄则有种感觉,那就是他的脑子和身体已经达到了某种可怕的和谐,基本可以做到在脑子知道的那一刻,身体便会自然而然地去掌控所知的力量。 他翻开破魔刀功法,又取了刀,左手持书,右手开练。 不过小半日功夫,刀光便已显凌厉。 他丢下册子,苦思施展中的问题,继而再练,如此往复,不觉时间流逝。 忽地,他神色微动,猛然起身,五指握刀往前连砍四刀,刀刀犹如暴雷炸响,轰的小屋回音嗡嗡。 这是《破魔刀》的杀法:四方雷动。能成功使出,就说明已然练成。 ‘大成了’ 李玄扫了一眼香漏。 自他入密室至今,刚刚过去二十四个时辰。 换句话说,过去他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修炼圆满的法门,如今只需要两天时间。 这固然是有他未曾修炼根本法的缘故,但更多的则是因为他各项远超宗师功法的属性,以及精神在悟性方面的加成。 他出门,匆匆来到膳堂。 这两日,巧儿一直待在膳堂,因为她知道少爷只要闭关了出来后就必然要吃许多。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 此时还未到晚上,巧儿自然还在。 在看到远处出现少爷身影后,她急忙缩回脑袋,绣花鞋踏回门款,急急的往里喊着“快快快”。 顿时间,膳堂的厨子们忙活了起来。 而巧儿则是将一直备着的饭菜取了出来。 她往日里随着田媛,自也学了不少,是个很有些伶俐劲儿的姑娘。 李玄也不客气,大快朵颐。 吃完后,他略作休息,而巧儿则又去将“田媛备好的药物”取了来。 李玄拿了药物,则又闭关去了 五日之后。 少年于密室里长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这是《火阳神功》的呼吸法。 此功法虽名神功,可却依然只是在凡人的范畴,只不过是可以体表浮热气、入冰窟而身不冻、体内一气悠长、激荡沸血。 而能够吐出灼热气息,则意味着此法已然大成。 至于《金刚身》,他自也同样大成了 再度出门,李玄只是匆匆吃了饭菜,便准备往碧香茶楼而去。 巧儿心疼地看着少爷。 在她眼里,少爷就是天。 可此时这天却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少爷,奴家为您备水沐浴吧?”巧儿道。 李玄摇摇头,道:“晚上再备。” 巧儿有些惊喜道:“晚上,晚上您不闭关了吗?我我去告诉小姐。” 李玄点点头。 旋即,他就这般披头散发地出了门。 七天时间,将三门宗师层次功法全部修炼到大成这种事已经不是天资妖孽,而是恐怖至极。 要知道,相爷对“天才”的评判标准只是七天之内将任意一门功法修炼入门。 可是,他却全然修至大成。 一门入门,和三门大成,这样的对比太过强烈。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要先稍稍藏一手。 披头散发的形象则足以暗示他其实拼尽全力,且是武痴 碧香茶馆。 大胤宰相颜辅京正倾听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武者汇报。 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摆摆手,继而看向桌前摊开的舆图。 那武者自是离去。 李玄拾阶而上时,与那武者擦肩而过,继而远远立着,恭敬抱拳道:“相爷,李玄赴约来了。” 颜辅京嗅了嗅鼻子,又看着他披头散发的模样,淡淡道:“哪一门?” 李玄道:“三门,皆已小成。” 颜辅京:??? 口说无凭,李玄直接取刀演练。 一记刀,闷雷炸响。 一握拳,长臂显金。 一口呼吸,气微灼热。 一切已无需多言。 颜辅京错愕之余,却迅速反应过来,他开始思索“周鹅梨教导这少年的可能”,毕竟周池鹤都那么举荐这少年了,周鹅梨是否有可能提前传授他些法门,以备今日之考核呢? 虽说周家对相府也是忠心耿耿,但这与周家为自己打算却不冲突。 然而话说回来,能同时将三门宗师功法修入小成,又才这般年龄,完全当得起“绝世天才”的名号了。 颜辅京思索起来。 李玄则是站立在远处不动。 忽地,颜辅京道:“计划有变,老夫许是还要在这边再待段日子。你可有信心再修一门功法?还是七日小成。” 说完这句话,相爷忽地有些后悔。 能将三门宗师功法修入小成,基本已是板上钉钉地为他贡献了一个至少是三修秘武武者的存在了。 他何必一定要再试出真相? 李玄道:“学生练武如痴,自有信心。” 颜辅京抚须笑道:“好好好,正山,随意取一门功法给他。” 江正山真是那日前来李家传信的男子。 他仔仔细细扫了李玄一眼,然后从身侧一个不起眼的黑箱子里挑了本修炼相对简单的功法,然后取出,走到李玄身边,递出道:“此法名为《回风拂柳剑》,于天资妖孽者,七日之内小成,不无可能。” 李玄察觉了某种善意,道了句:“多谢。” 江正山道:“不必谢我,你若真是如此天才,那于我大胤乃是万幸之事。” 李玄双手举册,恭敬道:“相爷,七日之内,我必归来。” 其实,这门剑法,他修炼完成的时间应该是两到三天。 但李玄之所以说七天,却是存了其他考究。 又或者说他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那瘟疫火云妖魔,那魔佛实在是刺激到他了。 颜辅京一愣,却是颔首,正色道:“老夫等你。” 这一次的“等”和上次已然不同。 上一次,他只是等一个天才,一个也许是极其罕见、却绝不算是大胤仅有的天才。 可现在他等的是一个奇迹,是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奇迹。 七日之内,宗师功法小成? 这可能吗? 不过,一门宗师功法七日内小成,和三门宗师功法七日内小成,终归还是有些区别的。 果然,周家还是可能私下传了这少年功法么? 颜辅京如此沉思着 七天时间,一晃便过。 当李玄再度出现在碧香茶楼时,他毫不藏拙地展露了自己的力量。 剑出回风,在半空划开重重银线。 刀斩连环,炸响连连,此起彼伏。 褪衣露身,肌体淡金,坚硬如铁。 一口吐气,向外飞入雪中,却是的那半空飘雪融化,化雨而落。 颜辅京彻底沉默了。 之前他自己的猜测也被彻底推翻了。 如今充斥他脑海的完全就是“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七天时间,李玄不仅将《回风拂柳剑》修炼到了大成,另外三门《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亦是入了大成。 颜辅京身后的秘武武者也全都呆住了 这种天赋,大胤乃至大胤周边王国千年以来,从未听说有哪边出过。 “妖魔乱世,英雄出世”八个大字,忽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茶楼中,安静到了极致。 忽地,颜辅京从怀里摸出一副手套。 那手套全然似由冰玉丝线织成,其表闪烁着晶莹且柔滑的光泽。 颜辅京把手套往前一推,推到桌几边缘,也不解释缘由,只道:“过来,戴戴看。” 说完这几个字,他便紧盯着少年。 这冰玉手套其实和之前梁师古杀伤妖魔的冰晶箭矢,作用相似。 但,冰晶却只是普通宝矿金属,而冰玉则是宝矿中的精髓了。 从前,相府并没有这些物件儿,因为宝矿是被兵部垄断的。 然而,就在他离开王都之前,却和“大将军”王霸先完成了某种“交换”。 王霸先接受了他派去的秘武武者,同时也回赠了一些冰晶武器给他,其中最最珍贵的则是这冰玉手套。 据王霸先口信,这冰玉手套可擒妖魔,使得妖魔全身无力,妖法削弱。 既如此,妖魔便戴不得这手套。 别说戴了,便是碰一下,妖魔都会本能地厌恶而立刻缩手。 然而,这手套却不会过多地影响秘武武者,至少在不使用秘武力量的时候几无影响。 颜辅京乃是当朝相爷,也是最早接触妖魔并利用妖魔力量的人,所以他自然知道妖魔的奇特本事,而幻术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知道他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术,不知道眼前这天赋恐怖到了极致的少年是不是施了妖法,所以他要做最后的测试。 然而,李玄只是抓过冰玉手套,随手套在了手上,然后翻转了两下,问:“是这样吗?” 颜辅京没有回话,但看着李玄的神色却从最初的冷静而变得火热。 能如此轻松地戴上冰玉手套此子,决然与妖魔无关! 这是天赐大胤的武王啊! 颜辅京如见璞玉,呼吸越发急促,继而喃喃出一句:“周家,于社稷有功!” 说罢,他又看定李玄,道:“老夫有三卷根本图,你想从哪一卷开始?” 李玄眼神也火热无比,俨然一副见武而疯狂的模样,他道:“学生练武,多多益善相爷可否让我阅尽天下武学?” 81.五修秘武,风月白骨惑金刚(大章-求订阅) “多多益善?” 大胤相爷颜辅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其身后的那六名秘武者却已至少有五人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修行功法多多益善”这简直是他们听过的最荒谬的言论。 他们能站在相爷这边,于外大多也带些弟子,于自身家族也是顶尖的上位者,所以他们都有自己的判断。 譬如教导弟子时,他们通常就会说“不可贪多,贪多嚼不烂”之类的话。 可却从未有人说什么“多多益善”。 因为,这简直是武学的大忌,这简直和他们正常的认知相冲突。 可此时,却无一人出声,只因为他们忽地又想到了这少年的恐怖天赋。 十四天时间,四门宗师功法大成,而且还是横跨了三个不同类别的宗师功法。 惊愕之余,这六名秘武武者在荒唐之外,又生出了某种奇异的期待。 ‘真的有人可以练武多多益善吗?’ 碧香茶楼中,安静无比。 颜辅京也觉眼前情况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世间常有非常之人。 也唯有非常之人,才会为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方可立非常之功;然后,位极人臣,留名史书。 颜辅京是大胤宰相,是能架空国主的宰相,是大胤“第一个吃螃蟹”的宰相,是能够和兵部那些故早之时完全能够掌控大局的将军们分庭抗礼的宰相。 这样的人,有没有魄力? 当然有。 所以,一瞬间,他已平静。 闭目,颔首,抚须,然后看定那少年,神色肃然着简简单单地问了两个字:“当真?” 说罢,他又道:“少年锐气固然是好,可亢龙亦需有悔。 真去到了高处却下不来,慌慌张张,说不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我,颜辅京,可以给你这個前所未有的权力。 但你,受的住吗?” 大胤相爷,从来都不差魄力。 而这一刻的李玄,却也不缺狂妄。 真正的妖孽从不怕张狂,畏缩躲藏之人才会被人疑怀至宝。 再说了他有什么至宝? 他靠的完全就是自己。 既然如此,在这“资源集中”的国度里,他为什么不能用天赋去换资源? “亢龙需有悔,但学生不过是一届鲤鱼,想要越过龙门。”李玄回应道。 颜辅京沉声道:“你这不是跃龙门,是想压尽千古风流人物。” 李玄淡淡道:“学生没想压着谁,学生只想习武。” 说罢,他又声音渐扬道:“自学生两年前遇妖魔,在死亡边缘打了个圈,便是开了窍。从此,读书,练武,皆是一日千里。 上天赐我这般才华,便是要我担当大任,以我力量福佑一方。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逍遥游四野,不然鸣珂走王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颜辅京霍然色变,双眸越发炽热地盯着他。 李玄毫不避让,亦是看着这位老者,然后又退后两步,低眸,作揖,鞠躬,长拜:“请恩相成全。” 颜辅京眯眼看他半晌,忽地哈哈大笑,笑的格外爽朗。 笑罢,他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往前抛出。 李玄一把接过。 颜辅京道:“正山,你留下,送我学生往王都,以此令牌开秘武宝库!!” 其身后那六名秘武武者都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有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感觉。 然,颜辅京继续道:“可若李玄月余未有进展,半年未曾修得我相府那三门秘武,那么就让人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说完,他再度看向少年道:“李玄,纵是顶级天才,在资源扶持之下,若想修得三门秘武,也需三年时间。 可你既想镇压千古风流人物,那么半年时间,当是也足够了。” 颜辅京死死盯着他,可是却没有看到半点犹豫或是半点露怯。 李玄再拜:“多谢恩相成全。” 颜辅京道:“你若功成,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说罢,他挥了挥手,道:“根本图乃秘武根本,老夫并未随身携带,伱择日便速速往王都去吧。 家眷无需担心,老夫在此处并非意味着此处将有大战 老夫只是选一个合适的观火台罢了。” 李玄告退后,江正山也对着相爷拜了拜,继而紧随他离开,然后在一处客栈处停下脚步,道:“师弟想去王都,便尽管来寻我。” 说完,他又笑了笑道:“力量皆从恩相处得,下面的人自然就成了师兄弟。” 然后,他再靠近,轻声道:“对了,最好莫带女眷。 相爷对你期望很大,所以也极为苛刻。 半年时间,三门秘武大成,我简直无法想象。 因为三年世间成就三修秘武武者,这般的记录,在我相府至今也就一人罢了。 你呀,最好全神贯注地修行,莫要浪费了天赋。 今后若有成就,这世间女子还不是任你挑选?” “多谢师兄提点。”李玄谦谦有礼。 此番,他本也没打算带女眷。 孑然一身,进退自如。 江正山笑道:“我便在客栈等师弟。” 之后几日,李玄与田媛,魏瑶,巧儿好一阵翻云覆雨,弄玉插花。 他精力充沛,体魄强健,三女又哪是他对手? 云雨之间,很快败下阵来,可却是又被带动着越败越战,越战越勇,终于是彻底的精疲力尽 三天后的晚上。 田媛躺在李玄怀里,絮絮叨叨着明日准备哪些礼物让李玄带到王都去。 她掰着手指,一样样儿数着,生怕漏掉东西,又生怕礼物不够。 这模样,简直比李玄还紧张。 看她专注思考,皱眉说话的样子,李玄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媛羞嗔道:“笑什么,女人不都这样子嘛?相公要出门了,妾身自要帮你想好带些什么。” 李玄左手往前探出,搂着她肩头往自己胸膛贴了贴,然后道:“只需要带些雀金绣去相府便可,其余什么都不必带。” 田媛俏脸上浮出愕然之色。 “啊?为什么呀?那王都里可都是大人物,便是些走在路上的人都许是哪方大员家的亲戚。 相公,你是不是骄傲了? 你你可千万不能懈怠。 人情世故,若是不为,便不小心得罪人了。” 李玄看着在为他担心的娘子,耐心解释道:“从前我在百花府,青木州,固然是四方拜访,但所求的只是能够一览天下武学。 如今我目的已然达到,又岂可不分主次? 为了人情世故,而耽误修炼,不值得。 如今,值得我拜访的唯有故旧施恩于我的人,唯有相爷,大将军,还有皇室。” “人情世故再练达,又岂能比得上双拳在握?” 田媛感受着自家男人强壮的身体,却还是有些担心和发愁,口中轻声喃喃着:“双拳在握,双拳在握可是,双拳也不敌四手啊。 相公,要不咱还是多备些礼物。 礼多人不怪嘛。” 双拳不敌四手? 李玄听着这话,神色有些古怪。 若在两年之前,他是一百个一千个赞同。 可现在,他脑海里却闪过“红云妖魔”、“魔佛”之类的场景,同时亦闪过他那面板上狰狞刺目的“幼魔”和“第一境”。 妖魔乱世可能已经出现了一段时间,但这一段时间应该没有太久。 可随着时间的推进,双拳真的难敌四手么? 老将军们不信这个邪。 田媛也不信。 而相爷则是处于“信和不信”之间。 毕竟,大家都是人,数千年来“双拳不敌四手”已经成了固定观念,任谁也不可能觉得会出现“一人灭一军”这种事。 不说别的,那一军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了,还打什么打? 然而,这恰如金字塔。 随着妖魔境界的提升,随着秘武武者的提升,可供晋升的资源必然越来越少,这也导致整个世界会慢慢变成一座力量金字塔,而非故旧的权力金字塔。 当力量取代了权力,那么站在塔顶的人就再不是国主,宰相,大将军,而是强者。 李玄一向很拎得清,他的人情世故是怀着目的的,到达了目的地,他也不会忘记感恩那些帮过他的人。 只不过,他不会再纠缠于此了。 顺指,见月,岂可不望月,而依然看着那手指? 乘舟,上岸,岂可不上岸,反倒依然留在舟上?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将田媛高高举起,岔开话题道:“想不想生个娃娃?” 田媛娇羞道:“自是想。” “想”字才落下,她就忍不住惊呼了声,然后又快速道:“现现在不要。” 她伏下,柔声道:“相公如今当心无旁骛,绝不可藏有儿女情长。” 柔荑顺着那强壮的胸膛抚过,又落定在那“嘭嘭”跳动的有力心脏处。 田媛侧脸贴在那心脏之外,柔声道:“相公既有大志向,那这里便暂时不可装得外物。真要装,还是待相公有所成就吧。” 李玄笑道:“你就不怕有人抢了你的位置?” 田媛温柔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妾身不怕。” 李玄感受着自家娘子的善解人意,也轻声道:“不会有人抢了你的位置。” “嗯”田媛柔声应着。 夫妻俩又好一阵贴贴 凛冬里,马蹄溅起雪泥,往北而去。 狂风卷起平地霜雪,若银尘飞尽;骏马鬃毛,亦是猎猎而动。 李玄与江正心策马而行,出了半天峡,绕过百花府,往王都而去。 于高处俯瞰,两人不过就是茫茫白幕上的小黑点,与蚂蚁无异。 天地之浩大,常常让人生出渺小之感,一如世事之无常。 李玄记得前年此时,自己刚经历了雾伏诡豹,随后又遭遇了畸变怪猴,如海浪上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尽力挣扎。这是他初遇妖魔,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妖魔的诡诈凶残。 去年此时,席卷百花府周边的大疫刚平息未久,自己辛苦经营的人脉几乎被消耗殆尽,所幸他匆匆赶回百花府为曹书达收尸,继而写了一篇祭文,博了些名声。那一次次,他明明算尽一切,明明尽在掌控。可却偏生还是因为一个意外,一个完全未在掌控中的意外,就差点被灭了全家。这让他开始懂得妖魔的恐怖,懂得力量之下,算计似笑话,一切皆无常。 而此时此刻,他却已踏上了去往王都的路。 一日。 两人四处寻不到落脚村镇,便在野外寻了棵避风的老树,继而在树下生了篝火。 于常来人说,天寒地冻,一个不小心就会感冒。 可且不说李玄的属性,便是那江正心竟也是三修秘武武者,又岂会因为这么点寒冷而风寒入体? 李玄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酒囊,远远丢过去。 江正心一把接过。 两人各执一囊,遥遥举了举,然后各自“咕噜咕噜”地饮下。 不怕冷归不怕冷,可若是能让身体里暖和点,谁又会拒绝? 饮罢,两人又将携带的干粮饼取出,架在篝火上烤暖了,然后分而食之。 寒冬之时,食物容易保存,故而这干粮饼也并非纯粹的面食,而是更像一种“馅饼”。但这种馅饼也往往只有富贵之家才吃得起,只因每个饼中基本上都塞了一斤羊肉。饼大,肉多,还添椒豉,时又称为“古楼子”。 雪花纷扬飘落,才触碰到则饼,就瞬间化开。 不一会儿,那古楼子里便是传来油滋滋的声音,羊肉解冻,香味儿也飘了出来。 两人分取了一个,就着酒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江正心忽道:“相府的秘武宝库,一向是重中之重,任何人前去都需得蒙眼塞耳。我不例外,师弟也不例外。” 李玄道:“我是个守规矩的人,自当遵从。” 江正心又道:“相府中有四大高手 四人轮值,两人内勤,两人外勤。 内勤便是守秘武宝库,同时修炼; 外勤则是随相爷办事。 所以,这一次师弟必然会遇到其中两位。 而这其中的一位,也会带师弟前往秘武宝库。” 李玄知道这文质彬彬的刀客是有意给他传递信息,便问:“不知是哪四位高手?” 江正心道:“厉惊飞,庞无月,燕悲歌,还有谢枫。 此时,在守库的应该是燕师兄和庞师姐。” 李玄又奇道:“不知他们比起江兄又如何?” 江正心摆摆道:“我不如他们多矣。” 想了想,他又道:“三修秘武武者,不过是魔形之境的起点。 一旦真正踏入魔形之境,就连寿元也会增上一甲子。” 李玄心中思索,又忍不住问出了一个他疑惑已久的问题:“那不知这四位师兄师姐,是何时开始修炼的?”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之一。 只要得到了答案,他就能知道相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秘武研究的,也能知道妖魔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大胤的。 江正心作为相爷心腹,知道的事显然不少,若是常人询问,他理都不理,可李玄不同。这就是展露可怕天赋,且又狂而不骄带来的好处。 此时,江正心也不隐瞒,直接道:“应该先王之时吧距今快有二十年了。那四位师兄师姐天赋异禀,不是我能比的。” 李玄皱眉道:“二十年前就有妖魔了?” 江正心道:“据说那时候大胤和大雍两国关系还不错,双方互有联姻。然后来之所以出现纠纷,是因为两国边境突然出现的青铜原。 相爷一直怀疑兵部的冰晶矿就是在青铜原上。 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两国还是维持着友好共同探索的原则。 然后,先王在青铜原上猎到了一头古怪的凶兽。 那凶兽其实就是妖魔中的幼魔,而这就是我大胤秘武武者的开端。” 李玄细细倾听着这些秘闻。 听着听着,他也大概懂了。 大胤秘武体系的发起人,其实并不是相爷,而是先王。 只不过以先王的身份,完全不好去进行这种“魔血改造实验”,所以相爷成了那个暗中进行实验的人。 然后,不知怎么的,先王死去,托孤相爷和大将军。之后,各方又产生了矛盾。相爷先发制人,把国主给架空了,然后飞快地发展秘武。 江正心道:“这些年,其实妖魔层出不穷,其中不乏存在智慧的” 说着,他欲言又止,轻轻叹了一声,道,“妖魔喜食人,是无论如何无法和人共存的。 只不过,从未闹得有这两年这么厉害。 三灾,魔佛之后,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可怕妖魔。 所幸,那四位师兄师姐成功地踏入了魔形境界。 这可是” 这刀客喃喃着,看向篝火火光之外的黑暗,眸子里充满了慎重。 李玄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是啊,妖魔确实可怕。 而他那“九格血栏”中的魔血,却还不够可怕 小半个月后。 两匹健马驮载着外来之人来到了王都前。 城楼宏伟,路道宽广,一条青龙大道如同长刀般分开了王都的南北二城。 而相爷府,则与皇宫同在北城。 两人出具相爷府令牌后,轻松入城,继而来到相爷府,略作休息,然后江正心似是与某处进行了联系,当天晚上便有一辆黑漆漆的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相府前。 御车的是个眸色迷离如醉,腰间挂着个铁绰板的高大男子。 明明是深冬,但这男子却彷如夏天般裹了件薄薄的麻衣,袒胸露腹,靠在马车车门上。 李玄早得了时间,在门前等待。 见那男子,行礼道了声:“燕师兄。” 来人正是燕悲歌。 秘武宝库知者极少,通常都是从库中取了东西区赏赐秘武武者,而极少有能够去到秘武宝库修炼的。 因为这意味着能够尽情使用宝库中的东西。 燕悲歌瞥了一眼他,将黑布,耳塞丢给他,然后指了指车厢,让他上去。 李玄入了车厢。 车厢无窗,且隔音似乎非常良好,根本听不到半点外面的声音。 他又蒙眼塞耳,然后便感到马车动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下,车厢打开。 “摘了黑布,下来吧。” 燕悲歌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却很有穿透力。 李玄点点头,扯去黑布耳塞,走下马车。 这里似乎是个地下溶洞,有潺潺的地下河。 远处的火光是从火盆里散发出的。 这一点光域又刚好照出个构建奇特的小院。 小院有四间房,分别在东南西北四角,而中间的金属屋舍则是秘武宝库了。 燕悲歌将他带来后,做了些介绍和说明,便不再管李玄,而径直进入了东边的屋子。 他固然听说过李玄来此的原因,但相比起来,一个二修的秘武武者距离他差的还很远,且不说他能不能真的成为惊世骇俗的“五修秘武武者”,就算是成为了,那距离踏入魔形境界也有很大的距离。 而且吧,他作为过来人,很清楚地知道“三修秘武”的作用所在。 秘武多修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不过,他也不感兴趣。 而庞无月则是住在西边屋子。 李玄挑了个北边的住了进去。 南北屋其实是用来堆放食物的,他花了些功夫将北屋的食物全部塞到了南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那秘武宝库。 这一来,他心中的喜意便狂涌而出。 这并不是说秘武宝库里面东西极多。 相反,东西种类很少,可却都是秘武武者所需的东西。 这秘武宝库分为两层,下层是一个个琉璃柜,其间封存的正是一张张根本图,至于宗师功法则是有书本放在琉璃柜上。 宗师功法只要抄录就有,根本图才是独一无二。 而这秘武宝库的上层,则是存放着珍贵资源,这资源种类分为两类四种。 第一类,似乎是常见类,其中包括:洗髓丹,大气血丹,一滴封存的妖魔血液。 这三样资源都明码标注,且放置在外。 第二类,则是单独存放在黑色金属箱子里的,箱子上锁,需要钥匙才能开启,而其外则写着诸如“一阶妖魔利爪”、“一阶妖魔断角”、“一阶妖魔血肉”之类的文字。 之前的燕悲歌和他说过,这些黑色金属箱子中的资源是给那些想要冲刺“魔形境界”的人使用的,而他暂时用不到。 至于这些资源,则或多或少是用不少人命换来的。 李玄看了便大概明白,箱子并不大,极可能存不下一个一阶妖魔,这就意味着相府的秘武武者牺牲生命,换来的只是勉强从一阶妖魔身上割下了一块肉。不过个中自然存了许多故事,自是一言难尽。 在绕着秘武宝库走了一圈后,李玄直接就来到了秘武宝库的下层。 连枝烛台和长明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照清琉璃下的根本图。 李玄一眼散去,此间根本图怕是不下百种。 而最核心位置摆放的正是《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的根本图。 李玄按动机关,取出了三份根本图,然后又去到二楼,挑挑拣拣,取了三瓶“大气血丹”和三滴特殊玉石瓶装载的魔血。 大气血丹的作用基本和丹鱼类似。 而魔血,则当是幼魔魔血了。 其实吧,李玄看着这里的魔血,还是挺心动的,然而他也不可能做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而且,相府是培育秘武武者的基地,这里的魔血,他若冒然盗取,且不说风险极大,却也是在某种程度上断了大胤未来。 他虽是穿越而来,但却自小在这儿长大,虽不至于报国,但却不想做出这种“损国利己”之事。 所以,李玄只取三滴。 回到北边小屋后,他关紧门,点燃烛火,开始了修炼 哧~ 玉石瓶被拧开。 滴答 一滴未知魔血落到了李玄掌心。 对应的,李玄面板中“妖魔点多了1点”,而“九格血栏”的第五格中多了一行“魔血(残缺,待完善)”的信息。 再下,则是“注入此残缺魔血,可提供2点额外力量”。 他毫无犹豫地将这滴魔血再逼出体内,然后侵袭自身。 多出的1点妖魔点没消失,但那一滴魔血却从血栏里消失了。 ‘看来还是有好处的。’ 李玄心中自喃。 他感知着周身变化,然后看向了《破魔刀》的根本图 七天后,李玄红着眼从室内走出,然后来到南屋,取了食物。 这些食物基本都是能直接吃的,只不过普通人迫于体质问题吃了会生病虚弱,长期吃则会大病一场,但这秘武宝库的修建显然不是基于普通人考虑的。 李玄大口吃着食物,然后又将一瓶“大气血丹”给吞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继续返回,取出了《金刚身》的根本图和第二滴魔血 时间飞逝。 地下石室之中,无日无夜。 李玄在这般地方并没有注入魔血,所以精神属性也只是偏高。 他维持着“七天一门秘武大成”的速度,将《金刚身》和《火阳神功》的秘武修炼成功。 三幅根本图自是产生了变异。 然而,不同于之前的是 这三幅因魔血幻化出的根本图竟然如三块拼图,拼成了一个整体的画面。 李玄闭目,便似身临其境了。 天女霓裳羽衣,白花花的长腿从纱裙分叉处拱出,艳体丰韵,可脸颊却偏偏是渗人的骷髅。其手中托着妙丹在半空似蹁跹飞舞。 而那许多双白腿的下方,却有金刚肃穆盘膝,闭目皱眉,其七窍之中有火流潺潺窜动。 李玄站在这个崭新的、完整的根本图前,虽临其境,却无法融入。 他看了一会儿,暂时退了出来。 扫了眼面板。 原本属性是: 【力量:30/30】 【敏捷:36/36】 【体质:25/30】 【精神:25/30】 如今,妖魔点自动少了1点,然后则变成了: 【力量:40/40】 【敏捷:46/46】 【体质:38/38】 【精神:25/30】。 ‘变化很大,完全就是将根骨破限了。 否则的话,我力量,敏捷,体质应该可以都增加20点属性。’ ‘至于体质,应该是先增了5点,剩余的15点不够破限,所以才从我妖魔点中多取了1点。’ 李玄再扫了眼【秘武】栏。 却见其信息亦有改变: 【秘武】 一:风月白骨惑金刚(lv2) 二:烊铜地狱小鬼根本图(lv1) 三:黄昏炎地火丹根本图(lv1),午昼沃田牧童根本图(lv1) ‘根本图三个字消失了,而比起根本图,更像是一副画。 一副需要我去融入的画。’ 李玄思索着。 这般的力量体系玄妙异常,只能慢慢探索。 可是,这里既然有现成的前辈在,他不如直接去问问好了。 于是,李玄收拾心绪,直接去到东边小屋,略作停顿,便想叩响房门。 然而还未叩下,却听到屋里传来低沉的可怖的吼叫,好似旅人午夜里见了惊悚而忍不住发出惨叫,但却又偏偏被人捂住嘴。 他皱了皱眉,收回手,然后又向西边小屋走去。 这一次,那屋里没有什么动静,他便敲响了门。 未几,门开了。 门后站着个高挑的紫衣女子,女子面容姣好,眸色睥睨,眉心一点花钿,宛如女王君临。 “庞师姐。”李玄行礼。 庞无月显然知道他来,也知道他被相爷寄予了很大期待。 对于后进,她并不会嫉妒。 虽然觉得“五修秘武武者”可能会不太靠谱,但她也没多说,而是收起了那睥睨神色,尽可能温声道:“有什么事?” 李玄便把前因后果,还有自己遇到的困惑一一说来。 说罢,他目露痴色道:“师弟能看到那天女骷髅,着实魅惑,而其脸骷髅,却又极其骇人;师弟亦能看到其下金刚肃穆,低眉闭目,七窍生火。可却不知其为何意,又该如何修炼。” 庞无月听他讲完,早就愣住了。 “你你三门秘武都练完了?” 李玄点点头,道:“正因练完了,所以才看到了这一幅图。 若说根本图,我是在外观看。 这幅图,我就已彻底融入其中。 但即便融入,我却寻不到自己融在何处,又该如何修炼。” “你” 庞无月很难不震撼。 她算了算时间,道:“相爷给你半年时间,可如今连一个月都不到吧?你” 她忽地神色锐利起来,道了句:“既为同门,那就用一样的招,试试手。” 李玄知她要测试,于是也不多言。 他往后退了半步,周身瞬间浑金一片,也不取刀,双手摆开就成了双刀。 庞无月盯着他,肌肤也在飞快变金。 旋即,两人迅速欺近,飞快交手。 那手刀彼此碰撞,在半空炸开雷霆,激起火流。 师弟师姐同出一门,都不破了招。 然而,庞无月的力量虽强,但速度竟完全被李玄压制住了,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开李玄的攻击。 轰! 双刀相撞,宛如两团火流星对撞一处,空气中陡然散开一道道细长的火流,旋又消散。 李玄还要攻上去。 庞无月却摆了摆手道:“不用再打了,再打,师姐的魔形要被你逼出来了。” 李玄远远抱了抱拳,道了句:“是师姐让我。” 庞无月眨巴着眼看着他,良久也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感慨了句:“这大胤数百年等到了妖魔乱世,却也等到了你这么个妖孽。 来,师姐教你” 82.消化宝库,魔形之境(大章-求订阅) 秘武宝库。 未知位置的地下溶洞。 色调阴暗,空气潮湿且带有几分微酸的味道,这是缺乏新鲜空气而导致的。 潺潺流淌的地下河,以及从钟乳岩尖落下的水滴,则构成了此处不多的自然声响。 庞无月与李玄并排而行,走在河畔。 她红唇轻启,开始将有关秘武的信息娓娓道来。 “我们每个人在初见秘武时,都会心生疑惑,无法明白为什么一份宗师功法的根本图上会浮现出别的幻景。 但随着境界的提升,我开始慢慢明白。 这一切或许是因为精神。” “精神” “宗师功法里的文字以及图形都可能因为变旧,毁坏而需要常常重绘,更换,翻新。 然而,根本图却绝对不会。 所以那根本图早已历经了许多先辈,许多武者的观看。 这些人中有些后来成了宗师,有些则是失败了。 但无论成功与否,根本图都凝聚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甚至是欲望。 也正因如此,这些根本图早已不是纯粹的皮卷和文字,而是凝聚着一种奇异的精神力量,从而产生了质变。 而魔血,则能够让我们看到这产生质变后的根本图,也同时会让我们受到精神影响,而产生性格的变化。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 真正缘由,怕是没人能知晓了。” 庞无月负手,迈着长腿,又继续道,“我们一直认为那幻化出来的图像,就是秘武的根本图。 我们又发现根本图存在适配,且适配后能够彼此抵消之前的极端化影响。 而若是三种根本图彼此适配了,那就成了秘武体系,这体系能让极端的性格彻底消弭。 可是,紧接着,我们又会感到一个场景。 一个我们能够完全融入的场景。 一個不再是根本图的场景。 这个场景,我们起初称为心图。 因为,我们以为每个人看到的图是不同的,能看到什么完全由自己决定,所以叫心图。 可随着三修秘武武者的增多,我们却开始发现原来每个人看到的图都是一样的。” 李玄道:“风月骷髅,浴火金刚。” 庞无月道:“不错,所有修了《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的三修秘武武者,都会看到这些。 无论性别,无论性格,无论年龄,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场景,融入的也是同一个场景。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我们已不再称呼这为心图,而是魔图。 因为它并非由心而生,而是一直就在那里。” “魔图之中,你初融之时,根本寻不到自己在何处。因为你目光是落在全图上。 既是图外人,又岂会在图中? 所以,你需要寻找到自己融入的目标,静心观想,慢慢融入,直到你不在图外,而在图中。 在你融入的那一刻,图会消失。 你看到的就只剩下一个轮廓,一个形状。 这时候,伱需要以气血为墨汁,去填补这个轮廓,直到彻底填满。 但你的气血并不够,无论是数量,还是纯度,所以这就又需要一阶妖魔血肉的辅佐了。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因为随着那轮廓本身的填实,你会开始多出一些莫名的想法,这些想法并不是你的,而是魔图之中那些人物本身的念头。 这种念头的承受,并不是旁人和你慢慢讲说,而是突然一下子冲入你脑海中,这会让你头疼,有时候甚至会让你疑惑自己究竟是谁。 这可比之前根本图的时候严重多了。 前者只不过是你的性子在扭曲,后者你或许并未扭曲,但却开始变得陌生,变得不再像你自己。 因此,为了平静心念,我们都会有些小小的爱好,基本就是从琴棋书画里挑一样儿,以此静心宁意。 比如我爱画,而燕悲歌则爱敲着铁板高歌。 然后,若是你能成功,那么,你就算是踏入了魔形之境” 说罢,庞无月忽然顿下脚步,她微微扬首,眉心花钿如血流淌,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李玄却看到她肌肤之上陡然弥漫起一股墨色气息,这些气息编织交缠,几是须臾之间就化作了个“宛是墨汁勾勒出来的人儿”。 那人儿身长丈许,悬浮在庞无月头顶,彰显出强大的压迫感。 从形,隐约可见是个女子,其羽衣开叉,露出长腿;双酥傲挺,鼓起绸衣,但面庞却是个渗人的骷髅。俨然和李玄在那“风月白骨惑金刚”魔图中看到的风月骷髅一样。 李玄仰头凝视着这“人儿”。 他知道,这就是魔形了。 然而,魔形居然是以如此方式出现,却还是让他感到颇有几分神奇。 “师弟,要不要试试呀?” 庞无月的声音忽地变得很嗲。 她手指对李玄挑了挑,眼神里透着引诱与危险。 李玄看着那魔形,心中亦是生出了几分凝重。 他能感到这魔形的强大。 甚至,这魔形在某个属性上已经超过他不少了。 他再猛然看向庞无月。 此时的庞无月周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杀意,便是瞥见那轻佻挑逗的眸子,李玄都能感到一股子寒意扑面而来。 很显然,庞无月也变强了。 魔形? 这是一变俩? 而且还是俩都大幅度变强了? 然而,师姐如今这模样好像也不是能维持多久的样子。 果然,庞无月虽然问了“师弟,要不要试试呀”这样的问题,但却未等李玄回应,就直接撤去了魔形。 紧接着,她长长舒一口气,之前那嗲声嗲气的媚样也不见了,甚至面容显出一缕小小的茫然与轻微的疲惫。 “师弟,一旦祭出魔形,你的心性就会受到影响,所以每次使用,时间都不适宜过长。师姐只是为了给你稍稍展示一下,让你看到魔形境界的强大。” 李玄深深地点了点头。 他承认,他之前有些小瞧武者的力量了。 然而现在看来,武者的力量其实并不弱,弱的只是没有那些诡诈可怕、匪夷所思的妖法。 李玄想了想,问道:“师姐,若是我没看错,刚刚无论是你还是你的魔形,都可以进行攻击吧?” 庞无月揉着额头,道:“没错。 一旦祭出魔形,我的境界才真正提升到了魔形境该有的强度。 同时,我和我的魔形,都可以作战。 这不仅是我变强了,而且还是变出了两个我。” 李玄闻言,他已经确定了。 真要现在开打,庞无月是能把他重伤,甚至打死的。 可若不是面对面的话,李玄觉得自己还能利用各种妖法来慢慢耗死师姐。 但,这是否意味着庞无月能击败一阶妖魔? 也不尽然。 李玄一路上和江正山聊过许多,又从之前刘鹰义,周鹅梨,王丰扬口中知道了不少有关妖魔的事。 就算是同一阶层的妖魔,那差别也是不小的。 这一点,李玄能理解。 譬如属性10多点的叫幼魔,属性近30点的也叫幼魔。 而幼魔又分精神类,力量类,敏捷类,体质类四种。 李玄对自身实力的预估,则是:他应该是偏向于精神类一阶妖魔,至于层次,应该是跨越了初期,但还未到中期。 在这种情况下,庞无月自然能将一个精神类一阶妖魔的初期给打爆。 可若是双方拉开足够长的距离,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但具体如何,还需打过再说。 而很显然,庞无月这种层次,应该已经是大胤武力的顶尖了。 念头闪过,李玄又开始询问庞无月一些如何融入魔图,以及如何突破魔形境的细节。 既然来到了这等修炼宝地,他自然要一次修炼个够,将自己尽可能提升到“无法再提升”的地步,否则岂不辜负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八方结交,人情世故? 至于才修炼了有一点进展,就要离开这里去做什么历练? 傻子都不干,好吧? 他就是在把这里的资源充分利用,直到全部利用完! 这是大胤国相几乎集全国之力的秘武资源宝库,也是他进行一次大提升的地方。 如今,才刚刚开始 随后的日子,李玄花费了大概一周的功夫,将秘武宝库里存放的一百零一种宗师功法连同根本图都记了下来。 然后,他就开始了“融入魔图”。 闭目,轻松进入到“风月白骨惑金刚”的图中。 李玄看向那七窍中火流潺潺窜动的金刚。 他细细体悟着,感受着那金刚,将图中每一个细节全部印入脑海。 随着时间流逝,李玄感到自己眼前画面开始晃动。 魔图开始消失。 他周边一片黑暗。 而黑暗尽头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这轮廓就如边缘显光的门扉。 李玄走向那轮廓。 轮廓空空荡荡,其形则正为之前那图中的金刚。 李玄略一思索,运转气血。 顿时黑暗里,大幅的气血奔腾而起,向金刚轮廓中涌来。 那单调、苍白的轮廓开始慢慢凝实,但不是彩色,而是墨色。 之前那栩栩如生,在外观之的彩色魔图,也变成了一副水墨图。 随着水墨图色泽的丰富,李玄忽地心中生出了一丝烦躁,一丝矛盾。 那是不属于他的烦躁,亦是不属于他的矛盾。 大量的梵音陡然涌入他脑海,这些梵音是诵经声,然而明明光明的诵经声里却添加了一些烦闷的燥意。 同时充斥此间的,还有一声声关切的声音,女子的声音,很清纯,又带些胆怯。 “你没事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能借一本经书吗?” “我我就只是来借一本经书。” “这句经文我不看不明白,能不能教教我。” 随着这些声音的涌起,那于李玄脑海里涌动的梵文开始糅杂一种欲念,而不再纯净。 慢慢的 他又听到了更多的声音,然后他几乎是彻底见证了这金刚迈向堕落的边缘。 起初,那只是个惹人爱怜的小姑娘在向金刚求教,随着时间的往来,两人却慢慢互生情愫。然而,金刚根本就不敢也不愿承认这情愫。强烈的痛苦在他心底涌动。 这就是李玄从声音里得出的最简单的故事原型。 这种原型好似化成了某种经历,正在通过一种玄妙的“精神联系”进入他的精神世界,使得他这个人本身都在被重塑。 那明明不是他经历的事,此时却成了他刻骨铭心的记忆,甚至是执念。 他念头一动,就会去想以梵文诵经宁静心绪,可却又总会想到男女之间的欢好。 而若是他不想那梵文,只想着和自家娘子去做点儿夫妻该做的事,那也会心生一种内疚和负罪感。 他,李玄,好像是通过了这幅图,和另一个陌生的存在联系了起来。 尽管那个陌生的存在联系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许久 又许久 那空空荡荡的金刚轮廓却已被气血填满。 而就在彻底填满的那一刹,李玄只觉脑海一阵轰鸣,胸腹之中饥肠辘辘,肉贴骨头。 轰! 嘭嘭嘭嘭嘭!! 他的心脏也跟着狂跳了起来。强烈到了极限的饥饿感宛如潮水,一波波向他疯涌传来。 李玄睁开眼,眼前却陡然闪过一阵黑。 ‘饿。’ ‘好饿!’ 嘭! 李玄迅速起身,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快速冲向了堆放食物的南边小屋,小屋里摆满了易于存放的干肉,干粮,清水之类。 他砸吧了下干涩无比的嘴,趴在一个木桶前埋头狂吃。 他吃了一桶又一桶肉,喝了一一桶又一桶水,手在衣兜里一抓,又抓出两瓶大血气丹,直接拔了塞子,往嘴里狂倒。 如此,他直接扫掉了几乎小半个屋子的食物,却还觉不够,继而又冲向院落中央的秘武宝库二楼,抓着那一瓶瓶大血气丹,如吃豆子般地往嘴里倒。 在吃了二楼近乎四分之一数量的大血气丹后,他才有种舒适感和满足感。 且身体之内,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这不同于外力,而是五脏六腑都变得强大的感觉。 这一点,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刚刚吃那小半屋子的食物。 明明很坚硬的食物,他吃起来却如吃着糕点,而且胃部没有半点不舒服。 他再深吸一口气。 这原本还有些浑浊、微酸和森冷的地下溶洞空气,忽地变得格外新鲜,格外清甜,甚至他心中还生出了一种幸福感。 李玄略作思索,旋即恍然。 这是食物变了,空气变了么? 不是。 这必然是他的体质变了。 他体质的提高,使得他对“生存环境的要求”降低了。 所以,明明偏差的环境,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很不错”的舒适。 ‘这是深渊魔鬼们来到人间,觉得人间好香甜的感觉么?’李玄忍不住默默吐了个槽。 他摊开双手看了看,再握了握拳,感觉有不小变化,简单来说,就是筋骨皮肉都好像更结实了。 他舒展拳头的时候,拳头很柔软,可握紧了,那拳头却直接硬邦邦的成了个皮甲包裹的大铁墩子。要知道,他并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就只是纯粹的握拳 再测试了一小会儿,李玄便开始观察自己的面板。 【李玄】 【寿元:20/160】 【境界:第一境】 【妖魔点:5】 【力量:40/40】 【敏捷:46/46】 【体质:68/68】 【精神:25/30】 【秘武】 一:风月白骨惑金刚(lv2)(圆满) “果然,体质提升了许多,这是足足破限了30点。” “除此之外,还多出了一行【寿元】栏,我今年20,而那160则是我的寿元上限么?看来是达到了某个层次,寿元自然增加了。” “但我明明都已经达到魔形之境了,为什么境界处显示的还是第一境?” “这个第一境,难道不是人类的划分标准么?” 李玄分析着自己面板的数据变化。 旋即,他准备试试。 一念动起,气血纵贯周身。 然,此番的气血蒸腾出的却不再是白气,而是黑气,这些黑气迅速凝聚,须臾之间就在李玄身侧形成了个由墨汁构成的魔形。 魔形强壮,高达丈许,正握拳站在李玄身侧。 李玄能感到这魔形几乎是完整地继承了他的属性。 而这魔形,正是金刚。 对于李玄来说,这魔形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的“身外身”,操纵起来,就如自己的手臂一般方便。 庞无月显然是融入了那天女,所以她的魔形是天女。 但李玄的却是金刚。 但两人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庞无月只有在动用魔形时,她才会跟着变强;可李玄却是直接就变强了。 李玄仔细想了想,他猜测庞无月可能还在巩固魔形的时期,所以她也只有在动用魔形时,才会接受那魔形的记忆,从而变得不太像自己。 可是,他却已经完全和魔形同调了。 而魔形的记忆与性格也基本上彻底地融入了他的精神。 然而 他似乎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之前刚刚突破的时候还有些奇特的心理变化,但现在已经淡化了不少。 为什么呢? 不出片刻,李玄很快得到了猜测:精神属性。 他在这相爷的秘武宝库里合计阅览了一百零四门宗师功法,而这些宗师功法中却没有一门“精神属性的宗师功法”。 所以,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提升精神属性的渠道,便是再如何修身养性、以乐器陶冶性情、意志坚韧,怕也就十几点的样子。 可李玄却不同,他便是不注入魔血,却也已经有了25点精神属性。 或许这就是原因? 他无法确定。 只不过,他能肯定,他受到的影响虽然有,但绝对没有庞无月那么大。 然而,祭出魔形本身就是消耗极大,持续不了多久。 李玄新奇地控制着自己的魔形金刚试验了一会儿,就快速收了起来 咚咚咚 李玄敲响了东边屋舍的小门。 今日,庞师姐那屋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反倒是燕师兄这边安静,所以他就来了燕师兄这边。 吱嘎~ 门扉幽幽敞开。 燕悲歌披头散发,双目混乱地站在门后。 李玄余光屋内一扫,隐隐见到地面有血迹,而高大男子身上亦有血迹。 联想到之前的一幕,他猜测这位燕师兄怕是为了压制脑中魔念,所以在自残。 李玄心中暗自感叹:‘这秘武,可真不是人修炼的。’ 燕悲歌见到李玄,深吸一口气,双目恢复了几分清明,然后冷声道:“师弟何事?” 李玄道:“近些日子修炼魔形,只觉脑中嗡嗡杂音甚多,师弟不堪其扰,便想回去王都静养几日。” “嗯你本就修炼了两门秘武,再修炼别的秘武体系,确实确等等,你说什么?”燕悲歌本在喃喃而语,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而停下了声音,从而皱眉看向李玄。 李玄也不废话,背脊微佝,双手舒展,双臂如大弓敞开。 顿时,他臂间,背上腾起薄薄的黑气。 “体质直接破限了30点”让李玄意识到“几天时间就突破了魔形境界”应该是一件“已经超越了人能承受之极限”的事儿。 所以,他不得不隐藏实力,只展露出刚刚开始踏入魔形之境的力量。 可是这种外在表现易藏,但身体的变化却难藏。 故而,李玄没有握拳,他只是昂起脖子,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燕悲歌看着那黑气中的少年,有如石化。 他身为魔形境界的过来人,他自然看得出这黑气就是未曾凝集成魔形的魔气,而这是已经开始融入魔图的表现。 “不不是你,你不是” 燕悲歌揉了揉额头。 他终于想起来了。 “你不是在修炼秘武么?你三门秘武都练好了?” 问完,他又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 这魔气的气息他格外熟悉,因为这完全是和他同出一门的力量啊,他怎么会不认得? 李玄道:“是的,前几日去请教了庞师姐,之后才能有此进步。只可惜” 他痛苦地抱紧头,道,“我脑海里好像多出了不同的记忆,好奇怪。” 燕悲歌沉默良久,抓着手中的铁绰板敲了敲自己脑门,然后道了句:“你真的已经开始突破魔形了?” 他之所以问,并不是因为他需要答案,而是因为他难以接受,难以相信。 世间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乎? 所以,问完,他也没等回答,便道了句:“行,我送你回王都。你若想再回来,让江正山联系我便是。” 说完,燕悲歌忽地又想到了什么,问:“你喜不喜欢乐器?” 李玄道:“忙于修炼,很久没碰了。” 燕悲歌肃然道:“你最好再抓起自己喜欢的乐器,以沉浸入乐曲之中,寄托精神,否则这魔形之境怕是难以度过。” 李玄感觉到了他的善意,道了声:“多谢师兄。” 随后,燕悲歌就御出了马车,李玄照样蒙上了眼睛,坐入了大黑车中。 这一次马车七绕八绕的所有路线都精准地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 且那能格挡视听的黑色车厢也出现了“破绽”。 他可以听到外面动静了。 半个时辰后,李玄出现在了相府。 而这一次,他却也知道了秘武宝库的所在。 地道是吧? 就连着相府是吧? 里面有迷宫,所以能七绕八绕是吧? 这和自家的思路还真像啊 李玄沐浴更衣,又被江正山领着来到了王都最好的酒楼,点了美酒,又要了烂蒸羊、红烧龟背、秘制大小骨、角炙犒腰子、七色包子、鱼兜子,之后又做了煎鱼饭当主食。 两人痛快饮酒。 李玄一了解时间,这才发现原来刚过去了一个半月。 “师弟为何这般快出来?” “修炼上遇到了些小难题,不过无伤大雅,只是想在外静待一段时间。” 李玄谦虚地道了句。 说完,又觉得与人如此虚伪不是太妙,然后又道,“欸,也没什么,就是在突破魔形之境的过程中,头痛欲裂,所以想外出稍稍放松。还请师兄为我安排一间僻静屋舍,好让我修养。” 江正山:?????? “不是,师弟,你再说一遍?” 李玄这才将经历说了一遍。 江正山: 良久,他猛一抱拳,喊道:“相府达者为兄师兄” 李玄见菜来了,忙拉着他坐下,道:“吃菜吃菜。” 江正山全程都是懵的,他不敢置信,真的完全不敢置信,但他又知道李玄不可能说谎。 酒菜之后,两人便下了楼。 江正山自己本就是某个家族的顶尖人物,要给李玄安排屋舍,这简直是易如反掌。 很快,一间临近湖水,可观画舫,可听曲儿,却又不在闹市的宅院便安排了出来。 宅院里配备了专门习武的密室,还有演练秘武的开阔场地,以及武器架之类。 李玄给江正山展示了一遍自己修炼的成果。 毕竟,江正山这必然会汇报给宰相。 而在一套演示完后,江正山“师兄师兄”地叫得更欢了,甚至主动说起邀请李玄去江家做客的事。 “师兄,我不是说现在,是说以后您空了的时候。” “呵,这不是怕您之后忙嘛,所以先约一个。” 江正山态度也变了。 从一开始的高冷霸道师兄,到之后的知心师兄,再到如今带着几分舔意的师兄。 他的态度,因为李玄所展露出来的天赋与实力而开始飞快变化。 可以说,李玄如今去拜访江家,他根本不需要带任何礼物,反倒是会被奉上许多礼物。 而若是他肯接受那些礼物,江家怕不是就会格外开心了。 李玄没有拒绝这种邀约。 他答应了下来。 而在江正山走后,他独自一人看着湖面,迎风而立,轻轻摇头,心中暗道:‘人情世故再达练,又哪里比得上这一双拳头啊。’ 入夜,李玄独自卧榻,听着王都湖畔上传来咿咿呀呀的缥缈歌声,慢慢地将“畸变怪猴”、“虎魔太岁”的魔血注入了体内。 一瞬间,他的精神属性变成了“【精神:25+36/30】”。 伴随而来的,则是他脑海里杂音的消失,还有那完全不是他的经历也开始慢慢淡化。 ‘果然如此。’ ‘精神属性强大,虽然不如力量,体质,敏捷那样能够直接提升战斗能力,但却能增强学习能力,增强妖法威力,以及消除修炼秘武所带来的影响。’ ‘那么现在开始修炼其他宗师功法吧。’ 在秘武宝库中,他无法注入魔血提升精神力量,故而修行速度会变慢。 一门宗师功法,可能需要近一个月才练成。 如今,他则是两三天就够了。 然而,力量类宗师功法的修行需要配置各种药物,所以李玄则打算暂时不管。 那一百零一门宗师功法中,力量类功法有31门,体质类功法有19门,敏捷类功法有51门。 他先修炼敏捷类与体质类便是 数日后。 百花府城。 颜辅京手持两份密信。 这两封信,一封是江正山的,一封是燕悲歌的。 两封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李玄。 颜辅京将信轻推,侧头看向一个面容英俊、微带几分阴柔之感的男子,道:“谢枫,你既刚好来这里,便看看吧。” 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展开信纸。 他越看越是双眉紧锁,直到看到信末,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不可能。” “世间天才如我者,也是三年才完成了三门秘武的修行,至于魔形之境则至少三倍于此。” 颜辅京笑笑,道:“老夫也不信啊,可事实却就是如此。” 谢枫忽道:“相爷,会不会” 颜辅京打断道:“谁还没有些秘密和机缘? 我只需知道他不是妖魔即可。 难不成,老夫心胸狭窄至斯,放着好好的大胤妖孽不用,却还要去刨根究底地寻他机缘,与他结仇,然后要么杀死他,要么被他逃到别国?” 谢枫道:“也许他的秘密,能够福泽更多人,让更多人变强呢?” 颜辅京道:“那也许不呢? 又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呢? 老夫不是容不得人的蠢货。 谢枫啊你也是天才,当初老夫不曾嫉你,自也不会嫉他。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相争,那是好事,也是寻常事。 但这种争必须要有个度。 如今妖魔当前,谁都不能破坏了这团结。 李玄此子,既不令老夫失望,那老夫便要倾尽所能地帮助他,甚至扶他上位。” 谢枫想了想,面色露出几分羞愧,道了声:“相爷说的是。” 颜辅京研墨,提笔,回了两封信。 一封给燕悲歌,内容是:宝库资源放开了给李玄用。 作为大胤宰相,他很想见证是否真的会存在“一人敌一军”的情况。无论成不成,李玄只要能成功入魔形,那便注定是大胤基石。 一封则是给江正山,内容则是:围剿羽教的情形,以及如今周边形势,还有雄山县的情况。 这封信与其说是给江正山的,不如说是给李玄看的。 这是让李玄安心修行,无需挂念。 写完两封信,他又看向那阴柔男子,道:“既然确定了在洛水州的凌波府,那就不要急,不要靠近,让他们招揽信徒。 之后,再送一些人去敷衍了事地检查检查,让他们大意。 王霸先的兵已经在北方囤积了,到时候,会把他们一锅端了。 届时,羽教余孽必然南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在这里将他们斩杀。 老夫亲自来坐镇,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是,恩相。” 数日后,李玄拿到了江正山给他的信。 他目光在信上转了转,最终幽幽地落定在了“羽教”之上。 今天,他决定再回秘武宝库。 因为他已寻到了与《火云手》、《虎笛剑》适配的第三门功法——《冰魄烈火功》。 这是普天之下,唯有他才知道的秘武体系。 如今,他要用秘武宝库的资源,将这体系修炼成功,然后看看能不能凝出第二个魔形。 既然秘武能修不止三门,那没道理魔形凝不出第二个。 83.双形增幅臂生鳞,黄雀在后弑魔佛(大章-求订阅) 秘武宝库。 庞无月看着李玄来来回回,分了几批将足足四分之一数量的“大血气丹”给搬到他修炼的小屋中。 师姐的心情是复杂的。 她已经知道李玄之前就已经吃掉了四分之一的“大血气丹”,那些大血气丹足有数十瓶。 而现在,李玄又搬掉了四分之一。 关键是相爷还及时来信,信里就说了:让他用。 此时,燕悲歌此时正和庞无月站在一起。 而方才他才说完“相爷来信,让你尽管动用资源”,李玄便抬手对着南方拱了拱拳,道了声“多谢恩相”,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搬空秘武宝库”的行为。 两人欲言又止。 论经验,两人作为大胤魔形境界的存在,自是丰富无比,甚至丰富到可以指导任何人。 可正因如此,两人才都知道他们的那一套绝不适用于李玄。 甚至连两人脑海里冒出的“吃这么多血气丹,不会爆炸吗”之类的想法都被自己压了下去。 因为,李玄并没有炸。 燕悲歌讷讷地看着,忍不住道:“师妹,我无法理解。” “我又何尝不是?”庞无月回了句,然后又道,“他搬运大血气丹,是想借助丹药的血气助他绘出魔形,那不如赠他几个一阶妖魔血肉的箱子。 一阶妖魔血肉固然稀少,但用在此处,若能帮我相府诞生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却也值得。” 燕悲歌眼露几分悲色,“就这个几個箱子,那也是围猎青铜原,死伤许多才换来的。 不过我没有意见。 李玄天赋之恐怖超过了我们任何一个人。 甚至是谢枫都远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我还记得当初谢枫三年三修,我是何其震撼。 可是比起李玄来说,谢枫简直就是个碌碌庸人。” 说罢,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又压低声音道:其实,相爷一直想要扶持我们中的某一位成为异姓王,以正秘武武者之名。 但迫于我们自身威望不够,国主不许,大将军方的压力等因素,故而一直未曾成功。” 庞无月道:“可相爷需要这么一个强大的异姓王。” 燕悲歌点点头。 他是相府的四大高手之一,也是相府的老人了。他自然知道刚开始的时候,相爷其实没想把国主架空,可若他不架空,秘武体系就要全部被荒废,且他也未必能落得个好下场。 人皆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江湖险恶,哪比得上朝堂? 相爷要么放弃自己努力的一切,束手就擒,要么就只能把国主给架上去。 如今,国主被架了这么久,那是满腹怨气。 相爷已经完全下不了台。 他唯一的手段,就是在他下台前换个“赵姓王室”当国主。 而这是第一步。 至于第二步怎么走,这也很难,可谓步步惊心。 相爷若想把大胤搞得支离破碎,那容易。但若想安然脱身,有所善终,那就极难了。 然而,朝堂之上若是能有个出身相府,品行上佳,位高权重,又与王室关系不差的秘武武者,那这死局就活了。 “李玄与王室有关系吗?”庞无月又忍不住问,她对李玄的认知其实并不多。 燕悲歌道:“我得去查一下。” 庞无月也跟着慎重地点点头。 其实,在这之前,两人根本连李玄是谁都不知道,也就两个月前,这少年突然闯进了秘武宝库,然后就恍如煌煌大日从地平线一跃而出,开始越发显眼,刺目,直到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两人简短的对话说完。 燕悲歌走出,从二楼取了两个黑漆漆的箱子,帮着搬到了李玄北边小屋,道了声:“李玄,你可以用这个。” 李玄扫了一眼,却见其上分别标注着:一阶妖魔血肉,一阶妖魔断角。 燕悲歌道:“它们血气很浓郁,你用了之后,能更快地填充魔形。 只不过李玄,你有喜好的乐器吗?” 有关乐器之事,李玄早就认真思考过了。 乐器,是秘武武者用来陶冶性情,压制心魔的手段。 那所受魔图之影响,姑且就称为心魔好了。 这种事,他还是打算随大流。 毕竟,他虽然想展示天赋,以天赋换取利益,可如今的展示绝对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展露出“我修行速度又快,又不会受到心魔影响”这种事。 除此之外,他却也不想被人用乐器来判断自己,所以必然不可以是大型乐器。 综合这些,他笑了笑,道:“有。” 说完,他摸了摸腰间,直接抓出一把绿叶,这叶子还是从外摘来的。如今深冬春未至,想寻几片常青的绿叶可不容易。 “叶子?”燕悲歌有一点小小的诧异。 李玄笑了笑,胡诌着说出编好的台词:“乡下县子来的,小时候调皮,乱摘树叶,却也摘出了个兴趣来。” 说着,他便将叶子凑到了唇边,闭目吹起了口琴。 作为能掌控自身力量入微的存在,学习演奏乐器并不难,而难得的却是乐谱。 但以叶子作口琴,却充满了随性,可谓是想怎么吹就怎么吹,成不成曲调都没关系。 容易摘。 乱几把吹。 一点都不贵气,也不高雅,吹得好不好都不会遭人妒,甚至给了别人说一句“堂堂天才居然如三岁小儿般喜欢吹树叶,可笑可笑”的机会。 这就是李玄选择叶子的原因。 一曲吹罢,明明不咋滴,燕悲歌却抚手赞了声:“清新自然,心在山水,逍遥自在,好,好,好!” 说罢,他也取出自己的铁绰板,单手晃了几下,道了声:“曲不可白听,换我了。” 哒 哒哒 铁绰板,恰如李玄前世所见的快板,只不过声音更为沉响,节奏感极强。 燕悲歌放声高歌,唱出的乃是个名家写的诗词。 那诗词被改编成曲,而如今由其唱来,却是铿锵有力。 实话说,这个时代的诗词其实很不错,但因为并非李玄前世,故而却是没有唐诗宋词的。李玄也无意当文抄公,此时也只是抚掌称好。 他本就是解元,且脑中存着诗书万卷,抚掌称好自然不会只说“好好好,太好了”,而是真正地点评了个“一二三四五”出来,这却评的燕悲歌心花怒放,一副遇了知己的模样。 知己这玩意儿吧,其实不是谁懂谁就是知己,那还得看双方是不是一个层次的。 燕悲歌当场就约了个酒。 李玄直接应了。 这些师兄师姐,在外面都是有着自己的一股势力的。他没来相府展露实力之前,便是倾尽家财也根本结交不上这些人。现在能如此轻松地结交,他为什么要拒绝? 当初,他为了能够以一种“缓和的方式”进入高层视线,可是费劲浑身解数。如此,却也是堪堪在斩杀了周鹅梨,王丰扬,并以【养鬼】妖法利用了周鹅梨,这才使得青州州牧和他紧密联系了起来,然后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拼命向相爷举荐自己。 也正是利用了这种卑鄙的手段,他才能轻松来到这个适合他表现的地方。 否则,他就算是再有天赋,没有相爷亲信的人背书,相爷敢轻易用他? 话再说回来,要是没有他“不曾背弃婚约”、“对恩师重情重义”、“《祭恩师曹书达文》”、甚至是“他特意叮嘱盛传雄,让其在攻打心慈寺时饶了曹怡”这些好名声的加持,青州州牧又哪敢如此孤注一掷地将筹码压到他身上? 一个能力强的人,上位者未必敢用,甚至还会防着,针对,以及制衡,打压。 但一个品性良好,又懂得感恩的人,上位者则会喜欢,栽培,甚至寄托后事。 李玄杀人放火,甚至灭了“青州城州牧”周池鹤的三妹,可是他依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待到门扉关紧。 李玄熟练地取了秘武宝库的普通魔血,花费了七日功夫,将《冰魄烈火功》提升到了秘武境界。 果不其然,当他体质属性达到足足68点时,便是这秘武也再难提升属性点了。 所以就属于,练是练了,但没提升属性,和之前宗师功法一样。 这算是“能以此方式提升的力量”到顶了。 虎笛剑,火云手,冰魄烈火功。 三门不同的功法,三张不同的秘武根本图开始了缓缓地融合。 由三种原本截然不同的图,化作了个一个宏伟场景。 李玄闭目,顿时身临其境。 未知战场,一分为二,冰霜于左,烈火于右。 森寒冰霜里,一个气魄雄伟的男子头戴鹿角盔,跨骑着黄金鬃毛野猪,手握长剑,绽放光芒。 炽热烈火中,一个烈焰焚身,看不清模样的炎魔正翻手成火云。 火云遮天,直接向那黄金铠甲男子压去。 一股凄凉悲怆的震撼之感,在李玄心中涌起。 眼前这图,显然是某个浩大战场的冰山一角。 他虽然看不到余下战场,却能感到这战争的惨烈。 既然是第二次到来了,李玄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目光在左右掠动。 他需要选择一位来完成魔形。 如果是玩游戏,他抱着猎奇的心态,应该会选择那位炎魔。 但这不是游戏,这是他的人生啊。 他不希望他的人生里,他变成可怕的魔鬼,然后踏上莫名其妙的毁灭世界之途。 他想要的是长生不死,逍遥自在,有美食,有美女,有力量。若是非要有毁灭世界的魔鬼,那也得是被他牵在手里。 所以,他直接开始观摩左边的那位“鹿盔骑猪男子”,以尝试着从“观画之人”变成“入画之人”。 许久 这冰火魔图开始消失。 李玄感到自己瞬间落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漆黑里,唯一的出口便是那“鹿盔骑猪男子”。 他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运转气血,开始填充那轮廓。 他和别人不同,别人是有多少气血填多少轮廓。 而他则能够一次性“贷款”达成,然后拼命进补,以恢复。 气血涌动,往“鹿盔骑猪男子”轮廓里填去。 随着填补的推进,随着魔形的渐渐完整,一道又一道不属于他记忆中的声音浮现出来。 刀光剑影,盾枪轰鸣,冰河崩裂,火海倾天,狂兽奔腾,愤怒喊杀,无数杂乱无比的声音一股脑儿般地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声音让他感到愤怒和悲壮。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战死了。 这是种命定的感觉。 可他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和愤怒逐渐充斥在李玄心中,然后越发扬高,沸腾。 好似那位“鹿盔骑猪男子”在某一刻的精神世界,通过这幅场景与这一刻的李玄联系了起来,并且在逐渐融合。 李玄心中充斥着悲壮和反抗之感,一个个念头钻入他脑海之中。 ‘贼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今日,我就要将你推翻!我的命,我家人的命,统统由我说了算!’ ‘命?呵,我命由我不由天!来,战战战!与天战,与地战,与人战,入目皆敌,杀杀杀!!’ 李玄脑海里响彻着这些歇斯底里的声音。 他整个儿也被愤怒所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 那空荡的“鹿盔骑猪男子”被气血填满。 在填满的一瞬,始终紧闭双目的李玄猛然睁眼,他只觉全身狂躁,口舌干渴,腹中饥饿,眼前寸寸皆幻景,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摇晃,叠出残影,还做一个又一个晃着的影子。 那些影子他虽然看不真切,但强烈的仇恨却如此清晰。 他恨不得扑向那些影子,将他们狠狠掐死,掐碎,千刀万剐。 强烈的仇恨与杀意充斥着他的心与脑海。 轰! 砰砰砰砰! 他心脏狂跳,好似要从嗓子口挑出来了。 身心的痛苦,让李玄仰天咆哮出一声:“杀!!!!” “杀!!!” 吼完,他疯了般地扑倒早就存好的食物前,开始大快朵颐,右手颤抖着去抓那些摆放整齐的丹药瓶,却惹来了“乒乒乓乓”的碎裂声。 他抬手抓去,一把抓起碎裂的瓷片以及大气血丹,凑到面前,看了一眼,全是糊的,他直接往嘴里塞。 那能够将人割裂的碎瓷片,在他口中就好似肉干之类,有些药味,有些嚼劲,其余便什么都没了。 而入了腹中,完全就和吃了一口肉没什么区别。 “杀!” “杀!” 李玄眼前皆幻境。 他连食物都看不太清楚了。 其间,他又将那两个装有“一阶妖魔血肉”的箱子给掰开。 这箱子乃是秘制,其中放满了冰。 一阶妖魔血肉就被冻在其中,也不知放了多久。 然而,之前燕悲歌在聊天时曾经说过,这肉其实早就被处理过了,是熟的,且外面抹了层盐,可以直接食用。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吃掉了冰坨子里的肉。不过这肉中好像并没有蕴藏魔血,而只是肉本身带着的血气与能量。 然后,这两箱肉吃下肚子,他确实感觉舒服了不少。 然而,却还是没有恢复。 紧接着,更大的幻象又开始产生。 哧哧哧 原本只是幻象重重的小屋,陡然燃烧了起来,浓郁的黑烟滚滚而起,噼啪的木材炸响到处响着,炽热的火焰从八方而来,甚至他鼻中都已经涌入一股刺鼻至极、甚至微显硫磺味儿的气息。 他似有所感,蓦然抬眼往外看去。 门外不知何时,突然站着两道人影。 两道高大的人影。 强烈的敌意瞬间生出。 李玄本能地就想扑过去,把两道人影给狠狠干死! 但他仅有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 他强行压住那些胸腔里正欲喷薄而出的愤怒吼叫,看着那两个充满敌意的人影靠近,他没有动手,而是道:“师兄,师姐,请送我出去,我需回小院静养。” 那两道身影自然是燕悲歌和庞无月,这两人听到李玄这边声响颇大,才来查看。 这一看,两人都惊住了。 此时的李玄双目赤红,周身滚烫,白烟腾腾。 燕悲歌和庞无月两人迅速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强行描绘魔形,故而被魔心影响甚重。 “师弟,师弟,静心!” 燕悲歌摇着李玄,然后急忙取出自己的铁绰板,歌唱起了熟悉的曲子。 只不过,这曲子入了李玄的耳,却也是幻化成了魔鬼的嘶吼,格外难听。 但,李玄的理智却还在,他能辨认出这是燕悲歌在唱曲儿。 很显然,燕悲歌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平静。 但怎么可能? 啪! 李玄手拍在燕悲歌肩膀,咬牙切齿道:“师兄,听我的,请送我回我的小院,立刻” “好!” 燕悲歌当机立断,直接去御了大黑厢马车,这次也不给李玄蒙眼,也不在地下迷宫里绕圈子里,小半盏茶的功夫就相府,然后寻了江正山,两人一同将李玄送到了他那湖边小筑去了。 李玄强忍着烦躁,故作已经恢复了一些,然后以需要修养的模样赶走了两人。 他强忍着这种感觉,待到两人走远后,才快速祭出了“畸变怪猴”和“虎魔太岁”的魔血。 刷刷! 他精神属性飞涨,瞬间变成了61点。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杂音,杀意,愤怒,眼前的幻景都开始消散了。 精神的增强,抵消了魔形的附加。 在修炼第二个魔形前,李玄也是做过测试的,他知道精神提升后的克制是一直存在的,也感觉到自己精神承受能力还绰绰有余,所以才进行了尝试。 如今看来,是堪堪撑住了第二波魔形。 而“两个魔形”便也是此时他的极限了。 一股疲惫感袭来。 李玄没睡,而是尝试着先撤去了“虎魔太岁”,继而又撤去了“畸变怪猴”。 属性消退,但幻景和愤怒却没有回复。 李玄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不行,他都已经打算去秘武宝库把那些“供应秘武武者修炼的魔血”给全用了,然后拼命点精神了。 只不过,那么一来,实在是过于夸张且难解释。 他躺在塌上,这才得空扫了一眼自己属性。 【李玄】 【寿元:20/160】 【境界:第一境】 【妖魔点:6】 【力量:70/70】 【敏捷:46/46】 【体质:68/68】 【精神:25/30】 【秘武】 一:风月白骨惑金刚(lv2)(圆满) 二:冰火炎魔灭天地(lv2)(圆满) ‘力量属性破限了30点。’ ‘之前的三幅根本图则变成了冰火炎魔灭天地炎魔灭天地,那持剑骑猪男子则是反抗的一面,难怪有这么大愤怒和仇恨。’ ‘那么看看力量。’ 李玄躺着,悠闲地翘着腿,双拳一握,也没怎么特别用力,却见那原本就坚硬如皮甲的肌肤越发绷紧,其下血肉也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带动着而开始凝实,鲜血激荡而来,穿过那些凝实的肌肉。 或许是因为此间的鲜血太过致密和浓郁,且此处肉的毛孔完全封锁,这便使得李玄凝实的那些肌肉很硬,泛黑。 且又因为鲜血带来的滚滚血气无法通过毛孔散出化作白气,故而这些肉又开始发烫。 李玄看的有趣,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屋子中央,用劲握紧拳头。 这一下子,他双臂的肌肉皮囊血液越发地绷紧。 下一刹 刷刷刷 凝实的肌肉,绷紧的皮肤,炽热的血气竟然化作了一片又一片的漆黑鳞片。 簇簇幽黑鳞片直接爬满了李玄双臂,又随着他全身的用力,而爬上了他的胸腹,双腿,以及脸庞。 甚至他那双瞳都变得格外幽黑,眼膜之外仿佛镀了一层黑铁,而那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自是早就不见了。 只要精神能压得住心魔,那双目就不会变红。 呼! 李稍稍一挥拳,空气里就如有钢铁列车轰隆隆驶过,威势惊人。 轰! 他又猛然停下拳头,空气里顿时传来一声炸响,就如气流被抽爆了一般。 李玄侧头看向一旁的铜镜。 镜子里,那哪里还是个人 那完全是个全身漆黑鳞甲,充满了力量压迫感的怪物。 李玄舒了口气,松开拳头,散去力量,鳞甲也随之散去。 他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原理。 ‘若是普通武者,体质普通,那么就算横练大成了,也顶多只是刀枪不入。捏捏拳头,也只是暴起肌肉。’ ‘可我如今的体质本身就是肤如皮甲,骨如钢铁,捏拳如铁墩。这般情况下,我力量又跟了上来,自然暴起的不是肌肉,而是这种好像鳞片般东西。’ 他继续尝试。 一瞬间,他周身黑气腾腾,却又旋即分出了两个丈许的高大魔形。 一个乃是金刚魔形,一个则是骑猪持剑魔形。 李玄感知了下,发现这两个魔形的力量竟然都不在他之下。 换句话说,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然而,活动范围是个不妙的问题。 若说他的恶鬼能随意活动,白骨妖能活动几乎百里的距离,幻术假人能活动三四百米,那么这两个魔形就只能在他周身,顶多就是数十米的样子。 李玄回躺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这是,院儿外传来江正山的声音。 李玄去开了门。 江正山拎着早餐盒子,走入了院儿里,道了声:“李兄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李玄缓缓摇了摇头,道:“只是平复下来罢了。” 江正山叹息道:“欸,这魔形之境譬如行走于万丈深渊之上的羊肠小道,不可颠簸,否则便易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之前也曾有三修秘武武者尝试突破魔形,却是走火入魔,有人功力直接废了,有人变得疯疯癫癫,有人则直接死了。 李兄天赋异禀,又年轻不如先陶冶性情,待到心绪平和了,再去尝试突破。” 李玄点点头,深以为然道:“是啊,确实难以突破。” 江正山道又道:“你别看燕师兄,庞师姐看着年轻,但他们其实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他们在伱这个年岁,远远没有达到你的成就。 欲速则不达呀,李兄。” 李玄打开餐盒,吃着江正山带来的早点,道:“江兄,我想去周边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江正山笑道:“这是好事,李兄本该如此,那我来安排,保证李兄玩的舒舒服服。” 李玄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自己转一转吧,清静一下。只是周边地形不熟,江兄可有舆图?” 江正山愣了下,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有的,自然有的,我这便去取。” 小半日后,江正山直接带来了一个图筒,牵来了一匹快马,又直接备了千两黄金供李玄旅途娱乐之用。 李玄也没多待,当日就直接出了王都北门。 随后,他去到无人处,注入“畸变怪猴”血脉,改变模样,然后根据舆图上的路道,从小道折转向东,然后快速往洛水州凌波府方向而去。 魔佛这事儿吧,他始终心气不畅。 而从相爷密信,以及与江正山的闲聊来推测,大胤是要准备干魔佛的。 时间也许就在这年初。 此时,或许已经打起来了,或许快要打。 李玄也不知道大胤能不能干得过魔佛,但他却也知道魔佛应该没有那么玄乎。 魔佛真要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话,也不至于在对抗梁师古那一千骑兵时,还被逃回了数十人。 要知道,那一次梁师古可是一头栽入了魔佛的主场,是在成千上万香客信徒的祈拜香火中作战的。 没了那许多香火,魔佛的实力应该还要再打折扣。 再说羽教从心慈寺撤离的那一次,魔佛并没有直接诶出手,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法门快速撤离了现场,这是否也说明了魔佛并没有大规模的杀伤手段?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可现在,有大胤去帮他测试魔佛的实力。 那么,他也想去看看魔佛如果被杀了,会不会流下魔血。 同时,把蔷薇那小丫头带回家。 若说蔷薇那小丫头需要魔佛去探查自身的秘密,那么魔佛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数日后。 李玄将那匹骏马在野外提前放了,自己则来到了凌波府附近。 他稍稍打探了下城中氛围,很快就知道这里香火氛围浓郁,尤其是那光明寺的佛灵验的很,虔诚信徒很多。 李玄懂了,羽教十有八九就在这儿。 于是,他制造了女子幻术假人,这女子相貌普通,四十多岁,面容发福,身形发肿。而他自己则变成了个普通糙汉形象,与自己的幻术假人扮作夫妻俩。 年年灾祸,难民极多,户籍什么的丢了也就丢了。 他和女子胡乱编了个名字和来历,寻了个路子颇野的“庄宅行人”,以钱开道,迅速解决了临时户籍问题,同时在府城边缘租了屋子,也算有了来历。 随后,他又和自家娘子开始寻生计,寻来寻去,却是去城郊路口盘了个茶水铺子下来,继而夫唱妇随。 李玄那幻术假人娘子在外充当着小二角色,他自己则隔着布帘在屋里做茶水,以及炖煮一些熟肉和鸡蛋以供买卖。 这路口往来人颇多,而一份茶水加鸡蛋也不过四五文钱,而若是不吃鸡蛋,那不过一两文钱,主打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 只不过,这里客人众多,往来之人往往奔波劳累,见到有茶水铺子,便直接丢了铜板儿,喝上茶稍稍润嗓填肚,前后速度极快,也许是屁股才点到凳子马上就又离了。 可也有慢慢在这儿聊天的。 但不管快还是慢,不管聊天还是不聊天。 语言并不是获得信息的唯一手段,除此之外,还有人流量的大小,往来者的穿着,携带的东西这些“沉默的信息”本身就是一种泄密。 李玄和他的幻术假人娘子,白天外出摆摊,待到入夜才回城。 这么一做,就是小半个月。 小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李玄通过幻术假人娘子居然看到了两个秘武武者从路畔而过,未曾停歇,直接进入城中。 他对秘武武者的气息熟的很。 但秘武武者却看不破他的幻术。 而当天,入城的人数变多了,小股小股的,每一股差不多几十人。 从这一日开始,李玄便没有回城,而是待在城外等待。 每每到午夜时分,城中开始有货车外出,将一些尸体丢到乱葬岗去。 李玄紧随过去,注入“虎魔太岁”魔血,将这些新鲜的尸体化作恶鬼,继而盘问信息,了解情况。 如此的人数增多持续了足足数日。 随后,又有商队运送货物进城。 货物颇重,轮毂印记深陷,李玄感知灵敏,隐约能辨得那遮了厚布的货物里传来兵器铠甲碰撞之声。 再看那些故作闲散的入城之人,不经意间竟是透出几分森严和纪律性。 李玄明白剿灭战要开始了。 而魔佛,就在城中。 84.山河劈开香火道,守株待兔救蔷薇(大章-求订阅) 凌波府市郊,路口。 赶路的武者风尘仆仆,一扯木板凳坐下,抛了些铜板儿,便急速催喊着:“老板娘,一壶茶,半斤冷切羊肉,快快快!!” 四十多岁身形发福的妇人喜笑颜开地接过钱,道了声:“客官,这就来。” 随后,她入屋端了茶水,切了羊肉,便端了出去。 那武者扫了一眼羊肉,掂量了下份量,道了声:“不错,不愧是在这府城外做生意的,就是厚道!” 那妇人笑呵呵道:“客官吃的满意就好。” 正说着,另一边又有几人坐了下来,抬手招呼着:“一壶茶,再来些小吃,什么都行!” 说着,那人又抛了个碎银子,道了句:“三钱银子,看着上!” 妇人又匆匆开始端茶倒水,切了点羊肉,又从卤煮锅里夹了些鸡蛋肉干之类的放到碟子里送过去。 如此这般,直到天黑了,这对儿中年夫妇才停下了一天的忙碌,开始收摊。 淡淡的月色里,两人推着小车往城镇方向而去,看着颇为温馨,很有生活气息。 可待到无人处,这两人却是猛然一拐,拐向了另一边的山林中。 妇人消失,老板也消失,原地站着的只有个换了相貌的人。 “一人演双人”这种戏码,李玄是越发熟练。 他来到凌波府外的山林里,而此间不知何时多了个坑洞。 坑洞里装了不少白骨。 这些白骨,都是李玄这段时间派恶鬼搜集的。 灾祸当道的国度,在野外从来不乏薄葬成骸骨的尸体。 作为一個能够支配白骨,能够养鬼的人,李玄在这种需要白骨的时候,绝对不会去做什么“尊重死人”的事。 他搜集了白骨,只是因为这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如今,他一个人坐在这葬满白骨的坟堆旁,从推着的小车上取了白天特意留下的羊肉茶水,边吃边喝。 吃着吃着,李玄心底也是怪怪的。 放在两年前,他坐在坟堆旁别说吃饭了,就算是闻到这味儿都想要呕吐。 可现在,他却觉得这里的空气居然还不错,吃饭胃口也好,消化也棒。 ‘变化真的很大’ 李玄忍不住感慨。 只不过,他的变化大,这个世界的变化更大。 他若跟不上世界的变化,那怕是就要粉身碎骨了,而家人也只能靠运气活了。 运气好,多活两年;运气不好,说不定马上完蛋。 ‘什么妖魔鬼怪的世道啊。’ 李玄叹息一声,双腿化根须,窸窸窣窣地游入土壤,深深植入坟堆,然后操纵着乱七八糟堆积在坑洞里的白骨爬起来,把各自的骨头装好,然后一部分整齐地躺了下去;还有些身上依然连着腐肉的则是跑到乱葬岗附近,穿上了一些李玄安排好的衣服,就那么躺下。 前者,是为了等到真要行动时,不至于找不到自己骨头在哪儿。 后者,是为了隐藏乱葬岗尸体丢失的事儿 此时,薄薄的尸臭味儿弥散而出,中间还藏着一些能令人闻之虚弱的尸毒。 但李玄完全不受影响,这空气还是很香甜。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体质因素。 做完这一切,他派遣了恶鬼去到周边的乱葬岗去监察。 最近城里死人越来越多。 李玄了解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待到午夜时分,果然又有一车尸体从凌波府城的小门处被悄悄运了出来,然后抛在了野外。 忽地,抛尸者中有人问:“前两日的尸体呢?” 旁边一人回道:“这荒山野岭的,都被野兽吃了吧?别管了,我们快点回去。” 那人道:“吃了也该有骨头,找找” 旋即,两人又往周边找了找,这一找,便找到了一些零散的骸骨,衣物腐烂,有野兽撕扯痕迹,完全能对上。 两人不再疑他,便快速离去。 自从知道这世间有妖魔后,他们也开始对乱葬岗这种地方产生一种莫名的敬畏,能少待会儿就少待会儿。 而在两人走后,拖着两根大触手的魔影阴恻恻地映在了那些尸体上。 一阵阵幽灵般的雾气笼过 皓月被黑云遮蔽,月黑风高。 片刻后 新亡的二十一具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跟随着在此等待的恶鬼,去到了山林深处。 小推车上,李玄正舒服地躺着。 那尸体围拢过来,一一拜道。 “主人。” “见过主人。” 李玄看了一眼这些恶鬼,道:“说说吧,你们怎么死的,还有有关光明寺的一切消息。” 恶鬼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而不出李玄所料,这群死者果然就是光明寺的信徒,而且还是挺狂热的那一批。 他们信仰着佛,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地见证过佛的灵验。 或是辟易邪祟,或是大病得愈,或是求子灵验,或是买卖发财,或是沉浸在那缭绕香火中而感到舒适,或是看到佛经上所言说“修得善果,以待来世”。 而最近有不少江湖中人赶来,则是因为这佛居然还能助长功力。只消盘膝佛下,虔心祈拜,便能福至心灵,突破之前的瓶颈。 总之,这群人是真的信了光明寺。 因此提前潜入凌波府中的秘武武者,还有兵部的人容不得他们,需要将他们提前铲除,以免之后大战起时香火腾腾。 这些信息大多是老生常谈,毕竟之前死的那些恶鬼也基本都是这样。 李玄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说‘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各自散了,去搜集些尸骸过来’,忽地,他神色一凝。 这是个身形瘦削的和尚,他此时正在回忆,然后道:“主人,我在光明寺深处发现了一件奇事————方丈厌猫。” 李玄顿时有了精神,道:“说说。” 那和尚便一一道来。 他乃是光明寺中的一名佛陀狂热信徒,而前几日庙中窜入了一只黑猫,那黑猫调皮至极,上蹿下跳。 这信徒便愤怒地去追赶,赶着赶着,黑猫窜到了庙宇深处,他急忙追了过去,然后看到方丈竟然将黑猫一掌打死。 要知道,平日里,方丈慈悲为怀,在外人面前根本不会杀生,可那一天,他却直接灭杀了那只黑猫。 和尚有些发愣,方丈双手合十,只道了句:“于佛不敬,往送超生。” 和尚还礼,道了句:“阿弥陀佛。” 李玄听了这个故事,抬手触颔,眸光低垂,露出思索之色,然后赞了声:“不错。” 那和尚得了李玄称赞,喜不自禁。 他乃是因李玄意志而生,得主人认可,便是最大的喜悦。 而旁边忽地也有信徒出来道:“主人,还有一件事。 之前我是光明寺信徒,当时只觉得愤怒,如今想来,却觉得奇怪。” 说着,他便把事儿娓娓道来。 那是某一日,有一家三口上香。 其中有个小孩说是在香火里闻到了臭味儿,说是就像家里死鸡死鸭死老鼠放了很久的味道。 童言无忌,那小孩儿自是不知轻重地大声说着,而那一家三口则被愤怒的香客给赶了出去。 当时,这信徒也是驱赶者之一。 李玄沉吟道:“那你究竟有没有在香火里闻到过臭味?” 那信徒摇了摇头,道:“启禀主人,我没有。” 李玄又召集了诸多恶鬼,一一询问,而恶鬼们却纷纷摇头,显然都没闻到那股臭味。 这两名恶鬼的信息,激起了其他恶鬼的兴趣。 又一恶鬼道:“近日里不知怎么回事,凌波府中湖水减少,甚至连井水都少了许多,官府去洛水查看,说是洛水枯竭,也不知怎么回事。” 紧接着,再有恶鬼跑出来道:“主人,还有一件事。 那光明寺中的广慧大师非常灵验,去年秋末,他曾经在府城中一家富贵人家门外走了一圈儿,说此间有邪祟。 当时,光明寺只是座普通庙宇,而广慧大师也只是庙宇中的和尚,府城中的人并不如何信他。 可当晚,那家家主就在睡梦中丢了脑袋。 再后,更是隔不了多久,就有人没了脑袋。 那家急忙求上光明寺,捐了不少香火钱,然后广慧大师才领僧人去做了法事,从那之后,邪祟便再也没在那家出现过。 可城中依然还有邪祟。 但只要光明寺做过法事,那必然就无事了。 慢慢的,整个府城的人都开始信光明寺,以避邪祟灾祸,而又因对此讳莫如深,所以皆是闭口不谈,以至于大家都习惯了。 此时,我倒是想了起来,才说与主人听。” 李玄眯了眯眼。 这路子,他懂。 “养鬼兴佛”和“养寇自重”,路数差不多。 这乱世,老实人可是会被人拿枪给指着的。 至于光明寺的“鬼”根本不用养,那无首佛自己就可以干。 可,这样手段龌龊的佛真的是佛吗? 不是说不能龌龊,只是,这种手段似乎不太像端坐云端、高高在上、眼界极高的神灵能干得出来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太掉价了,逼格不够。 这手段,倒是和他差不多了。 “有点儿意思啊。”李玄喃喃着 时间流逝。 时入初春 冰雪解冻,桃花盛开。 李玄通过恶鬼对城中的动态越发清楚。 而他知道,如今城中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即将要彻底爆发”的状态。 大将军和相府用的是“钝刀子割肉”的手段。 他们自己不入城,在远方遥控作战,但却将麾下高手,甲士分批送入城中,然后开始猎杀光明寺的信徒。 但他们的猎杀其实并不高效,给人一种光明寺自己能解决的感觉。 他们要的就是魔佛出手。 而这批先送入城中的军队,秘武武者则算是鱼饵,或是炮灰。 当然,如果说魔佛手段有限,那这批炮灰就会得到支援,而成为杀死魔佛的刀。 再外 李玄早已看到了一支支隐藏的军队,还有秘武武者,算得上是天罗地网。 大胤今年很显然被魔佛给震撼到了,所以是铁了心要杀魔佛。 气氛越发紧张。 李玄也寻了个借口,不去卖茶了。 他直接植根在深山老林,血格第一栏注入“骷髅花”,第二栏注入“虎魔太岁”。 如此,“骷髅花”的【白骨支配】得到增强,小概率产生“更强的白骨妖”。 概率虽小,但李玄却搜集了大量白骨。 在这些变化中,一只又一只更强的白骨妖还是产生了。 李玄选出其中的鸟类白骨妖,让它们往四边飞去,然后藏在密林中,开始监视各方动静。 如此他亦开始等待 光明寺,深处。 烛光里,有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大胤对我们出手了,最近有不少信徒都失踪了,外面有,庙里也有。” “出手又如何? 十多年前,他们剿灭了我教,十几年后我佛已然降临,香火已然弥漫了整个府城,那便让这些人看看我们的力量。 将他们灭杀,宣他们为异端,然后推翻他们,创建属于我们的王朝,继而香火散于一国。 如此,我羽教才能真正大兴。” “不错,我们虽然才只有半年左右的发展时间,但信徒已然很多了,这满城之人,不说所有,但至少半数都已是我教虔诚信徒。 不如就在这府城之地揭竿而起吧。 天降灾祸,正是天地不满,君王当更!” 羽教的高级干部们你一言我一语。 而纱帘之后的两道身影却是盘膝而坐,沐浴在浓浓香火中。 入夜,香火明明已淡,但白日那些香火,甚至是昨日,前日的香火竟隐隐化作了一团旋涡在旋动。 淡淡的香气里遮掩了极其稀薄的尸臭。 而香火的中心,则是此间。 可即便如此,无首佛却终究还是没有寻到合适的头颅。 不过没关系,之前,无首佛还只能去摘凌波府平民的头颅,如今有那许多外来者,无首佛也不需说什么了,直接摘就是。 此时,他脖颈上的头颅又开始腐烂了。 无首佛将头颅摘下,又一吹香火,从远处再抓了个头颅按在脖处。 那头颅上双目犹然圆睁,似是到死也难以置信。 而他一旁,穿着贵气的紫色长袍的少女却是面露几分痛苦之色。 无首佛那新装上的头颅发出声音:“母亲,无事的。” 蔷薇却抬手撑头,道:“总觉得有些疼,一下一下的,抽疼,好像脑子被咬了一口。” 正说着,她又“啊”地叫了声, 无首佛抬手,一股香火笼罩在蔷薇周身。 顿时,这少女又长舒了一口气,似是不疼了。 无首佛面无表情。 而纱帘外的一众羽教干部似乎已经商量出了个结果。 之前那心慈寺中的老尼挺身而出,拜倒在地道:“我佛慈悲。” “阿弥陀佛。”无首佛漠然地回了句。 老尼道:“去年我们需逃,是因为我们还未得到发展,就已经被朝廷盯上。故而,我们需要撤离心慈寺。 但此时,贫尼以为有佛陀在,我羽教已然在凌波府站稳了脚跟。 或许,我们不必再逃,而是可以以此为契机,高举旗帜,推翻大胤,以使普天之下万般苍生之香火皆归我佛。” 无首佛沉默着。 他好似在思索。 那双应该属于一个武将或是一个武者的眸子,变得阴沉而深邃,其间隐隐透着几抹隐晦的邪意。 这邪恶的眸子瞥了瞥一旁的蔷薇,又收回,道了句:“让他们来。” 老尼,还有余下的羽教高级干部露出狂喜之色。 他们知道,这是可以干了。 而这些日子潜入凌波府的武者,甲士其实极多。 他们不敢做的太狠,所以一直收敛着,但如今既得佛允许,那自是可以将他们全部杀尽。 今夜,是时候出手了! 凌波府外,高山之上。 生着触手,植根在泥岩之中的李玄闭目养神。 阴云之中,有白骨鸟飞过 其视线投落到远处那座府城。 看似寻常的城市,在下一刹毫无预兆地爆发了轰鸣,火光,喊杀。 李玄让白骨鸟群稍稍飞近了些,却见城中香火弥漫,不少身上镀染浑浊薄膜的僧人持刀砍杀,与他们交锋的则是一排排潜入城中甲士。 至于秘武武者,则是藏在暗中,不停地游击。 从前,秘武武者只靠自身力量,但如今他们似乎配备了冰晶武器。 相府和大将军的合作,显然是一加一大于二,带来整体的提升。 秘武武者攻坚,甲士消耗。 凌波府中越来越乱。 不少武者,甚至是普通百姓也加入了厮杀。 他们会悄悄打开门,给那些受伤的甲士致命一击。 而就在战局越发混乱且僵持的时候,凌波府的上空陡然划过焚烧的流星。 那不是流星,而是不知何时运入城中的霹雳车。 霹雳车,即投石车。 此时投掷出的巨石却不仅仅是石块,而是秘制地焚烧着的石头,这种石头一旦落地遇木,便会熊熊燃烧。 十多辆霹雳车出现在了光明寺附近,巨石呼啸着破空,砸落到了一个庙宇上,那庙宇顿时“卡拉”一声破了个窟窿,内里房梁木柱遇火燃起。 寺中僧人们愣了下。 有人才喊“救火”,但一个又一个火石却又从天而落,连接不断,轰隆作响,在漆黑的夜空划出绚丽的红色弧光。 夜色绚灿,且声响沸腾。 没人知道这群朝廷潜入的甲士是怎么把霹雳车悄悄运入城的。 但这其中,必然藏了许多血汗和艰辛。 可这种艰辛是值得的。 只要让霹雳车轰砸小半炷香时间,光明寺直接就被夷为平地了。 便是没有小半炷香时间,光明寺也会被大火烧毁不少。 可就在这时,一幕难以想象的奇景出现了。 凌波府城上方原本清晰的夜空陡然变得朦胧,空气里析出丝丝缭绕香火,这些香火如深海旋涡旋转起来。 空气被撕开,显露出一个光明的世界。 那世界里,有无头大佛身形遮天,轻轻一动,那诸多火石就被凝固在了半空。 再一动,那些火石则分别砸向原本的地方。 一时间,整个凌波府喧哗起来,狂热的信徒们高喊着“参见我佛,参见我佛”,继而越发勇猛地与潜入府城的甲士,秘武武者们厮杀起来。 李玄默默看着。 这一刻,他甚至对那些在拼死的秘武武者,甲士肃然起敬。 ‘这是明知是死,却还不退啊。’ 远处,无头大佛显身后,也不消退,只是在飞快出手。 每一次出手,都会落在那些冲锋最凶猛的甲士一侧。 而无论这些甲士如何反抗,他们的头颅都会被轻松地拔起。 香火越发浓郁,而在这般的氛围中,那无头大佛越来越恐怖。 溃败的甲士,在城中小巷里狂奔,却又旋即被后面追上的羽教信徒给斩杀。 啪! 又一个年轻的男子摔倒在地,身后数人跑上,从后将刀插入他背脊,将他乱刀杀死。 男子躺在血泊里,双目圆瞪。 一只白骨鸟悄然落下,抬爪,轻轻将那眼皮给抚了下去,继而又飞入阴影,用极度冷静的神色观察着魔佛的出手 凌波府上游。 洛水 因为西方大冰山的解冻,此时洛水正丰。 可这本该汹涌的洛水却被堵住了,以至于只有颇少的水源流去下游,这也是导致了凌波府湖水井水枯涸的原因。 驻守这里的将军一直在等。 而这一刻,他终于等到了。 远处,灯笼明灭了三次,那是约定好的暗号:凌波府乱起来了。 将军面上浮现出一分不忍,下一刹,却厉声道:“开闸,放水!!” 凌波府中,正乱成一团。 然而,潜入的甲士,秘武武者再如何凶猛,却终究不敌满城皆敌,不敌无头大佛。 而就在这时,却听远处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隆声响。 原本洛水堤坝处极低的水平线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升高,而升高到一定程度时,堤坝下薄弱部分却忽地被“掏空”了,决堤了。 猛烈的水流使得决堤口子越来越大,宛如飞流直下的瀑布,直接淹向地势稍低的凌波府。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滔天大水卷携着厚厚的淤泥已经冲了过来。 轰隆隆!! 城门里,屋舍一间间被冲垮。 本来还在打斗的人,转身就跑。 有些跑到了屋顶,有些则被卷入了水中。 而远处的光明寺也是才堪堪反应过来,便被大水给冲了。 满城香火,如被雄伟的洪流之刀一挥而过,直接斩灭。 那刀势不止,又往前,以最残暴最冷血的方式刺穿了这座府城。 那光明的世界随着香火的湮灭,而瞬间消失。 僧尼们身上的浑浊薄膜消散无踪,而洪流的上下游则开始响起飒沓的马蹄声。 一队队铁甲骑兵从远而来。 但他们却不集中一处,而是宛如浪涛般,分批推进。 而这些骑兵中,还有秘武武者随行。 此时,所有人都肃穆无比,目光冰冷地盯着那洪流,那孤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老尼领着数道人影从城中跑出。 还未逃多远,她便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铁骑。 铁骑冲锋而来,老尼周身白气激荡。 铁骑蓦然两分,拉开带着倒刺的冰晶渔网,往老尼罩去。 老尼一愣,转身想避。 但拉开的渔网却不止一边,绕向两侧的铁骑却又拉开了新的渔网。 如此,渔网便几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唯一空着的一面,就是后方的洪水。 老尼一咬牙,就近扑向一名铁骑,紧接着却感到了强烈的威胁,抬眼一看,却看到那铁骑身边竟还站了个秘武武者。 这一愣神的功夫,渔网已经将她包裹。 她周身的秘武力量迅速衰退。 而为首将军陡然冲刺,长刀一挥。 嗖!! 一颗人头高高飞起。 这般情况在各处发生。 大胤的军士们沉浸在悲哀中,沉默地斩杀着逃出的敌人 冀宝霖乃是大将军麾下一员猛将。 今日,他亦指挥着三千人,在洪水上下游巡视。 正寻思着“今儿怎么没人逃到老子这边来”,便忽见远处有香火弥漫成一条蜿蜒扭曲的羊肠小道。 那小道上有虹光闪过,到了这边,好似到了力量极限。 虹光落定。 冀宝霖一看,却见是个古怪的僧人拉着个紫衫少女。 他咧开嘴,又怒又喜地嘿然笑道:“小子们,大功来了!!” 说罢,他也不率先冲上,而是迅速后退,然后士兵也如早就训练过的一般,拉开足够的距离。编制在这支军队中的秘武武者亦是如此。 这古怪僧人和紫衫少女正是无首佛和蔷薇。 无首佛见状,也不慌,怀中摸索出一把香,可他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却见前方骑兵两分,后面冲出一支背着大黑箱子的骑兵。 那些骑兵手握水管。 下一刹,漫天的毒水喷了过来。 无首佛之前之所以能维持香火不灭,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在浓郁香火中,可此时他周身香火全散,哪里还能轻松点燃香火。 面对四面八方的毒水,无首佛陡然站定,一握拳。 哧哧哧 他肌肤顿时变黑,毛发激梳,宛如带着倒刺的铁甲。 “喝!” 他大吼一声。 自己头颅直接炸开。 但那毒水也因此散了。 冀宝霖冷笑一声:“果然是妖魔!杀!!” 黑毛倒竖的无首“佛”抓住蔷薇,猛然奔跑起来,方向却是洪水。 待到洪水处,他直接跃入水中。 冀宝霖领着骑兵远远追了过去。 如此,双方又是激斗了许久。 终于,那黑毛倒竖的无首“佛”忍无可忍,陡然喷出一口香火。 随着这口香火的喷出,他整个人缩小了一圈儿。 好像他的身体并不是身体,而是浓缩的香火。 而这一口香火却直接化作蜿蜒的黄金道路,蔓延向远方。 远方是深山。 凌波府三面平地,一面为红花山西向余脉。 只要入了深山,骑兵便追不过来了。 冀宝霖紧追不舍,正要弯弓搭箭,却见那洪水中的两人已经化作虹光消散不见。 嗖!! 箭落入水。 冀宝霖骂了一声,再抬头看,却见队中的秘武武者已经追了过去。 “嘿!”冀宝霖喊了声。 秘武武者停下脚步,冷冷道:“冀将军,何事?” 冀宝霖笑道:“小心点儿。” 那秘武武者脸上冷色消融,也跟着笑笑,道:“相爷早在周边安排了后手,便是他跑入深山,也绝无生机! 死了这么多人,要是还让这狗东西活下来,那我” 话音还未落,冀宝霖喊道:“快去吧,庆功宴上,我等你喝酒!” 那秘武武者笑了笑,转身飞速掠去 “呕” “呕!!!” 蔷薇狂呕。 而她身侧的“魔佛”看起来也很不好。 原本雄伟的体魄直接缩了一圈儿,变得又干又瘦,且外面还有黑拉拉的长毛,看起来像是某种啮齿动物的。 “咳呕伱到底是什么?” 蔷薇看着身侧的魔佛,此时再怎么她都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无首佛却浑然不理她,而是拎着她飞快往深山里跑去。 他体质显然极好,便是经历了之前凌波府中的消耗,洪水,冀宝霖的追杀,此时速度依然不慢。 可跑着跑着,他忽地听到了“咔咔咔”的怪异声响。 森然月光里,一个两个三个白骨妖从树后探出了脑袋。 紧接着他身后也开始出现白骨妖。 越来越多的白骨妖。 地上爬的,天上飞的,到处都是。 无首佛愣了下,忽地腹腔处发出尖锐的声音:“同属一类,何必苦苦相逼!!” 数十里地外的高山上,李玄冷冷看着这一幕,二话不说,直接让白骨妖上。 却见为首的白骨妖凶猛地冲向了蔷薇,拔刀就砍。 无首佛愤怒地把蔷薇往后一丢,上前一拳将这白骨妖轰碎。 然而轰碎又如何? 白骨妖就不是来打败你的,而是来消耗你的。 一个又一个白骨妖,前仆后继,往蔷薇杀去。 去一个,就被轰杀一个。 但,白骨妖们乐此不彼。 而但凡无首佛没有把它们彻底轰碎,它们还能自己找骨头再把自己拼装起来,继续冲上去。 无首佛每一拳不得不真的用上力气。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却见白骨成河,越来越多。 他憋屈地一抓蔷薇,继续逃。 但白骨妖们却是彻底堵住了路。 就如之前那次封堵马车一般。 若是无首佛一个人在这儿,他说不定早就跑了。 但这边的白骨妖却是一个劲地往蔷薇身上招呼。 蔷薇这个拖后腿的,顿时让无首佛行路极其艰难。 终于,无首佛愤怒地把蔷薇丢开,自己飞快跑去。 白骨妖们快速冲向蔷薇,然后在后者尖叫声里残忍地捂住了她的嘴 且说那无首“佛”一路奔逃,逃着逃着,忽觉空气阴冷,视线一环,却见数百个面带诡笑的存在走了出来。 无首“佛”一看这些东西,就知道是什么。 这显然是又一个妖魔。 再加上之前那个,这明显是个妖魔的山头。 他憋屈地顿下脚步,对着高处拱了拱手道:“无意冒犯,只求过路!” 一个恶鬼喊道:“你这厮,明明就是神仙,哪里是妖魔?” 话音落下,那无首“佛”忽地身形变幻。 躯体宛如融化般潺潺流下,其间散发着香油的味儿,无首的脖颈处猛然一窜,露出了个硕大的鼠头,而四肢却也变成了鼠爪。 这只巨大的黑鼠看着恶鬼,冷声问:“现在呢?” 85.硕鼠食佛,李玄化虹(大章-求订阅) 洛水州西,红花山余脉,深山老林。 高逾八尺的黑色硕鼠,人立在这凌晨的山林里。 对面的恶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个道:“你等着。” 说着,那恶鬼就跑远了 而另一边,在李玄的安排下,数量极多的白骨就地安葬,绕后的恶鬼则带走了吓晕的蔷薇。 李玄亦是将“一格”的“骷髅花”魔血撤去,换上了“畸变怪猴”。 如此,【妖术】得到强化,制造出来的幻术假人能拥有铜头铁臂 前来汇报的恶鬼在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猛男时,急忙开始汇报。 两“人”一番窃窃私语后,那恶鬼又跑了回去,对无首“佛”道:“大王要见你,你跟我来。” 无首“佛”轻轻舒了口气,它脚周那香油味儿的液体便开始重新往他周身汇聚,使得那黑漆漆的身体被重新覆裹。 忽地,一个恶鬼道:“大王说了,这东西你不能穿。” 另一個恶鬼紧接着道:“过了山头,还给伱。” 见到无首“佛”犹豫,又一个恶鬼道:“咱家大王义薄云天,乃是一众妖魔之首,哪看得上你这东西?” 无首“佛”嘶声道:“追兵就在身后,他们若是过来了,你们也讨不了好。” 恶鬼阴恻恻笑道:“大王在这儿吃人肉,喝人血,过了那么多年也没出事。真要追来,那又能如何?” 无首“佛”道:“可以,但随我来那个女人和我有很大关系,之后能否一并还我?” 恶鬼笑道:“见了大王,你自与大王说吧。” 无首“佛”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似是下了决定,鼠爪一握。 那褪在外的香油顿时融合,凝聚,压缩,化作了一个无首佛的佛像。 看色泽,模样如是蜡像。 但凑近了看,却又见到内里乃是滚滚的香火烟气。 无首“佛”把这东西丢入个随身小袋,然后扔给了恶鬼,道:“还请带我去见大王。” 恶鬼接过那袋子,啧啧笑着,然后道:“这儿请吧。” 片刻后。 无首“佛”见到了那位大王————一个坐在大石墩子上的光头猛汉。 它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因为它已经看出了这光头猛汉的跟脚。 不过,这已经是第三种妖魔特性了。 这也让他确定了,这座山头上至少有三个妖魔。 然而,此时便是看出了光头猛汉是假货,它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两只鼠爪子搭了搭,正要说话。 光头猛汉却率先道:“你为何来此?那女人有何用处?” 无首“佛”想了想,忽道:“那女人身上藏了个大秘密,大王这山头若是能容我一把交椅,我就把秘密拿出来,和兄弟们一起享用。” 光头猛汉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上前一把抱紧无首“佛”道:“你在府城做的事,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你是有本事的。 你若入了这山头,那便可与我六兄弟结拜。 那今后我等七兄弟便可举旗,号称七圣,从此享受逍遥自在,将这人类的大胤王朝当做后花园。” 无首“佛”面容一转,鼠嘴咧开,压低道:“那女人乃是上好的宝物,若是能够吃了她,那便可长生不死,甚至拥有通天彻地的神通!” 光头猛汉还在笑。 远处的李玄却呆住了。 这唐僧肉? 蔷薇的肉是唐僧肉? “那我先吃一口试试。”光头猛汉露出些迫不及待的神色。 无首“佛”忙道:“不是吃那女人!” “你敢骗我!”光头猛汉露出暴怒之色。 无首“佛”无奈道:“那女人联系着佛国孔雀大明王。 她之所在,乃是能够通向孔雀大明王尸体的唯一途径。 我说吃了她,并不是吃了那个女人,而是通过那个女人吃了孔雀大明王的尸体。 但如何吃,怎么吃,只有我知道。 让我加入你们山头,我们结拜成兄弟,共享这泼天的富贵。” 无首“佛”也确实是感到孤掌难鸣了,眼见着这山头一阶妖魔颇多,觉得是个不错的入伙地方。 妖魔大多领地感极强,但却也有一些拥有智慧的会拉帮结派。 孔雀大明王尸体? 吃尸体? 这般完全迥异于任何原本设想的答案,让李玄也禁不住有些目眩。 原本,他是觉得会不会是漫天神佛想要降临人间,所以才设立了种种容器,而蔷薇则是“孔雀的容器”。 可如今,这种看起来最合理、最合乎逻辑的推断直接翻了车。 孔雀大明王死了? 那漫天神佛呢? 忽然之间,一幕诡异且恐怖的画面在李玄脑海里闪过。 佛国之中,光明浩大,刺目的光隐藏了邪祟、阴影、邪异。 昔日高高在上的佛陀化作尸体,四处横呈。端庄雄伟的天上雷音宝殿中,老鼠们八方奔跑,啃噬着神佛的血肉。但因为老鼠太多太多,佛尸却不够吃,于是有些无法“混入主流圈子”的老鼠就想另辟蹊径,去寻找一些藏蛰在佛国角落的佛,而这就是孔雀大明王。 铁甲的破碎 羽衣容器污秽,却依然“降临” 羽教秘仪请佛陀,但却请来了妖魔 诸多念头和无端画面在李玄脑海闪过。 一切的一切似乎早有征兆,早在预示。 但光头猛汉却没闲着,而是继续套话,询问一些细节。 问着问着,无首“佛”忽地皱眉道:“你究竟是否和我诚心结拜?” 光头猛汉道:“好好好,不问了,随我来吧。” 说着,他在前引路,往一处深山走去。 无首“佛”紧随其后。 山道渐狭,月色从陡峭双峰斜落,照清了一线惨白的路径。 光头猛汉和无首“佛”一前一后。 陡然之间,无首“佛”顿下脚步,缓缓侧头,看向身后。 在它身后,不知何时陡然出现了个丈许的墨色身影。 那身影头戴鹿角,骑猪,举剑。 无首“佛”猛然看向光头猛汉,警惕道:“什么意思?” 李玄只是套话,如果再套不出来,他也不可能再留着这妖魔慢慢询问。 尽管这妖魔必然还知道不少秘密,但若不趁他病要他命,那事态便脱离他掌控了。 贪婪,上头,常常会让人心存侥幸,忘了危险。 李玄不敢忘记危险。 所以,既然问不出来话了。 那就该图穷匕见了。 他通过白骨鸟最后一眼,已然看到山中有秘武武者在飞快搜寻,虽然距离这里还远,但寻到这边是迟早的事。 那是相府的人,说不定中间还有那两位魔形高手————谢枫,厉惊飞。 他要在那之前,杀死无首“佛”,然后离开,结束他的“游山玩水之旅”。 今日,无首“佛”必须死! 光头猛汉听到无首“佛”询问,嘿嘿笑着,从背后拔出刀,狞声道:“呆子,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无首“佛”闻言一愣,龇牙咧嘴,愤怒地露出一口獠牙,鼠爪“嗖嗖”而出,化作五根尖锐指爪,于森冷月色里寒光烁烁。 噔!! 无首“佛”身形一动,利爪扣死悬崖,身形如电般贴着漆黑的峭壁往上攀爬,他要逃跑,然后再伺机夺回自己的香火神像,以及“孔雀大明王尸体的入口”。 但他才一动,从高处便又闪出了一道墨色金刚巨影。 那巨影从上而下,“踏踏”两声之间已经临近它身。 一团儿墨色张开双臂,将无首“佛”紧抱在怀里,然后宛如流星般从半空坠落。 轰!! 岩石地面皲裂,绽开丈许蜘蛛网。 墨色金刚整个儿压着无首“佛”。 无首“佛”张嘴露出獠牙便去咬墨色金刚。 墨色金刚却也不让分毫,头颅如钟摆甩动,又狠狠砸下。 嘭!! 无首“佛”的尖嘴受了这狠狠一下,受痛缩回。 墨色金刚双手死死摁着它,不闻不管,不惧疼痛地以头为拳狠狠轰落。 气流狂暴,混乱。 每一次抬头,都如攻城巨弩被拉到极限而发出弓弦不堪其负的“咔咔”声。 而那猛一声砸落,却又如钢铁车头呼啸而下。 李玄的魔形继承了他的属性,出头威势极其可怕。 金刚叩首! 嘭嘭嘭嘭嘭!! 峡谷回音,有如雷鸣。 无首“佛”之前试了一次这头槌的力量,此时根本不敢硬接,只能扭着鼠头,飞快地躲避,然后想要伺机翻转过去,咬住这墨色金刚的脖颈。 而一前一后,那骑猪鹿角巨影,还有狰狞光头猛汉也纷纷跑来。 说时迟那时快,无首“佛”尖啸一声,从金刚镇压的身下滴溜溜地滑开,然后如闪电般往一边逃窜而去。 今日,它认栽了。 这一逃,它直接闪出了十余丈距离。 然而,它快,一旁那骑猪鹿角巨影却也不慢。 猪蹄踏地,直接电射过去。 无首“佛”那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路,忽地,它感到后肢一紧,如被什么东西拽住了,紧接着身体便失去平衡,“夯”一下砸在地上。 骑猪鹿角巨影拖住它的腿,单手狠狠拽着他,宛如甩稻谷般左右狂暴夯砸。 而这功夫,墨色金刚也跑了上来,一手卡住它脖颈,将它狠狠地按入岩石中。 巨力,使得岩石寸寸崩裂。 无首“佛”好像根本不是被按入石头,而是被按入了“石质的水流”中。 僵硬的石块儿直接化作无穷碎屑,宛如巨石投入河流而建起的水花。 骑猪鹿角巨影可谓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无比地拔出剑,双手抡起,巨影手臂的墨色肌肉“嘭嘭”暴涨。 剑举至顶,然后顺滑狠辣地一斩到底。 几乎就在无首“佛”被嵌入岩石之中的刹那,那剑光就已经形成了一道刺目的寒弧,斩落在无首“佛”的脖颈处。 无首“佛”怒吼一声,脖颈处的毛发“嘶嘶”刺出,根根如剑,顺着墨色金刚手臂往上窜出,抵住那剑光。 当!! 剑压在鼠毛上。 无首“佛”面色涨的通红。 骑猪鹿角巨影也是维持着斩击往下的姿势。 双方角力! 而墨色金刚扣紧无首“佛”的双手猛然一并,往下狠狠一突。 无首“佛”受力,口中喷出一口血。 这一口血,让它力量大失,再也挡不住骑猪鹿角巨影剑的力量。 无首“佛”无法再有效抵抗,惊恐万分地喊出一声:“大王饶命!我有秘密秘密” 可李玄杀它之心非常明确。 这滑不溜秋的老鼠,一个不小心就跑了。 秘密? 他不贪。 再说了,他也无法辨别谎言。 该死则杀,要杀就不要拖,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言可活到五更?不杀,难道在等着狗屁倒灶的事发生吗? 剑光如虹,狂暴地撕裂空气,在半空响起破空的炸响,继而果决地一斩到底,斩入鼠脖之中,可却未斩到底。 那脖子太硬了! 无首“佛”双瞳圆瞪,死死抵抗。 骑猪鹿角巨影则来回拽剑,宛如锯子狠狠锯了几下,那脑袋终于掉了下来。 无首“佛”周身的尖毛失去了力量也缓缓平复。 但李玄根本不大意,直接操纵着两个魔形和一个幻术假人,把这无首“佛”给分了尸。 这尸体可谓是极其坚硬了,便连骨头都如钢铁利刃一般,但即便如此,还是被拆的再不完整。 直到魔血腾腾,化作血泊,那带着两只大触手的身影才从半空一跃而落,“嘭”一下落在地面,继而手指点向那新鲜的魔血。 须臾,魔血便钻入了他指尖。 前所未有的力量涌来。 而地面的魔血则因失去了力量,迅速凝结。 妖魔尸体无法化鬼,这一点李玄之前曾经做过顺便的测试。 此时,他既吸魔血,便迅速地一路往西。 小半盏茶功夫后,他在前方路口处见到接应的恶鬼,以及依然处于晕眩状态的蔷薇,于是一把拽起,双手公主抱着,然后又取了之前无头“佛”上缴的“香火佛像”,继而往前飞掠而去。 如今相府三面围山,他得跑。 至于恶鬼,则是一个个寻了火,然后沐浴在火中,让本就该随着灵魂一起安息的身体化作了灰烬,从此再无痕迹 李玄才去未久。 红彤彤的火把便如散落在黑林中的星辰,到处都是。 武者们四处搜寻,终于在黎明光亮照亮山峰时,在一处深峡里寻到了极度恐怖的打斗现场,以及已经被彻底分了尸的妖魔。 一个相貌阴柔的男子站在现场,蹲在地上,将那一具具碎裂的尸体取来,认真拼凑,继而凑成了一个虽然残缺、但却依然能辨析出大体模样的黑色巨鼠。 他抬手,抓起一块儿碎裂的骨节。 用手捏了捏,很重; 再用手摸索了下,硬胜钢铁。 他神色凝重地扫了扫周围。 有武者上前道:“谢大人,现在怎么办?” 这阴柔男子正是相府第一高手——谢枫。 谢枫道:“不必再追了。” “这”那武者有些犹豫。 谢枫道:“这应该便是我们要追的目标了。” “这佛陀?”那武者有些不敢置信。 谢枫道:“什么佛陀?不过是一阶妖魔罢了。” 他口中虽然这么轻松地说着,心中却极为慎重。 他看着满地骨渣,血肉,心中掂量着若是他在此地会如何? 这妖魔的体质强他一点,但还没有太离谱,若真是面对面,还要考虑力量与速度。当然,妖魔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本身的力量,而是妖法。 至于力量 谢枫看着地面一个个深坑,再看着那些已经碎成粉尘的岩石。 他无法评判,因为这要考虑到是打斗多久造成这种痕迹的。 总体来说,这种战后场景还未曾突破他的想象。 虽然这力量比他强,但却还是属于魔形所能及的范畴。 当然,那得有力量型魔形才行。 至于妖法,那才是大头。 而显然,无头“佛”的妖法绝对可怕。 来的路上,谢枫已经听说了不少信息了。 于半空凝聚十几个霹雳车火石,轻松摘下武者头颅,身形化虹 再结合之前的信息,区域形成迷障,让上千骑兵宛如遇了鬼打墙般无法逃脱;使得手下信徒周身笼罩可怕的黑膜,就算被劈成两半也还能复苏。 在这些妖法的加持下,就算是自身力量处于同一层次,那也需要用许多人命去堆,去试,才可能最终猎杀成功。 然而那是在平时,今日的无头“佛”早就在重重攻击下被逼到了强弩之末。 “是谁杀死了佛?” 谢枫皱眉思索,他看着这恍如巨兽厮杀过的场景,一时间露出了几分迷惘。 ‘到底是谁?’ “你是谁?” 蔷薇被抱在男人怀里,眨巴着眼。 李玄并未停下脚步,身形如疾风般继续往深山老林挺进,又随口应了句:“你男人。” 蔷薇抬手一掀他帽兜,帽兜敞开,果然露出李玄那颇有几分清秀的脸庞。 蔷薇鼻子一酸,凑在李玄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她不敢放大声,生怕把敌人引过来。 “这个傻丫头,说什么享福?” “奴家奴家不是没办法了吗? 那羽教的佛陀都找上门了,而且一看就凶巴巴的样子,我若不走,那他们肯定就要对公子你不利了。 所以,奴家只有装作欢天喜地的模样,跟他们走,好让公子不要担心。” “在车上吃东西还吃那么开心,你真的是担心我?”李玄故作生气。 蔷薇恍然道:“哦~~那些白骨妖,果然是公子。” “蠢丫头。”李玄看着这“孔雀大明王尸体的入口”,心情复杂。 他这是抱着自家女人么? 不。 他这是抱着唐僧啊。 难怪羽衣根本不在乎污秽。 死了的羽衣怎么在乎? 这只是一种渗透,一种似乎是“时机到来”自然而然的渗透,所以蔷薇身体才会显出部分的羽衣特性。 蔷薇抽着鼻子,旋即又道:“奴家不是吃的开心,而是肚子饿,特别饿,好像不吃饭就要死一样。”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脑门。 虽然没摸到孔雀翎,但她还是道:“这些羽毛多起来的时候,奴家就感到一种快要饿死了的感觉,好像只有用食物去填补才能勉强维持。” 见李玄还板着脸,她又轻轻推攘着李玄道:“别生气啦,奴家让公子打屁股行不行嘛。” 李玄:??? “可以,用触手打!”蔷薇有点小兴奋。 李玄:???? 蔷薇托腮,苦恼道:“在羽教,天天装圣女,还要天天被喊佛母,连一点色色的表情都不可以露出,天天要很神圣的样子,奴家都快坏掉啦。” 李玄: 他看了看周围峭楞崔巍的山景,月色阴森。 可再如何冷色调的环境遇上了蔷薇姑娘,好像都开始带上颜色啊 旋即,主仆俩一阵沟通,李玄知道蔷薇居然在洪水边被人看到了正脸,也是一阵头疼。虽说黑灯瞎火,但和无头“佛”在一起,保不准蔷薇就被看清了呢? 这怎么搞? 先把蔷薇送回雄山县? 还是带着一起去王都? 可前者路途遥远,后者太过危险。 李玄双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要知道,如今的蔷薇不仅仅是他女人,本身还关乎着一个大秘密,甚至可以说就是唐僧 红花山,深山。 一个石洞。 远处有湿漉漉的苔藓和蔓藤。 近处,洞口焚着取暖的篝火。 蔷薇屈着长腿,脚丫子在火光映照里显得晶莹且粉红。 她在取暖。 而洞里,李玄则专心地在吸收着属于无头“佛”的力量。 既然要做决定,那就先把力量吸收了再说。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层次高了,眼界也就高了,再去解决问题的思路说不定也就不同了。 此时,李玄认真地看着面板上显示的信息。 【李玄】 【寿元:20/160】 【境界:第一境】 【妖魔点:36】 【力量:70/70】 【敏捷:46/46】 【体质:68/68】 【精神:25/30】, 【九格血栏】 第五格:腐佛食尸鼠(一阶变异妖魔) 图像则是:一个漆黑人立的巨大硕鼠。 其下标注:注入完整的一阶妖魔腐佛食尸鼠之血,可提供60点额外体质,并掌握妖法【亡者香火神域】。 ‘变化的第一处,乃是空余妖魔点提升了30点。’ ‘变化的第二处,是亮起的血格又多了一个。’ ‘变化的第三处,则是多出来的【腐佛食尸鼠】魔血。’ ‘60点体质果然,我能够汲取的魔血,并不是妖魔生前的所有实力。而是只取了那妖魔的主属性,并在一定程度上打了折扣。’ 李玄再想想之前和无首“佛”打斗的场景。 他感到,虽然“60点体质”肯定是少了,但却也相差不大。 无首“佛”的体质就算比他强,也强的绝对有限。 真正可怕的是它的妖法。 ‘亡者香火神域真是个陌生的名字。’ 李玄一念,直接将【腐佛食尸鼠】魔血注入体内。 轰! 一瞬间,他体质上升到了夸张的128点。 而他的身形亦是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血肉如已致密到了极致,开始拖拽着他膨胀,拔高,但却又极度凝实。 在这种拖拽之下,他从原本寻常的身高拔高到了近乎八尺,身形膨胀了一小圈儿,黑发披肩,双目凶狞,而一咧嘴,则是露出一口锋利到可以嚼铁啃钢的瓜子牙。 然而,李玄所担心的周身长出黑拉拉的毛发却没有产生,反倒是他腹中开始生出一股子饥饿感,牙齿显出痒痒的感觉。 他没有立刻测试,而是先脱下了衣裤,然后猛然运力。 刷! 李玄的皮肤瞬间紧绷起来,呈现出一种似钢非钢的致密感,而强大的血气则是迅速往外喷涌,但却被僵硬的皮肤锁着,而往外继续膨胀,从而慢慢地慢慢地形成了第二层极其粗糙、且有着皲裂痕迹的黑色皮肤。 这使得李玄的身高在原本八尺的基础上再度提升,达到了差不多三米的地步。 整体看去,李玄根本没有了半点人的模样,而彻底化作了个皮肤皲裂的黑色妖魔,又好似一个从头到脚笼罩在漆黑钢铁重甲中的魔将。 呼! 李玄挥拳。 可怕的气流在山洞里卷起一阵旋风。 洞外的蔷薇一个没坐稳,被掀了个跟头。 轰! 拳头落定,明明还没有落定到山洞的岩壁,但那岩壁却出现了一道拳印。 李玄再一扫面板,察觉面板竟然再度产生了变化。 【李玄】 【寿元:20/160】 【境界:第二境】 【妖魔点:36】 【力量:70/90】 【敏捷:46/90】 【体质:68+60/90】 【精神:25/90】 显然,这是因他体质突破了某个临界点而达到的。 他突破了第二境,所有的属性上限也都跟着达到了90点。 一缕努力终得收获的情绪涌出。 李玄又旋即看向了【亡者香火神域】。 这种力量必须在虔诚祈祷的香火中才能使用。 而难怪之前无首“佛”都已经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也没能用出那些传闻中的可怕力量。 这是因为,无首“佛”的妖术被彻底废了,它就是在和自己肉搏。 那么 “蔷薇,你怀里带的香火呢?” 李玄喊了声。 在外刚被吹翻了的小佛母爬了起来,摸出一把香火,屁颠屁颠地跑向山洞。 这香火之前潮湿了,但蔷薇本能觉得可能还有用,便是一直塞在怀里,而现在自是干了。 待到洞中,蔷薇仰头看到个恐怖的庞大身影。 她咽了口口水,用颤抖的声音喊了声:“公子?” 李玄道:“是我。” “你你”蔷薇只觉对面传来的完全是食物链上位者的威压,这令她恐惧。 她站在这八尺巨汉面前,就好像个幼态的娇小玩偶,视线刚刚能达到这巨汉的腰部往上一点儿。 然而,怕着怕着,她目光便勇敢地往前方看去。 尽管洞里很暗,但她看的方向却很明显。 “公子,我想坐在你腿上。”蔷薇决定适应这样的公子。 至于公子为什么这样,她已经不在乎了。 什么样的公子,她没见过? 公子就是个怪兽。 而她则是个小怪兽。 世上哪有小怪兽害怕怪兽的道理? 她的害怕是不对的,她要适应。 蔷薇捏着拳给自己打气。 李玄大刀金马地坐下,敞开腿。 蔷薇跑来,双手撑着他强壮的大腿,“嘿”地喊了一声,娇躯跃起,然后坐了上去。 她双腿在半空晃着,虽然心里还有点儿害怕,但如此接近后,却又在迅速适应着强大公子的气息。 李玄取了香火,指尖稍稍运力,气血涌动,使得指尖陡然变得极度滚烫。 指尖一点香火,香火顶端便红了起来,继而焚起了淡淡青烟。 蔷薇秒懂,双手合十,默默祈拜李玄。 李玄也在暗暗祈拜自己,同时施展起这名为【亡者香火神域】的妖法。 这【亡者香火神域】既像拜神法,却又不是拜神法。 拜神法,只有“神”在身边时才能使用,然后通过香火拉开另一个世界的门,从而从身边的神灵身上汲取到一点点庇护的力量。 那力量,就是裹在身上的薄膜。 而此刻,灿金色世界随着香火升腾慢慢重叠在了山洞漆黑潮湿的阴影中。 巨大侧卧如山的金身突然出现在了李玄大腿上。 而李玄自己在那个世界里则是没什么变化。 他心有所感,一把抓过之前的香火神像。 香火神像缓缓消融,覆盖在了他周身。 顿时,李玄在那世界里的模样也开始变化,从原本正常的自己变成了个耸入云端的无首大佛。 因为高度的问题,这一次,他也看清了那侧卧的金身。 那就是一尊女神像,只不过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机。 这两个金身虽然很高,然而却只在香火拉开的金色世界里呈现,并未逸出洞口。 而这形象就很怪。 李玄可以想象一个坐着的无首佛。 也能想象一个侧卧的金身女神像。 但是,一个躺在无首佛怀里的金身女神像这 他顾不得思索这个,而是迅速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他又发现蔷薇那女神像凝实无比,几是寸寸都流淌着香火。 至于他这无首大佛,却是个样子货,除了外面那一层薄薄的金光在撑着门面之外,里面居然全是空的! 再过了一小会儿,李玄又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和冲击力。 就好像是他给洪流中的大坝开了个口子,而他自己则是处于这大坝口子那里,堵着洪流。 ‘难怪是体质属性的妖魔,要不然真撑不住。’ 李玄若有所悟。 然后,他尝试着使用【亡者香火神域】。 他挪开一点身体。 金光洪流糅杂着属于他的香火迅速流淌,化作金色羊肠小道蜿蜒着向远而去。 李玄心中一动,指向了南方。 下一刹,他和蔷薇化作一道虹光,划破了红花山的夜空,瞬间穿过重重山脉,来到了一个不知什么地方。 86.第二境界,名震王都(大章-求订阅) 红花山,山林之间,虹光乱闪。 蔷薇紧抱着自家男人胳膊,在这荒莽之地连续移动。 待到一炷香烧完,两人终于停下。 蔷薇一看身侧男人,却见他竟是大汗淋漓,忍不住呆了呆。 李玄露出疲惫的笑容,道:“我先送你回雄山县。你藏好了,不能露面。” “你怎么这样啦?”蔷薇没有质疑他的安排,只是看李玄这么壮的男人居然都虚了,有些担心。 她想了想道,“我之前看那无首佛用这化虹手段赶路,但不到万不得已,它绝不会连续使用。 前两日上游发大水,无首佛带我逃跑,随后又遭遇了岸边骑兵,所以它才连续化虹,带着我强行移动,去到了红花山里。 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它都没有像你现在这样,拿了一炷香就连续乱飞的。 说说,我们都化虹化了多少次了? 六次? 七次? 你能不累吗?” 蔷薇自个儿越说越通透,显然化虹是个体力活儿,而李玄根本就是在把自己当牲口用。 李玄也没说什么,一屁股坐下,看了看周围,依然是荒山野岭,道:“先在这儿过夜吧。” 蔷薇“哦”了声,就在周边捡干燥易燃的枯枝去了。 至于火嘛,她也不用担心。 公子的手指“哧”一点,枯枝就燃起来了。 李玄此时确实累。 不过,此时他也大概明白这【亡者香火神域】是个什么妖法了。 严格来说,这可能不是妖法,而是一种权限。 一种可以开启“亡者香火神域”的权限。 但“亡者香火神域”是什么? 李玄自己亲身体验,再结合之前从腐佛食尸鼠话中得来的信息,他心底生出了一個肤浅的猜测。 “亡者香火神域”可能是蕴藏了诸多纪元信仰的神佛在死去后,所形成的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神佛信仰由来已久,不同国度甚至存在不同信仰,至于有多久,李玄完全不知道。 几千年? 几万年? 几十万年? 中间有没有灭世? 那灭世之前,有没有信仰? 这个世界有没有可能经过了几次灭世? 总之,这是一团难以猜测的迷雾,因为李玄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但可以明确的是,信仰肯定很多,香火肯定很多。 而神佛,则是凝聚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甚至是一个又一个纪元香火信仰,来历神秘,身怀伟力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祂们陨落了。 祂们的尸体,甚至是香火神域中的一切由此开始产生神秘的质变。 至于是什么样的质变,李玄并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充盈着无穷信仰,无穷香火,并可能在孕育着不知什么存在的可怕世界。 然而,能够打开神域通道的,只有神域中的神佛。 腐佛食尸鼠吃了一些佛陀尸体,所以它也具备了打开神域通道,并利用神域能力的资格 而凭借食尸鼠资格,目前能动用的神域能力大体如下: 一,能够显出幻象,所以之前能困住梁师古一千骑兵,使之宛如遭遇了鬼打墙一般; 二,能够移物,所以能轻松摘头,也能让自身化虹; 三,能够赠与信徒力量,所以香火淡薄时能让信徒周身浮出浑浊薄膜,而在香火浓郁时则可以让信徒浮出可怕的黑膜; 四,能够实现一些小愿望,譬如祝福某人,使其旅途平安;譬如提升武林高手的实力,使其突破瓶颈;譬如使得某人大病康复;譬如使得经年不孕的女子怀上孩子 这些力量原本是神佛的力量。 至少在李玄的认知里,这些都是神佛最基础的力量。 你说伱个当神仙的,要是连这点儿都做不到,那是哪门子的神仙嘛。 可在神佛死后,【神域】也成了【亡者神域】,那所有的力量都已经弥漫到了神域的每一寸地界。 但当有具备着“神佛特性”的存在打开了门,且在外又存在着香火时,“神域”的力量就会顺着这香火流出 可能动用多久力量? 这种力量又是如何动用的? 李玄觉得应该是这么个途径:【亡者香火神域】——【李玄】——【蕴藏着信仰的香火】 所以,力量的多少和层次至少由三个因素决定: 一,你身上的“神佛特性”有多少,这可能决定了你能施展的力量层次; 二,外面的香火有多少,这应该是决定了你能施展的力量范围以及持续时间; 三,你能挡住多大神国力量的冲击,这应该是“木桶理论”中“木桶的最短板”,这个没达标,以上两个完全不用谈。 在使用力量时,作为打开了神国之门的人,你是挡在门前的。 任何力量从神国冲击出来,必先会有部分冲击到你身上,同时再连接上外面那些祈拜你的香火之上,化作你可以施展的力量。 再打个比方。 “亡者神国”就是个“神奇的流速均匀”的大型水库。 “神佛特性”则是水库底层某个地方的口子;特性越多,口子越大。 你则是这口子的塞子;你越硬,持续的时间越长。 祈拜你的香火则是个大管子;香火越多,出水越多。 当管子接上了水库,而你使用“神佛特性”打开了水库,水就会哗哗地涌出,而你这个塞子则需要随时承受水流的力量。 然而,只要动用了,你就会承受力量,无论这水流多还是少。 所以,这种活儿,体质不好的根本干不来。 也难怪那腐佛食尸鼠是体质类妖魔了。 而又因为每次动用这种力量,承受的冲击基本都相似。 所以,自然是外面的香火越多,就越划算。 换句话说,你沐浴在一个府城之中动用神力大杀特杀,与你拿着一柱清香化虹,消耗其实基本差不多。 当然,无首“佛”能够承受一个府城的香火,这个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其能够承受香火上限是多少,李玄则又不知道了。 但如果达到了香火上限,那么,哪怕是外在香火再多,力量也不会再增加 话说回来,即便腐佛食尸鼠是体质类妖魔,但李玄估计它的体质应该就在70左右。 而李玄自己此时的体质则是128。 所以,李玄能够承受的“连续动用化虹次数”自然比腐佛食尸鼠要多,且“化虹”挪移的距离也更长。 可饶是如此,连续动用,他也感到了疲惫。 不过,这种手段倒是帮他解决了“蔷薇去哪儿”的问题。 原本,他是犹豫不定。 可现在,在他掌握了【亡者香火神域】的力量后,他“在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了,这也使得他更加灵活,原本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篝火升起。 两人又随意抓了些野味,胡乱将就了下。 李玄靠着一棵大树,蔷薇靠在他怀里。 一夜过去 李玄恢复不少,继续赶路 这次,他只再化虹了一次,就感觉到周围环境变得熟悉起来,四处观察了下,才发现这居然已经到了乱鸦岗。 上次通信,李玄知道相爷早就离开了雄山县,所以他带着蔷薇在外等到入夜,然后趁着夜色,悄悄摸摸地混入了雄山县。 凭他此时的实力,加上夜色的掩护,雄山县里根本就没有谁能发现他。 他带着蔷薇一路走入自己屋宅。 然后略作犹豫,还是上前轻轻敲响了那扇熟悉的门。 屋中,美妇未睡,听到敲门,问了声:“是巧儿吗?” 李玄轻声道:“是我。” 一会儿,屋里传来蹑手蹑脚的轻声。 有人趴在门缝里往外瞅了一眼,然后迅速开了门。 温润的小娘子裹着白色衣袍站在门里,看着蓬头垢面、宛如乞丐野人的李玄,又扫了一眼李玄身后同样宛如野女人的蔷薇,机警地左右看了看,便拉着李玄的手,轻声道:“快进来。” 入屋后,她不点蜡烛,也不如小女儿家地东问西问,问什么“相公不是在王都么,怎么突然回来了”之类的话。 田媛只是柔声问:“相公要妾身做什么?” 李玄不敢和田媛说自己有触手,有瓜子牙,有根须这种事,但却把凌波府那边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指着蔷薇道:“而她,我们的丫鬟,她就是羽教在逃的佛母。 但她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幸被人看到了。” 田媛饶是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这种“超逻辑”的事给震了下。 但她很快道:“那妾身定会藏好她。” 说着,田媛转身,撅起臀儿,往床下钻去,然后喊了声:“蔷薇,我床下有个藏身之所,你先住这里面。” 李家地道四通八达,虽然才完成了一小部分,但很显然主家这边的几个小避难点却是做好了。 蔷薇娇滴滴道了声:“多谢少夫人。” 田媛也不知说什么好。 羽教佛母,这要是被抓到了,李家会不会被抄家? 然而,下一刹,她就咬紧了牙,果断地带着蔷薇入了地下密道,然后去到了个隐蔽的地下小室。 夫唱妇随,就算是杀头的事,她肯定也要帮着相公。 相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待安顿好蔷薇,田媛从床下爬了出来,看了一眼坐在桌几边的李玄,也走了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抚动着他脏破的衣袖,黯然道:“是妾身没用” 李玄愣了下,问:“怎么了?” 田媛有些失落道:“若妾身能有相公半点儿本事,就可以跟在相公身边服侍相公了,也不至于让相公这样。” 李玄心生感动,柔声道:“今天这种情况只是意外,下一次我会骑着高头大马,用最威风的方式来到你面前。” 田媛柔柔应了声。 李玄捧起她脸颊,凑近,轻轻点了下,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要提。” “妾身晓的。”田媛道。 李玄起身,“那我先走了。” 田媛跟着起身,她下意识地想去拉李玄的衣袖,可却又怕这种羁绊成为他的束缚,手臂悬在半空,又悄悄放下,只是用最让人安心的声音,笑着道了句:“家里有妾身,一切安好,勿用挂念。” 两人分别。 但李玄去远后,田媛才抬手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疲惫和悲伤袭来,她红着眼,喃喃道:“田媛呀田媛,你嫁了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呢。” 她睡到塌上,闭着眼,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忽地她闻到了一股花香。 她以为是幻觉。 可花香却如在枕边。 于是,田媛睁开了眼,却见枕边躺着一束桃花。 桃花连枝新摘,花蕊犹有夜晚露珠。 花侧,有一页纸,纸上写了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花山不是云。 字迹,正是李玄的。 田媛看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但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自家相公的身影? 远处,高山上,李玄新摘了桃花,手中那一支香火还在燃烧。 香火弥漫成淡淡的金色蜿蜒小道,潜入夜色。 无头“佛”用这手段去摘人头,而他却只是写了一封土味儿情书。 “该回王都了。” “我的游山玩水也该结束了。” “我也该完成了心性的陶冶,正式突破魔形之境了。” 掌握着双魔形的二阶妖魔李玄如是说 数日后。 李玄回到了王都。 他入城时,周身破破烂烂,几被城门守卫疑为乞丐。 正要盘问,李玄却直接取出了相府令牌,然后他便穿着破烂衣裳傲然入了皇都。 当力量高了,便是衣衫褴褛,却也无法遮掩那一身气魄和自信。 他回到了自己小院,自己烧了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然后坐到了王都的湖水边,取了一片头顶悠悠飘落的树叶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悠扬的乐声顺水飘开。 少年云淡风轻,面带笑容。 未几,院外响起了马车轮毂声。 江正山来到院门外,喊道:“李兄!” 李玄放下树叶,起身笑道:“江兄。” 江正山拨开栅栏,走入问:“看李兄状态,似是已经从上次的心魔中走出来了。 这次游山玩水,实是不虚此行了。 或许,再过些日子,待到心中彻底宁静了,李兄便可再度尝试突破魔形之境了。” 李玄笑了笑,正要说话。 江正山摆手苦笑道:“不瞒李兄,想我当初尝试破那魔形之境,才凝视那金刚轮廓半晌,耳中便传来半空天女妖娆的声音,结果吧我一受刺激,整个人一激灵,居然直接来了” 李玄: 他虽然知道“自说丑事,乃是拉近关系的手段”,但这丑事也未免 江正山道:“我平静心绪许久,过几日或许便可再去尝试了。 达者为兄,今后正山我还要多多向李兄请教了。” 李玄道:“江兄若有问题,尽管问我便是。” “哦?” 江正山闻言一愣,笑道,“李兄莫非又有精进?” “是有一点。”李玄说罢,心念稍动,周身涌出墨色气息,气息瞬出瞬凝,化作了个身高丈许、充满压迫里的墨色金刚。 江正山仰头看向那墨色金刚,瞳孔剧烈紧缩,嘴巴也震惊地张开,呼吸一时都停了下来。 他看了良久,处于震惊到难以自拔的地步。 李玄一摆手,墨色金刚又瞬间化作黑雾消散。 他上前拍了拍江正山肩膀,道:“这些日子多亏江兄的周到招待,我才能安稳突破。谢了。” 江正山这才宛如“活”了过来,用颤抖的嗓音问:“你你突破魔形之境了?” 李玄点了点头。 江正山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的观念受到了剧烈冲击。 他一时间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感觉。 他看向侧边的湖水,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始接受这个现实,然后问了句:“李兄,您今年多大?” 李玄道:“已经二十了。” 江正山忙道:“我江家闺中待嫁的少女众多。 对了,王都四大才女之一的江慕烟也是我江家姑娘,她还未嫁。 她她之所以未嫁,完全是因为她一直仰慕着李兄你啊。” 李玄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江兄,莫要说笑了。你我关系,又岂需联姻维系?” 江慕烟什么的,和他的关系,完全是“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谈何仰慕? 江正山这是被他震惊到开始说瞎话了。 而世上美人虽多,但若无必要,他却绝不会乱收。 蔷薇,魏瑶,都是一开始跟他的。 田媛,是因为她能干,没有复杂关系,是他自己选中了给他做后勤的。 巧儿,是田媛带来的通房丫鬟,他收了算是做好事了。 至于曹怡,刚开始是为了曹书达这条路子,后来是为了“给自己立牌坊”,曹怡就是他“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牌坊。这块牌坊,他可要一直立下去,因为这就是他光明的人设。 而淳阳郡主,则是他走青木州牧守周家路子的背书。当然,这女人他并未准备收下,只不过若是她亲近过来了,李玄也不会推诿。失了郎君的寡妇嘛,他能体谅。 好名声,好人设,带来的好处,无可限量。 看到江正山还要再推销江家待嫁少女,李玄拍了拍他肩道:“江兄,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等你?” “啊?”江正山被这么一打岔,顿时愣住了。 李玄笑道:“我回来后一直没吃饭,都快饿死了。想着江兄你可能来找我,来请我吃顿好的,我就一直在等了。” 江正山闻言一拍脑袋,道:“对对对,走,去我江家吃。” 李玄道:“还是去酒楼吧。 这也是为了你江家好。” 江正山正要说什么,忽地对上李玄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神色一动,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刚刚,他彻底被李玄的天赋给震惊到懵了。 可如今仔细一想,此时的李玄根本不适合去江家。 李玄就是一张白纸,如今王都里知道他的人甚至都还不多。 可很快,整个大胤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然后这个少年则会成为几方博弈的漩涡中心。 江家在这个时候搅进去,那可不是就是昏招么? “好,去酒楼。”江正山声音都带上了恭敬 短短几天时间,“二十岁的魔形强者”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进入了王都各个大人物的耳目之中 皇宫。 太后一身富贵,正在听曲儿。 旁边有不少妃子,公主,或是权贵家的子女在陪着。 曲儿听罢,到了吃茶时间。 贵族女子们品着茶,吃着蜜饯,彼此窃窃私语,说着笑着。 她们聊的东西自然绕不开王都发生的大事,而说着说着便是有个贵妇说道:“最近王都里,风头最劲的自是那李玄了。 二十岁的解元,也是二十岁的魔形强者。 欸,你们知道什么叫魔形吗?” “嘻嘻魔形魔形,什么呀,姐姐见多识广,说说呗。”旁边有女子笑了起来,她还真不知道。 不仅是她,在场其实有不少人都不太清楚。 相府的四大高手,真正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 对于秘武武者的认知,王都大部分人都停留在“他们是秘武武者”,而信息灵通点的则是知道“一修,二修,三修”。 至于“魔形”,这知道的真就少了。 然而,这一次李玄的出现实在太过高调,这才使得“魔形”开始进入更多人的视线中。 这些女子们的交谈也引起了太后的兴趣。 太后自然知道“魔形”。 她甚至恐惧“魔形”。 相府那四大魔形高手,就如架在王室头顶的四把刀,又好像构成牢笼中最最坚硬的四根支柱。 国主上位后不是没反抗过,他暗中蓄养了数百死士,想趁着春狩之时刺杀宰相。 但太后永远也忘不了那数百死士中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那人恐惧地喊着“魔鬼,魔鬼,魔鬼啊”。 而在断断续续的话中,太后知道杀死那数百死士的竟只是一个人。 春日,风和,花开,数百死士蛰伏,蓄势待发,但他们在冲向宰相的路上,却遇到了一个人。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数百死士遭到了屠杀。 一个山头的花都被血染红。 而这个逃回来的死士,自然也是被故意放回来的。 后来,王室经过了解,才知道了那斩杀数百死士的只是相府的一个秘武武者。 这种可怕的秘武武者,被称为达到了“魔形境界”。 而相府的魔形,有足足四个! 从那之后,“魔形”就成了王室的噩梦,也成了架空国主的武力威慑。 有“魔形”在,国主的脑袋就从来不在自己脖子上,而在宰相手里。 所以,国主干脆醉生梦死,放浪形骸了。 而如今 “二十岁的魔形强者?”太后开口问道。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过来了。 那说话的女子急忙恭恭敬敬道:“是的,皇祖母,现在王都里他的名气可大了。 他既是学子,又是武者,而且相比起那些可怕古怪的秘武武者,他看起来很正常。” “他是哪儿人啊?”太后又问。 那女子一时语塞。 但又有女子起身道:“皇祖母,他是青木州雄山县人,之所以来王城,也是受了宰相邀请。” “宰相为什么会邀请他?”太后疑惑起来。 若说邀请,那就意味着这少年原本就不是宰相府的人。 那女子乃是王室,似是有深入的了解过,虽是了解的并不全面,可却还是说了个七不离八。 待到这女子说完,一旁的淳阳郡主忽地喊道:“皇祖母,我认识他哩。” 太后看去,笑道:“云裳啊,你常年居住青木州,自家院儿里的英杰倒是没漏掉。你怎么认识他呢?” 淳阳郡主道:“李玄他与我儿子是结拜兄弟,平日里他还要喊我一声云姨呢。” 说着话的时候,这位风韵犹存的美贵妇激动的小脸儿发红。 太后闻言,本是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猛然坐直,侧头看向淳阳郡主,然后招了招手,喊道:“云裳,来哀家身边坐,和哀家好好说说。” “是,皇祖母。” 淳阳郡主起身,开心地走了过去。 这两天,她其实已经听到了李玄的名字,但一直不敢相信。 如今听之前那王室说了李玄来历,她才完全确定这李玄就是那天天喊她云姨的少年。 她此时兴奋地心儿直打鼓,手足都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太后拉着她坐近了,两人嗑叨许久。 待到众人散去了,太后才终于道:“云裳,哀家想你去请那李玄过来。 哀家知道你其实也算半个相府的人,可你的根子却还是王室。 你姓赵,你体内流着的也是王族之血。” 淳阳郡主愣了愣,她心思聪慧,自然知道皇祖母想干什么。 太后道:“这大胤到底还是姓赵的,让他过来吧。” 淳阳郡主无法再推辞,点了点头,道:“云裳去试试。” 待到淳阳郡主走后,太后对身边宫女急促道:“快去请国主来。” 数日后。 李玄坐上了淳阳郡主的马车。 马车悠悠行着,往宫里而去。 车厢里,赵云裳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郎,只觉他又是沉稳又是可靠,满心里都是欢喜。 她失了男人,而周家也几是摇摇欲坠,她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可如今,她似又寻到了支柱。 于是,淳阳郡主便是直接坐到了李玄身侧,轻声与他说着宫里的情况。 郡主不傻。 在见到李玄之前,她还有些忐忑。 但见面后,淳阳郡主却发现李玄依然亲她,依然叫她云姨,甚至还说以后若是高兴了可以把济海接了和他一起住。 淳阳郡主顿时就把心中的亲疏远近给重新排了排,把李玄给拎到了最前面。 “小玄,皇祖母这次怕是铁了心要把你绑在王室了。 姨姨也是没办法,才来请你的,你现在有想法吗?” 淳阳郡主轻声说着,随后又掰开手指数着王室几个地位崇高的少女,之后轻声道,“皇祖母肯定想与你联姻。” “抱歉呀,姨姨真的没办法” 李玄温和道:“没关系的,云姨,我早想好了。” “啊?” 淳阳公主好奇道:“那那你想与哪位公主联姻?” 事到如今,淳阳郡主知道这大胤王朝的公主属于都是站一排儿任由眼前少年挑选了。 虽然过程不会有这么直接,但本质上其实就这样。 李玄道:“云姨,很抱歉,我已经有发妻了 而公主若是嫁来我家,必然不可能做平妻,也不可能做小妾。 所以,若要我娶公主,便必然要将发妻先休了才行。 我做不到。” “啊” “便是不休,我也不会愿意让她成为平妻或是妾室。” “啊” 淳阳公主彻底傻了,云鬓微摇,愕然道,“那那你今天还和姨姨入宫? 你这孩子,那么聪明,姨姨来找你,你就猜不到姨姨要做什么吗? 你若不想答应,一开始就别见姨姨好啦。 这下惨啦。” 李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个被架空了十多年的国主,宰相怎么可能还让他平稳地坐回王位? 而如今宰相又和大将军达成了某种默契。 此番铲除羽教,双方也对彼此更是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大将军只要不是傻子,应该已经知道“秘武武者不是妖魔,反倒是国之利器”。 那么,下一步要做的选择就是:到底是忠于某一个君,还是忠于国。到底是为了某一个君,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李玄私以为大将军会选择“忠于国,为了自身利益”。 所以,大将军会帮宰相全身而退,同时双方寻找到新的“利益共同点”。 所以,如今的国主大势已去,他只是伸手想胡乱抓一根救命稻草。 李玄此番前去,固然会拒绝国主,但是他却会成为风云焦点,进入所有人视线。 风云之中,顺势而行。 那么,他可能会成为“将相和,新君立”的最终契机,得享好处。 当然,若是一切没有如他所想,他也没有多少损失,毕竟他只是拒绝了一个飘摇欲倒的国主,坚守在了自己该属的派系而已。 以上,是他的理智。 至于他的感情 昨晚,他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 他会让人今日过后送往雄山县,送到田媛手里。 信的内容很简单:娘子,上次是我错了。但这次,我不负你,你永远是我李玄的正妻。 当初,在曹怡的事上,他骗了田媛。 如今,上天又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骗。 87.尘埃落定,大胤青王(大章-求订阅) 李玄入宫,属于非正式的,就算说出去,也只是一个相熟郡主领他入宫。而这只要在王宫内务处报备就可以了。 马车入宫后,直接往后宫而去。 李玄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道缝隙。 这一路上,他已经感到了不少视线往这边拐来。 不用说,那些都是眼线。 但却不是国主的眼线,而是相爷的。 相爷想要架空国主,这可不就需要往王宫塞满了自己人么? 马车一路往前,入了后宫,又停留在了一个奢华的园林前。 园林的小阁楼,一个穿着富贵的老太太正在赏花。 淳阳郡主拉着李玄过去,别在身后的手轻轻攘了攘他,轻声道:“太后。” 李玄恍然,深深拜倒,道:“布衣李玄,拜见太后。” 老太太笑着看向他,迅速地打量了一番,道:“果是一表人才,难怪云裳在哀家这边会提起你,说你才华横溢,重情重义。” 李玄笑道:“是云姨谬赞了。” 太后指了指身侧,道了声:“过来坐吧。” 李玄恭敬道了声谢,便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高大的身形微微佝着,一副晚辈的模样。 太后见他这般有礼,心头越发喜欢,她看了一眼身侧垂首低眉的宫女,道:“蝶儿,看好咯,这位便是如今名满王都的李玄,把话儿都记下了,别忘了告诉你主子。” 那名为蝶儿的宫女一愣,骇地如遭电击,急忙跪地,一個劲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这一幕,便是旁边的淳阳郡主也是大吃一惊。 蝶儿乃是太后的身边人,她往来王都多次,甚至和蝶儿都颇为熟悉了。 在淳阳郡主看来,蝶儿自然就是太后的心腹,她的主子自然就是太后。 可太后如今这说法让她忽地明白了一点:蝶儿的主人其实是相爷。 太后一直心里清楚,却隐藏着,而直到这一刻却突然挑明了,这让淳阳郡主感觉有种“棋盘被掀翻了感觉”。 太后说完,看向李玄道:“你今年二十了吧?” 李玄道:“是,太后。” 太后感慨道:“哀家还记得二十岁的王霸先,也记得二十岁的颜辅京,当初他们得先王召见,来到这里,便如此时的你一样啊。” 李玄道:“玄不敢与相爷,大将军相提并论。” 太后笑了笑,然后开始拉着李玄磕叨大将军和相爷的故事,开始数着他们的功劳,数着他们对大胤的忠心耿耿。 淳阳郡主在一旁颇有点发懵,她一时间还没弄明白皇祖母想干嘛。 这不就是摆明了联姻么? 为什么一句联姻的话都不说,反而在扯这些? 她再看李玄。 却见李玄也是饶有趣味地听着,时不时跟着说两句,很让老太太乐呵。 一老一少,好像两个看着慈眉善目的狡诈狐狸。 淳阳郡主脑瓜子转了半晌,却竟还未彻底跟上。 而那一老一少聊着聊着,眼看是快聊到终点了。 终点,往往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太后显出了匕首,问了句:“颜卿为国鞠躬尽瘁,可却下不来了,李玄啊,你觉得他该怎么办?” 说着,她又笑呵呵地问:“蝶儿,伱随哀家这么久,当是了解王室的,依你看,你家主子又该如何破局?” 蝶儿只觉耳膜嗡嗡作响,便是王室破落,但其仍然是大胤的正统,是无数利益盘根错节的地方,这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说的? 她就只是个相爷的耳目而已啊 于是,蝶儿一个劲地说:“奴婢不敢,不敢。” 太后道:“那你便看看李玄如何回答。” 另一边,李玄却也没什么惊世骇俗之论,只是恭敬道:“玄不过一介布衣,岂敢对此等大事评头论足?” 太后道:“你是秘武武者,是颜卿的门生。但你也是解元,亦是我大胤的门生。如今,你横亘在两者中间,为何不能做这调和双方的契机?成全你忠义之名。” 李玄神色微凝,问:“敢问太后,如何成全?” 太后道:“永嘉公主乃太子胞妹,今年一十有八,正是待嫁之年。郎才女貌,与你也算般配。哀家便做个主,赐婚于你,可好?” 她微微闭目,道:“如此一来,你既是颜卿门生,又是乘龙快婿,更为国之栋梁,颜卿这下楼的梯子便是有了。 于颜卿,你全了个义字。 于你自身,又保全了个忠字。 忠义两全,岂不美哉?” 小楼阁里,气氛稍稍沉默。 也未待李玄回应,太后又看向淳阳郡主道:“云裳啊,永嘉公主你也是相熟的,便和你这侄子好好说说,告诉他永嘉公主好不好。” 赵云裳看向李玄,道:“永嘉公主确是好的,才貌双全。” 李玄神色微动,看向茶几。 他思绪飞快。 今日,若是太后或国主直接说联姻的事,他大可名正言顺的拒绝。 可太后的重心却没放在联姻上,而是放在了解决问题上,放在了忠义上,而且还是当着相爷的眼线说的。 这不仅用忠义死死卡住了他拒绝的路子,而且还在给他心中种下一根刺。 你不是厉害吗? 可你敢拒绝吗? 这对相爷来说,是契机,是好事。故而便是要拒绝,也该由相爷拒绝。 那么,说到底,你不还是要看着相爷的脸色办事? 事,不是这么回事。 但,刺确实是一根刺。 放作常人,此时怕是已经慌起来了,因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赶紧回去报告相爷,然后看怎么办。 但李玄心思却通透的很。 他瞳孔微微缩了缩。 他心里立刻意识到,太后提出的这联姻是有破绽的。 从面子上来看,这契机确实说的过去。 他从相府里走出,又是国主女婿,确实可以成为两者之间的天然桥梁。 可是啊 这说得过去,但并不保险。 对相爷来说,最保险的永远是换个国主,然后再想办法下楼梯。 “秋后算账”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可若一步错了,那或许便是全家被杀了。 至于刺? 在了解了“联姻的破绽”后,刺已经不是刺了。 相爷不是蠢人,反倒是他把这当刺了,唯唯诺诺地去汇报,才会让相爷生出失望的情绪。要知道,相爷从不缺狗。 所以,李玄看似被拿捏了,但其实并没有被拿捏。 拿捏与非,只在是否能看破事情的本质。 然而,这却也不是李玄等的机会。 至少,在这个时候拒绝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这无法让他的利益最大化。 诸多念头飞快在李玄脑海中交织。 另一边,太后见他犹豫,以为他举棋不定,于是轻轻摆了摆手,笑道:“这般大事,自当告知父母,哀家不急。 云裳,你先带李玄回去吧。” “啊?” 赵云裳又是一愣,着实不知道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领着李玄起身道别。 待到两人离去后,太后摆了摆手,道:“蝶儿,你也去吧。” 那宫女一愣,道:“奴奴婢去哪儿?” 太后淡淡道:“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别再回来了。” “太后” 名叫蝶儿的宫女跪下,对老太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匆匆收拾东西出了宫,去相府准备汇报今日之事了。 如今相爷虽然还未归来,但数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关键是,太后敢让她知道这些事,便是没担心她把事情全说开 另一边,李玄,淳阳郡主坐着马车悠悠出了王宫。 车厢内一片沉默。 李玄靠着厢壁,思索着。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不是个怕动脑子的人。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他并不想用手。 一道道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太后,就这么放我回去了?’ ‘她就不怕我回去后和相爷一对口信,然后给出答复么?’ ‘这个答复,十有八九是拒绝,这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么’ 诸多画面和推断掠过。 李玄心中一乐。 ‘那么,若刚刚那一切都只是给眼线看的呢? 都只是一个面子呢? 真正的底子,哪有在眼线面前交的?’ ‘如此说来,在眼线眼中,我们如今是出了皇宫,今日之事便是尘埃落定。 可若此时,太后再令人来寻我回去’ ‘有趣。’ 李玄闭上眼,心中开始默数。 “一。” “二。” “三。” 在他数到第三百五十二的时候,马车行到了宫门外一个无人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李玄感到身后传来急速的马蹄声。 皇宫宫门外,却见一骑飞速而来。 那骑兵乃是飞林军的打扮。 而飞林军,则是大胤国主亲自掌握的军队。 马车停下。 那骑兵抱拳恭敬道:“飞林军副统领伍佳亮,奉太后懿旨,请李公子回宫。” 车帘掀开一点,露出李玄微笑的脸庞。 他简简单单应了句:“好,请伍统领带路。” 马车并没有从正门入皇宫,而是在这位飞林军副统领的带领下,更换了马车,再悄悄入了宫。 这一次,马车来到了王宫更深处。 深处,书斋中,等待李玄的也并非太后,而是国主。 国主端坐,正在看书。 他身形微胖,脸色不好,显然是被酒色掏空。 他的眼神已变浑浊,可这份浑浊里却闪烁着一丝隐忍的仇恨。 在见到李玄后,他扫向淳阳郡主,道了声:“云裳先出去吧,把门关上。” 淳阳郡主打了个寒颤,她其实在马车返回的时候就生出了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在看到国主之后,她更是知道或许一场巨大的风波就要开始了。 她在此处已远没在青木州州牧府时的从容端庄,也没有与李玄喝酒时的那般妩媚,更没有在太后身边那般调皮雀跃的劲儿,她用颤抖的声音应了声:“是。” 淳阳郡主出了门。 门扉关上。 国主看向李玄,也没太多绕弯子,而是直接起身道:“太后说的事,面子上已经能过去了。孤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联姻后能得到什么。” 李玄沉默着。 国主唇角轻轻一勾,道:“孤给你算一笔账。 你若是死忠于颜辅京,且不说他能够给你真正的权力,便是给了,你真的拿得稳吗? 颜辅京夺不了赵家的天下,便是孤不坐这个位置了,下一任国主还是姓赵。 你猜,那位国主会怎么看待接任了颜辅京位置的你?” “孤知道,秘武武者通常都自负。 尤其是你,二十岁,便突破了魔形之境,前途无量,理当目空一切,飞扬跋扈。 那下一任国主会与你发生冲突。 你会用武力解决。 然后会爆发更大冲突。 你只能继续用武力解决。 整个大胤陷入更大动荡。 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可李玄依然沉默。 国主温和道:“但是,你若答应了联姻,孤许诺你位极人臣。 而面子上,宰相那边也过得去,不是么?你这是在帮他。 大胤需要你这样的天才,大胤的未来也需要你这般的天才去揭开。” 充满蛊惑性的话,在李玄耳边渲开。 似乎国主所说的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 他宛如一个长辈般,帮你分析利弊,为你考虑,给你铺设好了光明前程。 你甚至稍稍想想,竟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你已分不清自己原本的立场,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就是一个国主的基本素养。 “至于宰相,孤也知道他其实只是为国尽忠,只是想研究秘武体系,孤早就不怪他了。”国主露出几分歉意的笑容,“这些话,孤其实想亲自对宰相说,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如何,李卿?机会只有一次,可能给孤一个明确的答复?” 国主坐在书桌后,安静地看着那少年。 他心底忍不住感慨:这是真的年轻啊,世上竟真会有这般的天才? 而就在他感慨的时候,李玄已经做出了答复。 少年起身,退后,长拜,然后道了声:“玄乃一介布衣,陛下不以玄粗鄙,而欲嫁公主于玄此等恩德,玄本不该拒绝,然家中已有发妻。” 国主: 少年抬手,双目清澈,一字一顿道:“玄,不愿负她。” 国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过一万种理由,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空气一时沉闷无比。 李玄深深一拜,道:“玄,请辞。” 书斋里,响起了国主粗重的呼吸声。 一种强烈的耻辱感疯狂地涌上心头。 若在十多年前,他或许不会如此敏感。但此时此刻,在被架空了十多年,“拒绝”早已成了他难以触碰的逆鳞。 “你敢拒绝孤?”国主声音冰冷。 李玄维持着相拜的姿势,并不出言。 但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彻底的回答。 再美好的语言,也无法掩饰真相。 眼中有对真相的分析,就不会被语言蛊惑。 国主,不过是在诈他,骗他而已。 待到尘埃落定,他上了国主的船,难不成还能反悔? “来人!”国主暴怒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敢拒绝孤?” 理智的一边彻底燃烧起来。 随着国主愤怒的大吼,门外的淳阳郡主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立着,脸儿苍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而远处则是响起了鳞甲碰撞的声响。 这声响越来越多,宛如金属浪涛,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小小的书斋顿时成了个这金属旋涡的中心。 国主看定那依然镇定不动的少年,冷冷道:“孤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机会,并不是说他一定能杀死李玄。 而是在暗示“一旦撕破脸皮,李玄你还敢弑君不成?你敢与整个大胤为敌不成?” 然而,在他眼中,那少年只是沉默了下,却旋即走出了此间书斋。 待到门前,却见院外早已围满了飞林军。 很显然,国主对于飞林军还是有掌控力,即便不是完全,至少也有一大半。 李玄默然地走到院里,转身再拜,掷地有声道:“玄,不敢负槽糠之妻。”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昂首,踏步往外而去。 他的身影在阳光中拖拽出墨色烟雾,而墨色烟雾则很快形成了一个丈许的金刚。 金刚亦步亦趋走在他周身,强大的压迫力覆笼向四面八方,便连艳阳都无法穿透那种黑暗。 飞林军已经聚集了过来,枪林铁甲,构建成了一重荆棘般的钢铁城墙,挡在了李玄与金刚前行的路径上。 气氛剑拔弩张。 然而,那前方扑面而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怕怪兽。 丈许的金刚,便是去看,都要仰着头。 而拦在最前的飞林军副统领伍佳亮更是知道“魔形境界”意味着什么。 他乃是国主心腹,自然知道国主密诏李玄入宫是为了什么,而在听了那一句“玄,不敢负槽糠之妻”后,他更是清晰地脑补出了书斋里发生的事。 他完全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岁的少年竟然为了这个理由而拒绝陛下。 而此时,恐惧和费解化作了他的怒吼。 伍佳亮高喊道:“你疯了吗,李玄?!!这里是王宫!!这里是王宫啊!!” 他虽然喊着,却有些色厉内敛。 面对着夸张的墨色金刚,他完全无法理解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而就在气氛彻底僵着的时候,远处忽地传来马蹄声。 另一支军队从西边横插了过来。 看着盔甲制式,也是飞林军。 可是,伍佳亮却显得格外紧张。 果然,远处那军队飞快靠近后,为首戴着兜鍪的大胡子男人竟是浑然不管这伍佳亮,而是对着李玄远远抱拳,哈哈笑道:“李公子重回王宫,某竟还不知道呢。” 说着,他挥了挥手,他这边的飞林军迅速地靠近了李玄,于对面的飞林军形成了对峙。 伍佳亮怒道:“颜宏,李玄不过一介布衣,他竟然触怒陛下,你凭什么管?” “啊? 触怒陛下?” 大胡子男人露出很无辜的眼神,然后哈哈笑道,“这明明是咱们陛下强迫人家嘛。” “你这相府的走狗!”伍佳亮怒的双目都发红了。 名为颜宏的大胡子男人笑道:“谁吠了谁是狗。” 伍佳亮双拳紧握,但看着远处的军队还有那丈许的墨色金刚,怎么都不敢压过去。 李玄没有侧头,没有再去看身后书斋里的国主。 他和国主无冤无仇。 只不过国主没能利用得了他。 他却让国主误以为能利用他,从而当了他的踏脚石。 “李公子,请!颜某送你出宫!”大胡子男人侧身比了个手势,神色恭敬无比,甚至背脊都有些微佝。 他身为飞林军统领,对时局拿捏的很清楚。 此时,他看着李玄以及那墨色金刚散发的恐怖气息,看着李玄的年轻,看着李玄的拒绝他知道,这个少年怕不是就是未来掌舵大胤的那几位大人物之一了。 李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向早就吓瘫了的淳阳郡主,微笑着喊了声:“云姨,走啦。” 赵云裳脑子都是懵的。 这形势变化简直宛如盛夏天气,一时晴天,一时暴雨,反复不定,猝不及防。 听到李玄的呼唤,这位贵妇人急忙理了理鬓发,尽可能地挺直腰肢往李玄那边走去,边走边道:“你是和姨姨来的嘛,姨姨自然要送你回去呀。” 李玄哈哈大笑。 这笑声,让赵云裳心绪越发混乱,她好似个听着大人嘲笑的小女孩,可是明明她才是姨姨。 她再抬头。 那站在远处的哪里还是个少年,那分明是个翻云覆雨,浑身散发着阳刚气息的英俊男子。 赵云裳低下头,匆匆走了过去,然后随着李玄与飞林军往宫外而去 王宫的事,根本如包不住的火,很快就传开了。 而一封信也随着悠悠的马蹄去到了大胤以南的雄山县。 田媛拿过了信。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娘子,上次是我错了。但这次,我不负你,你永远是我李玄的正妻。 她收起信,又取了银子赏给送行者,之后才问:“我相公他发生什么事了?” 那送信者兴奋无比地说了起来。 若是什么政治事件,他自然不敢多言。 可偏偏这件事吧比起国家大事,更偏向男女情感。 而眼前这女子更是那故事的女主角。 待到送信者一番说完,田媛已经愣住了。 入夜 她回到屋子里,点燃烛火,借着熹微的黄光,反反复复地阅读着那封信,那短短的一句话。 她读着读着,忽地哭了起来。 可哭到最后,却又露出了笑。 她闭上眼,抱紧了这封信。 这封信虽然没有一句情话,可与她而言,却是世上最美的情书。 她抱了很久,又小心翼翼地把这封信藏在了自己首饰箱的最底下。 有朝一日她会人老珠黄,会老得走不了路,吃不动东西,但那个男人却只会去到更远、远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到那时候,她可以把这封信拿出来,每天看着,笑着。 此生,已然满足。 “谢谢你,相公。” 此时的王都。 相府也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 颜辅京坐在屋舍里,听着一道又一道传来的信息。 而其中自然绕不开李玄。 颜辅京只觉得李玄若能在半年内修完三门秘武,便已是奇迹,那一日他就愿意全力栽培这少年。 可实际情况是,半年还未到,他就已经突破魔形境界了。 这种速度,实在是让颜辅京都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旁边却有人道:“恩相,此子如此高调地拒绝了国主,这是加剧了恩相和国主之间的冲突” 话音未落,颜辅京抬了抬手,打断那人,然后道:“谢枫,李玄没有做错。 他就应该拒绝国主。 老夫没有看错人。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也是个很聪明的人。” “可是”阴柔男子似有些不甘,还欲再言。 颜辅京道:“国主想拉一根救命稻草,以此来翻盘,镇杀老夫。 但李玄拒绝了。 此子聪慧。 而此子之事,老夫在百花府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他对糠糙之妻如此至诚至性,老夫虽有爱女,却似也不想去成为平妻或妾。” 谢枫道:“那李玄纵是再骄横跋扈,也不敢拒绝恩相的赐婚吧?” 颜辅京笑了笑,道:“谢枫,你呀平时都好好的,怎么一遇到李玄的事就变得这般偏激了呢?” 谢枫冷哼一声,却不再言 数日后。 李玄受邀往相府,酒酣之后。 颜辅京看着这少年,笑道:“老夫此生仅有三个女儿,却无一个儿子,老了之后,怕是无人尽孝咯。” 李玄笑道:“玄一介布衣,恩相不以玄卑鄙,而给了玄机会,此乃再造之恩。”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 李玄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到颜辅京面前,道:“恩相若不弃,玄愿为您儿子,为您养老。” 颜辅京急忙起身,躬身去扶他,口中连连道着:“好孩子,好孩子啊” 待到把李玄扶起,颜辅京还弯腰为他掸去膝盖处的尘埃,然后再拉着他入座,之后又唤来了家人与李玄一一相认 五月末。 太子坠马,瘸腿。 国主以“君王不可欠仪容”为由,改立兰妃之子三王子赵承稷为太子 六月中。 李玄迎娶小公主赵晴雪为妻。 为此王朝特别允许,李玄为天下唯一特例。他可以拥有两个发妻,而发妻地位不分上下。 话说回来 兰妃乃是大将军王霸先的女儿。 而“新太子”赵承稷,与“小公主”赵晴雪则都是兰妃所生 七月初。 国主以病而让位。 “太子”赵承稷登基,成为大胤新国主。 赵承稷又以李玄年少而称雄,故而特封李玄为“青王”,享青木州食邑十万户 飞速的洗牌,权力重组,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动荡。 权力在和平地交接。 新的权力网络变得更为牢固。 而这一次权力交替中,最最耀目的新星显然是大胤唯一一个异姓王————“青王”李玄 七月,炎热。 王都 声势浩大的依仗从街头而过。 两侧百姓议论纷纷,看着那策马而过的年轻王爷。 青王一身蟒袍,长发束起成冠,双目熠熠如阳,显得阳刚无比。 这仪仗很快落在了一个豪宅前。 宅中,阴柔男子不得不走出,拱手道:“见过青王。” 李玄斥退众人,看了一眼谢枫,道:“走走吧。” 谢枫道:“寒舍粗鄙,怕污了青王的靴子。” 李玄笑道:“那打一场?” 谢枫瞳孔蓦然紧缩,内里那压迫已久的野心和渴求陡然爆发。 天无二日,山无二虎,他从来就没服过着什么“二十岁踏入魔形境界”的少年啊。 在这大胤,他谢枫才是真正的第一强者。 谢枫笑道:“拳脚无眼,枫一介草民,怕伤了青王。” 李玄道:“你若碰到我,算我输。” 谢枫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李玄又道:“我会当众去承认,你谢枫才是我大胤第一强者。” 谢枫喉结滚动,热血沸腾。 他实在无法拒绝。 “当真?” 李玄道:“千真万确。” 谢枫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兴奋,然后往里比了个手势,道了声:“请。” 李玄道:“请。” 说罢,两人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演武场上,谢枫斥退了所有人,然后一跃上台,在看到李玄也上台后,他问了声:“青王,之前那条件不作数。 你我认认真真打一场便是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天才又如何? 境界是需要巩固的。 李玄只是淡淡笑了笑,似是解释般地道:“这些日子,我在相府得了不少资源,也看了不少东西,聊有突破,今日刚好展示给谢兄看看。 条件不变,谢兄只要碰到我,便算我输。” 谢枫冷冷道:“青王,莫要太过狂妄。” 李玄哈哈大笑。 他笑声未停,谢枫就已笼于漆黑雾气。 下一刹,人雾两分,皆快如闪电,气魄扩散,胜过虎豹。 而半空穿来的却不是墨色金刚,而是墨色骷髅天女。 两者速度快到了极致。 然而下一刻,谢枫就停下了脚步,彷如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李玄。 李玄负手未动,而在他前方,一左一右,竟立着两个魔形。 一者金刚,一者他竟是从未见过!! “你你” 谢枫已是骇到不知说什么,眼前场景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玄颔首道:“谢兄,魔形境界并不是秘武的终点。前路依然宽广。” 谢枫: 李玄伸出手,笑道:“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谢枫看着那两具魔形,看着那魔形后强大的青王,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墨色骷髅天女,然后走上前,也伸出了手,道了句:“我服了。” 理一理上章的过程 有书友说过程有毒点。 那桃花酥还是把一些细节捋一捋吧。 没那么保真,但说是乱写的毒点,却也不至于。 前提1.相爷的需要:安全“退休”。 他需要国主下位,需要自己人成为和王室关系不错的权臣,最好是异姓王。(在之前章节有说) 前提2.大将军的需要:权力,相爷还权于王室。 ... 王室的做法: 1.挑开眼线,给了相爷一个安全“退休”的机会。 (李玄,你作为相爷的人,就算要拒绝也是主子去拒绝,你已经无法拒绝了) (这是一个对于相爷来说,也能说得过去的机会) 2.相爷会获得了以上信息。 然后,国主又悄悄把李玄拉了回来,开始给李玄好处。 (你面子上说得过去了) (现在,你只要对抗一点小小的压力,你就能毫无疑问地位极人臣) 3.国主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他要把李玄先哄上船。 之后,李玄必定会和相爷闹翻,而他也能殊死一搏。 ... 李玄的做法: 1.识破大饼,拒绝国主,引起动静,让相爷知道他彻底是自己人。 (第一次太后那边他拒绝不了,但他的沉默让国主以为有机会,所以第二次他去拒绝了) ... 此时,回到相爷处。 对于相爷来说,一个你的门生,一个明确拒绝了如今国主、但却还和王室维持着一定关系(淳阳郡主),一个天赋妖孽强大无比,一個有着绝佳履历、知恩图报的人。 他找到了他需要的人。 所以,李玄就是“青王”。 ... 再回到大将军处。 大将军的女儿兰妃乃是三王子的母亲。 三王子是无法继位的。 但在将相和之后,大将军也入股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太子断腿,国主退位。 ... 再再回到相爷和大将军处。 对相爷来说,一个青王的名头不够牢固。 对大将军来说,一个二十岁的妖孽太过可怕。 而问题的解决点在于“如果身为相爷义子的李玄娶了大将军的孙女,那大家就成了亲戚”。 ... ... 以上,就是草草的一个过程。 这并不是什么乱写的毒点,而是符合人设和各方思考的一个结果。 88.恐怖体魄,雪落可归(大章-求订阅) 盛夏阳光里,有信使带着喜报,再次叩开了雄山县李家的大门,将“青王”之事报来。 李家人全部都惊呆了。 少年去年深冬入王都,今年入夏竟已封王? 至于封王理由,就两条。 一,少年以武镇大胤,是为大胤第一。 二,朝廷为秘武正名,当最强的秘武武者成了异姓王,便也宣示着秘武从此的合法化。 当然,这是明面的原因。 背后那诸多心思、利益、博弈,却是被深埋在了黑暗里。 信使匆匆取出书信,分别递给了李老爷,大夫人,还有少夫人。 然后又说李玄娶了当今国主胞妹——“小公主”赵晴雪为妻,如今乃是极重要的王亲国戚。 而,大胤更是破天荒地给了建朝以来唯一特权,那就是允许李玄一个人拥有两个发妻,这两个发妻地位相等,不分上下。 如今这事儿,连同之前李玄拒绝先王的事儿虽未被编成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但却被人津津乐道。 英俊,强大,善谋,却又重视爱情的少年王爷,从来都是人们乐于讨论的存在。 然而使者说东说西,却从始至终没提到“接人入王都”。 这意味着,青王并无此打算。 李老爷想问,可才一开口就被大夫人拉了拉衣袖,于是闭了嘴。 田媛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好似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这点 然而,在回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拆了信。 信上一如既往写了些王都见闻,就和之前李玄在百花府,青木州时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在这信的末尾却是一句:待小雪徐落,或可缓缓归矣。 这一句话直接解释了为什么李玄不接人回王都。 田媛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然后抱紧信。 她唇角微翘,眼角新月,脸上涌起了笑,两個可爱的小梨涡也若隐若现。 窗外蝉鸣吵闹,烈日光华照在孤寂的小院儿里。 自成了那个男人的妻子以来,一向聚少离多,然一句“可缓缓归矣”却又抚平了她的心。 她看着暴晒的日光,忽地开始期待早点下雪。 然而,在这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李家商会已经彻底运营开了,因为李玄背景的缘故,在青木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几乎所有人都会卖几分面子,便是从前悄悄刁难的,今后也不会有了。 李家的兵器铁甲一般自用,而商品除了“买低卖高”的粮食,山货,草药,日用品之类,便是作为高端商品的“刺绣”了。 除却最初的“雀金绣”之外,田媛又结合古书上的描述,创出了“水墨绣”。 那是一个寻常午后的灵光一闪,田媛想到了自家相公。 在她心目里,相公永远那么写意,宛如水墨画中的仙人。 然后,她忽地便想:是否能用刺绣模拟名画呢? 她选的第一幅名画名为《枯木竹石,山水风流》。画中并无人,只是些竹丛,杂草,高山,水流。 然无人却并非没有生机。 这图中风景好似某个隐士居所,很是写意。 田媛将对相公的思念寄托在了针线上,白日忙碌李家商会之事,入夜则在烛光下刺绣。 然后用手中之针完成了第一匹“水墨绣”。 她拿给大夫人看,大夫人连连称赞,说这水墨绣飘逸洒脱,极是不凡,若是做成衣裳便好似把画穿在了身上,连自己都变成了画中人。 于是乎,田媛便四方招收心灵手巧,善于刺绣的女子,继而让“水墨绣”的产量得到了提升。 然后,她带着大夫人,二夫人挑选了漂亮的“水墨绣”,分别为她们做了漂亮的衣裳。 两个夫人开心无比。 可无论“雀金绣”还是“水墨绣”,都只能作为高端产品销售。 李家又不是太愿意发“灾难财”,所以粮食便是“买低卖高”其实也没赚个多少,基本上抹去仓储费、运输费、人力费、自然损失费之后,就没几个钱了,甚至可以算是搞慈善。 田媛颇有些苦恼。 可就在今年春末,她却在红花山中发现了一种奇异的植物。 她翻了翻古书,居然还在某个描述香料的书中寻到了名字————萤香。 那书中说,“萤香”只在气温适中,光照良好的深山老林之中才可能诞生。 有着商业头脑的田媛继续探索,然后又在红花山里发现了不少奇异的、复古的香料。 她是个行动派,于是立刻在那块地周边修建围栏,建设屋舍,派遣李家武者入驻,同时开始开采香料。 而就在李玄于王都长袖善舞的时候,田媛也完成了“李家香料的试营业”。 结果,这种香料直接爆火,周边有不少权贵闻名而来,专门就为采买李家香料。 而就在一个月前,更是有一个从云梦州来的大商人定了十大箱货。 而价格,那位大商人给的也是相当离谱。 他要用等重的黄金来采买这些香料。 于是,田媛便开始忙碌这件事了。 在她看来,这是李家事业做大的突破口。 所以,相公要到小雪落下,才徐徐归来,而她在相公归来前,却还需要做很多很多事。 在维持李家商会正常运营的情况下,她要把精力放在红花山以“萤香”为核心的香料采集,包装,存储之上,然后在今年秋交货。 随后,田媛又让巧儿送了食物,她亲自送去地下密道,给那位蔷薇姑娘,并和她说了有关李玄的事。 做完这一切,田媛才疲惫的宽衣,褪履,解带,上了床榻 青王府,深处。 密室之中。 李玄盘膝而坐,脑海里复盘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事,然后目光锁定在了自己面板的【秘武】一栏上。 这【秘武】栏中赫然多了出一行信息: 【秘武】 三:青龙朱凤争雌雄(lv2)(圆满) 他念头一动。 他的第三个魔形便出现了。 那是一条两丈有余的墨色五爪长龙。 只不过,比起图中他所看到的那雄伟遮天的青龙,这条仅有两丈的墨龙还是小了一点。 在连续的修炼,用之不尽的资源、以及自身强大的属性支持下,李玄修炼宗师功法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而他也不会乱修宗师功法。 在修炼之前,他会尽可能地去发挥想象力,然后挑选一些看起来和自己已有功法可能适配的宗师功法。 他的运气似乎不错。 就在去见谢枫之前,他找到了与《六合朝凤枪》适配的宗师功法:《擒龙手》、《吐珠功》。 既然知道“精神属性”能够提升自己“最大魔形的数量”。 李玄在修行第三个魔形之前,就开始了不停地尝试。 即便娶了小公主,他除了在新婚夜的时候与小公主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后,大多时候便把自己关在密室之中修炼。 在突破第二境后,他的“九格血栏”已经亮起了三个。 这意味着,他能够在其中注入三种魔血。 密室里,李玄直接将“畸变怪猴”、“骷髅花”、“虎魔太岁”的血依次注入,从而使得精神属性达到了可怕的75点。 随着精神属性的增加,之前第二个魔形的影响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了,甚至仍有富余。 在这种情况下,李玄又扫了一眼36点空余妖魔点数,这才开始正式凝聚第三个魔形。 终于,他凝聚出了魔形,并且在额外消耗了15点妖魔空余点,使得自己的精神属性达到90点后,才承受了这第三个魔形。 当然,在过程里,他又汲取了两滴“相府提供的魔血”,从而剩余妖魔点数并不是21,而是23。 此时,他看着自己的属性: 【李玄】 【寿元:20/160】 【境界:第二境】 【妖魔点:23】 【力量:70/90】 【敏捷:46/90】 【体质:109/109】 【精神:40/90】 很显然,魔图“青龙朱凤争雌雄”所增加的还是体质。 在将李玄原本的的体质【体质:68/90】提升到了极限后,便又继续破限,使得李玄的体质属性达到了可怕的【体质:109/109】。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李玄再如何遮掩,他也已经从原本的风度翩翩变得高大威猛,宛如太阳般煊赫生辉,周身充斥着阳刚之气,暴戾之气。 常人远看他,只会觉得雄伟,而待到靠近了,就会直接感到恐惧。 也正是有了新的突破,他才大大方方地显露出了第二个魔形。 此时 密室中,李玄看着铜镜,然后注入“腐佛食尸鼠”的魔血,使得体质达到了恐怖的【体质:109+60/109】,继而起身,一把扯去裹着的衣裳,露出强壮的身躯。 这身躯于外看,被皮囊覆盖,内里只有肌肉轮廓浅浅显出。 可这完全是李玄全力放松后的表象。 此时,他尝试性地慢慢运力。 那浅浅轮廓的肌肉开始暴突,成鳞,成甲 他的身形也随之拔高,在达到丈许时停了下来。 他轻轻哼了声,厚重的漆黑肉甲后喷出两道火焰般的气流,那是气血灼热到了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的表现。 他猛一挥手,半空中顿时弥漫开火毒,就连气温也升高了许多, 李玄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皱眉。 他想了想,忽地有些恍然:难怪这世上有些强大的生命会喷火 那么,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想到这里,李玄深吸一口气,轻轻突出一口气,果然一道蕴藏着毒素的锥状火焰从他口中喷出。 密室中,温度暴涨,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很显然,“169点”的体质已经使得他产生了某种质变。 凝视着镜子里自己模样。 这完全是一个裹在漆黑重甲中的强大生命。 李玄气血贯通周身,焚烧的血气顿时从体内涌出,这使得他那重甲越发漆黑,因为这是锁住了血气的地方。 但另一边,在“重甲”的缝隙里,磅礴的血气竟是涌了出来,化作了深红色的宛如魔血的气流潺潺流动。 好似岩浆。 李玄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又缓缓放松身体。 一切褪去 他又变成了一个体魄强大的少年模样。 李玄凝视良久,而屋里高温却迟迟不散。 他叹了口气,自喃道:“得尽快诞下子嗣了。” 他是个比较传统的人,所以从没想过要“绝后”这种事。 看到别人家有孩子抱,他可是很心动的好吧? 此时,他还是在注入“腐佛食尸鼠”后,才达成了这种全身火毒的质变。那么,他就要趁着质变还未真正发生,趁着他体内还无火毒时,去尽快诞下子嗣。 否则,一旦他本身跨过了那质变的境界,孩子什么的怕是只有尝试着去抓体质同样强大的雌性妖魔生产了。 但怎么可能? 不过,即便如此,李玄还是有点发愁。 然而再仔细一想,在诞下子嗣前,他完全可以点燃香火,通过【亡者香火神域】给自己祈福,求子啊。 也不是没可能。 “得尽快了。” “在这之前,修炼都得先停一停。” “毕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一翻调整与自我检查后,李玄确认了自身状态后,这才缓缓起身,推开密室门往外走去。 那个名叫赵晴雪的小公主很怕他,就好像老鼠怕猫一般总躲着他,只有到了晚上不得不上榻时,才会恐惧着回来,然后每当他贴近时,她总会颤抖着身子,一边强迫自己不逃,一边高喊着“轻点,慢点”。 所以,这时候,李玄在青王府里是绝对见不到赵晴雪的。 就如大猫别想在光天化日下见到小老鼠。 “王爷。” “王爷。” 李玄踏步而过,周边小公主带来的侍卫一一行礼。 这种行礼绝不是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而是他们本能地感到青王的恐怖。 就算久经沙场、杀人如麻、肉都被血味儿腌过了的猛将也决然无法带给他们这种恐怖感,那是一种力量层次的上位者所带来的绝对压力。 “公主呢?” 即便见不到那只小老鼠,李玄还是下意识地询问。 他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一旦女子和他缔结了婚姻,他就会认真对待,去补上感情,然后尽可能让双方都处于一个舒适的位置,而不是什么当做工具用完就丢。 就算刚开始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可能够聚到一起,那也是特别的缘分。 被他喊道的侍卫急忙躬身,低首道:“启禀王爷,公公主她早晨御车出门了。她的贴身丫鬟没有去,应该知晓行踪,属下去问问。” 李玄摆摆手道:“算了。” 小老鼠无非又跑去闺蜜那边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兼并诉苦了。 留下的贴身丫鬟就是为了向他汇报这个的。 “备车,我要去相府。” 李玄道。 那侍卫急忙应了声,安排去了。 李玄迈步走向王府前院。 走了几步,他才有那么一点恍然:他似乎是称谓用错了。 既然身为青王,他是不是该自称“孤”或者“本王”呢? 想了想,李玄又否认了自己“称谓用错”的想法。 他不太喜欢自称“孤”和“本王”,那让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陌生。 既然如此,那么他用的称谓就是正确的称谓。 王爷,就该自称“我”。 再说了,此时,李玄在经历了“封王”的喜悦后,已经变得平常心了。 在繁星大陆上,大胤到底有多大? 这个问题,他还不知道。 但他在见过了“亡者香火神域”后,他知道无论多大,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 便如蚂蚁在蚂蚁窝里封了王,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当务之急,一是赶紧诞下子嗣然后想办法变强,二是把视线投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青王一屁股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托腮陷入了思索。 在没有成为王爷,还是个学子的时候,他一举一动都合乎礼数,可如今他却变了。 他的变化,并不是因为骄横跋扈。 而是有两个原因: 一,接地气,以削弱别人对他的恐惧。 二,提醒所有人:他是那个可以不用合乎礼数的特权阶级,比如坐在大门门槛上,别人不能坐,他却可以。 身份不同,力量不同,对外的表现就该不同。 对这些,李玄都是有着思索的。 果然,御车的侍卫在看到威猛的王爷居然土里土气地坐在门槛上,脸上恐惧的表情有了些微缓和,而在李玄上车后随意问起一些王都的信息时,那侍卫的话也变多了 一会儿功夫后,马车悠悠地停在了相府。 李玄下车,直接往府里走去。 相爷曾有规定,若是青王驾到,可无需禀报,直入府宅。 所以,两边侍卫只是恭敬喊了声:“拜见青王。” 李玄龙行虎步,走入其中,随后被带到了一个清幽别致的小院。 院中,头发微显花白,面容看似依然年轻的宰相正在阅读着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兵戈之事,将军管。 而妖魔之事,则是相爷处理了。 李玄看着宰相,强大的感知力让他更加清晰地看清了宰相的真实身体情况。 宰相看着年轻,但却是用了某种秘法来维持精力的旺盛,事实上他的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了。 颜辅京闻见脚步声,也放下信,凝重的眼神露出几分笑意,看向院门,道:“青王来啦,来,坐坐坐。” “义父。”李玄大踏步走去,然后开门见山地道,“我练出的第二个魔形所用的三门武学乃是” 话音未落,颜辅京却是摆了摆手,然后道:“不必和老夫说。 你当人人都能如你一般,有着如此恐怖的意志,能够修出两个魔形? 贪多嚼不烂,这秘密你藏着,待到以后若有契机再拿出来。” 李玄道:“虎笛剑,火云手,冰魄烈火功。前两门功法在雄山县李家,我归去后自然派人送来给义父。” 颜辅京愕然。 李玄道:“我和义父,没有秘密。” 颜辅京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听着,是真的舒服,真的亲近啊。 笑罢,宰相正色看着面前强大的年轻王爷。 哪怕隔着距离,他都能感到这少年人体魄里藏着的可怕力量,那绝对不是谢枫、庞无月、燕悲歌、厉惊飞等人可以比拟的。 颜辅京道:“手谈否?” 李玄笑道:“好啊。” 颜辅京旋即叫人取来了黑白子儿。 李玄执黑,颇有几分不要脸的顽童模样,笑着道:“晚辈辈分低,先落子。” 颜辅京笑着点点头。 两人皆是心思细腻之辈,落子之前早是胸有成竹,便是短兵相接意外连连,却都是思路飞快,对招如电。 一局罢,平局。 颜辅京叹道:“是老夫输了。” 他能看出,前面还好,到了后面,尤其是往宫子方向去的时候,眼前这义子的掌控能力、算计能力达到了极致。这才使得双方出现平局。 李玄笑道:“分明是平局。” 颜辅京也不再说这个,而是仰头看着天穹浮云,悠悠叹息道:“老夫还有十年可活。” 李玄:??? 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在这次博弈中成为青王了。 宰相时间不多了,他没有机会再等了。 李玄正色道:“有儿子在,颜家上下,定享荣华。” 颜辅京笑道:“荣华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平安就好。” 李玄忽地奇道:“义父为何知道自己还有十年可活?” 他有面板,能看到自己还有一百四十年可活,那宰相是怎么知道的呢? 颜辅京道:“老夫若告诉你,这《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的秘武体系不是老夫试出来的。 老夫之所以让一些宗师去尝试,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是否相信?” 李玄愕然道:“难以置信。” 颜辅京幽幽道:“二十余年前,老夫随老国主北狩青铜原,恰遇妖魔,时值风雨,老夫和老国主走散了,独自一人骑马狂奔,也不知到了哪儿。 而后,老夫就见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外面是倾盆大雨,而那儿却是阳光普照,内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老夫定神看去,发现竟是个集市。” 李玄: 颜辅京道:“老夫心生好奇,同时又为避雨,便策马而入。 结果那集市之中除了闹哄哄的声音外,老夫却是什么也听不清。 老夫想要拉人询问,却被人瞪了一眼,吓得差点尿裤子。” 说到这里,宰相哈哈大笑起来。 李玄笑道:“若是儿子遇到这般诡异情景,怕是还没入那集市就已经尿裤子了。” 颜辅京笑了笑,继续道:“后来辗转许久,老夫运气倒是不错,竟遇到了个主动和老夫搭话的。 那人问老夫带了多少钱。 老夫知其不凡,便如实相告。 然后便和那人做了交易。 老夫把带着的一万两银票给了他。 而那个人则给了老夫一份秘武体系的信息,外加一颗丹药。 那丹药,可让老夫活到八十,且这八十年里年年精力如少年。 老夫正是体弱多病,能得这般好处,自是心动不已。” 李玄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那这集市,义父后来可曾再去寻找?” 颜辅京道:“寻了,但再也未寻到,二十年都未寻到。如今青铜原凶险,老夫便断了再去的打算了。” “竟有这般事。” 李玄皱眉,思索。 青铜原么? 他默默记下了。 身为青王,他自也能看到一些秘密舆图,故而知道青铜原乃是地处“大胤王朝”和“大雍王朝”两国的边界。 也正是这青铜原,使得原本为兄弟之邦的两个王朝反目成仇。 但即便记下了,他如今也没打算前去。 颜辅京看着他,正色道:“王霸先以为他已经了解秘武武者了,甚至” 宰相笑了笑,“甚至,他也开始偷偷地培养秘武武者。他还以为老夫不知道。呵呵” 李玄: 颜辅京打破:“可是,王霸先其实根本不懂。 那位大将军还以为未来是处于人多就能胜利的时代。 可他却不知这天下,终究会伟力归于一人之身。 他失了敬畏。 而老夫,除了想保全自身之外,也一直在等一个能力敌千军的存在。 青王啊,老夫等的人就是你啊。” 他说着话的时候,又低下头,看着石桌上已然冷去的茶水,镇定自若的眸子里显出茫然和畏惧,然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老夫真的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老夫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青王,接下来,伱打算怎么做?” 李玄抬头,对着宰相眸子,并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问道:“义父,繁星大陆,到底有多大?”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柳白卿,可对方没说。 如今,他知道颜辅京一定会回答他。 然而,颜辅京在短暂沉默了下后,却道:“不知道。” 李玄奇道:“义父也不知道?” 颜辅京道:“大胤所有人,包括国主,对于繁星大陆的认知都是来自于一本书——《六陵霞荣大陆游记》。” “六陵霞荣是这本书作者的名字。 六陵是个很怪的姓氏。 而这个人则是从外而来,定居在大胤,后来犯了事,被关入监狱。 在监狱里,他便开始与狱友聊天,讲述他在这片大陆的见闻。 之后,其狱友出狱后,将这些他听到的消息整合成了一本书,这便是《六陵霞荣大陆游记》的由来。” 李玄点点头。 颜辅京道:“那书中说,繁星大陆很大,其中山海间隔了一个又一个王朝。 但整体来说,却又分为极大的四个板块。 分别是:西山,东海,北荒,南原。 而我们大胤,则只是西山上的一个小国家而已。” 李玄直接提出了问题,道:“若那六陵霞荣如此厉害,又怎还会被抓入狱中?” 颜辅京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然后道:“老夫这边有份手抄本,一会儿拿给你。” 李玄想了想,这才回到了之前那个问题。 他正色道:“义父,你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的想法是回雄山县。” 颜辅京颔首道:“王霸先既然也开始钻研秘武武者,我们留在此地确是易与其产生冲突。 虽说不怕,但终究是内耗,最重要的是浪费了时间。 王都风卷云涌,暗潮汹涌,可是啊时代在变化。 从前,是权力最高者掌控一切。 而未来,老夫却觉得是力量最强者掌控一切。 那么” 宰相抬起头,笑道:“不如归去。” 李玄道:“我要带资源和人走。” 宰相笑道:“那老夫和你一起走好了。” 李玄愕然,道:“王都时局,平衡” 宰相笑道:“老夫年轻的时候是个诗人。 诗人总会浪漫,总会胡思乱想,总会大胆。 所以,老夫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架空国主,研究秘武。 如今,老夫也愿意随你一起走。” “老夫已经把未来压在你身上了。 至于王都平衡,你不必担心。 老夫就算在雄山县,就算没了宰相的称号,但老夫依然是隐相。” 李玄缓缓点头。 随后,他与宰相一同用饭,待到入夜才返回青王府 青王府。 月光里。 李玄信步走着,忽地听到蹑手蹑脚的脚步。 那脚步本来还挺正常,但他才一靠近就变得轻了起来,伴随着的还有刻意压住的呼吸。 “娘子。” 李玄喊道。 那脚步声一僵,然后从不远处的回廊过道后绕出个少女。 少女娇美窈窕,胸挺臀翘,肌肤细腻且乳白,完全可以用“在牛奶里泡着长大的女人”去形容。 她并不算矮,至少比蔷薇要高一点,但又不及魏瑶,田媛。 然而,无论是田媛,魏瑶还是蔷薇,都比不上她这一身富贵的气息,比不上她的精致感。 软软糯糯,洁白无瑕,就连指尖发梢都透着贵气的精致。 这就是大胤小公主,如今国主的胞妹,大将军的宝贝孙女————赵晴雪。 “相公,你回来啦。”小公主维持着笑,忽地她眼睛一亮,道,“你你你你,你吃过了吗?我赶紧让下人给你弄吃的。” 在家从不来不考虑“今晚吃什么”的小公主,在成为王妃后,也不得不添加烦恼。 可事实上,她只是想赶紧逃跑。 青王身上的气魄太过可怕,如果可能,她只想每天睡觉时承受那噩梦,其余时候还是算了吧。 李玄道:“不必,我吃过了。” “哦,那就好。”小公主没话说了,忽地她眼睛又一亮,道,“最近有个曲儿不错,我们我们不如去听曲儿吧。” 李玄道:“过段时间,我打算回雄山县了。你一起来的吧?” 小公主:??? 天她从没离开过王都啊。 雄山县,是不是乡下呀? 89.归去,青王与王妃(大章-求订阅) “我我我我” 赵晴雪很想说才不要去什么雄山县。 但她陡然想起自己现在似乎是面前男人的妻子。 而面前男人则是如今大胤权力平衡的重要部分。 她这个当妻子的,可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她若说不干,那转眼就会被国主哥哥,太后娘亲,将军爷爷狠狠教育,然后还是不得不跟着这男人走。 这不是男女之间的问题,而是两个大势力之间的问题。 她和青王亲密,两個势力就也亲密,大胤便会国泰平安。 她若和青王分开了,那不是完蛋么? 可即便直到这个道理,她也真的很不想离开王都,去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县城嘛。 于是,小公主鼓起勇气,努力摆出很有气势的样子,然后用小小的声音呐喊道:“为什么要回去?” 李玄很难和她剖析个中原由,便随口道:“想家了。” 小公主僵硬了。 她努力地继续道:“你你你你这么大一个青王,怎么还想家?” 李玄挠了挠脑袋。 什么叫这么大一个青王? 这什么虎狼之词? 小公主叉腰,挺胸,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然后鼓着勇气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青王,你只有在王都,才能大有可为呀。 这里可是权力的中心,你才成为青王,这个时候怎么能回县城呢? 这不是伱把自己架空了吗,对不对? 本公主现在是你的妻子,自然要为你着想,为我们这个家着想! 本本公主,不对,本王妃不同意你回去! 你以为本王妃平日里出门,就是为了游山玩水,就是为了吃吃喝喝吗? 不是的,都不是的,本王妃是在结交夫人,构建人脉,这样才能帮到你呀。”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小公主涨得面色发红,可是却也有一种成就感油然升起。 她抬起精致的俏脸,维持着此时眼睛中作为王妃的威严,尽可能显出一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表情。 她那娃娃般漂亮的双瞳微微发红,小拳头轻轻攥起,一副要哭的样子。 哭,是赵晴雪的另一样法宝。 在她的认知中,但凡她哭了,那么天下一切皆是手到擒来, 李玄看着眼前小瓷娃娃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能说这么多,还真是难为你了。” 小公主抽了抽鼻子,继续摆着认真的神色,瞪着红眼睛看向李玄。 李玄道:“也不是立刻回去,而是要到初冬。 你啊,也没什么选择,只能跟我走。 如今国君新上位,最需要稳定。 你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会安心,各大势力也才会安心。” 小公主撒娇道:“那就不能不走嘛,青王,求你了。” 李玄往前走,她跟在旁边撒娇。 李玄想了想,道:“你平时都是喜欢去梧凤街吃东西,对吧?” 小公主一愣,愕然看着他,“你你派人跟踪我?” 李玄哭笑不得道:“这还要跟踪吗? 我随便问问人不就知道了吗? 那么大一条街,你和你那友人穿着富贵,遮着面纱,旁边随着护卫,一边吃还一边砸吧着嘴说话。 但凡有个有心人竖着耳朵,都能猜到你是谁。” 赵晴雪:“啊?” 李玄想了想道:“我把梧凤街搬去雄山县,再把你那友人带上。如此,你到了雄山县想吃什么还可以去到喜欢的街上吃,也不会不习惯。” 赵晴雪:“啊?” 忽地,她明白了青王归乡的决心是多么的无法动摇,也明白了无论她说什么青王都不可能改变决定。 这就是个霸道,又自私,一点都不为别人考虑的男人。 赵晴雪眼泪终于刷刷地流了下来。 李玄停下脚步,低头,抬手为她擦去泪水。 赵晴雪哭道:“你欺负我。” 李玄伸出手掌,道:“那你要不打我几下出出气?” 赵晴雪继续哭道:“我不打,我才不打呢。 还有,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不要搬梧凤街了,也不要带我那个友人了。 她们的家就在这里,你怎么能因为你自己的私心而随意地让她们背井离乡呢?” 说完,小公主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然而,李玄有的是耐心。 他直接追了上去,耐心地哄着,许久后,赵晴雪情绪才恢复了稳定。 夜深 青王,王妃上榻。 王妃害怕地缩在床角,她身后好像有个庞大的怪物在缓缓靠近。 终于,贴实了。 王妃身子一颤,一股“要死了”的紧张浮现起来,她忙道:“青王,求你” 然而,李玄只是轻轻抱着她,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王妃还是挺害怕的,因为不知道青王会不会突然发起进攻,可是为了大胤的国泰平安,为了两个势力的和平,她只有牺牲自己了。 可是,她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来可怕的攻势。 困意上涌,她慢慢睡去。 黑暗里,李玄却未曾入睡。 如今,他便是不注入魔血,精神属性也达到了40点。 在这般的属性支撑下,他完全可以几天才睡一次觉。 他现在所烦恼的是“孕育子嗣”之后的修炼问题。 增加魔形? 似乎并不可行,因为在几番测试下来,他大概明白“每一个魔形,需要足足30点精神属性去维持理智”,他如今90点的精神属性已是极限,哪儿再来额外的破限30点精神属性? 突破魔形之后的境界? 也不行。 从“秘武根本图”到“魔形境界”,好歹还有个方向,那就是“完成一个秘武体系”。可如今的“魔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适配不适配的”。 相府的层次还停留在消化“第一魔形”之上,自然无法知道后面境界是什么,而这也暂时断了他修行的前路。 那么,剩下的一条路子,就只有去主动狩猎妖魔,从而收获属性点了。 从前,他实力和眼线还不够,可如今在达到了“三魔形之境”,在拥有了“腐佛食尸鼠”这般的妖魔魔血后,他有了一定正面对抗的底气。 而“虎魔太岁”的恶鬼,“骷髅花”的白骨也都赋予了他足够的探查能力。再加上相府庞大的信息网 足够了。 之后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需要解决的问题。 首先,就是失踪的大姐,李玄至今都没想明白大姐和那一随从到底去了哪儿。 然后,孔雀佛母这个唐僧肉怎么吃,能不能只吃一口,吃了之后蔷薇会如何。 再后,三灾他隐约觉得那三个妖魔若是还在周边,他对上三灾是迟早的事。 最后,回到雄山县后,与朝堂之间的平衡。所谓的“异姓王”许多时候都只是“妥协”的产物,在双方还处于平衡时,什么问题都没有。可迟早有一天,这平衡会被打破,那么他就需要先下手为强了。 想着想着,李玄看了一眼睡在他怀里的小公主。 如今,他身形魁梧,体魄强大,任何女子对他而言倒是都显得娇小了。 他看着这精致到了极点,散发着青春活力的胴体,忽地心念动了动,升起一些燥乱。 小公主若有所感,直接从梦里吓醒了,却不敢睁眼。 只是眼皮的颤抖,面色的发白,心跳的改变让李玄轻易地知道了这一点。 ‘我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李玄心中暗自感慨,他看了看自己强大的身体,这副“还在正常人认知范围里的模样”完全是他彻底放松的结果。 但凡他用一点力气,他正常人的模样就飞快改变。 所以,贴近他的女子虽然看不到他那“非人的模样”,可却能感受到那种恐怖。 那是生命的本能畏惧。 “欸” 李玄忍不住叹了口气。 惊醒了的小公主也不知道身后的男人为啥叹气。 她不懂,也不敢问啊。 李玄看着远处,遥想三年前,他还是个连八块腹肌都很含蓄的少年郎啊。 可现在? 小公主听完叹息,就没了下文。 她鼓起信心,宛如重整旗鼓、恢复士气、视死如归的军队。 无论什么狂风暴雨,无论什么毁灭打击,她都已能勇敢面对。 她骄傲地挺着身子,昂着脖子。 她已经准备好了慷慨赴死。 可是,狡猾的敌军始终没有出手。 慢慢的,慢慢地小公主又睡着了 第二天。 小公主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全身酥软无力。 显然,昨夜的敌军虚虚实实,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再一侧头,发现自家男人已经不在了。 而屋门外传来刀剑呼啸的声音。 小公主穿着亵衣,搭着玉屐跑到窗口,往外一看,却见庭院里那高大威猛的青王左手刀右手剑,正在夏末的晨间熏风里舞着。 说实话,小公主对自家男人的实力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很猛,是官封的大胤第一。 可到底猛在哪儿,小公主却没有个明确的认识。 只是,她隐约听自家的国主哥哥说过“他能召唤魔形”。 什么叫魔形? 就是个丈许的墨色怪物。 对小公主而言,这种力量已经算是妖魔了好吧? 虽然大胤已经给秘武武者正了名,且彻底合法化了,但依然改变不了许多人心底原本的观念。 能招出一个可怕的墨色怪物,不是妖魔是什么? 此时,赵晴雪托着腮,阳光裹着蝉鸣从外涌入,经油纸窗过滤而淡淡地洒在她精致细腻的小脸上。 她认真地看着青王舞剑。 看了一会儿,她就发现青王舞的很慢。 可虽然很慢,每一下却都极重,有种在抽打空气的感觉。 小公主看得没意思,就不看了,跑到铜镜,看中镜中美人,心中喃喃着:‘又活过了一夜呢。’ 然后,她又捏了捏小拳头,暗道:‘一切,都是为了大胤的和平。’ 伸手抓过妆盒,取了梳子,她又放下,蹑手蹑脚地再到窗前,看了看窗外,欲言又止。 李玄直接放下刀剑,对外喊了声:“诗荷,来服侍你家小姐。” 话音落下,门外才有个丫鬟瑟瑟缩缩地走了进来,看了眼那高大阳光的“大魔王”,恭敬应了声:“是。” 诗荷,是赵晴雪的贴身丫鬟。 只不过,李玄在院子里,她都不敢进来,只是悄悄在门外打转。 而赵晴雪这种双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梳妆穿衣之类的一向是有人服侍的。 诗荷只是其中之一,除了诗荷之外,她身边其实还有不少高手,就连太监都有。 这座青王府里几乎可以说都是她的人。 然而,那又如何? 所有人都怕这位青王啊。 别的不说,青王往那儿一站,众人就如兔子见了老虎,心底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 一会儿后,小公主梳妆好了,顶着妇人才有的盘髻走出了内室,看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练武的青王,也不敢问“为什么今天不去密室了”,只是从一旁的景观曲廊悄悄绕走,待到快要出去时,才道了声:“青王,本王妃出门了。” 李玄侧头,对她友善地笑笑,道:“去吧。” 赵晴雪赶紧离去,用了早膳,便坐着马车出了王府。 今日,她也不去闺蜜家了,她要去王宫把“青王要回乡的事汇报给国主哥哥”,说不定国主哥哥能够成功地劝说他留下来呢? 李玄目送王妃离去后,又重新握起了刀剑。 体质强了,一系列问题也随之而来。 之前时间紧迫,各种事情接踵而至,他也没来得及细究。 如今缓下来,他便想着解决了。 如今的他,若是不能处于放松状态,若是不能动用最小的力量,就很容易出现自己血肉鳞化,甲化,火毒化的问题。 体质68时,他的血肉鳞化了。 体质128时,他的血肉甲化了。 体质169时,则是产生了火毒,甚至变得能喷火。 当然,他能用“畸变怪猴”的【幻术】来遮掩自身的变化,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他要通过刀剑挥舞,来细细感受自身力量,从而提升对血肉的掌控能力 青王府的马车入了王宫。 一路,畅通无阻。 没有人敢拦这位如日中天的公主。 兄长是国主,夫君是青王,公公是宰相,爷爷是大将军。 谁敢拦? 很快,赵晴雪就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宫殿。 国主才退朝未久,此时正拉了些大官在谈论什么,而面前桌几上除了焚烧着的精致合香之外,还有堆叠起来的奏折。 赵晴雪在外走来走去,约莫两炷香事件后,才有太监低眉顺眼地来笑着道:“王妃,陛下宣您。” 赵晴雪开心地过去了,入了殿,匆匆行礼道了声:“见过兄长。” 国主一边指着旁边的座位,一边笑道:“今日怎有功夫来孤这儿?” 赵晴雪一屁股坐下,嘟着嘴,委屈道:“青王说他初冬要回雄山县,我怎么劝他都不改变主意。” 国主一愣,笑容慢慢消失,眸子里露出深邃的思索之色,然后问了句:“为什么?” 赵晴雪道:“青王说他想家,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还想家。国主哥哥,你劝劝他呗,我才不想离开王都呢。” 国主道:“雪妹放心,孤自有决断。” 随后,他又道,“孤还未问你,青王待你如何?” 赵晴雪咬着嘴唇道:“他他好可怕。” 见着国主慢慢冰冷的神色,赵晴雪又忙道:“不过,他没欺负我。他他就是气势可怕。哪怕在笑,也好像” 赵晴雪想了想,道:“好像凶猛的野兽看着猎物流下涎水的那种笑。” 国主叹息道:“雪妹,委屈你了。 我大胤若能和平,你居功至伟。” 赵晴雪嘀咕道:“知道就好,以前你和母后还说我心思单纯。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在维持着平衡呢。” 她眼中闪烁着“本公主真是操碎了心”的模样。 国主笑道:“且先去后宫见母后吧。” 赵晴雪开心地应了声,然后辞别,往外而去。 宫殿内,国主双瞳幽深,皱眉喃喃着:“想走?” 又沉默了会儿,他唇角一翘,露出笑容,道:“你自己要走,也不是不行啊” 想了想,他唤道:“小德子。” 话音才落,阴影里闪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面容阴柔,肤白无须,显是个太监。 国主问:“小德子,你以为如何?” 那太监恭敬道:“启禀陛下,奴才以为这是好事。” 国主笑了笑,道:“传大将军入宫。” 被唤为小德子的太监恭敬应了声:“诺。” 小公主在王宫里玩了一天,但想到要回青王府,又有些愁眉苦脸。 而待到上了榻,她再度绷紧娇躯。 可想到她必须要和青王维系好关系,所以哪怕再不愿,却还是撅了撅臀儿,主动进入了敌军的攻击范围。 李玄想着诞下子嗣的事,所以也没有丝毫保留。 比翼同飞之后,小公主瞪大眼,软软地瘫着。 李玄为她稍作清洁,又理了理她头发,道:“国主怎么说?” 小公主愕然了下。 他怎么连自己今天去了王宫都知道? 是不是 她还未说,李玄似已知道了她所想。 李玄无语道:“你这性子,遇到这种大事,肯定得去告诉母后,王兄” “我我”小公主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这让她有一种“吃里扒外”、“悄悄打小报告”、“秘密监视着青王”的感觉,哪怕其实这很正常。 李玄又看破了她。 毕竟,这公主的想法实在太好猜了。 于是,他亲密地凑近,嗅了嗅她耳鬓的青丝,柔声道:“我昨日告诉你这些事,便是想着你去说的。你该去向他们辞行。” 小公主心情复杂。 她扭动身子,正对向李玄。 她借着月光看向面前这可怕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道:“母后也希望你留在王都呢,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相公,你雄山县的家人也可以一起接过来呀。 王都比雄山县好,他们过来,也能过的开心,不是吗?” 李玄将小公主搂紧在怀里,柔声道:“蠢丫头。” “哪儿蠢啦?本公主一直都这样的,好吧?”小公主还没听别人说过她蠢,如果是别人,她早就生气了,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青王 王宫。 烛火挑着。 国主与大将军对坐。 国主道:“青王要回雄山县。” 大将军压低声音道:“让他回去。” 国主轻轻颔首,又叹了声:“只是苦了晴雪公主。” 大将军淡淡一笑,看定面前国主,郑重道:“承稷,成大事者不可为儿女情长所扰。 我观那青王事迹种种,知其为重情重义之人。 晴雪天真无邪,当能得他欢心。 若能以一女子稳住大胤,稳住青王,给我等时间,这岂非一步妙棋? 纵然她身陷囹圄,水深火热,这又如何能与沙场上的将士相提并论? 她若是不曾嫁给青王,那此世或许便是默默无名,混吃等死一辈子。 如今,她的生命才被赋予了真正的意义。 哪怕是牺牲,这也是她该做的。” 国主默然道:“孤都知道。” 大将军道:“此番,老夫和颜辅京同剿羽贼,也算是看明白了秘武武者到底是什么。 老夫不得不承认,从前是老夫鼠目寸光了。 秘武武者,乃是新世界强大的力量。 任何军队都不可缺少秘武武者随行。 既如此,老夫便要培养属于我们的秘武武者。 颜辅京做得,我们为何就做不得?” 国主沉声道:“魔血,根本图,丹药” “都会有。”大将军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宁为鸡首,不为凤尾,心高气傲的天才又有谁愿屈居人下呢?” 国主想了想,又道:“我听晴雪公主说,青王很可怕。” 大将军道:“晴雪自己武功稀松平常,别说青王了,就算随便拉一个秘武武者,她都觉得可怕。 不过青王,确实厉害,他已经达到了‘双魔形境界’。” “双魔形?” 国主有些震惊。 大将军道:“谢枫告诉我的。” 国主: 大将军道:“不过,老夫的北军最近发现了一个冰玉矿。 择日就可制出冰玉渔网,冰玉武器 老夫很好奇,那双魔形青王到底能抵挡住多少冰玉渔网。”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不过,老夫的意思倒不是要与青王为敌。而只是想让你知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如今,我们与青王,颜辅京师关系好的。 可一个女人就算是牺牲了自己,又能维系多久的和平呢? 就算青王无意谋反。 可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大胤不需要力敌千军的天下第一人,大胤需要的是天下第一强军。” 国主思索良久,道:“孤明白了。” 入秋。 炎气下沉,林木萧瑟。 李玄照常来到相府。 相爷正在手谈,左手对右手。 李玄自如地坐到一边,相爷把装着黑子的棋罐推给他。 李玄接过便下了起来。 下着下着,相爷忽地轻声道:“谢枫还是叛变了。” “哦。” 李玄随口应了声。 如果他没猜错,谢枫的属性应该是偏向敏捷,大概能在60左右的样子。其余则是力量,体质在30到40之间。精神属性不好说,但绝不高,顶多就十几。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还根本没有办法作为敌人进入他的眼睛。 他就是站着让谢枫打,谢枫都破不了防。 更何况谢枫想要闯过他的重重妖法,和他面对面单挑,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不过是一个魔形就能随手碾压的存在罢了。 他为了秘武武者的顺利发展,选择了与之握手言和,可若他真想杀谢枫,不过是随手捏一下的事。 相爷道:“谢枫是个骄傲的人,老夫给不了他这份骄傲,但王霸先能给他。” 李玄一边落子,一边道:“这是义父有眼光。” 相爷笑道:“他做好了可以以假乱真的抄本,准备在入冬之前,趁着值守秘武宝库时换走《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的根本图,然后留在王都。” 李玄看着棋盘,随口道:“魔血和丹药的事,他准备怎么解决?” 相爷道:“丹方他有。 至于魔血 青铜原方向,易遇妖魔。 王霸先若是想围猎妖魔,凭借着他手中的冰晶武器,并不困难。 更何况,他又在北地的宝矿中发现了一座冰玉矿。 他掌控着许多兵马,一旦转换了思路,发展自是比老夫快多了。” 李玄道:“但义父有人,许多藏在暗处的人,这些人或许正面作战比不上王霸先。但在暗处,就算是十个王霸先也没义父看的清楚。 更何况,大胤之中,诸多州府有多少官员皆是义父门生?” 相爷继续落子,同时道:“王霸先都知道,所以他不打算和我对杀。 他打算等我死。” 李玄微微皱眉,道:“谢枫泄密的?” 相爷笑道:“是老夫泄的。” 李玄执着黑子的手在半空悬了悬,然后才落下,同时道:“义父想给大胤十年和平啊。 国主,王霸先若是知道义父只有十年可活,他们就算有出手的心,却也绝对不会在这十年里动手。” 相爷淡淡道:“不错。 这十年时间,是老夫给你留的。 因为老夫相信,十年之后,你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凡人只能仰望的地步了。 群蚁可吞象,可又哪能吞得了天上的龙? 这十年里,老夫会竭尽所能的支持你。 王霸先觉得未来的世界还是属于军队的。 但老夫却觉得这未来,乃是诸多伟力齐集一身。 这未来,是属于你的。” 李玄继续落子,同时道:“不是属于我。” 相爷瞳孔微凝。 李玄道:“是属于妖魔。” 啪! 他再度落子。 棋局到终,又是平局。 李玄抬起头,看向颜辅京道:“《虎笛剑》,《火云手》,我让人悄悄去雄山县取来了。 而《冰魄烈火功》我也准备好了。 义父不妨直接将这三门秘武送给王霸先好了。” 颜辅京: 李玄淡淡道:“义父的势力需得原本的秘武体系维持,故而送不得。 可北方又有敌国,有妖魔。 抵御外敌也不容易,而一旦国破,于任何人都没好处。 此时,远没到内乱的时候,共同对抗妖魔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颜辅京点点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雄山县。” 李玄道:“早点吧。王都也已无什事情。” 入夜。 李玄回到青王府。 在外乱转的小老鼠也跑了回来,乖乖巧巧地躺在塌上,“郁闷”两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李玄道:“国主劝你好好跟着我回去了?” 赵晴雪暗暗抽泣,却不言语。 李玄道:“说你傻你还不信。” “嗯,我傻。”赵晴雪哭唧唧地蜷缩着。 可感到身后的靠近,她又吓得缩了缩身子,喊了声:“还疼。” 小半个月后。 车盖如云,铁骑相护。 李玄和颜辅京离开了王都。 马车上,小公主跪趴在车椅上,一个劲地往身后看。 直到王都的雄关成了小黑点,她才哭着收回视线,然后不说话也不笑,只是双眼红肿着。 李玄坐到她身侧,她就立刻挪着臀儿移到旁边去坐。 李玄轻轻叹了口气。 可他不能不带赵晴雪走。 他若不带,国主,大将军都放不了心。 严格来说,这公主真就是个政治牺牲品了。 哪怕她再得宠,和国主私人关系再好,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可问题在于,他李玄有这么恐怖吗? 事实上,在他未曾凝聚出第三个魔形的时候,他还显着正常。 可第三个魔形凝聚出来,还偏偏是叠加在体质之上后,一切就变了。 往日里,赵云裳还会跑来寻他,与他磕叨些话儿,可在他凝聚出第三个魔形后,赵云裳也不来了 ‘还是控制力不行,无法收敛气息。’ 李玄默默思索着问题的根源所在 从王都到雄山县有两条路,一条是往西,走红岩州,穿过红花山,再顺山往西南。 还有一条路,则是直接南下,过洛水州,然后至百花府后,再往东返回。 这两条路都需要近乎半月的时间。 李玄打开那本《六陵霞荣大陆游记》,靠着车壁安静地阅读着。 他一边阅读,一边看向左侧连绵起伏的红花山。 不得不说,红花山地出大胤疆土的中间,近乎是占了半壁江山。 而《六陵霞荣大陆游记》所说,则是繁星大陆分为“西山,东海,北荒,南原”四个大板块,而大胤则只是“西山”的一个小国家。 李玄凝视着红花山,神色露出思索。 也许这个世界比他想的要大得多,可怕的多。 大胤闹妖魔是有了二十余年历史。 可其他地方呢? 李玄想到“腐佛食尸鼠”就是被巨大海妖以海啸送到大胤的。 这是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忽地他听到咳嗽声,一看,却发现那精致的瓷娃娃般的小公主神色憔悴,在咳嗽不止。 李玄想靠近,赵晴雪却推他。 李玄凑近她耳朵,轻声道:“为了大胤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小公主哭了。 李玄直接取了药罐,又寻随行大夫配了药,然后双手一捧,微微运力。 灼热的气血直接煮熟了罐子里的药。 李玄吹凉了苦药,送到小公主面前,继续道:“为了大胤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小公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次却也不拒绝了,乖巧地凑到碗前,饮完苦药,然后在昏昏沉沉里睡了过去。 90.封海山魔鼍,双凤欲争龙(大章-求订阅) 归途。 马车卷着萧瑟秋风,碾过渐显苍凉的荒原。 李玄掀开帘子,只见古道落日。 那暗沉的地平线正显出一种压抑的色泽,厚重的瑰云在变地暗淡,而很快这片天地就会被黑夜吞没。 小公主迷糊着睁眼,她的脑袋正依偎在青王怀里。 青王的胳膊弯是她的枕头,而五指则绕过她脖颈,轻轻搭在她另一侧的肩上。 她那漂亮的眸子自然而然地露出绝望,而在映入夕阳时,则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凄美。 这让李玄忍不住有种“动画片的女主角忽地出现在了战争灾难片中”的感觉。 他放下帘子。 此时的秋风已经足够寒冷。 小公主的烧还未退,自是不能再受一点风寒。 旋即,他又抓起手册的《六陵霞荣大陆游记》,单手托举,指尖翻页。 小公主微微仰头。 那翻动书页的动作,声音,成了她空荡荡脑海里唯一的东西。 忽地,她面色发白,宛如金纸。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离开了王都的小公主,无论身心都开始水土不服,再加上亲人的背叛,以及这发烧。 “停车。” 李玄直接对外喊道。 他一声令下,这浩大的车队便全部停了下来。 旋即,他取了毯子,将赵晴雪包好,然后从车里走出。 风吹过,空气新鲜了些。 李玄低头问:“好点了吗?” 小公主虚弱地点点头,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可入目的却完全不是她熟悉的景象。 她吃不到梧凤街的美食了,也没办法和闺蜜一切嬉戏玩耍了,见不到母后,兄长,亲人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她眼睛一红,又歪过脑袋,泪水刷刷地流下。 悲入心脾,伤了五脏六腑,又带动一连串的咳嗽。 李玄长这么大,是真没见过这么脆弱、这么软弱的少女。 不过离个家,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而这少女偏偏还是他的妻子。 他双手横抱着裹在毛毯里的公主,走在荒原上。 此情此景,随行者根本不需发问,都已知道青王为什么喊停下。 对于普通随从而言,青王要停便停,没什么好说的。 而相爷那边随行的秘武武者却是因敬畏而沉默。 他们还在二修三修挣扎的时候,那個男人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双魔形境界”。 相爷感到马车的停下,也掀开帘子,往远看了一眼。 附近立刻有策马的秘武武者过来汇报道:“恩相,青王担心公主,所以让马车停了。” 话如此,无有偏倚,只是如实汇报。 可其中终究还藏了一丝小小的不满。 你就算是青王,就算是相爷的接班人,就算大家都愿意听命于你,但你只因为一个女子坐车不舒服,就任性地让整个车队停下,这是否是过于跋扈了呢? 然而,相爷只是看了一眼,轻轻应了声:“停会儿也好,天快黑了,不如就地生灶。” “是!” 那秘武武者,恭敬称是,然后开始将相爷的命令传诸到了整个车队 马车辎重等呈圆环在外,内里则是生着一簇簇篝火。 再远处,还有巡行的甲士与秘武武者。 小公主把毛毯包的紧紧的,脸儿苍白,真就如瓷娃娃一般了。 李玄叫了随行的厨子,特意为她做了一道适合她吃的菜,而非和众人一样以干粮、肉食解决。 做完这些,他又看了眼小公主,伸手戳了戳她脸颊。 小公主也不让,任由他戳。 两人身后传来笑声。 “青王,王妃倒是恩爱。” 李玄回头,却见是颜辅京。 他笑着起身,却又被按下。 颜辅京直接坐到了他身侧,从怀里摸出个小青玉瓶子递给李玄,道:“公主体弱,又身心疲惫,自当进补元气,以御风邪。 这是三灵玉露丸,直接口服便是。老夫平日劳累了,感到将要生病了,便吃上一颗,如此,马上便是无碍了。” “多谢义父。”李玄直接接过,拔开瓶塞,倒出一粒滴溜溜的莹绿色药丸,然后又取了水囊,让旁边的小公主服下。 吃了没多久,小公主就感到全身涌起一股暖意,舒服的感觉带来了久违的困意。 她软倒一侧,躺在李玄腿上睡着了。 篝火“噼哩”着炸响。 李玄随手捡着寒枝丢入。 感到身侧相爷的沉默,李玄道:“义父放心,玄儿心中自有掂量。” 颜辅京道:“老夫知道你重情重义,可这一路上,你照顾公主极多,今日甚至还未天黑就为她停了车,从而耽误了我们原本的行程。 你真的喜欢她?” 身为宰相,颜辅京看了太多的联姻,自然也看了太多的“貌合神离”。 以利益撮合起来的婚姻,若是双方家庭门当户对、且利益一致那还好说。 可若是有一点偏差,那十有八九就会带来个“同床异梦”,甚至便是个“名义夫妻”也不无可能。 李玄道:“我是她的相公,这是我该做的。” 颜辅京神色缓和。 他知道,李玄既然可以对“一个联姻的公主”讲感情,那么自然也会和他这位义父如此。 他没看错人。 他笑着感慨道:“老夫阅人无数,却很少能见到这种真。 也许伱那惊艳绝伦的天赋正是源自这种真。” 笑着笑着,颜辅京神色又一变,压低声音,凝重无比道:“真,固然是好事。可老夫担心你误了正事。 你不要忘了,你的时间并不多。 十年说快也快,若十年你没有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没有能够镇压整个大胤。 那结果很可能是大胤内乱的彻底爆发。” 李玄抬头,眸子里映着淡淡火光,他忽道:“我若和义父说,我正在修炼第三个魔形,义父信不信?” 颜辅京:?????? 他眉头稍皱,连带白发都跟着晃动,而看似依然有着活力的躯体则呈现出一股僵硬感。 他脸上的神色在这一瞬间有如凝固。 空气好似按下了“静止键”。 数息后,他依然在盯着李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魔形”带来的可怕影响。 要是“魔形”这么好练,就不会有那么多至今也无法入门的三修秘武武者,而燕悲歌,庞无月,厉惊飞他们也无需通过自残的方式来压制心魔。 谢枫倒是个人杰,只可惜那般的人杰却是“宁作鸡头,不做凤尾”。 在他离京时,谢枫终究还是借着殿后的理由,留在了王都。 而他悄悄存放在秘武宝库中的《虎笛剑》、《火云手》、《冰魄烈火功》也果然被悄悄地换成了假货。 可即便如此,谢枫这般的人杰也只是勉强抗住了“第一个魔形”所带来的心魔。 “青王,你你真的没事?” 颜辅京已经彻底震惊了。 他既震惊,又担心。 李玄缓缓摇了摇头。 颜辅京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忽地,他恍然了,一个迪化的念头在他脑中油然而生:也许正是庸人眼中的“儿女情长”,为他压住了心魔。 如此看来,他前来提点李玄“不要误了正事”简直是多此一举。 “非常之人,当为非常之事。 青王,你做的很好。” 颜辅京拍了拍身侧少年肩膀,道,“今后这路途,全听你的。” 李玄:??? “不不不,义父,今日冒然停车,玄其实还是有错” 颜辅京抬手打断道:“别说了,今日就该停车。” 李玄: “是。” 一老一少又磕叨了一会儿,相爷这才转身离去。 李玄也抱着王妃回到了搭建好的帐篷中。 躺在软软的被褥子上,他感到王妃身上的高温确实在缓缓退却,这才安心入睡 两天后,高烧的赵晴雪恢复了。 但原本活泼的一个小姑娘也变得有些忧郁和沉默。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厢里,一脸严肃和神圣,也不知在想什么,而偶然间则会说出一句“青王,我给你生孩子吧”。 这简简单单的话,让李玄他直接确定了小公主的心理状态。 这是高傲的公主愿意牺牲自己,用自己洁白的娇躯取悦魔王,然后诞下子嗣,以使得魔王安稳,大胤太平,国泰民安。 即便她的亲人背叛了她,即便她孤身一人,远赴魔窟,但她依然选择原谅她的亲人,因为她知道:她的亲人们也是被迫无奈。 谁让魔王太强大了呢? 沉重的使命感,神圣的牺牲感,还有那么一点点点魔王照顾她而带来的好感,让公主决定以“孩子”为纽带,以束缚住魔王。 李玄心中好笑。 但见她病好了,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取出《六陵霞荣大陆游记》随意翻看起来。 这本书中记录了一些充满神秘色彩的国度。 李玄最感兴趣的则是一个岛国。 那是在繁星大陆“东海”深处一个巨岛,岛上有数个国家,而核心却是一个名叫“尸山藏”的妖魔之国。 其下描述道:却说那尸山藏妖魔国,攒攒簇簇妖魔怪,四门都是狼精灵。斑斓老虎为都管,白面雄彪作总兵。丫叉角鹿传文引,伶俐狐狸当道行。千尺大蟒围城走,万丈长蛇占路程。楼下苍狼呼令使,台前花豹作人声 又有言,说这妖魔之国最喜食人。 巨岛之上的其余国度虽是人间之国,但却如“人圈牲畜”一般,那里是“妖魔蓄养人类”。 这个叫“六陵霞荣”的人居然还说他看到过“妖魔食人”的场景,甚至还有生动描述。 李玄一字一句看去。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尸山血海,腥臭难闻。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 看完,他就明白为什么如国主,相爷都只把这《六陵霞荣大陆游记》当做参考了。 你说你一个还能被衙役抓入监狱的人,哪儿有本事去看到这些场景? 除了胡说八道,胡编乱造,真就是再无半点可能了。 甚至是“六陵”这个明显不是大胤,甚至不是大雍该有的姓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好像李玄突然消失的大姐一样,这什么“六陵霞荣”也是突然出现的。 原本这一切,李玄也是当个笑话看。 可偏偏这“六陵霞荣”提到了“尸山藏妖魔之国”的信仰。 他瞳孔微缩,锁在了那一行文字上:满城妖魔,所信者孔雀大明王 哒哒哒 哒哒哒 一辆辆牛车拉载着空车停在青河之南的瓦嵌港。 大胤河北为青木州,河南则是云梦州。 此时,秋高气爽,金色天光在河面上显出粼粼波光。 而因水流湍急的缘故,这名为瓦嵌港的港口乃是硬生生地开凿出来的一个港口,故而,此处吃水较小。 为防搁浅,常由纤夫趁涨潮功夫,拖船入港。 然而涨潮时入港,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故而所需纤夫颇多。 此时,诸多纤夫早在船港处等待,在看到远处货船至了,便匆匆过去,接过船上抛下的绳索,待到捆绑好了,便转身“嘿哟哟”得喊着号子。 有人指挥,有人拖拽,直到那货船顺利入了港。 待到靠岸,船上有人熟练地跳下,将缆绳系在瓦嵌港的一个大石墩子上。 旋即,那货船的船舱里,又走出几个穿着“青河漕帮帮服”的彪肥壮汉。 这些个壮汉似乎和瓦嵌港的人颇为熟稔,一个个称兄道弟地喊着。 若是李玄在此,定会认得那壮汉里的为首之人正是之前“捕捞丹鱼而不得”的张翻洋。 这张翻洋也是郁闷,怎么捕丹鱼都捕不到,于是又改回老本行,做起了上下游漕运的活计。 青河漕帮与雄山县李家的关系,几乎人尽皆知。 虽然不明白底细,可却知道这两家关系极好。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随着李玄在王都舞弄风云,名封武甲,成为官府认可的“大胤第一强者”,并受封青王,这青河漕帮也跟着水涨船高,个个儿都喜气洋洋,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 这张翻洋尤其如此。 他可是青河漕帮的高级干部啊,而别人不知,他却知道青河漕帮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青王的。 这么一想,张翻洋简直充满了干劲。 但又因为“丹鱼”之故,他一心想着帮李家做事,想着弥补“丹鱼”那事儿上的不足。 所以,这些日子,他配合李家商会,积极地调运着货物。 而今天,他更是亲自出马,要为这艘船打通一切青河上下的道路。 相比起青河漕帮这种大帮会,瓦嵌港帮派就算是地方小帮派。 那帮主直接也来到了岸边,抱拳喊道:“张坞主今日亲自来此,我瓦嵌港可是蓬荜生辉。” 张翻洋半空一掠,轻飘飘落地。 那帮主道:“张坞主,一会儿,吃个酒。” 说着,他又凑过去,轻声道:“花酒,都是从柔姑城叫来的漂亮姑娘。” 柔姑城,乃是云梦州一个大城,其政治地位和百花府差不多,然而大胤北兴而南衰。 故而,柔姑城整体来说并没有百花府发展好。 可即便如此,却也是不错了。 然,今日,张翻洋却是拍了拍这帮主肩膀,勾到面前,郑重道:“今日不行。” 说着,他用讳莫如深地神色看了一眼船上,道:“这批货,有个天大的贵人亲自押运,你若想攀上富贵,最好再派些人帮着押运。” 那帮主愣了愣,旋即点点头,侧眸之间,却见那舱里又走出两个女子。 一个戴着白纱的帷帽,面容看不真切。 还有个则是身披软甲,握着杆长枪,看起来凶巴巴的。 那帮主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脑子一转,就忍不住问:“张老哥,是青王府来的?” 张翻洋道:“好叫你知道,这是青王府大夫人,李家商会的会长。” 那帮主愕然,旋即喃喃道:“那真是神仙来了。” 说罢,他亲自上前,指挥着码头苦力,运输牛车,将车上那十大箱货安稳地运了下来,之后又急忙准备干净屋舍,毕恭毕敬地请了那大夫人入内歇息。 做完这些,这帮主又拉着张翻洋,一同开始研究路线。 为何? 只因柔姑城附近有匪贼作乱。 那匪贼好似是去年从青木州过来的,名叫管匪。 管匪人多势众,在这青河以南的“云梦州”和“白浪州”之间出没。 两人商量许久,这才将路线定下,旋即张翻洋又寻了个女弟子去请田会主。 待到田会主拍板,这一切才算最终定下来了。 这田会主自是田媛。 她为确保“萤香”交易的万无一失,以及抱着“是否能建立长期贸易关系”的打算,便亲自跨过青河,来到了云梦州 次日早。 车队出发。 随行众多。 一是瓦嵌港派的不少人,二是昨晚青河漕帮再用小船赶来的弟子。 故而,虽是两车货,却竟有近百人押送,却都是彪勇大汉,端的是无人敢劫道。 其间,在经过某个山林时,张翻洋觉得高处有人盯梢,抬头看,却又没有,之后又完全未出事,便只作看错。 事实上,那山林里是真有人盯梢。 好巧不巧,盯梢的就是那管匪的人。 可喽啰见对方人数众多,便去汇报了。 这一汇报,在这儿带队的当家知道对方是“李家商会”,直接拉着小弟们跟了过去。 但这跟过去,却不是为了抢劫,而是为了多一重保护。 小弟很不解。 那当家解释道:“你是不知那青王厉害。” 小弟道:“就算厉害,我们不抢便是了。” 当家道:“那万一在我们这儿出了事,青王定然寻来,到时候我们都得死。所以,李家商会绝对不能在我们这里出事。” 这当家颇有威信,作战时勇猛到了极致,浑不惧死,身先士卒,小弟们都是佩服的。 他这么说,小弟们便是不情愿,也扛着兵器一路暗中护送去了,同时心底也暗暗好奇“那青王究竟可怕到了什么地步,才让自家当家如此又敬又怕”。 不用说,这当家的自然是李玄“放养”在外的恶鬼。 当初恶鬼兵分两路。 北路刘鹰义,南路管戊。 结果,北路被羽教给端了。 而南路则因人大多是管戊的自己人,人员编制没那么复杂,所以没出事。 至于管戊,他在察觉到不对后,果断渡河,逃到了云梦州发展,没想到还真被他滚雪球,滚出了一批“至少能令当地人头疼”的匪贼。如今数量虽只有五六千,可却都是精锐,如深山恶狼,狡猾异常。 在这种重重保护下,田媛的运输并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很快,她来到了柔姑城以西的约定地点交货。 过程很顺利。 她卖掉了十箱“萤香”,却也赚了整整五千两的黄金。 不仅如此,田媛还成功地和对方建立了长期贸易合作关系。 而约定时间则是一年一次。 田媛开心地返回。 对于她来说,“萤香”的成本其实就只有人力,运输,仓储。 这赚,是真的赚。 几乎可以说是无本买卖,大赚特赚。 而在来的路上,她也早就了解过了,对方乃是云梦州,白浪州里一个叫做“极星”的大商会。 这极星商会不仅在大胤做生意,对方似乎还会与海外一些小岛上的蛮夷土著做生意。 要出海,就需要明确的海图以及特殊罗盘。 那海图包括了“出航时间”、“出航路线”等等,这中间涉及到潮水风向,深海凶兽,以及一些作为参照物的岛屿等等。若无海图,极可能偏航,而迷失在无边无际的东海之中。 至于“特殊罗盘”,则是一种神奇的“定向罗盘”。 普通罗盘只会显示南北,而“特殊罗盘”则可以让你抵达一定范围后,准确地指向目的岛屿所在。 没这些东西,根本无法与海外做生意。 极星商会显然掌控着一些资源。 而他们之所以愿意花大价钱采购“萤香”,必然是因为这种香料在别处能赚到更多钱 极星商会。 十箱“萤香”香料并没有进入任何中转仓库,而是直接往东北方向运去。 在穿过一片荒地后,抵达了河海交界的地方。 深海幽邃,波流起伏,好似巨兽呼吸。 运货的男子对着大海方向深深一拜,而似是有感应般,深海洋流缓缓分开,一座宛如岛屿般的漆黑巨物缓缓地浮了上来。 那是一座如山般巍峨的凶恶黑鼍。 而黑鼍之上,隐约还能见到十几道笼在黑雾里的身影。 运货男子匆匆将香料推到了海边。 那山峦黑鼍的背脊上,一道黑影出现在那边,打开箱子,抬手拈起一小撮香料到鼻间闻了闻,然后又将箱子合上,继而伸出了“双手”,一手拎着一辆牛车,跳回了山峦黑鼍的背脊。 黑影把十箱香料倒在黑鼍背上,另有黑影过来将香料重新装入了个铁箱子里,继而按入了黑鼍背脊那“凹凸”的古怪疙瘩中。 然后,提着牛车的黑影将牛车随意抛开。 牛连带着车,在半空旋转。 牛蹄乱踢,哞哞狂叫。 黑鼍张开嘴,一开一合,连带着牛车将两头牛直接吞入口中,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运货男子似早已司空见惯,为此他特意准备了马匹,并将马系在了距离此处尚有数里的林子里。 但饶是如此,那远处的马如是感到了某种极度可怕的气息,一个劲地嘶鸣 许久后。 极星商会的人离去。 山峦黑鼍重新沉入近海之中。 海底 黑影与黑影以一种明显不是大胤的语言快速交谈着。 “极星商会找了这么久,真的找到净尸香了。 既然这片大陆真有净尸香,那我们要不要把这里抢下来? 让这里的食物为我们做事?” “算了,他们似乎解决了无首佛。 无首佛虽然不算什么,但却和那片可怕的神域有着联系。 这里能解决它,必然也存在着威胁。” “桀桀桀,我了解过了,这里的人是通过最古老的方法解决无首佛的。” “可无首佛虽然逃了,但还是死了,不是么? 我们要的只是净尸香,先通过贸易来解决这片土地。 等了解的差不多了,再说吧。” “好吧,听你的。” “你将这十箱净尸香先运回去,腐尸难存,有了这些香就会好上许多,而且这种香腌过的肉会少了腥臭味。” “一来一回,要一年时间了。 等下次回来,我希望看到你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更深入一些。 那时候,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吞下这里。” “去吧。” 短暂的交流结束。 山峦般巨大的黑鼍周身那些“凹凸”的疙瘩陡然开始往外“溢出”。 溢出后,则是漂浮在海中。 细细看去,那哪里是疙瘩,分明是一个又一个小型的凶恶黑鼍。 而之前那些香料,则正是被按入了它们的肚子里。 几道黑影跨上了黑鼍。 黑鼍一摆尾,顺着青河入海的洋流往东快速而去。 未几 又有一些小型黑鼍浮了出来。 这些黑鼍在海底乱窜,周边海鱼被吓得仓皇而逃,有的竟直接钻入了青河之中。 而某个画面中,一些色泽微红、散发丹味的鱼类则也成了这些小型黑鼍的腹中美餐 另一边,成功交易了萤香的田媛也已经回到了青木州,此时稍作休整便在接应的李家骑兵的护送下,返回雄山县。 一向善嫉的魏瑶如今和田媛关系似乎还挺好。 她策马而行,紧贴在田媛的马车边上。 窗口微掀。 “香料有这么贵吗?”魏瑶很好奇地问着。 田媛温声道:“各有各的道,人家肯出这么多钱买,也是诚心而来。” “这萤香味道也就那样,虽然好,但若是让我花这么多钱买,我肯定是不愿的。”魏瑶嘀咕道。 田媛笑道:“妹妹,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同,有些地方的人或许就特别喜欢这种香料呢? 而且,萤香除了它独特的香味,还有着其他功用————储存食物。 但凡用这香料腌过的肉类,都能保存很长时间,这对有些地方的人是很管用的。” “有些地方”魏瑶想了想,道,“海外吗?” 田媛道:“也许吧,但那和我们暂时没有关系。或许等下次再去时,我可以试着刨刨底,看看有没有机会为我李家开辟海外航线。” “下次下次你去不了了。”魏瑶道,“等相公回来了,他肯定宠你,不会再让你出去辛苦的。” 田媛露出捉狭的笑,忽道:“宠你。” 魏瑶一愣,道:“明明是宠你。” 田媛道:“他带你出去,从没带我。 他在塌上的时候,还说你的腿生的漂亮。 好妹子,姐姐真是羡慕你有一双有力的大长腿呢。 可惜姐姐不是武者,怕是只能” 话音才落,魏瑶却已脸颊发红,连声道:“才没有。” 田媛笑道:“有。” 魏瑶道:“没有。” 田媛笑出两个小酒窝,道:“相公就是宠你。” 魏瑶耳朵都红了,道:“宠你。” 田媛小声道:“宠你的腿。” 魏瑶心脏怦怦跳,道:“宠你的腿!” “你。” “你。” 两女拌着嘴,越说越是面红耳热。 一会儿,却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魏瑶忽地压低声音道:“姐姐,那个公主要随相公一起回来的,她肯定带来了不少丫鬟,甚至是宫里太监,你打算怎么办?” 田媛有些沉默。 魏瑶道:“不管怎样,我肯定是站在姐姐这边的。公主又怎么样?公主就能为所欲为,嚣张跋扈吗?” 田媛安静了一会儿,唇角才带上温润的笑,她轻声道:“我相信相公。” 魏瑶道:“明明就是不信,要不然哪里需要犹豫这么久?” 说着,她一扯缰绳,有力的长腿夹了夹马腹,昂首挺胸,英姿飒爽地提枪往前去了。 马车里,田媛眸中笑容缓缓消失,显出几分忧郁 天无二日,山无二虎,武无双甲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后宫。 然而,自古以来,便是妻妾,也有个排名先后。 可偏生大胤给了青王唯一的特权:两个发妻,地位平等,不分上下。 田媛托腮,轻轻叹了口气 数日后。 田媛,魏瑶顺利回到了雄山县。 而没两日,来自王都的青王车队、相爷车队也抵达了雄山县外。 车马延绵,几如行军。 91.后宅落定,笔落幻画(大章-求订阅) 雄山县入口,李氏举族出迎,随后共同返回县中。 至于相爷住处,颜辅京早安排人来购了宅子,并完成了修葺,此时恰好入住,然后叮嘱家眷与李家多多往来,便开始处理事务。 离了王都的政治中心,若想要维持权力,他就需要更加仔细,小心。 风轻云淡高坐钓鱼台,从来都是别人眼里的,对于当事人而言,从来都需战战兢兢。 颜辅京做的第一件事是清点人数。 这人数不仅仅是随他而来的人,而是大胤依然还听命于他的人。 要知道,谢枫叛变绝不是孤身叛变。 作为曾经的相爷继承人,这位“前大胤第一高手”有着相当丰富的人脉关系,以及很大一批追随者 此时,深秋 西风掠过,落木萧萧。 颜辅京在新宅的小亭中静坐。 小童在侧煮着清茶,茶水已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颜辅京年轻时是诗人,故而虽身在权力樊笼,心却依然向往着山林隐士。 而山林隐士的首要之事,便是茶。 他爱茶,爱花,爱美人。 只觉人生若能多饮几杯茶,多看几朵花,多收几个美人,便是无憾。 可惜,机缘造化让他来到了这个位置。 颜辅京的妻妾皆是美人,不仅有大胤的,甚至还有大雍的,可惜曾经的倾国红颜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袭。 而他,也是如此。 虽说靠着那在青铜原神秘集市获得的丹药,他能够维持精力,但许是操劳过度,在男女之事上反倒是没了力气,所以也不曾如其他权贵,七老八十了还纳豆蔻佳人为妾。 他吸着空气。 空气虽清冷,然却还糅杂着泥土香。 颜辅京叮嘱道:“冬日将至,雄山县的雪也不小,记得取缸于堂中等雪,不可置放屋檐下。 雪为五谷之精,用之煎茶,最为幽况,然新雪有些土气,这倒是没办法的事。” 远处,煎茶的小童恭敬应:“是,恩相。” 颜辅京又道:“新宅院墙空空荡荡,实不美观。记得种些蔓藤。 哦,对了,备些鱼腥水,莫要忘记开春后洒在墙面,如此蔓藤便可顺墙攀沿。” “是,恩相。” “还有,老夫来时,看到了一处空地,那空地上是打算种植百花。 可老夫改主意了,让人去种些芭蕉即可。芭蕉易成,一两月便可成荫。清幽如竹,并不俗气。” “是,恩相。” 小童恭恭敬敬地回答,同时记着。 颜辅京还欲再说,却见不远处响起了幽远的长笛声。 他神色稍动,轻轻摆了摆手。 小童乖巧地退下。 而旋即,后院里走出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女子。 这女子正是颜辅京未嫁的小女儿————颜方白。 颜方白是個美人,很阴柔的那种美人,然而却又没有柔柔弱弱的感觉,她身形高挑,双目深晦,时而风情楚楚,时而冰寒冷酷,时而暴戾无边 当然,这许多神色,都是外人见不到的。 对外人而言,颜方白就是相爷最宠的小女儿,也是相爷特意留在相府想当儿子养的小女儿。 据说,这个女儿,相爷是想招个上门女婿的。 可时间蹉跎,一转眼,颜方白都已经二十一了,其婚嫁之事也变的扑朔迷离,据说相爷是为此伤透了脑筋,可最终颜方白还是未嫁。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颜方白,其实并不是相爷的小女儿,而是相爷的儿子。 当年,相爷苦苦求子,想尽种种办法,最终是生下了个儿子,只可惜这儿子却是个天阉。 相爷想过原因,这可能与他吞服的那神秘丹药有关。 后代,总会遗传一些父母的重要特征。 而相爷体内一直在发挥着作用的药性,显然影响了这些后代,使其若非女子便是天阉。 幸而,颜方白虽是天阉,可却也拥有了一些“其姐姐们未曾拥有的天赋”。 他是个天赋极其可怕的修炼奇才。 皇宫上位者皆以为谢枫乃是“大胤天下第一”,可却不知谢枫连这位颜方白的存在都不知道。 为何? 因为,颜方白天生就有一种可怕的能力————他可以让自己的存在感变低,低到不会被人注意。 这就有些像是妖魔。 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魔,但却也足够妖了。 故而,颜辅京真正的底牌并不是四大高手,而是他的小儿子。 他明面上有势力,可暗地里真正的势力却是由小儿子执掌。 这个势力,叫做暗网。 颜方白放下横笛,身形一动,就飘到了颜辅京面前,用有些中性的声音道:“厉惊飞跟着谢枫叛变了。庞无月,燕悲歌倒是还忠于我颜家。” “嗯。”相爷露出思索之色。 颜方白继续道:“我颜家大胤三道六州的势力,十有二三,都被谢枫蛊惑走了。” “我退出王都,而王霸先却开始钻研秘武,这本身就可以让不少人心生动摇。 若是不加制止,叛变的人还会更多。” 相爷淡淡道。 颜方白冷声道:“有我在,暗网便在,相府真正的利益和力量不会动摇。 只是相爷,你离开王都,把一切赌在青王身上,值得吗?” 在外人面前,颜方白会柔柔弱弱地喊“爹”,可私下相处,他却直接喊“相爷”。 而颜辅京也是见怪不怪,只是道:“青王已经在凝聚第三个魔形了。” 颜方白顿时沉默下来。 良久,还是颜辅京先开了口,“这世上,总有一些应运而生的妖孽。 那一日,他走到我面前,告诉我上天赐他这般才华,就是要他担当大任,以他力量福佑一方。”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逍遥游四野,不然鸣珂走王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白发的宰相轻轻念诵着那首诗,眉眼露出笑容,“若他只是个吹牛皮的人也就罢了,可他真就半年里修得了三门秘武,并且很快凝出了金刚魔形。 真好。” 颜方白自然知道这些事,但他并不知道“凝聚第三个魔形”。 良久,他道:“可是,青王缺乏历练。 他是个强大的怪物。 但他却也只是温室里,学院里的怪物。 他见得血,见得妖魔并不多。” 相爷道:“所以,他也需要你。” 他扬首,笑了笑道:“你长他一岁,其实也算是他大哥了。” 颜方白沉默良久,道:“我明白了,下一次狩猎妖魔,我带他一起。 然后,我也会对他坦诚身份,告诉他,我是一个天阉,是当今权相颜辅京的亲儿子。” 说着,他发出嘶哑的怪笑。 相爷轻声叹了口气,却没接这茬,而是道:“十年时间,老夫也不知道他能成长到哪一步。老夫若去” 话音未落,颜方白却已转身消失不见。 相爷笑着摇摇头,然后取了茶,又眯眼看起亭中石桌上的一些信息来 李家。 李老爷虽然没敢光明正大地建坞堡,可却将自家的宅子好好儿扩建了一番。 在得知李玄受封青王后,更是撒金银,兴土木,硬生生以一处空闲豪宅为基础,给李玄造了个青王府出来。 儿子成了青王,总不能还和他们一起住。 原本,李家也没那么多闲钱。 李老爷虽说懂生意,但却不精,基本上属于“吃完窝边草就不知道该干嘛”的那种。 可自打好儿媳来了之后,李家生意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于是,李老爷就从持家者变成了花钱者。 反正有好儿媳赚钱。 要不是大夫人拦着,说“时间来不及”,李老爷几乎要把这青王府给建成小半个王宫了。 待到青王府建成,便是空着,只留丫鬟仆人清扫。 然而这也没几日,李玄就回来了。 此时,随行而来的仆人们大包小包地往府里拎,开始各种清扫,布置。 这些仆人里还有太监 他们自都是随着“小公主”赵晴雪而来的人。 这前前后后,足有四五百人。 魏瑶领着李玄的“弟弟妹妹们”到来,然后靠着根木柱,抱枪看着忙碌的青王府,道了句:“真威风。” 而没多时,外面又传来车马声,一问,却是周边哪个家族来拜见青王。墙角那礼物早已堆叠如山,门外却还是有如闹市,往来皆权贵。 魏瑶看着心烦,纵身一越,落在了屋脊上,从腰间抓出埙,面朝北方,不看大门。然后闭目,轻轻吹奏起来。 吹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大门方向,可却没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那位她认可的大夫人并没有出现。 而今日,这些往来访客也都是在访青王与公主。 此时,青王府大堂之上,李玄与小公主端坐着,与往来宾客谈笑风生。 这一刻的小公主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意,反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毕竟吧这种场景她看的太多了,知道怎么应付。 李玄左右看看,却没等到田媛,想寻人问问,却发现周边都是公主的人。 他顿时明白过来,于是也不顾繁文缛节,直接看向小公主道:“你在府里待着。” “你呢?”小公主眸子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李玄道:“田媛没来。” 田媛? 小公主总算反应过来了,她表情变的凝重。 对她来说,田媛就是‘大魔王的原配’,是一个‘魔后’的形象。 至于她赵晴雪,她是个“慷慨赴魔窟”的公主。 随后,小公主从这个角度出发,问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她她为什么没来?” 她不会在谋划怎么杀了自己吧? 李玄一眼看破了她这小心思,道:“她没有武功。” “啊?” 小公主愣住了,小声道,“我其实有练过,她” 作为公主,王室早用资源将她堆成了普通江湖二三流武者的水准。 李玄道:“她打不过你。” “啊?” 小公主震惊了。 李玄也不多说,按着赵晴雪让她招呼来访的客人,而他则是牵了一匹快马,直接往青王府后门方向而去,半路看到在屋顶吹埙的魏瑶,笑着招招手。 魏瑶虽然生气,但还是落了下来,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公子” 话音未落,李玄一提就把她提了起来,然后丢到了身前。 他从后紧靠过去,两人相贴。 李玄凑到魏瑶耳边道:“哪儿哭了?” 魏瑶生气地往后攘了攘胳膊肘,却只觉顶在一块硬邦邦的钢铁上。 她噘着嘴,娇哼一声,却不再说话。 李玄道:“我这刚回来,不是哪儿都没顾到吗,现在我就找田媛去。” 魏瑶这才道:“那算伱还有些良心。” 李玄奇道:“和田媛这么好啦?” 魏瑶道:“那是你不知道大夫人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说着,她忽地感觉到了什么,脸上刷一下通红,就连躯体都有些酥麻。 然而她却不躲,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臀儿,继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忽地,魏瑶又似感觉到了什么,愕然道:“你你怎么” 她是了解李玄身体的,所以如今贴近了,才会感到无比诧异。 若说从前这个位置,她感到背后靠着的是个强壮男子,如今她感到就是一个怪物,一座山。 她好像小白兔依偎在猛虎怀里,好似鱼虾在鳄鱼嘴边打盹,有种本能的恐惧感。 感到身前女子娇躯的僵硬,李玄道:“你当大胤天下第一是封着玩的?” 魏瑶虽然很怕,但却嘴硬地轻轻哼了声 当李玄寻到田媛时,她还在布庄里忙碌。 李玄在门前看着那忙碌的身影,眼中显出几分暖意。 他或许没有亏欠这女子,可是他却亏欠了自己的妻子。 身为田家女子,田媛可谓是攀龙附凤,人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但作为李玄的妻子,她却与夫君聚少离多,一个人以忙碌去麻痹自己。 田媛身侧一个织锦女率先察觉了李玄的到来,她看向大夫人,轻声道:“会长,青王来了” 田媛娇躯一僵,放下手中活计,缓缓回头。 李玄喊道:“媛姐。” 田媛本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被相公这猛不丁的一个古怪称呼给弄懵了,只支吾出一句:“相公” 李玄道:“今日乃是我归来的日子,媛姐怎么在县门迎后就走了?” 田媛掸了掸手,走到他身侧,一同出了屋。 屋里,织锦女们悄悄笑着,交头接耳,说着青王好高好猛好威风。 这些织锦女有不少都没见过李玄,完全是田媛从周边召来的心灵手巧的女子。 这些女人因为天灾人祸,有些失了夫君,有些则是生计困难。 田媛将她们召来,为她们安顿,对她们着实不错。所以,田媛在她们心目中不仅是李家大夫人,李家商会的会长,而且还是恩人。 屋外,田媛低首轻声道:“妾身不知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怕去青王府惹了乱子。 而这几日,四方往来客人极多。 若出乱子,那便成了旁人看我李家的笑话。 妾身自知迎完就走有些不对,可为了大局” 话音未落,李玄轻轻挑起了她下巴,柔声道:“媛姐,辛苦你了。” 田媛露出温暖且干净的笑:“不辛苦。” 李玄道:“去备轿子,备人。赵晴雪带了四百三十一人入青王府,你也去带这么多。” 田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妾身才不想和她斗气。” 李玄道:“找不到这么多人?” 田媛摇了摇头。 找不到? 怎么可能? 她如今真想发动,整个雄山县都能发动起来。 只不过,外来权贵却大多只认青王,公主,却很少有认她的。 这就是“本土派”和“外来派”,就是“地头蛇”和“过江龙”。 通常来说,“地头蛇”都会狙击那“过江龙”,但她却想以大局为重,不想闹出这种矛盾。 而且吧她本就是个县城小家族的女子,身上还带着土味儿,哪里比得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李玄道:“能找到,那就去。” 田媛道:“妾身不愿。” 李玄看着她这副倔强劲儿,想了想道:“她带的四百三十一人,都不是自己人,其中保不准还有国主派来监视我的人。 媛姐若是不带人进去帮我把这些人挤开,那我可就头疼了。” 田媛没好气道:“妾身” 李玄一拉她,道:“走吧,媛姐。这些都是小事。” 田媛任由他拖着,笑道:“那什么是大事?” 李玄轻声道:“生孩子,生完之后,我便要继续修炼了。” 田媛设身处地地想了想,道:“也对,是该生孩子了。” 说完她又道:“夫君为什么突然叫我媛姐?” 李玄道:“看你那么忙碌,那么认真,那么地撑起了我李家的一片天叫一声姐,也是应该的。” 田媛露出小姑娘的一面,娇哼了声道:“那我要叫你玄哥。” 李玄笑道:“那各叫各的。” 当日,李玄陪着田媛,领着四百三十一个李家随从、田媛心腹第二次入了青王府。魏瑶,以及乔装打扮过蔷薇也在其中。 青王府的后宅,也因此一分为二,成为东西二宅。 赵晴雪的人先至,故而占了东宅。 田媛的人则是占了西宅。 另一边,田媛则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李玄身侧,与李玄、赵晴雪一同迎接往来宾客。 宾客们行礼,也不敢分先后,而是喊着“见过两位夫人”。 如此忙碌的一天过去了。 入夜 就在两女心底想着今晚青王要宠幸谁时,李玄却以“不可厚此薄彼,不可分先后”为由,将两位夫人同时拉到了塌上,要享齐人之福。 田媛虽是感到了夫君的强壮,但她却并不如何,而是维持着一个温婉妻子的模样,逆来顺受,臀儿下垫高枕头,认认真真地想早些为李玄怀上子嗣。 反观小公主,起初是咬着牙,撅着身,视死如归。可才一会儿功夫,她就喊了起来,满口的“慢点,坏了,求你”之类的话。 然而,李玄已经格外的小心翼翼了。 待到结束,小公主也有样学样,在自己臀下垫起了枕头,以免错失怀孕的机会。 田媛阅人无数,哪里是小公主能比的。 此时,她看着小公主那模样,顿时就如李玄一般直接看破了这个“面子上在强撑着,可骨子里却已经害怕到了极点”的小丫头。 她躺在李玄右胳膊上,隔着李玄的胸膛,干净的眼睛含着笑意看向另一边的小公主。 小公主早就累瘫了,无力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她很想交流一下对方是什么感受。 而没多久,她就有机会了。 李玄说要起身走走。 而在李玄离开后,小公主软哒哒地看着田媛,本来想说的话还是未说。 田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公主面红道:“你笑什么?” 田媛用与闺蜜说话的语气,细声细气道:“青王好宠你呢。” 小公主愕然了下。 田媛道:“他对你,那么上心的。” 上心? 此情此景,小公主瞬间懂了。 她道:“青王对你也不差呀。” 田媛道:“比不上你呢。” 她语气真诚,笑容很暖,双瞳清澈,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若论与人交际,小公主差了田媛十万八千里,此时顿时“呜呜呜”地哭道:“好疼呢。” 田媛凑近,轻声道:“我教公主个法子,可以不那么疼。” 说着,她凑到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小公主听得耳朵都发红了。 然而,她和这位“大魔王原配”之间的隔阂却在飞快消失,关系也在拉近。 而等到李玄返回时,竟已经“姐姐姐姐”地喊上了。 至于李玄,他出门也不是为了其他事,而是燃起香火,打开【亡者香火神域】,然后以香火祈拜,许愿“诞下子嗣”。 这香火神域有着可怕的实现愿望的力量。 可祝福他人,使其旅途平安;可直接提升武林高手实力,使其突破瓶颈,而连气血丹、丹鱼都不用吞服;可治病;可求子…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对“信徒”才有效。 换句话说,除非那些人来拜李玄,否则便是无用。 但“求子”却是李玄为自己求子,所以自不需田媛、赵晴雪信他了 之后,李玄又寻了魏瑶,将与《六合朝凤枪》适配的《擒龙手》,《吐珠功》交给了她,然后又取了大血气丹,让她修炼,以图早日进入二修、三修秘武武者,乃至是魔形之境。 随后,他又提了生孩子的事。 魏瑶却是跑开了。 在知道魔形境界可以增寿一甲子后,她就断了生孩子的心思。 孩子,只会影响她出枪的速度。 至于她的小心思却也是有的。 若是,她能够达到魔形境界,那么在百年之后,她就可以继续陪在李玄身边了 除了魏瑶,还有蔷薇。 然而,蔷薇本身就有问题,根本不是个合适的繁衍子嗣对象 李玄的日子算是平静了下来。 青王府的东西两宅,也没闹腾起来。 只因为这两宅的女主人天天被青王拉着侍寝。 而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小公主和田媛关系迅速地好了起来,甚至比和李玄都好。 李玄在时,小公主绷紧了身子,而在和田媛相处时,却是东拉西扯,什么都聊,俨然一副将她当做了新闺蜜的模样。 这倒不是小公主水平高,而是因为她和田媛在一起时感到很舒服,很自在。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喜欢说个不停,觉得自由,那么,其实是因为那个人的情商已经彻底碾压了她”。 慢慢的,小公主对田媛的印象也从最初的“魔后”变成了一个“为了平息魔王愤怒,而牺牲自己的村中少女”。 她开始拉着田媛逛雄山县的夜市;开始被田媛带着去布庄,铁匠铺,甚至是李家武馆,酒楼等产业观看;也开始喊着“姐姐今日莫要去忙了,随我一起耍子”之类的话。 田媛的存在,让李玄的“后宫”变得格外稳定,而未曾鸡飞狗跳。 而李玄也终于有空坐到了青王府的修炼密室之中。 靠近这密室周边的,早就被田媛悄悄换成了李家的绝对心腹,且距离颇远,根本不用担心被打扰或探听。 如此,李玄将“畸变怪猴”、“虎魔太岁”、“骷髅花”的魔血分别注入了第一二三格。 瞬间,他模样变得古怪。 强壮的双腿化作了两根粗壮且极长的触手,这些触手上有生出诸多根须 同时,他的精神也达到了90点。 触手如两条蟒蛇蠕动,发出怪异的窸窸窣窣声。 密室里,光线很暗,若是常人进来,怕也就只能看到自己双手五指,以及周边桌椅的模糊轮廓。可对李玄来说,一切却清晰的很。 暗色调的室内,他摊开纸张,研开墨汁,搁笔静等。 之前在王都时,他并没有机会和环境去尝试,可现在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记得,精神属性在20多点时,可以“过目不忘”,甚至能记下根本图。 在50点左右时,则可以“知行合一”,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如今,90点的精神属性其实已经让他再度发生了某种异变。 在高属性精神加持下,他无论是绘画还是文字,都可以将一些精神蕴藏其中,此即“著书立说”。 只不过,在王都时,他未曾去尝试。 现在,是时候了。 李玄深知,时代在变化,若是李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强者,那显然不妥。 李家若想拥有家族底蕴,那么便需百花齐放。 而无论怎么放,都必然绕不开“精神”。 可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就没有人精神能达到20,最多的也应该就是十几。 所以,他在想,既然“绘画文字,可以蕴藏精神”。那么,他是否可以绘出一副“能够提升精神”的功法? 略作思索,他抬笔,笔尖蕴藏精神,全神贯注地写了一篇“东方版的灰姑娘”,而结局,并不是灰姑娘和王子在一起,而是两人永远的失之交臂。这是悲剧。 这是一个悲剧。 写完,他就收了妖术,去叫了魏瑶。 然后把故事丢给魏瑶看。 魏瑶本来不以为意,可看完之后,却是泪如雨下。 她哭的格外伤心,哭得眼儿又红又肿。 李玄略作思索,又注入魔血,开始写一篇“凤傲天版的灰姑娘”,结局,依然不是灰姑娘和王子生活在了一起,而是灰姑娘成了国王。这是喜剧。 他再丢给魏瑶看。 魏瑶看完,喜笑颜开,开心无比,笑个不停。 这一下,魏瑶完完全全地感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又哭又笑,还这么凶,这显然有古怪。 她再看向公子写得那两幅文字,却见字迹如笼氤氲白雾,一笔一捺似活了过来,在书面上爬着,呈现出一种眩目之感。 同时,她的心神也在受到影响,随着文字描述内容,而变得忽喜忽悲,其中过程好似陡峭山壁,直上直下,无有转折。 可,她若是揉揉眼睛,定神看去,却又见到字却还是字,分毫未动。 魏瑶好奇道:“这是什么?” 李玄深吸一口气,道:“话说红花山那日,我受了魔血影响” 魏瑶打断道:“得了吧,无论公子如何,我魏瑶难道还会去做别人的女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世都随公子。” 李玄直言道:“我想写一门提升天赋的法门。” 魏瑶瞬间明白,这是要她来实验了,于是她想了想道:“刚刚,我只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悲喜,我只是受了影响,却没有其他变化。” “只是受了影响吗?” “是的。” 说罢,魏瑶又开始细细描述感受。 李玄认真听着。 旋即,两人开始了反复尝试。 一个不行,就焚毁了进行下一个尝试。 密室里,魏瑶如疯婆子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忧郁,可无论如何,她都咬牙忍着,然后将自己的具体感受认真反馈给李玄,以助其改进。 转瞬半个月过去。 李玄的方向也从“字”转向了“图”。 因为“字”其实只是符号,需要人的联想。 可“图”却是最直观的,有着强烈的冲击力。 初冬至了 这一日,李玄心有所感,观雪落笔,笔墨覆纸,绘出一副《小雪图》。 他拿了,再给魏瑶看。 这一次,魏瑶未曾哭笑,而如是整个人被吸入了图中。 图中蕴藏的高精神,宛如寻到了低谷,开始倾泻而下,似水势冲击,夯砸于这凹地。 魏瑶双目呆滞 良久,再恢复清明,她愕然看向李玄。 “如何?”李玄问。 魏瑶道:“如醍醐灌顶,好像好像” 她看向周边,却见入目景色竟变得稍稍细致了些,清晰了些。 魏瑶看向李玄,面露兴奋道:“相公,这次好像真的有用。” 92.恐怖精神,狩猎妖魔(大章-求订阅) 雄山县,青王府,密室中。 李玄见魏瑶觉得有效,他也开心不已。 《六陵霞荣大陆游记》虽说个中虚实,真假难辨,但至少让李玄知道“繁星大陆背景也许非常辽阔”。 在这种大背景下,大胤就是个航行在神秘,阴暗海洋上的船队。而李家则只是大胤这船队中的一条船。 这海上有风暴,有杀机,有各种未知危险。 所以,只有李家这条船变得坚实一些,李玄心中才会多出安全感。 他一个人强大,并不能确保家族的安全。 他并不能一直守在李家,也不能将李家随身带着。 说句不好听的,之前也亏了是有相爷守在雄山县附近,也亏了是周围未曾再闹妖魔之事,所以他才能在王都安安稳稳地舞弄风云。 而若是一個不小心,这百花府又来了个之前红影妖魔般的存在,自己这李家是不是会转瞬全灭? 趁着在家中与妻子们繁衍后裔之时,李玄便欲抓紧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增强李家,至少先搭个框架,绘个蓝图出来。 他也曾想过利用骷髅,恶鬼讨点巧。 然而,骷髅,恶鬼皆无信仰,无法祭拜他这个“无首佛”。 同时,这两者也没有成长性,基本上就是招出来是什么样,之后就还是什么样。 除此之外,这两者树大招风,一旦李家被发现和妖魔存在勾结,那真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相公,好厉害” “我看着这幅画的时候,就感到画中的世界在涌入我脑海中,又好似我在彻底融入这画中,这种感觉好舒服,真的好舒服” 就在李玄思索的时候,魏瑶正捧着《小雪图》,专注无比地看着,她看的双眸连挪都挪不开,就直勾勾地盯着,小脸儿兴奋地有些发红。 李玄刚开始还一起陪着喜悦,可过了约莫两炷香时间,他见魏瑶几乎以一种“根本不闭眼的痴迷盯着那图”,他心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了,便道:“魏瑶,停一下。” “我,我再看一会儿,这种感觉太舒服了。”魏瑶小脸儿上的红变成了潮红,双腿拼命扭捏。 而这种红,让李玄想到了塌上时候的情景。 这是 “魏瑶!”李玄厉声道。 然而,魏瑶却已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如痴如醉地看着《小雪图》。 李玄伸手去抓画。 魏瑶竟然双手一挪,将画移开了,不让他抢。 李玄再抢。 魏瑶连连躲闪,口中求饶道:“相公,你让我看吧。我求你了我我可以让你随便对我做什么。” 说着,她竟单手抓着那画,而另一只手则是伸向腰间系带,轻轻一抽,便欲褪了长裤,然后任由自家男人施为,而这只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允许自己继续看这《小雪图》。 李玄眼露悚然,再不留手,手掌猛然一动,恍如闪电般敲击魏瑶双手手腕。 魏瑶吃痛,下意识松开。 李玄大手一抄,将《小雪图》卷入手中。 魏瑶愕然,旋即哭着喊着:“还给我。” “相公,还给我。” 她双目显着痴迷。 见李玄不为所动,她又欲跪下,想做些事之前自己不肯做的事以讨好李玄。 李玄丢开《小雪图》,紧紧抱着她,任由她挣扎,哀求,哭喊。 如此,直到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才恢复。 魏瑶精疲力尽地瘫在李玄怀里,汗水涔涔,青丝贴额,一双长腿早就没了力气,软软地挂在李玄腿根一侧。 除此之外,空气里竟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淫靡气息。 魏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中露出一种混杂着思索、后怕、震惊的色泽。 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李玄的脸颊,道:“你到底已经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李玄正色道:“不怎么样。” “哈?” 魏瑶笑着,质疑。 李玄道:“这片大地的恐怖可能早就开始了,我们后知后觉。而我刚刚的表现也许就如” 他想了想,道了个比方:“就如武者刚刚开始通过跑步锻体。” “是嘛” 魏瑶垂下眸子,安静了一会儿。 这安静中酝酿着一种决意。 然后,她开始细细描述刚刚的感受。 李玄安静听着,思索着。 通过魏瑶的描述,他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推测。 魏瑶之所以会如此痴迷,其实是一种“上瘾”。 就好像,一个小蚂蚁忽地感受到了人类强烈的喜怒哀乐,那平生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远远突破了其原本的阈值,从而给其带来了强烈的刺激,以及难以摆脱的上瘾感。 李玄为了确定这一点,又问:“是看画舒服,还是和我恩爱舒服?” 魏瑶本着实验精神,认认真真道:“看画舒服。” 旋即,又道:“舒服了不止一倍,而是好多好多。” 李玄顿时明白了“精神碾压”的恐怖。 这种高精神体验带来的快感,已经突破了一个低精神生命自身能够体验到的快感极限。 魏瑶又道:“不过,经过了刚刚那么一次,我觉得自己如今虽然虚弱,可脑子却清晰了许多。” “有没有一种背书会背的更快的感觉?”李玄接着问。 魏瑶点点头,道:“有。” 入夜。 李玄拉着田媛和小公主完事后,又日常以香火给许愿自身。 许愿完了,回到塌上,搂着两女而眠。 他心中想着画的事情。 ‘精神属性看起来最为平平无奇,但事实上却意外地可怕。’ ‘我绘制《小雪图》,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在绘画,那画中蕴藏的精神,并不会伤人。 若是我绘制一幅包含了我恨意的画,那是不是直接能杀人呢?’ 若在许多年前,旁人和李玄说“一幅画能杀人”,李玄绝对会说这不是胡扯么? 可现在,他却深以为然。 他思路飞开,忽地又想到了前世不少事情。 诸如“看一眼魔神,就会变得痴愚”,诸如“杀人音乐”,诸如“声音催眠”,诸如“塞壬的魅惑海歌”之类 李玄怀里,小公主早就睡着了,而侧贴蝉附于他身侧的田媛却还醒着。 见到自家相公思索的神色,田媛只是痴迷地凝视着,然后又垂眸闭眼,伸手轻轻贴在李玄胸口,宛如搂紧大抱枕一般搂着他。 她的胴体虽然没有小公主那么滑,可却散发着知性的成熟美,那自不是小公主能比的。 李玄感到了她的小动作,握了握她的手。 夫妻俩在夜色里轻轻笑了笑,谁也没再说话 次日。 一早。 田媛坐车出去忙事了,身为李家商会话事人,她天天忙得头都快没了。 小公主裹着厚厚的白绒袄子,摊开舆图,在看着雄山县周边有哪儿好玩儿。 蔷薇则是稍有化妆,待在田媛所属的西宅,扮着田媛内屋丫鬟的角色,平日里所见者唯有巧儿。为免她孤独,田媛早与她商量,取了不少有关佛门的典籍给她,并且还在继续搜集。蔷薇平日里本是个看书打哈欠的,可现在似乎是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竟是认认真真地看起佛经来。不过,她不是为了理解佛经,而是想从中寻找到有关孔雀大明王,无首佛的事迹。 李玄则是在早膳后,去寻了魏瑶。 今日魏瑶早无之前那疲态,而是精神奕奕,双目闪着明亮的光。 在见到李玄后,她只道了声:“再来。” 随后,两人来到密室。 魏瑶提出了明确的测试计划:今日测试自己能够对抗《小雪图》吸引的时间极限。 而李玄则一边看着她,一边看着此间晴光照雪的场景,研墨欲再画一幅《雪晴图》。 在绘《小雪图》时,他心中有那么几分冷色调,那么几分宁静。 而《雪晴图》,则明显具有更多的希望。 天空放晴,总能让人欣喜。 阳光的颜色,总归是一种充满希望的颜色。 待到日暮,魏瑶已经瘫软在地。 之前,她螓首乱摇,披头散发,努力对抗着《小雪图》。 而一日下来,也总算是有了收获————半炷香时间,就是她的极限。 在挪开目光后,一个时辰后,才能再度看那画。 李玄搀着疲软无力的魏瑶离开修炼秘地,小公主刚好从外玩儿回来,眨巴着眼睛盯着两人,然后又害怕地跑掉了 之后的日子。 李玄与魏瑶一起,共同测试着“如何提升天赋”。 李玄去到不同的地方绘画,而不仅仅是在李家。 朝霞之时,两人策马离去。 夕阳暮色,却又双双归来。 小公主见了,也不嫉妒,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反而不错。毕竟如此一来,她只需要晚上对魔王献上自己纯洁的躯体就可以了 在这些往复的日子里,李玄绘出了越来越多的画。 这些画自皆是山水。 或屋庐深邃,孤桥往来;或山势崔巍,泉流洒落;或松偃龙蛇,竹藏风雨 林林总总,各有特色,几是画尽了山中美景。 一合计,加上那《小雪图》、《雪晴图》总有九幅。 而高精神属性,也使得他轻易变成了妙笔丹青的国手大家,笔墨龙蛇,石老而润,水淡而明,银钩铁画 他这些画且不说其中蕴藏的精神效果,便只是就图而言,也是艺术价值极高,立意技巧,几是凡人需得仰望的巅峰。 李玄将九幅画小心保存于画筒之中,起了个名字,叫《九景图》。 魏瑶,则是第一个会使用《九景图》的人。 然而,李玄还担心这《九景图》存在问题,便去雄山县大牢逛了逛。 结果运气不错,这牢中正有两个死囚。 一个乃是青河边溺子,一个则是老林中弑母,都是死罪。 对这种玩意,李玄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提走了。 随后,他让一个死囚盯着《九景图》看,以进一步记录时间。 然后,他又刻意酝酿绝望,绘出了一幅满含绝望的画,再让另一个死囚盯着看。 很快,李玄就得到了一个结论: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观看极限,和魏瑶差不多,都是半炷香时间左右。 这个结果,让李玄感到有些凝重。 为何? 这个结果说了一点:就算你身体再强大,但只要精神没上去,那么,从精神属性的角度来说,你和普通人就没区别。 精神属性好像和“力量,体质,敏捷”处于不同维度似的。 之后,那两个死囚都出事了。 第一个死囚在盯着《九景图》看了半天时间后,直接变得痴呆。 第二个死囚在看着李玄那幅蕴含着绝望之意画作,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直接咬舌自尽了。 若说前一个结果只让李玄感到凝重,这两个结果就让李玄感到恐惧了。 他的精神属性才90点啊。 若是有个900点精神的怪物画了幅画,丢到了人间。 那岂不是“午夜凶铃”? 若那个怪物喜好音乐,又将精神力量藏到了歌声里,那会不会“一首歌就屠了城”? 这些结果,让李玄开始调整自己的加点策略。 他本来是已经开始将力量点向“力量,体质,敏捷”了,可现在他却想还是尽可能地偏向精神。 若是“力量,体质,敏捷”差了,那还能拔腿就跑,可若是精神差了,那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后,李玄把那副“蕴藏绝望之意的画”给毁了,继而交待魏瑶小心修炼,并开始从之前收来的孤儿、弃婴中寻找合适的孩子,开始培养 入夜。 李玄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垦着妻子。 他已经如此勤勤恳恳了近两个月了。 待到完事后,他继续思索着“李家的增强计划”。 经过这段时间的测试,《九景图》应该已经可以提升精神了,但能提多少却还不知道。 而除了这个,他还能让魏瑶,以及魏瑶选出的那些孩子以香火信仰来祭拜,并许愿“变强”。 只要他在周边,他就可以打开“亡者香火神域”,直接帮魏瑶以及这些孩子度过“漫长的普通修炼阶段”,从而快速进入到秘武武者的层次,然后再配以相府提供的“大血气丹”、“洗髓丹”之类,让自己人飞速提升。 帷帐轻轻垂落。 李玄看了看左右的枕边人,越发感到一种急促感。 窗外的黑暗好似迷雾。 大胤很可能就就是一座“无知之人生活的孤岛”罢了 次日一早。 烟火气息里,田媛早早吃了,御车离去。 小公主摊开舆图,把目光投向了雄山县外的青河,一边看,一边和身侧的丫鬟诗荷道:“早在王都便听说了青河的鱼儿挺好吃的。” 说完,她神色又略显黯然,道:“可惜媛姐姐天天忙碌,没空与我一起” 忽地,她想起那位大魔王。 前些日子,大魔王天天带着那小妾魏氏外出,而待到暮时归来,那魏氏却都是精疲力尽、满脸潮红。 想到大魔王竟然每日在野外做那些事,小公主只觉恶心,连带着她也觉得自己很脏。 而身为李玄的妻子,赵晴雪更是能感到最近李玄似隐隐在做些什么事,比如从监狱提了死囚,之后那两个死囚就消失了。 秘武武者,不就是被妖魔感染了,然后就变成妖魔了嘛 而如大魔王那种能凝出双魔形的,肯定早就不是人了。 毕竟,哪有人在塌上能可怕成那样的嘛? 小公主只是想到,双腿都开始打颤。 她讨厌妖魔。 可为了大胤和平稳定,她不得不委身侍奉妖魔。 正想着,她忽地只觉腹中翻涌,一股呕意涌出。 赵晴雪顿时蹲下,双手扶着冷冷的石凳,呕出一阵儿酸水。 好一阵呕后,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正要说什么,却又觉腹中翻涌,又是一阵呕吐。 旁边的丫鬟诗荷急忙唤人取来热水,一阵倒腾后,扶着小公主回了屋舍 数日后。 小公主躺着。 李玄坐在她身边。 屏风外,有大夫把脉。 良久,大夫笑道:“喜脉呀,这是喜脉。” 笑罢,他起身道:“恭喜青王,恭喜王妃。” 李玄也露出笑容。 而小公主已经彻底傻眼了。 她她有孩子了? 榻边,李玄握着她的手,用温柔地语气和她说话。 但小公主一句都没听到。 她面色有些发白,脑海里一段段儿字幕来回滚动。 ‘她她居然真的给大魔王生孩子了。’ ‘她被大魔王彻底玷污了,而且还怀了大魔王的孽不是,不是,孩子是无辜的。’ 旋即,她又深吸一口气,握紧小拳头,面色变得惨然且可怜,心中暗道:如此一来,我与魔王的羁绊就更深了,这个国家就可以更加太平了。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胎,好好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然后绝对不要学他父亲。 只要我让大魔王的孩子学好,那一切就可以回到正途了。母后,国主哥哥,将军爷爷也都可以安心了 无独有偶。 又过两日。 田媛也被查出了喜脉。 然而,即便有了身孕,田媛却还是无法放下李家商会的活计,尤其是那极星商会再一次来了大订单,目标货物————萤香。 这一次,对方要求的货量更多。 这就意味着,李家必须深入红花山,进行更大范围的探索,以求发现更多的萤香之地。 然而,田媛这种情况,哪里还适合带队去山里? 无奈之下,李老爷重出江湖。 大夫人也开始时常来到青王府,照顾这两位儿媳。 能添两个孙辈,大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每日除了亲自安排饮食之外,还虔诚地抄经拜佛,甚至偶然还向李玄嘀咕着“能不能请一尊菩萨来雄山县”。 身为青王,若他开口,在大胤这地上,什么事做不到? 李玄很想把蔷薇拎出来,告诉母亲,这是“佛母”。 又或者说他直接显出“无头佛”的模样。 然而这终究太过邪门。 母亲求佛,其实不是真为了见佛,她就是为了心安。神龛上是佛的话母亲其实反而还不要了,反倒是个狗屎泥像最好。 略作思索,他便叫了李树去干这事。 李树,原本是他的车夫,后来又辗转于许多事情之中,如今成了家,人也变得更为稳重。 “探查清楚周边哪个城镇有出名的佛寺,然后以我名义去请一尊佛像回来。 请回来之后,先放在县外,等我看过了,再带入县子。” “是,王爷。” 李树见李玄还肯用他,自是郑重其事地忙去了。 李玄回到庭院里,只见风和日丽,老母亲带着他的两个美娇妻正在一起散步,他露出安心的笑。 他快要做父亲了。 两世,他还是第一次成为父亲。 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这让他感到一股精神上的洗礼,那是一种“一家老小之安危全然寄托在他身上”的责任感。 看着看着,他忽地心念一动,看向身后,眼中露出警惕之色。 那是一片长青绿植。 李玄信步走入。 他的感觉没有错,绿植中正站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高挑姑娘。 那姑娘面色阴柔,唇角勾着一抹冷笑,如鬼魅般立着。 李玄愣了下,行礼道:“三姐,伱什么时候来的?” 相爷生了三个女儿,李玄作为相爷义子,对那三位女儿的称呼自是“大姐,二姐,三姐”。只不过前两个女儿早已外嫁,李玄不曾见过,至于这“小女儿”颜方白,他在相府却是见过多次,甚至还一起吃过饭,自是熟稔。 颜方白依树看向李玄。 今日,“她”笑的格外玩味,与往日那柔弱形象截然不同。 就在李玄眼神微微眯起时,颜方白道:“我不是你三姐,而是你三哥。这个秘密,你是除了相爷,我那死去母亲之外,第三个知道的人。” 李玄: 颜方白旋即直接把他的事娓娓道来,待到说完,他看向李玄,想看出什么不同的表情。 可什么都没有,没有可怜同情,没有惋惜,没有鄙夷,也没有惊讶,有的只是平常。 李玄道:“三哥。” 颜方白戏谑一笑,道:“不愧是青王,就连我这种天阉的情绪也完全照顾到了。” 李玄道:“三哥寻我什么事?” 颜方白眉毛一挑,勾起唇角道:“相爷说你已经开始凝聚第三个魔形了,如何了?” 李玄道:“快成了。” 颜方白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很震惊。 本来他还想说“莫要因儿女情长,而耽误了修炼”。 “你” 颜方白才开口。 李玄周身陡然逸散出浓郁黑雾,这些黑雾分落三处,变成丈许金刚,骑猪鹿角剑客,两丈墨龙。 三个魔形环绕于他身周,淡淡的黑雾扩散周边,使得中间的李玄看起来恐怖而强大。 李玄积极地渴求着更强的力量,三个魔形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底牌。 他真正可以算得上底牌的,乃是妖术,魔血,还有妖魔点数。 所以,他在知道颜方白身份后,就直接把三魔形展示了出来,以免发生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譬如什么“资源分配不给他大头”,再譬如有人莫名其妙地质疑他,挑衅他,然后他又为此而不得不动手立威。 明明只要展示一下力量,就可以省掉的麻烦,为何非要藏着掖着? 下一刹,李玄收起了三魔形,彬彬有礼道:“还未熟练,心魔有些重,所以才沉湎于家事,让三哥见笑了。” 颜方白震惊地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垂首道:“青王,我是真的服了。” 说罢,他又好奇道:“青王,你是怎么修炼的?” 然而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颜方白却又瞬间明白自己冲动了。 哪有问别人怎么修炼的? 平日里,他也不可能这么冲动,但面对李玄这种匪夷所思的怪胎,他真的有些乱了心。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李玄直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三哥,此事确有些奥秘,然而你我兄弟,这种秘密未必不能共享。 你随我来。” 随后,李玄带着颜方白去外稍后,他自己七绕八绕,直接从《九景图》中取了一幅丢给颜方白,并娓娓道来:“众人只知那年我于红花山,险些遇难。却鲜有人知,我山中遇仙人,得遇仙人赐图。那图过三年,笔墨犹新,宛如新绘。” 若是常人,他必然不可能给出这种图。 然而,对方确实相爷的儿子,也是相爷势力力量的根本掌控者,如今又与他共享了“天阉”的秘密,自是预示着两人即将“深入合作”。 这是他的天然同盟者。 除此之外,他从对方的表情和话语,以及身份地位,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性子。 这就是一个天赋异禀,但骨子里却极度敏感、极度自卑的人。 这种人有个特点:虽心高气傲,睚眦必报,可若是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但若你背叛他,他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颜方白展开那图,只看了一眼,双瞳就如被吸住了。 他迅速收起,知其玄异,便一副很想收下,却又觉得过于贵重的模样。 李玄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你我兄弟,合该同享。” 良久,颜方白才道了声:“谢谢。” 旋即,李玄又交代了一些用法和注意事项,颜方白越发感激,诚声道:“为兄实在是无以回报今后,李家便如我家,动李家者,为兄弄死他们。” 说着,他莞尔一笑,颇有几分狠厉的女人味。 至此,颜方白和李玄之间可能存在的隔阂已经彻底消失了,两人称兄道弟,关系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便是李玄说笑玩闹,颜方白也毫不在意了。 而直到此时,颜方白才说出了自己来意:“玄弟,今日我来,其实是在周边发现了妖魔踪迹,想邀你一同狩猎。 你虽天赋恐怖,但实战却少,而魔形需得在实战中才能巩固。” 李玄心中本就打算“一旦妻子怀上了,他就开始着手狩猎妖魔”,此时颜方白来此,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刚刚好。 不过,他脑海里闪过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那些邪异妖魔。 几乎除了第一个“雾伏诡豹”之外,其余的都极不好对付。 于是,他慎重问:“什么妖魔?” 颜方白见他慎重,以为他紧张,于是笑笑道:“就在青河河畔,同往便知。” 李玄扫了眼远处,那里隐约还有女子的笑声,他严重露出担心之色。 颜方白道:“相府也在此处,如今的雄山县固若金汤,玄弟不必担心。” 李玄点点头,问:“什么时候出发?” 颜方白道:“越快越好。” 李玄想了想,忽道:“我记得义父之前曾有冰玉手套,三哥还有没有?” 颜方白愣了下,道:“有,但那等手套对我们来说其实没用,便是普通秘武武者都用不了。只要施展秘武的力量,就会受到那冰玉手套的影响。” 李玄问:“有没有冰玉织成的衣裳?” 颜方白:??? 若是他刚来时,李玄问他这个问题,他会直接说“没有”。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啊。 于是,他仔细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能做。” 李玄道:“那三哥能否让人按照我的体格做一套?” 说罢,他又苦笑道:“外人看来,我似乎很正常。 但冷暖自知,没有谁比我自己更清楚我心魔的严重。 越是看着正常,其实就越不正常,哪怕那仙人之画,也无济于事。 平日里,我想穿着那冰玉衣衫,以压制心魔。” 这事儿是他想了许久的。 他对于自身的力量其实不是不能控制。 但就如壮汉捏拳,肌肉会暴起。 他只要运力,就会全身鳞化,甲化,散发火毒。 这种并不是失控,而是他体态的自然现象。 所以,他就想到了“冰晶武器之上的冰玉”。 不知道那种冰玉如果穿在他身上会如何。 可以相爷之尊,之前也只有那么一副。 如今,李玄便自然而然地问了颜方白。 颜方白想了想,道:“那我交代一下,等我们归来,冰玉衣衫便可织好。” “多谢三哥了。”李玄作揖,行礼。 颜方白对他感观极好,急忙回礼:“玄弟客气了。” 最初来时戏谑且带着几分极端腔调的天阉,此时也变成了谦谦君子 数日后。 连同李玄,颜方白,合计九人的队伍往青河边缘摸索而去。 这九人都未骑马,且身上涂抹了一种特殊的粉末,说是可以遮掩自身的人气,以免被妖魔闻到。 除此之外,九人还都配备了冰晶弩盾。 见到李玄始终带着慎重之色,颜方白忍不住心中暗道:便是绝世妖孽,实战却也会紧张。 于是,颜方白安慰道:“无妨的,今日玄弟若不想出手,仅需先看着便可。” 旁边一个秘武武者笑道:“青王,我们大姐头可是很厉害的,她完全可以单杀妖魔。我们来这儿,其实只是防止那妖魔逃走的。” “三姐。”李玄想了想,还是郑重道,“妖魔诡谲,还是小心点为妙。” 颜方白笑道:“那种有着天赋妖术的妖魔是极少极少的。 而凌波府光明寺无首佛之流,更是绝无仅有。 更多的妖魔其实只是皮厚肉糙,今日我们遇到的这个便是。” 极少极少? 绝无仅有? 李玄:??? 不是,难道就他运气忒好,每次都遇到有天赋妖术的鬼东西? 再仔细一想,他在相府里攫取的那些“残缺魔血”好像确实没有一个是增加精神属性的。 这 93.不灭鼍种,水祸之兆(大章-求月票) 相爷真正势力乃是暗网。 此时,这暗网八人带着李玄来到青河边,稍作搜索,但运气不好,暂未找到目标妖魔。 那七人看了一眼颜方白,一个汉子问:“大姐,怎么办?” 颜方白扫扫四周,感受着河畔冷风,道:“此地开阔,气流畅通,钓鱼吧。” “是,大姐。” 那七人分散开来,迅速生了篝火,还有一人则是去青河清洗了下身子。 天寒地冻,在这种湍急河中洗澡,于常人根本难以承受,但这跟着颜方白来的,最弱都是二修秘武武者。那冷水也似成了温水,那湍急也如静止。 那人洗去身上原本气息,就背对着青河坐到了篝火边,取出另一种粉末,往身上倒了点。 李玄和颜方白则站在不远处。 颜方白没解释什么叫“钓鱼”,但李玄一看就懂了。 秘武武者身上气息颇为强大,来时他们涂了消除人气的粉末,想要偷袭妖魔。然而既寻不到妖魔、可又确定妖魔就在这片区域,那颜方白就打算派一个人出去当鱼饵。 “那粉末,能削弱气息?”李玄好奇地问。 颜方白道:“玄弟果然聪明,那粉末乃是府中丹师所制。不同粉末,作用不同,可消除气息,可削弱气息,甚至还可增强气息。” 李玄感慨道:“好东西啊。看来我相府除了没有宝矿,没有冰晶武器的制作材料之外,其他的倒也不缺。” 颜方白道:“玄弟喜欢,等回去后,我赠你几瓶。 秘武宝库乃是相府明面上的资源,而真正的一些宝贝都在我暗网之中。 谢枫那蠢货,自以为从秘武宝库取了些东西,带了些人离开,便能如何,他还太嫩了。” 他说着李玄时,眼中神色柔和,带着笑意。 说到谢枫却是冰冷且偏激,透着一种极端之色。 李玄心中暗自感慨三哥真是个厚道人,这是受了他那幅画,此刻拼命想着回报他,于是他也不客气道:“那三姐给我几瓶能消除气息的就好。” 颜方白笑道:“其实不必畏惧,妖魔这种东西,只要面对面对上了,那它未必是你对手。便是有些会点小妖术的,也不足为惧。” 李玄愣了下。 他是想注入魔血、四处感知妖魔,然后再抹了这粉悄悄靠近偷袭来着。 三哥这是误会他涂粉跑路么? 颜方白和他在一起很有聊兴。 他或许是個自卑极端的天阉,可若是对你打开心防了,那就会用格外真诚的态度对你。 强大,天赋妖孽,比他还厉害,可却又将他当做正常人,还随意将珍贵资源与他共享对这种兄弟,颜方白很满意。 所以,颜方白继续道:“大多妖魔的妖术,其实就是临时增强自己力量,或是速度。 厉害一点的,则会利用周边环境攻击。 譬如,水妖喷吐水箭,猴妖摘叶化刀等等。 这些中,比较难缠的是身怀毒素的蛇妖之流。 成了妖之后的蛇毒会强大许多。” 李玄问:“那厉害点的呢?” 颜方白道:“种类繁多,但都极为稀少,有的还是我从一些古书里看到的。” 他想了想道:“譬如,天象类。 譬如吞云吐雾,制造旱灾,发动水灾。这种妖魔若是没成长还好,一旦成长了,那完全可以化身成天灾。 所以,这种妖魔在幼小时被称为天象类,而稍稍成长了,则可以被称为天灾类。 事实上,两年前云梦州的旱灾,我们怀疑就是这种妖魔所为,那妖魔由来已久,我们好几个兄弟都交代在那儿了。” 天象类? 天灾类? 吞云吐雾?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雾伏诡豹 李玄忽然发现他自己就没遇到过普通妖魔。 然而,他心中在想着这事,口中却随着颜方白的话道出一个名字:“周洵鹄。” 颜方白愣了下,但一想,道:“玄弟和青木州周家关系匪浅,知道他家事情,也不奇怪。那为兄也不瞒你,周洵鹄确是去调查那旱灾妖魔而失踪的。” 说罢,他又继续道:“不仅如此,我们也怀疑水灾的背后藏有妖魔。 如今相爷搬来了雄山县,濒临青河,那我们自然要顺势挖出这个妖魔,并将它解决。 这事儿其实也不只是相爷的事,还是玄弟伱的事,毕竟你家就在雄山县。” 李玄郑重地点点头。 颜方白继续道:“除了天象类之外,还有幻术类,鬼王类林林种种 玄弟在青木州遇到的白骨妖,应该就是罕见的鬼王类妖魔。” “白骨妖?鬼王类?”李玄愕然。 颜方白沉声道:“这种东西,普通人称之为鬼。 可他们却不知道,大多鬼的背后都有一个主人。 那白骨妖身后,必然有一个妖魔。 这种妖魔,一旦成长起来,就会变得极为可怕,统帅群鬼,是为鬼王。 所以,周池鱼,王丰扬才会失踪。” 李玄点点头,面露黯然之色道:“鹅梨姐” 他记得,骷髅花其实确实不弱,那一来还是幼魔,二来则是被他哄骗了留在原地。否则那骷髅花若是拔腿就跑,再藏起来,又怎么会被周池鱼、王丰扬拼死? 颜方白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吧,那掌控白骨妖的鬼王,应该已经离开了,至少我们搜寻了那光业山,并未寻到它踪迹。” 说着,他又扫了一眼远处的“鱼饵”。 那“鱼饵”还在河边坐着,妖魔显然没那么快上钩。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故而,颜方白继续道:“幻术类的则是未必厉害,但却颇为罕见,譬如我就遇过或是听过不少。 鼠妖化侏儒,四处偷窃;天鹅化女子,寻男偷欢,却被那男子家的武者兄弟一棍子打出原形飞走了;山羊装名医,要人供养,与人看病,结果被揭穿后,竟被村民给围攻打杀了。 这种妖魔本身力量并不突出,主要是难以极难察觉。” 李玄点了点头。 看来“精神类”的妖魔可能也不少,他自己一个人瞎琢磨,确实只是瞎子摸象,见不得全貌。 然而即便如此,精神属性也并未削弱重要性。 因为“力量,体质,敏捷”都能通过修炼所得,而精神却收获极难。 更重要的一点是,精神属性提高后不仅能够辅助修行,让修行如同开挂,更会具有一些相当恐怖的能力。 此时,他继续问:“那无首佛呢?” 颜方白凝重无比道:“无论是古书,还是以我之见识,从未见过那种妖魔。如今我暗网归档,将其命名为香火类。” 暗网归档? 李玄面露好奇,道:“三哥,那档案我能看吗?” 颜方白笑道:“按理说,暗网中唯有我与另一人才可调动档案,不过玄弟你是例外。 毕竟,我与她都知道你之不凡,也知道你被相爷看中,说不定未来还会成为我们的引路人。” 两人絮絮叨叨,又说许多。 天色渐暗,秘武武者从周边猎了野味,于青河之中屠宰,洗去血沫,然后又直接在篝火上烤。 再由鱼饵分送给藏在林中的各人。 李玄也分到了一条烤腿,他坐在棵老树的枝头,边吃边看远方,待到吃完,便闭目养神,耐心等待 待到四更天,青河似是开始了涨潮。 月色下,墨黑河水淹过河滩,缱绻往上,覆过砂砾碎石。 下午时那还露着的地儿全然被淹了个干净。 墨色河水静静悄悄,宛如攀爬的魔手,渐渐探向那在篝火边取暖的人。 波涛里,一道枯木般的影子隐藏着,鬼魅般来到那秘武武者身后,忽地陡如疾风般往前探出,一下咬向那秘武武者的腿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作为鱼饵的秘武武者似是背后有眼,一个鹞子翻身,随手搁置的刀旋转斩来,双臂气力急灌,挥出腾腾白汽,于半空带起一串儿惊雷炸响。 此是《破魔刀》之杀法:雷动。 回斩之刀,对上了那妖魔的獠牙,传出一声“叮”的闷响。 作为鱼饵的秘武武者也顺势拉开距离,一看,却见那是个长约一丈的猪婆龙。 然,和寻常猪婆龙不同,这猪婆龙周身鳞甲更为厚重,眼神不仅凶残,似乎还带着某种智慧。 一击不中,这猪婆龙也不跑,四脚连爬,“沙沙沙”地猛冲上去,继续盯着那秘武武者咬,似乎今日它认准了这食物。 那作为诱饵的秘武武者乃是三修秘武武者,刚刚一击,已然心中了然,此时无惧,只是全力以赴地和这猪婆龙缠斗起来。 而林子里,颜方白指着那猪婆龙,道:“应该是个刚入一阶的妖魔,玄弟,你敢去试试手么?” 他话音落下,旁边那六个暗网武者也全都看了过来。 青王大名,他们早有耳闻。 按理说,青王该是这儿的第一高手,可他缺乏实战,这也是大姐带他出来的原因。 胆气这东西,并不是力量强就有的,那需要鲜血和死亡来淬炼。 李玄直接答应道:“那三姐,我去了。” 颜方白笑道:“我为你掠阵。” 李玄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下一刹,他周身黑雾陡然飘荡,迷离在森冷的月光之下,随风而远,缥缈诡秘,好似两条邪恶的黑色纱巾,待到猪婆龙背后,又瞬间凝结出了两个魔形。 一个金刚魔形,一个剑客魔形。 猪婆龙还没反应过来,墨色金刚抬手,一只手按住了猪婆龙脖子,一只手压住了它长嘴。 似是感受到了力量,那猪婆龙瞳孔圆睁,内里透出人性化的恐惧。 而剑客魔形配合默契无比,剑风呼啸,在半空斩出一道墨色的残月。 剑落 头断 猪婆龙脖子处顿时显出了一道裂痕。 墨色金刚双手如弓猛拉,以一种残暴,野蛮的方式将这妖魔的头从身体上拔了出去,随手丢到一边。 下一刹,这两道魔形又于空气里消散无踪,宛如从未出现过。 速度之快,动作之流畅,便如屠夫操刀,哼着曲儿斩杀肥牛肥羊。 颜方白: 暗网秘武武者: 作为鱼饵的武者: 空气里很是沉默。 还是李玄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双目皱着,瞳孔微眯地看向身首分离的猪婆龙,道:“这妖魔的血不正常。” 这么一喊,正处于愕然状态的几人也反应过来,顿时看去。 果真,原本该是火毒沸腾的魔血,此时却只是平平无奇,就好像随意宰杀的一头猪,或者牛的血。 如果只从血看,这根本就是个普通猪婆龙,而绝不是妖魔。 作为鱼饵的武者喊道:“大姐,这不可能!它的力气压我一筹,别说寻常猪婆龙了,便是猪婆龙成了精的幼魔,也绝不可能如此!” 颜方白看了一眼身侧坐在枝头的李玄,叹了句:“果真一通百通?” 李玄道:“秘武,功法,皆是杀人之法。在我领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如何杀戮。 再说方才也不是厮杀,而是虐杀,此事便如砧板切菜,抓刀即砍,哪有什么技巧?” 颜方白长叹一声:“世人不如我多矣。我不如玄弟多矣。” 李玄笑道:“三姐,今后多多交流。我对妖魔所知甚少,还需三姐为我上课呢。” 颜方白笑笑,然后飞身而去,落在死去的猪婆龙身侧。 李玄也跟了过去。 两人一阵解剖,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其余秘武武者也跟着翻查,可却也是什么异常也寻到。 森然月光照着黑压压的林子和流水,众人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寻常的血液。 一人道:“见了鬼了,这不可能是普通猪婆龙。” 另一人则是质疑地看向那鱼饵,问道:“老默,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那被唤作老默的鱼饵道:“我们来试试?” 旁边再一人道:“就算老默没吃饱,青王的出手,你们是看到了的。” 颜方白俯身揉了揉那猪婆龙的表皮,道了声:“别吵了,这确实是刚入一阶的妖魔。真是奇怪了。” 一行人实在摸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种事,他们从未遇到过。 良久,颜方白道:“装起来。” 秘武武者中有人迅速取出个玉瓶子。 这玉瓶子其实只是用来装魔血的,哪里装得了这许多血肉。 于是颜方白点了两人,让其到附近村镇去购些容器,然后再迅速返回。 其余一行人则是继续宅此处过夜 次日,早。 猪婆龙碎尸被装了起来,一个秘武武者背着大箱子,众人开始返回。 一路平安无事。 众人返了雄山县,又是拿着这一阶妖魔血肉一番研究,却始终未曾发现什么特殊之处,颜方白便将此物封存 李玄回到青王府,两位妻子正在散步,他好奇地凑到两女腹前,侧耳过去,想听听其中动静。 田媛看着他那模样,温柔地笑着道:“我们的夫君怎么还像个孩子,这才刚有,哪能听到动静?” 李玄道:“我不信。” 说着他又隔着衣服贴在了小公主软软的肚皮上。 小公主开始还有些慌,但看他真就是侧耳在听,面色还柔和的很,这让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情复杂。 这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呀。 就在想着的时候,李玄已经抬起了头,然后开始和两女商量名字的事。 远处,李玄母亲则在膳房里折腾。 烟火气息,腾腾而起,弥漫的到处都是。 再远处,车马吆喝,丫鬟仆人交头接耳,各人皆在忙碌着自己的事。 李玄只感一阵舒心 这边完了,李玄又进入后院密室。 李家的地道计划并没有停下,然而青王府这边却只连了这个密室。 如今刚打通不久。 而从这密室下了地道,自然能走到李家本家,甚至能走到之前那个溶洞。 那溶洞乃是红花山余脉的一处天然地下溶洞。 因为数年前落石的缘故,溶洞口子封了,从外无法察觉。 这般的地儿,正好成了李玄培育势力的好地方。 此时,溶洞中,五个孩子正随着魏瑶在一起烧香,其中一个李玄还挺熟,那正是他第一个收下的孩子————左慈。 这些被选中的孩子入了地道后,便轻易不可以返回青王府了。 溶洞森寒,蔷薇戴着纱帽坐在屏风后。 若是无神,又岂来拜神? 拜神法的大前提,就是旁边必须有神,否则李母拜佛拜了那么多年,怎么没效果的? 李玄入密室,下地道,入溶洞,然后便闻到那香火。 陡然之间,他感到一阵舒适,好似鱼儿入了清水,飞鸟上了长天。 这令他感到意外。 因为理论上来说,只有拜他的香火,他才会感到舒服,否则便都只是呛人的味儿。 李玄好奇地绕到屏风后,一看慵懒瘫着的蔷薇。 后者正用“好无聊”的眼神看着他。 “公子,我想出去。”蔷薇无力地道。 李玄轻声道:“下次带你出去。” 旋即,他就开始感受香火。 一会儿后,李玄发现:这些烧给蔷薇的香火,他居然真的能感受到。 甚至他还能利用这些香火,使得【亡者香火神域】的力量越发强大。 李玄心底禁不住生出一个念头:难道说,拜蔷薇或者拜他,乃是拜到了同一个地方? 为什么? 就因为“无首佛”和“孔雀大明王”都是佛门的?又或者都是佛门里同一个组织的? 他坐在屏风后,思索了好一会儿,又招手叫了魏瑶入内,问:“许愿有用吗?” 魏瑶摇摇头,道:“还没试” 李玄道:“试试,就许愿功法修炼能够加速。” 魏瑶点点头。 结果这一试,就是许久 李玄等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次日,傍晚,他再回到溶洞。 洞中,弥漫的香火延绵不断,根本不如寻常香火那般见风就散。 这次,李玄等了没多久,魏瑶就醒来了。 魏瑶欣喜地睁开眼,看向他道:“明明就一日,却竟如已经修行了一个月似的。” 说完这句话,她腹中陡然响起“咕咕咕”的声音,显然是饿坏了。 她急忙去寻吃的。 这一幕,让李玄错愕地停在当场。 因为,此情此景,竟是无比熟悉。 他每一次修炼秘武,数日直接大成,岂不是也是这模样? 只不过,他的速度比魏瑶快了更多罢了 如此,李玄在青王府陪着妻子,暗中测试香火,同时出入新相府,去到暗网翻阅一些妖魔档案,并了解妖魔动向以便他狩猎 数日后,入夜。 月黑风高 雄山县,相府中,巡逻守卫提着灯笼来回走着。 走到一处草地时,他忽地听到怪异的“滋滋”声。 这守卫起初以为是风声,但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就又返了回去。 他贴耳在地,细细听着声音的源头。 很快,他确认了源头——在地下。 就在他打算叫人时,那地面忽地鼓了起来,呈现出一个小土包。 守卫愕然地看着。 土包忽地炸开,里面露出了一个粗糙的像是疙瘩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守卫好奇地看去,然后又拔出刀,用刀背拨了拨那疙瘩。 疙瘩滴溜溜滚动着。 守卫越发好奇。 他见没有危险,便自然而然地低头,伸手去把那疙瘩捡了起来,凑到眼前观看。 那是一个粗糙的鼓起,从外看彷如不知什么东西的皮,中间裹着肉,那肉质赤红,宛如凝结了的红宝石。 除此之外,这疙瘩还整个儿有些烫。 “这到底是什么?”守卫看不出个究竟,便打算上交。 正想着,一个走神的时间,他巴掌心的疙瘩化作一道红光,直接没入了他嘴中,又顺着他喉咙,粗暴地滑入了他的食道,继而钻入胃中。 守卫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时而掐着脖子,时而抱着腹部,痛苦地大喊。 相府,乃是龙潭虎穴。 这边才一声惨叫,黑暗里顿时浮现出两道巡夜的秘武武者身影。 两人走近,却见灯笼歪在一边,被火点燃,刺目的火光里照出一个守卫扭曲挣扎的模样。 其中一人正要上前,却被另一人拦住。 “他已经死了,小心他肚子里的东西。” 再看,那守卫果已没了声息,其七窍流血,腹部在疯狂地隆起,越拱越高。 下一刹 嘭! 那肚皮炸了。 一个正咬着心脏的大嘴从内里探出,再接着爬出了条猪婆龙,那猪婆龙全身是血,正飞快地啃食着守卫。 秘武武者哪里肯让它继续啃吃,相继上前,拔刀斩向那猪婆龙。 猪婆龙身子一蜷。 刀“嘭”地一声弹开了。 这巡夜的秘武武者一个是二修,一个是一修。 那二修的秘武武者边和这猪婆龙缠斗了起来,又让一修去叫人。 不消片刻,一道墨色雾气突兀地随风飘来,出现在猪婆龙身后,又陡然凝结成一个墨色天女。 天女伸出双手,那竟是两只半臂长的尖爪。 刷! 尖爪猛厉往下,直接诶插穿了猪婆龙厚重的皮甲,将其钉杀。 而直到这时,猪婆龙也未曾发现敌人身在何处。 那二修秘武武者飞快转头,也什么人都没看到。 可事实上,就在他身侧不远处,颜方白正静静地站着。 这秘武武者资历太低,还不配知道他的存在。 颜方白皱眉看着那“死而复生”的小号猪婆龙,神色越发凝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暗网的首领,这位大胤真正的前第一人,发誓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情况。 话说回来,也就这两三年,怎么古怪诡异的妖魔越来越多了呢? 不就是一条猪婆龙么? 第二天,早。 李玄一袭蟒袍,也出现在了相府,看着那依然被钉杀在地的猪婆龙。 周边人早被驱散,相爷也自觉地离去了,只把现场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颜方白吃了一次亏,又岂会吃第二次。 这次没等李玄出手,他便双手各握一把长柄刀,“嚯嚯嚯嚯”地快速砍着,很快将这猪婆龙彻底剁成肉酱,然后就发现了那唯一一个无法被轻易剁动的东西。 半边疙瘩,半边凝血,在冬末春初的冷晨宛如一块瑰丽的、红黑相间的石块。 颜方白沉声道:“它的魔血原来在这儿。” 李玄奇道:“这也是魔血?” 颜方白道:“连我都是第一次见。” 两人对视一眼,李玄忽道:“我去牵只猪进来。” 颜方白笑道:“玄弟和我想一块儿去了,不过何需猪?浪费时间!” 他面色有几分邪异的暴戾,显是心魔陡起。 李玄道:“那我去监狱看看有没有死囚。” 颜方白: 他暴戾收敛起来,叹息道:“还是猪吧。” 于是,李玄传了相府仆人,牵了条本该今日宰杀的猪过来,然后推着那猪往那“疙瘩”处而去。 那猪“呼呼”地嚷着,鼻子在地上拱来拱去,在拱到那疙瘩的刹那,张嘴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那本是死透了的“疙瘩”化作一道红光直接钻入猪腹中。 猪“嗷嗷”地叫了起来。 其原本肥胖的腹部越发隆起,而白花花的皮囊下宛如有什么异物在飞快拱起,不一会儿功夫,猪肚皮就破开了,从里钻出一条全新的猪婆龙开始继续啃吃血肉。 而这猪婆龙全身上下散发着妖魔气息,近在咫尺,无论是李玄还是颜方白都能直接感受到。 颜方白随手将这猪婆龙再度杀死,剁碎,待到那“疙瘩”再显,墨色天女再显,利爪直往那“疙瘩”刺去。 叮!! 一声刺耳到几乎要把耳膜撕裂的响声。 李玄眯起了眼。 疙瘩没破。 颜方白愣了下,墨色天女双爪如狂风暴雨。 叮叮叮叮!! 尖锐声响往周边传开,远处甚至还传来仆人的尖叫。 然而,那疙瘩还是半点痕迹都没留。 “什么鬼东西?!”颜方白破防了。 李玄看向颜方白,道:“三哥,我来试试,可以吗?” 颜方白点点头道:“玄弟,你小心些。” 此时,若是换个人,哪怕是实力比他强的,他都会觉得对方是在羞辱他,在挑衅他。可当这个人变成李玄,颜方白就觉得很无所谓了。甚至他不仅不觉得羞辱,还提醒李玄要当心。 墨色雾气从李玄周身飘出,凝出个墨色金刚的模样。 金刚大手一抓,握住那疙瘩。 五指一握。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疙瘩处于即将崩溃的模样,这已经比颜方白好太多了,但却还是没有崩溃。 两人面面相觑。 再到哪暗网的秘密地下储物室一看,却见昨日那盛放“猪婆龙碎肉”的金属箱子已经被烫了个大洞。 很显然,这玩意儿打不死,又极难关住。 颜方白开始头疼了,不仅是头疼怎么处理这东西,还头疼这是什么。 李玄看着那疙瘩,眸子凝视着那凝固的魔血,忽道:“三哥,不如给我处理吧。” 颜方白愕然道:“你怎么处理?” 李玄道:“好奇,想研究一番。今后三哥若是寻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给我。” 颜方白道:“这东西锁不住,灭不了,放你那儿,万一” 李玄笑道:“说不定我能将它灭了呢?” 颜方白欲言又止,他想起眼前男子所做的事,无一不是非常靠谱,于是点点头,道:“你小心点。” 李玄随意取了个厚重的金属笼子,让墨色金刚把“疙瘩”丢入笼中,然后便返回了。 颜方白皱眉看着远处。 这个世界好似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回到青王府密室。 李玄点燃香火,许愿“平安无事”,然后注入“腐佛食尸鼠”血液,顿时他体质变成了恐怖的169点。 他再次召出金刚魔形。 金刚重新握住疙瘩。 咔 疙瘩出现了裂痕。 咔咔 裂痕越来越大,一滴血从中流了出来。 李玄右臂运力,整个手臂顿时变得漆黑,膨胀,血肉往外翻涌化作厚重黑甲,黑甲之间有潺潺的火毒流淌。 红黑交错,刺目无比。 稍有扭曲的空气之间,那化作黑甲的大手点向那血。 这一点,那血陡然绷直,好似和他玩起了拔河。 金刚再度用力。 嘭! 疙瘩彻底碎了。 那绷紧的血也没了力气,顺着李玄的手指进入了他体内。 九格血栏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血滴的图案”。 其下信息:魔血(残缺,待完善),注入该血,可提供2点额外体质。 李玄: 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忽地,他霍然起身。 ‘既然只是一滴血就可以化作一个一阶妖魔,那我就去青河河畔,再杀上四只,待凑齐了10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妖术!’ 如今雄山县乃是他的家。 想动他家人的,死!! 附1:鼍,就是猪婆龙。 附2:月初求月票,谢谢! 94.再获魔血,呼风唤雨(大章-求订阅) 子嗣既已孕育,李玄只觉再无后顾之忧。 上有老下有小,那么,他如今想做的事只有三件:变强,变强,还是变强。 哪怕自己模样越发脱离常人,他也再无顾忌。 此时,他带了套衣裤靴子,离了青王府,往南边的青河而去。 待到出了雄山县,周边无人,他自然而然地将“畸变怪猴”的魔血放在了第一格。 幻术假人,勉强也能归为“魔仆”,且是他“魔仆”中最强的一类。为此,他测试过,若是他精神属性达到了90点,那这幻术假人的实力便能达到“双魔形”时候的他,若是不动用魔血,那就是“单魔形”的样子。 而“畸变怪猴”这种魔血,也是唯一不会让他体型产生任何变化的魔血。 旋即,他又将“腐佛食尸鼠”魔血放在了第二格。 香火许愿,化虹,对他来说效果卓绝。 虽说没有大规模香火,他能发挥的力量并不多,然而却也足够了。 除此之外,这“腐佛食尸鼠”魔血对于他外表的变化也不明显,只要他不张嘴露出那一口锋利的瓜子牙,那就没事。 做完这些,李玄从怀里摸出一个铁筒,从中抽出三根上好的香火点燃 香火在阳光下,蜿蜒成一条缥缈的淡金色羊肠小道。 李玄踏上那小道,身形瞬间化虹,落在了青河河畔。 香火瞬间烧尽。 李玄又取了新的香火,许愿“今日能遇到会被我杀的妖魔”。 他之前虽然测试过,但对“香火神域”的许愿仍然不是很了解,此时许了这种愿,也不知是否有效。 但他估计是没用的多。若是这种许愿有效,那之前无首佛在从心慈寺跑路时怎么还会遇到自己? 无首佛至少会许个“一路平安无事”的愿吧? 不过,他也没想靠许愿遇到妖魔,此时他熄了香火,却又握在手上,那十指还戴着银线戒指。 李玄沿着青河飞速掠动,利用魔气感知着四周。 他速度极快,走了一段时间,猛地神色一动,侧头看向青河中央某处。 那一处,一道远不如他的魔气正藏在苍白波涛之间。 李玄指尖发红,一点香火顶端,香火受灼,便燃烧起来。 那香火在李玄手里蜿蜒飘远,待触碰到青河河面时,稍稍收阻。 李玄身体轮廓猛然镀上一圈儿金光,这些金光顺着他身体的轮廓流入他的香火,又随着他的念头一个猛扎,扎入水中。 难言的奇景出现了。 原本受河水阻拦的香火变得畅通无阻,其如一条金色的丝带在汹涌的青河河水里,不摇不晃,亦不撕断,只是飞快蔓延,追向青河中那魔气所在的地儿。 李玄打开了【亡者香火神域】,而神域里的力量则随着香火而涌了出来,这就是香火力量的根本。 至于神域的力量会不会用完,李玄感觉这完全不在他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香火一個瞬间就落到了魔气所在。 李玄心中暗道:‘出来。’ 一念动,水里一道黑影就顺着香火猛地钻出,在破水时水面居然没有产生任何波澜,就好像是道影子从水里钻出了。 这并不是那黑影是真的影子,而是“香火路径”某种程度上并不在现实之中。 刷! 一道近丈长的猪婆龙出现在半空。 那双凶残的眼睛里竖瞳犹显茫然,显然没弄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而下一刹,一只裹覆黑甲,焚烧火毒的大手飞速从远而来,在逐渐占据它全部的视线。 咔!! 大手入铁钳重重扣在了猪婆龙的长嘴上,然后往下残暴一压。 火毒化出猩红轨迹,而力量则是发出破空爆鸣。 轰!! 猪婆龙被碾在地上,其强壮的躯体也无法承受这一压,而彻底爆开,就好似背脊上被绑了大剂量的炸药包,在那一瞬间点燃,引爆。 血液横飞,有落于河滩砾地,有落在李玄身上的。 而落在李玄身上的那些却好似肥肉落入了滚烫的油锅,发出“哧哧”声,然后居然粘住了。 李玄愣了下,低头看着,旋即垂下大手,将那些粘着的肉给扯了丢开。 他体内血气强大,但似乎流淌力度不够,所以无法冲破表皮的毛孔,这一点比起那些初入“一修秘武境界”的人还不如。 “一修秘武境界”好歹能掌控体内血气,激荡起重重白汽,完全做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可他却不行。 他的肉太硬,血虽强大,但冲力却差了许多,就有种“缺乏锻炼,从而体虚”的感觉。虽说此时的李玄看起来和“体虚”完全没关系,但事实上他就是这感觉。 ‘果然不实战,就无法发现问题。’ ‘如今我的属性,其实严重偏科,体质169,但敏捷只有46,而力量亦只有70。应该是属性不平衡所带来的问题了。’ 念头闪过,李玄已经扯开了那些碎肉。 此时,他身高丈许,一身漆黑肉甲,甲间火毒流淌。 在他面前,这种才入一阶的体质类妖魔,就如鸡鸭对着屠夫,只是任由宰割。 李玄大手在猪婆龙碎尸间挑挑拣拣,很快抓出个“半边黑半边红”的疙瘩。 ‘果然,又是这东西。’ 他暗想着,可手却没有停下,大手运力,将其捏爆。 一滴魔血涌入他体内。 再一扫,妖魔点空余点数增加了1。 而“九格血栏”中信息更新。 但却不是多出了一滴魔血,而是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了变化。 李玄看去: 魔血(残缺,待完善),注入该血,可提供4点额外体质。 他眼睛微微眯起 之后的三天时间,李玄将雄山县、百花府这边的青河仔细转了一圈,然后也“收获颇丰”。 他一共狙杀了合计10头猪婆龙。 第一天,2头。 第二天,1头。 第三天,中了大运,7头。 然而,这一圈儿区域也算是全部逛完了 入夜。 李玄也未来得及查看力量,便匆匆归家。 他很传统,也很顾家。 既然就在家旁边,那每天无论多忙,若能回来都最好回来。 回家吃个饭,睡个觉,和亲人说几句话,这令他感到舒心。 此时,他躺在塌上。 左右两边是怀孕的妻子。 他为了子嗣的顺利诞生,于是也不做那事,只是安静地卧着。 他视线在面板上某几行数据上扫过: 【寿元:21/160】 【境界:第二境】 【妖魔点:34】 【九格血栏】: 第六格浮现着一个模糊的巨大黑鼍。 其下信息:黑山鼍(二阶妖魔)(残缺)。 注入该魔血,可提供22点额外体质,并掌握妖法【呼风】。 ‘黑山鼍?’ 李玄凝神看着这信息。 他发誓,他自从知道妖魔存在后,这绝对是他收获最轻松的一次。 不用打生打死,只要虐虐菜,居然就能搜集到“二阶妖魔”的魔血。 要知道,他如今魔血中,最强的也只是“一阶变异妖魔”而已。 这种收获,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担心。 二阶妖魔 黑山鼍? 这是藏在青河里么? 李玄想起水灾,想起之前颜方白和他说的话。 “喂,你在想什么?” 被褥里,忽地传来小公主的声音。 最近,她对这男人的情绪有些复杂,许是她腹中有了这男人的骨肉吧? 她只觉得这小小的生命正在将她和青王链接起来。 而且,她仔细想想,青王对她也没有不好过。 李玄侧头,看了下这见他还会躲的“小老鼠”,并没有戏弄和敷衍,而是道:“我在想妖魔的事。” 小公主嘴巴“阿巴阿巴”了两下,她想说“你不就是妖魔嘛”,但话到口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变成支支吾吾地询问:“妖魔怎么啦?” 李玄道:“妖魔越来越可怕,我怕有一天护不住我们这个家。” 怕? 小公主愕然,然后竟然安慰道:“不用怕呀。” 想了想,她又道:“是不是这附近出现妖魔啦? 没事的,我写封信给母后,让她和爷爷说,派点兵来帮你。 你这里虽然有相爷的秘武武者,但我爷爷的兵马多。 之前,我听我哥说,那些冰晶武器什么的可以专门克制妖魔。” 李玄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小公主,他能感到小公主对他的感情好像开始产生变化。 小公主见他唇角上翘,有些着急道:“别不信呀,我知道你很厉害,可再厉害也挡不住人多吧? 我我也有了解过凌波府光明寺的大战呢。 那一战里,我爷爷的军队用冰晶渔网击杀了许多羽教妖魔,虽说还有逃跑的,但只是极少极少啦。” 李玄越发好笑。 什么叫做“我爷爷的军队”? 这种话若是被你哥听到,伱哥什么反应? 见到小公主着急,他想了想道:“目前都还是些小妖魔,若有一天妖魔变得可怕了,我再来向公主您求援。” 赵晴雪眨巴着眼,扭捏道:“也不必说什么求援,我我本来就是你孩子的母亲,这些也是我该做的。” 李玄忍着笑,温柔地抚了抚她头发。 次日,小公主出去玩了。 田媛问:“是不是遇到棘手的妖魔了?” 李玄点点头。 田媛道:“这些天,李家商会是父亲在管,我既不出去,那就抓紧把地道好好修一修,将一些定制的机关铁门之类地也赶紧装上去。” “哪儿来的机关铁门?”李玄愣了下。 家中事,他知道的很有限。 田媛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做些机关?” 李玄也笑了起来,他想说“等力量层次上去了,黄金白银还有什么用”。 但话到口边,却猛然想起相爷之前遇到过的“青铜原神秘集市”,那时候集市的人似乎是收了银票的吧?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怎么了?”田媛问。 李玄笑笑,道:“你说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等娃娃生下来了,你娘子给你出去多赚钱。”田媛露出喜滋滋的笑,这是她寻到的自我价值。 说完,她踮起脚,为自家男人理了理衣裳,道:“备用衣服给你准备了,没人知道。你吃了饭再出去吧。” 饭后,李玄轻车熟路离开了雄山县,于北边乱鸦岗后的深山里,他稍稍停了停。 扫了眼自身血格。 他今日有了需要进行的新测试。 一念。 残缺的【黑山鼍】魔血注入第二格。 他身形顿时开始发生变化。 首先是周身皮肤变得粗糙,然后则是屁股处痒痒的,脊骨往下一窜,带着旋即生出的血肉变成了一条刚好拖地的猪婆龙尾巴。 所幸,他的嘴巴没有变成猪婆龙那样儿。 ‘呼风。’ 李玄运起妖法,他双手舞动,身形掀动,在这跳大神般的动作里,气流被妖法带动着开始变得狂暴,刚刚还刮着的东风,陡然变成了西风。 原本和缓的风力,陡然变得大了些。 地面沙尘飞舞,草木微微弯腰。 李玄停下动作,没一会儿,西风便停了,重新变成了东风。 李玄托腮思索了会儿。 这【呼风】看着没用,可那只是因为目前效果还不卓绝,若是他精神属性能够跟上去,那么这妖法进一步增强的话,那不妥妥是天灾? 再一念。 他将【腐佛食尸鼠】的魔血注入了第一格。 顿时间,他的体质从“109”点变成了“109+82”。 似乎是再度突破了什么。 虽未从“第二境”达到“第三境”,但一种新的变化开始产生。 随着李玄的运力,他的身形飞速拔高,成了约莫丈三的样子。 周身肌肤被可怕的肌肉给拱起,强大的血气在其中周流。 漆黑肉甲再度形成,只不过这一次肉甲之间的缝隙彻底没了。 那原本间隙间流淌的火毒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底严实无缝的肉甲。 漆黑肉甲开始发红,膨胀,变得臃肿。 而高温使得李玄周边的空气彻底扭曲,甚至氤氲出热气。 从外看,此时的李玄彻底是个红黑厚甲、且带着尾巴的怪物,至于脸模样则是完全看不清,肌肤的深泽之后的如有火焰在流淌,散发着暗沉又危险的红光。 李玄想了想,干脆把【雾伏诡豹】的魔血注入了第三格。 顿时,他的敏捷属性从“46”变成了“56”。 他隐约感到自己此刻臃肿的身体变瘦了一丁点儿。 ‘果然是属性不平衡造成的畸形模样。’ 李玄倒不是害怕畸形,他是有些担心影响自己战斗时的表现。 想了会儿,他继续测试。 “呼~~” 放松身体,吐出一口灼热火流,变回了“半鼍化”的模样。 李玄扫了一眼面板信息。 一条条蓝色字体正浮现着。 【您注入了两种同类魔血(体质):“腐佛食尸鼠”、“黑山鼍”,触发增强效果!】 【处于第一栏魔血为“腐佛食尸鼠”,“腐佛食尸鼠”妖术‘亡者香火神域’获得增强!】 【撤下魔血不需等待,三格魔血的情况下,更换魔血需要两个时辰,现在可更换时间倒计时:239:59】 他跑到一边树下,取出香火,点燃。 然后开始测试,这‘亡者香火神域’怎么变强了。 他试了许久,总算摸清了路数。 当第一格放置【腐佛食尸鼠】,第二格放置【黑山鼍】时,【亡者香火神域】得到强化,他许愿“呼风唤雨”变得可以成功了。 而之前,这种许愿根本是无效。 他那么一许,可香火神域根本不搭理他。 现在却可以了。 这让李玄忍不住想到一些志异故事里说的道士“登坛作法祈雨”的场景。 浓浓香火里,道士举剑踏步,祈拜苍天,以求降雨 这场景,和他也差不多啊。 虽然他现在不是道士的模样。 李玄默默等着两个时辰的“倒计时”。 在倒计时结束后,他又将【黑山鼍】和【腐佛食尸鼠】的位置给点了个个儿,以探查妖术【呼风】被增强的情况。 结果有趣的事发生了,【呼风】的增强,是在香火点燃的情况下许愿【呼风唤雨】 待到一通忙碌,天已近暮。 虽然这里被李玄一通折腾,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刮风,且落日都消失了,但天色暗沉还是看得出来的。 李玄迅速地收起魔血,化虹离去。 明天,他要继续去抓猪婆龙,顺便看看能不能寻到一点关于那“黑山鼍”的消息。 他本能地觉得,“黑山鼍”极可能就是两年前引起水灾的那个妖魔。 可问题是 水灾还是两年前发生的,这两年并没有,某种程度上,这也意味着那引发水灾的妖魔应该已经离去了。 可是,为什么有着“黑山鼍血脉”的猪婆龙还会出现在青河里? 譬如之前的瘟疫,若是李玄不曾看到那红影,不曾知道“虎魔太岁”的能力,也会本能地认为引发瘟疫的是“虎魔太岁”,可事实并不是。 茫茫迷雾笼罩此间,寻常人们奔波生计,根本不知这些危险,发生就只道是天灾,是命。 可李玄,却不想。 在他家附近,只要发生危险,他就要去铲除 入夜。 榻上。 李玄搂着两女。 小公主用小脚轻轻拱了拱李玄腿弯,她比李玄矮不少,若是睡在枕头上,脚丫子刚好只能挂在他小腿肚子上。 当然,蔷薇更矮 “青王,今天外面好怪。一会儿东风,一会儿西风。本来天还好好的,忽然就下雨了。” 李玄愕然道:“你是不是悄悄溜出县了?” 他呼风唤雨的范围不大,绝不可能抵达雄山县。 “没有。” 小公主道。 旁边田媛也开口了:“相公,公主确实没出去,只是我们在王府的观景阁里看到远处的天气有些怪异。 公主担心你,所以派了自己的手下前去打听。” 小公主忙道:“才没有呢,明明是媛姐姐你先说的,然后我跟着说的。” 田媛笑了起来。 小公主道:“那么大的青王,哪里要人关心嘛。比起关心他,我更关心他的敌人。” 田媛道:“昨晚你还说可怕妖魔来着。” 小公主又反驳起来。 辨着辨着,两女竟隔着李玄的胸膛“打斗”起来。 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然后往来之间,还往被子里缩。 李玄也由得她们闹,此时他双目微闭,心道:这怕不是得引起三哥注意了,下次得去更远的地方测试 第二天一早,李玄还未出去,相府却有秘武武者前来拜访,手托一个木匣,手把手地递交到了李玄手上才离去。 李玄打开一看,却见是一件薄薄的衣裳,上下呈现冰色,乃是丝织而成。 显然,这是颜方白答应他的“冰玉衣裳”。 于是,李玄转道往密室。 他才坐下,便隐约听到地下有动静,于是打开地道入口。 果然蜿蜒而下的地道里有些动静,他侧耳宁神听去,却见是媛姐的声音。 而远处还有几名男男女女,两边好似在交谈着“如何在合适的地方安装机关,安装隔离铁门,铁门要多厚,防不防水,毒,火”之类的问题。 李玄叮嘱过田媛,莫要让任何人去溶洞,自是不用担心。 他重新关上密道,然后脱了衣裳,把“冰玉衣裳”内穿,然后慢慢使力。 随着使力,一股从外而来的压抑感传来。 那冰冷的力量好似在让他的气血冷却,从而生出些微无力感。 然而,随着李玄气力的增加,那种无力感又在慢慢恢复,在即将达到某个临界值时,李玄收了手。 这让他有些惊喜。 因为“冰玉”这种材料,似乎能让他“鳞化”的过程被推迟。 也就是说,可以让他在与人交往时,不必担心一个不小心暴露力量,从而变成那般“妖魔”的样子。 “好东西。” 李玄忍不住赞了声,然后将这衣裳叠好,送到了自己的卧房里,准备平时在家时穿。 至于带出去? 不可能的。 经过试验,他知道这东西顶多压住“魔形境界”左右的力量,而李玄只要瞬间爆发出再上的力量就会让这“脆弱的降魔材料”瞬间报废。 所谓的能让妖魔无力,不过是让弱小的妖魔无力罢了 离开密室。 李玄没走多远,就听到远处飘来长笛声。 他神色一动,顺笛而去,却见个鹅黄衣裳的“女子”正在吹奏长笛。 那“女子”见他走来,放下长笛,道:“玄弟,昨日城南三十里天象古怪,为兄疑有妖魔,想邀你共探。” 李玄有些无语。 但这种事却也推不了。 于是,他打定主意,准备今日去一次,然后必然毫无收获。明日他就可以修炼为由回绝了,毕竟“三魔形之境”的巩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 念头转过,他行了一礼,道:“这几日我一直在修炼,不过妖魔历练之事也很重要,今日我随三哥一起。” 颜方白点点头,道:“说来也怪,自那一日我们寻到猪婆龙后,我怀疑青河还有妖魔,便让人搜寻,可结果却没有任何动静。 昨日天空云雨不定,风向古怪,我怀疑有天象类的妖魔作祟。 这可是大事,若是置之不理,我担心再度酿成天灾。” 李玄深以为然。 随后,两人离县,在外又和数名秘武武者汇合,涂抹了粉末,往南而去 众人一路往南。 结果一路没有任何异常。 艳阳高照,林间绿柳生嫩芽,旁边新桃开了红花,红红绿绿,颇为庸俗,却又有冬日已去的感觉。 这一番搜寻,直接寻到了傍晚。 而这里距离青河还有一段距离。 李玄心中生出“浪费了一天”的负罪感。 颜方白也有些尴尬,口中说着:“不应该啊,昨日才来的异常,怎的今日就什么蛛丝马迹都没了?” 李玄道:“三姐,明日我不出来了,这功法还得巩固呢。” 颜方白满口答应,又道:“等寻到了妖魔,若还有时间,再寻玄弟来历练。 两人说着话,接着就要返回,而就在这时忽地一阵阴冷的风自西而来,百草折腰,老树断枝,荒林里飞沙走石。 好一阵妖风,只吹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就连眼前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时间好似变得缓慢,众人也雅雀无声。 蓦然仰头看去,却见西南方向囤积了一大片乌云,其间隐约还能见到暴雨倾盆,狂风呼啸。 颜方白道:“去看看。” 他才掠出,忽地发现李玄没动,便回头看去。 在他视线里,青王正瞪大眼看着那天空。 “玄弟,怎么了?” 李玄缓缓收回视线。 或许,颜方白还要再调查,但他却已一眼看出这雨来的不正常,这就是呼风唤雨。 毕竟是他也会的妖术,他就是能一眼看出来。 同时,他也能看出哪怕他倾尽全力,呼来的风,唤来的雨也绝没有这个猛烈。 “雨好大。”他感慨了声,旋即便随着颜方白往前 当晚,众人一阵急行,才堪堪来到青河边,还未靠近便身上全湿透了。 暴雨大的离谱。 且下了许久,竟没有停下的迹象。 好像天上水闸开了闸,水流如柱倾斜而下,轰隆隆地砸在人间万物上。 便是火折子也点不起来,周边黑黢黢,视线极其逼仄。 身为秘武武者,视力算是远超常人了,此时竟也只能看到一点山石树木的暗淡轮廓,阴森森的,好像大大小小的恶鬼蹲在地上,往这里窥探。 众人冒雨探了一圈儿,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往远看去,却见这黑天黑地,蔓延极远,也不知这片雨云究竟覆盖了多少区域。 一名秘武武者忽地看向水边,愕然道:“河岸线涨了好多。” 另一人道:“涨再多,也淹不到雄山县,不仅有大半日路程,而且还隔着山呢。” 颜方白慎重地看着四周,小心翼翼地探查着。 李玄走了几步,眼众人没个头绪,忽道:“三姐。” 颜方白顿足,回头。 李玄满含歉意道:“莫要见笑,家中还有妻女,我” 颜方白愣了下,眼中露出几分暖色,道:“晴雪公主倒是嫁了个好夫君,青王自去。” 李玄点点头,转身离去。 才走没多远,一名秘武武者忽道:“青王倒是去的轻松,呵” 颜方白瞪了他一眼,道:“莫要乱说,你根本不知道青王在承受什么。” 三魔形的存在,心魔何其恐怖? 而能用亲情去镇压这心魔,已当受到任何人的尊重。 所以,旁人以为李玄或是嫌麻烦,或是怕危险,而不想再探,但颜方白却知道绝对不是。 因为若是换做他,别说三魔形了,便是两魔形,他都要彻底发疯了。 玄弟玄弟便是站在那边,都已极为了不起啊 狂风时而似妖魔呼吼呐喊,时而又是狰狞奸笑。 李玄离远后,直接注入了“畸变怪猴”,“腐佛食尸鼠”两重魔血。 旋即,他往周边飞快探查起来。 树影模糊,风雨如鞭。 “没有” “没有” “这儿也没有” “还是没有” 他沿着雄山县周边的青河探了一圈,甚至又往下游探了许多,但根本察觉不到魔气。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 雨居然停了。 黑云散去,一轮明月往下照出皎洁的光华。 李玄再探,探了许久,直到鱼肚白的天边升起朝阳。 朝阳本是代表了希望,可此时却充斥着一种冷意。 忽地,李玄在空气里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循着气味而去,他看到了一个小渔村。 那渔村本来距离青河颇远,可现在已经彻底被淹掉了,而村子的水面上浮着一具具尸体。 尸体下,正有什么东西飞快钻动着,拉扯着尸体。 李玄站到一个漂浮的木板上,看定一个靠近的男人尸体。 男人尸体仰面朝天,被阳光照亮的脸庞显着一种怪异的狰狞,其下则是密密麻麻,给人以污秽感觉的阴影。 李玄抓个石头,丢了过去。 嘭!! 石头落下,水花激荡,尸体下散开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像鱼。 李玄抬手,指尖射出一道银线,银线拉扯着尸体翻了个面。 一看 那尸体的后脑勺,后背,后腿全部被掏空了。 而其脑干中还有一条黑鱼在乱钻。 黑鱼张开嘴,内里是一口的瓜子牙,正在啃食早已松松垮垮的脑仁 李玄手中银线绷紧,随意一斩就把那黑鱼斩杀。 这鱼并不是妖魔,可即便如此,他也感到了那黑鱼表皮的硬度竟是宛如镀了一层钢铁。 别说寻常人了,就算是练家子遇到这种鱼,也极难破防。 而这里 李玄站在木板上,看着那黑压压的鱼群。 他视线缓缓抬起,再看向此时宛如汪洋的青河,瞳孔慢慢缩紧。 95.天下倒海落,地上香火起(大章-求订阅) 无名渔村。 木板上 那石头的落下,只是惊动着黑鱼稍作四散,此时已又重返,继续啃噬起那渔民的半面尸体。 此情此景,李玄只觉一阵阵寒气窜上背脊,而愤怒亦是于心头生起了静谧的火苗。 终究同族,物伤其类。 他手指一抖,银线射出,卷了条黑鱼飞起。 伸手,肩部往上的手臂直接膨胀、化甲。 那灼热漆黑的魔手一把捏住黑鱼。 李玄凑到眼前,观察着那黑鱼。 鱼眼呆呆的,根本没开灵智。 如此近的距离,也没有感受到一点魔气。 这就说明,这种黑鱼确实不是妖魔。 他又仔细辨了辨,稍稍回想了下之前在百花府青河水寨了解的一些有关鱼类的信息。 很快,他就确定了,这种黑鱼只是青河里颇为常见的一类,俗称“黑条儿”,每到春日,总会有许多黑条儿从水里游出,渔人常担到鱼市买卖,价格不过数文一条。 “普通的鱼,却变得喜好食肉,鱼鳞如甲,还生了尖锐牙齿,攻击性强” 李玄脑海里又闪过那蕴藏着“黑山鼍”魔血的猪婆龙。 那猪婆龙身上其实只有一滴魔血,可那一滴魔血却就让它变作了“初入一阶的妖魔”。 他陷入思索,而很快,眼前那“群鱼逐尸”的一幕刺激到了他。 李玄从怀里拧开铁筒盖子,取出香火,点燃。 淡金的香火弥散开 落在远处丛林的泥土上,一个深坑瞬间出现,而坑中土则被转移到了旁边。 落到渔村浮尸上,每触碰到一具,那尸体就出现在了远处坑中。 如此,李玄一共挪了一百一十六具尸体,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这些尸体被放入了深坑中。 旋即,李玄来到坑前,抓了根木头,随手点燃,想要丢进去,可转念一想,却又注入了“虎魔太岁”的魔血,施展【造鬼】妖法。 许久后 这一百一十六具尸体开始了蠕动,然而只爬出了九十六具。 血肉过于残缺,便是连恶鬼都变不成了。 此时,那九十六具尸体看着李玄,口喊:“主人。” 李玄道:“去探查灾祸源头,为你们自己报仇。” 死者安息,不如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去为自己报仇雪恨。这想必也是每个枉死之人的心愿恶鬼虽然和这些枉死之人无关,但却也勉强算是他们的延续。 这是李玄心中的感情。 至于他那冰冷的理智,则是为了浑水摸鱼。 这般水灾背后几乎肯定藏着大妖魔,去探查者基本上十有八九会成为炮灰。可草若不打,如何惊蛇?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是妖魔,老子就不是么? 话音落下,恶鬼们得到了使命,一个個阴恻恻地离去。 其中一个竟是直接下了水,其才下水,黑鱼们就游了过来,对那恶鬼一阵啃噬。 可很快那些吃了肉的黑鱼开始疯狂挣扎,继而一个个疯狂呕吐,将那吃下的肉一块块吐了出来。 恶鬼之肉重新聚合。 被吃掉的恶鬼又活了过来,全身有如钢铁,反过来抓着那些黑鱼啃吃了起来。 其余恶鬼,见此情况,一个个有样学样,纷纷下了水。 鬼,本就喜阴,喜水。 九十六个恶鬼全下了水,和群鱼以一种另类的方式相杀。 鱼吃鬼,再吐出碎肉,鬼重新拼合,然后吃鱼 水面染红,鱼鬼相杀,惨烈而可怖。 李玄握着摘下的木柴,点燃,丢下深坑,将未曾化作恶鬼的二十具残尸一把烧尽,神色肃穆地道了声“安息”,便化虹离去 他一夜未归,再加昨日南方大雨,狂风呼啸,田媛早就担心坏了,直到他再次出现,才舒了口气。 “你昨晚怎么不回家?”小公主也远远跑来,率先问,“你这么大的青王,你不回来,媛姐姐,还有伱娘她们不会担心你吗?” 李玄笑道:“呼风唤雨,行妖魔之事去了。” 小公主再傻也知道这男人是在逗他,见他全身湿漉漉的,于是问道:“你会不会生病?” 李玄笑道:“会,而且一生病就会胡来。” “不和你说话了!” 小公主跺了跺脚,又跑开了。 田媛看着李玄。 李玄脸上挂着笑容。 田媛叹息道:“你肯定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 若非如此,你不会故意逗她。 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所以用这种方式让她不再追问。 若不知情,就不会害怕。” 李玄笑容消失了,看着跑远的小公主,道:“她一向是温室里的花朵,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无法承受。 可偏偏,她这样本该享一世荣华的公主却要来跟我吃苦。” 田媛温柔道:“跟着你若是吃苦,那岂不是世上所有女子都想自讨苦吃?” 李玄垂首,看着自己双手。 那手此时放松,还是寻常模样,可一旦用力,就是舞弄邪风恶雨的魔手。 寻常人或许想要强者庇护,可却不会有人想嫁给妖魔。 他一次次见到妖魔的冷血暴戾。 可他自己却也有着妖魔的一面。 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或许他会觉得很好玩儿,但这并不是。 若成妖魔,那他定被人所不容。 若不为妖魔,却又无法保护至亲。 李玄挠了挠头,他忽地发现自己有些矫情了,这种事儿,不被发现就可以了,凭他现在的本事,若想瞒着家人,哪个能知道? 至于魏瑶,那半只脚也已经踏入了疯狂;而蔷薇,自己就和妖魔挂着钩 “吃过了吗?” 田媛忽地笑着问。 李玄摇摇头。 田媛笑道:“你认的一位姐给咱家送鱼来了,本来我还说你没回来,如今你不去见见她,顺便挑一挑吃什么鱼?” 李玄道:“谁啊?” 田媛道:“左红。” “拜见青王” 红衣美妇看着走入的男子,急忙起身,相拜。 这正是青河漕帮曾经十二坞主之一的“浪里红花”——左红。她是个根红苗正的江湖中人,也是一朵交际花,当年或多或少帮了李玄些忙。 然物是人非,左红哪里还敢以“姐”的身份来自称? 可李玄却笑道:“左姐,别来无恙?” 他有面具,亦有真诚。 锦衣归乡,不负糠糙之妻,亦不负昔日友人。 “民女不敢”左红却低着头。 她既不是“傻大胆”,也不是“傻白甜”,正因深知人情世故,所以便是李玄喊“左姐”,她却也不敢再接。 即便心中知道李玄或许依然是那个她认识的少年,可她却也不敢再认了。 这般懂事的人,其实很多。否则为何“高处不胜寒”,为何登临了高位,就成了孤家寡人? 李玄无奈,只道了句:“当年左姐帮我许多,今后有事直来青王府就是,但凡说一句话,我李玄能做的,便帮你做了。” 左红愣了下,她看了看身后随来的帮众。 她知道就这一句话,她在漕帮就无人敢动了。 她原本想着傍个大人物,以保全自身的愿望算是彻底实现了。 只是眼前这男人,原本是她想着攀上百花知府曹书达的路子,可没想到这男人自己却成了她最大的靠山,这山比一个知府大太多太多了。 “谢谢” 左红真诚地回了句。 气氛忽地安静下来。 旁边田媛笑道:“青王是来挑鱼的,还没吃呢。” 左红闻言,急忙起身,毕恭毕敬地带着李玄去看带来的鱼儿。 她边走边说边笑,完全是把一副面对大人物的交际花模样。 漕帮的木桶一桶桶正放在青王府的鱼塘边,而许是未得吩咐,其中鱼儿还未倒入鱼塘,见李玄到来,旁边的漕帮弟子急忙拜见。 李玄看了看那些鱼,并未见到“那有着瓜子牙和钢铁皮肤的黑条儿”,左红笑着蹲下,撸起袖子,正要探手入桶,将那一条条鱼儿取来给他介绍。 然而,左红才一动,李玄就道:“换个人。” 他靠这么近,若有意外,也能反应过来。故而理论上,便是这些鱼篓中藏着变异的鱼,去探查者也不会有危险。 但左红当初帮过他,能不用她冒险,李玄自然就不用。 左红以为青王不想让她亲自做这般的活计,于是侧头正欲说话,却见李玄神色严肃,她愣了下,忽如见了毒蛇般退去,然后唤了个帮中弟子过去。 那弟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无奈上前。 李玄聚精会神地看着。 那弟子则是一一抓着鱼儿介绍。 “这是红嘴鲤,这是黑条儿,这是白纹草鱼,这是春鲈鱼” “这边的是观赏类鱼儿,这种鱼头泛金的名为金盔,这里” 那弟子一一指着,数着:“锦被,印头红,裹头红,连腮红,首尾红,墨眼,雪眼,琥珀眼。” 数完这边,他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小桶,道:“此中鱼颇为珍稀,名为水晶蓝。” 李玄看去,却见这水晶蓝,蓝如翠,白似血,肠胃俱见,确实是不错的观赏鱼种。 显然,漕帮寻不到丹鱼,便有意在帮他搜集这些漂亮的鱼。 一番寻找下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李玄随意挑了鱼,让膳堂去做。 然后与左红在府中边走边说。 “青王,您刚刚为何拉住我?”左红忍不住问出疑问。 李玄不答反问道:“最近青河可有异样?” 左红想了想,忙道:“浪很大,上游窝点的鱼儿很多,有不少是直接闯入渔网里的。 唔水岸线也涨高了不少。 昨日那一场大雨,怕是又涨了不少,估计快淹到河堤了。 燕子坞边缘的那桃花水榭,应该也没了。 帮主担心有水灾,已经在疏散帮众了。 不过,如今才初春水灾理应是不会至的。” 李玄想了想,道:“左姐,你回去给林剑风和姚仇带一句话,这几天莫要出河捕鱼,只做些装卸生意便好。” “啊?”左红愕然。 李玄道:“水中有妖魔。” 为防漕帮不信,他又加了句:“能灭了百花府的大妖魔。” 左红: 她急忙一拜,道:“多谢青王提点。” “左姐速速回去吧。”李玄道完,忽地又问,“如今百花府知府是谁?” 左红忙道:“还是柳白卿柳大人。” 李玄眯眼。 大将军如今在王都,算是大权揽在怀中,柳白卿作为他的人,按理说早就该被调走了。那么,之所以还留在此处,是为了在靠近他和相爷的地方插一颗眼睛么? 他摇了摇头,旋即手书一封,给了左红道:“送给柳知府。” 这信中,李玄语句甚笃,写了此番妖魔的可怕,望柳白卿莫要轻敌。 大胤势力就算要内斗,那距离真正的爆发也为时尚远。 比起这个,李玄更担心内斗还没开始,妖魔就已经把大胤给灭了,或是圈养了 当天,李玄没出门。 而是随着田媛一起看了看李家地道。 李家地道目前还颇为粗糙,但偏北那靠着红花山溶洞的地方,却做的颇好。 一个厚达半臂的钢铁巨门,已然出现在了那通向溶洞出口的地方,周边非泥土,而是岩石。 田媛随着那些人测下来,说这里其实已经到了红花山的山根,在此处置门,要么从门走,要么把门的上下全部摧毁,那才可能行得通。 这般的大门,用来防灾,确实能防住了。 随后,李玄又四处看了看,了解了下家中情况。 溶洞中,一切如常,而在“许愿香火”和足够资源的帮助下,魏瑶的修行速度极快,其余五个孩子也正在快速入门。而似乎知道这个世界危险,也知道李玄对他们的期待,所以五个孩子内卷到了极致,根本没有一个喊苦的。 李家本家,李老爷每天往红花山跑,他正领着队在探索红花山深处,想要寻到一种叫做“萤香”的香料。而这种香料要在今年秋天交货,云梦州极星商会的大商人花了重金采购。除此之外,这“萤香”也成了李家商会所特有的商品。所以,无论是为了日常销售,还是为了大宗交货,寻找更多的货源都是重中之重。这事儿本是田媛在做,但既是怀上了,便只能李老爷亲自带人上阵了。 李玄二弟李知礼如今也十四岁,而就在去年,他在百花府过了院试,如今也算是有功名的秀才。而今年,他依然在苦读,准备着九月青木州州城的秋闱科考。 做完这些,天色已暮 春寒,连小雨。 入夜,空气又湿又冻。 纵有火炉取暖,田媛亦是感到寒冷,她裹着毛毯在室内和赵晴雪说着话。 小公主有些无趣地坐在她旁边,兴奋地吹嘘着“当年在王都如何如何”,然后又说着“等以后,一定要带媛姐姐去王都看看”之类的话。 田媛就笑着听她吹嘘那些东西。 对于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些都是她美好的回忆。 李玄则趁着还有些时间,来到了相府,他想了解一下相府这边的情况,顺便看看三哥有没有回来。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不仅颜方白不在,就连相爷也不在。 府中,那往日给相爷沏茶的小童给了他一封信,道:“相爷说,若是青王来此,将信转交。” 李玄直接拆开信。 信很长。 他借着相府屋檐垂下的通红灯笼,一行一行扫过。 良久,他放下信。 小童又道:“相爷说,一切言语尽在信中,望青王能听从。” “你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李玄问。 小童摇了摇头,道:“只是相爷口述。” 李玄随手收起信,转身离去。 相爷不愧是相爷,雷厉风行到了极致。 昨日才见风雨,今日就已动身。 什么流程都没有。 下游有鱼变异,而偏上游的百花府鱼儿却还完好,这说明妖魔在下游而不在上游。 再结合年前海啸,青河中倒灌而入的海鱼等等等等事情 相爷完全可以推断出“这妖魔极可能就在青河的入海口”。 所以,相爷亲自领人去了坐镇了,只因他觉得这一次的妖魔可能足够大。 多大,他自己也没数。 而他留给李玄的信,一是说了这些情况,二是希望李玄不要过来。 信中所言:君乃国之未来,定海神针,岂可轻易涉险?天下人皆可死,唯君不可。君之命非系于君,乃系于国,系于苍生。 李玄出了相府大门,坐上归去的马车,他看了看窗外 雨,一直下 一直 一直 次日没有停。 也不知还要下多久。 青王府中,鱼池满溢,昨日送来的“水晶蓝”居然从边缘流了出来,在湿润的地上“啪嗒啪嗒”甩着尾巴。 李玄凝视着那鱼,然后备了些衣装,策马出了青王府,继而轻车熟路地去到城外,点燃香火,燃出那一条蜿蜒的淡金色小道。 他踏上小道,化虹往西。 他一路赶,许久总算出现在了青木州东边的光业山。 他心念一动,在不远处便出现了个幻术假人。 假人在前,他在后,一前一后往心慈寺而去。 在成为青王后,他做了不少事。 而其中一件,就是重修心慈寺,保护心慈寺,不得干涉寺中运行,并且本着“树立牌坊”的原则,让那位叫镜妙的比丘尼成了心慈寺主持。 青王发迹于青木州,再加上其如日中天,这心慈寺自是重建的相当完好,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 可没有人知道,李玄所说的“保护心慈寺”,其实别有他意。 简而言之,就是藏污纳垢。 李玄知道,当年洛水州凌波府光明寺一战,羽教并未被清除干净,只因不是所有羽教教众都在光明寺。 之后,纵然朝廷四处围剿羽教余孽,又怎能找到? 然而天下虽大,羽教却偏偏没有了安身之地。 于是,李玄就给他们找了一个安身之地。 一句“保护心慈寺,不得干涉寺中运行”,便是成了这群魑魅魍魉的保护伞。 然而,李玄的借口只是“为了曹怡”。 可有这等天下的安稳地儿,羽教难道不会悄悄地折回? 毕竟心慈寺可是他们曾经的老巢。 毕竟,李玄早从蔷薇那边得知“羽教四护法之一的紫尾蛟王曾经被曹怡救过,因此她也救了曹怡一命,在撤退时迷晕了曹怡,让曹怡未曾随她们去往光明寺”。而在光明寺覆灭那一日,紫尾蛟王恰好在外。 当无首佛是敌人时,李玄要覆灭羽教。 可当他成了无首佛,他便一翻手,悄悄覆在了其上,为其留了一片“净土”。 首先,羽教离去已久,没人会怀疑他们还会回来。 其次,重修之后的心慈寺,某种意义已经成了青王的地界,而青木州又是青王的食邑所在,是青王的大本营,又有谁敢动? 翻手覆手,存乎一心。 敌人朋友,顺时而变。 此时,李玄来到了寺外。 他并不知道羽教究竟有没有回来,但世上事哪有什么完全绝对确定的? 有很大可能,就已足够。 此时,心慈寺寺庙重修,已然竣工。 崭新的殿堂沐浴在淡淡香火中,便是隔着距离也能闻到风里檀香。 青木州也在下雨。 可即便下雨,寺里的活计依然还需要人做。 一簇竹林下,小亭中,辘轳正“咿呀咿呀”地转着,有个面容丑陋的比丘尼正在打水。 打着打着,这比丘尼忽地身形僵了下,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打水。 当她打完水,转身,蓦然看到身后站了个陌生女子。 “阿弥陀佛,施主吓我一跳。”丑陋比丘尼急忙双手合十。 那陌生女子看着她,忽地笑道:“那紫色鳞片的面具不戴了?” 丑陋比丘尼愣了愣,道:“施主说什么?” 她装的很像,然后又道:“施主是前殿香客误入此间么?” 陌生女子自是李玄的幻术假人,他看定那丑陋比丘尼,冷冷道:“紫尾蛟王,我还没死。” 一抹淡金色香火从远飘来,宛如绸带裹在那陌生女子身侧。 丑陋比丘尼大惊,急忙拜倒,恭声道:“我我佛” 这丑陋比丘尼自然就是紫尾蛟王。 她辗转多处,最终还是悄悄回到了心慈寺。 她与镜妙之间有着羁绊,而镜妙本质上又是个“缺爱”的少女。 几番来回后,她就在心慈寺住下了。 而紫尾蛟王的成功入住,直接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羽教弟子。 然而,紫尾蛟王回来,却不是想着重振羽教大业,而是想着就在这里安稳过下去。 可在见到着淡金色香火缠绕的女子后,她知道自己“安稳过下去”的想法终究只是奢望 入夜。 心慈寺一处秘地。 烛火渐次亮起,照出一个个裹着灰袍的僧侣。 这些僧侣眼中有畏惧,但还有极大部分带着狂热,他们在此间安静等待。 陡然,屋门敞开,一道男子身影从外踏着阴冷的风雨而入,淡金香火缠绕他身侧,衬得他颇有几分神性。 一名僧人奇道:“蛟王,你不是说我佛乃是女” 话音还未落下,紫尾蛟王也还未说话,旁边一个双手双脚戴着镣铐的高大僧人已然厉声道:“佛便是佛,其有男女之别?!你修得什么禅?!” 说完这句话,这僧人已经往前一步,长拜于地,连连叩首,口中虔诚诵着:“羽教舍身熊王,拜见我佛。” 其余一群人,纷纷拜下。 李玄走过拜倒的教徒,登临高台。 他目光看向那手脚戴着镣铐的高大僧人。 这位乃是羽教四护法之一的“舍身熊王”,地位与“紫尾蛟王”,还有之前心慈寺的老尼地位相当。 李玄听蔷薇说过他。 但在蔷薇的话语里,这位舍身熊王十有八九是死了的。因为这舍身熊王却并不是跟着心慈寺的,更没有到过凌波府,他是在十多年前大胤朝廷剿灭羽教时就已经失踪了的。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对李玄来说完全就是个意外。 “熊王从何处来?”李玄淡淡问。 舍身熊王虔诚又兴奋地开始讲述。 李玄听着听着也懂了。 这舍身熊王,当初遭遇朝廷大军围剿,一路往北,竟是逃过追杀,然后堪称传奇经历地过了红岩州,云州,继而到了关外大雍王朝的地界。 在大雍王朝,舍身熊王竟意外地遇到了佛门同僚————密宗。 本来双方还不对付,但聊了聊,发现大家居然都信仰着“孔雀大明王”,也都信仰着那位“端坐金莲之上的佛陀”。 于是,舍身熊王就在密宗住了下来。 密宗不搞造反,也不参与政事,本身实力不弱,信徒众多。 舍身熊王在那里倒也过的舒服。 但他平静的生活却在去年上半年被打破了。 凌波府,光明寺的事闹得很大,大雍王朝自然也知道了。 因事涉佛门,密宗也去了解了下,这一了解,才知道那光明寺竟然召来了一位真佛,金身横亘天穹,遮天巨手,封锁空间。 这一下子,密宗直接炸窝了。 无论是密宗,还是舍身熊王,都不信佛陀会被军队杀死,于是一大堆密宗弟子便开始悄悄潜入大胤,四处悄悄打听佛陀下落。 舍身熊王也是其中之一。 他身为羽教曾经的四护法之一,对羽教的一些秘密窝点自然清楚,几番探查之下,便来到了心慈寺。 他佛法高深,手脚皆戴镣铐,若是眼中不露狂热,端的便是一副慈悲高僧的模样。 舍身熊王本打算慢慢寻找佛陀,可未曾想到佛陀竟自己出现了。 此时,他兴奋到了极致,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诉说着“自己从何处来”。 李玄听着听着,心中也暗自感慨:这世间之事,真就是匪夷所思,开始可能只是一点小事,一个小动作,结果却会扯着扯着就扯出了不知多少东西来。 舍身熊王? 大雍密宗? 这些完全都是他意料之外的存在,这突然就入场了。 李玄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曝光。 因为,众僧在这秘殿中祈拜他之后,直接看到了香火拉开金色帷幕,光明的世界中,一尊端坐如山入云的金身大佛,正俯瞰着他们。 而这种信仰,也在飞快地赋予他们力量。 半夜过去,李玄已经完成了“心慈寺重以香火供佛陀”的任务。 舍身熊王则会通知越来越多的密宗之人,以壮香火。 当天空的雨落下时,地面的香火也会冲天而起。 若换个地方,李玄或许也不会这么积极。 可这是他家门口啊 半夜,佛陀离去。 他一路化虹,回到雄山县。 这一番操作下来,李玄已经很累了。 沐浴,更衣,换上了他那贴身穿的“冰玉衣裳”,外裹亵衣,然后来到卧房,见被褥隆着,两妻闭目,一左一右,中间居然还自觉地留着空位。 李玄悄悄摸上了榻。 可他才钻入被窝,闭目的田媛忽地笑道:“我就说他会回来吧?” 小公主也睁开眼,嘟了嘟嘴,用脚丫踢了踢李玄腿肚子,道:“这么晚,去哪儿了?” 李玄道:“身为妖魔,当然要出去吃小姑娘,比如像公主这种小姑娘。” 小公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田媛贴身过来,挽着他胳膊,柔声道:“回来就好。” 李玄舒了口气,疲惫感袭来。 他沉沉入睡,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他睡这么快,小公主反而不困了,因为这实在罕见。 她探手在身侧男人身上摸了会儿,忽地道:“媛姐姐,他里面居然还穿了一套衣裳,好滑呀。” 田媛一摸,果然是。 小公主见那么大的青王居然累地睡着了,于是大胆地上下摸了一会儿,摸着摸着,她奇道:“这衣裳好像我在祖父那边见过的冰玉。” “冰玉?” “嗯,我爷爷说,这冰玉只要笼到妖魔身上,妖魔就没力气啦。” 田媛: 小公主看了一眼睡得正香、一副没了力气的李玄: 然而,第二天,两女在看到完全不受影响的李玄后,却又相继舒了口气。 田媛拉了拉小公主的手,轻声道:“妹妹,别再把相公当妖魔了,他是秘武武者,不是妖魔。” 小公主咬着唇,点点头,又一看屋檐垂落的雨帘,道:“这雨怎么还在下?” 雄山县属于离开较远的地方了。 而踏入了青木州州城的李玄所见之雨,便几乎是倾盆而下了。 狂风卷着暴雨,阴云化作旋涡。 豆粒大的雨也跟着旋转,好似在狂舞。 他信步上山,思索着如何利用舍身熊王和密宗。 啪嗒。 一声奇怪的响声从他身侧响起。 李玄猛然侧头,只见地上不知何时竟是落了条鱼。 他再一抬头,却见一条条鱼从天而降。 风起东海,卷鱼而至,此乃呼风唤雨,移山倒海。 96.水祸淹城,香火化刀(大章-求订阅) 啪嗒,啪嗒,啪嗒 雨滴声里,鱼落的响音格外清晰。 李玄仰天看着,陡然伸手,五指握住一条从天落下的鱼,盯着看了会。 在确认是普通海鱼后,他随手丢开继续顺着湿滑冰冷的石阶往心慈寺而行。 今日前来,他还是要以“无首佛”的身份进行“香火动员大会”。 信仰之火,于狂热信徒之间,恰如入了油锅的火焰,能在极快的速度里传开 很快,他来到了寺庙秘殿。 舍身熊王带了两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 这两个僧人乃是密宗之人。 此两人领一众密宗弟子,见佛而拜,祈拜许愿,具皆灵验,更是信服无比,虔诚倍增 旋即,众人焚香闭目,盘膝于蒲团,手弄念珠拨去三千烦恼,口中默诵经文 然而,经文再响也无法抵挡门外那“噼里啪啦”的雨落声音。 众僧却无一受到影响,只是齐声诵完一篇经文,这才睁眼。 李玄抬眼看向殿外。 众僧这才也将视线投向那雨。 李玄道:“大妖作祟。” 舍身熊王双手戴着镣铐,此时跪倒在地,虔诚道:“敢问我佛,如之奈何?” 李玄道:“且令城中苍生拜我。” 话音落下,一旁的紫尾蛟王急忙拜下道:“敬请我佛知晓,如今青木州州城固是满城风雨,然若是朝廷之人发现您的踪迹,定会先行前来剿灭” 舍身熊王冷声道:“这般皆是妖魔使徒,杀之便是。” 在他看来,只要不信佛的,就是妖魔,是个极端分子。 紫尾蛟王却是大脑正常的,此时急忙道:“前年秋,与大胤的梁子就已结下了,若是我等现身,那大胤的州兵会立刻奔赴此处,与我等决一死战。” 舍身熊王双目怒瞪,道:“要来便来,要战便战,一切皆是缘。” 李玄看着这两人,有些头疼。 幸好,一旁的红衣袈裟僧人,道:“如今大雨,数日之内,青木州必被淹没。可令州民来此祈拜心慈寺大佛,以求停雨。届时,我佛端坐此间,承那香火便是。” 这僧人乃是大雍密宗的一個高僧,名曰:舍具罗。 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此处,也足以证明其身份与强大。 其乃大雍密宗的魔形境界的强者。 至于舍身熊王,紫尾蛟王则都是三修秘武武者。 李玄总算听了句像样的话,于是点头称善。 舍具罗看向紫尾蛟王,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如此,要烦劳蛟王去劝说镜妙方丈了。” 紫尾蛟王: 说实话,她来这里,其实是准备安度余生的,根本没想着再卷入什么风波里,更没想把好心接纳她的镜妙也拖入这种旋涡。 可如今,形势逼人,她无奈地道了声:“我会去劝说镜妙” 舍具罗看着她的模样,忽道:“还是老衲去吧。”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显着年轻和风流。 “我佛之事,不可耽误。” 紫尾蛟王一愣,她忽地想起有关大雍密宗的传闻。 密宗颇多,但大雍这一支密宗则分为两宗,一者名为“苦夜宗”,以苦行之法修炼;一者则名“欢喜宗”,求得就是一个双修成佛。 而舍具罗作为大雍密宗的强者,显然是欢喜宗这一门的,其对于双修之道自是清楚无比,而对女子的手段自然也是强大至极。 别说镜妙那种连一修秘武武者都不是的女子了,就算是二修三修,一旦着了他的道,也会躺到他塌上与他双修。 更可怕的是,这些欢喜密宗的僧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间淫女子”,而是觉得自己是在修行,是在虔诚求佛。 如今,这舍具罗显然是想直接控制镜妙,以省得麻烦。 紫尾蛟王急忙道:“你乃外寺之人,此间事,还是我来吧。” 舍具罗不为所动,看向高处,恭敬道:“还请佛陀决断。” 李玄道:“蛟王去吧,镜妙颇有慧根,她会答应的。” 他一句话,直接给了曹怡保护伞。 被佛陀称赞有“慧根”,舍具罗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紫尾蛟王恭敬道:“是” 事务落定,李玄起身,秘殿中浓郁的香火中有一道蜿蜒飘远,化作金色路径,他踏上这香火金道,直接离去。 这只看得一众僧人眼神炽热 “方丈。”紫尾蛟王来到一间禅房。 内里,那依然年轻的比丘尼在闭目参禅。 镜妙睁开眼,看着这面容丑陋的蛟王,用尚显稚嫩的声音道:“这两日庙中为何常常少人?都去哪儿?” 她面容平静,窗外虽是大雨,却依然心神无动。 紫尾蛟王一咬牙,忽地跪倒在地,对着镜妙磕了三个响头。 镜妙反应很快,她从蒲团上爬起,匆匆去搀她。 然而,无论她怎么扶,紫尾蛟王只是不起。 镜妙瞬间明白了,她叹息道:“你答应过我,从此虔心出家,再与过往无关的。” 紫尾蛟王道:“佛陀来了。” 镜妙身形僵硬,继而露出恐惧之色,道:“朝廷说,羽教魔佛已死。” 紫尾蛟王道:“佛陀未死。” 镜妙: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平静下来,双手合十,默念了数遍经文,然后道:“那,我将方丈之位让给你好了。 我所求的,不过是青灯古佛,心神宁静。” 紫尾蛟王看着镜妙,道:“你求的,真的只是心神宁静吗?” 镜妙道:“不必说我,且说眼前。” 她平静地看着紫尾蛟王。 当初她救了这个女人,而后来这女人又救了她,一来一去,双方便是善缘。而后,这女人再来找她,她心软,又怕孤独,便想着在寺中有这么个亲人也好。 所以,她对紫尾蛟王的情感其实颇为复杂。 紫尾蛟王道:“佛陀说这大雨乃有大妖魔作祟。” 镜妙淡淡一笑。 大妖魔? 羽教的佛陀不就是大妖魔? 紫尾蛟王道:“我心慈寺在山上还好,但青木州城却会被淹。佛陀既如此说,定是想要解决妖魔。我与方丈坦言,只是希望方丈召集满城百姓,祈拜天穹,以息暴雨。” 镜妙道:“他们如何信得我?” 紫尾蛟王道:“佛陀有神通,你挑几个让上前觐拜,祈福。待佛陀予了他们福气,自然会信。” 镜妙欲言,却又忽地哑然。 她忽地发现,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好似已经卷入了一个黑暗的旋涡 “我我还下得了山吗?”镜妙忽地问。 紫尾蛟王苦笑道:“便是我护送你离去,也是九死一生,除非伱能顺利去到青王身边,那才有一线生机。只因这山上已经聚集了太多可怕的人,而且这样的人还在从四面八方涌来。” “青王” 镜妙几乎不敢想这个名字,她以为自己心绪已经足够平静了,可这个男人的名字却依然会让她怦然心动。 这可是差点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若是默默无名也就罢了,可偏生一手遮天,庇护了她,庇护了心慈寺,甚至他庇护的如此之好,如此之放心,就连羽教的余孽都能逃过来藏着而无一人查。 可她已不敢再去寻青王。 她亲近父亲,父亲死了。 她亲近师父师姐,结果师父师姐都是羽教余孽,也都死了。 她和李玄分开了,李玄一路青云扶摇直上,直接成了青王。 她是个不详的女人,亲近她的都会倒霉,远离她的则会好运。 何必再去寻青王麻烦呢? 镜妙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无数念头转过。 紫尾蛟王又道:“不过这一次,我感觉佛陀有了不少变化。佛陀似乎有了些温度,而不再冰冷。他是想要更多香火,然而这一次却似是想要降魔。” 镜妙沉默不言。 紫尾蛟王道:“佛还说你有慧根。” 镜妙愕然抬头。 紫尾蛟王便把当时殿上情况与她说来,然后道:“舍具罗乃是密宗欢喜宗的人,修的欢喜禅。 他若来寻你,你此时已经沦陷,之后更会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 然而佛却还是选择了让我来找你,可见祂对你颇为重视。” 镜妙: 她虽坐在一州大寺的高处,成了方丈,受青王庇护,可却是无德无功,德不配位。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悄悄说着“她是青王念旧才上位的,她完全是走了大运”。 可是,她想坐这个位置吗? 她真正想的只是回到数年前,那瘟疫还没有爆发的日子。 说白了,她只是个孤独的,不知道怎么走出这心慈寺高位的小姑娘。 “嬷嬷”镜妙忽地换了称呼。 紫尾蛟王用温柔的眼神看向她。 镜妙道:“青木州州城真的会被淹吗?” 紫尾蛟王道:“若只是大雨,那淹不了,可佛陀已亲口说了那是大妖魔,青木州州城就一定会被淹。” 说完,她忽地起身,来到门前,一扯门扉,将两扇推开,露出门外禅院小院的情况。 门槛之外,已是积了水流,有落叶断花残草,在其上飘荡,还有两三条鱼儿在其中或蹦跶,或游着。 镜妙信步往外走去。 屋檐之下,垂着无有半点断层的雨幕,哗哗而落。 而就在这时,在院落里一条蹦跶的鱼忽地飞起,极其突兀地飞向镜妙的小腿。 其半空如虎狼张口,露出一口的瓜子牙,呆滞的鱼目亦带着凶残。 镜妙美目圆睁,骇在原地,没半点反应。 紫尾蛟王却是及时掠到,掌携滚烫白气,击落而下。 啪! 那鱼受力,撞在禅院石板,发出金属碎裂的声响。 石板粉碎,鱼亦粉碎。 紫尾蛟王一把拉过受惊的镜妙,然后去查看那鱼。 她抬手一摸,碎裂的鱼尸表面竟如镀了一层钢铁,而那瓜子牙则依然在风雨里散着腥臭、闪着寒光。 “这” “这!!!” 紫尾蛟王仰头看着天空,平生第一次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绝望感。 若大雨裹挟着这些恐怖的吃人鱼,那得死多少人? 不远处,镜妙面色苍白,她视线扫过那条鱼,又扫过天空,道了声:“我我这就去召集整州之人,祈拜停雨我这就去就去。” 无边的恐惧从她脑海中浮起。 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瘟疫爆发的那天 李玄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依然漫步在青木州州城街头。 他一向恩怨分明。 周家帮过他,他就不可能在此刻袖手旁观。 此时,街头早已空空荡荡,比夜禁之时还要干净,各人回各家,从而显得路道无比空旷。 积水横流,鱼儿乱窜。 而更多的鱼还在从空中落下。 李玄几乎是泮水在走,走着走着,忽地他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声。 他一拉遮面帽兜,身形掠动,循声看去。 一看,却见有个小孩正痛的在地上喊叫,而他脚踝处则是多了一条鱼。 那鱼死死咬着小孩,鲜血染红了地面,如朱砂落入清水,飞快渲开。 李玄抓了个鸽子蛋大小的石头,猛然射出。 嘭! 石头精准地落在鱼身上。 鱼爆了。 小孩吓得哇哇大哭,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崩溃了。 而这家里似乎没有大人在。 李玄一拎那孩子,将他丢入屋中。 小孩继续嚎啕大哭,喊着:“疼,疼” 李玄扫了一眼那被他打杀的鱼。 他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鱼,已不再是那日在渔村遇到的“黑条儿”,而是各种海鱼。 然而相同的是,这些鱼都长上了尖牙,都生出了“盔甲”,都变得攻击性极强 水灾顶多就淹没周边靠水的村子。 而这般的大雨,覆笼之地何止百里? 广阔的满居人类的城市,远处的丛林,山峦,此时几乎全都笼在这灰蒙蒙、黑压压的大雨之中。 天穹如沧海,千万鱼儿在其中随风而飞,虽无羽翼,却被这股子妖风带着落到各处,街坊间,院子里,屋顶上,城镇本身的河流中,树林间 雨水肆意横流,食人鱼到处乱窜,交织成一副玄幻的末日之景。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玄忍不住问。 可没人知道答案。 他离了那屋子,忽地听到有马蹄声,便身形一闪,却见不远处有骑兵匆匆策马而过,似乎是受了某边调集而去了。 能调集的,不是这青木州的镇守将军——盛传雄,就是州牧,又或者是相爷。 李玄不清楚,他加快速度来到周家。 周家亦是传来奴仆的惨叫。 这不仅是一个人的惨叫,还有许许多多人。 只因某一个丫鬟脚滑了下,刚好落在了积蓄颇深的水塘里,她便再没能爬起来。 水塘里的鱼儿刚好咬住了她的脖子,然后更多的鱼儿游了过来,开始飞快地啃食她。 旁边有武者出手,想将这些鱼儿给赶开,可结果许是周家倒霉,这里的食人鱼竟是极多。 才赶走两条,就又有三条围了过去。 那武者想斩杀这鱼,却发现鱼身似铁,根本斩不动! 众人惊骇地看着这人间惨剧,看着之前那活生生的丫鬟在被吞食的全过程。 轰! 就在这时,一团灼热的白汽从天而落,轰然击打在那丫鬟周边。 白汽腾腾中,一道人影明灭不定,其出手极快,迅速将这些套着“盔甲”的食人鱼给击杀。 李玄落定后,看着惨不忍睹的丫鬟,轻轻拎起,放到了屋檐下。 此时,他早幻出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同时小心翼翼地使出了“三修秘武”左右的力量。这就好像一个肌肉猛汉在轻飘飘地出拳。 这是他之前在家中“繁衍子嗣”时的修行成果。 他已勉强能够控制自己力量。 击杀了食人鱼,李玄扬声道:“青王府来人,求见淳阳郡主,求见州牧!” 众人听到“青王府”三个字,顿时安心了。 而远处则很快有美妇带着个男孩和女孩跑了出来,待到快要入院,站在屋檐下,挥手喊道:“这里。” 李玄旋即而去,却见淳阳郡主面色苍白,娇弱地喊着。 他上前,佯装不识,只问:“你便是淳阳郡主?” 赵云裳忙道:“是青王派你来救我们的吗?” 李玄问:“牧守呢?” 赵云裳道:“他今早就出去了,一直未曾归来。” 李玄目光扫动,落在男孩女孩身上。 男孩自然是周济海,女孩则是州牧周池鹤的小女儿周延梅。 他看了看这雨,这鱼,忽地做出了某个决定。 “随我来。” 他道。 赵云裳一愣,露出警惕之色。 李玄凑近,压低声音,说了一些只有他和云姨才知道的小秘密。 毕竟两人一同醉酒过,有些秘密确实可以作为“信物”了。 赵云裳听得脸色发红,含羞笑道:“青王这都和你说啦?” 李玄道:“现在可以信我了吧?” 赵云裳道:“敢问先生姓名。” 李玄一愣,扫了眼周边的积水,又看了看天边阴云,道:“李瑞和。” 赵云裳舒了口气,毕竟“李瑞和”这名字一看就不是乱起了糊弄人的。 此时,她问:“瑞和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李玄道:“撑伞,随我来。”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道:“我护不了太多人。” 旁边的周济海道:“瑞和先生,为什么不守在这里呢?现在出去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李玄扫了一眼自己的结拜二弟,只觉这小家伙真是机警。 不过,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是低声道:“这里很快就要被淹没了,皆是屋顶变为平地,其下皆水,而水中都是这种鱼。” 周济海道:“那您应该召集大家,一起离去。” 李玄道:“我自受青王吩咐,只管你,淳阳郡主,牧守,还有牧守子嗣。别人,我顾不了了。” 见周济海还要再说,他猛然一捏拳头。 那拳头之上冒腾起灼灼白汽。 淳阳郡主愕然地看着,她知道这是秘武武者的力量,可即便是周鹅梨也无法展示出这种层次力量。 李玄捏拳头,则是告诉他们,我若有恶意,还要编理由吗? 这美妇扫了眼外面的雨,地上的雨,道:“那我们便随瑞和先生离去。” 说着,她迅速留信一封,然后带着两个孩子随李玄出了门。 周家余人则是匆匆躲入屋中,再不敢处。 李玄带着三人来到一处无人地,忽道:“我可以带你们直接离开,但你们必须用布蒙上眼睛,然后若不想突然死掉,就绝对不要睁开眼。” 淳阳郡主道:“事到如今,一切但凭瑞和先生安排。”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扯了自己衣裳,先给两个小的缠两圈,然后又给淳阳郡主缠。 继而,他背起颇小的周延梅,道了句:“勾紧我的脖子,不要松手,不要睁眼。” 然后,他迅速点燃香火,以牙咬着。 香火蜿蜒,一条金色小道蔓延向天边。 李玄一手抓住周济海的手,一手则是抓住淳阳郡主的手。 淳阳郡主已经很久未被男人碰过了,此番便只是握了握手,她竟也觉心儿里涌起一阵奇异的燥热。 然而,李玄根本没发觉。 青木州,今日极可能成为修罗场。 而周边也早已覆雨。 他要带人离开,化虹乃是最快的方式。 李玄固然想隐藏实力。 可在这般情况下,他却也不吝出手。 虹光连续划动,破空 每落一处,李玄双眉便锁的更紧一分。 他完全低估了雨域的范围。 而待回到雄山县,他则是彻底呆住了。 因为,雄山县竟也处于雨域之中。 漫天大雨,雨势虽然没有青木州那么疯狂,可却也不小。 不过幸好,周围没看到鱼。 李玄带着三人落在无人的石道尽头,扯去三人眼上的布,指了指不远处的府邸,道:“那就是青王府,你们直去敲门,说明身份,便有人接应。” 周济海诧异道:“这里到雄山县了?这怎么可能?” 周延梅眨巴着眼,道:“叔叔是神仙吗?” 叔叔? 李玄愣了下,忽地一想,自己此时模样有些故意显老。 淳阳郡主看着远处那府邸上的“青王府”三字,柔声道:“瑞和先生,谢谢你” 她声音很柔,脸颊还有些红。 李玄道:“去吧,我还有任务。” 淳阳郡主居然直接乖巧地应了句,然后又对两个孩子道:“还不谢谢叔叔?” 周延梅大大方方说:“谢谢叔叔。” 周济海扫了一眼母亲,他神色动了动。 作为天才,永远会察觉许多事情的萌芽,然后又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他没有道谢,而是道:“叔叔真是青王府的人?” 李玄点点头。 周济海忽道:“叔叔有妻子了吗?” 李玄:??? 淳阳郡主:??? “你这孩子。”郡主顿时怒声。 可“你这孩子”这四个字,却只有前两个是发怒说出的,后面两个字竟是慢慢地恹了,柔了,好似她不想在此时此处表现出不好的一面。 美妇云鬓微乱,夹腿垂首,道:“让瑞和先生见笑了。” 李玄秒懂,他淡淡道:“有了。” 说完,他转身边走。 他一直知道云姨其实挺寂寞的,但云姨非常恪守礼数,与他之间除了那一次酒醉后颇为失态,其余时候都虽然亲近可却都没有过界。 可现在,云姨看到了这么一个有本事,又似乎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而且还被握了手,也许便心动了。 而周济海这鬼机灵,直接看破了母亲心思,竟直接帮忙问了起来。 但李玄妻子在孕,他怎么可能在家门前和自己姨字辈的女子瞎搞?哪怕是用其他身份,也不太愿意。 另一边,美妇则佯装无事,拉着两个孩子快速往青王府而去。 忽地,周济海道:“他未必有妻室。” 美妇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周济海直接闭了嘴,随后敲响青王府门扉后,自有人前来接应 李玄变回本来模样,与淳阳郡主见了一面后,便匆匆上榻休息了。 这就好像学习极忙的时候,除了吃饭和学习,其余时间便只是睡觉。 连续化虹和祈愿,让他此时很累。 他睡到次日黎明时分,见雨还未停,便匆匆起身,坐起在塌上。 田媛柔荑伸来,轻轻压住他的手臂,道:“这么早?” 李玄道:“媛姐,我可能要出去几日,这几日里,你若是在任何地方看到了有鱼从天而降,立刻带人躲到地道里去,之后不得轻易出来。” 他语气严肃,田媛也顿时严肃起来,她应了声“好”。 李玄迅速起身,用膳。 今日,他备了足够的香。 离家,出城,化虹 待再来到青木州,却见街上已到处都是水流。 湍急的水灌入房屋,卷带着各种物品在乱晃乱撞,若有人落入水中,十有八九就是被冲走,然后不见。 水中,除了食人鱼之外,李玄竟还感到了魔气。 他循气,凝神看去,竟是见到了熟悉的魔影————“一阶妖魔”猪婆龙。 食人鱼在食人,猪婆龙亦在食人 李玄上前,直接捏爆猪婆龙。 妖魔点增加1点,变成45点; 【黑山鼍】魔血增加体质也从22点提升到了24点。 做完这些,李玄匆匆登上光业山 一入山,他就看到了攒动的人头。 不知怎的,此时这山头竟有许许多多难民。 “我的家我的家”有人在哭着。 “多亏了心慈寺的高僧,要不是他们,我们真逃不出来。”有人在感激。 “镜妙方丈,要我等一同祈愿求福,一同祈求雨停,就在前面,大家快去领香。”有人道。 李玄默默听着。 他很快弄明白了。 这一次,竟还是密宗和羽教的恶人们真做了一次好事。 为了完成佛陀布置的香火任务,为了获得此处人们的信仰,他们竟然下山护送了一大批人登山,而且还是提前去的。 这就导致,城中实际被淹死的人其实不多。 真有死亡的,也多是被食人鱼咬杀的。 他快步走入心慈寺。 沿途,半空依旧在落鱼,而聚集而来的密宗弟子,羽教余孽则在对抗着那些鱼。 李玄格外好奇此时的相爷在何处。 又为何,没看到一个骑兵,一个秘武武者? 那些军队和力量是全部被调动着去解决妖魔了么? 妖魔在哪儿? 这些天,他其实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了。 各种细节的变化,都暗示了:妖魔所在,即青河入海口。 那么相爷,三哥也在入海口附近吧? 李玄想着,却已到了心慈寺正殿。 殿中,静妙着锦斓袈裟,祈念佛经,祭拜大佛。 而院中则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院外更是一眼看去数不尽的人头。 事实证明,人在真正的绝望面前,若还有一根稻草能抓,那都绝对会抓紧。 哪怕这稻草是虚无缥缈的神灵。 腾积香火逐渐而起,氤氲成溪,成河,成湖 李玄默默来到了那佛像之后。 舍具罗等人见佛陀来了,匆忙也去祈拜了。他们本来还不以为意,可一天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观念。 他们见到了海鱼天游,见了一阶妖魔潜水,见了城池淹没,见了种种知这天灾非他们能抗衡,知此灾祸背后确有大妖魔。 佛言不虚。 嗡嗡梵音,数百万香火里。 李玄深吸一口气。 下一刹,他背后显出刺目金光。 那原本弥散在雨水中的香火忽地不再轻易散却,便是任由漫天雨流狂落、冲击,也依然稳定着,潺潺起伏,如金绸灿带,积蓄成一汪覆笼光业山的氤氲香火海洋。 今日祈拜人之多,人之诚,便是曾经的无首佛也不曾享受过。 李玄背连“香火神域”,他只觉无限的力量正在涌出。 那不是他的力量,是“香火神域”中流出的力量。 但此时,这些力量却能为他所用。 他猛一侧头,看向东南方向 轰隆隆! 轰轰轰!! 深海洋流已成墨色两分,岛屿般的凶恶黑鼍从水中浮出,其身上那一粒一粒疙瘩好似个个儿鳄鱼卵,正在飞快地诞生着猪婆龙。 这些猪婆龙爬出后,又纷纷游入海水,往西北方的陆地而去。 黑鼍甩尾,巨浪滔天,妖法频出,呼风唤雨,东海的近海海域被掀起了大半,如飞流直上三千尺的瀑布,待到天穹,又化作雨云,裹挟群鱼作遨游 而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被它妖法带动的鱼儿在以极快的速度发生变异,齿牙变尖,周身覆甲。 西北方向的海岸上。 大胤军队携了不少冰晶武器,正列队,对抗着那些飞速爬上岸的猪婆龙。 周边秘武武者纷纷拔刀,穿行在军队之间。 可饶是如此,军队还是在快速折损。 远处,一个山头上,须发已白,面色年轻的男子端坐不动,冷静无比地看着这一幕。 他身侧围了诸多秘武武者。 这正是大胤国相颜辅京。 他架空国主,他操弄风云,他喜好美色,他有诸多缺点,可是有事,他真上。 此时,他就端坐在这里。 然而,恰如黑白手谈落子,此时已到官子阶段。 他冷静地看着周围,但见哪里有空缺了,便毫无感情地将自己辛苦培养的手下再填过去。 在他身后,则是一袭黑袍的面具人。 那是颜方白。 黑袍猎猎而动。 风云陡然而起。 黑鼍残暴的瞳孔盯着面前的蝼蚁们。 而李玄也在看着它。 青木州光业山上空,香火氤氲,扯开光明的世界。 百万州民,雍国密宗,羽教余孽,于此虔诚诵拜。 这一拜,便是一把刀。 李玄借刀。 97.变化1,2(大章-求订阅) 将者领兵,鲜有人能多多益善;武者习武,亦是贪多嚼不烂。 这一点,同样适用于神佛。 小庙容不下大菩萨,土地岂能承受玉帝香火? 顽皮沙弥踢倒佛陀金身,自己端坐,也不会变成新的佛陀。 百万香火,李玄其实早觉到了极限,估计是在几十万人的地方就到了。 这不是他的极限,而是“腐佛食尸鼠”所吞吃的“神佛特性”的极限。 然而,在香火达到极限的时候,此时李玄可以动用的“香火神域”也达到了极限。之后,即便香火再多,也没什么用处了。 这些力量盘旋在他体内。 他可遥遥斩出一记刀,间隔百里,远跨群山,以“移物之法”去移那黑山鼍的头颅。 只消这香火的力量能扯动黑山鼍的头,那黑山鼍的首级就会瞬间飞起,这就是无首佛“摘头”的原理。 可“腐佛食尸鼠”只是一阶变异妖魔,而每一阶跨度极大,越来越大。 李玄看着那恐怖的黑鼍,本能就认出它就是黑山鼍,是他从那诸多猪婆龙处汲取的魔血源头。 随意一滴血,甚至是一点刺激就可以带来初入一阶的妖魔。 那黑山鼍本身又是几阶妖魔? 二阶么? 可他体内的魔血显示的是“残缺的黑山鼍魔血为二阶”,可眼前的黑山鼍并不残缺。 呼风唤雨,移山倒海。 李玄自问,他做不到。 能杀吗? 能吗? 不管能不能,这已是李玄能做的极致。 他出手的机会并不多。 化虹赶路都会消耗极多力量,更遑论动用如此多的香火。 州民,密宗,余孽,双手高举,以香火而拜着那金身的空壳子佛。 香火总有燃尽的时候,李玄的时间并不多。 他无法失手。 因为只要失手,他就需要立刻卷铺盖,带着家人往北仓皇而逃,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他就如一个豪赌的赌徒,红了眼,坐在桌台之前。 可越是红了眼,他就越是冷静。 若是在故事里,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他一刀下去,对面就算是开天辟地的大神仙,那都得死。 可这不是故事,这是他的现实啊! 借着香火的力量,李玄看到那漆墨洋流中伫如岛屿的黑鼍,看道那一只只猪婆龙从它身上游窜到海中,看着大胤前线的将士、秘武武者在以身躯构建出血肉长城,抵挡这些猪婆龙。 若不是他们的奋力抵挡,后面州城中出现的猪婆龙还要更多。 这一幕,简直就是狂鳄之灾。 ‘也许,我可以同样施展呼风唤雨?只要压到了它的风雨,便可将风雨推回大海。’李玄忽地这么想。 然而,对方在移山倒海,海在黑山鼍那边,他的风又能卷起什么?就算猛烈,那难不成还卷起满城百姓,丢到海里去么? ‘也许’ “也许” 许多念头闪过,李玄不再想了。 他将“雾伏诡豹”魔血注入体内。 在香火之力下,在春寒的海畔,在大雨之中,在高山之上,一口雾气便已将周边一切全都笼在了朦胧中。 他又将“黑山鼍”魔血注入体内,然后扫了一眼自己那“45点妖魔点”,又看了看自己属性: 【力量:70/90】 【敏捷:46+10/90】 【体质:109+84/109】 【精神:40/90】 ‘加点。’ 李玄将点数开始疯狂投下。 这会儿,没办法投精神属性了。 精神属性需要时间变现。 但他现在就需要变强。 20点妖魔点投向力量,25点属性点投向敏捷。 这些点数的落下,他感觉越来越好。 同时,他的模样也越来越怪。 周身鳄皮,长尾,轮廓显出刺目的金光,而若一运力,那便是满身红黑肉甲。 李玄目光顺着香火扫向远处,漂移不定之间,慢慢从黑山鼍落在了那一只又一只正在爬上岸,在冲击着大胤军队,在啃食着人类的猪婆龙身上。 百万香火维系其身,他没有立刻出刀,而是乘着香火,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虹光,来到了那早已杀的昏天暗地的东海海畔。 海浪呼啸,一只只猪婆龙正疯狂撕咬着血肉长城。 李玄目光盯向那些猪婆龙,一踏地面,却听“轰隆”一声。 海若遭了流星,顿时轩然,浪花激荡之间,但凡粘在了李玄身上便顿时腾腾成水汽。 ‘死!’ 李玄身近丈三,整个儿一个巨人,此时身形一旋,大手如蒲团,呼啸着带来音爆和白汽,一把扣住不远处的猪婆龙,然后攥起。 另一拳直接跟上。 轰!! 猪婆龙如豚犬在高速遭了卡车撞击,周身传来“咔咔”的骨裂粉碎之身,眼嘴之中,皆是血液。 李玄两手扒主它长嘴的上下,猛力一撕,将其残暴地扯成两半。 一口高温火毒喷下,那不耐烧的肉顿时都成了焦炭,由此那一滴魔血所在就格外清晰。 李玄丢开猪婆龙尸体,大手捏爆那魔血。 嘶~~ 一滴魔血涌入他体内。 妖魔点又多了一点空余点。 注入体内的黑山鼍魔血可提供的额外体质加成,也从24点变成了26点。 他的总体质亦从“193”变成了“195”。 李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那1点空余点投入了还空着的敏捷。 一瞬完成,他又如失控的钢铁火车轰隆隆碾向另一条猪婆龙。 抓! 轰! 爆! 吐火! 找到魔血! 吸收! 一条龙送葬服务! 嘶 属性继续增加。 李玄扫过周边海岸线上的猪婆龙,他周身那蒸腾般的香火如触手弥漫出去,在墨黑色波涛中化作了另一道风景。 这些触手精准地攥到了那些猪婆龙。 李玄猛然一收。 这片区域的六条猪婆龙直接飞了过来。 连抓! 快轰! 叠爆! 大吐火! 找到魔血! 吸收! 黑山鼍魔血可提供的额外体质加成,已经变成了40点。 李玄的总体质达到了“209”。 而就在突破200时,他周身模样再度发生变化,红黑重甲之下魔血越发剧烈,这带动着他的躯体再度拔高,达到了丈五,而整個身体又是膨胀了一圈。 厚重的肉甲下,隐约还能看到岩浆般的血液在流淌。 轰!! 李玄踏地,飞快冲向附近的猪婆龙。 在他眼中,猪婆龙就是食物,就是变强的台阶。 他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黑山鼍,不过他很清楚猪婆龙于他而言就是渣。所以在出手的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去冒险? 那里那么多猪婆龙,他为什么不能去吃猪婆龙? ‘你是妖魔,我也是啊。’ ‘你要吃人,我也要吃魔啊。’ 而就在这时,李玄忽地感到脚踝一痒,好像有个小孩儿用还没发育好的牙齿隔着裤子在咬他小腿。 他低头一看,却见是个机灵的猪婆龙。 时间好似凝固。 猪婆龙微微翻眼,只见一张外黑内红的可怕魔脸正俯瞰着它。 猪婆龙悄咪咪地想跑。 李玄低头,一把抄起那猪婆龙。 杀了这么多猪婆龙,他早对这一阶妖魔魔血可能在的地方很熟悉了。 他猛然张牙,双手将猪婆龙嘴给掰断。 咔嚓! 猪婆龙如一截干脆的木条,直接被折断。 李玄一口狂咬了下去。 果然这一口,直接咬到了硬物。 他那瓜子牙一嚼,硬物发出咯嘣脆的声音。 一股灼热的魔血再度涌入他体内。 李玄兴奋地将这猪婆龙一把丢开,身形化作风暴,狂猛地撞破一重重海浪,再扑向另一边。 香火在他背后,如诸多缥缈无形的神圣触手散开,随着他目光的移动,开始迅速为他拖拽“一阶妖魔的食物”。 而他口中的苍白雾气,在香火加持下,弥漫开来,使得本就昏天暗地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朦胧。 在这般的环境里,别说厮杀了,就连想要看清楚周围有什么都开始变得越来越艰难。 说时迟,那时快。 东海海畔,本是人类悲壮牺牲,妖魔疯狂肆虐的画卷,可在这一刻,忽地多了个极度不协调的因素。 高处,相爷最先反应过来。 可反应归反应,但他将目光投去时,却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颜辅京面色冷静,可背脊早就满是汗水,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今日之战,乃他平生所遇的最恐怖一战。 他一开始想嬴。 后来想平。 再后来想拖。 如今,只想体面了。 可现在,变数陡生。 他侧头,看向颜方白,问:“看清了吗?” 颜方白面色凝重,道:“是另一个妖魔” 他越看越是禁不住胆寒,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补了一句:“这个妖魔,我若对上,便是全力出手,也会被瞬间杀死。” 颜辅京: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待说什么,颜方白却忽地兴奋道:“不过,这另一个妖魔似乎在灭杀猪婆龙。它杀的速度很快。” 颜辅京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道:“狗咬狗,今儿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了。 便是连逃,也不可能,因为他们所处之地乃是一处山头。 可这山头,早被海水淹没成了土丘。 其余军队,秘武武者都是四处为战,勉强抵挡着妖魔,而大多则是在化作食物。 一旦落入水中,这些战士就会被食人鱼争夺着吞吃。 颜辅京身后剩下的秘武武者早已不到十人。 忽地,他抚须,看向身后儿子,忽道:“老夫命你现在令人返回。 青王不可无人辅佐。 而这里你便是继续待着,也不会再改变任何事。 至于老夫能欣赏这一场大战,也已足够。” 颜方白沉默着。 颜辅京笑道:“要老夫做小儿女态,神情激动地推着你,喊着快走吗?” 浊浪滔天,群魔乱舞,食人的鱼儿在水中,在天上 凡夫俗子的相爷坐在山头的小凳子上,面带笑容。 颜方白忽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用无人听到的声音,喊了声“父亲”,然后转身带人冲入越发淹高的海水,向远处边游边杀出一条血路。 人去,“楼”空。 颜辅京端坐在木椅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正了正坐姿,拉了拉朝服,昂首挺胸,平视向远方,目光里没有恐惧,唯有一股属于王朝相爷的威严。 生时为相爷,总不能死时成了阿猫阿狗吧? 黑山鼍那残暴的妖瞳终于盯向了海边那一个较大的蝼蚁。 那蝼蚁的气势很奇怪。 刚开始比它弱点,现在却在快速上涨。 而且,那蝼蚁身上有些禁忌的气息。 它微微侧头,腹中发出瓮声:“这是胤国本土的妖魔?还是那个佛像里的妖魔?” 在它背脊上,有黑影也在仔细盯着,此时闻声,道:“它身上的香火之力,是从那边来的。 那它自然也是那个世界来的,否则,它动不了那个世界的力量。 不过它并不是我们送来的佛像。” 说罢,这黑影又道:“有些棘手。” “是啊。” 黑山鼍也瓮声传出一声,“谁也不想和那恐怖的世界有联系,本来把佛像推到这里,也是丢在这儿看看的。 可没想到这里也早和那个恐怖世界有联系了。” 黑影道:“看来这边的土地看似都是凡人,但事实上也藏了些恐怖的东西,你能杀了他么? 算了 我们这次出手,本也是受了大王命令,想要试一试这片土地。 若是不存在什么危险,那直接就圈起来。 可如今既然存在,那不如收手好了。” 黑山鼍眯眼看着那小矮子,忽道:“我刚开始还能杀他,现在,好像杀不了了。” “什么?” 黑影愣了下,“伱已经快要达到三阶初期了,怎么可能杀不死它?” 黑山鼍道:“它在飞快变强,我不理解它是怎么变强的可能,这是那个已经发生变异的香火世界的力量? 不过,它若是来了水里,应该还是会死。” 黑影道:“那先撤吧,暂且饶它一命。” 黑山鼍缓缓缩了脑袋,停止了甩尾。 东海飞掀的鱼儿也从半空“啪嗒啪嗒”地落入海中。 黑山鼍正要潜入海中,忽地它背脊上的黑影发出惊呼声。 “它来了!” 黑山鼍仰头。 却见半空中,好一个狰狞的绝世大魔。 丈八,披甲,长尾,周身一层层厚重肉甲,岩浆火毒在肌肤后滚滚咆哮,如火轮乱旋。体表轮廓外显出一层刺目的金色光华,如镀如染,那氤氲如触手的香火正是从这光华中逸出的。 就好像,这绝世大魔堵在了一个全是光明的门扉前。 黑山鼍张开血盆大口,这能咬崩一座小山的巨口,直接向着大魔咬去。 它并不怕这本土妖魔,只是觉得这本土妖魔和那个恐怖的香火世界存在联系,所以不想触霉头罢了。 真要打,对面妖魔虽然气势上来了,但却还比它差一些。 更何况,这是在海里。 它怕什么? 而半空里,巨变陡生。 那大魔忽地摇身一变,三道墨色黑影从他周身用处,分别凝聚成了金刚,剑客,墨龙。 金刚拽着剑客,于半空如投石般,将剑客甩出,呼啸加速,直接从张大的妖魔口中钻入。 而那大魔则是骑跨于墨龙身体,凭空一折,从黑山鼍的血盆大口上划过,落在了其背脊上。 黑山鼍背脊上的黑影彻底惊呆了。 不是 这什么情况? 他张口,发出“叽里呱啦”的声音。 李玄听不懂,足踏在黑山鼍凹凸崎岖的背脊上,宛如闪电般,爆开音炸,裹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火毒之风,上前一巴掌将那黑影打成血雾。 灼热的血在半空。 李玄大手一挥,直接将那些血给吸入体内。 一看此时面板。 【李玄】 【寿元:21/160】 【境界:第二境】 【妖魔点:15】 【力量:90/90】 【敏捷:90+10/90】 【体质:109+140/109】 【精神:49/90】 九格血栏: 第二格:黑山鼍(二阶妖魔)(残缺)。 注入该魔血,可提供80点额外体质,并掌握妖法【唤雨】。 第七格:普通犀牛精(一阶妖魔) 注入该魔血,可提供30点额外体质,并掌握妖法【强壮】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将那15点空余点又丢入了还空着的精神属性上 然后,他视线飞快一扫,又看到了不少黑影。 这些黑影,竟都是衣冠禽兽,熊裹甲,狼穿衣,狐狸戴冠。 李玄杀气盎然。 这一刻,他已经杀疯了,全身上下又是疲惫,又是兴奋。 这才是一阶妖魔嘛 向之前那些猪婆龙,只能提供一点点属性,哪里配叫妖魔? “给我死!” 另一边,却说那被金刚丢向黑山鼍口中的剑客。 剑客还在往里冲击,却忽感前方陡然升起一股子炎热。 炎热的火毒已不再是气体,而是奔腾的液流,从里如火山爆发般“轰隆”一声涌出,瞬间淹没了那剑客。 剑客虽继承了李玄的属性,却还是被这一下给卷着飞了出去,全身上下被腐蚀了不少坑洼点儿。 但这一下火毒喷射,却使得黑山鼍的口腔食道暂时空了。 就在这时,一道香火的触手卷住了刚刚投掷剑客的金刚,陡然往前延伸而去。一个移物,将金刚送入了黑山鼍腹中。 金刚一入那腹,只觉周边岩浆滚滚,黑暗重重。 而触及之处,却也相比外头柔软了许多。 金刚抬拳就打,脚踢胃子,然后见胃部又许多强腐蚀酸涌出,便二话不说,趁着胃部关锁之前,一溜烟地窜入了这黑山鼍的肠子,然后开始拳打脚踢,又拖又拽又是啃咬 黑山鼍只疼地“嗷嗷”狂叫。 其背脊上,李玄也杀疯了,飞快窜出,将两个靠近妖魔率先轰杀。 顿时间 两股的魔血涌入他体内。 这些魔血提供的妖魔点并没有因为数量多了就打折扣。 也没有因为数量多了,就封顶不让涨了。 该多少,就是多少。 李玄面板上,属性飞快变化: 第八格:普通狐狸精(一阶妖魔),可提供26点额外敏捷,妖法【灵敏】。空余妖魔点加13点。 第九格:普通熊精(一阶妖魔),可提供28点额外力量,妖法【怪力】。空余妖魔点加14点。 那些妖魔见李玄如此杀疯了的模样,又“叽里呱啦”地吼了起来。 不过李玄听不懂。 他身形一动,又是攥过一个狼精,直接捏爆。 然而,问题来了 当九格血栏满了之后,李玄就无法再汲取魔血了。 不过,他手掌一划,割破指尖,将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魔血直接射出,然后又去攫取新的魔血。 顿时间,什么狐狸精魔血全没了,其换成了新的妖魔血液。 第八格:普通熊精(一阶妖魔)。 第九格:普通狼精(一阶妖魔),可提供28点额外敏捷,妖法【灵敏】。空余妖魔点加14点。 其余妖魔见这李玄无法沟通,又一副杀疯了的样子,直接跳海,逃命去也。 但李玄哪里肯让他们逃? 正欲动作,那受痛的黑山鼍却开始下沉,继而转身,一个甩尾,海啸飞起,拍向远处,自个儿则往深海疯狂游去。 李玄被这剧烈震荡弄的身体一晃,海浪破空,海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李玄猛然回头,看了一眼海岸线方向。 陡然,抬手一动,一摞香火蜿蜒成金色小道,直接接过了还在山头等死的颜辅京,继而将他一送百里,出现在了此时的心慈寺中。 堪堪做完这些,李玄周围已经全是海水。 这一入水,他总算感到了当时猴子进流沙河时的感觉,就是到处浑浊一片。 而同时,一股股强烈无比的疲惫感也正在袭来。 至于那在黑山鼍腹中的金刚,忽地神秘地消失不见了,显然是被灭了。 李玄心中一凛,动作却不慢,大手一挥,金色香火触手随着他的巴掌在海里抄了一把,抄到了两个妖魔黑影。 他也不管是什么妖魔。 黑山鼍则是窜向深海,在李玄视线里消失无踪。 李玄皱了皱眉,破水而出,回到岸上,一看那两个妖魔,却见一个是个强壮的人形野猪精,魔气和之前的普通狼精、狐狸精、熊精差不多;还有个则是个伶俐的狸猫精,魔气弱的可怜,应该还是个幼魔。 虽说语言不通,可他还是要留一个下来盘问。 但只要一个就足够了。 他二话不说,随手捏爆野猪精,又把狸猫精打的半死。 狼血被排出。 第九格再度变化:普通野猪精(一阶妖魔),可提供26点额外力量,妖法【怪力】。空余妖魔点加13点。 做完这一切。 李玄立足在海岸上。 他的事还未结束。 他大口喘着气,狸猫瑟瑟发抖,好似个挂件被他随手攥着 雾气稍稍消散,但海啸还未停止。 此时的李玄直接面向海啸的方向,开始动用妖法【呼风】。 狂风呼啸 海浪从东而来。 李玄却在卷着这些海浪往东而去 海岸线上,还残存着的士兵,秘武武者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他们距离劫后余生还远得很。 撤离的颜方白正咬着牙往回狂奔,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那个给与了他痛苦一生、也给了他荣华富贵的男人。 而颜辅京则有些发懵,因为他突然出现在了一个寺庙院子里,到处都是祈拜香火之人。 浓浓香火,腾积而起。 而祈拜之人有不少都露出了疲态。 可越是精神力在消耗着,他们就越觉得灵验,因为雨真的小了。 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大部分人都没发现,颜辅京也急忙矮下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隐藏自身。 然而,他想隐藏,却有人发现了他。 舍身熊王,舍具罗,紫尾蛟王这些感知能力强大的,瞬间就感到香火金道传回了一个人。 三人刚开始以为是佛陀回来了,结果一看,却看到了颜辅京。 舍具罗还好,但舍身熊王,紫尾蛟王这种“造反头子”哪个会不认识当朝相爷? 同样,相爷又哪里会不认识这两位? 双方确认过眼神,却都惊疑不定。 一时间,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若是寻常时候,舍身熊王直接就下场去干相爷了,但相爷是坐着香火道回来的,他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紫尾蛟王反应速度却堪称一绝,她忽地拿了三柱清香,拾阶而下,默然无声地递到颜辅京面前。 颜辅京看着那三柱清香,直接接了过来,上前凑着红烛,点燃,然后闭目祈拜。 紫尾蛟王舒了口气。 舍具罗好奇地问:“他是谁?” 舍身熊王茫然道:“是大胤国相。” 舍具罗震惊道:“原来大胤国相也信佛陀?那他为何要在凌波府剿灭羽教这一脉?” 不远处,颜辅京只听得嘴角抽搐 然而,雨好像真的小了。 呼呼狂风,上一刻还是东来,此时却已往东。 那漫山树木前一刻还是矮向西边,后一刻却又向了东。 一种精神损耗感在颜辅京身体里涌出,这位国相再怎么都已猜到了个一个大概:祈愿之人是在对抗这天灾 李玄提着昏迷的狸猫精。 海啸已然平息。 他也精疲力尽。 不少食人鱼都随着海潮退回了海中。 残存的甲士们几乎不敢置信。 李玄撤去“黑山鼍”和“雾伏诡豹”的魔血,化作之前佛陀的模样,继而转身,化虹,出现在心慈寺。 他一挥手,金色光明的世界消失不见,那端坐的无首大佛也没了踪迹。 周边,众人纷纷拜下。 而寺外,雨亦停了。 阴云散去,久违的阳光竟然穿破黑云,化作斜落的光柱,倾泻在了这山中寺庙。 水洼泛光,无数积池在和风中潋滟,满溢的河水湖泊波光粼粼。 李玄拎着狸猫精走出,他扫了一眼院中的青木州州民。 他知道瞒不住了。 但同时,他在尝到了这种群民祈拜,信仰香火的甜头后,也有些舍不得。 这香火之力何其强大?虽说无法直接帮他斩杀妖魔,但却方便到了极致,让他从一个“强大点的人类”变成了个“手眼通天,笼罩一方”的神佛。 他舍不得这力量。 而这力量,也正可以保护他的家乡。 所谓“拜一方神佛,守一地平安”,大抵也就这样了。 所以,他直接看向院中的颜辅京,道了声:“随我来。” 颜辅京看着那陌生男子,还有他手中拎着的狸猫精。 狸猫穿衣,衣服款式却非大胤,甚至不是大雍所有 他从不是个固执的人,于是还没等舍身熊王等呵斥,就跟着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内殿中。 李玄转身,站在大佛雕像下,道:“海中妖魔已去,但或只是先锋。” 颜辅京愣了下。 这魔佛看起来很靠谱啊。 他退后数步,深深一拜,道:“云销雨霁,乃佛陀功德,这一拜,老夫该当为之。” 李玄道:“我欲护一方生灵。” 聪明人说话,从来言简意赅。 颜辅京道:“佛陀,要做佛王么?” 佛王,便是宗政一体,既是佛陀,又是国主。 而这一直是羽教在做的事。 李玄道:“我只欲守护青木州。” 颜辅京深深一拜,道:“我尽力为之。” 李玄道:“大胤国主必然不愿,终究还是要手上见真章。问问他,要怎么比。” 颜辅京道:“我明白了。” 李玄道:“在这之前,青木州香火不可断。” 98.旱魃1,2(大章-求订阅) 战斗还未彻底结束。 海啸和狂鳄之灾固然平息了,但落在各地的食人鱼还在。 别说那青河里了,就连这家那家富贵老爷家的池子里也都会冷不丁窜出条吃人的鱼。 偏生这种鱼,寻常武者根本没办法应付,而青木州的正规军,相爷临时调集的秘武武者都在大战里死的差不多了,就算还活着的有不少也是缺胳膊少腿。 除此之外,失了亲人的百姓更是不在少数。 胜利了,可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光业山心慈寺外的长风里,飘着的尽是恸哭声。 孩子失了父母,连住的家也没了。 妻子失了丈夫,茫然四顾,一无所有。 病者,伤者,无家可归者,比比皆是。 死者,尸骨无存,模样难辨,或横呈街头,或在某个水池里被残存的食人鱼啃食。 好一派人间地狱光景。 镜妙是个坐在心慈寺主持的小姑娘,如今又因心慈寺的佛陀入驻而地位越发崇高。 但她却也越发茫然。 “嬷嬷,我该怎么办?” 紫尾蛟王看着这天真的年轻方丈,道:“灾疾之后,常有瘟疫,方丈不可下山,但却能坐在这安静的殿堂里,做两件事。 一,开设粥铺,提供斋食,再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住处; 二,组建武者,扫荡那食人之鱼。” “那种鱼,刀枪都难伤,我寺中哪来那许多高手?”镜妙心有余悸。 紫尾蛟王道:“佛陀在这寺里显了神通,那之后,往来拜访者、投奔者会越来越多。 羽教,密宗,甚至一些知晓佛陀之名,而欲来参拜者,凑热闹者,想浑水摸鱼者。这些,便都是方丈可以调动的武者。” “这么多人?”镜妙强撑着坐直,她心中已经开始慌乱了。 什么羽教,密宗,这已经让她慌得不得了了。 正想着,外面有僧人来报,“青木州曹家,求见方丈。” 曹家? 镜妙抬眼。 那僧人道:“来人自称方丈的母亲,还有方丈的兄长。” 他们还活着! 太好了! 镜妙双眼瞬间变红,其里闪烁着喜悦的泪光,疲惫的心如寻到了居所。离家的孩子就算当初再如何决绝,又岂非没有暗藏几分叛逆之心? 身出了家,嘴硬说自己出了家,但心呢? 要知道,她在山中,虽是出家,可这几日却也一直在担心着家中亲人。 血浓于水,如何不担心? 可下一刹,她看到了来报僧人诧异甚至是惊恐的目光,看到了一旁紫尾蛟王的凝视。 空气陡然凝固,安静到了恐怖 紫尾蛟王道:“先让去寺中偏房入住,方丈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那僧人恭敬应了声,急忙下去了。 镜妙轻叹一声。 “我做不了这个方丈。” 紫尾蛟王问:“那谁来做? 你是青王的人,是朝廷认可的真正方丈,而如今一群邪魔外道纷纷来到了这儿。 你先来占着这位置,佛陀没说什么,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正道的,邪道的,都认你。 因为你一直都在这位置上,因为你组织了这一场祈拜大会,而佛陀也在你这场祈拜大会上显了神通。 可若伱一走,谁还适合上位? 如今青木州受此灾祸,死者无数。 心慈寺在此灾中算是立了功德,成了主心骨。 你一软,一乱,这主心骨就会被压下来。” 镜妙: 紫尾蛟王道:“你知道刚刚那個僧人会用诧异的目光看你吗?” 镜妙道:“因为方丈已经出了家,方丈不曾因天下而悲悯,却只是听到家人无碍便如小丫头般眼睛发红。他觉得方丈不该如此。” “是。”紫尾蛟王道,“你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眼里,你是心慈寺的方丈。而心慈寺,已经在崛起了。” 说罢,这脸庞又被毁了容的蛟王道:“因缘造化,玄奇莫过于此。风云际会,偏生是你这般的小姑娘要站在高位,撑起这心慈寺的门面。 你后悔了吧?” 镜妙大口大口呼吸起来,盘膝看着前方,双目越来越红。 她忽地从蒲团上起身,跑到佛像后,嚎啕大哭。 待到哭完了,她又擦干眼泪,重新做到了蒲团上,道:“何来后悔?” 紫尾蛟王道:“之前我说水灾之后易起瘟疫,方丈不宜下山。可如今看来,你还是需要去城里走走。当你看到足够的悲伤和地狱景象,你的心就会变化了。” 镜妙点点头。 这时,又有僧人来报,说:“曹家求见。” 镜妙看着他,道:“方丈下山了,不见。” 此时,李玄正躺在深山的某处。 他离了心慈寺后,是连家都没力气回去了。 然而,心慈寺他是绝对不待的。 他哪怕在荒野里,裹着野草,混着泥巴睡一宿,也不睡在心慈寺信徒准备的温暖被褥里。 虽然是第一次干这种香火生意,但李玄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你要当神佛,就不可以和众人混在一起,就不可以常常被众人看到。 你每次出现,都必须或携雷霆之势,或创造奇迹,如此信仰才能越来越坚固,香火才能越来越旺盛。 神佛,如君王,一旦被人看清虚实,让人知道你也是有血有肉的,那这活儿还怎么干下去? 让人心之中深存敬畏,知道有你这么一尊神高高在上,远比你这尊神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好。 于是乎,之前才拯救了整个青木州的佛陀,在把狸猫精丢给相爷、让其盘问之后,便以一种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姿势躺在草丛里。 他感受到高照艳阳,那细腻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连日阴雨。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在草地滚了滚,抱着一棵树继续睡了起来。 这一战,消耗非常大。 他当时过于兴奋,没什么感觉,但之后,就需要休息了。 一觉睡到大下午,李玄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身侧的铁筒,从中抽出一根香火。 他饿了,要回家吃饭了。 香火一焚,一条蜿蜒的金色路径陡然出现。但不同于于以往的是,今朝这香火道铺的距离非常长,基本上一两次就可以直接到家了,不像之前需要连续化虹。 李玄侧头看了眼心慈寺方向。 那寺里香火足,拜他的人多,那在这一片区域,他的一切香火之力都可以增幅。用同样的力气,做到数倍于前的事。 他踏上香火道,迅速回到家,寻了巧儿,沐浴更衣,然后去到青王府的膳堂,大快朵颐。 厨子连连翻炒,一锅一锅的菜,一桶一桶的米上了桌,李玄吃的很爽。 他一边吃,又一边翻看着自己的面板。 【妖魔点:27】 【力量:90/90】 【敏捷:90/90】 【体质:109/109】 【精神:64/90】 想了想,他也没空着妖魔点,直接抛洒了26点,将精神属性也加了个满。 原本,他需要靠着“骷髅花”、“虎魔太岁”、“畸变怪猴”才能达到90点,现在却直接达到了。 这意味着,这一刻,他的声音,他的文字都会充满蛊惑性,都完全可以冲击那些精神力一般的普通人。 但怎么个冲击法,他也没功法,就只能是彻底的野路子了。 他一边吃,一边寻思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譬如,去周边大牢看看有没有死囚,再提出来让他实验一番。 譬如,如今他体质属性最大,而血栏里也已经有了三个“体质向魔血”,分别是“腐佛食尸鼠”、“黑山鼍”、“普通犀牛精”,这三种魔血加起来能够达到170点体质加成。再算上自己的109点体质,那是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279点。他打算试试,这279点能不能突破。 譬如,他要把之前“腐佛食尸鼠”留下的香油拿出来研究一下,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让自身的“神佛特性”变多点。 同时,也有诸多疑问正从他心底浮出。 譬如,之前他那魔形金刚明明都钻到黑山鼍肚子里去了,明明都已经扯着它肠子要将它干掉了,但却又一瞬间消失了。按理说,黑山鼍不具备那么快消灭他的本事。这是怎么回事? 譬如,当初无首佛才出现时,天空下过两场血雨。 无首佛可不会呼风唤雨,这倒像是黑山鼍的手段。 但怎么可能? 再譬如,无首佛为什么没有头?而“腐佛食尸鼠”为什么要用香油塑造一个无首之身,继而四处寻头? 正想着,他的女人匆匆赶来。 待孕的田媛和小公主坐在他对面。 “你去哪儿啦?”小公主问。 田媛嘻嘻笑道:“我就说吧,还是你更关心相公。” 小公主道:“哪有!” 田媛道:“就是有。” 李玄吃着饭,随口道:“就在外面瞎转悠。” “瞎转悠?你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娘子在家里,你怎么敢的嘛?”小公主率真惯了,而最近她总想找李玄麻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玄这些日子压抑了许久,听自家娘子说到“漂亮娘子在家中”,目光扫过田媛和小公主曼妙的身形,还有那因初为人母而带来一些迥异于少女的气息,心中忽地火热起来。 他双目灼灼地看向小公主。 若是以往,小公主直接就逃开了。 可这一刻,本该落荒而逃的小公主却还没来得及生气和害怕,便在心中忽地感到了一种痒感,有种想关了门,任由面前男人施为的念头。 她呼吸忽地变快了,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渴求。 “你们怎么了?”田媛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 李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公主忽地娇滴滴道:“相公” 声音很嗲。 李玄:??? 田媛:??? 这种声音,就和春日里动了心在叫的猫儿一般,挠人的很。 可关键,小公主从没这么叫过李玄。 而且李玄也没做什么让她感动的事。 前一刻还如任性大小姐般在质问,下一秒就已经一副这模样。 李玄看了一眼天色,道:“已经傍晚了。” “嗯。”小公主又嗲声嗲气地应答了声,而脸上潮红,如醉了酒。 当天,她哪儿都没去,就缠在李玄身侧。 待到入夜后,夫妻上榻。 本是各自相安无事地睡着,小公主的手忽地不规矩起来。 李玄愣了愣。 然而,公主腹中怀着他唯二的子嗣,他哪里敢在这时候乱来。 可,今日公主不知怎么回事,好似铁了心要和他好一般。 一阵小心翼翼地折腾后,公主才安心地入睡了。 而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田媛,也忽地动了心,拉着李玄不让他厚此薄彼。 待到尘埃落定,两女入睡。 李玄忽地明白了:这又是精神碾压。 他无意间有了几分“欲念”的情绪,结果这“欲念”通过眼神近距离传递给了小公主。 小公主顿时就被他传染了,那蕴藏强烈精神的欲念,哪怕还未经过时间发酵,但却已经近距离地传给了小公主。 所以,前一刻还凶巴巴的小公主,下一刻脑子里全都成了那种事儿,所以才会有这一晚。 李玄躺着。 平日里,左边胳膊的小公主是向外睡的,而今日却也转着朝向了他。 ‘精神属性这么可怕?’ ‘对了,这么一来,我应该可以凝聚第四个魔形了。’ 次日一早,阳光穿透窗户,落入屋里。 小公主睁开眼,芳心尤然还在狂跳。 怎么了? 她昨天怎么了? 但,不知为什么,好舒服那是一种从身到心、从脚趾尖到头发末的满足,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她扫了扫周边,发现床榻上竟只剩她了。 李玄,田媛早就起了,赖床的只有她一个。 她嗅了嗅被褥,淫靡的气息还在淡淡逸散着。 她红了红脸 门外,田媛今日也是笑容变多了,显是昨晚的愉悦让她将这几日阴雨带来的阴霾扫尽。 李玄则是轻车熟路地通过地道,去到了溶洞。 洞中,魏瑶,孩子们还在内卷。 蔷薇正捧着佛经在打瞌睡。 “公子”蔷薇软绵绵地喊着。 李玄道:“没几天,你就可以出去了,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里,对谁都不需要隐瞒身份。” “什嘛!” 蔷薇的精神劲儿一下子来了,她“嗖”一下站起来,虽然站直了还是很矮,但却显得元气满满,“真的吗?!” “为什嘛?” “怎么可能?” 说完这些,她又扭了扭身子,嗲声道,“人家就知道公子厉害嘛,不像瑶瑶,还担心公子会被外面的妖魔吃掉。 她那哪是担心嘛,她分明是不信任公子。” 修炼中的魏瑶正沉浸在某种意境之中,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蔷薇喊道:“瑶瑶,你说是不是?” 旋即,又笑道:“瑶瑶不说话,她承认咯。” 李玄笑道:“别带坏了孩子。” 说着,便拉着蔷薇的手,往溶洞深处走去。 一路讲说,蔷薇是彻底呆住了。 李玄说完大概,汇总道:“总之,你会被佛陀寻到,然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心慈寺,做那高高在上的佛母。” 蔷薇道:“人前佛母,人后你到禅房里来和我好。” 李玄有些尴尬。 虽然他不是真的佛,但占了个佛的名字,而这位又是佛母,这种名义上的背德,他有点接受不了。 蔷薇压低声音道:“佛陀公子不行,但青王公子就可以啦,而且都是假的嘛,公子当什么真呀。” 李玄道:“我想先弄清楚香火神域。 既然想要承一方香火,那自然得搞明白佛到底是个什么。 那些人拜佛,可我这个佛却根本连自己是什么都还没明白。” 蔷薇也聪明的很,李玄还没问,她就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直接回忆道:“之前我和那只大老鼠在一起时,大老鼠天天就对我很恭敬,完全以母侍我。 哪怕有时候我能感到它其实并不是真的把我当母亲,可却从来都是毕恭毕敬。” 李玄沉吟了一会儿,忽道:“等到了心慈寺,我也称你为母亲。” 蔷薇愕然道:“什么意思呀?” 李玄道:“我不知道香火神域藏了什么秘密,但我知道那只食尸鼠这么对你肯定是有理由的。我想先模仿它,弄清楚,然后再说其他。” 蔷薇轻声道:“那趁着,我还没当你佛母的时候,公子要不要和奴家好一下?” 李玄道:“这关系自从今日始,等到解开了这中的疑问,我们再说其他的。” 蔷薇失望地“啊”了声,但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不再纠缠 数日后。 相爷的马车总算回到了雄山县。 颜方白愕然地看着回归的父亲,情绪又是惊喜又是复杂又是震惊。 而颜辅京第一句便是:“无首佛救了我,那日你在海边看到的那恐怖妖魔,也正是显了神通的无首佛。” 颜方白震惊到:“无首佛没死?” 相爷摇了摇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去把青王寻来吧,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颜方白深深看了眼父亲,待到走离屋室,却是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对这父亲一直是心中既怀感恩,又藏怨恨。 悉心教导,呵护,养育是为恩。 然而,将他带到这人间,却是个天生耻辱的天阉,便是怨恨。 但经过东海海畔那一战,他脑海中那“端坐大椅,平视天灾”的老者却已深深烙印入了他脑海之中,给了他一种精神上的感动。 在他离去的那一刻,他以为父亲是死了的。 所以,在那一刻,他心中的怨恨也已解除。 如今,固然父亲活着回来了,但那解除掉的怨恨却未再滋生起来。 至少,这是一位值得尊重的父亲,值得尊重的宰相。 他很快寻到了李玄。 因为李玄知道他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他。 待到上了马车,颜方白将青木州那边的事儿说了一遍。 双方一阵交流,便抵了相府。 李玄入内,相爷正坐在亭中。 童子沏茶,相爷苍老了许多,眉宇间更是紧锁。 “青王来了啊。”相爷道。 李玄快步上前,垂首低眉,叹息道:“义父与义兄平安无数归来,那便好。” 相爷笑道:“何必叹气?你本不该来。 你若来了,我才会被你气死。 因为那说明你只是个耐不住性子,只会意气用事的莽夫。 我府上何曾缺过冲冠一怒,热血拔刀的男儿? 拔刀去证明自己,不过是血气之勇;而背负责任活下去,方寸不乱的那才是神魂之勇。 你没来,老夫很欣慰。” 李玄默然不言。 相爷道:“如今却需要你来出主意了。 那无首佛想要坐镇此间,你待如何?” 李玄肃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那无首佛本就是个妖魔,就算坐在佛堂之上,那也不过是蛊惑苍生的佛。” 相爷抚须道:“你说的,老夫又何尝不知道。 可那无首佛说了,那或许只是东海妖魔的试探,今后必然还存在入侵。 一旦入侵,凭借那等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力量,我们又如何抵挡?” 李玄默然无言。 相爷道:“一个打算坐在佛堂上的魔佛,一个打算降临天灾屠戮大胤的魔,两者取其轻,老夫只有取魔佛。” 他看了看对面的男子。 李玄着蟒袍,而袍袖中的双拳却是紧紧攥起。 相爷温声道:“人总需要时间成长,在成长之前,总需要忍受一些事情。 老夫知道,向魔佛低首,乃是耻辱,乃是自证无能。 而朝廷中那些人还会以为老夫夸大其词,甚至还会因此造势,说老夫胆气已丧,不再是昔年敢作敢为的大胤宰相。 所以现在,老夫的敌人反倒不是魔佛,而是王城的将军派。 这件事,老夫已经在想办法了。” 李玄问:“什么办法?” 相爷道:“我有消息,说是发现了昔日云梦州旱灾的源头。 而那源头正在继续往北。 老夫可略施手段,让其转道,往王都周边而去。 这等妖魔出现在王都附近,大将军自然会管。 那就让他先管一管。 等他大败了,我再亲自邀请魔佛入京,助其解决问题。” 李玄: 好狠。 狠的一点都不像之前端坐前线,慷慨赴死的国相。 这妖魔一拐道,又不知要死多少无辜之人。可若不这么做,那相爷势力就注定受到打压,魔佛也没有机会和平坐镇青木州。 届时国主必然呵斥相爷与魔佛同流合污,大将军必然骑兵南下剿灭魔佛,而兵戈一起,死者无数,带来的后果,只会远比“妖魔拐道”更加惨烈。 关键,这还是彻底的内耗。 相爷手段卑鄙,但结果却会是好的。 心慈者,果真掌不了权啊。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问:“旱灾的源头?” “是,老夫查了那妖魔很久很久,前后折损在它身上的人极多,不过因此老夫也寻到了它一些特性,从而能稍稍地掌控它的规律。” 相爷侃侃而谈,又感慨万分道,“数十年前,老夫刚刚科考时,对那些鬼神志异嗤之以鼻,后来在青铜原见了神秘集市,信了几分,再后来妖魔频出,老夫越来越信。 直到这引发旱灾的妖魔和古书传说中的魔对上了,老夫才知道当年自己有多可笑。” 颜辅京正色道:“旱魃。 那引发旱灾的鬼东西,叫旱魃。 老夫保证,那旱魃实力绝不在此番那魔鼍之下。” 李玄: 他很想问一句‘那您老怎么就确定魔佛能赢’。 但他还没问,颜方白就已经问了:“万一,魔佛赢不了呢?” 颜辅京道:“魔佛能击退魔鼍,对上这旱魃,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的太惨。 而万一万一,两者实力相近,两败俱伤,那不更加是好事吗。 哈哈哈哈哈。” 相爷似是想到了“渔翁得利”的场景,忍不住大笑。 李玄: 他赞道:“义父好手段。” 颜辅京停下笑,摇摇头道:“弱者才用手段,强者用拳头就可以了。” 李玄点点头,道:“儿子受教了。” 颜辅京想了想,又细细叮嘱道:“你乃是青木州的大人物,心慈寺之前也是你一手庇护的。 魔佛没有换方丈,其实已是一种善意的姿态。 礼尚往来,你也该展示属于你青王的姿态。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你不必亲自去。遣个使者,带些礼物,送去心慈寺好了。” 李玄道:“儿子明白了。” 回到家中后,李玄便寻了娘子,开始捣鼓“给魔佛送礼”的事。 一是礼物,二是使者。 青王府现在非常有钱。 一是田媛善于持家,二是李玄享受青木州十万户食邑,年末收钱。 十万户食邑已是非常多了。 这一世李玄没什么参照,但前世的历史上他记得“秦国国相吕不韦”也是享了十万户食邑。 “魔佛” 田媛凝重无比地道出这个名字。 小公主愕然道:“他还没死?” 李玄苦笑起来,道:“他不仅没死,而且还强大了许多,不过幸好,它现在只想庇护青木州。” 小公主道:“这种妖魔,才不是想庇护呢,肯定是想做大坏事。” 李玄道:“现在的关键是我必须给魔佛送礼,以表明态度。” 小公主道:“那就送些名贵的佛具之类的给他好啦,再用金子造一个大佛像。” 旁边田媛摇头道:“相公,妾身认为不妥。 妾身观那魔佛如今渴求香火,必是要先施恩于百姓。而青木州州城周边,水灾甚重。我若送佛具什么的给他,于他无用。 反倒是赠送物资,棉衣,食物,草药等等,才能帮到他。 若赠佛具,旁人只道相公在谄媚魔佛。 可若赠物资,相公亦可获得美名。” 李玄道:“那就按着晴雪的来。” 小公主一愣,叉腰道:“你怎么回事嘛,明明媛姐姐说的更有道理。” 李玄笑道:“那按媛姐的来。” 青木州,确实需要大量物资。 这一手“左手出,右手进,赈济灾民”本就是他该做的。 这些事儿落定后,他又去试了试将“黑山鼍”、“普通犀牛精”、“腐佛食尸鼠”注入体内,结果他生出了一种“好像达到了某种临界点”的感觉。 然而,他空余妖魔点偏生只剩下1点,没办法突破,于是只得先缓缓了 三天之后。 一道金色虹光从西而来,落在心慈寺中。 浓郁的香火,祈拜的声音到处皆是。 苦难永远是滋生信仰的最佳土壤。 李玄领着蔷薇走到香火最浓郁之处。 密宗,羽教纷纷而来,继而拜倒。 其中又多少不少新面孔。 紫尾蛟王看了一眼蔷薇,率先跪倒道:“拜见佛母。” 这一拜,所有人都懂了,急忙都跟着拜。 佛与佛母的到来使得香火产生了异变。 金色的世界撕裂开来,一尊无首大佛高耸入云,一尊看不到尽头的金身侧卧于地。 信徒如蝼蚁,在这蕴含着可怕伟力的真佛前祈拜。 蔷薇绷着脸,摆出慈悲的模样。 而待到人前的程序走完、她被李玄拉着回到独立秘殿后,才瘫了下来,问:“公子,你说我有什么意思,在地下密室是一个人,在溶洞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是一个人。” 李玄道:“先探探这香火神域吧。” 他扫了扫周边,在这稳定香火簇拥之下,香火神域也显得颇为稳定。 别人固然不能进入,但他却是能进去的。 他能开门,自然就能进门。 腐佛食尸鼠只是一阶妖魔就能噬佛,偷油,活着出来。这说明那神秘的亡者香火神域虽然危险,但却也不是处处危险。 金色大门在李玄背后敞开。 他甚至没有进门,只是一念,就有种突然到了另一边的感觉。 金色的光明,刺目无比,遮蔽了内里那无数看不见的阴影,污秽,邪恶。 李玄走了几步,直接就一念出了门。 这一刻,他基本确定‘只要香火稳定,进出门是完全没问题的’。 在确定了这个后,他又取出之前从食尸鼠处获得的香油,凝视半晌,缓缓摘下盖子,将那内里香油倾倒到自己手上。 油入手,而化蜡,好似是粘在了他手掌的香火上,继而又随着李玄的念头慢慢流淌起来,覆过手腕,手臂,肩膀,腹部,腰部,双腿,就好像在李玄的身体外又多了个身体。 然而,当着油落到李玄头颅时,却是没有随着塑形,而是继续往上,在李玄头顶形成了一个断裂的脖颈。 99.好处1,2(大章-求订阅) 心慈寺。 殿中。 李玄转身,看了看镜子。 镜子里,此时的他分明就是之前的“无首佛”。 蔷薇也吓了一跳,小声喊了句:“公子?” 李玄应了声。 蔷薇这才拍拍胸脯,舒了口气。 李玄想了想,忽地喊道:“母亲。” 蔷薇: 下一刹,她反应过来,应了声:“嗯。” 李玄问:“母亲可曾用过午膳?” 蔷薇古怪道:“用过了。” 李玄道:“如今春寒,母亲多穿些衣物,莫要冻着。” 蔷薇道:“晓得了。” 李玄继续絮絮叨叨。 蔷薇一一应答。 两人之间,一派母慈子孝的场景。 来前,李玄已经细细问过之前那“食尸鼠是如何和蔷薇进行日常”的,此时此刻,他不过是在重演一遍罢了。 之后,大半天的功夫,他都在与蔷薇如此地进行日常。 他记得,食尸鼠说过“它是知道如何吃孔雀大明王的肉”,并以此为秘密想李玄放过它。可那种情形下,李玄根本不可能饶过它。 所以,“如何吃肉”就变成了一个谜题。 当然,李玄也不一定非要吃孔雀大明王的肉。但他心里很清楚,一是孔雀大明王是孔雀大明王,蔷薇是蔷薇,两者未必等同;二是吃了孔雀大明王的肉,蔷薇未必会有事;三是就算你决定不吃孔雀大明王的肉,那你至少得知道怎么吃,吃了会发生点什么,其中代表的意义又是什么。 “吃肉”,就是李玄探索“香火神域”的一个路引。 他不知道怎么吃,只能去排查食尸鼠的异常。 而这异常,就是食尸鼠和蔷薇的日常。 原因很简单。 你就说吧,食尸鼠根本不是佛陀,可它却依然以“母”侍蔷薇,这要说没目的没理由,傻子都不信。 所以,李玄打算这么演一遍。 他尝到了香火的甜头,也感到了香火的必须,形势所迫,自身所需,不得不为。 李玄做事非常认真,就算是演那也是沉浸式演出。 基本上,他就把蔷薇想做了自己的母亲,将脑海里之前那些不敬的念头全部都抛出脑海之外。 如此,折腾到傍晚的时候,李玄感到感觉来了。 他开始感到痒。 脖子上痒。 他心里开始产生一种强烈的难受感:他脖子上没有头,那断裂之处好像无法愈合似的,持续不断地产生一种发自灵魂的痒感。 他需要头,他想要摘头然后装到自己的脖子上。 周边香火甚浓,他只要一念就可以将香火化作一条触手,在这周边挑选他想要的人头。然后,他只要轻轻地一个移物,那人头就会从别人脖子上忽然消失,然后落到他脖子上。 李玄强压着这想法,他心念一动,急忙将周身那蜡化香油撤去,重新装在瓶子中,然后双手拼命了地挠着脖子。 周边明明是青灯古佛,香雾袅袅,好一派古刹宁静之景,但这一切在他眼中却是混乱无比,景象斑驳,暗色调的寂静禅房也化作了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 他耳中更是隆隆作响,好像是外面有许多人在嚎叫怪笑、念经祈拜,又好像是他心脏怦怦狂跳,疯狂泵动,从而引发一种高血压才会产生的耳鸣感。 哧哧哧! 他双手越发用力抓着脖子。 明明他现在有了头,可刚刚那痒感却还是未曾消散。 “吾儿,你怎么了?”蔷薇继续绷着自己佛母的身份,关切地询问。 这话一出,李玄就感到更痒了,就好像骨头都跟着痒了起来。 他猛然冲过去,把蔷薇推到,跨坐在她身上,道:“不演了!不演了!” 就这么一吼,就这么打破了原本“母子关系”,他脖颈处的痒感竟陡然停了下来,然后开始缓缓消散。 李玄就这么安静地坐着,静静感受着这宛如毒潮般退散的怪异痒感。 他深吸了几口气,微微侧头一看,却见脖子都挠出了血,好像是这具身体本能地在认为“他的脑袋不足以成为无首佛的头颅”。 他后怕地喘着气,就连头发都湿漉漉的,宛如刚淋了雨。 周边原本混乱的画面,声音都安宁了下来。 香烛静静燃烧,禅房中桌椅香具,万般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前后反差,云泥之别。 蔷薇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双手忽地轻轻扯住裤腰带,露出白花花的肉。 眼见着就要露出更多,李玄却猛地一抓。 蔷薇嘟嘴道:“不是不演了吗?既然不演,你是我公子,我是你丫鬟。伱是男的,我是女的。你为什么不睡我?” 不知为何,这般彻底逆反“佛母和佛陀”关系的语言一出,李玄那痒感几乎是消失殆尽了。 他也顾不得回答,一边提着蔷薇的裤子,一边思索着。 蔷薇一气,就去脱他的裤子,嘴里嘀咕着:“都这么久了,公子是不是不要奴家了?” 李玄抓着她的手。 蔷薇气呼呼的。 李玄好笑道:“你就不觉得刚刚我那么古怪,很可怕么?” “古怪?”蔷薇道,“哪儿古怪?公子就是把香油褪去了,然后忽地就把奴家推倒了,跨了上来。 奴家以为你想要了,可你却拉着我。怎么回事嘛?明明都开始了,忽然停下来。” 李玄一仰头,道:“你看看我脖子。” 蔷薇抬手摸了摸,道:“好的呀。” 李玄愣了下,再侧头一看。 他脖子上哪里有抓痕? 他忽地有所明悟,问道:“我刚刚有没有疯狂地抓自己的脖子?” 蔷薇摇了摇头。 李玄愣了下,眉头皱起,一双瞳孔缓缓缩起。 “有意思。” 就在他自喃的时候,蔷薇已经快要得逞了。 李玄陡然起身,一把抄过蔷薇,让她好好地坐在蒲团上,然后道:“在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先忍一忍吧。” 说罢,他思索着,总结着,缓缓道:“香油就好像是個引子。 不!是一个资质。 而你我之间只要表现出母子关系,就好像开始启动什么一样,在这个启动的过程里,我觉得脖子越来越痒,就很想要寻一个头颅给装上。 然而,只要你我的母子关系一打破,那痒感就开始飞快消失。 很显然这是启动被打破了。” 他托颔,喃喃道:“那只大老鼠接近你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吃孔雀大明王的肉,从而变强。 那么这种启动,应该就是吃肉的第一步。” 李玄蓦然抬眼,道:“蔷薇,你再和我仔细说说,当时那大老鼠平日里是如何做的,它的表现种种。” 蔷薇背对着他,在生气。 李玄上前,轻轻搂着她道:“我保证,等这次结束,我就娶你为妻。” “不要!”蔷薇道。 还未等李玄回答,蔷薇道:“成了你的妻子,那多没意思呀。我不当妻不当妾,就想你来偷我,这样奴家想想就好兴奋呢。” 李玄: 他看着此时的蔷薇。 他可以确定,自己神色里流露出的绝对不是欲望,而是其他东西。但蔷薇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 “好。”李玄应了声。 然后,“狗男女”又凑一起,开始细细讨论 转瞬,数日过去。 李玄有了些小小的进展。 他彻底掌控了控制“痒感”的开关——打破“母子关系”。 一旦他不扮演,那痒感就会直接诶断了。 这使得,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动用香油,并且进入“香火神域”的世界。 然而,他这走入了那世界和没走入也差不多,因为入目的景色和在外没什么区别,即全然是一片光明。 除了那一尊孔雀大明王的金身,以及自己那空壳子金身之外,便是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 这让他知道了一件事:他并没有真正地完全地进入那个世界。 就好像来到了晴天的深海,如今的他还在船上。 海上金光灿灿,船亦也在海上,船上人能看到金色的海面,可却无法窥到海中盛景。 可偏偏那海中之景,才是海洋世界。 那么,怎么进入? 怎么吃肉? 李玄的答案是:熬。 他只要能在那痒感中熬过更多的时间,必然能有新的收获。 然而,这种煎熬实在是难以想象,李玄感到自己强行坚持,意义不大。 他决定利用自己的精神,在处于极度平静时画几幅画,然后在煎熬时试试能不能借画平静心绪。然而一番简短的尝试后,他发现屁用没有。该怎么痒还是怎么痒,他支撑的时间多不了一点。 李玄又祭出了“畸变怪猴”、“虎魔太岁”,使得自己精神达到了126点。结果一下子就好了,他忽然就能撑了 香火古刹,收纳灾民。 众生祈拜,一派光明盛景。 而那据说供着佛陀佛母的后殿禁地,却是一片邪异 触手托地,佛陀无首,手举着香。 痒感还在持续产生,但却已经从原本的无法忍受变得可以忍耐。 李玄慢慢忍耐着。 然后他忽地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侧卧的佛母身上忽地飞起了一缕一缕金色气息,这些气息向着他那空壳子躯体而来,缠绕包裹,竟使得他有一种在变强的感觉。 随着时间流逝,他那空壳子的佛躯居然变得厚实了一点,而“香火神域”世界在他眼中则变得暗淡了一点。 他能够隐约看到了一些灰色轮廓,就好似是无尽光明里多了几个具有结构的阴影。 而看着那阴影的轮廓,似乎是些桌椅。 他想过去看看,却忽地发现自己极难行动。 本来,他完全是可以随意行走,随意进出“香火神域”世界的。但这一刻,他却感到了一种粘滞,一种拖拽的阻力。 李玄尝试着。 他发现,随着他距离无首佛越远,阻力就会越大。 而当他靠近无首佛的时候,那阻力几乎就会彻底消失。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无论是无首佛,还是佛母金身都正在变小。 李玄没有再莽撞的深入。 既然有了进展,他就开始撤离。 虽然不如之前那般“秒进秒出”,但他花费了一小会儿功夫还是出来了。 一问蔷薇,刚刚他的身体竟然在变得黯淡。 再问之前食尸鼠有没有过这种情况,蔷薇只是摇头说不知,因为食尸鼠很多时候都是单独呆着的,鬼知道它做了些什么。 “对了,你娘我啊,想起来了。”蔷薇忽地眼中一亮,“我和那只大老鼠在一起时,虽然好吃好喝,但后来就开始头疼了,就有一种想睡觉的感觉。” 李玄若有所思。 蔷薇想了想,又道:“刚刚你娘又有那种感觉了,就是有点头疼,但只是小小的头疼。” 李玄脑海里闪过“佛母金身上飘过的那些金色气息”,闪过“那些金色气息包裹在空壳子佛陀身上”的场景。 那种飘来,好像是水往低处流一般自然。 李玄忽地有所明悟,道:“可能我刚刚吃到肉了,所以你才会感到头疼。” 旋即,他把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与蔷薇细细说了说。 “狗男女”又一番讨论,决定去佛经里寻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蔷薇最近读了许多佛经,虽然没看明白佛经里有什么内容,但却知道有哪些佛经。 她道:“和佛母有关的经文么,也就是《佛母大金耀孔雀明王经》,奴家去取来好啦。” 李玄道:“不必。” 香火浓郁的青木州,这就是他彻底的主场。 在这里,他真就是手眼通天。 想要找一本经书,还要出门? 香火岂是这般不便之物? 他视线随着香火扩散,在心慈寺藏经阁的书架上扫过,很快一抽,将其中一本经书就移了过来,然后快速翻阅。 他过目不忘,一遍之后,内容便都记下了,然后丢给蔷薇,问:“是这本吧?” 蔷薇看了看,道:“比我在李家看的那本要厚一点。” 李玄道:“心慈寺也是古刹,藏书完整一些,也正常。” 如今这时代并不同李玄前世,这里的书籍有不少是抄本,而但凡抄本就存在抄错,抄少的可能。若是再经战火,灾祸洗礼,甚至有不少书便可能从此遗失,彻底不见。 李玄细细品味着《佛母大金耀孔雀明王经》。 高精神,使得他的大脑宛如计算机一般,快速筛选着其中种种信息,再加以分析。 佛母孔雀吞佛陀,佛陀从其腹而生,尊其为母,缔结关系,承诺“无数众生瞻仰,凡做我好事,我教他先祭汝口”。 这是说佛陀对佛母很是“孝顺”,但凡有祭品,佛陀会让佛母先挑。 但对佛而言,这祭品,应该就是香火。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是一种香火共享的行为。 李玄脑海中忽地有了一个猜测。 ‘如今我在那世界里乃是个佛陀空壳子,但佛母却是如假包换的佛母,双方之间本就缔结有香火共享的关系。 一旦双方联系起来,那佛母身上凝聚的香火,就自然而然地会流向佛陀这个空壳子,从而使得我那佛陀金身越发凝聚,继而重现原本佛门香火分配之景。 随着凝聚,我会越发地沉浸入真正的香火神域,所以看到的不再是外面那金光熠熠的景象,而是香火神域真实的一面。 正因为我在进入其中,所以我才会生出粘滞感。’ ‘而这种香火分配,其实正是吃肉。 毕竟,佛陀只是个空壳子,而佛母确是实打实的。’ ‘之前食尸鼠必然也这么吃过肉’ 李玄脑海里闪过蔷薇所言的诸如“大老鼠明明没点香火,但周身少了一圈,便依然化虹离去”。 ‘是了,食尸鼠在凌波府大战中损伤过本体。’ ‘那么,既然食尸鼠都敢这么做,我为什么不行?’ 李玄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深入去看看,毕竟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恐怖,而义父又给他这个魔佛出了个难题:对付旱魃。 如果是食尸鼠,那肯定无所谓,毕竟就算不对付,那也可以胁迫青木州百姓和他一起对抗南下大军,然后搅的各方乌烟瘴气,十室九空。 可李玄却知道“大将军对付不了旱魃,而魔佛镇压了旱魃,继而顺理成章地立寺承香火,然后甚至成为大胤国教”乃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深入香火神域,终究存在着我所不知的变数。 那是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 李玄忽地又陷入了犹豫。 然后,他自问:‘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想了想,他自答道:‘有。’ 他当然有。 杀魔得属性点,这就是他的选择。 从前,他需要等着相爷的势力充当他的眼睛,虽然那眼睛并不是太及时、且反馈也缓慢,但他也没别的办法。 可现在,他已经有了别的选择。 在这香火腾腾的一亩三分地上,有哪个妖魔能逃出他的眼睛? 数日后 心慈寺,后殿外。 作为方丈的镜妙于殿门前,轻轻叩动。 待到屋里传来声音,她才入门,道了声:“佛母,青王送了许多物资前来,有粮食,有棉衣,有草药” 她认真地汇报着。 待到完了,屏风后才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方丈自行处理,佛望信者有报,去吧。” 镜妙觉得佛母的声音有那么点莫名的熟悉,但只是有一点点罢了。 她恭敬应了声,双手合十,道了声“南无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 青王赠送物资,佛母欣然接受,而处理者却是她。 这让镜妙感到了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 三年前,她还是个纨绔。 两年前,她避难入了心慈寺。 去年,她成了心慈寺方丈。 而这些日子,她于心慈寺下那些灾后废墟里走过,见苍生罹难,妻失其夫,子失其母,病者难活,逝者难息。 她一路走来,看了那许多人间疾苦,那属于“小女儿家的叛逆与幼稚”终究被缓缓洗礼,而变得愿意承担这一切。 她要用自己的手,去安抚这灾后的州城。 ‘不可以再哭了。’ 曹怡彻底死去。 今后活着的,只是镜妙 又是几天过去 李玄一袭劲装,腰间挎满了空的水晶瓶。 他周身轮廓陡然生出金色光芒。 这些金色光芒随着空气里的香火而逐渐扩开,笼罩此间百余里之地。 因为“佛陀显灵”、“心慈寺救济苍生”这些事,如今不仅仅是青木州,甚至是周边府城,县城,乡村都开始请佛入家,祭拜祈福。 此时李玄能享受的香火可不止青木州州城一地,而是遍扩于大半个青木州。 有佛陀香火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 李玄此时飞速扫动四周,一扫就是百里地,方便的不得了。 随着香火扩开,他的感知也随之扩开。 很快,他感到了一丝魔气,气息不强,藏在深山的某个洞窟,洞窟中杂草丛生,还有些白骨骷髅,显是那妖魔吃剩下的。 此时,因为香火以夸张的幅度拓展了感知的缘故,李玄能感受到那妖魔,但那妖魔却完全无法感受到他。 熠熠金光里探出另一条香火触手,延伸开去,在那深山洞窟里一掏,直接掏出了条赤纹大蟒。 下一刹,大蟒出现在李玄面前。 那蟒脸上显出惊讶,愕然,恐惧,震惊。 李玄不想和它废话,外黑内红的恐怖大手伸出,攥住蟒蛇七寸,一捏。 咔。 蟒蛇脑袋顿时往后弯折。 一拧。 咔咔咔 蟒蛇顿时成了麻花,死的不能再死,灼热的魔血爆裂而出。 李玄抬手一划,将自己体内那“普通野猪精”的魔血滴入水晶瓶中,然后再探向那蟒蛇魔血。 哧哧哧 魔血汲入李玄体内。 李玄一扫面板。 变化一,妖魔点增加了7点。 变化二,九格血栏中,原本“普通野猪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罩赤云的红色魔蟒的图案。 第九格:红云魔蟒(幼魔) 注入完整的幼魔红云魔蟒之血,可提供14点额外敏捷,并掌握妖法【毒雾】。 李玄愣了下。 本来,他不会有任何意外,但在见识过那么多“普通系妖魔”后,他再看红云魔蟒,越看越觉得可以啊。 这没加“普通”词缀的,看来都不是普通妖魔,只是没成长起来而已。 顿时,他将这“红云魔蟒”的魔血注入体内试了试。 他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蛇鳞,其他便没什么了。 这很正常,他现在注入“雾伏诡豹”的魔血也不会发生很大身体变化。 因为这些魔血的强度相对他体质而言,已经很弱了。 ‘试试这妖法。’ 李玄深吸一口气,口中一吐,却是吐出了一团墨绿色的雾气。 雾气往前而去,所到之处,草木迅速凋零,岩石亦受腐蚀而坑坑洼洼。 而其蔓延的距离,竟有足足一里! 李玄褪了衣裳,身形变化,化作近丈八的巨人模样,再一口火毒连着雾气。 绿雾,火毒糅杂一处,空气里又红又绿,斑斓可怖。 而李玄面前那一里地,一切具有生命特征的生命顿时全消失了。 ‘好法术。’ 李玄忍不住称赞了声,他自然能出这妖法的潜力,这可比什么【怪力】、【强壮】、【敏捷】之类的妖法好太多了。 赞完之后,他迅速把“红云魔蟒”的魔血调到了第七格,作为不准备抛掉的魔血。 至于“普通犀牛角”、“普通熊精”的则往后推了两格。 试完之后,李玄又开始搜寻妖魔。 当天傍晚,他的视线又凝聚在了某处,继而恐怖的香火触手一掏,赫然掏出了一条带着魔气的白纹守宫。 那守宫反应速度极快,双目滴溜溜地盯向李玄。 可还没等到它做什么,李玄已经直接将它捏爆。 随后,李玄将“普通熊精”的妖血排去,装入水晶瓶中,然后汲取那守宫之血。 顿时间,新的信息浮现。 这一次,妖魔点增加了8点。 九格血栏中,第八格,出现了一个浮现在云雾里的守宫图案。 第八格:云蜃守宫(幼魔) 注入完整的幼魔云蜃守宫之血,可提供16点额外精神,并掌握妖法【幻境】。 ‘幻境?’ 李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欣喜感。 虽然这红云魔蟒,云蜃守宫增加的属性不多,但他却开心无比。 因为他知道,这种妖魔乃是特殊妖魔,是少之又少的。 他这变强的速度,已经快到不讲基本法了嘛 若是平日里,他想要找到这些窝藏在深山的妖魔,简直难如登天,但有了香火,简直就是在自己兜里掏东西,方便无比。 ‘我家附近的红花山上,这么多特殊妖魔的吗?’ 李玄迫不及待地将云蜃守宫的魔血注入体内,然后施展妖法。 随着妖法的施开,他周边风景忽地显出两重景象。 一重,乃是原本景象:荒原土丘,树木野蛮生长,树脚还生了些红红的小菇子。 一重,则是他幻境的景象:荒原变成了修剪整洁的草地,土丘变做了个小院子,那些红红的小菇子则变成了院落灶台旁放着的鸡腿,似是刚刚煮熟,鸡腿上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好好好。’ 李玄很满意。 要知道,这是精神类妖法,这是可以和其他三种精神类妖法“联动”的,之后变化万千,简直是神鬼莫测。 之后,他又好好一番搜寻,但是无果,眼见到了饭点,他不想错过和家人一同吃晚饭,于是便身化虹光,暂时先回了雄山县 夕阳才落,天边犹然染着几抹安宁的瑰红色。 李玄走到青王府,还未入内,便听到内里传来热闹的声音。 他好奇地走入一看,却见是李树那小子回来了。 李树的牛车上有一个遮蔽了金绸布,高高隆起的物件儿。 大夫人正在旁开心地呼喊着李家武师帮忙搬动。 “莫要让绸布落下来,需得请三两僧人,焚香之后,才可见光。” “小心点,小心” 大夫人关切地看着。 李玄一看就知道是佛像,他心底生出点不妙的感觉,于是侧头看向李树。 李树感到目光,匆匆来汇报,道:“殿下,我本是外出寻找佛像,约都约好了,乃是隔壁洛水州一家名寺的佛像。 但如今,若论佛名,哪个能盖得住我青木州心慈寺?我便想着何必舍近求远,然后就往青木州欲请一尊佛像归来。 心慈寺见我是青王府的,便爽快地给了,如今刚好运了回来呢。” 李玄: 李树见李玄沉默,有些惶恐道:“殿下,不不会有问题吧?” 李玄拍了拍他肩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他看着自家母亲在小心翼翼地指挥搬佛,而自家两个媳妇则在屋檐下看着。 由此可见,心慈寺佛陀香火之盛。 ‘好事。’ 李玄轻轻道了声 青木州的事,终于彻底地闯入了王城之中。 国主看着一份份折子,还有手下秘探传来的消息,面带阴霾。 他静坐在等一个人。 随着内侍一路高呼“大将军到”,那威武的老者信步而入,走过重重殿门,绕过九曲回廊 吱嘎 殿门推开,案几上连枝烛台的火晃了晃。 王霸先一屁股坐到了国主对面。 国主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王霸先神色一动,却装着没看见这小动作,恭敬道:“陛下与王后新婚,却还需为这般政事操劳,实是臣之过也。” 国主赵承稷,其母虽是王家人,但其妻却不是。 可如今,其妻已经换成了王家人。 这宫里头,太后姓王,王后还是姓王。 赵承稷一推面前的折子,道:“大将军看看吧。” 王霸先笑道:“看过了,颜辅京这老东西果然是怀有异心,居然允许那魔佛端坐在青木州的佛堂之上,这简直是耻辱。” 说到耻辱两字,他笑容已经消失,透出一股子杀气。 旋即,他起身道:“臣请陛下许臣发兵,荡平青木州,以正国法。” 国主有些犹豫。 王霸先道:“颜辅京的大部队据说在和妖魔厮杀时死了大半,如今一时半会身边已是没多少人了,至于朝中,哼,老夫坐镇,有谁敢放肆? 至于魔佛,今时不同往日,老夫那冰玉矿开采顺利,不少武将的兵器都已换成了冰玉,至于冰玉渔网更是众多。 老夫能杀魔佛一次,必能杀他第二次!” 国主思索着,正欲回应,却听宫外又传密集脚步声。 内侍几乎是扑到门前。 “报~~” 大将军扫了眼门外,道:“进来。” 国主皱眉。 而那内侍却也是顺从地走了进去,然后惊惶道:“相府庞无月,说王城城东出现大妖,难以抵挡,特来求援。” “区区妖魔,正好试刀。”王霸先冷冷一笑,傲然而起。 100.突破三境击旱魃,从此所居山与月(大章-求订阅) 王霸先匆匆离开了王宫。 他意气风发,心情舒畅,却又有些心情复杂。 他记得许多年前自己似乎不是这样,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是从他扶持赵承稷上位开始吧。 赵承稷是二皇子,在他之上还有太子。 立长不立幼,向来如此。 所以,王霸先就在狩猎时,让太子的马出了问题。 太子“摔下马”,废了腿,落了个残疾。 君王哪可由残疾来当?这位置自然就轮到了赵承稷。 可是啊 当赵承稷成了国主,颜辅国离了国都,王霸先越发觉得自己似已无人可掣肘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国主怎么批阅奏折国主就得怎么批阅奏折。 太后是他妹妹,皇后是他王家人。 这国主虽然还姓赵,但权力却基本都在他王家手上。 权力的诱惑,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尤其是当你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将它握在了手里的时候。 哪怕你明明知道,这和你从前的观念似是有些冲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难不成还舍得把权力送出去? 凭什么? 王霸先心中又暗暗思索。 ‘青王可为王,他王家难道不可出一个王么?颜辅京的人在这次东海之战里死了不少,他哪还有力量和我争?’ ‘等此番平了那妖患之后,老夫便借机让国主为我加九锡,封王,之后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吧。’ 五月至 春桃谢了,人面桃也到末,可犹然璀璨。 人面桃花相映红,恰好可形容此情此景。 田媛和赵晴雪在青王府的桃林里散步,不时抬手拨弄枝头,看着东风吹落花如雪,远处河上波光似金鳞,相视而笑。 忽地,赵晴雪“哎哟”叫了一声,她摸了摸鼓起的腹部,又恼又喜地道:“这孩子,怎生这般活泼,又踢我肚子了。” “真的呀?”田媛好奇地凑近了。 赵晴雪指着肚皮,又抓起田媛的手覆了过来。 田媛果然感到掌心有小小的拱动,好似一只小拳头在轻轻揉着。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轻轻叹了口气。 她小腹确实也在拱起,而且拱的比赵晴雪还要大,然而她腹中的胎儿却从没有过所谓的胎动。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觉得她胎里孕育的就是一团冰。 “没事的,媛姐,你这孩子一看就块头大,肯定是随青王的,还在慢慢长呢。”赵晴雪安慰着。 田媛抿唇笑笑,应了声,然后又道,“妹妹,你有没有发现伱最近对相公越来越好了。” “哪有嘛。” 赵晴雪有些扭捏地不想承认,可不知为何,只要想到青王,她的心就怦怦直跳,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乐”的感受。 她从懂事以来,从来没有感受到那种“极乐”,任何东西都无法与之比拟。 当她被青王抱着的时候,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几乎要快乐地晕过去。 她最近总听婆婆念叨佛经,所以也翻过几页,又听婆婆说佛陀住的世界叫“极乐世界”。 赵晴雪只觉得“极乐世界”再如何极乐,却也当比不过自己待在夫君身边。 念头转过 赵晴雪又面露温柔,道:“青王毕竟是我相公嘛。过去是我不懂事,可现在我想好好做他的娘子。” 田媛看着小公主这模样,有些好笑。不过,她也一样。她和李玄在一起,只觉得越来越幸福,每天所想的就是‘如果能多和他在一起,哪怕只多一小会儿,那也是极好的’。 而就在这时,远处出现那熟悉的身影。 田媛,赵晴雪开心地走了过去,一左一右挽着李玄肩膀。 李玄笑看着两女,眼神里露出宠溺之色。 而这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却让两女心底升起一种油然的幸福感。 三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在外,田媛还是李家商会的会主,雷厉风行。 赵晴雪依然是那娇蛮好玩的公主,四处耍子。 但在李玄面前,两女便都化成了乖巧的白羊,一大一小,好似彻底离不开李玄了。 李玄温柔地抚摸着她们的头发,感受着她们的贴近。 他知道,这是高属性精神存在对普通人施加持续影响的后果 普通人会被高属性精神存在的情绪影响,从而体会到她原本无法体会到的喜怒哀乐。 然而,这是坏事么? 李玄也不知道,至少他的妻子因他而幸福。 他双手覆在两個隆起的腹上,贴到肚皮上听着内里传来的动静。 他要做父亲了! 喜悦之情涌上心头,随着而来的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感 待到入夜,两女因为腹部隆起,已经彻底无法和李玄欢好了,但却又怕委屈了青王,于是便纷纷派了自家贴身丫鬟去为青王通房。 田媛自是派了巧儿,小公主也不甘示弱地去寻诗荷。 然而,小公主只是一问,诗荷却也是千肯万肯。 巧儿随田媛做事,伶俐的很;诗荷是公主贴身丫鬟,虽不是公主,但却也随着学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两女侍奉李玄,李玄还没怎么,但两女却已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一宿过去, 次日, 两女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分去青王府东西两宅忙碌去了,而忙着忙着,却又有相熟的丫鬟上来。两边儿说着悄悄话,隐约可闻“青王如何”之类,但说到最后,却都是面红耳赤地笑了起来。 鸡主司晨,黄莺啼春,喜鹊知岁,于青王府的院子里自在着恰恰啼叫。炊烟袅袅,又见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再远处,却是大夫人,二夫人,淳阳郡主,以及李知礼,周济海,还有州牧遗女周延梅在拜着心慈寺请来的佛陀。 李知礼和周延梅走的很近,两人絮絮叨叨,不时说着话。青木州州牧虽是死在了东海海畔,但秋闱在即,李知礼还是准备去参加的,此时正和周延梅商量着一起回青木州的事。然而,他却又担心青木州那心慈寺究竟是什么模样。 淳阳郡主则是打算返回青木州,毕竟周池鹤失踪许久,如今周家已经放弃搜寻,打算以“衣冠冢”行办丧礼。她作为周家的一员,自然也要回去了。 然而,周池鹤死了,那新的州牧也需要任命。可此时多事之秋,朝廷还未来得及商议,再说了,朝廷知晓国相与魔佛勾结,正要领兵前去镇压,又哪里会在这时候委任? 李玄穿着宽松的长袍,行走在平静的青王府中。 这一日,对于青王府的每个人来说或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但对于他这种要么修炼,要么杀妖,要么被卷入不知什么事件中的人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按照他们的人生轨迹而活着,但若是他李玄那只遮蔽于顶的大手一个没稳住,那或许便是灾祸顷刻降临。 一切都会改变。 忽地,青王府大门传来声音。 很快,一个红衣女子领着人从外拎着桶走了进来。 李玄根本无需去看,就已知道并看到了远处情景。 但凡祭拜他的香火之地,他真就是手眼通天的神佛。 如今,随着香火的稳定,基本上在这片区域,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他想听什么就听什么,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想杀谁就杀谁,除非他“破不了防”,否则真就是无所不能。 他是变强了吗? 并没有。 他力量还是那么多,但在有了香火之后,哪怕属性没有变化,却也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了。 这也让李玄一阵后怕,要之前真让那“腐佛食尸鼠”做大了,那不完蛋? 同样,这也越发坚定了他一定要稳着香火的念头。就算这里的香火不是他的,也绝对不可以是任何人的。因为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香火信仰,有多么可怕。 此时,他明明在府中广池边丢着小鱼喂天鹅,却还能看到前院里左红在拜见田媛。那位他曾经的左姐正满脸笑容地说着讨喜的话,然后又献宝般地取出了木桶。 桶中有丹鱼。 很快,田媛便领着左红来见他了。 左红对他使了个眼色,欲言又止。 田媛也不待李玄说,直接道了句“妾身还有事忙”,便走开了。 左红果是凑近,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地递给李玄,道:“青王,柳知府的信。” 李玄笑道:“左姐果然八面玲珑啊。” 左红一愣,忙道:“只是场面上的,若真刨根究底,左红一直都是青王的人。” 李玄拆开信,扫了一眼。 或许是上次灾祸前他那封信给柳白卿添了好感,这次回信却也是言辞恳切,竟没有半点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魔佛也是魔”,然后又说“老夫知青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玄凝视了一会儿,脑子一转就懂了。 柳白卿是在试探他的态度,想来是得到大将军那边的风声了。 相爷估计的没错,大将军真的准备举兵南下。 在柳白卿看来,大将军肯定会赢,毕竟他实在是没见过东海妖魔的恐怖,所以这封信其实是一封善意的信,是要拉拢李玄的信,给他退路。 青王是相爷义子,相爷勾结魔佛,怎么看,青王都逃不脱干系。 “君知我心。” 李玄想了想,看向左红道,“就这四个字,带回给他即可。” 他和“魔佛”这个马甲,打算玩暧昧。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一点就连之前那叫管戊的恶鬼都知道,李玄又岂会不知?虽然对青王这个身份来说,憋屈了点,可是如此才是左手为阴,右手为阳。 反对的,支持的,都是他的人。 翻来覆去,翻云覆雨,也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不过,现在李玄头疼的不是这个,他头疼的是怎么对付旱魃 又一阵在家的休整后,李玄来到无人处,身形一动,直接化虹出现在了红花山深山。 前段日子他去狩猎妖魔,结果红花山以南翻了又翻,却竟只寻到了那两个妖魔。 不过没关系,之前他感到自己距离“那个临界点”也就半步之遥。 想来这半步之遥是在体质上的。 今日,他有16点空余妖魔点,破限每次需2点,他觉得应该有戏。 一念注入三个体质类魔血:“腐佛食尸鼠”、“黑山鼍”、“普通犀牛精”。 李玄身形变化,化作魔躯,而体质也达到了279点。 旋即,李玄开始加点。 2点投下,随机到精神属性突破了1点。 2点投下,随机到力量属性突破了1点。 2点投下,还是力量属性。 2点继续投下,随机到敏捷属性突破了1点。 2点再投下,这一次加到了体质上。 李玄的体质也正式达到了280点。 这一刻,他只觉那破门一脚的临界忽地就达到了。 一种奇异无比的感觉于李玄体内生出。 强大的血肉骤然生变,他便是没有运力,肌肤之下那诸多血红也已清晰浮出,交错于血管,透肤而出,宛如纵横交错的血色蛛网,李玄一时也分不清那是血液还是浓缩到液化的火毒。 两者融于一处,飞快地滋润着他每一寸血肉,血肉也在滋润之中开始变化。 忽地,李玄开始流汗。 红色的汗。 这些汗才流下,就把他衣裳直接给烧着了,待到落地,更如滚烫的熔融金属直接凝固。 李玄嗅了嗅,还闻到了一股腥臭。 很显然,这是他体内的杂质。 伴随着汗水的流下,李玄又感到自己体内的一些肉开始挪动,他看到手臂下好似藏了个一只只小毛虫。 这些虫子飞快爬着,待到聚集到一定规模,忽地凸起成了小疙瘩。 小疙瘩又猛地一跳,从他血肉里跌落,落在地上,化作一摊糜烂的肉。 很显然,这些肉也是李玄体内较为脆弱的那一堆肉。 许久之后,李玄衣裳已经破破烂烂,而他的肌肤也有了相当明显的变化。 那就是之前的强壮感,巨大感消失了,他居然又恢复了原本的体型。 李玄一握拳,那手臂、拳头统统开始膨胀,化作之前那外黑内容的巨手模样。 他全身一运力,身形就拔高到了丈八。 然而这一次,他却越发收发自如。 他心念一动,手指划动,割向手臂,但这一次却完全割不动了。 他自己的攻击,都破了不自己的防。 他继续试验 慢慢的 在他自身的猛烈攻击下,他手臂才浮现了一点伤痕。 但这伤痕才出现,就瞬间痊愈了。 李玄惊了。 他扫了眼面板: 【李玄】 【寿元:21/160】 【境界:第三境】 【妖魔点:6】 【力量:92/280】 【敏捷:91/280】 【体质:110+170/280】 【精神:91/280】 他已经突破第三境了。 而他已然知道,这所谓的第三境很可能就是三阶妖魔。 他是加上了三种体质类妖魔血,才堪堪达到这个境界。 所有的上限又增加了,从90变成了280。 九格血栏也从亮起的三个变成了四个。 李玄继续测试。 毕竟是他自己的身体,他熟悉的很快。 除了防御大幅增强,自愈力增强,他的血肉还具备了两个特性。 一,彻底的“稳定”。 不像之前,他只有运力了才会喷出火毒。如今他无论是唾沫,汗水都蕴藏着凡人无法接受的毒素。 二,可怕的活性。 但这种活性却不是砍了手,手继续长出来,而是断臂之后,这臂就算在外面搁置很久,只要他出现在附近,那就能瞬间装回他身上。 刚开始,他用一块肉做实验,然后用一点点手骨做实验,随后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则是猛力扯了手臂,随后又把手臂直接粘了回去。 试完这些,已然天黑。 李玄看着自己的模样,有些烦恼。 且不说身高从之前的“高大猛男”变成了最初的“白衣纨绔”,便是身体那火毒的特性,就完全回不了家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玄反思着这整个过程。 刚开始,他体型没问题,然后变强壮,拔高,如今似是经过洗淬,又变回了原来模样,只不过他的躯体却越发的不稳定,越发的灵敏。 说不定打个喷嚏,他全身就会散发出可怕的威压,而飞溅的唾沫星儿则妥妥的是火毒。 至于之前那从颜方白处得来的“冰玉衣”,怕是直接就会被他的汗水腐蚀。 他是人的身体,人的皮囊,甚至人的生命本质,但是装下的血肉之躯,却似已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 不! 其实不是不稳定,反倒是稳定了。 过去的他还具备着“弱小普通人的一面”,只要不运力,体态特征还和“弱小普通人”一样,而现在,他达到了第三境,就彻底脱离了“弱小普通人”。 火凤不栖人间,因为不小心呼一口气就会把城镇给烧了。 巨龙亦不栖人间,因为扭一扭身子,就会摧毁房屋一片。 便是人类,若是让他住在蚂蚁的城市,那一抬脚便会踩死蚂蚁无数。 他不是不稳定,只是已经彻底地脱离了普通人的层次了。 这根本不是控制不住力量的问题。 这一点,其实之前在“精神属性”上已有体现。 普通男女之间还要讲感情。 他呢? 他只要一个眼神流露出喜欢,无论哪个女子都会在顷刻之间对他动情,感到幸福。 李玄有些麻木了。 “反正之前也这样,现在只不过加剧了。” “幸好我多了个心眼,提前留下了子嗣。如今这状况,也在我当初的考虑之中。” “这世界如曾有仙神,仙神应该也这样的吧?” “若是再让我遇上黑山鼍,那鼍怕不是我对手了。” 诸多自我安慰的念头闪过。 他抬手,香火将纸笔送到他手中。 他挥笔而书,写了一封长信,说是有急事需要外出,估计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写完,他拎起信抖了抖,也不敢吹。 这种脆弱的纸,哪经得起他吹一下? 他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无论是媛姐,还是那位小公主应该早就适应了与他聚少离多的情况吧。 但虽然,两女看不见他,他却可以时刻看到两女,看到如今大半个州城。 他抬手一挥,香火化虹,送信远去。 李玄则是转身,踏月向深山而去。 他盘膝坐到了一个孤崖上。 风霜露寒,只如寻常。 忽地,他感到了饥饿。 念头一扫,他就看到了这深山里的熊蛇虎豹,他抓了一头熊,将之击杀,然后丢入河里清洗干净,又生火烘烤,然后将整头熊吃下,腹中饥饿才稍有缓解。 “饭量永久性地变大了啊。” 李玄吃完,忍不住感慨了声。 如今的他饭量基本是正常男子的百倍以上,一日还要至少吃三顿。 不过,运用香火的消耗也变得微乎其微了。 过去,他利用化虹赶路还会疲惫,现在他随意取物,也没什么感觉了。 李玄坐在月下,感觉自己好像真就成了个庇护一方的神佛。 他托腮,思考着自己此时的力量。 忽地,他心念一动,对着远处喊了声:“蔷薇。” 这一声喊下,他利用香火的“移物”功能直接移到了远在心慈寺的蔷薇耳边。 蔷薇正在吃东西,闻言一惊,左看右看,发现没人,又好奇道:“公子?” 李玄舒了口气,道:“别看了,我距离你有百里。” “百里?!”蔷薇很震惊。 李玄道:“是啊,百里,如今我回不了家了,只能和你说说话。” “为什么回不了家?”蔷薇越发好奇。 李玄说一句,蔷薇问一句。 两人絮絮叨叨。 李玄大体就说他变强了,强到一定地步,就没法和普通人混居了。 蔷薇悟了:“哦,那就是说公子得去找雌性妖魔了,对呗?” 啪! 话音才落,一旁的木鱼槌飞了起来,敲了敲蔷薇的脑袋。 “找你个头。”李玄说话也随性了许多。 蔷薇嘻嘻笑道:“都说我是孔雀大明王,而孔雀大明王又死啦,那等奴家想办法容纳她的力量,摇身一变变成只母孔雀,再来陪伴公子。” 说罢,她又似想起了什么道:“对啦,公子,你把瑶瑶送来吧,她得在我这儿修炼呢。 瑶瑶呀,她一直想通过修炼追上你,然后能够等别的女人死了,她再来陪你。 你说呀,这瑶瑶心眼儿怎么这么坏?一点都不像我。” 李玄思索了下,便又寻了魏瑶一阵沟通,然后亲手制作了孔雀面具为其还有五个孩子戴上,再一个移物,将六人移至了心慈寺。 初掌伟力,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然而,这伟力只在香火之间。 出了青木州,他这力量就会消失。 这让李玄心中迫切生出一种“将香火覆盖向远方”,以及“提升自己神佛特性”的冲动。 对凡俗而言,那至高的诱惑名叫“天子”。 但对李玄而言,这诱惑却名香火 寂夜里 青灯古佛。 镜妙端坐,面朝大佛,闭目诵经。 忽地,她耳畔传来声音 “镜妙。” 年轻的方丈睁开眼,她娇美的面容已然变得慈悲,内里还藏着疲惫。 “佛陀。” 镜妙醒悟。 下一刹,那冷暗色调的大殿瞬间变得光明,恐怖而宏伟的无首佛和她面前的大佛重叠在了一起。 李玄来到了此处,是为了解决每日干饭的问题。 “从明日起,你令人往佛母殿增送饭菜,一日三餐,增送百人之量。” 镜妙愕然了下,心中暗道:‘这般多?佛母殿只是个僻静的禅院,平日里供佛母居住,无人敢踏足。那禅院就算是装满了也装不下百人。 而且寺中开销极大,忽地多出百人,而且还是供给佛陀的,那却也不少了。’ 然而,她只是心中想想,却直接恭敬应了声:“弟子明白。” 李玄道:“寺中开销,自有青王府再供钱财。” 镜妙: 李玄道:“青王享十万食邑,其家中颇有财产,合该由他出些香火钱。” 镜妙眼中稍凝,呼吸有些急促,好似不甘也不愿“青王府被眼前的佛陀折腾”,毕竟她再怎么催眠自己也无法忘记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无法忘记这所谓的佛陀,其实也只是个大妖魔罢了。 李玄道:“无法舍断红尘,忘了老情人么?” 镜妙鼓起勇气道:“弟子早已出家,自无情人之说。然而青王是个好人,他也并未违逆我佛,您何苦为难他呢?” 这句话好似抽空了镜妙的所有勇气,令她手脚冰凉。 但她依然倔着背,双手合十,对着那光明里的佛,一如小蝼蚁对着巨兽。 她以为这披着佛皮的妖魔会大发雷霆,甚至会将她吃掉,丢掉,或是撤去她方丈的位置。然而,那恐怖魔佛只是淡淡道:“善。” 镜妙舒了口气,恭敬道:“南无我佛。” 李玄道:“香火钱,只管找大户搜集。若遇问题,只需寻我祈拜,我若在时,自会听到。” 镜妙颔首。 而光明消失,大佛消失 镜妙瘫软下来,禅衣湿透 李玄的生活规律了起来。 白天到处去解决问题,一是去解决那些残存的食人鱼,二是搜寻妖魔。 但这片区域妖魔就那么多,他找不到。 而到了饭点,他就去佛母殿干饭,同时看看镜妙有没有遇到问题。 若是遇到了颇为棘手的,他直接显圣帮其解决。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镜妙就是魔佛认可的方丈。 而镜妙却也固执地稍稍偏向着青王府。因其四方筹集香火钱以济灾民时,并没有去问青王府要,反倒是青王府自己送了不少过来 六月中。 初夏。 有快马从北而来,落于青木州之中。 颜辅京早在青木州等消息了。 而如今,他总算等到了。 王霸先大败,冰晶武器,冰玉武器对那旱魃好似笑话一般。 大地干裂,滴雨不降。 千军万马,有近半被汲成了人干,剩下的仓皇而逃,哪敢再战? 王宫之中,诸人惶惶难安,甚至有人都开始商议赶紧迁都以避这灾祸了。 然,颜辅京早就安排了人,写了书信在那边等着。 眼见时机成熟,直接一封信递了上去,说“欲邀佛陀北上,降妖除魔,事后且许佛陀于青木州承受香火”。 颜辅京心里还是害怕魔佛做大的,所以魔佛说“青木州”,他也就只写了“青木州”,多一寸地都不肯说。 对义父的心思,李玄了如指掌。 但他并不介意。 因为义父不懂。 他固然渴求香火,但百姓就不渴求庇护么? 只要他真正地给了庇护,哪个百姓不拜他? 这是挡就能挡得住的么? 另一边,王宫众人早就急疯了,见有救命稻草送来,直接就拿了。 国主大笔一挥,要册封羽教为国教。 结果这圣旨还没出宫,就被匆匆赶回的王霸先给愤怒地撕了。 王霸先这时候清醒了,他和颜辅京想的一样,哪里敢让妖魔做大? 国主心中暗自悲愤,却又无奈,只得改回了允许羽教于青木州传教,承受香火,然后十万火急地送往青木州。 然而,相爷的人却比圣旨到的早。 相爷也早早来到了心慈寺拜佛 相爷在等信。 李玄也在等他。 在相爷说明之后,他摇身一变,化作了个白衣公子的模样,来到相爷面前。 佛陀变化万千,相爷也不质疑。 而李玄一念,就直接带着相爷以及随行的十数秘武武者连续化虹,直到出现在了百花府北。 这里,是他香火的边界。 再往前,他的能力就没那么恐怖了,顶多只能两三个人,而且要开始产生消耗了。 “敬请佛陀知晓,妖孽便在王城以西,若佛陀能除之,大胤苍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明百姓,必然感激不尽。”相爷走着流程。 “何等妖魔?”李玄也不傻。 相爷急忙取出对应的信息,递呈给李玄。 其上书着: 旱魃,猱形披发,着青衣不见面孔,佝背而行,所行之处大旱,妖法所及,万物干枯。 “几阶妖魔?”李玄又问。 相爷道:“敬请佛陀知晓,旱魃疑为两阶。” 李玄扫了一眼苦巴巴的秘武武者,又感知了一下还在后面吊着的那一群秘武武者。 这些都是相爷好不容易再凑起来的家底。 至于他那位三哥颜方白,更是苦兮兮地早就奔赴前线了。 若是真的魔佛,肯定要这群人当炮灰。 而这群人既然来了,也都是做好了当炮灰的觉悟。 但李玄却道:“你们且入王都,我去会会那妖魔。” 相爷愣了愣,奇异地看了一眼魔佛,恭敬拜了下:“南无我佛。” 101.谜团!恐怖的旱魃(大章-求订阅) 李玄点燃手中三炷清香,香火铺成蜿蜒的金色小道,一步踏上,半空掠过,而这于凡人眼中就是一道经天的飞虹。 这次,他特地选了从人多的城镇上空飞,故而见者甚多,可却众说纷纭。 直到有信息灵通之人说了“听说青木州那边的佛陀便是如此降临”,其余人犹然不敢置信,这年头假僧假佛多的很,有几个敢信这真正神通? 然而,又有人立刻搬出“许愿灵验”的事来说,那许多怀疑之人便将信将疑了。 百花府北,颜辅京一行人面面相觑,本来他们是打算和魔佛一起走的,但魔佛却让他们去王城。 “祂是在保护我们吗?”一个三修秘武武者如此询问。 颜辅京摇了摇头,想了半晌,道:“魔佛不可能事事亲力,他不是保护我们,而是要我们保护羽教,毕竟如今除了青木州,他又哪有香火?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善意的信号。” 说罢,他又神色黯然起来。 ‘妖魔竟能如此分辨时势,而非莽撞行事,大胤危矣,人族危矣。’ 他脑海里闪过那着蟒袍的少年模样,心底有生出一抹无力。 ‘青王真的能力挽狂澜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王天赋固然妖孽,可这等妖魔却又是如何好相与的? 所谓一步差步步差,待到青王成长,这妖魔早不知到了何等地步。’ 香火之用,颜辅京虽不知道,但他却明白一件事:无利不起早。 魔佛这么在乎稳定的香火源头,香火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 颜辅京长叹一口气。 天之将倾,如之奈何? 数十年忙碌和积累,却连那东海妖魔的脚步都挡不住,若非魔佛,他已死,青木州已成人间地狱。 他是個天马行空,放荡不羁的人。 所以,他才是大胤最早去钻研秘武的人。 如今,他又开始产生的新的想法。 ‘也许,能对付妖魔的只有妖魔。’ 旁边有秘武武者见他久久不言,询问道:“恩相,那现在是否入王都?” 颜辅京回过神来,道:“当然要入。” “恩相,您说佛陀,他他会成功吗?” “不管会不会,他是唯一愿意和我们同盟的妖存在,也是唯一真正庇护过苍生的存在。既然如此,我们便助助他,为他奔走,又如何?” 颜辅京哈哈大笑一声,却陡似想通了什么,道,“时代是在变化,但只要对苍生有好处的事,那去做了又何妨? 纵然千百年后史书评说我等是妖魔帮凶,那又何足道哉?哈哈哈!” 如此一说,白发的相爷心中畅通。 他哈哈大笑着,一提缰绳,策马而前。 今朝,他不止要给魔佛争取“青木州”,还要给魔佛争取洛水州。 青木,洛水两州合起,才是一道。 道名山南。 大周三道之地,一道承魔佛香火,这等诚意,亦算以善报善。 只是不知那魔佛一顿要吃几个“小孩”。 吃便吃好了。 在相爷心里,若在“死一个人”和“死一百个人”之间选择,他必然会选前者。 若是“死几个人”就能救“数百人”,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让那几个人死。 当然,若那个人是他亲友,他就会换掉。 他不讲道德,只讲利益。 利益就是,在轻微损失和重大损失之间,选择前者。在牺牲旁人和牺牲亲人之间,选择前者。 原本,他还未如此决定,但魔佛一个小小的善意和理智的举动,却让他觉得魔佛是可以交流的,是可以联盟的,于是他改变了想法 对以香火化虹的李玄来说,距离并不算大问题。 没多久,他就来到了王城以西两百余里的地界。 盛夏未至,地面酷热,赤色的大地褪去了水份,表层地皮被风扬起沙尘,沃土成了沙地,农田早被摧毁。 无家可归,背井离乡的人排着长队,艰难地拄杖而行,想要寻到出路。 可此间皆是砂砾,四处无有雨水,溪流 有人走着走着,就忽地往侧摔倒,嘴唇发黑,身形发黑,那是大地在汲取他身上的水份。 再远处,已有不少骸骨,干尸。 此情此景,再比对那青木州洪涝的景象,尤为让人触动。 若真是天灾如此也就罢了,但这偏偏是妖魔之祸。 李玄站在高处,俯瞰着那本是沃土桑田的黄沙道。 他已确定旱魃就在周边。 但他并不急着出手。 一是,他对旱魃还没什么了解; 二是,时机还没到。 刀不架到大胤王都权贵们的脖颈上,他们就会变得很健忘,纵然此时他解决了问题,但不消几年,大胤权贵就又会折腾起来。 至于为什么他不立刻入主王城,废了旧王室,再自己随便扶持个傀儡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 他不想被天下群起而攻之,不想天下大乱,不想后患无穷,不想天天屁事不做,就去做什么镇压这边镇压那边。 这天下讲拳头,可也讲个名正言顺地出拳。 你若不讲规矩,旁人也不讲规矩,且风气一成,遗祸万年。 一个没有规矩的世界,李玄还要不要发展了?还要不要和平和香火了? 杀杀杀,没完没了地杀,因自己的愚蠢而惹得全天下都是敌人,还故作豪情哈哈大笑,此非他之所愿。 前世的历史无不在告诉他这些道理。 司马家篡了天下,结果呢? 满门“忠烈”,一个个都是背信弃义之徒。 将叛主帅,臣叛君王,天子当街被匹夫一枪捅翻; 夫为妻傀,子为母弑,兄弟残杀,一杀就是满门抄斩; 只消手里没了兵就连屁都不是,史书的白纸黑字上记的都是遗臭万年的骂名 李玄静静看着脚下大地,远行灾民。 刷。 他身形忽地一动,来到了一个拖家带口的老妇身边,把手中水囊递了出去。 刷。 他又来到一处,看着诸多新亡的尸体,施展妖法造鬼。 他四处行走,救济着自己能看得见的难民。 佛陀李玄要香火,要等时机合适。 但普通人李玄却还是会尽可能地去救济他看到的人。 佛陀李玄要旁人知道他做了好事,要旁人感激他,祈拜他。 普通人李玄却不需别人知道他是谁,他只是顺从着此时的心,同时想从细微之处去观察那旱魃带来的影响 旱灾寸寸蔓延,越发往西而近。 外出的骑兵试图以命带走旱魃,让旱魃偏离行轨,去往别处。 可是,旱魃好像已经确定了方向,就这么一直往王城方向而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城中越发混乱。 不少人跑到王宫去问情况,而得到消息皆是“佛会出手”。 这事儿已经彻底瞒不住了。 权贵们听得“魔佛之名”皆是一惊,然后有人讨好王霸先道:“大将军高才,此乃驱虎吞狼之计,真乃上计。” 王霸先呵呵而笑,但仔细一想,也确算是驱虎吞狼了。 他对过魔佛,也对过旱魃。 在他眼中,魔佛其实比不过旱魃,今番交手,若是两败俱伤,那才最好,他还可以趁机收获渔翁之利。 秘武武者不就是以魔血养之么? 有了魔佛和旱魃的魔血,那自己麾下的强者必然越来越多。 于是,大将军重新振作,收拾残军,准备等外面大战一落定就去捡漏。权贵们将将军稳便也稳了,一个个稳坐钓鱼台般地等待着事态改变。 然而魔佛却迟迟未至。 忽有一夜,王都夜色变得扭曲。 子时东侧铁门滚烫,巨大城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道青衣怪影面无表情地挤入门中。 须臾,惨叫声撕裂这繁华的古都。 一直在等佛陀出手好收渔利的将军,一直以为佛陀会出手而在等着结果的权贵全部惊呆了,个个儿在得到消息后,什么也不管地直接往西逃窜。 武将骑马,文官坐车。 王都熙熙攘攘,白夜如昼。 王宫中,王太后面色剧变,匆匆唤了国主过来,问:“承稷,你不是说佛陀会来救我们么?佛陀呢?他在哪儿?” 赵承稷看着这位母亲,面色复杂却又显几分淡漠。 王太后面色也开始发冷,却旋即又道:“王家乃是真心扶持国主的,国主又何必抗拒?” 赵承稷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场景,再看远处,城东已然起火,黑烟缭缭,染得半空明月都被遮蔽。 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我要册封他,你们不肯! 人家救迟了,你们不愿! 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是魔,是魔,是魔! 你们怎么敢用权谋去框住他,去算计他?” 王太后愕然地看着国主,道:“无论是谁,都不会信魔,不到最后一步都不会让步。 去年还为叛贼,四处悬赏,今年已成国教。 君恩不是这么施加的。” 赵承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遥遥和生母隔着寂夜红灯笼,隔着飘来的哀嚎和混乱声,两相对望。 王太后忽道:“来人!” 话音落下,她身后掠出一道身影,那一道黑影周身浮掠白汽,于夜色里格外刺目,显是初入了秘武武者层次的高手。 王霸先大权在握,倾尽资源之下,自是培育了不少自己人成为秘武武者,但即便是有大量资源倾斜,这些人也才是勉勉强强入了境界,连一修都算不上。 可他们,对付天子却已足够。 “带上国主,随哀家走。” 说罢,王太后迅速转身,而远处王皇后也匆匆而来。 王太后看向皇后,低声道:“伱怎么看的国主?” 王皇后道:“太后,等我腹中子嗣诞出,那便该好了。” 王太后扫了一眼她隆起的小腹,点点头,道:“你随我们一起离城,王都待不下去了。” “是。”皇后乖巧地应了声。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刀兵相交的声音,叮叮当当,好不刺耳。 王太后愕然转头,一看,却见赵承稷竟然在逃,而挡在他身后的则是不知何时窜出的三名太监。 太监袖中握刀,环绕在那初入秘武境界的高手身侧。 一阵厮杀,三名太监全灭,可赵承稷却也不知跑到了哪儿。 王太后生气地喊道:“国主莫要儿戏,出来,随哀家一起走!”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赵承稷只是没有动静。 王太后眼看远方哀嚎声逼近,只得匆匆领人离宫,往西而去。 黑暗里,赵承稷坐在一处无人宫殿的石阶上,喘着粗气,看着远方那灾祸,忽地双手合十,又是悲愤又是疯狂地喊道:“佛啊,你来,你来啊,孤什么都给你,你快来!” 李玄远看恐慌沸腾的王都,看着那争相逃跑、丢家弃口的人,看着那青衣披发的妖魔蹒跚行走于王都青龙大道。 繁华的大道,已是空无一人。 炎炎的气温让空气都扭曲。 李玄微微眯眼,陷入了思索。 按理说,妖魔到了这种层次都开了灵智,所做所为,皆有目的。 畸变怪猴好淫喜食;虎魔太岁欲转变更多的恶鬼;骷髅花的目的也是杀人,食人;至于腐佛食尸鼠,黑山鼍更是不得了。 那么,旱魃也自然不例外。 可旱魃的目的是什么? 食人么? 李玄这几日在灾域里救了不少人,也与不少人聊过,然后知道:旱魃不吃人。 其他目的么? 李玄也看不出来。 而此时此刻,他遥遥看着那青衣妖魔,陡然间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徨和孤独。 妖魔的身子还是身子,但整个躯体却已融入了此刻夜色的炎热之中,融入了快速皲裂的大地沙尘中。 它垂首佝背而行,显得说不出的悲伤。 ‘显得说不出的悲伤’只是‘显得’。 这‘显得’是李玄的感觉。 李玄此时感到了悲伤。 但他不悲伤。 他稍稍一想,忽地就明白了,这是高精神属性的存在散发的一种影响。 旱魃很悲伤,很孤独,所以这种情绪就在往外散开。 ‘难怪我遇到不少人,说是但凡看到过旱魃的,都会绝望而死。’ ‘旱魃一定是精神类妖魔,而且精神属性很强大,拥有秘法。 所以我就算靠近了,也无法感知到它魔气的强弱。 这是被它隐藏了。’ 这些日子,李玄走了很多路,救了不少人,也将不少死者转变成了恶鬼,充当他的耳目。 然后,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他无法通过魔气锁定旱魃所在。 而现在,这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旱魃的精神属性太高了,高到可以对他隐瞒自身气息 李玄如今血格有四栏亮着。 其中一个固定是给“腐佛食尸鼠”的,而一格则是放着“畸变怪猴”。 他心念一动,幻出一个手握长刀的幻术假人,拦在了旱魃面前。 旱魃忽地停了下来。 幻术假人扬着能让周边数里都听到的声音,怒吼道:“我乃佛下罗汉,你这妖魔,何为来此?” “家” “回家” 旱魃那披散的黑发后传来怪异的声音。 李玄一愣,幻术假人道:“既如此,你且说明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 “回家” “回家” 旱魃继续喃喃着。 这声音,配合着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而出的悲伤,那蕴藏着强大精神的悲伤,使得李玄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幻术假人道:“你说啊,家在何处?” 旱魃似是不会说别的,只是道:“回家回家家” 它似乎除了说这两个字之外,就已经没有了其他语言。 这与其是回答,不如说是执念。 它说完这执念,忽地就狂暴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李玄自然不会让它继续往前走。哪怕因为这悲伤,他心底已经生出了一点好奇,和一点怜悯。他却也不欲再深究那好奇,同时也掐灭了怜悯。 他自身远离,但幻术假人却猛然向旱魃冲去。 然而,旱魃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似的,继续向前。 轰! 幻术假人陡然冲刺,砖瓦寸寸碎裂,如蛛网蔓延寸许之地。 其身形撞爆空气,刀风起惊雷,拉过残影,斩向旱魃。 旱魃似是根本不管不问,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正在后退的李玄微微眯眼。 ‘对我的试探毫不在意? 这么有恃无恐? 太猛了吧?’ 可念头才落,下一刹,旱魃的头高高飞起,滴溜溜地落在了后面。 李玄愕然。 ‘什么情况?’ ‘是我太猛了?’ ‘也对,如今我的幻术假人也就比我差了一点而已。’ 他心中虽在想着,但幻术假人的动作却半点不慢,甚至李玄已经于体内又注入了“黑山鼍”、“普通犀牛精”的魔血,同时点燃了香火。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这一刻,他未必是狮子,岂敢懈怠? 幻术假人飞扑过去,将那没了头的旱魃大卸大块。 但不知为何,旱魃居然没有血 李玄燃起的香火化作蜿蜒的金色长刀,落向了旱魃的碎肉上。 他搞不清楚情况,所以,他决定把旱魃的碎肉分别送到周围数十里地之外,这一块肉丢到山里,那一块肉丢到水里,再一块肉丢到哪家村子的茅坑里。 先分了尸,送到各处再说。 而就在这时,旱魃碎尸间忽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其间突兀地闪过一阵怪异的光空气里似是飘起了缥缈空灵的歌。 但刀和香火都已落下 李玄分了尸,把旱魃碎尸送到了各处,然后再一一解决,个中过程非常顺利,顺利到了极致。 随后,他又重返了王都,以幻术假人为使者去往王宫,自称罗汉,言佛已灭魔。 王宫权贵震惊,一个个上奏国主,要国主一定要册封羽教为国教,然后举国信仰佛陀。 国主允许,甚至自己也入了教。 心慈寺香火大盛。 李玄也寻到了秘法,可以封锁火毒。 他又回到了青王府。 而此时,李玄的两个孩子出生了。 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邻国不敬佛陀,于是大胤又组军讨伐。 密宗暗中接应,大雍被破,佛陀的香火也蔓延到了邻国。 李玄如日中天,万事顺利 此时的他正在青王府陪着自家的两个娃。 女娃粘人乖巧地坐在他腿上,男娃则是懂事地灾庭中练武。 清风习习,李玄时不时指点两句。 指点着指点着,他忽地神色间显出几分痛苦。 “爹爹,你怎么啦?”女娃拉着他问。 李玄皱着眉。 “爹爹。”女娃忽地从他大腿跳下来,喊道,“春天啦,爹爹带我玩风筝。” “风筝”李玄揉着眉心,他很喜欢此时的氛围,妖魔不知何时好像忽然从这片大陆消失了,而他也完全能庇护这大陆。 他甚至可以通过香火的力量来为亲人延年益寿。 “我还在烦恼什么?” “爹爹,来嘛。”女娃急地跺脚,又是撒娇,又是生气,招手喊着,“快点呀。” 李玄笑了笑,跟了过去。 许多年后,女娃嫁人了又生了娃,男娃也取了妻子生了孩子,子孙延绵,一代一代,青王府一脉越发壮大。 田媛,赵晴雪等人活了足足三百年。 而在三百年后,才安然离世。 李玄又娶妻妾,成了李家老祖,他开心地过着每一天,享受着旁人能想到的、无法想到的各种生活,又积极地探索着赠寿的奥秘。 他成功地将寿元提升到了一千年。 可一千年还是终于到了。 竹林幽篁,他倒茶一杯,细品淡意,千年风霜雨雪在他脑中划过,然而却模糊无比,如是大梦。 然而,大梦又何妨。 他来过,看过,再无遗憾。 他饮下了那杯茶,缓缓闭目。 未几,李家老祖驾崩,其尸被盛入棺椁 数年后。 一个娃娃呱呱坠地,不哭不闹,直到母亲轻轻逗弄了下他,才大哭起来。 女子笑道:“是个漂亮的男孩呢。” 数月后,男孩已经彻底睁开了眼,那双眼珠子乌不溜秋,与寻常孩子迥然不同。 李玄打量着四周,暗暗道“又要开始新的一世了”。 他慢慢长大 一切优秀,万事如意,几乎是心想事成。 而就在某一天夜里,他在一场觥筹交错的酒宴大醉后陡然感到头疼。 他揉了揉额头,忽地想起自己最近总是梦到前世的某个场景:干旱的大地,焚烧的王城。 正想着,旁边有美人如鱼儿般游来,一下子滑入了他怀中,柔荑舒展勾住他脖颈,笑意嫣然道:“大人,再饮一杯嘛。” 李玄顿时忘了之前那醉酒时的一瞬沉思,重新投入到了眼前纸醉金迷的欢宴之中。 随后,他事业有成,娶妻,生子,得遇奇怪老道,吃得妙丹,延年益寿 哒哒哒 “快跑!” 干旱的大地上,两道身影急促地抬着一个面带笑容的男子往远而去,待到逃到了一处偏僻之地,两人才缓缓停下。 当然,这两个并不是人,而是李玄在半途转化的恶鬼。 恶鬼乃因主人意志而诞生,故而在察觉主人遇到危险后,皆会拼劲一切地前来支援。 如今,距离李玄沉睡才仅仅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两人将李玄放在一张塌上。 而李玄睡得很香,脸上带着迷醉的神色,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在做梦,美梦,甚至是春梦。 “主人到底怎么了?” 其中一个恶鬼忍不住问。 另一个恶鬼摇摇头,道:“肯定是对付旱魃出了问题,主人这般强大的存在怎么会也着道?那旱魃” 话音才落,周边忽地炎热起来。 门扉吱嘎一声敞开,门缝里钻出一道青衣魔影。 两个恶鬼只觉烈火焚来,在痛苦之中纷纷焚尽头。 而青衣魔影来到李玄身边,双手一探,狠狠往他心脏处挖去。 可是,它那狠狠的一抓只传来一声刺耳的鸣响。 咔咔咔 旱魃抬手,它那十指竟全部都骨折了,裂口众多,内里血肉腐烂,正是恶鬼之肉,故而没有一点鲜血。 旋即,旱魃又施尽浑身解数,然而就是破不了李玄的防。 做完这些之后,旱魃好似对李玄失去了兴趣,垂首,转身,喃喃着:“回家回家” 它又走远,渐去渐远,重入王都 李玄经历了一世又一世,每一世,他都开始做那个梦。 那个在前前世,前前前世,甚至更久远时候与旱魃对战的一幕。 他做的梦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忽地,有一日,他脑海里填满了那个梦。 他已意识到那不是梦。 他的头疼越来越严重,终于宛如撕裂了脑浆和一切精神,大梦初醒! 他猛然坐起,全身火毒化汗、涔涔而落,烧的周边坑坑洼洼。 大口喘气之间,他头颅中犹有剧痛,宛如连续宿醉,今日方醒。 “呼” “呼” “呼” 李玄喘着气,看了看远处。 王都夜色依然扭曲,旱意依旧在蔓延。 而梦中一世一世,却已记不真切。 今夜,竟还未过! 李玄忍着头疼,飞速复盘着刚刚的情景。 这一幕,让他莫名地想到之前“在黑山鼍肠子里忽然消失的墨色金刚”,都是那般地突兀,那般地令人意外。 他细细回忆,终于将一切锁定在了“幻术假人出刀将旱魃大卸八块,以及自己用香火挪走旱魃的时候”。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没看到旱魃流血,但却听到旱魃身上传来炸裂之音,以及地上异光闪烁。 旱魃可怕么? 旱魃当然可怕。 可其又能被相爷引开。 而相爷的方法,则说来好笑。 旱魃爱花,所以只要死士以鲜花诱惑,旱魃就会跟着走,走着走着,它就不会再绕道了。 ‘比起一个开了灵智的妖魔,旱魃更像只有执念的恶鬼。’ ‘而妖魔正常只有一个妖法,旱魃平日里表现出的也都是旱灾。’ ‘但梦境,却和旱灾格格不入。’ ‘那不是它的法?’ ‘还有,它为什么悲伤?’ ‘它要回的家,是哪个家?’ 附:今天只来得及这么多了 102.家书,至高无上的孤独,香火弥一道(大章-求订阅) 王都乱,车马疾。 红光冲天,恐慌沸腾。 李玄揉着额头从废弃小屋里走出。 他只觉脑浆好像刚刚被煮过一样,内里充斥着混乱狂躁的喜怒哀乐,这些喜怒哀乐来自于那一场场梦。 梦中之事虽已模糊,但一段段似真还幻的记忆却不时上涌,有些竟还刻骨铭心。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假的,都是假的”,但他的感情却还在把那梦中的情景当真,让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他甚至还生出想要去寻找那梦中父母,妻子,朋友的念头,并且还在质问自己“万一那不是假的呢,万一你现在才是在梦中呢”。 这些念头甚至掩盖过了他脑海里如今父母,妻子,朋友的模样。 李玄深吸几口气,尽可能平静心绪,压下那些混乱的蕴藏着他喜怒哀乐的念头。 未几,侧边深黑的巷道传来匆匆脚步,两个神色颇带阴恻恻的强壮男子跑来,拜倒在李玄面前,恭敬道:“主人。” 李玄扫了一眼两人,他努力想了想。 想起来了。 这是他前几日在灾域造出的恶鬼。 两人生前乃是军中斥候精锐,实力不俗,此时能寻到城中出现在他面前也不奇怪。 李玄点点头,问:“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两个恶鬼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恶鬼则是毕恭毕敬地将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说来。 这俩恶鬼本是四鬼同行,在见到李玄后又兵分两路,其中两鬼带着李玄往外跑,试图唤醒主人;还有两個恶鬼则是不敢靠近,远远吊着,以防意外发生。 果然,带着李玄往外跑的两个恶鬼因旱魃的靠近而直接没了,另外两鬼却把情况看了不少。 如此,这俩恶鬼把李玄昏迷后的一大段场景描述了个七七八八。 李玄听着这些信息,努力地从那“空中楼阁般的一世又一世”里飞快落地,再结合自己的经验和推测,大体还原出了事情全貌。 他确实和旱魃交手了,然后沉睡了过去,自己的恶鬼救了他,但又被旱魃所杀。 可旱魃却没能拿他怎么样,此时又离去了。 李玄一边思索,一边看着远处。 王都城东有不少地方已然起火,焚焚的昂烟在四处烧着。 东边死寂,而越往西则越是嘈杂。 那是满城百姓在疯狂逃亡,彼此践踏,高呼疾喊而发出的声响。 李玄彻底跳了回来,想起了自己此时该做的事。 他视线再一扫,落在了某个地方。 那似乎是个大酒楼的后院,院中有牛羊被剔了骨,只留了骸骨架,吊在钩子上,“吱嘎吱嘎”地晃着。 李玄心念一动,暗道:‘近的不行,先来远的。且待我再试试那旱魃。’ 妖魔险恶,不可轻敌。 想罢,他换下魔血“畸变怪猴”,换上魔血“骷髅花”。 死尸化恶鬼需要时间,而白骨却是立刻见效。 ‘白骨支配。’ 李玄五指微动。 那散落在无人庭院的骸骨架陡然被赋予了神秘的力量。 咔 咔咔咔 白骨牛羊发出动静,然后宛如活牛活羊般在挂钩上挣扎起来,旋即“啪嗒”一声,从挂钩上落地,然后支撑起来,左右瞅瞅,又如得了命令快速跑出了门。 李玄能够通过这些白骨妖,去看,去听,哪怕他自己的视力听力无法到达。 而只要他看到白骨,就可以直接支配。 在他精神提升之后,这种支配延展到了“死尸”。 只不过,他只是支配“死尸”里的白骨,而不是“死尸”本身。 换句话说,这种“亡者复苏”完全就是样子货,被他“唤醒”的骸骨甚至连生前都远远不如。更有甚者,若是那白骨的力气不大,就连尸体血肉的重量都撑不起来,只能卧着。 须臾 啪 酒楼附近某个屋子被白骨牛撞开,里面有具男子尸体已近乎成了干尸。 下一刹,那男子身体机械地动了起来,内里传来“咔咔”的声音,然后从地上爬起,轻易地站了起来。 这也是幸好其体内水份没了,体重去了大半,否则那骨架子还真未必能撑起那体重。 阴差阳错罢了 干尸起身,又往四处走去,继续为李玄探查。 随着李玄耳目的增多,他能支配的白骨会呈爆发式的上涨。 这些白骨废到了极致,哪怕数量达到了万余,也可能被一支千人数量的着甲人类骑兵无伤冲溃。 然而这些白骨可怕的是,除非你把它轰成渣,或者阻断李玄的施法,否则便是源源不断,不断爬起。 此时李玄扫了自己一眼:根须,鼍尾,粗糙肌肤,模样比旱魃好不到哪儿去。 而两个恶鬼也已从远处取来了个歪倒在街头一侧的抬辇。 辇中女子已成干尸,加入了李玄巡行的“白骨大军”。 李玄则掀起帘子坐了进去。 恶鬼起辇,抬着主人,在王都里转悠了起来。 旱魃入城,白骨巡街,妖魔坐辇,恶鬼抬轿,好一派妖魔游城的诡邪之景! 李玄无法通过魔气锁定旱魃,但急剧增多的白骨却让他知道了旱魃的大概位置。 他指挥着白骨妖从四面八方包围过去,却又让抬辇恶鬼往相反地方跑。 他手里握着香火。 真要出现在旱魃旁边也是分分钟的事。 有香火在,哪怕他和旱魃隔了数十里,也是面对着面。 这种事,早就超出了人的想象。 天涯如咫尺,刀在天涯,可须臾之后却已能入你咽喉。 这还只是香火运用的皮毛,是连真正的香火神域都还没能进去的程度。 ‘危机四伏,要死啊’李玄忍不住感慨。 就像原始人,就算力大无穷,一身怪力,他哪能想象一把狙击枪能从远处秒了他? ‘旱魃’ ‘旱魃’ 李玄喃喃着。 他双拳握紧。 他不能败。 他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能败? 他败不起。 正念叨着,他就借助某个白骨妖的视线看到了旱魃。 青衣,垂首,干如稻草的黑发遮面,周身散发着悲伤的情绪,口中嘶哑着念诵“回家,家~~”。 旱魃被挡道,再度停了下来。 李玄也停了。 他继续操纵周边白骨妖包围了过去。 旱魃猛然上前,一爪子落在个干尸身上。 顿时间,那干尸更干了 可更干的干尸还是干尸,这反倒减轻了白骨妖的负担。 白骨妖伸出尖锐的指骨猛然掐住旱魃的脖子。 这好似一个暗号,在安稳掐住的那一刹,四面八方的白骨妖如潮水般淹了过来。 这个白骨妖抱旱魃的腿,那个擒它喉咙,这个拖它胳膊,那个刺它裤裆。 旱魃扭动身子,把白骨妖甩的到处乱飞,“啪啪”乱撞,一阵骨折。 然而,这一刻的白骨妖们也不讲究了,落地后,拿起旁边合适的骨头就往自己身上装,将那些残疾的地方弥补起来,继续扑上去。 李玄坐在辇中托腮,借用白骨妖们的视线,无比耐心地观察着旱魃,同时比照着自己。 旱魃的体质属性,力量属性绝对不高,敏捷更谈不上。 而且关键的是,它好像很笨拙。 完全是有东西拦着,它才清除东西。有东西对它出手了,它才会追过去杀一次,但若杀不死就又走了。 这哪里是有着主观能动性的开了灵智的存在? 李玄继续观察,试图寻找到旱魃强大的隐秘。 可他越看越觉得旱魃很菜。 它居然完全被白骨妖给拖住了,就那么当街和白骨妖玩着“我打散了你的骨头,你装起来继续被我打”的游戏。 然而,即便如此,李玄还是不敢靠近。 略作思索,他从抬辇中走出,四处扫了扫,在地上扫到了一些零落的兵器。 他抓起一些巡街甲士丢弃的长矛,几番纵越,来到了王都城东的城墙上。 此时城墙,安静无比。 李玄站在墙垛后,遥遥看着那被包在白骨妖中间的旱魃。 忽地,他点燃香火,将三炷香插在城墙的孔隙里。 香火弥漫出一条金色香火道。 这道扭曲蜿蜒,锁定在了旱魃身上。 李玄把一根长矛放到了香火道上,右臂猛然暴涨,腾腾火毒如狼烟昂起,外黑内红的大手紧握的那长矛陡然变的通红,好似才从熔炉中取出还未来得及淬火。 咔咔咔 李玄臂如强弓,拉起,然后看着那香火道猛然透出。 轰隆! 空气炸开一层层气圈。 长矛,化虹。 天涯如咫尺。 高温的长矛化作一道狠厉的虹光,随着香火道瞬间来到了旱魃面前,就好像李玄是站在旱魃面前掷出的这一矛。 嘭!! 长矛破空,瞬间刺入旱魃体内,将其狠狠钉在地上。 矛尖带着的力量触及大地,轰隆一声,地面皲裂,破碎,好似受了导弹轰炸。 烟雾腾腾,白骨惊飞!周边的房屋也是震了震,而路畔不远处的一个挂着“陈氏鱼记”木牌的棚子,直接倒了。紧接着,后面的一些屋舍又发出越发密集和急促的“滋滋”声,然后“轰隆”一声也全都垮了! 尘雾飞起,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拖着旱魃的那群白骨妖早被力量给震成了齑粉。 而被冲击波甩地四散开的白骨妖又开始捡骨头,拼身体,再围过去。 李玄抓起第二根长矛,眯眼盯着那团雾气。 他能感到自己那一矛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坑。 但旱魃呢? 旱魃如何了。 终于,烟尘缓缓散去 令李玄意外的是,没有出任何意外。 旱魃受了这一矛,整个儿碎了,连同青衣散落在深坑里。 但老样子,那些肉都如腐烂已久,而没半点血。 李玄猛然闭眼,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他担心这又是梦境。 但是,他根本无法确定。 于是,他继续盯着旱魃。 旱魃血肉开始挪动,好似强力吸铁石,彼此往对方靠去。 这一幕,和恶鬼几乎如出一辙。 但恶鬼怕火,这旱魃自身的妖法却明显是万物干枯,滴水不降,便是走在火里也分毫无伤。 这旱魃身上有太多秘密。 而就在这当口,那旱魃的血肉已经重新粘合了起来。 一个白骨妖当空跳起,抓着把不知哪儿将来的斧子狠狠劈向旱魃。 当! 金石之声传来。 那是恶鬼在复苏后肌肤暂时硬化的表现。 这无不在说明旱魃不是妖魔,而是恶鬼。 但李玄从没见过这种恶鬼。 它的主人是谁? 它为什么不怕火? 它为什么要说“回家”? 太多谜团了。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又抓起一根长矛,拉伸右臂,猛然掷出! 轰!!! 长矛顺着香火道再一次将旱魃钉杀在深坑中。 什么恶鬼复苏后的肌肤硬化,这在李玄可怕的体质面前就是渣。 旱魃再一次粉碎,血肉再一次开始蠕动。 李玄看着那些血肉,忽地神色一动,他想起了之前那瘟疫。 瘟疫虽然不是旱魃带来的,但瘟疫却是遇寒则无。 ‘旱魃不怕火,万一怕冰呢?’ 这大夏天的,正常来说并没有冰。但王都贵族的地窖里却藏了许多冰用来消暑,李玄懂的。 于是,他又一阵倒腾,从某个贵族地窖里以香火移来了几大缸冰,然后再投向旱魃的那些碎肉。 嘭! 嘭嘭! 凝结的冰坨子压在那些腐烂的碎肉上,发出哧哧的声响。 冰块在飞速融化 就在李玄感慨“这也没用”的时候,冰块融化的速度忽地变慢了,越来越慢,继而停了。 那腐烂的碎肉化作一阵青烟,消散在深坑中。 一阵又一阵,旱魃连同它的青衣都全然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李玄都惊呆了。 ‘这真行?’ 不过,杀了旱魃没魔血,可真够难受的。 ‘算了,也算完成任务了。’李玄心中正想着,忽地视线一扫,落回到了原本旱魃所在的深坑中。 那坑里,旱魃是灰飞烟灭了,但泥土中却有一个古怪的青玉玩意儿。 一个白骨妖跳进深坑,抓起那东西。 一看,却见是个碎了的玉珠子。 再细细一看,也许不是玉珠子,而是半截葫芦。 这葫芦整体大小应该就成人指节,下半边彻底碎了,上半边虽还未碎,却也都满是裂纹,裂痕悠新,距离彻底碎裂也就半步之遥。 而葫芦之中,还有一卷薄薄的未知金属。 李玄操纵着白骨妖抽出那一卷金属,摊开,却见上面竟写了不少字,这些字他都认得。 李玄暂时收起,继续搜寻,但除了这青玉葫芦,旱魃再未留下任何东西。 如今,他至少清楚了一点。 “梦境”极可能并不是旱魃的能力,而是这个古怪的青玉葫芦中藏着的力量,而青玉葫芦在爆发后就直接粉碎了。 很快,那青玉葫芦和文字金纸落到了李玄手上。 他反复看着,青玉葫芦的青玉虽是美玉,但却也不罕见,很难想象这中间曾经藏有恐怖的力量。 至于那文字金纸的材料,却是李玄从未见过的。 非金非铁,非他所认识的任何一种材料,但却异常坚硬。 很显然,这文字金纸是被塞进青玉葫芦中的。 李玄这才摊开金纸,看了起来。 金纸上落下的是一封简单的信。 ‘父亲说人间有魔,让我来人间历练,我四处打听,知道这里乃是一个叫大胤王朝的地方,如今乃是天龙十三年。’ ‘我很轻松解决了那个魔,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但没关系,这难不倒我的。’ ‘我终于找到了路,路就在临河道,白浪州,张家村。我去了。’ 之后的笔记变得凌乱和急促。 ‘那不是路,那不是家,我快要死了。 后来者若得此信,请切记此信属于天宫,故而携之可归。 既受此物,请您带我回家,我父亲定会重谢。’ 落笔:天女雪。 李玄握着金纸。 简单的文字,直接把他拉入了一方玄妙而恐怖的世界。 ‘天龙十三年我若记得没错,应该是一百一十二年前了吧?原来那时候大胤就有妖魔了吗?’ 然而,他也明白,旱魃生前并不是妖魔,而是一个自称为“雪”的天女,从天宫来,为的就是到人间斩妖除魔。 结果斩完妖除完魔,却发现回不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疑似回家的路,却出了事。 估计她死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还希望有人能送她的尸体回家。 这也难怪,刚出来历练的小姑娘,完事后正准备回家和老爹汇报,结果发现家找不到了谁不急? 李玄握紧那金纸。 来自天宫,所以携之可归。 李玄又扫了一眼彻底灰飞烟灭的旱魃,喃喃道:“在哪儿安息不是安息?就睡在人间吧。” 不过,那临河道,白浪州,张家村,有机会倒是要去看看了 旱魃已死,谜团依存。 而旱灾虽未彻底消停,但已渐缓。 一个强壮罗汉赤足踏步,飞临高处,雄声道:“佛陀除魔,旱魃已灭。心诚者当请香三炷,拜佛祈雨。” 小半日后 王都居然真的升腾起不少香火。 香火弥漫,撕开金光熠熠的世界,照出端坐的无首大佛。 李玄有一种鱼儿回到了水里的感觉 积腾香雾里,他运起妖法【呼风】,又许愿落雨。 许久,又许久,干旱炎热的大地忽地来了一阵风。天穹成苍,一粒粒雨珠坠落大地,起初颇热,慢慢则变得凉快起来。 大雨下了很久 而北上的相爷一行人才刚刚抵达了王城以南的市郊。 从百花府到王都本就需要近十日时间。 此时,相爷一行人本是行骋在皲裂赤色的沙地,但那天上一场雨却冲溃了熏热,干燥。 相爷衣衫都湿透了,白发湿漉漉的披贴在额头、脖颈,他仰头,眯眼,张嘴,品尝着天水的甘甜,露出笑,道:“佛陀赢了。” 其余秘武武者也纷纷露出喜悦的神色。 相爷面庞朝天,感受着这般的雨。 这一刻,他知道那本是大胤死对头的魔佛已经真正变成大胤的保护神了。至少是整个山南道的保护神。 与妖魔合作,让他又兴奋又感慨。 他睁开眼,一扬马鞭,道:“走!随老夫入城!” 颜辅京并没有见到魔佛。 谁也没有见到魔佛。 但谁都知道,是魔佛解决了旱魃,又呼风唤雨,让旱灾消失。 李玄自称是做香火生意的。 所以他很守规矩。 出手狂风携惊雷,解决不可一世的大妖,事了拂衣去,而绝不轻易在凡人面前露面。 不露面,不说话,他就是神秘的强大的佛。 任何人想起他,都会想到他在东海击退了恐怖的水中妖魔,又于王都斩杀了几欲屠城的旱魃。 做神佛,和做天子,做将军,都一样,首要的就是不要让人看清伱的虚实。 李玄若把他的力量亮给别人来,别人会震惊,会感到可怕,但却也会知道“哦,原来他就是那样的层次,原来他就是强大一点的怪物”。 但现在,在所有人眼里佛,高高在上。 有多上? 没人知道。 所以,这便是至高无上 至高无上的魔佛,再一次无家可归。 他回到红花山,沐浴在香火里,看着青王府中的家人。 然后又去心慈寺干饭。 干完后,他再抬手从心慈寺那诸多大户供奉的祭品中取了些美酒,然后靠在树下,日听蝉鸣,夜听蛙叫,饮酒三坛,酣睡半晌,一副浪子姿态。 人,岂非都需要家? 没了家,永远都在外的浪子。 李玄如今就如巨龙一般,若把巨龙安放在脆弱的木窝里,木窝基本上没有幸存的道理。 不说别的,就说他周身无意间散发出的火毒。但凡有一丁点儿被田媛或是赵晴雪吸了进去,那都会要命,一胎两命。 不过这里是青木州地盘。 李玄虽然回不去,可却能随意地将书信送入家中,也能随时看着妻子母亲,看着她们来来往往,在佛祠神龛前祭拜佛像,祈求平安;看着两女彼此讨论对方腹中的胎儿,听着胎动,嘻嘻而笑,也不孤单;看着母亲取了新鲜食材,亲自下厨,小心翼翼地为儿媳,还有未来的孙辈准备膳食。 他常常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然而温馨归温馨,李玄很快发现又有问题了。 他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性,这么久下来自然会产生一些欲望。 但无奈地是,他暂时发现没有什么存在能承受与他欢好。 他心情开始变糟糕 然而,相爷也返回了。 相爷返回后,第一时间去心慈寺向佛汇报了情况。 整个山南道两州之地,可大肆修建佛庙,供奉佛陀 没多久,洛水州的香火也旺盛了起来。 李玄先在青河周边徘徊,在发现没有妖魔后,他又决定去洛水州看看有没有妖魔。 李玄遇到了问题。 要解决问题,他就需要更多的妖魔点 金秋。 李知礼于青木州参加秋闱。 而李老爷则是领着人跨过青河,然后循着去年田媛走过的旧路,抵达了云梦州与极星商会进行交易。 一箱一箱的萤香被搬下,换回的则是金银。 待李老爷回去后,极星商会轻车熟路地将萤香送向海畔。 但这一次,却不是在青河与东海交界,而是云梦州南濒的大海。 深黑的大鼍从海底升起,吞吃了极星商会运货的老牛。 鼍背上,一个衣冠楚楚的华服老狐叫住了极星商会的送货会长,一开口竟是大胤的话,他问道:“近日大胤可有发生事情?” 会长详实汇报,如今大胤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心慈寺崛起,而那心慈寺的佛陀斩灭旱魃,更是威名远扬。 华服老狐听罢,只是点点头。 极星商会会长忽地讨好着问:“要不要把李家” 华服老狐摇摇头道:“不要做任何你不该做的,帮我盯紧了这方大地发生的任何事。和李家商会好好做生意,不限于萤香,还可以有其他货物。” 极星商会会长恭敬道:“先熟悉,再渗透,然后挖取消息?” 华服老狐道:“你们往北做生意,耳目自然也会往北,不需要挖他们的消息。” “是。”极星商会会长说罢,恭敬退下。 老狐返回了鼍背。 黑鼍恶狠狠道:“他让我把那颗卯会的豆子给用掉了!” 老狐道:“用了就用了吧,要是不用,他早把你肠子给扯掉了。” 黑鼍有些不甘。 老狐道:“不必不甘,大王的大王都不敢回香火神域,鬼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鬼知道那魔佛又是什么,姑且待之,再看看吧。谁都好奇着呢。” 附:走亲访友众多,车马众多,先这么多字吧。 103.五魔形,王都乱,子嗣临,雷音缭绕魔吞禅(大章-求订阅) 盛夏。 深山里,长草是绿油油的,随风飘拂,漫山遍野,宛如一块精致的地毯。而又因无有牛羊在此处食草、排泄,这地毯更是令人赏心悦目。 除了这地毯上那一片丈许的焦土。 焦土上,李玄穿着轻散的便服就这么躺着。 他甚至还翘着腿。 他是真没办法啊。 躺下来时,背脊下还是软绵绵的草,可过了一小会儿,草没了,地也变得寸草不生了。 他就算流出来的汗水都是火毒。 “这日子怎么过”李玄胡乱吐槽,但这或许就是变强的代价吧? 他忽地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毁天灭地的深渊恶魔”,恶魔们动不动就说“人类,颤抖吧,我要把你们的世界变成一片焦土”。而等到真成了焦土,恶魔们则会露出陶醉的神色,大口大口呼吸,喃喃着“真是新鲜的空气”。 这一刻,李玄忽地有些理解那些深渊恶魔。 敢情就是“吃不到葡萄,大家都别吃了”的意思呗? 不过,若要论空气新鲜,还是这人间的空气好啊。 李玄胡思乱想着。 做神佛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用什么用什么,想看什么想听什么都随意,除了不能轻易出现在人前,不能和正常人同居之外,就没什么不好的了。 不过,这种生活他也早有预料,否则去年下半年他也不会那么不余遗力地去播种,以给自己留下子嗣。 忽地,李玄又从怀里掏出那张“旱魃留下的信”,看了一会儿。 他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那白浪州的张家庄了。百余年前,那张家庄似乎是有一座挺出名的神祠的,据说神祠供奉的是天帝,香火旺盛,且很灵验。 但如今,那天帝神祠早就没了近百年了,其所在之地也变成了农田,泱泱绿苗随风而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走着走着还会踩到鸡屎狗屎。要不是庄儿里有些老人家听祖辈说过,还真就没人知道了。 “香火香火,又是香火。” “那天女雪所要回的天宫,可能也在香火神域里吧?” 哗哗哗 李玄抖着那封信,信在半空折射着耀目的光。 他自言自语道,“那这信,就是打开香火神域里天宫的钥匙了。” “但天宫还有神仙活着吗?” 此时的李玄思维跳跃地非常厉害。 他一放松,就这样。 他一想到“活”,就想到了“死”,然后就想到了“孔雀大明王”。 身为佛陀,他已经从羽教那边知道了不少事:蔷薇就是孔雀大明王的转世身。 这一点从之前“腐佛食尸鼠”的态度也能看出,而蔷薇所在正巧就对应着香火神域中孔雀大明王的位置。 “转世身,前世死了,这一世活了。 但前一世力量太强,所以躯体未曾消失。 可怎么看,都看不出蔷薇有半点转世神佛的模样。” 李玄想着蔷薇,那小姑娘又茶又骚,打一拳还能嘤嘤嘤很久。 想了一会儿,他又去心慈寺干了饭,继而出发去洛水州寻找妖魔。 这段日子,他也是很憋屈。 妖魔这东西吧,你不找它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是。 你要开始找了,结果却就那么几个 此时的洛水州祭拜佛陀的香火已经很旺盛了。 这几天,李玄利用香火疯狂搜寻妖魔。 结果他就找到了三只幼魔,一共增加了21点妖魔点。 而那三只幼魔都是带着“普通”词缀的妖魔。 好像脱离了雄山县周边的红花山,妖魔都恢复正常了,没有什么特殊妖魔存在了。 李玄忍不住感慨:“难怪相爷能开展工作。” 不出意料,今日的李玄并未再寻到妖魔,傍晚时分,他又回到了心慈寺附近取了祭品,大快朵颐后寻“佛母”蔷薇说了一会儿骚话 “香火神域”他是一定要探索的。 他已经掌握了入内的方法,且手中握着一封“疑似能进入香火神域中某处的信”。 一切都看似妥当了,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急。 因为,他觉得这个人间必定散落着许多有关“香火神域”的信息。 他要先搜集足够多的信息,同时看看能不能让自身突破那“封固已久的魔形境”,然后再进入“香火神域”。 次日,李玄在心慈寺干完那“百人份饭菜”的祭品,就开始往周边出发了,然而,他也不会去远,毕竟他要看着他的子嗣顺利生产 相比于李玄的悠闲,王都就显得平静却又压抑了。 当然,若是李玄当时以佛陀之身走入了王宫,那王都的麻烦事就会算他一份。 可现在,却与他无关。 李玄根本无需刻意去了解北地信息,他只要盯着相爷府就可以了。 义父人在雄山县,但对于北边的消息却是了如指掌。 相爷了如指掌,也就是李玄了如指掌。 此时,相府,烛火摇曳。 相爷握着一份份信笺,皱眉看着。 颜方白问:“不好吗?” 经过东海一战,父子俩的关系调和了许多,原本这种时候颜方白根本不可能站在此处陪相爷说话,谈问题,但此时他却已经愿意站在相爷身侧。 而相爷也很乐意教他一些颜方白自己琢磨不出来的东西。 相爷抖了抖信,笑着问:“你看到了什么?” 颜方白思索了下,道:“旱魃一战,大将军错估了妖魔,继而大败,其军队和威望皆损失不少。此乃国主崛起的机会。 赵承稷名为国主,实为傀儡,而现在就是他翻盘的时候了。” 相爷道:“那王霸先呢?” 颜方白道:“赵承稷终究是王家捧上去的国主,若是此番王霸先胜了,赵承稷无话可说。 但王霸先败了,这位老将军或许会趁势退去,一来是保全王家,二来是避免与国主产生更大矛盾。” 说罢,颜方白问:“对么?” 相爷摇了摇头,道:“你忘了赵承稷的长子并不是王皇后腹中那位,而是刘妃的。 刘妃本来该做皇后,却被王家后来居上,直接给抢了。 如今,赵承稷想要重新夺回权力,必然也需要刘家帮助。 刘家平日里绝不是王家对手,但王霸先大败,实力受损严重,可刘家在兵部的势力却没受到影响。 国主有怨气,刘家有机会,刘妃的儿子有名分。 王家退不了。” 颜方白道:“刘家平日里唯王家马首是瞻,就连册封后入宫的王家女子为王后都是刘妃自己去提议的。” 相爷道:“这就是狼啊,懂得隐忍。而现在,他们等的时机到了。” 颜方白道:“那父亲,您认为会如何?” 相爷思索了会儿,道:“若王家没疯,他们会幽禁国主,直到拖到王后腹中孩子出生。若是男孩,那正好。若是女孩,王家很可能重抱个过来。” 颜方白愕然道:“他们怎么敢!” 相爷道:“骑虎难下,不敢也得敢。 说起来,青王那两位王妃也快要生产了,保不准还与王后是同一天。 白儿,你说青王最近去了哪儿?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 颜方白道:“三魔形所带来的后遗症才刚刚爆发,玄弟想通过隐姓埋名的方式压下心魔。 平日里,他还有信笺寄回,只是不知如何寄回的。 玄弟福源不浅,深不可测。” 想了想,他又把李玄赠他“仙人之图”的事说了说,然后道:“那图确有效果,近些日子我时常观望,沉浸其中。我所受的魔形影响也在慢慢变淡了。” “竟有此事” 相爷愕然了下,然后叹息道,“青王那孩子想来是受了魔佛的刺激。” 别人不知,但相爷和颜方白岂会不知那心慈寺的“佛母”正是青王曾经的妾室。 放别人眼里,一個妾室没了就没了,但青王重情重义,必不可能这么认为。 此其一。 至于其二,还是女人。 心慈寺的方丈和青王之间的关系,几乎人尽皆知。 魔佛占了心慈寺,那方丈自然也变成了魔佛的方丈。 某种程度上,青王和魔佛是有着大仇的。 相爷长叹一声,然后道:“白儿,伱平日里多照顾照顾青王府,别让宵小之辈伤了青王的家人。” 颜方白道:“玄弟做人实在没话说,他的家人便也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让李家出事的。” 相爷道:“我听说青王府那名为田氏的王妃腹中胎儿疑似死胎,你多在周边寻些名医,去为她诊断一番。” 颜方白道:“我早就叫人去过了,但那些庸医个个都说是死胎,可我却能隐约感到那孩子犹有生机,只不过气息微弱。 庸医们开了保胎药,然后又与我说” 他声音忽地一换,变作男子的嗓音:“三小姐,王妃这胎儿就算不是死胎,也是有病的,生下来那不是残疾也是痴呆。” 颜方白道:“我问他怎么办,他只说最好将胎儿给堕掉。田氏不肯。近些日子,我便四处搜寻上好补药给青王府送过去了。” 远处,李玄也默默听着。 媛姐的情况,他也一直知道。 但诚如颜方白所说,那胎儿确实距离“死胎”只有半步之遥。 他是隔三岔五地给媛姐和那胎儿求平安,这才有了颜方白说的“犹有生机”。 否则,媛姐怕不是真就“胎死腹中”了。 李玄就这么两个种,于情于理,他都要想办法保那个孩子。 至于胎儿为什么会这样? 李玄觉得是他的问题,毕竟他在和媛姐好的时候,体质本就已经很高了。强大的种子在正常的田地间,出一些问题很正常。 如今,他只希望媛姐平安了。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小公主赵晴雪腹里的孩子却健康的很,隔三岔五胎动着,府里大夫说“这种胎动的频率已经超过了她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孕妇”。 这让李玄想到之前小公主在塌上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一个喜动,一个则如死胎 李玄又于青木,洛水两州中的香火中默默祈福。 有关“香火神域”和“突破魔形”的信息几乎没有,但李玄没有放弃,他继续四处游走,倾听各方声音,以求能有线索。 浓郁的香火,使得他连“培养作为耳目手下”的步骤都省略了。 而有趣的是,国主虽只下令山南道可建佛祠,但在山北道,他竟也有不少香火。 这使得他完全可以北上探索,寻寻妖魔,搜寻信息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相爷府得到的信件里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天大的消息。 一个连颜方白都感到震惊的消息。 “国主驾崩了,他才上位一年!” 相爷道:“王后腹中那孩子诞下了吧?” 颜方白点点头。 相爷道:“诞的有些早了,想来出乎了许多人意料。” 颜方白惊愕道:“父亲,你是说他们刻意早产?这” 相爷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一个孩子的早产能换来一个家族的和平,这个家族又怎么不会去做呢?” 颜方白缓缓摇头,感慨道:“王室无亲情” 相爷道:“还是赵承稷太嫩了。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他赵承稷又做了什么?” 颜方白道:“秘诏刘家,以及大臣。” 相爷道:“连我们都知道,所以这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王家既然先动了手,刘家也必不甘示弱,但刘家却不会是王家对手因为王家吸收了不少我们的人。 如论刺杀层面的攻防,刘家的底蕴还差了。” 颜方白道:“我有一点不明白。” 说罢,他略作停顿,缓缓道:“魔佛过王宫而不入,为何?” 那般情况下,只要入得王宫,魔佛大可直接“挟国君以令大胤”,到时候别说是山南一道了,便是整个大胤也都得建起佛祠。 相爷笑了笑,耐心解释道:“这便是魔佛的可怕之处了。” “可怕?”颜方白愣了下,陷入思索,他脑海中有许多念头交织在了一起,隐有所得,可却如哑巴吃蜜,说不出口 凄惨的叫声于王都某处响起。 一个深宅大院中,黑影掠过,手起刀落,将前面奔逃的一个妇人给斩杀,旋即又回头往另一边吓瘫在地的华衣男子走去。 月光显出,照清黑影那阴柔平静的脸。 说不得,这脸还有几分英俊,讨女孩子欢心。 然而,华衣男子早已吓傻了,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着练练倒退,那双保养良好的手丝毫不在乎地上肮脏的尘土,咯人的石头,以及血 “我是刘朝文,我是大胤将军,我兄长还在军中,他手上有兵。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那男子喉结滚动,双瞳里充满了恐惧。 颤抖的声音以前院厮杀声、火光为背景。 就在刚刚,刘家遭遇了入侵。 然而,他早有准备,门中机关,甲士,高手许多,再配合冰晶冰玉武器,完全可以说是构成了龙潭虎穴。 可,龙潭虎穴却被杀崩了。 一支刺客吸引了正面的注意力,而这一个刺客则是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后宅,将后宅的精锐死士全然杀尽,然后开始屠杀整个刘家。 忽地,刘朝文如是认出来了,厉声道:“你是谢枫!你是谢枫!” 眼见着周边尸体横呈,自己再无幸存之理,刘朝文破口大骂:“你这条背信弃义的狗! 你今日能背叛颜辅京,来日王家就会把你踢出门! 叛主的狗,谁要?谁要?! 就你还想和青王比?哈” 他疯狂大笑,可才发了一个音,头颅却已飞起。 他根本没看到谢枫是怎么出现在他面前的。 但谢枫已在抖去刀刃的血滴。 血滴在月色里落下,谢枫凝视着那头颅良久,又缓缓上前,将其一脚踩爆,脑浆鲜血飞溅,但却不沾他半点衣裤。 谢枫本是个还算有理智的人。 但一个曾经享有第一的天才受了别人打压,永远活在别人阴影下,偏生每一个人还都在眼神告诉你,鄙夷你,嘲笑你再理智的人都会疯狂。 哪怕他和青王曾经有机会成为朋友,可那已是曾经。 “双魔形你能撑住,我也能。”阴柔男子眼中闪烁着冷芒,他抬头遥遥看着月光,陡然身形一闪,又掠到某处,一脚踏地,将地面的某个板砖震碎,露出其下的暗室。 他冷冷一笑,往暗室里走出。 旋即,室内传来惨叫 月光下。 王城以南 一匹快马在飞快疾驰。 骑马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或者说是男孩。 他咬着牙,倔着背,疯狂地抽打胯下骏马。 这是赵承稷的大儿子,刘妃见势不妙早让儿子金蝉脱壳,往城外避难去了,而若是形势不对,便直接往南投相爷去,继而拜在魔佛坐下,虔诚叩首。 刘妃为这本该成为储君的少年铺好了路。 而“王子复仇记”本该成为这少年的命运。 然而,真实往往比命运残忍。 一道刀光闪过,那少年的头颅便飞了起来。 马儿载着无头尸体继续狂奔,尸体一歪,落在草丛中。 杀人者缓缓走去,继续毁尸灭迹 九月的时候,相爷也得到消息,说是妖魔作祟,刘家被灭了满门,先王长子也于斯夜失踪,下落不明,如今正到处寻找。 颜辅京揉了揉额头,看着将信息递来的“黄衣美人”,叹道:“王家这做的什么事啊!”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这肯定不是王霸先的手笔。 那老小子和我斗了一辈子,这种屎拉裤裆、遗祸无穷的蠢事儿,他还真做不出来。 什么妖魔作祟?掩耳盗铃,唬得了谁啊? 雨来也快去也疾,这种根基是不稳的。” 相爷嘀嘀咕咕,骂着:“做的什么破事!” 颜方白道:“但除了王霸先,还有谁能指挥出这般大阵仗?” 颜辅京摇摇头,表示不知或是不愿去猜,只是随口道了句:“无论是谁,今年年底前必然见分晓。 这冬天啊,谁的使者去心慈寺给佛陀上香,谁就是谋划之人。” 旋即,他又转了个话题道:“方白啊,一定要把消息挡在雄山县外面,不能让赵晴雪知道她大哥死了。现在到了临产的关键阶段,不可让她闹情绪,影响了生产。” 颜方白点点头,郑重道:“不会影响了玄弟的子嗣。” 秋。 万物虽是凋零,黄叶漫天飞舞,但青王府,却是双喜临门! 少年李知礼一副温文儒雅的书生作派,骑着大马从青木州返回,年方十四,秋闱已然高中。 虽说比起他那位横空出世、镇压天下的兄长而言差了许多,但却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了。 此一喜。 另一喜,则是来自于青王府的东宅的卧房里。 婴儿清亮有力的啼哭声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但产婆抱着孩子,却没敢大声道喜。 被褥里,满头大汗、虚弱无比的赵晴雪轻声问了句:“男孩女孩?” 产婆这才反应过来,挤出喜庆的笑容,道:“恭喜王妃,是个女孩。” 赵晴雪真就欢喜起来,道:“我看看” 产婆送到她面前。 赵晴雪看了一眼,却见那女孩双目紧闭,而似是感到了她的注视,那嫩嫩的眼皮竟然微掀一线,露出了一丝眸光,然后竟睁开了。 那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的像是最白的溪水,最黑的夜色。 赵晴雪忍不住萌萌地喊了起来:“我的小心肝呢。” 而很快,这女娃就被包入襁褓,落到了大夫人手里。 大夫人早因这娃抄了不知多少经文,也去佛祠烧了不知多少香火。 此时,看着那女娃,满眼宠溺,可口中却还嗔着:“青王也真是的,自家娃娃都出生了,他还没回来,到底在忙什么嘛。” 一旁的田媛依然拱着大肚子,在旁温声道:“婆婆莫要生气,相公那功法难修,他已是极是不易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说这个,只是看了一眼赵晴雪问:“晴雪呀,青王有没有和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 赵晴雪虚弱着正欲说话,旁边田媛却柔声道“妹妹歇息”,然后对大夫人道:“夫君在与我们姐妹的书信里说了,若是男孩便叫李进,进步的进。 若是女孩便叫李静,宁静的静。 青王说,名字简单点好。” 大夫人笑道:“简单便简单点” 说罢,她宠溺地抱着那新出生的女娃,柔声道:“小心肝儿,今后你便叫李静。” 然后,她轻轻用脸颊蹭着那女娃的襁褓,喊着:“小静,小静” 女娃抬起眼,用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扫了一下周边,好似是在眯着眼冷静地观察周边是哪些存在、哪些物种,然后又闭上,轻轻吐了口气,好似安心了一般,然后继续哭了起来。 大夫人笑着道:“小静是饿啦。” 李玄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情也是大好。 为了亲人安全,他固然回不了王府,但这一刻女儿的诞生,让他彻底有了一种做父亲的感觉。 他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那女娃干净的脸庞,心中也自然而然地生出无比的宠溺 深秋落叶飘尽。 田媛依然腆着肚子。 那胎儿只是不动。 田媛抚着肚皮,道:“小进,不要着急,晚一点就晚一点” 她脸上带着属于母亲的温柔。 至于为什么她认为是儿子,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小子块头太大了,总不该是女儿家。 另一边,赵晴雪抱着娃娃却在欢乐地玩着,似乎有了孩子就忘了青王。 而心慈寺也迎来了王都的香客。 香客一掷千金,然后对心慈寺主持恭敬道:“我乃太后胞弟王长淳,今日受太后所托,前来拜见佛陀,亦求于此出家还请方丈成全。” 镜妙经历许多,此时也得成长,再加上往日里,她入夜坐于佛前,常聆听佛音,故而对于佛的想法非常知晓。 此时,镜妙直接道:“施主并未出家。” 王长淳道:“我既来此,便已出家。” 镜妙点点头,片刻后,似有人来通报她什么,报完后,镜妙看向王长淳道:“王家出事了。” 王长淳一愣,紧张兮兮道:“什么事?” 镜妙笑道:“施主并未出家。” 王长淳再度愕然,沉默良久,却是再不敢小看这年轻的方丈,于是拜了拜,又说了些“太后信佛”之类的话便离去了 没多久,青王府却也迎来了王都的秘客。 那客人只道求见青王,别的一概不说。 然而青王并不在府中,那客人就在雄山县住了下来,日日等待。 这位客人手中攥着一封血书,书乃某个赵家王爷所写,所求:青王北上勤王。 可李玄并未回应,除非有人动了他的香火,否则他不会露面,更不会把青王府卷入这种纠纷之中。 受香火,暗中变强,不比冲到前台去打生打死好么? 他宁可这么平静地发展,也不想去搞事。 流水的国主,铁打的佛陀。 此时,李玄虽然没有搜集到什么关于“香火神域”以及“魔形境之后境界”的信息,但却也有收获。 一是,他将山北道也草草的梳了一遍,宰了一头一阶普通妖魔,三头普通幼魔,合计收获63点。加上之前的妖魔点,他的点数已经达到了90点。 二是,他自己梳理出了一套“秘武体系”,《长青不枯功》、《破日九箭》、《裂碑手》。如此凝聚出后,便得到了一副新的魔形图————《十阳冰寂天宫摧》。 这幅图中,他见到了天有十阳,其中九阳居然被冰冻,从九颗火球变成了九颗大冰坨子,而天宫之下则有个穿着金色铠甲,手握赤色大弓的神将在紧张地抬弓对天,也不知在寻找什么敌人。 这幅图没什么好选择的,李玄自是观想那赤弓神将,然后收获了60点敏捷,敏捷一栏的属性也从“【敏捷:91/280】”一瞬变成了【敏捷:151/280】。 而他的【秘武】一栏也产生了变化: 多出一行:十阳冰寂天宫摧(lv2)(圆满)。 这一个魔形,再度让李玄确认了,基本上是每多30点精神属性就可以多撑住一个魔形。 而如今在注入魔血后,他的精神属性乃是:【精神:91+52/280】。 自是完全可以支撑自己的理智。 一瞬间,本是一直落后的敏捷顿时提升成了“不注入魔血之下最高的一项属性”。 在尝到甜头后,李玄暂时停止了追寻“香火神域”以及“魔形境之后境界”,转而开始增加自己的魔形。 他要通过魔形把属性填满。 如今他有90点空余点,还能支撑3个魔形,从而使得成就“七魔形之境”。 很快,第五个魔形来了。 那是大雍密宗现成的体系。 李玄也没有刻意去索要,只不过在心慈寺周边修行的密宗僧人在翻阅功法时,他看了几眼。 香火弥漫之处,他的耳目无处不在。 这一眼直接就把那功法给记了下来,随后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练夕成。 《金刚杵》,《不坏身》,《密咒九言》。 三门密宗的宗师功法,李玄很快就大成了,之后他轻车熟路地开始转化为秘武,继而以大血气丹等资源飞快圆满。 第五幅魔形图出现了。 香火缭绕,蒸腾不息,而在其间却是端坐着一位颇为富态的僧人,那僧人明明笑容可掬,但却不知为何笑容里显得有些阴冷。一双眸子明明带着笑意,可却有几分令人不寒而栗。那眸子拐向远方,好似穿过了这魔形图而抵达了外面的世界。 僧人坐下,还有不少金刚站立着。 图名:雷音缭绕魔吞禅。 这图颇为奇特,竟有十多个可以观想的存在。 不过,李玄直接选择了那富态僧人,毕竟那僧人一看就是其中的核心人物。 他本以为这一次也很顺利,可随着他进入那富态僧人,一股恐怖的意识冲突扑面而来。 李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30点精神甩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30点居然没压住。 李玄愕然了下,大脑一瞬间如同沸腾,尖锐的刀绞感突兀地毫无预兆地传来。 他急忙又投入了30点。 足足六十点精神下去,李玄这才平复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自己面板。 【李玄】 【寿元:21/160】 【境界:第三境】 【妖魔点:30】 【力量:92/280】 【敏捷:151/280】 【体质:200/280】 【精神:151/280】 “体质”从109变成了200,然后在200百处跳了几下红,便不再继续。 很显然,这200点乃是“魔形加点”的极限,恰如之前“秘武加点”也存在极限一般。 ‘雷音缭绕魔吞禅,这幅图有古怪。’ 李玄本能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又扫了一眼自己的五个魔形秘武根本图。 ‘风月白骨惑金刚,冰火炎魔灭天地,青龙朱凤争雌雄,十阳冰寂天宫摧,雷音缭绕魔吞禅’ ‘总觉得这些图好像在揭露着什么事。’ 李玄陡然沉寂了下,然后喃喃道:“不会是香火神域的事吧?” 他摇摇头,暂将这念头抛出脑海,然后开始琢磨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他只要在不停变强就可以了。 屠妖魔,勤修炼,扩香火,查神域,寻突破,争取早日能够回家,这就是李玄现在在做的事。 104.回应1,2(大章-求订阅) 李玄在注入三种体质类魔血后,体质数据已经达到了370点。 然而,370点虽多,但却并未给他产生质变的感觉。 很显然,越是往后,产生质变所需的属性就越多 等完更换魔血的冷却,李玄转而又开始测试自己的精神。 他撤下三种体制类魔血,又注入那四种精神类魔血,顿时间,他的精神数据提升到了217点 李玄记得自己精神20多的时候,就能过目不忘。 精神50左右时,就能知行合一,一学就会。 精神90的时候,就能写出影响低精神生命的文字、图画,甚至能通过视线接触让对方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他若是喜欢某个女子,只需凝视着那女子,心中肆意地表达出愉悦、欲望的情绪,那女子就会感同身受,继而又因“体验到了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快乐”而瞬间沦陷。也正是因为自己达到了90点精神,本来还对他颇有微词的小公主变得乖巧无比,每日与他一同都显得无比快乐。 可如今,他的精神已经一跃达到了217点。 这夸张的属性提升,相比之前何止是提升了一倍? 一种强大的精神感充盈在李玄意识里,他此时周身肌肤粗糙,拖着触手、根须,漫步在此时的红花山里。 《六陵霞荣大陆游记》在记载“西山”时,曾经描述道,说是“西山的国度大多是一国一山,而若是一国能有几座山,那便是疆域辽阔了”。 很显然,红花山就是大胤的山。 这座山几乎占据了大胤四分之一的疆土。 而大胤余下的疆土,除了青河以南的白浪州,云梦州之外,其余的几乎全是围着红花山。 对这座山,李玄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的巡视,剩下的乃是北部,尤其是东北方向的山域。 此时,这地儿对他来说已是自家后花园。 秋日阳光清朗,李玄拖着触手在山野里悠闲漫步,以测试自己的精神。 陡然之间,他左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头一看,却见是个带着獠牙的野猪在草里不知拱着什么。 野猪也听到了动静,从杂草从里探头往外一看。 这一看,它就看到了一团恐怖的身影,那身影根本看不清模样,如笼在遮天迷雾里。 或者说那身影已与雾气融在了一起,显得神秘。 一双瞳孔则如载满噩兆的死星,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其间蕴藏了恐怖。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可窥到对方心中的一丝情绪。 而野猪在接触到那情绪的一瞬间,就感到了强烈到极致的恐惧。 这恐惧宛如一只魔手死死攥住它的心脏,让它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紧接着剧烈的心跳刺激着血液,使之如洪水般冲击心脏。 野猪忽地往旁歪倒,口中哼哼着,蹄子蹬踏着 慢慢的,那蹬动的蹄子越来越缓,继而僵在了那里。 它被吓死了。 而李玄所做的事只是扫了它一眼,同时于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杀意而已。 高精神属性的存在,若想碾压低精神属性,就是这么简单。 若是超过了一定层次,别说碾压了,甚至是直接秒杀。 李玄行走在秋日原野上,忽见头顶有飞鸟掠过。 他仰起头,瞪了一眼 下一刹 啪啪啪,啪啪啪啪! 飞鸟们坠落如雨,一个個落地死亡。 “很明显,情绪影响增强了。” 李玄心念一动,一个“光头猛男形象”的幻术假人在他身旁浮现。 他记得精神属性大几十的时候,这幻术假人只能在一里左右的范围活动,且实力比他弱了一个档次。 但现在,他是217点。 这幻术假人又能如何呢? 他正想着,还没有控制幻术假人做任何事,这幻术假人忽地自己窜了出去。 “嗖”一下就落到了那一只只才吓死的飞鸟旁边,继而低首,弯腰,将飞鸟们全部捧起,继而又返回了李玄身边。 李玄看向这幻术假人。 从前,幻术假人就算再如何逼真,双眸里都没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表情,但此时这幻术假人的瞳孔却明显显着几分灵性。 “说说吧。”李玄忽道。 他没有对幻术假人下达任何命令,也没控制其说话。 按理说,幻术假人就该呆呆的。 可这一次,这假人却有了几分真人风采。 幻术假人道:“主人,我愿为您效劳。” 李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走两圈,看看能走多远。” 幻术假人“嗖”一下飞窜出去,很快就没了影,这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一里范围,且速度基本上和李玄一模一样了。 没一会儿功夫,幻术假人又回来了,恭敬道:“主人,我能走十里的范围。” 李玄道:“你能独立做事么?” 幻术假人点点头。 李玄道:“那给我安排一顿午餐。” “是。”幻术假人好似共享了李玄的一些信息,也不多问,一边揣着鸟尸,一边又逮着野猪,将这些丢在某个树下后,他则又外出狩猎去了。 李玄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幻术假人。 他能感到幻术假人的速度是真的和他不分上下,然而其他地方应该还是比他弱了一筹。除此之外,也从之前的“不拨不动”变成了“非常智能”,至少可以说是拥有了不少自主的智慧。 李玄的午餐很丰盛。 幻术假人明显知道他要吃多少,而这勤勤恳恳的幻术假人又倾尽所能将一切食物都洗干净烧熟后,又还加了不少从山上搞到的野菜菌菇之类,从而烤出一个小山般的肉堆。 肉堆散发着香气,李玄大快朵颐,直接将肉解决,然后才满意地摸了摸肚子,同时一念香火看向心慈寺 心慈寺里,镜妙正在与寺中僧人分配着任务,说着:“水患去已久矣,农田肥沃,你等自需去田中劳作,以增粮食。” 一僧人道:“可若我们去种田了,那不会耽误诵经拜佛的时间吗?” 镜妙摇摇头,笑道:“禅只在寻常中,唯有弯腰去劳作,朝暮参禅才会越发有所收获。” 僧人们,无论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都只能遵从。 谁都知道,眼前这年轻的方丈是真正代表着佛陀的。 谁敢得罪她? 更何况,这些日子,镜妙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除却太过年轻貌美之外,其余一切都能称的上是符合了一座大寺的方丈德行。 德不配位,手无利刃,必生灾祸。 镜妙有德行,有佛陀支持,这位置她坐的很稳。 而曾经那纨绔大小姐在历经种种后,早如脱胎换骨,苦难以及挣扎让她变得从容起来。 她深深知道,随着出家人的变多,生产者就会变少。 所以,她要发动心慈寺的僧人去种田,去劳作,她甚至自己也会参与其中以做表率。 僧人们一一离去,扛着锄头忙碌去了。 如今虽方秋收,却是冬小麦种植的日子。 十月下播,来年五六月丰收。 镜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那本是细腻的手如今已经多了些粗糙。 她不悔,反倒是充实,如同寻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她退去方丈的锦斓袈裟,换上易于干活儿的农衣,便要离去,忽地她耳边传来声音。 “今晚不用准备我的饭菜,我吃中午的。” 这是佛陀的声音。 镜妙愣了下,却又只觉佛陀这随性无比的话中蕴藏了深厚的禅机,好似每一字都能令人开悟,她将刚刚拿起的锄头放到一边,双手合十,恭敬道了声:“南无我佛,弟子晓得了。” 紧接着,佛陀的声音又响起。 “对了,明天给我准备一百五十人份的饭菜。” 镜妙: 这一次,她没悟出禅机,只悟出了个“馋”字 李玄体质的提升使得他的饭量也提升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若是没饭吃他会不会饿死。 这让他很是无语,前世他看过不少修仙,那些仙人变强后都好像不吃不喝似的,哪有饿死的? 但,他真的感到饿。 不过“饿死”这种事暂时不可能发生,且有了智能幻术假人的陪伴,李玄也觉得日子会添加几分趣味。 然而,在他心念一动,将“光头猛男”的幻术假人更换成一名美人时,他才陡然发现“当幻术假人更换后,它所有的记忆都会重启”。 换句话说,之前那个“为他做饭的光头猛男”就是彻底消失了。 他又换回“光头猛男”,而这新的“光头猛男”却也依然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 “行动范围扩大到方圆十里。” “拥有部分独自自主的灵智,但这灵智仅限于本幻术假人,而一旦其消失,这段灵智所带来的记忆也会消失。” “敏捷属性和我一样,而其他属性弱我一筹。” “以上就是畸变怪猴的【幻术】所带来的变化。” 这种变化可谓是质的飞跃了。 旋即,李玄又饶有趣味地测试起了“骷髅花”、“虎魔太岁”的妖术。 结果吧,差强人意。 这两种妖术似乎上限完全固定住了,所产生的变化只是“消耗精神”变小了。 “造鬼”完全是这个。 “白骨支配”则还使得他撤去妖法后,白骨妖们能继续行动一段时间。 当简单地测试完这些,天色已经很暗了。 冥色从山头攀起,残月落下熹微的光。 李玄打了个哈欠,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准备明日再继续测试。 他躺下后,躺了一会儿,忽地开始烦躁。 他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人,长久的压抑让他忽地生出了一个不那么好的念头。 而这个念头一动,就让他心跳加快。 他可以制造幻术假人,这假人还会拥有灵智。 他可以造出任何模样的假人。 那么,为什么他不可以造出一个女人? 说做就做,他面前很快浮现出一个有着熟悉脸庞的漂亮女子。 那女子如是知道他需求一般,轻褪罗裳,柔荑一起,抽去系带,继而如光滑的鱼儿般窜来 谁无荒唐事? 但,李玄只觉自己荒唐的没边了。 在这般荒唐的日子持续了足足数日后,他苦恼地揉了揉额头,然后苦笑着发誓:“不能再这样了,这算什么?世上哪有人像我这样的?” 不过,数日的时间也让他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尽。 天地之间,阴阳相随,生养万物,此乃正常规律,孤阳不生,孤阴难长 李玄觉得自己还是得尽快寻找控制火毒和控制精神的办法才是。 他很思念他的妻子,身心都在思念。 但若是他这么出现在他妻子面前,无论是媛姐还是小公主都是板上钉钉地会死,要么是被火毒烧死,要么是因他无意露出的精神极乐而死。 咕 咕咕咕 就在这时,他腹中传来夸张的饥饿声,提醒他该吃饭了。 一顿饭得吃一百五十人的。 幸好,心慈寺的“镜妙大师傅”会很认真地给他准备饭菜,但“镜妙大师傅”又很死板地不会准备酒肉,而只会准备斋饭。 然而,红花山野兽众多,李玄只要往哪儿一躺,睡个午觉,幻术假人就会自己去给他烧好“切块儿极大的红烧肉”。 当红烧肉的香味弥漫起来时,李玄总会馋的立刻起身,然后开吃。 吃着吃着,他心里却又觉得好笑。 他设想了一下,假如他就是青王,那么在他这个青王的印象里,魔佛一定是个很恐怖的存在。 但好像,再恐怖的存在也得吃喝拉撒睡啊。 尤其是这个吃 跑不掉的 “小姐好能吃。” “能吃是好事。” 青王府里,有丫鬟窃窃私语,笑着。 “小静,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都是你的。”赵晴雪眼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她看着襁褓里的女婴在努力干饭,就觉得很治愈很开心。 然而,看着看着,她忽地侧身问:“诗荷,你说一个月大的婴儿就能喝粥吗?而且一喝喝这么多?” 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只是觉得好像不该如此。 诗荷能说什么? 她小声道:“启禀夫人,寻常人家的女婴要半年才能喝粥呢,而且每次喝那只喝一点点” 赵晴雪有些害怕地看着女儿,忽地将粥碗挪开,柔声道:“不能喝咯。” 然而,女婴双手却往前伸着,“阿巴阿巴”地喊着。 啪。 赵晴雪把粥碗放到了远处,女婴抽了抽鼻子,哇哇大哭起来。 众人哄了半天,又是抱,又是摇,又是驮,又是扮鬼脸,但全然没用。 直到粥碗重新放到了女婴面前,女婴才不哭了,一双嫩嫩的小手扒拉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 赵晴雪也是不知所措,良久道出一句:“小静不会生病了吧?” 青王府寻大夫,快得很。 很快便有名医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给这位王府的小郡主看“病”。 可无一例外,每一个名医看下来,都是摇着头,只道“郡主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毛病”。 这一点没两天就得到了验证。 因为,某一日早晨,小静忽地能自己走路了。 然而,身为母亲的赵晴雪已经就恶补了“一个母亲该知道的知识”,所以她知道“一个多月大就会走路,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于是又有诸多名医前来为小静看病,然后又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赵晴雪又是担心又是疑惑,但看着女儿健康成长,又吃那么多,她便稍稍安心了 李玄时刻在关注着女儿,也不忘记给家中送信。 信中,他只道:三魔形稳固过于艰难,或许需要更多时间。 他可以让自己笔迹显得凌乱,从而显出自己此时的烦躁。 当然,写信的也不是他,而是幻术假人。 他若想用人类的纸张毛笔写完一封信,那得全神贯注,锁着周身,让一丁点儿气息都不放出才行。 而媛姐则给他回信,认认真真地描述着“他早已看到过的场景”,还让他不用担心,却只字不提自己腹中胎儿的事。 田媛每日听着东宅的欢笑,看着大夫的忙碌,她抚摸着越来越大的腹部,有些不知所措。 怀胎已渐十二月 秋去,冬来。 小雪飘落的季节里,田媛的苦等终于结出了果子。 那一天,她躺在塌上,双腿大张着。 她已经写好了遗书,同时留下了许许多多书信,并要求婆婆和赵晴雪之后将这些书信略作修改就回给李玄,以免让李玄知道她死了,从而影响修行。 这么大块头的孩子,她觉得难产是必然的。 但她还准备试一试,若真到紧要关头,她会要求“保孩子”。 田媛已经做好了和世界诀别的准备。 可是,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青木州啊。 青木州的佛陀身在远方,但却亲自为她祈福。 对于“顺利生产”这种小愿望,香火神域实现的非常快。 田媛自己都无法相信能如此轻松地顺产。 可很快,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她看着那蜡黄的大块头男婴,有些发愣。 男婴不哭不闹,就那么蜷成一团。 产婆急了,施展浑身解数,终于男婴哭了出来,声音却有些怪异和难听,好像嗓子被烟雾熏呛过一般,而显得嘶哑。 这和之前小静诞生时发出的清亮哭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产婆目瞪口呆,她助产无数次,却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这种孩子。 气氛有些冷,产婆在完成了自己的事后,挤着笑容到了几句“恭喜”,便逃命似地跑开了。 然而,母不嫌子丑。 田媛抱着这又大又显得怪异的丑儿子,露出宠溺的神色。 那男婴却始终没有睁眼,若不是他在正常呼吸,真正便如是死婴了。 赵晴雪拉着小静在旁看着,她捏了捏小女婴的手,柔声道:“那是你弟弟哦。” 小静睁着眼,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那男婴,严重露出几分疑惑,忽地咿咿呀呀地喊道:“怕,怕。” 满屋都愣住了。 小女婴明显是在说那男婴长得可怕。 赵晴雪急忙道歉,同时又拉着小静的手,嗔道:“那是伱弟弟。” “怕!” 小静哇哇大哭。 气氛越发尴尬。 赵晴雪抱着小静跑开了。 而“可怕到能吓哭姐姐”,则成了众人对这男婴的第一印象 有新的生命诞生,就有旧的生命死去。 对相爷来说,今日算是个好日子,因为青王的两个子嗣总算顺利诞生了,这可以让那位在拼尽全力巩固三魔形的青王不会分心。 但只能算是好日子,却绝对谈不上特殊。 可当夜晚降临,颜方白带来了新的信件后,他才感到了今日的特殊。 烛光里,相爷看着远来的信息。 李玄也借着香火投下视线,一起看着。 信息就说了一件事:王霸先死了,病死。 相爷的暗探怀疑王霸先其实在三个月前便以死去,只是秘不发丧。 而三个月前,正是天子驾崩的日子。 在这三个月里,军部进行了大洗牌,不少“王将军”上了位,其中还包括那位王家率先修行了秘武的将军——王执锐。 这王执锐本是受了相爷打压而赋闲,之后又因魔佛撮起的将相和,而被相爷举荐,同时也成了王家一系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王家杀了王霸先?”颜方白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也完全不合理。 相爷抖着那封信,道:“我就说天子驾崩不是王霸先的手笔,那种后患无穷的事,那老小子做不出来。 现在终于有答案了,原来王霸先早就死了,后面只是别人打着他的名头做的。” “王太后,王皇后。”颜方白道。 相爷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两个女人,但准确来说是整个王家。 不过,王霸先不是她们杀的,而应该确实是自己病死的。” 说着,白发但脸庞依然年轻的相爷露出回忆之色道:“那老小子年轻时候拼杀很猛,身体早落下了不少暗伤,老了发作很正常。 旱魃一战,他看似无事,但身心皆伤。一口气散了,又连连奔波,突然猝死也不奇怪。 王霸先在王家的地位,就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就是顶梁柱,王家想他多活几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他? 只有他自己病死,才能解释这一切。” “但他为何死的这么巧?”颜方白又问。 他身为相爷这边暗网的头目,自然知道那位老对手的强大和精明。 在他心中,王霸先那种人应该轰轰烈烈的死去,可怎么就这么突然地没了? 说没就没,而且还是在那种节骨眼上,这太蹊跷了。 相爷开始思索。 他脑海里,无数利益纠葛盘根错节地联系在一起,但却怎么也无法推出“王霸先死的这么巧乃是人为的”,于是长叹一声,感慨道:“历史有时候就是比故事更巧合。老王本来还在等我死,可却没想到他自己先去了。哈哈哈” 相爷忍不住大笑起来,而对王霸先这位一生之敌的称呼也变成了“老王”。 他心中疑惑全然变成了感慨。 他想着那位老对手死时的所思所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戛然而止。 王霸先的离去,好似在提醒他,他的寿元也不多了。 相爷抬手敲桌,忽道:“方白,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做。” 颜方白没跟上老爹的思路,只能问:“是什么?” 相爷道:“你去一趟青王府,告诉青王府那两位当家的夫人,若是不想大难临头,最好尽快抱着某一位孩子去一次心慈寺,去佛前烧香叩首,最好再许下出家之誓。然后务必得到那位佛陀的回应。” 这一次,颜方白懂了。 “将相和”的故事已经消失了,原本的“王霸先,颜辅京,赵承稷的平衡”也被打破了,新的平衡完全可以改为“王家,魔佛的平衡”。 王家掌控大胤,魔佛为国教瓜分大胤香火。 一掌国,一掌教,哪里还需要青王和相爷? 颜方白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旋即便去办了。 遥远之处,雪地如白毯,可偏生豁了一块儿,腾腾热气正在冒着。 李玄盘腿坐着,在吃着“光头猛男”递来的烤肉。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光头猛男”作为日常的幻术假人形象,以免自己沉溺进莫名其妙的荒唐事里。 他眯眼看着远处的相府,相爷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李玄又把视线投向了北方。 山南的妖魔确实是没了,他得抽空去山北再逛逛了。 吃完烤肉,他掸了掸手,又从心慈寺取来作为祭品的纸笔。 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 虽然没寻到妖魔,但他却已经彻底地明白了自己高精神属性带来的力量。 这是很神奇的力量。 也是解开了他过往一些疑惑的力量。 他屏气凝神,控制着气息不外泄。 光头猛男在旁研墨。 李玄抬笔沾了墨汁,维持着触手、根须、粗糙皮肤的妖魔形象,落笔纸上。 强大的精神凝聚于笔尖,无有喜怒哀乐等情绪灌注,而只是纯粹的精神。 很快,纸上浮现出了一个墨色的太阳。 这太阳只是略作观想,就能感到身体的温暖,气息的顺畅,好似那不是墨画的,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根本图,而且是比《长青不枯功》那“太阳呼吸法”更加强大的根本图,至少这根本图对于资质的要求很低很低。 “精神可以积累,人可凝聚精神,传递于物。 而当一个物受了足够多的精神,就会变成神奇。 根本图就是历代武者精神凝聚的产物。 每一个修炼者,都在赋予根本图以特性,使得根本图超越了它本来的层次,而变成了踏足秘武的必须之物。” “不过,这种图,却无法修炼成秘武。” “因为这张图并没有联系到那魔形的图案。” “显然这是双方的。” “首先得有蕴藏了足够精神的根本图,其次要完成连接才行。” 李玄得出了结论。 他思索的时候,手掌依然在那“墨色太阳”的图上轻轻摩挲。 随着这种摩挲,那白纸变得充满了韧性,且难以摧毁。 旋即,李玄哈哈一笑,将手中那绘了墨色太阳的纸抛了起来。 纸飞呀,飞呀,落雪而不湿,沾地而不粘,越飞越远。 而李玄哪怕闭上眼,也能感到一个在飞翔视角的风景。 好像那在天空飞着的纸变成了他的眼睛、耳朵。 纸飞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跟到了哪儿。 经过实验,李玄发现,只要精神属性达到了140点左右,他就可以画出这种类似于秘武根本图的东西。 而只要达到190点左右,他就可以种下“精神种子”。 “精神种子”是种在物品上的。 这使得物品从原本的“平凡”而变得“不平凡”,难以摧毁是第一特性。 比如普通的豆子,在水中泡上几天就会发芽,可若是那豆子被种入了“精神种子”,那别说一天了,就算是几年也不会有任何毁坏。 同时,种下“精神种子”的人也能获得那物品的视线。 简而言之,李玄若是抓个木头,给木头注入“精神种子”,然后插在地上,那就相当于是插一个眼。 诸多念头落下,一道香火于虚空形成,落在那飞着的纸上,继而化作一道虹光,落在了心慈寺“佛母殿”后的某个“心慈寺禁地”,落在了正在修炼的魏瑶面前。 李玄的话旋即传去。 “给孩子们修炼,等修炼上去了,再返过去修炼其他宗师功法,将会一日千里。” 说完,李玄又摊开纸张。 光头猛男依然在研墨。 李玄思索了下,继续开始绘制“力量”、“敏捷”类的根本图,然后丢给魏瑶 次日 青王府。 “三姐。”田媛顺产,眼中虽有疲惫,却满是喜悦。 而来访者则是相府的三小姐。 那是一个喜欢穿黄裙的阴柔美人。 颜方白以相府名义带了许多补品相赠,然后又斥退众人,开始正色说着“拜入佛门”的事,以及其中利弊和暗藏的滔天杀机。 在颜方白看来,整个青王府,也就这位田氏最聪明,最好沟通。 果然,在他一番解释后,田媛已经明白了个中凶险。 她既惊讶又担忧,忍不住道:“佛母竟是蔷薇!” 颜方白苦笑道:“正是,当初我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吓了许久。只道青王果非常人,竟能将佛母纳入房中。” 田媛头疼道:“那难办了。” 颜方白道:“我当然知道难办。” 这事儿吧,对青王来说,是“夺妻之仇”。 对佛陀来说,是“睡母之仇”。 两人没有互相掐起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当然,这其中必然少不了佛母,以及那位心慈寺的大方丈的从中斡旋;也少不了青王的消失。 可佛陀不亲自动手,不代表着佛陀不会纵容他人动手,尤其是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后。 “不管如何,王妃还是得早作决断,速速起身,往青木州而去。” 颜方白甚至没去找赵晴雪。 因为,他知道,若是青王府必须有人牺牲,那小公主是肯定不愿的。 田媛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她抱着怀中男婴,眼神里露出极度不舍,然后却又柔声道:“娘亲带你去心慈寺好不好?” 男婴不哭不闹,眼神有些呆滞,呆滞到好似无论别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 田媛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颜方白道:“三姐,再等几日吧,我刚临盆未久。” 颜方白点点头 数日后,田媛已经能下床了,她抱着大男婴摇着晃着,忽地远处有丫鬟声音飘来。 “知道嘛,外面有传欸,说心慈寺佛母殿的那位佛母是我们原来府里的蔷薇,是青王的通房丫鬟呢。” 田媛脸色瞬间变了,上前拉住个丫鬟,严肃问道:“哪儿乱传的消息?” 105.心慈国教立,大胤妖魔收(大章-求订阅) 青王府。 丫鬟们闻声,见到是田夫人,急忙行礼问安。 田媛却严厉地问着:“这些乱嚼舌根的消息是哪儿传出来的?” 丫鬟们当然想不到那么远,初听“佛母竟是青王的通房丫鬟”心中只觉得好玩,哪里会想到什么吉凶福祸? 此时听到主母责问,急忙道:“是街上,街上都在传,我我也是从卖早点的小六子那里知道的。 但但小六子又说他是从某个客人口里知道。 那边有许多客人都在谈,当时可不止小六子一个人听到。” “什么时候的客人?”田媛又问。 丫鬟道:“似乎就是今早。” 问完,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夫人,这是真的吗?” 田媛平日待人温和,所以下人们在她面前也敢说话。 可此时,田媛却是怒极反笑,直接道:“当然是假的,佛母何其尊贵? 这造谣者其心可诛! 你们也是,这种假消息就别传了。” 说罢,她忧心忡忡地离去,边走边想着怎么解决问题。 身为大商人,田媛深深明白:想要谣言停下,镇压是没用的,你越是镇压,别人越以为这是真的。 正确的做法,就是:用一个更大的谣言去混淆视听。 当百姓们被新的谣言吸引了注意力,那他们就会忘记之前那個。 而待到新的谣言被证实为谎言后,原本那个他们也自然而然地不会当真。 对于事情的整个情况,田媛本来还挺茫然,但自从前几日听了相府三小姐的一番话后,她自然明白这是王家的手笔。 王家要挑动魔佛灭青王,就算没灭成,也要在两者之间埋下一根钉子。 但是,用什么谣言去破呢? 田媛苦思冥想 而她的烦恼,青王府的覆灭之灾,对李玄来说并不是大问题。 因为这和青王府看似不死不休的魔佛,就是他自己。 此时,李玄正飞快地搜寻着那几个最初造谣的人。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 冰天雪地里,红花山以南的某个雪林中 三男两女正围在红彤彤的篝火前。 火架子上还置放着烤肉。 油脂滴落,火上又窜起火苗儿,舔舐着那已经被烤的冒油的野味。 为首一个男子率先取过表皮金黄的烤肉,吃了两口,扫视四周,沉声道:“没人露尾巴吧?” 其余四人纷纷摇头。 那男子道:“没有就好,这事太过凶险,我们自洛水州出发,再入青木州,如今往前便是都城了这消息只要传入青木州一定会爆炸。 到时候,你们都要藏好,一旦被查到,立刻服毒自杀,绝不可泄露半个字!” 另外四人齐声郑重道:“明白。” 说罢,五人沉默下来,快速吃着肉。其中一人从腰间解下烈酒酒囊,猛地灌了一口,然后又分递给其他几人。 其他几人也纷纷饮下,以御风寒。 酒囊递了一轮,再度回到了为首男子手上。 那男子狠狠咬了一大口肉,然后摇了摇酒囊,正要凑到唇边,忽地他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侧头,却见风雪天里,一个强壮无比的僧人正从远而来。 那僧人身高八尺,双手合十,脚下未穿鞋履,只是凭着一双赤足在冰天雪地里走着。 他身形前刻才在百丈外,下一刻却已如缩地成寸,来到了篝火前。 五人皆是一吓,惊的将手中之物全然抖落,手按刀柄,纷纷炸毛般地警惕站了起来。 再看 却还是看不清晰。 没人能形容那僧人的气势。 他衣衫褴褛,无有鞋履,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可怕压迫力却已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 这五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细作,便是自身实力也个个儿高强。 但在这僧人面前,他们别说对抗了,便是情绪也就只剩畏惧。 尤其是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更加恐惧了。 为首那男子想开口说话,但却发现周身如冻,上下嘴边也在打颤,颤抖到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那僧人开口,他们才如解冻,稍有几分放松。 僧人道:“我乃佛下伏虎罗汉。” 五人急忙拜见道:“见过罗汉。” 僧人道:“今年秋,王太后曾言信佛,我佛也欲与王太后见面。但你们,就是太后给的答案么?” 前面半句和风细雨,后面半句缓缓提升,待到一个“么”字,简直如雷霆炸裂,振聋发聩。 僧人冷冷道:“太后就这么想我佛去王都走一趟么?” 那五人已经彻底吓呆了,一个个急忙跪下连连稽首,口诵“有罪”。 僧人道:“你们传出去的消息,你们自己收回去。一个月后若是谣言平息了,我佛愿见太后一面。” “是,是,是” 那五人连连应答,哪敢半个不字。 如今明明是深冬暴雪天,但五人周身却已大汗淋漓。 再抬头,那伏虎罗汉已经消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 五人如虚脱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为首之人点了两人名字,道:“伱你们速去王都,将此事禀报太后。” “那那老大你呢?” 为首之人苦笑道:“我自是发动这边的势力,去不遗余力地平息谣言了。” 那人奇道:“佛陀不找青王麻烦,为什么找” 话音还未落,为首之人手中长刀已然出鞘,架在了那人脖子上,紧盯着他,然后沉声道:“蠢货,想死?” 那人惊的一身冷汗。 为首之人缓缓收刀,却也没解释什么。 “挑拨离间”这种事儿吧,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揭人伤疤。 佛陀哪里肯被人如此揭了伤疤,然后还被利用? 如今,他肯派那伏虎罗汉出来警告他们,已经算是亲近太后了。 为首之人看着那人道:“速去!如实禀报太后!” 没等一个月时间,那街头传出的“有关佛母”的谣言直接就没了。 这让田媛愕然不已。 颜方白却道:“是佛陀出手了。”、 田媛也已明白了,她道:“那今日便出发去心慈寺了,从前青王也不知佛母身份,这恩怨结的有些不该” 颜方白道:“玄弟不在,便需要你去代替青王府表明态度了。” 田媛露出决然之色,点了点头 另一边,王都之中。 昔日的王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抱着婴儿国主端坐在王座上,倾听着满朝国事。 满朝文武,核心皆已成了王家人,故而太皇太后坐在那边也没人有意见。 当然,原本那位置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坐的。但太后却远行了。 这次远行大张旗鼓,太后要去南地拜佛。 此时,马车驰行,千军开道,周边更有秘武武者相随。 紧靠在马车的一侧的还有个阴柔男子。 相爷一派的任何秘武武者都能认出那男子,那便是昔日的大胤第一高手谢枫。 此时,谢枫显得冷静无比,只是眸子里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疯狂。 为了拉拢这位第一高手,王太后献出了自己的身子,任由这如今王家一脉的最强高手在她身上驰骋。 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是大胤国母。 当美貌和权势相结合,其对男子的诱惑力会呈几何层次的提升,而这更是身为国母的大杀器。 此番深入龙潭虎穴,有谢枫陪伴,王太后也才有几分安心。 此时,她正托腮,在思索着佛要什么。 若是佛要她,她二话不说,就会将隶属于国母的华裙给掀起,然后显出放荡的一面去取悦佛陀。 但佛想来不会如此。 那么就是香火。 她可以彻底开放北地,甚至是青河以南临河道的香火权限。 她听说过僧人也事劳动,那么佛陀的心慈寺便和王朝没有任何冲突,至少目前没有。 但是,她能得到什么? ‘青王。’ 她目光变得锐利。 在王都风云之后,青王、相爷为首的旧党已经变成了可怕的威胁。 他们若不除去,王家每一个人怕是都寝食难安 入夜。 蔷薇一个人在睡在佛母殿,心里想着和公子的那事儿,双腿扭捏。 她很纳闷。 ‘我好歹也是佛母转世吧? 怎么能弱到这种地步? 若说我前世是一大团火焰,今世至少也该是一点小火苗儿吧? 现在倒好了,不仅不是小火苗,甚至就像个冰坨子,要资质没资质,要修行没修行。’ 正想着,忽地她耳畔又传来李玄的声音。 李玄一番窃窃私语后,蔷薇秒懂,然后起身就寻镜妙去了 次日,镜妙居然领人往雄山县去了。 在李玄的掌控下,镜妙与青王府的车马在半道相遇。 随后,镜妙直接给小进赐福,这便是成为了其教母的意思,随后又道“有她在,青王府便一定会平安无事”。 田媛和镜妙两人四目相对,心里都充满了感慨。 两女虽是初见,但却早知对方。 若不是那一场瘟疫,两女如今应该乃是“同侍一夫的姐妹”。 之后,田媛无奈地回到了青王府,镜妙也返回了心慈寺, 一回心慈寺,镜妙就寻到了蔷薇,恭敬行礼道:“佛母” 蔷薇没那么多礼数,跑过去,小声道:“事情做好啦?” 说罢,又道:“放心吧,有我在,你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佛陀若是敢动你,我就死给他看! 他这是不孝!” 蔷薇似乎丝毫不怕佛陀听到她说话,就这么说着话,毕竟这是李玄教她说的嘛 数日后 王太后也已来到了心慈寺,献上了大量香火钱。 而镜妙一阵平平淡淡地接待后,太后便亲自上香。 为了太后安全,正殿中香客尽去。 而待到太后三炷清香点燃后,正殿的门扉又缓缓关闭。 太后跪在蒲团前,闭目,朝着那大佛祈愿。 未几,佛像后忽地传来脚步声。 太后一惊,急忙睁眼,却看到了一个强壮高大的僧人。 之前造谣的那批人就是她派出去的,她自然也听属下描述过“伏虎罗汉”的模样。 此时一看,便已知晓。 她起身,双手合十,遥遥行礼,用小女孩般清纯的声音喊了声:“罗汉。” 李玄造出的幻术假人也对这年轻太后行了一礼,道:“太后远到而来,我佛已然感到了你的心诚。” 太后掩唇,显出几分羞涩道:“其实,哀家一直想侍奉于我佛座下。只可惜政务繁忙,皇儿还未能亲自主政。今年秋,哀家派了族人来此,便是想替哀家出家呢。” 李玄坐在遥远处融化的雪地上,他通过幻术假人的眼睛注视着太后。 幻术假人很神奇,这种纯粹妖术制造出的假人并不会显出“火毒”,同时也不会显出“精神影响”,这是他可以天然派遣在外的使者。 幻术假人道:“那我心慈寺禅门便始终为施主开着。” 太后笑意盈盈,如可爱的小姑娘般,轻声道:“哀家太谢谢佛陀啦。” 说罢,她又道:“之前嘛,哀家一直和先王说,一定要让心慈寺的香火能够传播到整个大胤。可先王却不肯。 现在先王去了,这大胤哀家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便想着知会山北道,临河道,让整个大胤都可修建寺庙,以香火供养我佛。” 幻术假人看了她半晌,忽道:“青王府不出青木州。” 太后愕然了下,旋即喜意溢于言表,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路前来,她也知道了青王府和心慈寺的纠葛。 简单来说,佛母,方丈是铁了心保青王府的,而佛陀也似乎想要维持这种状态,以避免和佛母产生冲突。 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得到一句佛陀的许诺,那心儿里简直便兴奋了起来。 她柔声道:“南无我佛,南无我佛。” 旋即,她又道:“哀家虽然无法出家,但哀家却把家中的表妹带来啦。 表妹也很信佛呢,她替哀家在心慈寺出家,罗汉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幻术假人点了点头。 李玄是知道那个“表妹”的。 那确实是太后表妹,也是个二八芳龄、俏丽貌美的小姑娘。 可人家小姑娘在来的路上早不知道眼睛哭红了多少次,都已经哭肿了。今日是擦干了泪水,鼓足了勇气,才接受了自己命运,然后入了心慈寺。 这妥妥的政治牺牲品,可怜啊 太后见伏虎罗汉同意,又想和罗汉聊佛法。 但李玄对佛法不感兴趣,随便扯了两句就不聊了。 最末,又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太后又柔声道:“罗汉,哀家想册封羽教为国教,好不好呀?” 李玄道:“还是册封心慈寺吧。 但心慈寺不想卷入王朝的任何纠纷。 如果你同意,我佛便也同意。” 太后咬着嘴唇,装着可怜。 李玄道:“但无论何时,若是你王家人遭遇了困难,想要避难,只需逃到心慈寺出家,我佛便保你平安。” 太后思索了会儿,道:“好。” 当正殿门扉再度打开时,晴光照雪,照出那宝相端庄的大佛。 而就在刚刚,南北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对于王太后,她是赢了。 她把最头疼的青王,相爷的问题解决了,而且还与心慈寺的佛陀建立了关系。从今往后,她再也不需头疼了,只是苦了表妹。 李玄呢? 自然也赢了。 他兵不刃血,更没出手,没有树立任何敌人,但心慈寺已经成了国教,他的香火也已经能够弥漫到整个大胤。 同时,青王府也不会再被过分针对。 至于“青王府不出青木州”这种事这本来就是青王和相爷想做的好吧? 相爷于东海黑山鼍一役损失惨重,本就该急流勇退了,如今安心养老也是李玄所愿看到的情景。 假设当初,他强硬出手,那显圣是显圣了,但所能收获的好处却极为有限。 只要青王和心慈寺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那么,想要对付青王的,就会把好处送给心慈寺。 而想要对付心慈寺的,就会去找青王。 左手右手,都是赚。 好事 王清燕坐在大殿的蒲团上。 她是代太后出家,辈分很高,故而由镜妙亲自为她剃度,且同属“镜”字辈,然后则为心慈寺经藏阁首座,每日参研经书。 待到三千烦恼丝纷纷落下,貌美的少女也变成了尼姑。 “既是出家,今后你法号便叫镜心,唯求心映经文,照见十方苦难,而生慈悲。”镜妙道。 而为了给太后一个体面的交代,李玄再度派了伏虎罗汉现身。 这也是伏虎罗汉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伏虎罗汉亲自带着镜心往经藏阁去了。 两人无言,待到门前,一者入内,一者离去 镜心悲伤,王太后却是开开心心。 但走着走着,她却忽地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 顿时间,这年轻太后如炸了毛的老虎跳了起来,咆哮着喊道:“谢枫!谢枫!” 没人答应。 再询问周边侍从宫女,皆言“谢将军早早离去了”。 王太后呆住了,如坠冰窟,面色都开始发白。 她一直知道谢枫是疯子,但王家如今少不了谢枫,尤其是谢枫基本上是继承了王霸先那边的“秘武武者”。 为了这个,她甚至用自己的胴体去绑定谢枫。 但此时此刻,谢枫消失了。 王太后是个有脑子的女人,她自然知道如今谢枫最可能去哪儿。 谢枫心心念念,一直想见得那个男人,一直在追赶的那个男人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他一定是要去见他的心魔。 他一定是要击败他的心魔。 可是,王太后几乎要哭了。 前脚才和心慈寺达成了平衡,后脚就去青王府找麻烦,这哪儿是去找青王麻烦啊,这是在打佛陀脸啊。 她惊疑不定地思索着,忽道:“立刻返回王都。” 现在,她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待到回了王都,她要去找厉惊飞。 厉惊飞身为昔日相府的四大高手之一,如今乃是谢枫之下的第一人。 一旦青王出事,她就会用身子去绑定这位高手,用王权去赋予他荣耀,然后宣布谢枫为反贼,令天下人诛之 王太后猜的没错。 谢枫真的在快马加鞭,往青王府而去。 青王,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魔。 为了追求这个魔,他发了疯一般修炼,如今也真的疯了,只可惜纵然如此,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却还是不足以让他修炼出第二个魔形。 可即便如此,他也觉进步巨大。 这使得,他拥有了再度去寻找青王的勇气。 然而,谢枫并没有能够进入雄山县。 他在半路上已经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谢枫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忽然就出现了。 颜方白戴着面具,缓缓走出,瓮着声音道:“回头吧。” 谢枫眯眼看着眼前的面具人,轻蔑一笑,继而狂笑,然后狰狞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周身黑雾弥漫,陡然凝结成一个墨色天女。 天女双手化爪,拖拽着墨色轨迹,连同谢枫的刀一同劈向对面的面具人。 今日,谁挡路谁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几乎在他出手的同一瞬间,对面也是同样凝聚出了墨色天女,猛厉挥刀,针锋相对地迎了上来。 天女魔形对天女魔形,刀对刀! 刺耳尖鸣,轰隆巨响,不绝于耳。 两人棋逢对手,皆是天才,又是修的同一门功法,恰如师兄师弟。 嘭嘭嘭! 嘭嘭嘭! 劲气四散,惊雷炸响,尘埃飞溅。 而忽然间,这两人皆是停下了动作。 远处的风雪里陡然显出了三道墨色魔影,那是三个魔形,一个金刚,一个剑客,一条黑龙 三个魔形幽幽看着这里。 颜方白想开口喊“玄弟”,可却被这魔形的压迫力压得说不出话。 谢枫看着那金刚,那剑客,已然明白。 此时,他的心依然桀骜,可身体却诚实的很,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涔涔冷汗涌出,四肢宛如虚脱。 在这三魔形面前,他居然连站着都做不到。 “不”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谢枫喃喃着,嘶吼着,眼泪刷刷地流落。 然而那三道魔形只是在远处风雪里一晃,便旋又消失。 谢枫也丝毫不管对面的敌人,跪在地上捶地恸哭。 颜方白看着这昔日同僚,心中竟生出几分恻隐,他忽道:“你本不该以他为对手,这世间总有些天骄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谢枫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忽地起身,刀也没拾,就那么丢着。 颜方白没有阻拦,只是等到他去远,才环顾周边雪地,喊了声:“玄弟?” 嘶哑的声音从远传来,“三哥,我正在追求四魔形,呵呵呵呵呵” 颜方白双目圆瞪。 四魔形? 这什么概念?!! 而且,这哪儿来的四魔形!!! “玄弟,你现在状态很不对,你最好先” 颜方白还要说,却感到那声音的主人已经去远了。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谢枫如哭如笑如已彻底崩溃的声音。 谢枫没有走远,又或者说偷偷潜了回来,然后听到了青王的那句话。 这一句话,已经毁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信心。 他心如死灰,茫然地往东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他来到了东海海畔。 此时,他丢了精气神,模样更如野人。 看着茫茫的蔚蓝海面,谢枫忽地想到海外还有国家的传说。 于是,他结木为筏,往海中一扔,然后便跃了上去,继而在海上飘啊飘啊 对于李玄来说,“佛母”这事儿的隐患是彻底解决了。 各地的佛祠如雨后春笋般矗立而起。 香火范围的扩大,也意味着李玄“行动范围”的扩大 冬去,春至,春又过。 夏日也是无事,至少李玄,青王府,心慈寺没事。 转眼便到了秋。 这大半年时间里,李玄把整个大胤都逛了一圈儿,把能逮的妖魔都化作了他的妖魔点。 当然,其中可能还存在疏漏,毕竟在这片香火区域里,他只是如开了天眼一般。 但是,即便是有天眼,那妖魔也得他看到才行。 若是哪个妖魔运气足够好,他一直看不到,那便也是抓不到的。 然而,李玄的收获也是杠杠的。 他狩猎了两个一阶妖魔,九个幼魔,合计181点妖魔点。 而没出他意料,这十一个妖魔都是普通妖魔,所能提供的妖法简直就和没提供一样。 他自然是一个都不要,而把这些妖魔化作魔血,装入瓶子,全部丢到了佛母殿后,给了魏瑶。 而魏瑶那边人越来越多,之前李玄收的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都去到了那儿,从小开始修行。 此时,李玄扫了一眼自己属性,开始思索着加点。 ‘若是不出我意料,这应该是我在大胤能够收获的所有妖魔点了。 之后若是再想收获,要么就是等大胤自然滋生妖魔,但这速度太慢,随机性太强。 要么,就是圈养妖魔,但我也不知道妖魔怎么诞生,这个法子暂时不行。 要么,就是往外拓展。 然而’ 相比起拓展,李玄如今更在乎两个问题。 一,寿元。 他不理解,他的寿元上限为什么一直没有变化。 二,回家。 他已离家许久,儿子女儿都一岁了。 女儿甚至能跑了。 儿子却还是呆呆木木的,像个傻不愣登的大石头,往哪儿一坐就能坐上一天,甚至连饿了都不会主动吃饭,雄山县甚至有人在传“青王府家的傻世子”。 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他很思念自己的亲人。 而如今,他已经完成了大胤境内的妖魔收割,如今只希望这许多属性点能够带给他希望。 此时,李玄扫了一眼面板: 【李玄】 【寿元:22/160】 【境界:第三境】 【妖魔点:211】 【力量:92/280】 【敏捷:151/280】 【体质:200/280】 【精神:151/280】 “应该怎么加点呢?” 李玄思索着。 在这些年里,他越发觉得这四个属性中,能带来决定性改变的属性其实就是“体质”和“精神”。 而他的问题也正是出在这两点上。 “是加力量和敏捷,还是继续加体质,精神?” 很快,李玄决定了。 他对着“体质”和“精神”开始混合加点,一边加一边细细感受自身状况,以进行及时的微调整。 加着加着,他忽地发现“精神”和“体质”之间是存在着联系的。 当“精神”提高后,其对“体质”竟然会产生一定影响,这是一种正面的影响。 于是,李玄开始加大“精神”的加点比例。 很快,他完成了最终的加点 辛苦积存的妖魔点变成了2点。 寿元没有半点变化。 但属性却发生了巨大改变: 【体质:280/280】 【精神:280/280】 李玄略作思索,又将“腐佛食尸鼠”、“黑山鼍”、“普通犀牛精”的魔血注入体内。 一瞬间,他体质达到了恐怖的450点。 这一次,体质和精神似乎产生了某种复杂的变化,某种临界点已经突破,虽然不至于从三阶达到四阶,但却足以让李玄在三阶上往上爬上一步。 许久 又许久 李玄完成了一系列测试,却苦恼道:“有所进展,但还是不够。” 忽地,他想到了“冰玉衣裳”。 ‘也许是时候去北方的宝矿看看了。 既然那宝矿中有冰晶,冰玉,那说不定还会有更强的材质。 到时候,我以那材质做一件内衣,说不定就能提升我力量的泄露下限,而使得我可以与普通人相处。’ 想到就去做,如今这大胤还真没什么能瞒住李玄,至少他已经知道了那宝矿的位置。 连续的虹光于半空划过。 转眼,李玄落到了红花山以北的王都附近。 再往前就是大胤山北道最北的云州了。 云州乃是一个军队驻扎的州,故而这个州也是极其特殊的没有设立佛祠。 然而,李玄知道,宝矿就在这云州 北地风光,犹显几分凄然壮烈之感。 长河落日,烽火孤烟,吹角连营,暮鼓归鸿 秋叶纷纷飘落,而一辆辆牛车正往北行使。 那牛车中似乎载了极重的物件,以至于轮毂都深陷入了泥土里。 而车上之物并不高大显眼,却遮盖着厚重黑布。 李玄原本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牛车,可今日他偏偏来到了云州,又偏偏看到了那远行的牛车。 他心生好奇,于是探出一缕香火,顺着那牛车厚布钻入其中,又扭扭曲曲地顺着黑布下的箱子孔隙钻入了箱子,继而一拽 一个黄灿灿的金砖顿时出现在他巴掌心里。 “这么多金子,干什么用的?” “发军饷么?也不至于用金砖吧?” 106.神秘势力,青王归府(大章-求订阅) 大胤北地,云州。 李玄掂量着金砖,若有所思。 事存蹊跷必有故事。 尤其是这许多牛车拉载的黄金。 李玄视线扫过牛车,还有御车之人。 牛车合计九辆,其上若都是黄金,那怕不是有十多万两了,这么多金子做什么用的? 至于御车之人,李玄一眼就看出他们中藏有秘武武者。能够在大胤军队附近运输重金的秘武武者,那十有八九是朝廷的人,又或者说是王家的人。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玄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答案。 不过,他也没精力一直追着这些牛车去看结果,于是乎他弯腰抓起十二块小石头,手掌在其上轻轻摩挲。 随着他的摸索,这十二块小石头顿时变得不凡起来,李玄掌心分出几缕香火道,将小石头分别送入了那九个箱子中,以及三辆马车上。 在精神属性达到190后,他就能种下“精神种子”。而一旦物体被他种下了“精神种子”,就能化作他的耳目。 做完这些,李玄回想了下在王城王太后处偷偷窥得的冰晶矿舆图,辨定位置,然后快速来到附近的一处林子里。 在他亮着的四格血栏中,“腐佛食尸鼠”和“畸变怪猴”这两个魔血基本是常备的,因为“香火神域”和“幻术假人”这两個妖法,李玄基本上是每天都用。这两格妖法基本是常规放在三四两格。 剩下两格,则是随时调整,而第一格则是不轻易放置魔血,因为那魔血一旦放下就很可能会因后面的同属性魔血而产生质变。 此时,他直接将“雾伏诡豹”的魔血注入体内,置于第二格。 如今,李玄的体型已经不会如何发生改变,因为“雾伏诡豹”增加的敏捷点数只有10点,这些点数相比于他自己的实在是过于有限。 然而点数虽少,但【吐雾】妖法却是随着李玄精神属性的提升而提升了。 最初只是在冬天容易起雾,而在夏天根本没什么用。 而随着精神属性的提升,起雾的范围也会扩大,最终会扩展到一县之地。 之后,在精神属性超过了90后,李玄有认真地再试过,这一次他发现【吐雾】的范围虽然没有再怎么继续扩大,但却发生了一个关键性的改变。他的【吐雾】可以无视天时地利的因素了,就算是风和日丽的大夏天,他一口下去,雾还是会起,并且还不会轻易散去。 如今,他常规的精神属性已经达到了280,再加上常驻的“畸变怪猴”魔血,精神属性便是294,而这显然再度令他的【吐雾】妖法产生了新的变化。 这种变化,李玄在经过几番测试后,得到的初步结论是:能持续性地改变当地天气,使得其天气更容易出现雾天。 如今,他看着远处那军镇,见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便也不急着出手,只是坐在一旁,耐心无比地等待。 冰晶矿就在这军镇中央。 那是地下矿,如同煤矿似的。 若非李玄的香火已经焚到了王城,他偷偷听到了不少核心机密的对话,便是任由他想也想不到“冰晶矿居然是地下矿”。 他要进冰晶矿,就得入眼前军镇。 但这军镇在云州虽然不显眼,但内里驻扎的精锐却极多,机关也极多。 李玄不打算燃香火,白虹经空,如此旁人一眼就知道是佛陀来了。 佛陀一心收香火,哪能干这种事? 所以,他打算先起雾,然后再混进去。 可是,他却又不打算现在起雾。 前一刻还秋高气爽,下一刻忽地就起雾,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如果靠等待能够免去许多麻烦,李玄从来很乐意等。 所以,他很耐心地等到了晚上。 夜色渐深,虽无半点雾气,但入夜起雾已比白天好了不知多少。 李玄起身,深吸一口气,张口一吐,便是一口苍白的雾球飞出。 这雾浓到了极致,竟是化作了一颗致密冰球! 冰球见风就散,就好像把一颗超致密的干冰丢到了水里,继而入诸多根须往此间土地,周边树木上飞快附着过去。 李玄继续吐出雾球 天地之间,白雾升腾,视线越发模糊。 这种模糊是持续性的,频发性的,哪怕这军镇的空气再如何干燥,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怕不是要常常起雾了。 军镇中顿时传来一阵阵声音。 “起雾了?” “怎么会起雾?” “这雾好大。” “都值守好!” “二队,你们也出来,加固防守!” “冰矿中的人先出来,等雾散了再入矿,矿口守好。” 又过一会儿。 挖矿的矿工们都纷纷从大雾中逃出,个个儿返回营帐休息,以待雾散。 而值守在矿前的士兵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夜色渐寂,忽地,这士兵感到一阵微风从他身侧掠过,他也没觉得有人,只是下意识地左看右看,然后便不再管。 那阵微风自然是李玄。 他入内,只见坑里也已满是雾气。 这雾,好似呛人的浓烟。 土壁上的油灯微微闪光,散发着极其微弱的黄光,撑起一团摇摇欲坠的光晕,好似奄奄一息的萤火虫。 李玄顺着主矿道往前走去。 在他自己的雾气里,他视线丝毫未曾受到影响,周边一切都看的分明。 一车车矿石散乱在地,有的已经装载好了,有的才装了一半,那些矿石正是冰晶矿,是属于能够一定程度上限制普通幼魔的材质。 但这些材质并不是李玄寻找的。 他继续往前,顺着一条隐蔽的小道,走了许久,终于寻到了“冰玉矿”所在。 冰玉,已经能够压制“一魔形”的存在,又或者是一阶中期的妖魔。 之前他穿的那件冰玉衣裳,也是用这儿的矿制作的。 但这里依然不是李玄的目的地。 然而虽不是他的目的地,但前面也已无路。 矿,就挖到了这儿。 李玄站定在空荡荡的地下矿场里,周边安静又朦胧,幽蓝的晶光散发着丝丝寒气,这些寒气正对他的魔血产生淡淡的压制。 他看定面前的矿墙。 矿墙上坑坑洼洼,充斥着被凿子,铁镐和锨子弄出的凌乱痕迹。 纵然是军中士兵想要开采这些冰矿业绝非易事。 故而,整体的开采进度,非常非常慢。 那条连接“冰晶”和“冰玉”的通道足有十余丈路,但冰玉矿才深入了两丈不到。 李玄从怀中取出个铁筒,从中拈出三炷清香,手指一触,香火便点燃。 燃起的香弯弯曲曲,融于雾中。 下一刹,李玄周边轮廓浮现出金光。 那雾气里也浮现出了一条金色不断的香火道。 香火道如蛇而行,触及那冰玉矿的尽头,却未有丝毫受阻,已然在往其后的坚岩中而去。 李玄的视线也跟着入了岩石里。 这种穿透远比正常的香火要费力,但只要测准了位置,李玄还是消耗的起的。 如此,香火往前不知延了多久,陡然之间,李玄感到自己支撑香火道的消耗好像增多了不少。 他心脏猛地一跳,面露喜色,心中暗道:‘难不成真有!’ 他全神贯注地将香火往里送。 视线也随之观察着。 然而,他所能察觉的只是矿石的质地发生改变了。 之前还是冰玉岩石夹杂,如今却好像变成了另一种金属。 香火越送越深,消耗也越来越大。 也许是感到差不多了。 李玄将香火散开,然后猛然一移。 哗啦! 一大块矿石随着收回的香火道而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是一团呈现紫色的矿,触手冰冷,质地似铜,却又绝不是铜,至少李玄从未见过这种金属。 ‘姑且称为紫铜吧。’ 李玄暗道,然后把这团紫铜抱在怀里,就好像“试衣裳”般的试了试。 他感到自己周身开始冷却,火毒有显得平息,好似就是抑制住了。 ‘真的有戏!’ 李玄兴致上来了。 他用香火继续往深处挖掘,左挖挖右挖挖,结果他香火穿过了紫铜矿后,却又恢复了正常,显然这紫铜矿就是这片矿的极限了。 而紫铜矿本身吧,也没多少,李玄探了大半个晚上,把紫铜矿都搬空了,那矿石堆积起来也不过和他人差不多大。 眼见好事已成,李玄又继续点燃香火从地下往军镇外弥漫而去,待到确认必然在军镇外了,他才抱着一堆紫铜矿,踏着金色香火道离去。 他出现之地,是一个林子。 李玄又几番起落,来到了远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坐下休息起来。 他看着那一对紫铜矿,暗自感慨:‘香火是真的厉害,有香火没香火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层次。’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暂时打消了莽入香火神域的想法,尤其是在他看到了旱魃的信后,更是如此。 香火神域的水太深,尤其是这名字前面还加了个“亡者”,就更加邪异了。 清风徐徐,雾气未散。 他又扫了一眼之前的那些牛车。 牛车暂歇在原野,未入城镇 数日后。 牛车才来到了大胤边界,抵达了一片荒芜原野的边界。 李玄知道,这原野就是著名的青铜原,因为资源矿产之丰富,从而成了大胤大雍这两个原本兄弟之邦反目成仇的导火索。 下一刹,他忽地看到牛车的御车人们忽然纷纷向北方拜倒。 李玄一愣,心底生出一股子发毛的感觉。 北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拜什么? 再接着,更绝的事发生了。 御车人,牛车竟然忽地从他感知中消失了。 他依然能感到周边的草木,但却感觉不到那九辆牛车。 李玄皱眉,瞳孔紧缩起来。 然而,很快,他又发现他也无法感觉到那牛车之下的枯草。 这才让李玄稍稍舒了口气。 单单是牛车消失,和牛车所属范围内的一切消失是不同的概念。 这意味着也许并不是消失,而只是牛车所在的区域产生了一种“隔离”,一种防范精神探查的隔离。 李玄眯眼,脑中的线索很快搭上了。 他喃喃道:“青铜原,神秘集市,黄金” 他不是个喜欢打草惊蛇的人,且有着无比充沛的耐心。 既然他种下的十二个精神种子没了,那此事对他来说便是点到为止,他不会再露面,至少不会再在这件事上。 他记得很清楚,在相爷对他描述的青铜原神秘集市里可是有很多人的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妖魔? 仙人? 他们为什么要黄金? 许多杂念闪过,李玄暂时将其压在心底,然后继续执行自己原本要做的事————制作紫铜内衣 月余后 金秋十月。 一件漂亮的紫色丝衣出现在雄山县青王府田大夫人的桌上。 月前,相公托人突兀地送回了一个大矿石,并一再申明,必须要保密到极限,然后以此制作一件衣裳,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哪怕是相府。 故而田媛便照做了。 这种紫铜,她从未见过,且抽丝织衣极难。 但不知为何,这次她的运气特别好,好像一切都非常顺利,有如神助,所以才能做出这么一件紫铜丝衣。 只不过,若说之前的“雀金绣”乃是精致华贵,这“紫铜丝衣”就实在是显得粗糙了。 一根根丝线粗细不一,编织一处,与其说是“丝衣”,不如说是“麻衣”。 可这已经是田媛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此时,她将这紫铜麻衣折叠好,小心地置入一个衣匣,然后送到了相公指定之处,待再回来,又见自家那大块头儿子呆呆地坐在塌上。 田媛坐过去,明知儿子什么都听不懂,甚至这儿子可能天生脑子就出了点问题,但她却依然不嫌不弃地拉起他的小手,笑道:“在想什么?” 没有回答。 李进就那么呆呆坐着,蜡黄的肌肤,呆滞的眼睛,比寻常男婴大了不止一倍的巨型块头,无不透出一种“不讨喜”的感觉。 田媛也习惯了男婴如此,她从一旁取来青王府四处搜集的“故事书”,在小手上摊开,然后将男婴抱到怀里,温柔地读起故事来。 而置于远处的紫铜麻衣则是迎来了取他的主人。 那是李玄的幻术假人。 在精神突破280后,他的妖术【幻术】再度得到了提升。 幻术假人的行动范围从原本的10里,变成了100里,而且更夸张的是幻术假人的敏捷似乎比他高了一点。除此之外,幻术假人的灵智不再限于简单的反馈,而拓展到了能够快速应对他人的言语,并一定程度地融入周边村镇。 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幻术假人就成了个他的奴仆,为他取来了这紫铜麻衣。 李玄穿上,稍稍感觉了下,终于舒了口气。 在体质突破380,精神达到280后,他只觉精神密布在了血肉之上,自身的力量再度提升。 本来,他只是血肉活化,而如今却似是达到了另一个可怕的层次。 亦即:只要还存在一块血肉,那血肉就会重新长成他的模样。但是否可以提前寄存还未知。 毫无疑问,这般的突破让他对于自己血肉的控制有了进一步提高。 而这件紫铜麻衣,则让他的“爆发下限”拔高了。 他曾经拿普通的紫铜试过,只要他不动用超过200体质的力量,那么一切就会如同常人,便连体液一切亦都是如常的。 李玄重重舒了口气。 他在清扫了整个大胤妖魔,又去将云州的宝矿深处的矿石给掏空后,终于能回家了。 他将紫铜麻衣小心地穿好,又裹上外袍,然后化虹,先去犒劳了蔷薇一顿,继而又来到红花山,慢慢往雄山县走去 青王归来,衣衫褴褛。 雄山县顿时被点燃了。 几乎是全县之人都走出了家门,看着那返回王府的男子。 男子赤足,双目平静,可平静中却透着一种令人难以亲近的疯狂之意。 人群里,有人立刻转身奔跑,将信息往四处散去。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莫过于此。 要知道,青王并不是一个王爷那么简单,他还是许许多多的关键枢纽,是诸多平衡中最为微妙的一个点。 他是横空出世的天才,虽说因封王而未曾完成“三元及第”的成就,但任谁都知道若是他去参加了王都的殿试,那极可能还是榜首。 他是武学无双的奇才,受封青王的名义便是“以武镇大胤,是为大胤第一”,关键是这许久过去,便是他离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也从未有人反驳过他这个“大胤第一”,从未有人跳出来敢自称自己已经超过了青王。 他是相爷的义子,是暗网一系秘武武者的友人,被寄予着未来的希望。 他妻子为赵姓王室的公主,某种程度上他是更亲近王室而非如今当政的王家,王太后南下拜佛,之后又封心慈寺为国教,稍有些脑子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是为了对付这位青王。 他与佛陀有着复杂的关系,说一句存着“睡母之仇,夺妻之仇”也不为过,即便没人敢再嚼舌根,但许多人却是心知肚明。佛陀更是一句“青王府不许出青木州”将他锁死在了此间。这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不算什么,但对天骄而言,难道不算是羞辱?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青王和佛陀绝不是一路人,他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之前青王消失,这诸多矛盾还被隐藏着,可随着他重新归来,这些矛盾会不会被挑起? 相府“三小姐”颜方白在得知消息后,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街头,然后挤过人群,来到了李玄面前。 他惊诧地看着李玄。 自深冬一见,他几乎再未得到李玄消息。 而李玄那句“三哥,我正在追求四魔形”更是时不时在他脑海里炸响。 不经历魔形的人,永远无法知道一个魔形意味着什么。 那种恐怖的心魔,那种混杂的记忆,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 凭借着李玄赠予的“仙人观想图”,颜方白觉得自己的精神越发稳定,但他只是一魔形啊。今年他才刚有勇气去追求第二魔形,但却步履维艰。 然而,青王已经在追求四魔形了! “玄弟”颜方白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李玄灿然一笑,平静的眼神里藏着无边暴戾。 这一幕,颜方白很熟。 这是暂时压下了心魔,但却不能受到强烈刺激的表现。 无论是他,还是之前大胤相爷府的四大高手,基本上都处于这个层次。 “了不起啊!” 颜方白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此时,人群里有显出两个熟面孔。 一个是当初领李玄入王都的江正山,一个则是第一个给李玄讲解“魔形是什么”的庞无月。 两人以及其家族与相府关系盘根错节,自是随着相爷南下,而未留在王都,此时站在在人群里,看向青王的神色皆是目瞪口呆。 两人已经通过颜方白和李玄简单的对话,而知道了李玄如今的境界。 如今的李玄高高在上,早已到了他们看也看不到的地方。 双方如隔千万云层,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然而,李玄却忽地顿下脚步,对着人群喊了声:“庞师姐,江兄!” 江正山和庞无月一愣,皆是显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江正山忙鞠躬行礼道:“拜见青王!” 过去他还敢蹭一句“师兄”,现在他没入魔形境那是连想都不敢想。没资格啊。 庞无月则是恭恭敬敬地喊:“师兄。” 李玄也没再去纠正两人称谓的改变。 随着他地位和力量的提升,许多人对他的称谓早就改变了。 于是,他笑道:“小江,庞师妹,修炼若遇难题,尽可来青王府寻我。” 江正山和庞无月皆是面露狂喜,连连道谢。 李玄又道:“庞师妹,若是遇到燕师弟了,也可让他来。当初你们都帮我许多,我李玄能有今日少不了你们当年的情谊。” 说着,他又在阳光下露出灿烂的笑。 这一次,江正山,庞无月都是真的被感动到了,再度道谢,而谢声里已少了许多畏惧,而多了些温度。 青王还是那个青王。 无论身在低谷,还是一飞冲天,他从未变过。 明明这许多努力都是他自己付出的,可偏生他却喜欢去感恩每一个在路上哪怕对他只有“滴水之情”的人。 这般的人,又怎会令人讨厌? 路道尽头,青王府的人很快出现,李玄两个娘子出现在屋檐下,抿着唇眺望远处走来的男子,双目发红。 而李府的大夫人,二夫人,甚至是李玄的二弟,姑姑,小姨娘等亲人也纷纷出现在了不远处。 小静被赵晴雪牵着手,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生父,她歪着脑袋看着那个男人。 而在她看着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弯腰将她一把抱起,似想宠溺地凑过来蹭她的脸,但却又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脏,于是又小心地转交给了赵晴雪。 如今,他利用紫铜麻衣和自己本身的控制压住了精神,故而在赵晴雪眼里,他的魅力也减了不少。 然而,这种正常才是李玄所期盼见到的。 不过,若是能够为塌上增添几分趣味,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些精神,以让小公主与媛姐快乐。 赵晴雪强撑着面对那股扑面而来的酸臭气息,拉了拉小静的手,道:“喊爹。” 小静张开小嘴,喊道:“爹爹” 李玄柔声道:“乖。” 田媛在一旁尴尬地笑着,却没法让自家儿子喊爹。 自家儿子别说喊爹了,便是连饿了都不会发出声音。 李玄却一把拉住她,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媛姐。” 田媛嫣然一笑。 简简单单一句话,好似已经慰藉了她所有的辛酸 哗啦啦 温水泼下,洒向李玄肌肤每一寸。 他往后舒服地躺着。 巧儿则是抓着半瓢葫芦,在一下一下地舀水再倾倒他身上。 巧儿在,诗荷自然也在。 那平日里玩弄琴棋书画的手正给李玄轻轻捏着肩膀。 虽说这种层次的捏肩很难让李玄有感觉。 但这毕竟是回家了啊。 两女好奇地看着李玄身上的那件紫铜麻衣,却一个也没乱问。 聪明的丫鬟,从不询问。 待到沐浴更衣之后,李玄只觉神清气爽,那是一种心灵上的舒畅。 他简单用膳后,坐到了大堂,稍稍与家中各路来的亲人见了见面,然后又备车往相府而去 相府 墙上绿藤显黄,却还未老。 老人面容虽年轻,但头发已花白。 颜辅京还是坐在亭子,小童在一旁沏茶。 看到李玄出现,他便招手喊道:“青王来坐,老夫这茶刚刚煮好。” 李玄笑着走了过去。 颜辅京正色看着他,却唯见平静而不见暴戾,忍不住长叹一声:“也不知你在外吃了多少苦,才有如此成就,了不起啊,老夫真的没有看错人。” 李玄笑笑,道:“多亏义父栽培。” 颜辅京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点点头,继续道:“如今,佛陀大势已成,难以撼动。 且那佛陀也好似真个成了佛,再不复之前的邪性,自他坐镇心慈寺后,青木州也真如被庇护了一般。” 李玄淡淡道:“我不会与他作对,他不让我出青木州,我便不出。” 他说的很平静。 平静的就好像一把敛于鞘中、藏于冰下的刀。 颜辅京岂会感觉不到他话里的意味? 他叹息一声道:“时代变了。” 李玄扬眉,问:“义父,此话何解?” 颜辅京道:“从前的老夫一直以为人能击败妖魔,可自见了那东海的大鼍,北方的旱魃,还有心慈寺的佛陀后,老夫的想法就改变了。” 他浑浊的眼变得清明,安静地看着李玄道:“也许,只有妖魔才能对付妖魔。”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 就连一旁在煽着炉风的小童都情不自禁地停止了动作,而连大气都不敢发出。 只因一股难言的压迫力正从李玄身上不自觉地弥漫而出,压得凡人如蝼蚁,不敢泥中高声鸣。 良久 李玄才轻轻道了句:“对不起。” 颜辅京苦笑着摇摇头,道:“或许是义父老了。” 李玄笑道:“义父没有老,只是小子不懂事而已。” 颜辅京道:“不,是义父老了。 青王,伱好样的。 不要被我这老东西日薄西山的颓废念头影响了,走你自己的路。” 他神色再度变得坚定。 李玄迎上了他的神色,微笑着点点头。 颜辅京道:“今后,暗网也不必再追随老夫了,让他们跟着你吧。你才是他们天生的主人。” 入夜之后。 田媛和赵晴雪难得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奶娘带,而两名初为人母的贵妇人则与相公互诉相思。 李玄全程几乎躺平,从不主动出击,只是稍稍泄露出了一点精神而已 事后,三人静躺一处。 赵晴雪轻轻触碰的紫铜麻衣,她已经从媛姐处隐约知道了这东西的作用:相公心魔极重,这是帮他镇压心魔的。 这种时候,她本不应该提一些事。 可她偏偏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哪怕她已为人母,但那性子却还是变不了。 她心里藏着事,藏着担忧,就想和心爱之人去说,如此才能轻松。 “我兄长去年就驾崩了,可我却还未去陵墓看他一眼。 有人在说是母后杀死了兄长,但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他们误会了” “前两日,母后还写信给我,说想邀我入王都,让她看看孙女。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真的不知道。” 赵晴雪说着说着,就凑在李玄怀里哭了起来。 极乐的宣泄之后,也让她往日里压抑的情绪和话语全部爆发了出来。 李玄神色微凝。 有意思啊 明明都说了“青王府不出青木州了”,那太皇太后居然还想要他的子嗣入王都为质?这是疯了么? 他感受着怀里妻子的哭泣,柔声安慰道:“当然是他们误会了,所有人都误会了。 你母后很爱你们,又怎么会去杀死先王呢? 至于邀你入王都,佛陀却说了不许我们青王府的人离开青木州,要不然,我也早该陪你去王都见见老太太的。” “可他们都说是母后杀了我兄长。” “谁?” “相府的人,我听到好多人这么说了。” “相府和王都那边一向不对付,这么说也很正常。” “就是,我也这么想嘛,但没人信我。就算不反驳我,却都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 “我信你。” 李玄笑着,用手指轻抚过赵晴雪的头发。 小公主慢慢睡熟 次日一早,李玄偷偷以“香火渗地”之法出了雄山县,再去心慈寺周边干完饭,这才回家吃了些粥。 然后便取了杆长枪,在庭院中练了起来。 这也算是进一步适应自身状况。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感到有人的注视,侧头一看,却见拱门处有个小女娃正歪着脑袋看他。 李玄感知何其敏锐,一瞬间就感到了小女娃看的是他的紫铜麻衣。 也不奇怪,毕竟他这衣服确实很容易吸引目光,也就在家里他才这么穿。 他停下动作,笑着喊道:“小静。” 然后丢开枪,上去一把抱起小棉袄。 小棉袄张嘴,甜甜喊着:“爹爹” 107.王家陨落,修士南下(大章-求订阅) 青王府。 李玄抱起自家小棉袄,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温情,即便他远远看过这小丫头许多次,可真正抱在怀里后,却依然有着感动。 有了这小丫头,他就有了新的身份——父亲。 纵然这小丫头身上存在了不少奇怪的地方,他也不打算去刨根究底,甚至不打算去露出怀疑之色,以免小丫头担惊受怕。 别的不说,就说他才回来没两天,小丫头凭什么就对他这么亲密? 不是应该怕生么? 而且一岁大的小女孩,能说能跑,不奇怪么? 红花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他早已习惯了一些东西,更加习惯了亲人怀有秘密。 他一向尊重亲人的秘密。 过去,他都能忍受魏瑶隐瞒秘武不说,此时又怎会受不了自家姑娘? 可就算有秘密,难道小丫头就不是他女儿了么? 当然不是。 无论有什么,他和她都是父女。 更何况,他不也有许多秘密么? 李玄抱着小静开心地在院子里旋着圈,又将她轻轻抛起,又轻轻接住。 小静咧嘴,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再过了会儿,李玄又把小静驮到了肩上,然后喊了声:“抱紧爹爹的头。” 感受到两只嫩嫩的小手抄了过来,他笑着道:“坐好咯。” 小静“嗯”了声。 李玄宛如一只被骑着的大马在青王府里跑了起来。 他一蹦一跳,逗着自家女儿开心。 小静满头的又薄又细的头发飘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这个身上藏满了可怕力量的雄性人类,神色又是欣喜又是复杂。 自出生以来,她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这个人类的王府,了解着这個王府的处境,也通过这个王府发生的一些事隐约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在看到那位魔形境界的“相府三小姐”后,她已经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武力层次。 在她心里,那位失踪已久的父亲破了天也就比“相府三小姐”强一点。 可是,这一刻,她却惊呆了。 别的不说,就紫冰铜这种材质吧,那是能封印或者压制二阶妖魔的东西。 什么秘武武者,什么魔形,只要碰到这东西,那是什么力量都别想用了。 可老爹却穿在身上 别人眼里,这就是一件花里胡哨,且带着几分神秘的衣裳。 但在小静眼里,这分明就是一个“封印”。 老爹他是在封印自己啊。 由此可见,老爹一定是等同于三阶之上的存在了。 难道老爹是修士? 可修士,根本不会穿这种自我封印的怪东西。 又或者,老爹是妖魔? 可妖魔为什么要封印自己啦? 除了这个,作为三阶妖魔,饭量还是挺大的,老爹怎么能白天只喝粥的?他怎么撑得住的? 过去,她的饭量就大的离谱,一旦失去了稳定的食物来源,一旦长期未曾进食,那就会因饥饿而虚弱,之后甚至奄奄一息。 所以,当她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转世投胎成了人类后,这饭量“噌”一下降了下来,她竟开始每顿都吃饱。 吃饱的感觉,真的很好 哒哒哒 哒哒哒 李玄扮着大马。 赵晴雪站在回廊下,看到这对父女,又是开心,又是担心,于是挥手喊道:“小心点,小心点呀!” 李玄笑着回应道:“知道了。” 丫鬟们看着天下第一的青王如此姿态,忍不住皆是掩唇发笑,但李玄毫不在乎。 他甚至冲出了青王府,驮着小丫头四处逛,周边的百姓皆是喜笑颜开地看着这一幕。 任何人都能看出李玄对那小丫头的宠溺。 慢慢地慢慢地 小静也有些感动。 她从赵晴雪那边得到了母爱,又从李玄这边得到了父爱。这两种纯粹的感情不带任何杂质,于她而言,乃是极度的难能可贵。 人类孱弱的身体,却在限制着她,让她很快就有些困了。 于是,她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觉觉。” 李玄微微低头,伸手将小丫头抱到了怀里,然后低头看她,笑着道:“那我们回家。” 小静打了个哈欠,嫩嫩的小嘴里哈出薄薄的奶气。 李玄将她抱紧在怀里,好似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若是寻常女婴根本不会感到李玄此时的情绪,但小静却感受到了,她知道抱着她的父亲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这令她又好笑又感动。 李玄回到青王府时,怀里的小丫头已经累得睡着了,一个小鼻涕泡正随着她的呼吸吸气而膨胀收缩。 他愈发地放轻脚步,又抬手遮住风寒,蹑手蹑脚地把小丫头送回了塌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赵晴雪轻声道:“她累坏了。” 她声音里充满了甜蜜。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会牺牲。 可现在,她却有一种真正的幸福感,甚至希望日子永远这么下去。 李玄牵起妻子的手,柔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不在家,辛苦你啦。” 赵晴雪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辛苦的是媛姐才是。” 屋室微暖,兽金碳微微散发着松枝清香,同时将秋日的萧瑟隔离在外。 无论窗外是如何的天地萧索,万物凋零,无论窗外是如何的寒风呼啸,秋意伤人,可此间却是温暖的。 李玄将赵晴雪轻轻搂在了怀里。 曾经的小公主,如今的王妃,也坐到他腿上,搂紧了他腰肢,将脸颊侧贴在他怀里,然后轻轻感慨道:“我好像在做一场梦。” “什么梦?” “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母后,离开兄长,离开王都。 可那些人,那些地方却都如成了梦似的。 现在,我只有你,只有小静。” 她声音里带着叹息,如萧索的秋,凋零的叶。 李玄哄着她:“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家同去王城” 赵晴雪道:“不用了。” 李玄问:“怎么了?” 赵晴雪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她依然在感慨,在叹息。 可李玄却是忽地明白了。 也许,赵晴雪什么都明白,她明白在那场残酷无比的皇位之争中,她最亲的兄长已被她最爱的母后所杀,即便不是亲自动手,也是默认了的。 她只是固执地不愿意相信而已。 可李玄的体贴,眼前的温馨,却给了她去接受现实的勇气。 她又怎么可能让相公和女儿置身于险地呢? 李玄没有再追问,他将自家王妃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不去就不去,都听你的。” 长期离家在外,只能远远看着。 如今返回,李玄只觉每一刻都充满了快乐。 之前他有时候甚至满心阴霾,觉得自己是个怪物,而不是人。 可现在他只觉那些阴霾都已消散,晴光每日照在他心头,让他感到暖暖的,让他明白自己其实一直是人。 任何人孤僻了,独处了,总会感到寂寞和糟糕,总会感到性子古怪且扭曲,这并不奇怪。 但此刻,他已不再孤独。 他与家人一起用餐,听着母亲唠叨、父亲抱怨,逗着儿女,陪着妻子,见着朋友,哪怕是曹闻,林剑风也是不摆任何架子地去见面。 他御车去往百花府,为昔日恩师曹书达扫墓。 他迎接四方而来的客人,尤其是那许多秘武武者。 他认真地为那些秘武武者讲解其中奥妙,讲解预防心魔的诀窍。 他在讲的时候稍稍动用了几分精神,这使得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画一样,具备了镇压心魔的力量。 哪怕轻微,但却给了那些秘武武者一丝“醍醐灌顶”的感觉。 时间久了,暗网的秘武武者,相爷势力的秘武武者有不少都搬着小凳子,带着小本子前来“上课”。 甚至还有江湖中人慕名前来 然而,无论是什么地位的人,青王都很乐意去教导,去接见,去与他们说话。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用来形容青王或许再恰当不过。 一个有德行又有本事的人,自然会吸引旁人来投靠。 整个青木州,诸多人才全部开始往雄山县跑。 对于这一切,颜辅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冬 雪,似揉碎的云絮,一团一团地落下。 雄山县银装素裹,相比几年前,这县子的繁华已可用“云泥之别”来形容,变化巨大。 然而,颜辅京饮茶的地方却是没变。 无论春夏秋冬,他都爱在那小亭子里饮茶。 四季之景各有不同,岂因寒暑而避之? “相爷,青王来了。” 有人前来汇报。 颜辅京点点头,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容光焕发的男子。 相比秋日刚回来,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就连眸子里藏着的暴戾也消失了。 颜辅京知道,青王十有八九已经把“四魔形”也巩固了。 这是何等天才。 “坐。”相爷道。 李玄便坐下,将拎着的一些茶叶搁在一旁,然后笑道:“义父无恙?” “无恙。”相爷笑道。 这时候,小童上前,欲给李玄沏茶。 然而颜辅京却淡淡道了声:“我来。” 小童诧异地让开。 颜辅京抓起茶壶,壶嘴儿对着李玄的瓷杯,缓缓倒下。 茶水呈碧。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 这水慢慢地淹过瓷杯,直到到了杯口,却还在往上涨。 颜辅京神色不变,只是继续倒。 没有任何意外,茶水溢出来了,溢的到处都是。 颜辅京却还是没停。 他好似不是倒水,而是要将茶壶给倒净。 热腾腾的茶水流淌到了石桌边缘,又化作水线往下“滴滴答答”地落着,腾腾的热气在很快消散。 小童满脸的不理解,却又不敢问,也不敢说话。 李玄忽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颜辅京道:“老夫亦是。” 四字落下,茶壶之水已经倒尽。 满桌狼藉! 颜辅京问:“如何?” 李玄长叹一声。 颜辅京是在劝他,既在屋檐下,若是没有掀翻屋脊的力量就不要抬高了头。 而这些日子,他太过高调,声名也太盛了。 这对于心慈寺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颜辅京倒茶水倒的满桌都是,就是在告诉他“一意孤行,只会一片狼藉”。 该隐忍的时候,就要隐忍。 李玄知道颜辅京会劝他。 他也在等颜辅京劝。 现在,他则是起身,欠身道了句:“我明白了。” 说着,李玄便拜了拜,转身离去。 他背影萧索,甚至连背脊都微微佝偻 自从相府离去,李玄便闭门不出,再不见客。 而青王府里甚至有传,说青王于府中大醉。 消息灵通之人很快将前因后果连了起来,从而得出了个结论:青王在避讳。 避谁的讳? 当然是心慈寺的佛陀。 之前青王名声太显,如今他是向佛陀低了头,所以才隐忍,才憋屈地在家中饮酒。 入夜 田媛和赵晴雪各自带着孩子,巧儿和诗荷却是侍奉着青王。 她们感受着那凶猛的攻击,似是同时感到了青王心中的悲愤。 她们很理解。 任何人都理解。 可除了一个人“不理解”。 这个人,自然是青王自己。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看着山北道,王城的情况。 他开始察觉到一些有趣的事。 譬如,王城某处太后会在走入某个房间后突然消失。 譬如,一些关键性的对话,总会因这种消失戛然而止。 这种消失,和之前在云州以北与大雍交界处的青铜原边缘一般无二。 李玄越发肯定,青铜原的人去到了王都,而这些人同时也将那种“混淆精神探查”的力量带了过去,以至于原本对他来说几乎是透明的王都变得多了阴影。 可即便听不到王太后的关键性说话,他却从她们其他时候的态度,以及别的一些人处得到了零零碎碎的消息。 太皇太后在叹气,脸上多了许多忧愁。 王太后,这名义上也算他嫂子的女人则是放荡不羁,在用身体绑定着厉惊飞,然后则开始四处敛财增税,然后兑成黄金。 这部分黄金会成为心慈寺的香火钱,部分则会继续装车往北地而去。 他看到本来疯狂且傲慢的厉惊飞突然连走路都佝偻着背脊。 厉惊飞,作为原谢枫下第一人,他自有他的骄傲,他疯狂傲慢,享用国母都很正常,然而走路佝着背却又为何如此? 他甚至有一次从王太后口中说出了“修士”两字,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恰好听到了。 诸多线索汇聚起来,李玄直接得到了一个并不难推测的结论:青铜原有修士,修士一直需要黄金,而今年则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格外的需要黄金,所以就直接来向大胤索要了。 王家似是软弱的很,修士一要,他们就给了。 换做王霸先在,若遇到这般不讲理的,好歹先做过一场。 妖魔打得,修士打不得么? 然后,李玄又知道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修士若就在青铜原,那么他们能够接受忽然崛起的佛陀么? 李玄思索着,从诗荷身上爬起身,躺倒在塌上,神色里闪烁着莫测的光泽 原本青王还会到处走。 如今,在外人眼里,青王却基本上是足不出户,天天在家里陪着妻子儿女。 一家子其乐融融,也算是开心。 然而,一如之前的相爷,李玄足不出户,却也有人给他报告信息。 相府三小姐时常来青王府拜访,顺便把消息带给李玄。 这般的日子一过就是一年。 这一年,也是李玄过的最幸福的一年。 再一年深冬 王都忽地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人头被悬在了城门上。 那是厉惊飞的人头。 厉惊飞满眼恐惧和不敢置信,即便死了,依然瞳孔圆瞪,两行血水从眼眶流出却又被冻地贴在惨白的脸上。 西风里,那人头在城门上来回摇曳,说不出的恐怖。 对于普通人来说,厉惊飞就是个人头。 可对于王都高层来说,厉惊飞就是王家的左膀右臂,是领着秘武力量帮王家四处镇压的强者。 他死了,怎么可能? 王太后瘫倒在王座上,他怀里还抱着才两岁大的孩子。 她还年轻。 她拼尽了一切,才坐到这个位置上。 但这个位置,她却坐的战战兢兢。 她拉拢了谢枫,结果谢枫没了,拉拢了厉惊飞,厉惊飞却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会死?” “这怎么可能?!!” 王太后近乎是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没人能回答她。 王太后能做的只是立刻调集兵马入王都,以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然而,王太后看不到的场景,李玄却看到了。 这种场景,别说王太后不敢置信了,就连他也是有点懵的。 他看到了什么? 飞剑! 一把飞剑在半空旋转,似银光炸裂,刹那间将厉惊飞的金刚魔形斩碎,同时又将厉惊飞的脑袋斩飞。 ‘这世上居然有飞剑? 那真的有修士?’ 李玄是很懵的。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些问题:‘那大胤有妖魔的时候,那些修士又在做什么?如今又是为什么出面? 王太后之前是给他们供奉了黄金的吧?如今他们又为何要对付王太后?’ 今夜,他觉得还有事要发生。 他抱着小静。 小静乖巧地坐在他腿上。 李玄继续看着王都。 王都,王太后在调集军队,可这些军队却出了问题。 王家的嫡系一个又一个被悄悄干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并不属于王家派系的将军。 那些将军或许原本是随着王霸先的,但他们忠于的是大胤,而不是王家,更何况王霸先已经死了。 王霸先死去,这些人本该有上升机会的,但空降的王家嫡系堵了他们的路。 如今,是时候了。 王太后宣兵入王都,他们就正大光明地进来了。 王朝权力的更迭从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当王太后意识到不对时,但大势已去。 雪夜之后,火把熊熊,照着寒酷的鳞甲。 太皇太后,王太后被入宫之兵封堵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左顾右看,茫然无比,直到甲士后走出一人,她们才恍然 却道那是何人? 一身蟒袍,身上犹有酒气胭脂,平日里多是醉眼迷离,色色的眸子到处勾着女人的衣裳,可今日里那眸子却清醒的很,冷酷的很。 来人,正是先王的五弟,也是老君王的五皇子——赵社。 这五皇子早早被封了王,之后便是沉湎酒色,放荡不羁。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竟是他走出。 赵社冷声道:“妖后昔日害我二哥,可曾想到有今日?” 王太后嘶声道:“你和先王有什么感情?他生前,你叫过他几声二哥?” 赵社也不答。 这种话有什么好答的? 二哥不二哥的,好歹都是流淌着赵家人的血。 赵家王室根本不想看到权力旁落,自然要将这王家外戚赶尽杀绝。 此时,赵社拍了拍手,道:“来人,请太后,太皇太后回宫中休息。” 王太后自然不会认为“回宫休息”,就是赵社放过了她。 相反,一旦她回宫,之后便是幽禁几日,待到风声平静,再一杯毒酒无声无息地死去。然后她整个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了,再没有人去谈论有关她的半点事情。 王室要体面。 死也得悄悄的死,体面的死,岂能死于人前? 王太后失魂落魄,忽地大喊道:“我佛,我佛慈悲,我佛!”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应。 很快,王太后,太皇太后皆被带回了宫中,外有内侍看守。 而大胤权力至高的更替,才刚刚开始 李玄一直在看着,但他并没有再看到飞剑。 “爹爹,伱在看什么?”小静问。 李玄回过神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盯着虚空太久了,于是笑道:“在发呆。” “发呆想什么呢?” “想小静长大了得多好看。” 呣啊~~ 两岁大的小女孩在爹爹脸上亲了一口。 她也颇为珍惜这一世的父女情缘 数日后。 王太后,太皇太后皆是受了毒酒,从王宫中彻底消失。 群臣推举赵社为王。 赵社上位。 随后,北地则是爆发了大战,赵家王室和王家余孽之战。 然而,王家终究根基不稳,其下将士又有多少肯卖力呢? 不到两个月时间,王家就被灭了个满门。 李玄并没有出手。 严格来说,他甚至是属于赵家王室这一边的人,之前一出事赵家王室就想到了他,也派人送了血书与他求他出手勤王,然而他没有回复。 这一点,任何赵家人其实都理解。 青王不是不出手,而是出不了。 毕竟任谁被佛陀压着,都出不了。 至于,佛陀自然也不会出手。 铁打的寺庙,流水的王朝,佛在上是佛,入场了那就不是了。 李玄曾经想过把太皇太后救回来,但再经思索却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个太皇太后,后患无穷,保不准会把整个李家拖入深渊。 此时,他所想看的就是青铜原修士的实力,还有赵姓王室的态度。 按照正常逻辑,王室和青铜原是不是要顺带着南下,来一次大灭佛运动? 李玄早就准备好了。 反正,他脚踏两条船,左右都是平安。 他只是在等。 他很好奇修士修的是什么? 修士能不能增加寿元? 能不能帮助别人延年益寿? 他们的飞剑是怎么飞起来的? 他们的宗门在哪儿?又有多少人? 想到这里,李玄忍不住低头捡起树枝,往前一掷。 哧~~~ 树枝破空,但又落下。 李玄能利用香火化虹,让树枝瞬间贯穿某处,却不能那般灵活地掌控。 然而,那一日,他清晰地看到飞剑在半空如龙似蟒的飞旋,灵活之至! 春光三月。 并没有南下的铁骑。 佛祠被拆毁的情景也没有发生。 但李玄却看到了南下的使臣。 使臣一行数百人,毫不隐藏地从王都而来,一路南下,直到百花府北前。 再往前,就是青木州境内了。 那使臣忍不住缓了缓前进的步伐,然而在使臣身侧却有个“与整个队伍风格截然不同”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穿裹雪色霓裳,飘然如仙,又负一把长剑,整个儿看去便如江湖中的那些侠女似的。 然而,她却比侠女更为洒脱,也更为美丽。 其肤如婴,其瞳如秋水,其神如孤雪 这般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要不是瞎子或是傻子,都会忍不住盯着她看。 而整个王室的使臣队伍却是没人敢看她。 此时,使臣缓了脚步,那女子却未缓。 她不仅没缓,反倒是加快了脚步。 三月天,风犹寒,使臣抬袖擦了擦眉心渗出的汗水,喉结滚动,紧张无比地跟了上去。 他目光一拐,便看到了地界碑上那血红的“青木州”三个字。 地界碑往前不远有座亭子。 亭子里,恰好有人。 僧人。 僧人的光头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使臣队伍远远停下,不敢再前。 白衣女子却踏步而前,道了句:“大师何处来?” 僧人抬首看向她,笑道:“从来处来。”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问:“你们佛门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说话?” 僧人扫了一眼女子身后的那些人。 白衣女子摆手道:“你们退后二十里等我。” 使臣如释重负,急忙点头哈腰地行礼,然后令人快速离去,跑的比受了猛虎追狩的兔子还快。 长亭, 春风 仙子,僧人。 白衣女子随性问:“你们是哪个宗门的,怎么从没听过就突然出现在这大胤了?” 僧人道:“东来的,我佛只想传教,只要香火。” 白衣女子忍不住问:“香火能干什么?” 僧人不答,反问:“与你们有冲突么?” 白衣女子老实地摇摇头,道:“我们不要香火,只要资源。” 可旋即却又忽道:“你既不是佛陀,我也不是宗主,不如试两手吧。” 僧人道:“我乃我佛座下伏虎罗汉。” 白衣女子道:“灵一宗,洛娥。” 说罢,她屈指一动,剑光“刷”一下便闪了出去,宛如一缕银色的风转瞬缠到了那僧人身上。 僧人只是闭目盘膝。 剑光极快,如万千白蟒在他周身缠绕,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声音。 但僧人却一动不动。 他衣袍已破,但肌肤却没有半点血痕显出。 然而,那剑却也显得格外坚硬,如此快速频繁地砍击,却也不见半点豁口。 洛娥惊奇地“噫”了一声,也不再抢攻,而是收回飞剑,道:“你没有武器?你这是怎么练的?你的身体怎么可能那么硬?” 僧人双手合十,笑道:“女施主若愿加入我心慈寺,佛陀自当相授。” 他本是随口的推脱之辞,可没想到洛娥脸上居然浮起了犹豫之色,好像她真的在想“到底要不要加入心慈寺”。 这种“喜怒溢于言表”的性格,真的可谓是天真烂漫了,至少李玄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上一次见还是自家那位小公主婆娘。 终于,洛娥如是有了答案,道:“也不是不行,但我得回去问问我师父。我师父肯定也很好奇。 对了,如果我加入你心慈寺,能不能不剃光头?” 李玄沉默了。 此时他注入了三重体质类魔血,再加一个“畸变怪猴”魔血,正在数十里外通过幻术假人冷冷看着这边。 而洛娥见到僧人沉默,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你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啊。 我真的好好奇,你们不修兵器,是怎么修的出这么硬的身体的? 难不成,你们真如之前传言的那般乃是妖魔?” 还未等李玄回答,洛娥又急忙抬手,连连摆动:“是我口无遮拦了,大师,对不起。 妖魔喜食人,青木州却如此安康,就连盗贼都少了许多,佛陀怎么会是妖魔呢。” 说完,她又贼兮兮地上前,轻声道:“是香火神域吧?那鬼地方,你们怎敢去的?” 李玄控制着幻术假人,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问:“施主还有何事?” 洛娥轻轻咳嗽了下,正色道:“心慈寺不管资源,我们不问香火。另外赵家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李玄沉默了下。 资源什么的,他从来都是直接去偷,哪里需要管了? 于是,他问:“什么请求?” 洛娥道:“佛陀和王家约定,青王府不出青木州。如今王家已去,赵家依然愿维系心慈寺香火,然而却望佛陀不再约束青王。” 李玄沉默片刻,道了声“好”,旋即又问:“你们为什么帮赵家?” 洛娥笑嘻嘻地道谢,然后道:“当然是因为赵家更听话,他们愿意帮我们搜集金子,也愿意给我们搜集冰晶。 今年宗门扩招,没有金子和冰晶,飞剑都不够铸了。 其实冰晶还好,但金子还真就只有世俗有,我们只能来要了。” 李玄: 眼前修士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解释了他所有的疑惑。 然而,他很想不通,冰晶和金子与飞剑有什么关系? 可此时他自持乃是修士界一员,当然不能随便乱问,以免露馅。 而王家的覆灭,他也猜到了一些。 大抵是加的钱不够吧?毕竟之前太后,太皇太后的态度其实完全能看出来,是很不情愿的。 不一会儿,待到使臣队伍再度回来,这白衣仙子又维持起了高冷姿态,将谈拢的结果淡淡告知。 使臣队伍千恩万谢,然后继续南下。 此行,他们有两站,第一站去心慈寺烧香,第二站去青王府。 王室虽是掌权,但却弱于兵部,此时急需一位自家的王爷来镇场子。 这难道有比青王更适合的么? 至于青王这称号,赵社直接改了。 使臣手中拿着的圣旨上写明了:改青王为大胤神武王。 108.仙子心折,神武入都(大章-求订阅) 新王的南下使臣团小心翼翼地经过了百花府北的小亭子,一个个毕恭毕敬。 在见识过仙家的飞剑手段,旱魃的妖魔之姿,佛陀的雷霆降魔,他们这些历来生活在王都的高官总算开始慢慢接受一个现实————王权不再高高在上,真正在上的或许是这些神秘可怕的仙神佛魔。 然而,除了一個人。 这个人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青王。 相比起那位新王坐镇在王城,权贵们一致觉得可能青王在,他们会更有安全感。 洛娥也是随着使臣队伍继续南下,她好奇地左看右看,打量着这边的风土人情,可事实上却是揣着几分紧张,在暗暗窥探“心慈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除非,消灭这个“他人”需要付出代价,那睡就睡吧。 洛娥就是来评估心慈寺实力和需求的。 对于这个神秘的寺院,以及那寺中的佛陀,她和她的宗门都所知甚少。 洛娥,看着平静,其实紧张。 修行这事儿吧,只要不动彼此利益,谁愿意开打? 简单点说,你派谁去打?你要别人卖命,要不要给足资源,给足好处,且敌对方要不要藏着更多的好处?但心慈寺是在青木州,青木州那地儿连个宝矿都没有,属于“修士眼里的穷乡僻壤”,有什么好搞的? 所以,刚刚她遇到那伏虎罗汉,表现的极为随意,极为亲和,这与她在凡人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春风,小亭。 伏虎罗汉也很紧张。 李玄几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今天他在这儿被拆穿了,被击败了;若是对方宗门抱着一种“剿灭心慈寺,坚决不许附近有别的势力”的心思,他都准备让佛陀卷着佛母逃跑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来这儿也就是试一手。 一手之后,再定去留。 至于拼命? 他上有老下有少,外是青王内有金手指,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主动去拼命啊? 困兽犹斗,拼命的往往是走投无路的困兽。 他没被困,自然不至于去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佛陀今日神隐,来日亦能归来。 然而,幸好,他也看出了对方的紧张,看出了对方的目的。 行车远去,尘埃在荒原上滚滚腾腾。 春风里的小亭中,伏虎罗汉还在静坐。 直到使臣彻底去远,他才起身,然后昂首踏步,消失在远处。 至此 李玄也完成了最简单的评估。 “她察觉不到幻术假人,这一点还不如香火神域的信徒,但她实力明显比香火神域的信徒强大太多太多,这只能说明香火神域具备着一些极其特殊的地方。 我没有冒然深入亡者香火神域,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她的实力很强。 方才,我注入三重魔血后,自身体质已经达到了450,而幻术假人的体质则几乎达到了380左右了,饶是如此,她的飞剑攻击却依然让我感到了一点痛。 当然,我和她都只是试探,没有真动手。 可若是她全力攻击,那么或许她确实可以砍伤我的幻术假人。” 李玄神色很是凝重。 若只是洛娥一人,他一点都不怕。 但他一直记得相爷对“青铜原神秘集市”的描述。 那根本不是一人,而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体系。 洛娥在那个社会体系里的身份如何?地位如何?实力如何? 她修得又是什么功法?是和魔形功法一脉相承的?还是别的功法? 对于这些,他一无所知。 李玄又设身处地地想了想。 若他是一个隐世大势力的首领,发现一打盹的功夫,自家南边忽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新势力,那他该如何做? 想着想着,他心里有数了 使臣团过了百花府,却没有通过半天峡去往雄山县,而是沿着青河河畔往下游而去。 纵然雄山县距离他们更近,但他们的第一目的地依然是青木州的心慈寺。 只有完成了对佛陀的拜访,他们才会折返去见青王。 先后顺序绝不能错,否则就是没事找事,在敏感时刻引起不可收拾的外交风波。 欲要“猛虎归山”,那自然先得去见“将猛虎囚在笼子里的人”,哪怕这个人已经许诺了你说愿意放出猛虎,但你也绝不可自己去开笼。 赵社派来的使臣此时是战战兢兢,一步一想,生怕做错半件事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使臣团距离青木州越来越近了。 洛娥也暗暗攥紧手心,心情紧张起来。 她就如过河的小卒,独自一人来到了一个她所不了解的宗门疆域, 这一日,河畔 春风卷来了几分水汽,两侧绿柳随风摇曳。 使臣团策马正从大堤而过,忽闻河畔传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 这本没什么,但伴随着号子声的是一种巨物搬移的声响。 那声音沉闷而有力,每次响起,堤坝上竟也会传来一种淡淡的震感。 这种震感,这种声音糅杂一处,是足以给人心灵以震撼的。 众人停马,侧头去看。 却见那青河河畔数条大型渔船正搁浅在河沙中,而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正赤膊,赤脚,双手在搬那渔船。 却见他双手举船,一步一步地往河边而去。 阳光下,小小的人,大大的渔船,这一幕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着他的踏步,大地便传来震感。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使臣急忙下马,恭敬地去到河畔,对那渔夫行礼,然后问道:“这位先生,不知心慈寺是否需再度往前?” 渔夫瞅了他一眼,奇道:“哪里来的老爷?” 使臣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受国主之命,往心慈寺烧香。还请先生指教,这路在何方?” 渔夫摆手道:“先生之名不敢当,我就是个小小信徒,比起罗汉们,当真什么都不是。” 说罢,他抬手指路。 使臣又急忙让人奉上重礼。 渔夫却道:“若是别事,我也就收了,但既是问佛路何在,我又岂能收你金银?” 说罢,他大笑一声,左手右手担起剩下两个大型渔船,“嘿”了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又远远地落到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震起“碎金”无数,继而唱着渔歌去远。 使臣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赞道:“真神人也。” 洛娥默默地看着,也没说什么 又过数日。 天落大雨。 众人四处寻地躲雨,却见河畔有一小渔村。 那渔村看着一派世外桃源光景。 使臣见天色已晚,便急忙领人前去,想求一宿。 洛娥则是撑着雨伞,跟随其后。 当地渔人见到他们,本来冷冷淡淡,可一听说是王都来去拜佛的便格外热情起来,烹羊宰牛,炖煮百鱼盛宴。 一顿饭,宾主尽欢。 使臣也是有几把刷子的,拉着那渔村村长谈天谈地,从而进一步去了解着那心慈寺。但谈着谈着,使臣竟觉那村长谈吐不凡,两人当真是把酒言欢,结为好友。 如此,一夜过去。 次日,使臣依依惜别,又约今后有机会再来此处拜访。 临行时,他又留下了不少钱财,作为对昨晚招待的回报。 可渔村村长却直接拒绝了,又言“既是拜佛,岂可收你金银”。 使臣推脱不过,只得收回,然后连连道谢,继续东去。 离开渔村后,众人还是在感慨着那渔村如何如何 忽有一人惊觉,说“有东西落在渔村了”。 众人见未曾走远,便快速返回。 可这回头一看,又哪里能寻到世外桃源般的渔村? 他们所见的只有一个废弃的、破旧的、仅仅剩下十几个破烂土屋的村子。 那村子中锅灶之上,犹有炊烟气息,锅中则还有着昨晚残存的菜汤之类,闻着犹还新鲜,只是没有半点肉,而是素汤。 再一找,那人也找到了他丢失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心中充满敬畏。 一人道:“幸好昨日我们吃的是真的饭菜” 另一人苦笑道:“便是给我们烂泥狗屎,我们其实也无法分辨出来了。” 使臣看的心里发慌,急忙丢了手中东西,也不顾地上脏,直接跪下,朝着东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连声道:“多谢佛陀款待,多谢佛陀款待” 昨日大雨,无处可去,周边又是荒山野岭,无有村落。 能够在那般“世外桃源”般的渔村中度过一晚,确实是款待了。 此时,洛娥也是震惊无比地看着周围。 她昨晚根本没有认出那是幻境。 但这种事怎么可能? 香火神域,果然是玄异莫测。 一瞬间,心慈寺在她心中的强大直接拉满了。 原本她还想再试试心慈寺的想法已然全部消失。 这许多事,已然足够了 远处。 李玄也再一次完成了评估。 之前那担船渔夫是他,昨日那村子里的村长还是他。 只不过,这一次,他主要动用的力量乃是“云蜃守宫”的妖法【幻境】。 当他精神属性在90左右时,他能幻出一个“山中小屋”,平地显屋,荒原成院,烂蘑菇成炸鸡腿 而之后,随着精神属性的提高,他幻化的幻境也从“山中小屋”变成了“山中府邸”。 在属性突破280后,“山中府邸”摇身一变,则成了“山中村落”。 昨日,那渔村只是他小试牛刀。 当然,除了【幻境】妖法本身之外,李玄还动用了香火神域的“迷阵”力量。 于是乎,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场景出现在了使臣团眼里。 之后,则是发生了后来的事。 李玄也没用什么虫子泥巴狗屎去招待他们,而是正儿八经地用了别处取来的瓜果蔬菜,也算是善意的展现了。 然而,这整个过程里,洛娥竟是没发现异常,瓜果蔬菜当做牛羊鱼肉吃,也没感觉,这让李玄又是安心又是好奇。 安心的是,自己还是有点优势的。 好奇的是,修士到底是修的什么力量? 说强吧,伱在我幻境里又吃又喝,待了一个晚上都没察觉。 说弱吧,我那幻术假人如果再弱半分,就会被你一剑斩了。 古怪,当真古怪。 莫不是其实是他的路子太野,偏离正道久矣? 此时,李玄坐在远处的一棵老树下,前几日他以“心魔发作”为由密室闭关,再悄悄外出,如今这结果总算是令他颇为满意了。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西游记。 西游记里,三藏一行也经常在半路遇到这村那店,有菩萨有妖精,如今看来,他这种半路施展【幻境】的手段还是传统嘛 又过数日。 使臣团总算到了心慈寺。 使臣惶恐地搬上一箱香火钱,然后便去大殿拜佛。 三炷清香袅袅,大佛宝相端庄,眯眼一线,垂看人间。 镜妙方丈问:“可有心愿?” 使臣不敢往大了说,只道:“身怀暗疾,但许能不再复发。” 镜妙方丈道:“虔诚便是。” 她又扫向其他几位,道:“诸位施主一般。” 最终,她视线落在了洛娥身上。 那白衣仙子气度不凡,然在此间神色却已无在外时的倨傲,她笑着对镜妙行了行礼,道:“好山,好寺,好禅师。” 镜妙双手合十,道谢。 清香焚起,逐渐在这大殿的空间里撕开光明的世界。 那世界中,一道盘膝入云的巨大佛影正端坐着。 洛娥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喃喃道“香火神域”。 旋即,她身上从容消失,不敢有半点不敬,竟急忙随着众人一同拜倒,生怕激怒了“神域里的那个无头佛陀”。 李玄见此情景,越发好奇。 很显然,他的认知和修士宗门之间存在了巨大的偏差。 他知道的东西,修士宗门可能不知道。 反之亦然。 之后,使臣团又用了斋饭,随后便辞行。 才出山门未久,忽地,那使臣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呼道:“我的病好像痊愈了!” 另一边,还有不少人也在惊呼自己愿望的实现。 洛娥越发震惊。 而就在这时,他们眼前忽地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金色香火道。 那道就在他们脚下,下一刹裹着这许多人化作白虹瞬间远离,在半空几经曲折,待到落定,眼前竟是出现了一个城镇。 地界碑上则刻着“雄山县”三个大字。 众人大惊,如在梦中。 洛娥也是惊的花容失色,只觉这可比飞剑赶路快太多了,再加上这一路看到的佛陀种种手段,也是不由心折,于是双手合十,吐了吐小舌头,连声道:“南无我佛,南无我佛。” 另一边,李玄自也回到了青王府。 此时,他坐在密室开始静待来人。 这一路上,他所展示的都是香火神域的力量,而就算动用妖术,那也是和香火神域力量重叠的,并不至于“超纲”而露馅 使臣队伍的突然到来,引起了雄山县相爷势力的惊觉。 但不少人又看到了那东来虹光,再见来者仪仗,自是猜到来者身份。 待到那使臣队伍来到青王府,在外恭声道:“国主使臣宗志坚,奉命求见青王。” 青王门开,府中女主人田媛招待了使臣以及洛娥。 只是却不见青王。 来到此处,洛娥之间紧张的心情已经没了,她知道宗门之战是打不起来了,此时也无比放松,权当暂别修行,游山玩水,见见人间风情了。 她左看右看,看到了被王府女主人田氏领着的孩子,不禁多两看了几眼。 无他,这孩子太过独特。 肌肤蜡黄如病,目色呆滞,块头远胜普通孩童。 洛娥不说话,使臣也是假装没看到。 来之前,他就已经做了功课,知道青王府那出了名的傻儿子,此时自不敢问以免恶了青王。 酒足饭饱,田媛却是拉着已近三岁、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来到洛娥面前,陪着笑,诚声道:“仙子,恳请您帮忙看看我家孩子。” 酒宴上,她隐隐知道了这女子的地位,以及其超然的身份,便是趁着机会,带着李进来到了她面前。 她和李玄已经想了许多办法,然而无一奏效。 此时,这超然身份的仙子,或许有办法呢? 洛娥笑了笑,她对于凡人势力其实没任何兴趣,只要他们不要不识抬举就好。可对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却也没什么排斥。 于是便牵着李进的手一番仔细检查,随后又摇了摇头,断言道:“是先天问题,而非疾病,王妃节哀。” 田媛早知答案,再听这仙子如此肯定地再说一遍,依然心如刀绞。 但她面上却带着笑容,带着儿子欠身道谢,然后再转身退去。 李进就如一尊会走的大石头,田媛拉着他走到哪儿,他就走到哪儿,少言寡语,饿了也不说,想尿尿了也憋着,直到憋不住就会直接尿裤子。 幸好,青王府有专门的丫鬟奶娘看着他,一到时间就会抱着他去如厕,去吃东西。 使臣在酒宴上轻轻感慨,心中暗道:‘没想到青王如此惊艳绝伦的人物,却是养了个傻儿子,可惜,可叹啊。’ 而待到田媛再度回来,使臣则问:“敢问王妃,不知我等何时能见到青王?” 田媛叹息道:“夫君还在密室闭关,自去年冬,他忽然就有些自闭了。” 使臣还有随行者一阵默然。 所有人都听过这事儿,也明白这事儿。 使臣忽道:“佛陀已不再限制青王,青王可随时离开青木州,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田媛问:“那青王该去何处?” 使臣道:“王都。” 田媛奇道:“王都?” 使臣再道一声:“王都。” 空气稍稍沉默,却又被田媛的苦笑打破。 “我也不知夫君何时能从密室走出。 这些日子,他便是走出,也只会和儿女玩耍。” 洛娥忽道:“凡间王爷,又怎比的过佛陀? 这等心高气傲,也不是好事。” 她语气平淡,只是随意点评,毕竟在她眼里,凡人就算再厉害也不算什么。 说完,她又喊道:“宗志坚。” 使臣听她叫唤名字,慌忙起身,道:“请仙子吩咐。” 洛娥淡淡道:“此间事了,我先回去了。” “是是是,仙子慢行。”使臣忙道。 洛娥也不多说,身后长剑化银光,旋落履下。 她小足踏上,傲然挺胸,御剑升空,去远。 白衣飘然,姿仪洒脱,不食人间烟火,只看的任何人都生出“自惭形愧”的感觉。 没多久就便见天边云外的豆粒大小的影子。 再看,却是彻底没了痕迹。 此时,雄山县还有不少行人。 可但凡看到那御剑仙子的,都纷纷驻足,张嘴愕然地看着天空,如是石化了一般。 就连田媛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仙神故事,从来只在志异故事中,如今竟是突然闯入了现实。 这由不得她不震惊。 隔壁小院,小静抬头看着天上,看了许久,又收回了视线。 这一世,她是要修仙的。 因为只有人,才拥有着无限潜力 随着时间流逝,青王始终没露脸。 使臣决定先令众人去雄山县的酒楼休息,此间无有馆驿,也只能酒楼了。 然而田媛却早就在府外准备好了别院,供众人落脚。 众人道谢而去,使臣却留在王府,也不坐椅子,只是捧着圣旨,站在密室外等。 直到入夜,他才看到了青王。 青王披头散发,赤足从密室里走出。 皓月当空,孤影斜落,给人以说不出的落魄之感。 使臣急忙上前,扬声道:“青王接旨。” 李玄脚步微顿,侧头看着他。 使臣这一瞬间只觉落入蛇窟虎穴,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他欲开口,却是牙齿打颤,心中千百念头瞬间全部凝固,大脑如是一片空白。 李玄挪开视线,道:“念吧。” 使臣这如释重负,然后强忍着恐惧,把圣旨念了一遍。 内容基本就是:册封李玄为大胤神武王,可调动天下任何兵马,地位尊贵,另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没兴趣。”李玄一口回绝。 使臣看他如此果决,都惊呆了。 国主这圣旨哪里是圣旨啊,这是拜了个祖宗,要同治国家啊。 但这祖宗还一口回绝了。 李玄直接道:“天下没这好事,我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其实,赵社,或者赵姓王室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他也知道。 为了灭王家,赵家给那些兵部将军许了不少东西。 其中一样,就是自行统兵,驻地自治。 结果现在出问题了。 那些帮赵家杀了王家的将军们不服管了。 国主若是下了个让他们称心的命令,他们就听一听,若是不称心,那就不听。 除此之外,他们似乎都知道国主在给仙人送金子,于是也根本不再管国主,一个个直接将黄金送往北地。 对仙人来说,这么一来,他们收的黄金还变多了,自然不管。 可赵家王室急坏了。 然而,急有什么用? 君王权威一旦失去,就难以复得。 这些年,妖魔,佛陀,再加上仙人,彻底击碎了人们对王权的畏惧。 两代君王,相继被废被杀;一个还在襁褓的婴儿居然也能当国主。 如此随意,谁还把国主当回事? 赵姓王室其实是想收兵权的。 只可惜,那些将军在经历过“王家空降”后,一个比一个阴,哪肯给王室机会? 今年二月,王室觉得不能拖,需得快刀斩乱麻,于是直接派出王室直属的飞林军统领去接收一支军队,结果竟直接被打了回来。 那飞林军统领大败而归。 而直到那时候,王室才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随着秘武武者统领的一再易主,那许多秘武武者已有不少分投各处将军了,剩下还留在王都的,也都成了大爷,需得好吃好喝供着。 魔形之境有多难突破? 这四年来,所有留在王都的秘武武者里就没有诞生一个魔形强者! 于是,那些秘武武者也都放弃了,只想着吃喝玩乐,利用力量换取荣华富贵。 如今赵家还有的,便是名义。 所有人都还是认赵家这个王室的,其中不乏忠臣,即便这些忠臣不欲丢了自己的兵权,但赵家若有驱使,他们还是愿意动的。 除此之外,仙人认的也还是赵家。 然而,无论怎么看,这都已是一派王朝末年之景。 自宫廷政变至今,不过四个月,却已落得这副光景。 然而 这与李玄也是有利益关系的。 他这王,是大胤的王。 若是大胤不在了,他便从“屋里”变得需要“自建一屋”。 屋子将垮,屋里人还能提前跑。 可若是自己建了一个屋子,那就难跑了。 除此之外,他李玄也没有合适的借口再走出密室了,他需要合适的机会去推动青王这个身份,然后获得一个合情合理的平台,去接触宗门,去打开修炼大门,长生大门,去更好地庇护家人。 这种事,佛陀做不到,只能由青王去做。 所以这一次,李玄其实是准备走出去的。 但老样子,想要答应,他就会先拒绝 使臣听到李玄一口拒绝,知他知晓北地情况,此时急的汗都出来了,慌不择言道:“青王要么也在青木州招兵买马,要么就只能北上了。 而且,而且国主还有密诏,有密诏!” “什么密诏?”李玄问。 这不,一诈就诈出了更多的条件。 使臣凑近了,轻声道:“国主说,仙家许了赵姓三个名额,只要能通过仙家基础的入门测试,便可许入宗门修行。 只要青王肯北上,那其中一个名额便给您。” “三个就给我一个?”李玄淡淡问。 使臣喉结滚动,汗水涔涔,又道:“国主还说,若是青王坚持,那那就给两个,最多两个。 只需青王一至王都,国主便立刻会将此事禀告仙家,转移名额,决不食言。” “两个?”李玄声音不变,依然平淡。 使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国主说,赵家真的得留一个,真就只能给您两个。 唇亡齿寒,青王乃大胤之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青王三思,青王三思啊!” 李玄想了想那些兵,又想了想自己此时以青王身份能显露的力量,淡淡道了声:“好。” 使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连连拜谢。 他就知道“仙家名额”能令青王心动。 如青王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又岂会见路而不行呢? 更何况,他还承受了来自佛陀的屈辱。 李玄抬手。 使臣跪着将圣旨高举,递给了他。 李玄一把握住。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青王,而是神武王 四月,桃李开。 风吹花瓣,如雪纷飞。 李玄与妻子女儿在亭中赏花。 一侧小桌上摆满了蜜饯鲜果,点心饮子之类。 清风爽朗,小静手握轻罗小扇,在扑捉蝴蝶。 李进则闷闷地坐在桌边。 李玄拉着田媛和赵晴雪的手,说着将要北上的情况。 田媛面露忧色。 赵晴雪亦是如此。 李玄抬手轻轻抚过田媛的脸庞。 他还记得这张脸干净,温润;还记得那双睛总带着笑,而双颊的梨涡则会随着笑而涌起。 可如今,这脸上的笑却消失了。 媛姐担心李进,可她和李玄却都没有办法。 “媛姐,王室许我两个仙家名额。 若我能入仙家,当寻到法子治疗小进。” 李玄柔声说着,“我还听说仙家可能存有增寿之法,父母双鬓渐白,你们也会慢慢老去,我总得想到法子。” 田媛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应了句:“路上小心。” 李玄笑道:“是啊,媛姐路上得小心点。” “啊?” 田媛愕然。 李玄如今幻术假人范围为百里,这足够成为他家中的仆人了。 有幻术假人在,就算千军万马堵到了“神武王府”的大门口,他的妻子儿女也会毫发无伤。 幻术假人或许单挑千军万马会被耗尽,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却是不难的。 更何况,心慈寺香火旺盛,那李玄耳目便可一念覆及香火弥漫之处,若真到危急时刻,他会直接掀桌子的。 此时,李玄轻轻搂着田媛道:“商会就给老爹吧,你不许操劳,跟我去王都享福,平日里什么都不许做,要做都给丫鬟下人去做。” 田媛道:“那爹爹要恨你的。” 李玄笑了起来。 李老爷其实早在田媛临盆前就指望着田媛再去执掌李家商会了。可偏偏田媛生了个傻儿子,每日忧心忡忡,李老爷实在开不了口。 说实话,李老爷是真的不想管商会啊。 田媛撒娇般地打了打他道:“还笑!” 李玄道:“爹不想管,正好让知礼去管。他那科考也别去了,如今这大势,他最好留在家中。乱跑跑出去,还不知会在哪里丢了命。” 田媛道:“他和周家的小丫头聊得很多。” 李玄笑道:“延梅啊,挺好。” 田媛道:“那等你二弟婚礼,再北上呗。” 李玄愕然:“这么快?” 田媛嘻嘻笑着,依偎在了自家男人怀里,柔声道:“是呀,一转眼,就连知礼都要成家了。” 她眼前闪过当初自己和李玄的婚礼,想到那什么“高高在上”,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109.意料之外,灵一五峰(大章-求订阅) 六月。 十六岁的李知礼迎来了他的新娘。 婚宴上,再见李玄时,少年脸上曾经正气盎然的稚气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剩下的唯有敬重和感激。 刚开始,李知礼觉得自己是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的。 可若有阴影,那需得还能看得到背影。然,现在的李玄早已不知高到了何处,阴影自然消失了。 李知礼心中剩下的只有骄傲。 他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大哥而骄傲。 他走到任何地方,别人只要一听他是“青王弟弟”,就会立刻改变态度,对他尊重无比。这种尊重是发自内心的,李知礼觉得即便自己考上了状元也绝对得不到这种尊重。 而正因为走过了不少地方,看过了不少事,他愤怒过,痛苦过,疑惑过,挣扎过,最终忽地又明白了自己是何其渺小。他犯过不少错,可“青王弟弟”这个名头使得他“运气极好”,总会遇到愿意出手帮助他的人。 他从妻子处听了周家的故事,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兄长这个青王做的有多累,这才明白他之所以安然无恙,完全是因为兄长在为这個家遮风挡雨。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李家历经种种灾祸,周边的邻居们死了一茬又一茬,但李家却岿然不动,这必定和兄长有关。 此时,这少年一身新郎官的衣裳,坐在李玄身侧,满脸醉意,心怀感激,举杯磕磕叨叨,歉然道:“小弟幼时不知黑白事,总以为书中为真,那时候还质疑兄长,实在是幼稚至极,肤浅至极哥,来,小弟再敬你一杯酒。” 说完,也不待李玄回应,憨实的二弟双手一抬,欲把杯中还剩的烈酒全干了。 可他杯中酒至少有三两。 三两烈酒下肚,“新郎官”李知礼怕是就要变成“死狗”李知礼了。 然而,新郎官终究没有变成死狗,因为李玄手一晃,就把他杯子给夺了下来,然后倒掉了一大半到旁边的杯子里,再把剩下一丁点儿给他,然后笑道:“今日你若喝醉,延梅怕是要把你踢下床的。” 李知礼红着眼看着大哥。 大哥的笑容如此平和,可大哥背负的东西他却承担不了一点。 李知礼忽地垂首道:“我是个没用的弟弟。” 李玄道:“没用?李家的产业还指望着你去继承呢。” 说罢,他狠狠搂了一下二弟肩膀,道:“你个臭小子,本来我是想好好继承家业,让你去做官的。 现在倒好,完全反过来了。 伱有好日子过,还在想着其他有的没的,做哥哥的真想揍你一顿。” 李知礼想到幼年时候被亲妈竹笋炒肉的日子,想着那时候的怨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现在自然明白那时候的大哥是真不想读书,所以才把这“家族振兴”的担子搁在了他肩头。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忽地就挺身而出了呢? 大哥,一直在藏拙啊。 想着,他忽地一探头,一口咬住了桌上的杯子。 那杯子里还有李玄倒掉的酒。 李知礼一仰头,把三两烈酒一滴不剩地全部饮尽,然后看着李玄笑道:“大哥,敬你的酒一定要喝干净的。” 李玄笑道:“今晚你真的会被延梅踢下床。” 李知礼一摆手,道:“不会的,延梅绝对不会把我踢到床下。” 李玄奇道:“为什么?” 李知礼拍着胸脯道:“因为我会自己主动睡到床下。” 兄弟俩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罢,李玄正色道:“管好李家商会。” 李知礼郑重地点点头,沉默数息,然后起身,拍了拍大哥的肩,然后摇摇晃晃着又往远处敬酒去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也是他开始承担责任的日子。 从今往后,他就有了家室,他不可以再任性,不可以再幼稚。 那就让今日大醉一场吧 婚礼后没几天,李玄就北上了。 相爷并没有随他一起再回去,因为李玄希望他好好留在雄山县养老。 相爷同意了。 而暗网则是早早地奔赴王城,在四处布局,为李玄顺利入王都而铺路。 “人还未至、声名就已惊动天下”的神武王只带着妻子,儿女,以及丫鬟,和一些随在后面的仆人北上了。 一同的,还有他的一个妾室魏氏。 魏氏存在感很低,但这次李玄却带着了。 一路上,青王府彷如小家族旅游般的行走着。 青王在车上和小丫头和傻儿子讲着他魔改的童话故事,待看到风景秀丽的地方,他则会停下车,带着妻子儿女去那美好的山水之间徜徉一番。 若是看到小镇有些特色饮食,也会带着子女去大快朵颐。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所以李玄绝不会为了早一步赶到王城就浪费与亲人相处的时光。 王城有什么? 阿猫阿狗两三只罢了。 他在乎的不是阿猫阿狗,而是阿猫阿狗背后的主人。 如今青铜原的宗门明显和大胤建立了不少关系,八方军阀各自为政,相继讨好宗门。 宗门一方面维系着大胤王室正统,一方面却也不反感各处军阀为他们多送黄金,似乎维持如今的状态对宗门最好。 所以,本来无主的将军们很可能已经争着抢着戴起了狗链子。 李玄不在乎狗,而在乎握着狗链子的是谁。 而且吧,他这青王自上位后其实也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除了众人知道他武力天下第一外,便什么都没了。 可随着宗门的出现,“武力天下第一”又算个屁? 尤其是在那名叫“灵一宗”的宗门似乎和心慈寺达成“和平”后,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他这次青王北上,可能是要被看笑话的。 甚至有人还会主动挑衅他。 因此,李玄速度走的很慢,他想看看哪些人会跳出来。 对别人来说这还需要探,可对李玄来说,“大胤这张地图”几乎是全开的。 除了小部分地方他无法窥探到之外,别的地方只要他看过去,那一切都在他注视之下 这一日,李家一行人又来到了洛河边。 因车马缘故,需要稍稍绕路。 一路顺着洛水而行时,暮色时分落脚河畔,仆人生灶,王妃领着小郡主嬉戏,小世子呆呆傻傻地如木头桩子杵着。 李玄则悠闲地坐在水面,看着远处。 他视线里是粼粼波光,却还有远处洛水州的某处府邸。 府邸中,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正与麾下正在密谋。 “将军,我打听过了,青王一家正从洛水渡河,我们是否要派人装作水贼去将李家” 说着,那麾下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将军沉吟了下道:“那青王去王都,就是要收我们兵马的,可他的实力?” “不就是双魔形么? 这和仙家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再说了,哪里需要仙家出手? 我们只需在河两岸安排弓弩手,再请出那些我们供奉的秘武武者,必可擒杀。”那麾下道。 将军道:“莫要忘了相爷,青王孤身而上,必然是继承了相爷的部分势力,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了。 我知道云州那位比我们更耐不住性子,而且他距离仙人最近,又刚好掌握着冰晶矿。 嘿等青王入王都了,可是有好戏看的。” 李玄颇为好奇有什么好戏。 于是,他又利用香火扫向其他地方。 如此,直到晚上他才看到了红岩州那边一处将军秘议。 一人道:“若论功劳,十个青王也抵不上我们大哥的,他小白脸一个,凭什么当神武王?凭什么可调天下兵马?” 旁边有人附和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投机取巧罢了!我怀疑他那什么双魔形的威名都是相爷自己编排出来的。那些文官最喜欢说谎了!” 又一人冷冷笑道:“待这次他入了王都,我家将军也会派遣使者去往王城,一来是要赵社那小子封王,二来是要赵社将一个王室公主嫁来。到时候看那青王如何应对。” 再一人道:“干脆让将军们都封王,都娶公主,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全然落在了李玄耳中。 李玄若真就只是“双魔形之境”的青王,此时怕是已经紧张无比、严阵以待了。 但他如今的视野已变得格外开阔。 恰如蝼蚁争着巴掌大点的地盘,他却在局外饶有兴趣地观看。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去将军们面前证明自己实力的想法。 他的脑子一直很清楚,他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明白别人眼里自己该做什么”以及“自己真正目的”之间的区别。 他来王都的主要目的从来不是“去兵部的将军们面前装逼”或是“去帮赵家重掌兵权”,而是变强,是顺利地去接触宗门,并且看看自己能不能从宗门那儿得到好处。 他有太多疑惑需要宗门去解答了,也同时对宗门抱有了太多的期待。 他希望自己长生,也希望父母妻子长生,就算做不到也至少希望能长寿和百病不生。 他希望儿子的先天之疾能够治愈,他希望的太多了这些东西,他只能去宗门看看。 然而,对于这种潜在的危机,他还是需要处理一下的。 所以李玄早就处理了。 在接过了“神武王”那个时身份之后,他在雄山县等着李知礼的婚礼,可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做了不少事了。 他联系上了处于白浪州的匪贼。 于大胤境内,他耳目通天,岂会不知道自己制作出的鬼寇管戊还未死? 所以这一次,他直接把白浪州的那五千悍匪全部变成了鬼寇。 这些悍匪或许有人是被逼为寇的,但成为盗寇后,他们做的坏事也不少,至少李玄杀起来没什么惭愧。 具体杀法很简单。 管戊把悍匪全部集中起来,请兄弟们喝毒酒。 兄弟们中固然有老江湖,但李玄一个幻境就让他们全迷糊了。 兄弟们喝完毒酒,然后又被李玄转化成了恶鬼。 管戊抱着恶鬼们,阴恻恻地大笑道:“如此,我们才成了真兄弟啊。” 恶鬼们也跟着大笑。 【虎魔太岁】的“造鬼”妖法,在李玄在初掌握时,就能造出一千多个恶鬼。 老样子,在李玄精神突破了90,280的时候,“造鬼”妖法产生了两次质变。 然而,这种质变相比起“幻术”、“幻境”、“吐雾”之类的就弱多了。 这种质变就纯纯地是“减少了精神负荷”以及“进一步减少了精神负荷”。 原本李玄每增长1点精神属性能额外承担100个恶鬼,可如今他的每1点精神属性能额外承受400个恶鬼。 这意味着李玄能造出十万个恶鬼。 五千个,只是小意思。 五千“具备着精锐盗寇才华”的恶鬼被李玄带过了青河,如今彻底分散开,宛如一团散沙般混入了各个城池,然后开始猎杀一些将军的心腹或是近卫。 这活儿很难,所以李玄为了给他们降低难度,特意斩杀了一些落单的“原王家一脉的秘武武者”,然后将这些秘武武者炼成恶鬼。 有了秘武武者,管戊的活儿也好做了。 他们会悄悄猎杀目标,然后在固定时间集中起来,等到主人出现,为他们增加新的兄弟。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将军,那是因为将军们的脖子上十有八九还套着“仙家的锁链”。 你家狗被人换了,你会不知道? 所以,李玄暂时不杀将军。 青王是四月份握住“神武王”圣旨的。 他是六月份参加李知礼婚礼的。 而这中间两个月,他就定神忙这活儿了。 所以,这一路他走的有恃无恐。 至于盗匪那边,他则是给管戊交了个“底”。 管戊问他:“若是非要报出我们是谁的人,我该怎么回答?” 李玄很熟这路数,于是就随手再创了个马甲,道:“说是寇帅好了。” 寇帅干的事,和他神武王,还有佛陀有什么关系? 六月底,李玄入了王都。 赵家王室见他不曾领兵而来,皆是欢欢喜喜。 一顿盛大酒宴于宫中设下,以招待李家,而“神武王府”亦已备妥。 酒足饭饱后,李玄的妻子儿女入了府。 同入府的还有他扮作仆人的幻术假人。 李玄则没走,酒席散后,空荡的王宫庭院里便只剩他和如今的国主赵社。 赵社拱手道:“久闻神武王神功盖世,今日宴上却也未曾得见,实乃孤之遗憾。” 李玄忽道:“飞林军何在?” 赵社笑道:“请随孤来。” 两人走出了多久,就有甲士匆匆而来,统领问:“国主可要备车?” 赵社摆摆手道:“不用,让韩统领来,记得要彰显我军威仪。” 甲士顿时明白。 今日,王宫前面是盛宴,后面的飞林军可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试试“加九锡、冕十旒”的神武王可是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很快,李玄见到了飞林军。 那两千飞林军看起来并不弱,而统领早是个李玄不认识的人了。 一人,对两千人。 国主稍稍让开。 李玄也不废话,快速地照出了魔形金刚,魔形剑客,魔形黑龙,魔形弓手。 四魔形出现,宛如四尊魔塔镇在李玄四边,其高丈许,宛如巨人,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那两千人固然还有士气,还能拼杀,可他们的心呢? 在他们的心里,远处那个男人已经不可能战胜。 他们,已然胆寒。 飞林军统领的韩将军低吼一声:“列阵。” 话音才落,那魔形弓手已是一记箭矢射出,落在他身侧。 地面如落惊雷,烟尘腾起,而待散去,却只剩下韩将军惨白到吓破了胆的的脸。 李玄转身看向国主,道:“国君,如何?” 赵社面色也苍白,此时轻轻颔首,正欲说点什么,李玄却直接道:“还请遵守诺言,将两个仙家名额给我。” 赵社挥挥手,示意飞林军下去,然后才道:“神武王真向着我王室吗?” 李玄道:“我妻子乃是大胤公主,我又受了你的封赏,再怎么也不至于和那些乱将同流合污。” 赵社又问:“那神武王今日之后,意欲如何?” 李玄微微皱眉。 空气忽地安静了下来。 赵社不敢再问,道:“随我来吧” 未几,李玄又见到了那位洛娥。 白衣仙子,胸姿挺拔,瞳有秋水,于凡人之前更是有孤峰傲雪的清冷。 李玄眼中闪过“初见”的惊艳,却又小心地垂眸。 赵社恭敬道:“洛仙子,灵一宗答应我赵家的三个名额,如今孤转让两个给神武王,还请您做个见证。”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两个精致的玉牌递给李玄,道:“神武王,此乃信物,持此信物,便可去青铜原参加宗门考核。若是资质合适,灵一宗便可收其为弟子。” 洛娥冷漠道:“你赵家如何分配,我并不管。今年的这一批黄金暂时足够了,我也该走了。” 赵社忙恭敬道:“请容孤再做准备,为仙子送行。” 洛娥淡淡道:“不必了,下去吧。” 赵社急忙告退。 李玄也欲离去,身后却忽地传来喊声。 “神武王,你留着。” 李玄顿下脚步,恭敬道:“是,洛仙子。” 赵社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敢留下,只得离去。 待到此间无人,洛娥开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就在李玄觉得是不是自己“伏虎罗汉”的身份被识破了的时候,洛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双魔形,可刚刚你展露出了四魔形。” 李玄道:“对,四魔形。” 洛娥道:“你能不能再展示给我看看?” 李玄点头,起身,招出除了“魔形僧人”之外的四个魔形。 洛娥绕着他反反复复地看,古怪道:“你是不是其实已经疯了?” 李玄笑道:“我没有疯。” 洛娥道:“你一定疯了,没有人能撑得住四个魔形,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宝物?” 想到这里,她忽道:“脱衣服。” 李玄就把蟒袍脱了,露出内里的紫铜衣裳。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的计划是让先让魏瑶入宗门,然后让魏瑶为他探路,探明“宗门如何检测资质,加入后又会做什么事”,然后他再看看如何让自己进入宗门。 毕竟,他身上穿着紫铜衣裳。 紫铜这种东西,别人不知道,但李玄相信宗门一定知道。 他不确定这么一件紫铜衣裳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可他哪里会想到,只是一个“转移宗门名额”的事儿,就让他提前进入了这个环节。 “紫冰铜?” 洛娥愣了愣,“你你穿这个是为了压心魔?” 李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往妖魔方面去想,但却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让仙子见笑了。” “你真是个疯子。”洛娥的语气忽地变得没那么冷淡,反倒是越发随意。 她又仔仔细细看了李玄一会儿,忽地凑过来,悄悄道:“你要不要做我师弟?” 李玄:???? 洛娥哼哼着道:“你这情况很特殊,我没见过,我师父估计也没见过,但如今宗门扩招,几个峰的师长也在抢弟子。 我觉得你挺特殊的,我师父肯定也这么觉得,别的师长估计也没跑,都会这么觉得。 奇货可居,你先遇到我,那你就是我们山的人了。” 李玄:???? 洛娥继续哼哼着道:“我听过你的事,你得罪了心慈寺那位佛陀。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他对手。你若真想变强,只有加入宗门这一条路。我再告诉你,你要是敢拒” 话音还未落下,李玄已经深深一拜:“师姐。” 他犹豫,只是因为他惊住了啊。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他安排了好多后手,全部都没用到,直接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好事啊! “师姐,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亲切。”李玄笑着道。 洛娥眨巴着眼看着他,道:“旁人要是知道神武王居然还有这模样,肯定会吓掉眼珠子。” 可说罢,她又笑了起来,道:“不过,若是那些凡人知道我居然还有这一面,肯定也会很惊讶。” 说完这句话,洛娥猴急道:“师弟,你快去把衣裤换了,换一套普通的,然后我现在就带你回师门,领你入我师门。” 李玄道:“师姐,我家眷皆在此处” 洛娥继续猴急道:“家眷什么呀,凡人活的时间短,我们都是要追求长生,追求大道的。你怎么一点求道之心都没有啦?” 李玄犹豫了一会儿,苦笑道:“师姐” 洛娥忽地叉腰道:“我漂不漂亮?” 李玄道:“师姐貌胜天仙。” 洛娥道:“我和你妻子谁漂亮?” 李玄道:“师姐漂亮。” 洛娥道:“我们宗门里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修还有不少,你去寻个道侣好了。 当然,如果你能顺利消化四个魔形,踏过魔意,而入还真境界,那我当你道侣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我比你境界高了点,可谁让你这么有潜力呢,我也不亏! 刚开始的时候,我先养你。等你成长了,你说不定可以帮我遮风挡雨呢!” 洛娥振振有词,且话语里充满了“瞎说的大实话”。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让李玄迅速了解情况。 李玄自然不可能抛下家眷。 更何况,他抓到了一个重点。 魔形境界并没有脱离修士的境界链,而是其中一环。 他的四魔形,于宗门似乎很罕见。 如今,奇货可居的是他。 所以着急的人不该是他。 这一点根本无需验证,因为如今洛娥就很急,她脸上写了一百个一千个“急急急”。 于是李玄道:“若能与师姐结成道侣,我自是千肯万愿。” 这一句,是对洛娥魅力的肯定。 随后,他又叹息道:“只可惜,我上有老下有少,俗心未泯,或是仙缘未至吧?” 洛娥急了,叉腰道:“你遇到我,你的仙缘就是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秀丽的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忽地祭出飞剑,一抓李玄便御剑飞起,飞到半空,哼哼着道:“今天我一定要带你走。” 李玄根本不顾身在高空,一个倒头,直接往下栽去。 洛娥飞剑划过银光,再度接住坠落的李玄,然后死死抓着他的手,道:“你就因为俗世的家人孩子,不肯去我的宗门吗?” 她越急,李玄就越不急。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攻守之势早就逆转。 李玄本来还心心念念想要加入宗门,可如今形势早就变了。 这其实也不奇怪,若是魔形真就是修士境界的一个环节,他这四魔形的确实是罕见无比了,谁不稀罕? 他可不会因为先见了洛娥就一定要跟洛娥走。 “师姐漂亮”只是场面话。 在他心里,自家的娘子才是最漂亮的。 李玄继续倒。 洛娥继续接。 终于,洛娥叹气道:“你怎么才肯跟我走?” 李玄道:“师姐可以换个角度思考。” 洛娥道:“什么角度?” 李玄道:“既然我不肯跟师姐走,为什么师姐不可以跟我走呢?” 洛娥一愣,道:“因为在这凡俗之地太不方便了,什么都不方便。” 但话至于此,她却也知道带不走李玄了,于是想了想道:“你发誓,你只做我师弟,不许被别的师姐师兄盯上,那我今天就不带你走。” 李玄收敛笑容,严肃道:“我发誓” 他说了一堆,说到洛娥满意。 但发誓这种事吧,李玄怎么可能信呢? 这不过是“信用度”罢了。 当“收益”远超过“信用度破产的代价”后,那誓言确实是可以打破的。 洛娥却很开心,道:“今日,我就睡你家去吧,我要从半空光明正大地落到你家,明早你再正大光明地带我去街上吃早点,这样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关系好了。” 说罢,她颇为爽朗地拍了拍李玄肩膀道:“师姐已经是兵主境界了,师姐罩你!” “多谢师姐。”李玄心底好笑。 说起来,他对这洛娥也没什么恶感。 旋即,洛娥御剑,带着李玄在王都逛了一圈儿,逛到许多人都看到了,然后才和李玄一起落入了神武王府。 王都一夜沸腾,权贵们根本不懂神武王怎么和洛仙子勾搭上的 次日早。 李玄领着洛娥在外逛了一圈,然后才回来。 一回来,他就取出一块“宗门信物”递给洛娥。 洛娥道:“你不算这名额里的,师姐对你好吧?” 李玄笑道:“好好好,但这不是我,而是我妾室魏瑶。” “妾室?” 洛娥一呆。 李玄点点头,道:“她已入魔形之境。” 四年前,魏瑶才是秘武一修武者,但这些年她的修炼完全可以说是开了挂。 修行速度上有“资源”和“香火神域的许愿”支撑。 精神属性上有李玄定身量制的“精神幻画”支撑。 洛娥听到魔形,这才道:“那倒是可以试试,但我现在手里没有念石,测不了。 要不,你让她和你一起走,我们一起回宗门。 不过吧,她就算达到了宗门考核,那肯定也是远远比不过我的。” 李玄笑着随口道:“哪能和师姐比啊。” 他想了想,又道:“师姐请再容我三个月时间安顿家眷。” 洛娥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我今日就需回去了,我先带你妾室去宗门。” “多谢师姐。”李玄道。 旋即,洛娥带着魏瑶御剑而去。 李玄稍稍舒了口气。 魔念境,还真境,兵主境,还有什么念石 这一堆新鲜玩意儿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投射而来的光,让他心中生出了好奇与期待 数日后 青铜原。 洛娥领着魏瑶在荒芜平原上行走,待到某处,她忽地停下脚步,对魏瑶道:“握紧玉牌,然后往前。” 魏瑶道了声:“多谢仙子。” 随后,遵从其言。 随着她往前的踏步,下一刹,本是荒芜杂乱的平原忽有高山平地起,云蒸雾缭似仙境,而山脚竟还有些村镇,其中炊烟袅袅,如与凡间无异。 再抬头,又见仙修御飞器,舟剑葫芦,应有尽有。 洛娥对李玄热情,对魏瑶就冷冷淡淡的了。 她御剑而起,来到某一座山峰,将魏瑶丢在山腰的一处宫殿前,和宫前弟子交代了几句,就直往山巅而去了。 魏瑶被那弟子领入殿中测试。 而洛娥则来到了山巅的峰主斋。 此峰名为紫霞,乃灵一宗五峰之一。 洛娥正是紫霞峰弟子。 此时,她匆匆入斋,来到一个冰骨雪肌、白袍束髻的美貌女子面前,道:“娘,我在外面找到了个四魔形的弟子。 你知道吗,他为了压制心魔,居然穿上了紫冰铜做的衣裳。” 白袍女子缓缓睁眼,道:“他哪儿来的紫冰铜?” 洛娥道:“说是在红花山里遇到仙人。” 白袍女子点头道:“那去把他带来吧。 四魔形固然极其罕见,但还得修炼见真章。 或许他心魔太重,止步于此,也不无可能。” 不知为何,她也同样没有任何质疑“穿着紫冰铜的会不会是妖魔”。 好似,这根本就是个常识 110.紫霞屈辱,开始修行(大章-求订阅) 大胤,王都,王宫。 清晨 百官正分站两列,一一奏报着各方事。 赵社端坐在高处,撑着额头,听着奏报,但脑子里所想的只是“怎么捞钱”,怎么增加税种,提高税收。 他夺回王位可是向灵一宗有所许诺的,他得给年年上贡黄金。 忽地,下方有官员上奏,说是哪里哪里出了灾祸,灾民众多,需得出钱赈灾。赵社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就点派了个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官员去处理这事。反正别想官家出钱,若是处理不好,就把那官丢出去平民愤。若是处理的好,那就升官,下次这种事还让他处理。 派完人,赵社又忍不住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端坐的蟒袍男子。 这大殿上,神武王是唯二坐着的人。 而见神武王没什么反应,赵社才挪回视线。 奏事的官一个个上报,赵社一件件解决。 这些事其实大多本也不是要解决的,有不少是官员自己在汇报政绩之类。 而就在这时,又有内侍从外而来,道:“云州大将军曲侍虎使者到~~~” 声音远远飘来,众官顿时一凛。 却道为何? 如今将军持兵自重,这“云州大将军”曲侍虎便算是其中最凶悍的一個了。 之前,王室派遣飞林军想要去接受的兵马则是红岩州的州兵。 结果,飞林军直接被灭了一半。 要知道,红岩州的那位将军都只能算是曲侍虎的小弟。 之前,王室派飞林军前去接收红岩州的兵马,未尝没有试探之意,结果被人灭了一半,对方抛出一句“不过是飞林军贸然前来,未显名号,误为匪贼”就敷衍了事。 王室相当无奈。 也正是这件事,直接刺激了赵家,让他们想到了那位“武名充沛”的大胤青王,然后才兵行险着,直接封其为神武王。 而此时,神武王才到没多久,这曲侍虎的使者就到了。 其中何意,已无需多言。 若放之前,众人可能还会为神武王而紧张,可如今神武王彰显“四魔形”、又交好宗门仙使的事已经传开了。众人心底也多了些底气。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位使者有没有听过这些事。 很快,那曲侍虎使者来到殿上,对着赵社行了行礼,却丝毫不管一旁端坐的“神武王”李玄,然后取出奏折递上。 内侍取了,交给赵社。 赵社读完后,面色铁青,又一垂手,道:“神武王也看看吧。” 内侍又急忙将奏折去交神武王。 而殿中使者已经扬声道:“我家大将军镇守云州,抵御大雍;又开采冰晶冰玉,护神州于妖魔之手;妖后之乱,更是助王室夺回江山。此等功劳若不大封,如何安天下人之心?” 赵社还未开口,旁边一官道:“国主已许持兵自用,还待如何?” 那使者道:“大将军也是大胤的将军,将军领云州兵,而云州兵也习惯了为将军所领。 如今乱世动荡,大将军也是为了大胤安宁。 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封赏? 倒是在场衮衮诸公,你们有几个人上过战场的? 你们能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大将军在庇护你们?” 李玄接过奏折,扫了一眼。 没什么新鲜货。 曲侍虎要求赵社给他封王,同时直接开口要一位王家公主嫁给他,并同许“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等 这不仅是在打赵家的脸,也是在打他的脸。 不过,这种事儿,李玄早就预料到了。 博弈点不在这儿,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抬手一丢,把奏折远远丢向那使者。 使者接过奏折,这才缓缓侧头,睥睨地看向那“徒有武名,却无武德”的年轻王爷,正要开口,却忽地被打断了。 李玄道:“读一遍吧,你读出什么,我就许你什么。” 众臣一惊,上面国主也惊了。 使者愣了愣,旋即笑起来,他还以为这什么神武王服软了,于是双手捧起奏折,正欲大声读出,却陡然间感到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却见这大殿之中,那年轻的王爷正低首喝茶,而周身却不知何时浮出了四尊丈许的墨色巨人。 一个个如魔兵魔将魔兽地立着,恐怖的威压正如从天而降的山峦落下。 使者彻底惊了。 他再怎么眼拙都能看出眼前那是四魔形! 不是都说神武王是两魔形么?哪儿来的四魔形? 他是不懂魔形意味着什么,但自家将军供养的那些秘武武者却一个个儿谈魔形而色变。 那些秘武武者趾高气昂,眼高于顶,但他们却没有一个能修出魔形。 眼前人,却足足有四个。 四个?!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下一刹 嘭! 使者只觉肩上忽地多了千斤担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脑中空白,心中恐惧,嘴唇颤抖,再接着整个人都匍匐下来。 李玄看看左右,淡淡道:“劳烦哪位点一炷香,我给这位使者一炷香时间读奏折。” 顿时,有内侍跑开了,旋即捧了香炉过来,佝背哈腰地看着李玄。 李玄指了指那使者,道:“就放他面前,让他看个仔细。” 内侍急忙把香炉放过去了。 而那使者则是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他能说什么? 强烈到极致的压迫力,甚至是恐惧充斥着他的心。 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告诉他“他已违逆眼前存在,他的生死已不由他说了算,眼前存在捏死他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噗!! 一口鲜血喷出,使者晕了过去。 王座上,赵社是又惧又爽,惧的是李玄此人果不愧“大胤第一”之名,爽的是“那趾高气昂的使者直接成了死狗”。 “来人,使者身体不适,带下去休息。”赵社挥挥手。 有侍卫从外而来,拖着使者离去。 随后朝堂又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就好似刚刚那使者从没出现过 散朝后,李玄也不坐轿,而是直接步行返回,他褪去蟒袍,换上了白衣公子的衣裳。 他和看到的每一个人友好地打招呼,又在街头买了些糖果,香丸,胭脂之类,以回家带给儿女夫人,随后再去正店饮了一壶王都名酒,这才悠悠然返回神武王府。 府中倒也热闹。 却见田氏,赵氏正与不少贵妇人在府邸的湖畔赏荷。 李玄笑了笑。 媛姐真的是会处人的,在来到王都的这一个月里,她居然带着“雀金绣”等雄山县特产去拜访王公贵族家的夫人们。 神武王王妃来拜访,那些王公贵族一个个都汗颜无比。 这完全是颠倒过来了好吧? 再一看神武王王妃还带了礼物,王公贵族们更是傻眼了。 若是李玄未曾“不出手便折服飞林军”,未曾“显露四魔形”,未曾和“仙家交好”,他们还以为神武王是慌了,这才主动和他们亲近,希望得到他们支持。 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神武王强的离谱,这完全该由他们拜访,该由他们奉上重礼。 他们未曾拜访,并不是不愿,而是还未有人开头,他们心中存着紧张和疑虑。 但田媛直接捅破了这层纸。 于是乎,王公贵族的“夫人界”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个都开始带着礼物往神武王王府跑,如此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见到李玄走来,夫人们一个个都紧张局促地起身,恭敬地喊着:“参见神武王。” 然而,她们中其实有许多人是没见过李玄的。 此时见了,一时竟是有些茫然,谁也不曾想到神武王竟是个如此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还有夫人记得数年前的神武王似乎很威猛,但那印象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 此时,李玄如奶油小生般地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赵晴雪。 赵晴雪在专心地写字。 田媛道:“我们在开诗会呢,以荷为诗。” 李玄笑道:“那我也来一首。” 夫人们一个个好奇起来。 田媛亲自研墨。 李玄提笔,写道:“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菱叶随水波飘荡,荷叶于风里摇曳,而田田荷叶间,却有采莲小船飞快而行。 采莲的姑娘忽地遇到了心上人,欲语还休,低头浅笑,却未曾想到这一低头,玉簪却落入了水中。 田媛一愣,开始想这“采莲的姑娘”是不是她。 但她没什么印象啊。 可很快,她想到了蔷薇。 她是知道的,在自家郎君未娶之前,常和那“如今已贵为佛母”的蔷薇游山玩水,有此场景也不奇怪。 然而,皆往矣。 旁边的夫人们纷纷抚掌赞好,一个个看着神武王,心中也甚是好奇。 什么叫反差? 神武王这就是反差。 一个“大胤第一”,能压得自家府邸里的夫君公公们低着头的男人,居然还有这般风流洒脱、文采不俗的一面,实在是引人好奇。 李玄风度翩翩地行了行礼,然后离去。 威名若渐盛,还是需得一些柔和来调节,否则便是孤高而不群。 君王之道,乃霸王道杂之,但他并不欲做君王,反倒是希望自己家族能融入这些权贵之中。 他和李家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更希望李家便是脱离了他,也依然是大家族。 另一边, “于上朝之时,当众展露四魔形”是他早就想好的。 那云州大将军的使者不过是他的契机。 为何? “四魔形”既是奇货,那这般货物就要多多曝光,多多让人看到,然后自然会引来更多的“买家”。 卖者持奇货,自是待价而沽。 虽不完全是这样,但“修炼之道”对李玄而言乃是关乎家族未来之大事,他自然不会因为初见了洛娥就什么都不问地跟洛娥走。 若是他没选择,也就罢了。 可现在,瞎说大实话的洛娥让他看到了选择。 当然,他可能未必选洛娥的紫霞峰,但这却和“他对洛娥有好感”并不矛盾 紫霞峰。 魏瑶悠悠转醒,环视左右,却发现自己乃是在一处塌上。 她记得自己之前正在测试资质。 测试者给了她一块石头。 那是指甲大小的白色石头,坚硬无比,极难摧毁。 测试者让她握着这石头,说只需撑过一炷香时间便过关,而撑得越久便说明资质越好。 结果魏瑶死死捏着那石头,撑了两炷香时间。 两炷香之后,她只觉那石头中如有一道道杂念透过她的血肉直刺她的灵魂。 她大脑中多了不少絮絮叨叨的言语,好似不知哪儿的人在说话叹息。 她无法支撑,终于松开手,才问了一句“我过关了吧”,便晕了过去。 ‘我过关了吗?’ 魏瑶忍不住问自己。 门外,白衣仙子走入,看到她醒来,道:“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在凡人里算很不错了,这肯定是能加入我们紫霞峰的。伱便在这儿好好休养,等我把李师弟也接来。” “洛仙子。”魏瑶奇道,“那测试的石头,究竟是什么?” 洛娥道:“念石呀,这东西用处可大了,里面呢有着精神之根,想要成为我这样的兵主境强者可缺不了它。 不过给你测试的,只是一丁点儿念石,算是很破碎的了。 这念石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又是哪儿来的,我师父说那是卯会古地得来的。 可卯会古地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们这灵一宗的山门才刚开没多久嘛。 但这念石里藏着可怕的精神,岁月虽是磨平了这精神的暴戾,可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除非你精神高。 一炷香时间,是用来挑选凡人里有资质的那类。 你能撑过两炷香,很不错了。” 魏瑶愣了愣,她也感受到了李玄的感受,此时心中愕然道:‘这洛仙子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但毫无疑问,洛娥在外冷冷淡淡,可一旦把你当自己人了,她却显得非常随和与爽快。 魏瑶也不禁对她有些好感,此时笑道:“多谢洛” “叫师姐吧。”洛娥笑道。 魏瑶也笑道:“洛师姐。” 洛娥拉起她的手,问:“好点了没有,好点了我就带你去登记名录啦,然后我要赶紧去把李师弟带来。” 数日后。 紫霞峰上,忽有飞剑落下。 再接着,白袍束髻的紫霞峰主则也一同随着那飞剑弟子离去,往此间山脉的更深处而去,须臾落在了一处宗门后院。 后院里,一个白发老者正对着空气在“发呆”。 老者忽地回过神来道:“师妹来了。” 紫霞峰主道:“见过宗主。” 老者道:“我灵一宗五峰九镇,往日里灵气稀薄,只得十年开启一次,与其余各宗于集市交易,故而弟子只在宗门山脚的九镇中招收。 如今恰逢大变,数年前,那红花山上的花印宗不知为何,忽然消失,而那红花上的灵脉则竟是反哺周边,使得各处灵气涌动,冰矿迭出。 就连我灵一宗的矿产竟也产生了异变,而生出了许多珍稀的高级矿石 因此,炼兵炉鼎终成,飞剑等各类宝具的铸造也会变得更为容易。 不仅如此,我宗门大阵也因这忽地暴涨的灵气而不必再时常关闭。 这正是我灵一宗最好的扩张机会。” 紫霞峰主沉默着。 老者道:“这些事,师妹可还都记得?” 紫霞峰主道:“自是记得。” 老者道:“好,那一切是不是需得以宗门利益为重?” 紫霞峰主道:“是。” 老者道:“那小娥外出一趟,发现了一个四魔形的苗子,为何不上报?” 紫霞峰主道:“难道我紫霞峰就不能招收弟子吗?” 老者道:“四魔形不代表他能消化,且先让他至了还真境再说。若他真成了,以他的天资和能力,确实不该留在你紫霞峰。” 紫霞峰主问:“就因为我这一脉弱么?” 老者道:“你是想争一口气,可若那四魔形的苗子真是个天才,他就不该被你当做争一口气的筹码。” 紫霞峰主反问:“我想壮大我这一脉,难道不也是壮大宗门,这有错吗?” 老者淡淡道:“师妹,宗门正值开了山门。 扩张之际,不容有错。 我宗门五峰,每一峰皆有核心传承,互相隐瞒,互不通晓。 你说你宗门传承是什么? 用来培养普通苗子,那是大差不差。 可若是绝世好苗子,能给你培养么? 你要怪就怪上任的紫霞峰主不曾在卯会古地获得好的传承吧。” 白袍的女子呼吸变得压抑而沉重,她袖中的双手轻轻握起,强烈的屈辱感冲击着她的心,她忽道:“那若他真成了,宗主打算让他去哪一峰?” 也不待回答,紫霞峰主带着几分自嘲地道:“飞光峰么?那师兄可知飞光峰峰主还曾想娶我为妻?要我带着整个紫霞峰作为嫁妆嫁给他?” 老者轻声叹息道:“师妹,我知你重情义,知你放不下他可是,事情都过去了。” 紫霞峰主道:“那你可知飞光峰那位野心勃勃?” 老者未曾再言,只是道:“今日事便这么定了,师妹传讯,让小娥那孩子莫要再去了。 我已安排了人去寻那苗子,教他功法。 另外,师妹你也有事需做。 明日开始,老夫拟将一道剑阵传于你以及其余三峰峰主,以助我宗门扩张。 从前,我宗弟子并不多,可随着扩招,越来越多的弟子会加入我宗,届时他们实力孱弱,若是斗法必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剑阵却可以集合他们之力,这便解决问题了。” 紫霞峰主胸脯起伏,许久又许久,才一拱手,道了句“听宗主安排”,旋即御剑飞远。 老者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却忽地剧烈咳嗽起来 神武王府。 李玄一直在等洛娥返回。 可是,他没等到,相反一个紫袍女修从天而落。 相比起洛娥人前的清冷孤高,这女修明显给人几分“欲”感,火辣的胴体包裹在飘然的剑袍之中,目色看着冰冷,但却不是洛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一种让人忍不住心生冒犯的冰冷。 在看到这紫袍女修的刹那,李玄就知道看“货”人到了。 他适当地显出几分“被美色所痴迷”的正常神色。 因为这女修很美。 美人总会在乎别人的目光。 想前世,他看过一本书,某个丐帮帮主就因为少看了女人一眼,那女人就心生怨恨,设计害他。所以吧,有时候你“被美色所动”的目光固然给人以“不过如此”之感,但却也是一种尊重。 李玄不需要通过表现来证明自己特别。 他有金手指啊。 待到女修落地,李玄行礼道:“仙子。” 女修看着面前凡俗之地的王爷,看着他色色的眼睛,只觉和其他男人也没什么两样,只觉她的魅力又得到了证明,于是开心地笑道:“叫我风师姐便是啦。” 李玄道:“风师姐。” 女修笑道:“好乖,师姐给糖你吃。” 说着,她真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糖。 那糖散发着清香,闻之沁人心脾,显不是凡物。 风师姐把糖递出。 李玄来取,取了之后,他直接剥开糖纸,将糖塞入了口中。 糖一入腹,他只觉一股子清冷之气生起,他体内那沸腾的血气居然又往下降了一点点点点。 很显然,这和“紫冰铜”的作用是类似的。 李玄笑道:“师姐的糖好甜。” 风师姐“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道:“我叫风梦柔,是灵一宗飞光峰弟子,在知道师弟之后呀,我就对师弟很感兴趣,于是就和师父说啦,我要来指导师弟修行。” 李玄道:“承蒙师姐看重,不知之前的洛娥洛师姐呢?” 风梦柔道:“洛娥那个小丫头,她难道答应了师弟要来吗?她居然没来,这也太不像话了。” 李玄故露恍然之色。 他什么事不懂? 这一刻,他忽地明白了 什么宗门,这不过就是更强大一点的统治者罢了。 “洒脱出尘,逍遥自在”这种事,也许也就只存在于凡人的想象中吧?就好像不知皇家事的人,也都以为皇帝乃是九五之尊,一言可定天下,任何人都不可违背。可事实并非如此。 李玄道:“我妾室魏氏还随洛师姐去了宗门,此时也不知如何了。” 风梦柔倒是清楚的很,直接道:“她已拜在紫霞峰门下了。 宗门规定,若是拜下之后,便不可再改易门户。 不过师弟无须担心,毕竟我灵一宗五峰皆是一家。 紫霞峰是五峰之中最弱的一脉,我飞光峰则是最强一脉。 师弟若真有天赋,便不当浪费,待到强大了,也能去庇护你那小妾。” 李玄点点头,他不再纠结这个,而是道:“耽误师姐修行时间,来教我修炼,玄感激不尽。” 风柔梦也不再废话,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递给李玄道:“先测测你资质吧。” 至于耽误修行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因为,她资质并不行。 李玄问:“如何测?” 风柔梦道:“匣中有一块小石头,你握着。” 李玄点头,打开匣子,一看,见到个质地坚硬、散发着精神气息的小石头,不禁愕然。 这东西他挺熟的。 随着他自身精神属性的提升,他从“专注”到“过目不忘”,到“知行合一”,再到“著书立说”,“手绘秘武根本图”。 而在精神属性达到190时,则是可以能给物品种下“精神种子”,共享那物品的视听。 之后,在他精神属性达到280时,质变再一度产生了。 那质变便是“精神之根”。 “精神之根”就如“精神种子”发了芽,使得自身和物品之间不再是共享视听,而是彻底掌控。那物品彷如变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可以随意驱动。 只要你承受的住精神消耗,力气消耗;只要你能看的清远处情况;你甚至隔着几十里,几百里去操纵也没问题。 而这小石头,就是一个散发着“精神之根”气息的石头,但又有些不同 因为这石头上的“精神之根”像是彻底无主的,根须断了,只剩下残存在其中的一些未散的精神。 正常人握住这石头,估计不消一会儿就会受其中精神影响而杂念丛生,难以承受。 所以,宗门测资质,其实是在测“精神先天天赋”吗? 李玄正想着,风梦柔问:“师弟,怎么了?” 李玄道:“哦,师姐,我只是诧异为什么这小石头居然可以测试资质?” 风梦柔带着几分优越感地开始指点他,把“念石”的作用简单说了遍。可她并不是洛娥,所以“卯会古地”什么的自然不会瞎说说出来。 李玄又问:“多久算过关呢?” 风梦柔道:“一个时辰吧。” 这是师门和她说的,让她骗一骗那小子,给他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时间测个底。 李玄点点头,于是握着小石头,盘膝坐下。 其实吧,他有给过魏瑶一个“眼”,以了解修炼情况。 但灵一宗隔绝了精神探查,所以他并不知道情况。 可他本能地觉得风师姐在说谎。 一个时辰? 真的是一个时辰吗? 李玄盘膝坐着,手握小石头。 小石头上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对他来说连屁都不是,别说“握一个时辰”了,就算让他分分钟再造些这种小石头出来,也是寻常。 如今的问题是,他对宗门所知还极少,无法在“隐藏”和“表现”之间寻到一个合适的度。 正常来说,宗门肯定是资质越好,资源越多。 可这只是想当然的正常。 因为这中间跃过了对“风险”的评估。 任何无视“风险”只看“收益”的行为,都是盲目的赌徒行为。 李玄不赌,因为他的运气并不总是很好,至少这一次他就没有等到魏瑶及时传出的信息。 所以,此时只有他自己面对这种“资质测试”了。 他握着小石头,面露痛苦之色,但不一会儿功夫却好似睡着了一般,头一颠一颠的 心算了半个时辰,他掌心一松,小石子“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地上。 李玄如从噩梦里惊醒,皱眉看着那石子,一言不发,余光悄悄观察着风梦柔。如果风梦柔说不行,那他就说他其实只是打了个瞌睡,远没到极限。 可是,紫袍的师姐已经惊呆了:“你居然真撑了半个时辰?” 李玄秒懂。 一个时辰,果然是假的。 毕竟就连半个时辰都足以震惊别人了。 于是他咬着牙,面露坚毅之色道:“可惜还没有通过测试,我再来,我我还行。在师姐面前,我不能丢脸!” 风梦柔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媚气地笑了起来,她凑到李玄面前,柔声道:“半个时辰,已经没人能超过你了,难怪你能撑住四魔形,这不仅仅是你穿了紫铜冰衣的缘故。” “真的吗?”李玄震惊道。 风梦柔道:“当然是真的,寻常人只需一炷香时间便算通过。今日你且去歇息,明日开始,师姐教你功法。” 她轻轻转身,紫纱的裙摆随风一曳,露出几分雪白的肉,鼓起的臀儿和仙子的身份,更在夜色里渲开着令人心猿乱动的旖念。 李玄道:“我且为师姐安排住处。” 风梦柔御剑而起,侧头道了句:“不用了。” 说罢,破空而去。 李玄看着她背影,缓缓收回视线。 今天,他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四魔形”资质的可怕。 ‘飞光峰这是把我抢了过去,而且还安排了一个美貌女修来刻意教导我? 这大晚上的,能住哪儿?不过就是距离产生美,好让我想念她罢了。 真是令人头疼’ 他打了个哈欠,走了不远,却见小静在长草间捉蟋蟀,旁边有侍女挑着宫灯。 橘色光芒照着小静粉嫩的脸颊。 “小静。”李玄笑着张开双臂。 女孩起身,扑到他怀里。 李玄扯着在半空旋了两圈,然后抱着她,道:“这么晚还不睡呀?” 小静道:“爹爹,我刚刚又看到仙子啦。” 李玄笑道:“小静也想学呀?” 小静道:“想!” 李玄道:“等爹爹学会了教你。” 远处,赵晴雪正笑看着这一幕,然后拍手道:“小静该睡啦。” 小女孩吐吐舌头,道:“我和爹爹睡,不和你睡。” 赵晴雪一愣,竟是跺脚,娇哼了声。 李玄看着赵晴雪居然也开始生气,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道:“那一起睡。” 小静道:“爹爹睡中间。” 次日。 风梦柔再度到来。 而上朝也不是天天有的,基本上一周一次。 李玄如学生般安静地倾听。 风梦柔道:“秘武,魔形,魔意,还真,兵主,名曰五境。 但只有真正入了兵主境,那才算是修士。” 李玄奇道:“为何?” 风梦柔道:“掌握飞剑,和没有飞剑,差距太大,可谓是云泥之别。 兵主境之前便如空手农夫,兵主境则如配甲剑客。” 李玄道:“多一把剑,就这么厉害么?” 风梦柔道:“那是你不知道一把飞剑有多珍贵。” 李玄笑道:“我还以为每个修士都有呢。” 风梦柔道:“以炼金阵取黄金之不朽,以化晶阵取冰晶之冰寒,以灵柴生火,灵泉淬火,若无炉鼎可承火之温,锻兵的失败率便是极高的。 所幸,如今我宗宗主总算有了炉鼎,飞剑的成功率才提升了,饶是如此,却也极度珍贵。 而这还只是初阶兵主所用的飞剑。 若是高级的,用上了汲灵阵的,那可还要厉害的多了。” 111.五形破一意,境界极限(大章-求订阅) 王都,神武王府。 风梦柔轻轻巧巧地坐到一个石椅上,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崭新的册子,搁在桌面,慵慵懒懒道:“这是我宗修炼到魔意的功法,你且取了看看,若有不懂的便问我好了。” 李玄走近,也不坐,低首,双手恭敬接过那册子。 风梦柔看他这姿态,忍不住娇笑道:“堂堂凡俗号称大胤第一的神武王,天资卓绝,二十四岁便可掌握四魔形的天才,怎生如此卑微? 我可是听闻你在南地,与那心慈寺的佛陀斗气,也不曾低过头。惊艳绝伦之辈也往往心气高傲,你的心气也一定很高。” 李玄道:“师姐授我功法,我自是奉师姐以师礼。” 风梦柔双手抚膝,身形微微前倾,紫纱衣袍晃荡间,便连胸前那一双白腻都若有隐现,她前来只是个给李玄测天赋的。 四魔形固然让人惊艳,但想要突破必然也很难,若是中间出了岔子修炼崩了,那就连普通的一魔形都不如。 说白了,风梦柔就是个打前哨的。 可飞光峰峰主又担心“万一这天才修炼成功了,却因自己当初怠慢而生了隔阂”,所以才派风梦柔这般貌美的女修,存的自是以“石榴裙绑定天才”的心思。 此时,她不经意地露出两抹雪白。 李玄垂首不看。 风梦柔媚声道:“徒儿乖。” 说罢三字,她自己掩唇笑了起来。 饶是如此,但就私人观感,她已觉得这神武王挺不错的。 明明第一眼看她色色的,可却还知道遵守礼数,而不曾如别的男人明明低下了头、却还是偷偷摸摸地拐着看她的靴子,腰肢,胸脯 李玄笑笑,什么“师礼”,什么“徒儿乖”都是场面上的东西,虚的很,他感恩不代表他当真,也不代表他真把眼前师姐当了自己人。 在他眼里,出尘妩媚的师姐根本比不上媛姐。 此时,他捧起那册子。 册无名,一整面空白。 李玄问出了第一個问题:“为何功法无名?” 风梦柔道:“你管这些干嘛,快些修炼才是。” 李玄点点头,开始快速翻阅。 他速度极快,很快就看了一遍。 而可怕的精神属性使得他大脑特别清晰,很快他就察觉了这功法似乎由两部分组成。 这两部分完全是混杂在一起的。 第一部分,专门阐述了“魔形”。 这部分说,魔形赋予了修炼者强大的血肉共鸣。 简单来说,就是魔形里的血肉有一部分因为“某种奇异的未知的精神共鸣”而从“魔图”中传递给了修炼者。 所以本质上,“魔形”是让修炼者的血肉增强了。 第二部分,则是专注无比地讲解着如何“取天地食材,锻四肢百骸”。 这一部分有一套拳和一个丹方。 拳路是完整的,名叫《焚河拳》。 大体便是一套能够完整地调动周身每一个部分,甚至是连骨头都能修炼到的拳法,其中配合了姿势、发力甚至还有呼吸,咆哮,呼喝等等等等,最终做到“血液如焚,汗气似沸”这法门远胜李玄曾经看过的那些宗师法门。 而丹方却是没有,只是说了需要“百精丹”。 风梦柔见他看完,道:“百精丹我带了,除了百精丹,其实还需要安神丹。 只不过这书里没提起,可这功法自都是需宗门师尊传授的,师尊若授必然会说。 百精丹,为梳理你身体血肉,助你将魔形中力量化归己有。 安神丹,助伱平息心魔,在药效期间,争分夺秒地去化开魔形。” 李玄点头道:“一旦魔形化开,彻底融于自身,那便是力量大进,踏入魔意之境了。” 风梦柔道:“魔形之中本就藏着一些可怕的精神,当你融合魔形的时候,你也融合了其中的可怕精神。 当魔形被你通过锻体化归己有后,残存下来的便只剩下魔意了。 强烈的魔意会无时无刻不在攻击你的,混淆你,让你分不清自己是谁,这需要尽快压制,需要一刻不停地动用安神丹,需要赶紧修炼还真功法。 这一步若没挺过去,那么就会成为失去理智的疯魔。 我们称这种疯魔为乱魔。” 说完这个,她又慎重地看向李玄道:“所有修士,若无奇遇,其实都仅有一魔形。 我宗唯二具有双魔形的,便是宗主和我飞光峰峰主。 一魔形爆发出的魔意已是危险,双魔形更是艰难无比。” 李玄道:“所以,四魔形,就意味着要承受四倍的魔意,我若承受不过去,那便可能变成乱魔。 不仅如此,即便我侥幸撑过,我还必须立刻投入到修炼还真境的过程中,直到成就还真境为止。” 风梦柔道:“对。” 李玄笑道:“那我岂不是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风梦柔道:“所以,你最好随我回宗门。 宗门坐落于灵地,于其中修行自有先天压制魔念之效。” 李玄摇摇头。 他去不了宗门修炼这个。 这魔意功法显然是需要他脱了紫冰铜衣修炼的,而修炼过程中,他那种“明明不是魔,却表现出魔态”的体型肯定会显露出来。 届时,那是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风梦柔问:“为什么?” 李玄道:“师姐想必知道,秘武、魔形皆会有执念。” 风梦柔道:“有。” 李玄道:“我的执念便是家人。” 风梦柔道:“那” 她有些犹豫。 她本想说“要么干脆搬到宗门山脚的九镇”去。 但这其中问题极多, 一来神武王终究只是有资质,还未展露出天赋和实力,宗门同不同意其家人搬迁过去还是问题; 二来宗门山脚的九镇有不少都很排外,她不得不考虑若是神武王家眷过去了被欺负了、甚至是出了事怎么办。 所以,风梦柔道:“那你就只能多向我这个师姐买些安神丹了。” 李玄问:“怎么卖的?” 风梦柔道:“若是卖外面都是两千两黄金一粒,而一粒可以维持一个月时间的心神安宁。 可师弟你四魔形的魔意肯定没那么容易对付,我建议你在魔形突破魔意时每次备两颗,然后服一颗。 而魔意破还真时,每次备四颗,然后先服两颗。 若是师弟天赋绝顶,能于两年从魔形突破魔意,然后再从魔意突破到还真。那师弟需得准备72颗安神丹,也就是十四万四千两黄金。 再算上你需要的百精丹,以及为了避免吃喝拉撒、而专注修炼的肉丹,师弟至少还得再加上七万两黄金呢。 抹个零头,合计二十一万两黄金。” 李玄: 这钱他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只觉一时间有些“物价超级通货膨胀”的感觉。 风梦柔看着他的样子,掩唇笑道:“不过,谁让我稀罕你这师弟呢,这些丹药师姐可以都送你。” 李玄一愣,旋即秒懂。 若是他成了,这些丹药就是投资。 若是他没成,那他十有八九就会变成乱魔,到时候她再向李家去讨,也不怕讨不到。 所以,李玄没有拒绝,他道了句:“多谢师姐。” 随后又问:“我那投了紫霞峰的妾室,她身上也没带钱,买不起丹药,我该怎么给她送钱?” 风梦柔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你那小妾既是成了紫霞峰弟子,那自可通过执行师门任务而获取资源。” 李玄问:“通常有什么任务?” 风梦柔道:“肉丹需求大量的妖魔血肉,而青铜原其实不乏妖魔,所以狩猎妖魔乃是最多的任务了。” 李玄惊住了。 这什么“天使任务”啊。 他看过舆图,青铜原是一片极大的荒原,虽处雍胤两国之间,但其地域却几乎有大胤一半那么大了。 当然,这也是绘制舆图者的推测,毕竟青铜原众人其实只去到过外围,深处则因存在妖魔而难行。 打个比方,大胤和大雍就像是张开大嘴的上下嘴唇,青铜原则是塞入那嘴唇的一块巨大面包。 从前,李玄之所以没去青铜原,一来是因为大胤国内事极多,二来是他对那片原野毫无了解,所以一直不曾行动。 此时,他顿时来了兴趣,故作担心:“不知那些妖魔是几阶的?” 风梦柔道:“你这么担心你小妾?” 李玄道:“她是我女人,我当然担心。” 风梦柔道:“通常初入宗门的魔形弟子不会单独成队,而会几人搭档同行,目标也只是幼魔。 除非她们运气不好,遇到了一阶妖魔中颇为可怕的那一类。 然而,青铜原也没那种可怕妖魔,大多都是皮厚肉糙类的。” 李玄深吸一口气,看似是担心,其实是“已经闻到了远处的新鲜空气了”。 大胤的妖魔被他扫荡空了。 他正缺妖魔点呢。 “对了,肉丹又是什么?”李玄继续问。 刚刚他就听说了,此时又听风梦柔提起,忍不住好奇问。 风梦柔笑道:“你怎么什么都要知道?” 说完,又道:“也罢,师姐稀罕你,就告诉你。 我辈修行之时,需得全神贯注,若是修炼到了紧要关头忽地要吃喝拉撒,那多难受? 而一粒芝麻粒大小的肉丹,则可让你一日不食,且同样无需吃喝拉撒。 肉丹的主料便是妖魔血肉,一阶妖魔血肉做的便是一阶肉丹,如此类推。” 李玄点点头。 原来就是前世他看过的“辟谷丹”啊。 至于魏瑶,他也没有那么太担心了。 他在魏瑶身上“插了眼”。 这眼在灵一宗无效,可一旦到了青铜原,那就等于又开了。 届时,若是魏瑶遇到难以对付的妖魔,他也能焚香过去支援。 至于其余的,则在修行中遇到了再说吧。 想罢,李玄便诚声道了句谢。 无论风梦柔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她确是实打实地让李玄知道了不少事。哪怕即便没有风梦柔,也有很可能有其他人来教李玄,可终究这人最终定了是风梦柔,那么和他李玄有缘的就是风梦柔,而不是别人。 李玄取了功法,修炼起来。 一套《焚河拳》很快耍的霍霍生风,熟练无比。 他本是百家宗师功法皆圆满,于自身血肉掌控皆入分毫,便是再难的拳法,只要还在“锻体”的范畴,便是手到擒来。 风梦柔看的呆了。 她看着李玄“第一次不熟练,第二次在模仿,第三次却已有了几分模样,第四次则已如修炼数月,第五次则如浸淫已久” 修士,并不是武学妖孽,他们只是提前掌握了一些可怕的力量。 所以,在看到李玄这种“恐怖如斯”的修炼怪物后,风梦柔一时间都看的入了迷。 忽地,她心底生出几分希望:‘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成功消化四魔形’ 第一日熟练。 第二日,风梦柔取了百精丹和安神丹,李玄服下后,瞬间祭出四魔形开始修炼。 霍霍风声中,《焚河拳》的拳脚在牵引着那些黑烟。 黑烟本是外逸成魔形,此时又被拉着收敛往自身而来。 同时返回的,还有那杂乱的声音,那一段段匪夷所思的破碎记忆。 李玄一时间只觉自己是与朱凤厮杀的青龙;一时间垂首沉浸于某种悲壮的心情、好似天有十日、日皆冰阳;又一时那天女絮絮叨叨、你侬我侬的魅惑声音则在他耳边响起 每个人或许都曾有过恍惚。 忽地一段熟悉的场景,忽地沉浸入一种其实不属于自己的思绪。 那是一个打盹儿,从潜意识里泛起的、须臾即逝的梦。 当你猛地一醒,就会忍不住疑惑“刚刚我在想什么,刚刚我为什么会那么想”。 如今李玄便也开始轻微地生出这种感觉 当这种感觉足够多了,多到淹没掉他主人格的思索后,那么他的精神就会分裂,他就会辨不清真假。 不过,他远没到那一步。 280的精神可不是吃素的。 再说了,他还有四种精神类魔血。 一切都在他控制。 这一日,李玄摸了个底,大概明白了这功法的风险 第三日 李玄故意进步缓慢。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第十五日,李玄依然故意进步缓慢。 风梦柔给他丢了三瓶丹药,百粒装的肉丹,十粒装的百精丹,十粒装的安神丹,然后便说要暂时回一下宗门,反正飞光峰已经教了李玄功法,这边是跑不掉了。 李玄与师姐依依惜别,然后长舒一口气,心道‘总算把师姐给哄走了’。 他扭了扭脖子,寻了处山野僻静之地,缓缓扯去了紫冰铜衣。 嘭。 随着封印力量的衣裳落地,李玄周身散发出可怕的威压,就连空气都浮现出了几分扭曲之感,而周边老树上正在鸣叫的蝉忽地一只只安静了下来。 李玄狞然一笑。 啪啪啪啪啪啪 树蝉一个个摔落,同时摔落的还是一条本和树色相同的山蛇。 地里虫豸无声音,他所立处,但凡肆无忌惮地散发出精神,就好像制造出了一片“低精神存在的生命禁区”。 他闭目,摆出《焚河拳》的起手式。 同时招出五魔形。 顿时间黑烟滚滚,阴风呼啸。 李玄再往口中丢了丹药,开始心无旁念地专注挥拳。 血如大河,焚河锻体,便是这拳法的名意。 然而,李玄体内流淌的那哪里是河那是岩浆 云州,营地。 “神武王是四魔形?而且还与仙家交往甚切?这些消息都确定了么?” 大将军曲侍虎大马金刀地坐着,皱眉问着。 他派出去打脸的使者,却被狠狠打了脸,再狼狈地回来。 曲侍虎岂能甘心? 他一直觉得王霸先没了,王家又没了,之后风水轮流转,自是轮到他当一回家了。 至于那横空出世的什么神武王,他放在了心上,可却没有无法对付。 一个空有武名,而无武德,二十多岁的小子,有什么用? 可这一次,他却偏偏被那小子给打了脸。 在听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打听,如今探查者返回,道:“将军,确是如此据说,还有仙子在他王府住了许久。如今才刚刚离去。” 曲侍虎还未说话,帐下一将已冷哼道:“小白脸!” 曲侍虎眉头紧锁,旋即又招了供奉的秘武武者前来询问“四魔形这种事有没有可能”。 那秘武武者只是摇头。 再一了解,曲侍虎顿时明白“一魔形就已经能把人给折腾死了,四魔形怎么可能?” 然而,不可能的事偏偏发生了。 曲侍虎长叹一声,环顾帐下心腹众将,道:“我等怕是与那荣华富贵无缘了,公主那等高贵的女子也无法落入我们宅中了。” 一将不忿道:“他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功劳?” 曲侍虎道:“他已得仙家重视,怕是不久便会位列仙班了,我等如何和他斗?斗不了的。” 众将愤怒不已。 忽地,有一文士出列,轻声道:“将军,如今之世,其实已不是国主治世了。 赵家固然是大义,然而他却已经管不了天下。 真正能管这天下的,是仙家,是有兵的人。” 曲侍虎看去,却见那文士正是自己的同乡友人曲克山,此人素有谋略,擅判大势,便道:“克山,说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曲克山道:“仙家可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而士兵则可为仙家征伐,开垦新矿。 仙家需要人,却无力去管人间事,他们簇拥赵家,只是不希望一国混乱。 而我们也可依附于仙家,这一点仅从仙家愿意维持着此时我等军阀割据之景便可看出。 故而,君王其实早被架空了。 那神武王是受了君王之封,说是可调动天下兵马,但其实他能调动什么? 如今他偏向仙人,也不过是成为另一个人仙人。 既如此我等为何不可说上一句‘今后可听神武王调动,却不听赵家调动’呢? 我等是进入新格局的兵甲,神武王许是新入仙家的仙人,我们与神武王可以说是很配了。” 曲侍虎呆了。 帐中诸将也呆了。 他们想了一大圈,终于理清了曲克山的逻辑。 然而,理清归理清,但也仅仅如此。 若这里的不是将军武夫,而是换成“相爷那般的文士”,说不定真就这么干了。 毕竟,大家其实也没什么仇怨,一个新入仙班的仙家,一批从最初就跟随着这仙家的士兵,双方简直是绝配啊。 可是,下一刹,整个营帐直接炸了。 一个脾气火爆的将军怒吼道:“曲克山,你是不是受了那小白脸好处,故意让我们投奔他是吧?!” 再一个将军甚至已经已经将腰间佩剑取下,狠狠往面前桌上一拍,怒道:“搞什么东西?!曲克山,你要投,便自己投去,莫要羞辱我们!” 曲克山看了看座中的大将军。 曲侍虎也道:“此法不妥。” 曲克山笑道:“那么,便只剩下一法了。” 曲侍虎道:“且莫再说什么投奔神武王的话。” 曲克山道:“自然。” 曲侍虎道:“众将,便再听听克山的高论。” 曲克山起身,一拱手道:“既是诸位铁了心要和神武王结仇,那么便只剩下一法。” 略作停顿,他笑道:“能对付一个仙人的,也不过是另一个仙人。我观宗门,似与我王朝无异。” 曲侍虎眼睛一亮,众将也纷纷安静下来。 曲克山道:“还记得青铜原与我等接应的那位仙家么? 我已与别州将军了解过了,我们遇到的每一位仙家都会不同。 而其中一位仙家向某个将军索要财物和美人了。” 一将奇道:“仙人也搞这东西?他们也贪?” 曲克山笑道:“是的。” 说罢,他又开始细细说出自己的手段,这不是一个针对神武王的手段,只不过在这手段中,神武王却是被摆到了对立面而已。 待到结束,曲克山又道:“此事需得顺势而行,众兄弟还是烂在心里,如若乱说,怕是会引来祸患。而待到功成之日,我等自可大享荣华。” 李玄的运气并不总是很好。 他的“四魔形”使得他直接成了宗门的“奇货”。 但此时专注于修炼的他,真就漏听了这一段儿。 偏生他之后再去关注云州兵营时,却又因为对方的保密而未曾收获那些消息。 便是在香火区域,需得他去看,去听,才能知道。若是刚好没看没听,漏掉也就漏掉了。 寻常大事都会有个延续性,便是一时没看没听,之后还能见到,可曲克山密谋的这事刚好便是众人烂在肚子里,不再提起 另一边 青铜原。 灵一五峰。 如若水纹被鱼儿涌入,扩开涟漪。 风梦柔手握宗门令牌,御剑而入,径直去到了飞光峰后山。 待到一处灵气盎然的僻静小斋,她取剑落脚,轻飘飘地落地,然后推门而入,见到门后那蒲团上的青袍雄壮男子,不禁面露粉色,扑了上去。 那男子也自是箍紧她娇躯,一阵儿比翼之好。 待到风停雨歇,风梦柔才躺在那男子怀里道:“他若真成了,你舍得我给他当道侣呀?” 青袍男子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梦柔回忆着道:“虽是一副白衣公子的洒脱模样,但想来可比不得峰主壮硕。” 旋即,她又细细把这些日子与李玄的相处慢慢说来,其中还包括了此前的资质测试。 青袍男子听罢沉吟许久,道:“他坚持了半个时辰,那还行。” “一炷香为最低,两炷香则为上限,越是往后越是难熬,半个时辰我是难以想象了。”风梦柔搂着男人道。 青袍男子不理这一茬,而是道:“如此看来,他还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是个好人。” 风梦柔笑道:“是幼稚的人吧?” 青袍男子道:“天才谁未幼稚过?” 风梦柔痴痴看着他,道:“可我从见峰主开始,峰主就从未幼稚。” 飞光峰主哈哈大笑,旋即双手呵着她的脸,柔声道:“你且去好好帮他,之后你务必让他爱上你,愿意将你当做道侣,如此他才能真正为我效力,我也才放心。” 风梦柔道:“你真舍得我被其他男人弄脏么?我应该是你的道侣才对” 飞光峰主温声道:“柔儿,跟着我是不会幸福的。 因为我的心中所存的只有变强,你随在我身边只会受伤。 若那李玄能够消化四魔形,那他便是个很好的道侣,你跟着他,会幸福的。 从今往后,你我莫要再如此了,以免被他看出端倪。” 风梦柔道:“那你还想要紫霞峰峰主?” 飞光峰主道:“如此两峰合并,才可令我更强。” 风梦柔无话可说,只是问了句:“你我青梅,你真舍得把我送给别人?” 飞光峰主道:“还请小柔成全我。” 风梦柔叹息道:“好吧,那我便帮你。” 须臾,风梦柔离去。 飞光峰主冷冷一笑,而其屏风后却是一道倩影走出,带着几分嘲讽道:“那表子终于走了?” 飞光峰主道:“你知道的,只有男女之情才能留下人。 她有着美好的身体,有着不错的身份,我用她只是为了让飞光峰更强而已。 我灵一宗与世俗断绝已久,这外面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天才,我自然要纳为己用。 风梦柔信任我,也愿意为我付出,我只能用她。 换个门中普通弟子,我不放心,而且她们也没有风梦柔的魅力。” “你不择手段的真是令人恶心。”女子道。 飞光峰主笑道:“最后一次。” 女子道:“最好是最后一次,否则我一定把你做的事全都说出去。” 飞光峰主笑道:“绝不会的。” 女子道:“我是说你不许再碰那个表子了。” 飞光峰主笑道:“我说的也是这个。” 时间流逝,数日后 哧哧哧 红花山里,雾气滔天。 黑气浓郁,五魔形开始斑驳、朦胧,化作了一个飞速旋转的黑茧,好似那五个魔形成了飞速旋转的走马灯。 一缕缕黑雾从魔形身上抽剥而出,疯狂地添加到中间那外黑内红的可怕魔躯之上。 魔躯丈八,完全就是巨人。 一幕幕场景,疯狂在巨人脑中浮现。 他一低头感觉自己成了龙,一抬头又觉得成了金刚,一转身,却又忘了刚刚身份。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最终却被一道持续的雷音轰散。 雷音之中,有低吟浅鸣,如无数漆黑的虫子在窸窸爬行。 这一瞬间,李玄沉浸了很久。 他忽地彻底忘了自己是李玄,而以为他是那在香火缭绕中端坐的僧人。 很显然,“雷音缭绕魔吞禅”这一魔图格外特殊,其中蕴藏的魔意也远比别的魔意更凶。 然而,李玄也终究只是忘记了一会儿。 很快,强烈的头疼感传来,强大的精神又瞬间把他拉回,让他想起了他是李玄,不是什么僧人。 而趁着这功夫,李玄直接把“虎魔太岁”、“云蜃守宫”、“畸变怪猴”、“骷髅花”四种魔血注入体内。 顿时间66点精神又添加了过来。 魔意的影响瞬间变淡,越来越淡。 别人需要安神丹,李玄他需要么? 安神丹,许是临时提升精神属性,李玄他需要么? 他不需要啊! 黑卵缠绕。 李玄把那一瓶儿肉丹拔开,将其中那足以供应普通修士吃上百日的丹药全部倒入腹中,然后进入了全神贯注的修炼之中。 强烈的亢奋感奔袭踊跃于心。 ‘区区魔意境界,给我破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黑气,魔茧,大雾,巨影交织成魔王降世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 待到李玄再睁眼,那五大魔形已经消散不见,为他所消化。 触手根须,拖拽于地。 李玄托腮感受着此时的状态。 他扫了一眼属性。 【李玄】 【寿元:24/220】 【境界:第三境】 【妖魔点:0】 【力量:280/280】 【敏捷:280/280】 【体质:280/280】 【精神:280/280】 面板变化巨大。 寿元上限从160变成了220,这是又加了一甲子。 而属性则是产生了夸张的提升。 力量从92变成了280,敏捷从151直接变成了280。 很显然,魔意境就是将“魔形”的力量再翻一倍,添加到自身的属性上。 正常来说,一个“魔形”能添加60点属性,而能够添加的属性上限则是280。 这一次,李玄足足添了317点属性。 之所以是317,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可以添加360点,只不过因为都到了极限,所以就这么着了。 忽地,李玄感到那“魔意”似乎也已经被消化了。 这让他有些纳闷 明明他还没修炼还真功法,也还没入还真境,这怎么办? 112.身心自如,猎杀全域(感谢盟主“恋雪ZQ随风”) 李玄行至此处,也非顺利。他一路起伏颠簸,曾无能狂怒,曾颓废痛苦,曾担惊受怕,曾懊恼不已,甚至他曾借酒消愁,所以此时此刻,纵然四项属性都已达到了280的极限,也没有半分失去理智。 他永远明白,他追求的是什么。 安全。 长生。 家人。 为此,他要变强,要探索。 而想要探索就少不了香火。 没有香火,他只能一步一步去丈量土地,去碰巧撞见妖魔,这不仅效率低、速度慢、浪费时间还可能遭遇许多不可测的危机。 香火对他的诱惑太大,所以他才需要维持着佛陀身份,把心慈寺开在那儿。没有心慈寺,他也许就只是个强大点的三阶妖魔,可有了心慈寺,他就是大胤的佛陀。 固然,亡者香火神域诡秘重重,他甚至暂未敢深入探索。但香火谁用谁知道,用了就丢不了。这东西,有瘾。 如今,大胤妖魔几乎空了,李玄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了青铜原。 但青铜原不是无主之地,那儿没有他的香火,却有着强大的、对他依然是迷雾的灵一宗。这让他感到头疼。 作为神武王的李玄,想着如何依靠灵一宗提升。 而作为佛陀的李玄,则想着怎么把香火扩张出去。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还没来得及如何头疼,忽地他就开始肚子疼了。 强烈无比的饥饿感疯狂传来! 他体内的能量如被消耗一空,空腹干瘪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肠胃,宛如有一百架真空机同时运转,在抽着他肠胃里仅存的空气。 很显然,之前风师姐给他的“肉丹”根本就只是“一口”。而他在修行之中,则又会全神贯注地进入忘我状态,故而修行时不会察觉,可修行后这种强烈到能吞噬人每一个念头的饥饿感却会如雪崩般陡然反馈。 此时,李玄什么也顾不得了,飞速往心慈寺周边而去,借着香火在镜妙大师傅耳边支会了声“备餐,一千人份的,两个时辰内备妥”,然后便自己奔向东海。 他太饿了。 他感到都快饿死了。 他先去东海吃鱼。 镜妙本正在领着僧尼诵经,耳边忽地听到佛陀的叮嘱,娇躯一震。见到一众僧尼愕然地看着她,她才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且继续念经,凝神勿乱”。 说罢,镜妙大师傅匆匆起身,去给“越来越馋”的佛陀安排伙食了 东海,大雾升腾,巨浪滔天。 近乎两丈的巨人正在近海疯狂吃鱼。 他的香火虽就截止此处,但总归还有些外延。 一条条触手般的金色香火往八方蔓延,从海中卷着一条条鱼儿往巨人口中送。 对于李玄来说,强大的体质,早就使得生食除了口味不好之外再无问题。 至于鱼骨头之类的,更是咯嘣脆。 他张大嘴,如鲸吞群鱼,许久才感到腹部有了一点点感觉。 他又飞快去到心慈寺,取了上百瓶大血气丹,然后倒入嘴中。 自相爷和佛陀合作后,相府的丹师、丹方就都开始为心慈寺服务,这些大血气丹就是这么来的。 于是乎,李玄腹部又有了一点点感觉。 他放缓吃丹的速度,等着镜妙大师傅上贡的伙食。 而镜妙大师傅果然没让他失望,很快便是一份份巨量的桶装饭菜被送到了佛母殿。 李玄开始干饭。 如此干饭,只干了個天昏地暗。 腹部的饥饿感一点点消失。 良久,李玄才打了个饱嗝,喃喃了声:“饱了。” 如今他吃饭也不避镜妙了,所以镜妙就看到地下蒸腾起金色气息,但凡金色气息触碰到饭桶,那饭桶便瞬间消失,之后被丢回时则是彻底空了。 镜妙永远不会忘记所谓的佛陀,其实就是大妖魔。 ‘这饭量是越来越大了’镜妙忍不住感慨。 她的感慨,也是李玄的感慨。 李玄自己经历过这种饥饿后,才忍不住去想“那些高阶妖魔一顿得吃多少东西”。 此时,他细听那心慈寺大殿中祈拜的香客默言,又在镜妙大师傅耳边道:“你可细细了解那些有所祈求之人,然后将你觉得足够虔诚的香客心愿列成表单,然后交给我,我为他们完成心愿,你记得要稍作宣扬。” 从前,他不少时候都是随机满足愿望,可现在他觉得必须要好好经营了。 所以他就把“满足愿望”的权力交给镜妙。 镜妙没有野心,为人纯粹,天性善良,又历经种种,更与他有不少善缘,这担子只能交给她。 镜妙娇躯一颤,恭声应了句:“我佛慈悲。” 李玄又道:“羽教之人,密宗之人最近如何?” 镜妙道:“羽教欲立护法军,成我寺簇拥。 密宗之人则在祈拜,希望我佛北上,显圣于大雍,以使大雍苍生皈依。” 李玄道:“护法军可以,密宗之人先不要理睬,让他们继续拜着。” 显圣大雍,他也想啊。 但香火过不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中间隔着的灵一宗,再者则是他对大雍隐藏势力一无所知。 如之奈何? 不知为何,李玄忽地又想到了前世看过的西游记。 西游记里,唐僧一行西行,看似只是那师徒四人,可背后却牵扯到了多大的博弈?那岂不是也是一场香火之战,权力重组? 换个角度说,你若是凡间君王,想要攻城略地,派兵去攻打就行了。可你若想香火蔓延,难道不也要派人么?这种人,非大毅力者不可为之。 想到这里,李玄又道:“镜妙,伱寻一些诚心于佛,信仰于我的孩子,悉心培养。若是可以,我想培养些佛子。” 佛子,于香火之战,不就是凡间将军么? 镜妙双手合十,恭敬应了声:“是。” 她,已经彻底上了“贼船”,别无选择 解决了温饱需求,李玄迅速返回王城周边。 这次他于深山修行,其实已经足足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他专注修行,将饥饿压着,这与之前突破魔形是一般情况。 此时,他行走在夏末的山间,只觉神清气爽,空气甘甜,那于凡人暴烈的阳光也是柔和无比。 他单手拎着紫冰铜衣,竟没有穿! 可即便如此,他周边却也不再是“低精神存在的生命禁区”。 只因为他没有发火。 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身情绪,而不让各种杂乱的精神泄露出去。 为何? 这或许得益于“敏捷”属性的同步提升。 敏捷不仅代表着速度,还代表着反应等等,某种程度上,这似乎正是对精神的控制,就像一个意志足够坚定的人总不会让自己的负面情绪轻易宣泄出去。 同样,他所踏过的草地也不再会被偶尔洒落的火毒腐蚀,继而变成焦土。 只因他不再“虚胖”。 体质,可比长肉。 力量,可比锻炼。 一个“虚胖”的人总容易流汗。 而一个经常锻炼的人则会好很多。 除非李玄去到那种岩浆滚滚的地带,他可能才会同样散发火毒,但在这空气清新的人间,他却已能很好的控制。 可控制归控制,但他却还是需要紫冰铜衣,甚至是更高阶的灵矿制作的衣裳,因为只有这种压制,他才能与旁人正常来往。 忽地,李玄顿住脚步。 他褪去衣裳,周身运劲。 滚滚气血如压抑已久的岩浆,陡然直冲天穹,一个瞬间,他肌肤之下全然泛红。 而体表肉质则同样变得致密起来,然而虽是致密,但却不臃肿。 泛红的火毒,随着他的念头竟从毛孔中逸散出了滚滚火毒气息。 这一次,在他逐渐全力运转之下,他整个人并没有变高变壮,然而却是彻底地笼罩在了火毒之中。 那些从他体表自然溢出的火毒在半空拉开一缕缕羽状的血红,将他包裹其中,宛如与致死火雾融为一体的妖魔。 这模样,与李玄前世玩过的一款《星际争霸》游戏中的“黑暗执政官”有那么两分相似,可只是模样。 他体型如常,甚至连火毒中的模样也是他原本的模样。 可这种形态,却远胜从前。 若是此时的他和从前的他打,就好像一个拳击手去打肥宅。 这些火毒并不是力量的外泄,而是血气散发出的气息不再“堵塞”,真正的血气依然在血肉之中,毫无削弱。 这种“堵塞”是可以控制的,若是彻底封锁,李玄就能化作两丈巨人,若是不再堵塞,那就是此时的模样。 然而,致死火毒散发出的血色却显得过于邪恶。 李玄配合着香火琢磨了大半天。 慢慢地 他用香火的金芒成功地覆笼在了火毒之外。 如此,他就从一个“周身包裹可怕血色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周身金光熠熠,佛光笼罩的存在”。 很不错。 ‘该回家了。’ 李玄看看地上焦土,随手一抹,将焦土表面带毒的土壤丢到远处本就偏僻的地方,然后又从周边草地中匀了一些,重新铺满此处。 继而,他穿上紫冰铜内衣,再裹上破烂的袍子,一道香火出现在王都附近,继而迈步回家去 “爹爹~” 李玄才到家门口,便听到了稚嫩的喊声。 小不点儿从里跑出,扑入他怀里。 李玄抱着转了两圈。 田媛也走出,担忧道:“你没事吧?” 李玄问:“怎么了?” 田媛道:“国君派人寻你,知你修炼,便离去了,也没说什么事。 风仙子则是等你很久了,她说你如今的修炼相当危险。 而你又失踪了一个月,我们也也有点担心。” 李玄知道媛姐一向很放心他,也很相信他,但当“相当危险”这四个字是从风师姐口中说出时,媛姐自然会表面镇定、可却是往死里担心。 李玄笑道:“我没事,我哪儿有事了?” 说着,他双手张开。 田媛微微垂眸,李玄看到她眼睛有些发红。 李玄揉了揉她头发,笑道:“真没事。” “嗯。”田媛点点头,又道,“风仙子在后院。人家对你很上心,这几天每天都会来府中寻你。” 李玄听到了一股“淡到若不细品都察觉不出来的酸意”。 从正常人角度来看,仙子的肌肤比普通人更加滑腻,模样也会比普通人更精致 相貌和地位,使得几乎从不生妒的田媛也有了点小小自卑。 可田媛又道:“你多与风仙子亲近亲近吧,今后在宗门,说不定还要多多依仗人家呢。” 李玄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 小静竖起耳朵偷听,却没听到什么。 田媛脸一红,娇羞道:“哪有妾身可不是妒妇,更何况这只是宗门师姐师弟之间的交流,一学一教,很正常呀。” 说完,媛姐就拉着小静跑了。 最近在府里,她和赵晴雪已经开始混带孩子了。 某种方面来说,她也把小静真正当成了女儿。 跑了两步,她又转身道:“相公,你先去见见风仙子,我让人为你烧水,准备沐浴更衣。” 说完,便有远去。 李玄见两女不见,眉角才微不可查地跳了跳,露出几分强忍的痛苦之态。 他信步来到后院。 紫色剑袍的仙子孤高如莲,雪腻的小腿于剑袍分叉处若隐若现。 她托腮在把玩着落在石桌上的绿叶,露出专注之态,双腿微缠,一只宛如天工雕琢的晶莹小足早从履中褪处,足尖儿勾着那履在轻摇慢晃。 她是个冷冰冰的女修,至少在实力弱小的普通人面前乃是如此。 而不同于洛娥的随性,风梦柔便是在看到了李玄后,这冰依然没有化开。 她永远知道,比起唾手可得的,男人更喜欢攀登一座冰山。 哪怕这座冰山极度危险,可能粉身碎骨,可男人却还是会乐此不彼。 然而 李玄并不会。 他并非不喜欢攀登冰山。 只是,若想他去攀登,却还有一个前提条件。 那就是他不得不去攀登。 媛姐在他需娶妻之龄嫁给了他,然后为他撑起了后方,帮他稳住了家,他感激无比。因为没有媛姐在那边撑着,他的后方极可能已是一片狼藉。很多事不是没有发生就可以说没存在过,正是因为媛姐的谨慎能干,所以才给了他一种后方很平静的感觉。你换个人试试? 小公主让他一步登天,从一个还需要参加科考的学子变成了青王,他亦怀感激,因为没有小公主,他根本无法在这诸多博弈中直接上位,说不定此时还在中层挣扎。 至于风师姐,她却还未到那种程度。 简单来说,就是不是非娶不可。 若非必须,李玄则不打算增加。 更何况,从洛娥手中抢走了他的风仙子,也必然是飞光峰峰主的亲信。 李玄不确定自己能够用“真诚”以及“增高精神属性,提升阀值”的方式来获得风仙子的心,从而掏出灵一宗的底细。 毕竟,他对宗门所知甚少。 所以哪怕风梦柔再如何美,如何媚,他也只是有着一个纯粹健康男子的心动,而无其他进一步的心思。 此时,他收起欲念,露出了艰难的神色。 风梦柔晃着脚尖,侧头道:“在自家女人面前挺能撑的。” 李玄咬着牙道:“还行。” 说罢,他抬手扶额,一副饱受魔念折磨的恍惚之态。 风梦柔匆忙起身,关切道:“师弟!” 李玄如醉酒般,颠头晃恼,然后抬头笑道:“无妨。” 风梦柔急忙拉他坐下。 幽幽的香气,晃眼的雪白,让李玄感到了仙子的香。 他微微喘息,风梦柔却是丝毫不对他避嫌,又或是故意在对他展露着自身美妙的一部分。 她又取出两瓶丹药,塞到李玄手里,柔声道:“四魔形终究比较特殊,我们谁也没经历过,你百精丹和安神丹莫要省,该吃则吃,这些都是师姐赠你的。” “多谢师姐”李玄咬着牙。 风梦柔抓着他的手,轻声道:“那就努力修行,早日突破魔意,待你过半之时,我会将还真功法取来教你。” “师姐,你对我真好。”李玄道。 风梦柔浅浅笑了笑,忽地凑近了,用无邪的声音笑道:“那就乖乖修炼,不许胡思乱想。” 说罢,又用葱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李玄额头。 李玄控制着脸儿,让双颊稍稍泛出轻微的红。眼前仙子妥妥地在挑逗他,该配合的他还是要配合的。然后,他又问:“师姐,还真功法到底是什么?” 风梦柔想了想,暗想:‘他定是被魔念折磨,没了信心,我且与他分说,让他不要紧张。’ 于是,便道:“师弟莫要担心,我门还真功法乃是一整套连接着兵主功法的传承,名唤《心炎诀》。 若是魔念生出,你届时可按《心炎诀》运转体内精血,继而渐生炎苗。 这炎苗可掐灭魔念。” 李玄愕然道:“如何掐灭?” 风梦柔想了想,道:“依我们峰主所言,所有魔图里的场景应该是真实存在于某处的。 他们就彷如那传说中的天魔一般,从世外渗入。 继而又勾连起这人间精神属性颇高的事物,从而达到降临的目的。 你想为何同为白纸黑字,宗师功法就单单只有根本图能修出秘武? 原因很简单,便是因为那根本图蕴藏了太多人的精神,而偏偏又被魔图给联系上了。” 一言,直接解了李玄有关秘武的困惑。 他露出恍然之色。 风梦柔又道:“魔形中的魔念其实极可能远未到魔图魔念的万分之一,这等魔念只能算是萌芽。 故而,我辈若勤修功法,练出炎苗,自可用心炎之苗掐灭魔念萌芽,而不至于深入,成为乱魔。这便是拨乱反正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乱,我们才因祸得福。 魔念虽去,可强大的血肉犹然存在。 我们之后便可遵循功法、用自己的念头重新梳理血肉,从而远离原本的血肉进化方向,转而向气。” 李玄奇道:“气?” 风梦柔道:“炼精化气。” 李玄: 风梦柔道:“放心了吧?师弟?只要你能突破魔念,达到还真,你的实力便会大涨。” 李玄问:“我在大胤也曾见过妖魔,妖魔是否便是重血肉的呢?” 风梦柔道:“我们峰峰主说了,妖魔看种族。 不同种族,成长后也截然不同。 就像小兔子,长大了只是力气大点的兔子。 可幼虎,长大后却是猛虎。 种族变不了,所属种族也就决定了妖魔本身的上限。 除了一些极其特殊的妖魔之外,其余的妖魔大多是靠自身血肉的。 所以你说重血肉也没错。 因为体质乃先天种族决定,所以对妖魔来说,磨砺力量,便会极为重要。 而我辈修士,则是以气御兵,力量强弱不在于我们的气,而在于兵。 所以,对我们而言,自身力量反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兵器,是反应,是御兵之法。 而兵器呢算了,说的已经够多了,总之你安心便是。” 李玄听了这一番言论,忍不住追问道:“那妖魔难道除了长大和锻炼力量,就无法提升实力了么? 而我们修士,所持有的最大依仗便是兵器么?” 风梦柔掩唇轻笑道:“等你修炼成功了,你可以去问我们飞光峰峰主,他知道的可多了,也一定会好好教导你。” 李玄笑道:“那峰主一定是个令人尊重的人。” 风梦柔眼里露出憧憬的光,忍不住道:“他是个很强大,很有魅力的人。 师弟若见了他,就会明白师姐的话。 我飞光峰之所以能立于五峰之首,甚至超越宗主所带着的那一峰,便是因为他。” 李玄看着她眼里的光,也露出笑,道:“这位前辈能得师姐如此推崇和信任,那一定很不错。” 风梦柔未曾回答,神色动了动,转而看向李玄,笑道:“师弟一定可以追上他,师姐相信你。” 李玄忙道:“比不了,绝对比不了” 风梦柔笑道:“你真是心比天高,连佛陀的帐都不买的大胤第一?” 李玄道:“我只是个连灵一宗门都没入的小弟子。” 风梦柔愕然,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的很开心,是真被逗乐了 李玄取了风梦柔的丹药,在家中与媛姐、小公主、小静以及傻儿子相处了数日后,就又离家出走了。 他的理由是:需于山水之间独自参悟。 这是个很不错的理由,风梦柔也无可挑剔。 既然绝世天才需要一年才能突破魔念,李玄也不打算提前,更何况这一年里,风师姐还会不停地给他丹药。 有着这些丹药,李玄就可以帮到远处的魏瑶。 事实上,这些天,他隔三差五地看向魏瑶。 但或因在宗门内部,视线皆是模糊。 而就在刚刚,他的视线终于清晰了。 背景是荒原 长草如刀,远比外面的草要坚硬。 那是青铜原之所以有此名字的原因。 草如青铜刀,故名青铜原。 这片土地显然是特殊的。 魏瑶随着六名修士正策马而行。 那马儿相比凡间,也神俊许多。 未入兵主境,无法御剑,故骑马。 李玄寻了个机会以香火化虹之法向魏瑶飞去。 魏瑶看到自己脚下冒金光,就挪了挪脚。 转瞬,李玄随着地里的金光冒了出来,出现在她身侧,然后直接从怀里掏出两瓶丹药塞入魏瑶怀里,道:“百精丹,安神丹,十粒装的。” 魏瑶呆了。 她入宗门这么久还没弄到一粒,李玄怎么就搞到两瓶了? 傲气性子的瑶瑶早就丢下骄傲了,她是唯二知道李玄恐怖的人。 然而,魏瑶还是担心地问:“你还有没有?” 李玄道:“我暂时不用了,你别被发现。” “嗯。”魏瑶爽快地接收了两瓶丹药。 有这两瓶丹药,她就可以展露出更强的“天赋”,从而更快地从众弟子里脱颖而出。 李玄又问:“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魏瑶道:“猎杀妖魔。” 李玄奇道:“什么妖魔要你们七个人出手?” 魏瑶道:“这七位师兄妹都是与我一批的,境界大抵都在魔形。 师父说我们需得相互配合,增添默契,如此才好去修炼剑阵。 阵名‘七星’,一旦练成,我等七人便可共进共退,整体实力大增。 敌人若不能同时灭杀我等七人,便灭不了一人。 而师父说,这片区域通常只有幼魔出没,顶了天便是一阶初期的,我们完全可以应对。” 李玄道:“你师父是谁?” 魏瑶道:“正是那位洛娥洛仙子。” 说罢,瑶瑶翻了个白眼,道:“师父都快被你气死了。” 李玄忍不住笑道:“那是她那一峰自己没斗得过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又问:“你这边其他六位魔形的师兄妹哪儿来的?” 整个大胤不算他的话,之前满打满算也就六个魔形。 五个是相府的,还有一个则是魏瑶这个一路“被他开挂”送上去的。 这哪儿忽地又冒出六个魔形了? 魏瑶则开始细细为李玄描述灵一宗的情况。 她对李玄死心塌地,自是什么都不隐瞒。 从宗门“五峰”观日、铁壁、白云、飞光、紫霞,到“九镇九大姓”金洛风水鲍于松柏花,再到“魔形,魔念,还真,兵主”这些事儿都匆匆说了遍 但还未说的结束,另一边就已传来动静。 李玄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可以去了。 魏瑶脸一红,轻声道:“要死啦。” 然后却还是持着长枪赶过去了。 李玄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瑶瑶一直就这样,哪怕彻底倾心于他,但性子还是如此。 若是换成蔷薇,怕不是早就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如此想着,李玄的视线跟着魏瑶一起挪移,很快见到了那个妖魔。 那是一只全身披甲的野猪妖魔。 七位魔形一阵砍刺,野猪妖魔顿时倒在血泊中。 李玄瞬间判断出,这是一个幼魔。 另一边,魏瑶则也顾不得再来和李玄汇合,而是与师兄弟一同继续深入。 待到新的一处,她身侧还有个女修,李玄也无法靠近,只能默默离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独自深入,想要探寻妖魔。 然而,青铜原地域广袤,许多地域都是视线开阔,这里乃是宗门地盘,李玄也不敢快速搜索,他转了足足一天时间,这才遇到了一只幼魔。 那是一只血色瞳孔的巨大兔妖。 为了对付这兔妖,李玄兴奋地脱了衣裳,周身毒雾焚腾。 他一踏足,就来到兔妖面前。 一拳。 巨力、高温、腐蚀,使得兔妖整个儿灰飞烟灭,只剩下几滴经过了“蒸馏萃取”的魔血落了下来。 李玄收了魔血。 面板浮现信息:普通兔妖(幼魔),注入该魔血,可提供12点额外体质,并掌握妖法【跳脱】。 妖魔点则是增长了6点。 对于这个叫【跳脱】的妖法,李玄已经无言以对,他迅速装瓶送到了心慈寺,以给那些小家伙们修炼。 自魏瑶走后,那最初修炼的五个小家伙就成了领头。 待到做完,李玄忍不住感慨:“这种逮妖魔的法子,真慢。” 李玄回到红花山附近后,扫了一眼神武王府。 一切如常。 而国君则又在派遣使者寻他。 李玄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数:国君想再建新军,这是希望他来挑担子呢。 但这“挑担子”却也不是要他领兵,而是希望这些兵彻底和他联系上,之后也可以为他做事。 李玄顿时恍然。 ‘这或许是国君想到的新平衡。 我受宗门看重,国君便想以此结交于我,与我建立更深层的联系。 今后,我若为宗门弟子,国君的这些兵便可为我做事。 是这个意思。’ ‘那么,我便去接受一下,也是好事。’ 李玄便打算下一次返回时去见见赵社。 同时,他脑海里忽地盘起了之前魏瑶所说的灵一宗结构。 ‘五峰九镇。’ ‘五峰的都是修士,最弱也是魔形。 九镇则是不少修士的家乡,内里不少人并未达到魔形。 但那九镇又因在灵地周边,镇中人可享不少修行上的好处,从而更易于低境界突破。’ ‘所以,和诸多军阀交接的人十有八九应该是九镇的人,而不是五峰。’ ‘九镇留着的,自是资质很差的人。’ ‘等等’ 李玄的敏锐让他开始察觉不对。 人都是有贪念的,若当你察觉自己不足以修炼时,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荣华富贵,权势美人。 而这一切,对于九镇上的人来说,似乎也不是很难。 如此,九镇和军阀之间若是勾结,那岂不是天作地和? 而他李玄之前才打了云州大将军的脸。 但云州大将军却受了这一打,不曾吭声。 ‘咬人的狗不叫。’ 猛然间,随着对灵一宗宗门架构的了解,李玄察觉了危机。 他是个察觉了危机就会立刻去解决的人。 他的视线落向云州红岩州之间,很快寻到了管戊,然后乘着香火道,飞掠而去 管戊正在个黑色小房子里。 房子里堆着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身份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说了主人坏话,而又恰好被恶鬼们听到了。 随着地面金光,李玄出现。 管戊,还有内里的秘武武者拜倒。 “主人。” “参见主人。” 李玄看向管戊道:“云州这边军营的情况,你们可有知道的?” 管戊道:“主人,有的。” 旋即,他就寻来了一个已经化作了恶鬼的秘武武者。 这秘武武者与李玄好一顿诉说,大体讲解了云州兵镇的情况,以及部分将军的住址、跟脚之类。 有了这些信息,李玄直接定了个猎杀造鬼计划。 趁着有空,他要大肆扩展恶鬼数量,从数千拓展到数万,然后再经由这数万渗透到大胤的方方面面去。 这人数上去了,自然需要一个势力名字。 既然都是恶鬼组成的,那就叫‘福寿门’吧。 113.暴力破局,助力师姐的梦想(大章-求订阅) 李玄并不嗜杀。 但这一次,他却开始挑选那些与他无冤无仇、甚至是彼此都不相识的兵部高层进行杀戮。 因为,他感到了危机。 他出手并不是因为“知道对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知道对方能做出危害他的事”。 匹夫无罪,若怀凶器,便是罪。 从魏瑶处,李玄已经知道九镇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排外的。 若是这些和他有仇的将军勾连九镇,对他栽赃陷害,构织出狗屁倒灶的“外来者天才阴谋论”,或是来几句“李玄觉得修士都是蠢货”,再或者说几句“神武王王妃乃人间绝色”之类的,那么 他极可能就会和九镇结仇。 从魏瑶处,李玄知道这灵一宗因为灵气增加的缘故,而才能够长开山门。 这宗门是才开的,宗门里的人之前并未和外面如何接触过。 而那一群自诩为仙的大老爷定然趾高气昂。 九镇,绝不会把大胤百姓当回事。 到时候必然会有蠢货来挑衅他,甚至挑衅他的家人,挑衅完了还道一句类似“我爹是某某某,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话,再或者就是“我能欺负你,你就是不能还手”之类。 那时候,他要么忍,要么就不得不杀死对方。 这种屈辱,他十有八九是忍不了的,应该当场就把人给挫骨扬灰了。 然后,事情很可能进入到“杀了小的来了老的”的环节。 再然后,更大的矛盾就可能爆发。 届时,他就不得不领着家人,在灵一宗的追杀之下逃往自己的大本营——青木州,然后赶紧把“佛陀”这张暗牌给翻面。 神武王拜入佛门,佛陀显威挡住对方,继而南北割据。 可问题是,李玄根本不知道灵一宗的水深水浅,佛陀同样也是个光杆司令。 “祸患常起于熹微之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李玄既然决心杀人。 他就杀的很快,没有任何犹豫。 他知道他要杀人,那这个人是善是恶便不再管。 大势的棋盘上,从来承载不下个体的喜怒哀乐。春秋笔法,就连一個字都不会浪费到去描述死者败者的感情。 他甚至连第二天都不等,便直搜集信息,锁定目标的大概位置,然后飞快探查,确认对方所在后,寻找可出手机会,然后出手,杀,再造鬼 第一天,他杀了两个云州的偏将。 这两个偏将是领兵进行例行巡查,然后在营帐中正睡着觉,忽地地面的床下冒出淡淡金光,金光从下而上,渗过床板,穿过竹席,如根须触手将沉睡的偏将直接转到了别处。 那偏将感到不对,惊恐睁眼,却只见到月下一道裹着灰色斗篷,戴着怪异面具,篷布下隐约显着触手的妖魔骇影。 下一刹,偏将就直接被扭断脖子。 而淡淡的恍若幽灵的雾气便从那触手妖魔的掌心散出,落到偏将身上。 李玄耐心地等待一个多时辰,等到偏将化作恶鬼,便询问了一些云州安排的事。 然而,偏将所知有限,只道‘云州有不少将军看不爽神武王,觉得神武王挡了他们的道’。 李玄指了指管戊道:“今后若有重要信息,可传递于他。” 他只有一双眼睛,便是“开了大胤的全图”,也得去看,才能看到。所以,他依然需要信息机构。 管戊阴恻恻笑道:“托主人的福,不日将在云州各处开些扎纸店,卖些纸钱,纸人之类的小玩意儿,名唤阴福纸记。 你们若来,尽可将重要消息告知店主。 店主自会归纳汇总信息,告知主人。 而于各城,主人拟建一支幽灵军,这些幽灵平日里都在人群中,他们中重组家庭,表面和常人无异,可一旦接到命令,就会立刻为主人做事。 这支散于各城的军队名叫长寿军。 阴福纸记,长寿军,这便是我福寿门。 而你们,便隶属于长寿军。” 随后,管戊又与这两人说了些细节,李玄则再又用香火道将两个偏将送回原地。 这两个偏将会继续执行原本的巡逻任务,但他们却已变成了李玄的人 第二日 第三日 十日 二十日 天气转眼入了秋。 而深秋,正是青铜原中修士和大胤接洽的日子。 这时候,他们会收取大胤上贡的黄金,同时赠予一些可保安康、祛除百病的丹药之类。 曲克山心跳有些快。 夏日时,他们定下“以仙家对付仙家”的计策。 而这一次接洽,他们就会寻到那个“主动索要金钱美人”的仙家,然后开始说神武王的坏话,挑拨关系。 他乃是军中谋士,素来擅长用计。 挑拨离间乃是寻常策略。 这一次,他会亲自去。 “还得仔细想想细节啊。” 曲克山点燃熏香,揉了揉额头。 四周幽寂,正是他私人的山中小宅。 每逢大事,他便来这宅中养些静气。 此时,他再度来此,待到心中平静,才定神看向桌面上军中提供的有关“曾经接触仙家”的所有信息,开始了假想。 他必须考虑到任何一种突发情况,毕竟这事儿若是成了,他们这群人极可能就会成为仙家在大胤的“代理人”,享尽荣华富贵。 若是败了,那也是仙家和神武王去斗,他们顶多防一手神武王前来寻仇。 来便来,千军万马,纵然你单挑无敌,又能闯过几重关? 若是领着军队打起来,仙家肯定是不乐意的,到时候伱神武王不听,仙家就会找你神武王麻烦。 曲克山仔细想了一会儿,便躺下休息。 一道金光从床下扭曲而出,穿过薄薄的被褥,将曲克山这位云州谋士彻底包裹,继而一扯,便在数里之外。 曲克山只觉不对劲,他陡然一惊,眼还未睁,右手便飞快探出。 他便是睡觉,也会将长剑放在枕边。 然而,他的手并未抓到长剑,而只抓到了一簇冰冷的泥土。 旋即,他脖颈一痛,眼前的世界飞快模糊,继而一片黑暗 山风烈烈。 灰色篷裾亦是烈烈。 李玄黑发如炎飞舞不息,两条大触手如蟒轻动。 管戊生前是个个头偏矮的胖子,死后还是这样。 他手里抓着个本子,一一向李玄汇报着信息。 然而,这些信息里并没有李玄想知道的。 此时,李玄身侧站了两人。 一人自是管戊,还有个则是云州军里的将军。 李玄侧头看向那将军,问:“他是曲克山吗?” “主人,他是。”将军道。 管戊露出阴恻恻的笑,道:“主人,据兄弟们说,这次曲克山可是云州的大谋士,他说不定知道些事。” 李玄点点头。 在所有人眼里,他正在深山闭关修行,以突破魔意境界。 而趁着这功夫,他正是要掐掉所有祸患的萌芽。 这些天下来,他收了许多恶鬼,但这些恶鬼全部都不知道“针对他的计划”。 李玄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又或者对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 这一次,这位名叫曲克山的谋士,确实是个重要人物。 想抓到这个人,他需要熟知曲克山的人画出曲克山的大概模样,继而再知道其行踪,这才能精准定位。 片刻后 曲克山重新爬起,恭敬地跪在李玄面前,道:“主人。” 李玄还未发问,恶鬼曲克山便道:“我这前身真不是个东西。” “哦?” 李玄露出笑,然后道,“说来。” 恶鬼曲克山便把密谋的事儿一一说了个清楚。 李玄只听的一阵后怕。 他果然没猜错,这云州军真的想害他,还好他快了一步。 此时,李玄想了想,问:“你可有办法将所有参与密谋的将军再集中起来?” 曲克山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阴笑道:“有。” 恶鬼强弱,全看生前能力。 而成了恶鬼之后,则是无法再成长了。 无论是力量还是智力,都成长不了。 李玄看着这谋士,挺满意,于是道:“这事儿你办好了,我让你做长寿军的统领。” 再确凿了危机后,他再不留手。 然而,他却也有些担心“恶鬼究竟会不会被灵一宗九镇的人识破” 数日后 云州道所有参与了计划的高级将领被一网打尽,包括那曲侍虎,全然化作了李玄造出的恶鬼 又过数日。 李玄回王城,与家人团聚,随后从风师姐处得了新的丹药,再而转手就赠给了魏瑶。 同时,他又从魏瑶处得知“她可能有段时间出不了宗门,因为要练习七星剑阵”的信息。 紧接着,他又与赵社见了一面,默认了赵社建设新军的打算。 赵社要他派一个监军,李玄便把早为李家管事的李树给派了过去。 做完这些,李玄便又去往深山,假借修炼之名继续猎杀别处的兵部高层,同时一有机会就去青铜原狩猎妖魔。 除了这些,镜妙大师傅给的“许愿本”也要及时去处理,以显灵维持香火。 佛母殿的蔷薇需要时间去陪伴。 佛母殿后面的小家伙们也需要偶尔指点。 羽教的护法军也许看着组建。 老家的李知礼正在操持李家商会。 淳阳郡主还时不时会打探“瑞和先生”下落,而其子周济海,亦即李玄的结拜兄弟则是获得了“三元及第”的成就,如今被赵社安排在翰林院。 李玄可谓彻底是个大忙人,而一天活计忙下来,便基本结束了。 另一边,云州运输黄金的恶鬼和青铜原接洽了,却没有被识破,这又让李玄舒了口气 时间飞速,转瞬便是一整年过去了。 当李玄再度于神武王府和风师姐见面时,他什么都没说 一重重黑气从周身散出,却未曾在体外构成魔形,而是反覆周身,使得他更加强大。 他褪去了紫冰铜衣,但全属性极限又使得他拥有着强大的自控能力。 风梦柔看着他那壮硕的身体,有些发愣,好似在比较什么,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问:“师弟,你” “一切魔形已尽归我身。” 李玄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风梦柔震惊地看着他。 一年消化双魔形踏入魔意境,乃是绝世天才,这也是那位飞光峰峰主的成就。 可李玄确是仅用一年时光就消化了四魔形,这会否是已经超过了飞光峰峰主? 她之前说“天才需要一年时间”,就和“握着破碎念石坚持一个时辰”一般,都是往大了说的。 可没想到这一次李玄竟真的完成了。 她心情极度复杂。 她心目里那位不可战胜的强大男人的地位受到了挑战。 可旋即,风梦柔摇摇头,暗暗劝服自己道:‘便是消化了四魔形又如何? 峰主已是快要达到兵主境上阶的存在了,如今差的也只是高品次念石而已。 李玄便是天赋绝伦,却又怎么可能赶得上峰主?’ 然而转念再想,却又是心下黯然:‘他又怎的舍得将我送给别的男人? 我于此处勾引李玄,却不知道他看见了心头酸不酸。’ 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刺激感忽地涌上了风梦柔的心头。 她柔声道:“师弟且先将紫冰铜衣穿起,安神丹还够吃吗?” 李玄面色痛苦地穿起紫冰铜衣,然后道:“安神丹,不够” 风梦柔: 天地良心,她每次给师弟都是直接给一瓶。 而且基本上是一个多月就给一次。 一瓶十粒装。 李玄道:“我三日吃一粒。” 风梦柔对“四魔形突破”也没什么经验,于是又摸出两瓶丹药递给李玄,道:“你可要记得师姐的好,记得飞光峰的好。” 李玄点点头道:“肯定的。” 风梦柔看着他,忽地心底生出一种刺激感。 李玄已经证明了自己天赋,既然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魔意,那么他很可能真的能突破到还真。 既然如此 “师弟,承受这魔意,定然不好受吧?” 她挤着长腿,心有小鹿乱撞,又如猿猴乱挠。 李玄愣了下。 风梦柔咬着唇,凑近了,大胆道:“师姐帮你。” 李玄彻底愣住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帅到已经可以让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也没觉得自己天赋还未变现,就可以让一个境界高于自己的女修说出“师姐帮你”这种话。 帮? 还能怎么帮? 李玄忽地兴奋道:“师姐是要给我更多丹药?” 风梦柔愣住了,凑近了,轻轻抓住他的衣领,脸颊贴去,道:“别装傻。” 李玄是个正常男人,这一刻,他看着眼前不可亵渎的冰山逐渐融化,脑中想起那些白腻,那摇晃如露的晶莹小足,脑中忽地多了许多旖念。 他没想到风梦柔这么直接。 他呼吸也变快了。 两人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时,拱门外传来女童声音。 “爹爹!” 李玄如触电般和风梦柔拉开距离,然后道了声:“多谢师姐。” 旋即,他就转身,看向扎着小羊角辫的小棉袄,将她抱起,道:“小静又长高了。” 然后问:“你弟弟呢?” 小静道:“还是傻乎乎的,呆呆的,不过我有带他放风筝。 他不会放,就看着我放。我跑,他也跟着跑。” 父女俩聊着。 不远处,风梦柔也是大口大口呼吸着。 这一刻,她才发现或许自己是被“那个刺激的念头给控制了”,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动情,可从前的她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她也许看着风流,然而她除了峰主之外却再未让人碰过。 就在刚刚,她为什么会忽然产生了那种动作剧烈且有着颜色的想法? 就算要成为道侣,那那也该在等李玄入还真境后啊。 而且,她心底并不愿意,她只是为了帮助峰主,让峰主完成自己的事业。 相比起峰主的愿望,她便是受些委屈,又如何呢? “错了,全错了怎么回事?” 恍如大梦初醒的风梦柔轻轻揉着额头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 风梦柔看似随意,其实真想跨过那一步却颇为艰难。 而含春笑这种药,却能帮到她。” 飞光峰上。 峰主淡淡道。 飞光峰峰主名为风雄意,乃是灵一宗第一天才,亦是第一强者。 而屏风后,似有女子在饮茶。 烛光浅浅在屏风上映出那女子肥胖臃肿的身影。 “不管你如何做,尽快把她处理掉,我不想她再出现在你周围。” 风雄意道:“也正好是有李玄这个机会,我才将那傻女人支出去了,再加上含春笑,她很快就会失身于李玄。到时候,她既为他人道侣,便再不可能来我这里了。” 他是想用美人拉拢一个天才。 可更重要的原因其实却不是这个。 因为天才即便再天才,只要还未变现,也没那么重要。 关键是他要趁机把风梦柔推出去。 那个女人很在乎他,为了他的事业,风梦柔愿意做一切事。 空气沉寂了许久。 屏风后,那女子冷声道:“若是出了意外呢?若是他们没有成为道侣,那表子又来找你了呢?” 风雄意道:“香香,你且安心” 那女子却不买账,冷声道:“她若再恬不知耻,我便将你做的事全说出去,说你杀了紫霞峰峰主的相公,还想娶她以吞并紫霞峰。 说你睡了宗主的道侣,说你” 风雄意打断道:“若她自己无法把握这次机会,我就杀了她。” 那女子才露出笑容,道:“你会不会不舍得?毕竟,她那么漂亮,而我却那么丑?” 风雄意道:“怎么会?香香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屏风后,肥胖的女子长腿伸出,她柔声道:“你只要听话,我会对你好的,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 风雄意抬手一挥,窗几全部关紧,屋内暗淡。 他扑了过去 次日 李玄再见了风师姐,两人都有些莫名的小尴尬。 在极短的沉默后,李玄道:“师姐不是说要再给我丹药吗?” 风梦柔忽地一阵气恼。 她算是识破眼前这师弟了,张嘴就想说“敢情你就是想坑师姐的丹药,对吧”,可话到口边想起峰主的事业,想起自己还要勾引眼前男子并与他结为道侣,便抿了抿嘴,笑道:“师弟精神看起来不错嘛,看来恢复的很好。” 李玄道:“多亏了师姐给与的安神丹,我昨晚又吃了一粒,今天精神就特别好。” 风梦柔暗暗捏拳。 不知为何,昨天那事儿虽然没成,但她和面前男人却多了几分亲近,也对他似乎隐隐多了几分认知。 作为阅人不少的女修,她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面前男人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可她又说不出来。 而李玄在看了风梦柔昨日的主动后,心底颇为疑惑,此时一屁股坐到风梦柔对面,忽道:“师姐,我这种天才,值得门里特意派您这种大美人来绑着吗?” 风梦柔:!!! 她张大嘴,嘴大的可以塞进几个大鹅蛋。 她绝对没有想过李玄会说这种话。 风梦柔被识破了心思,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师弟乱说什么?” 李玄看着眼前师姐。 他再一次对修士有了认知。 这些修士力量强是强,但若论起“道行”,眼前这师姐连义父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若是放在同等力量层次,义父更是能把这位师姐耍的团团转。 李玄凑近了,轻声道:“师姐,要不要帮帮师弟?” 风梦柔: 她忽地有些慌。 她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想了想又赶紧摸出了两瓶。 这两瓶真是她的家底了。 为了拉拢李玄,飞光峰固然给了她不少资源,可那些资源也是有限的。 “给你,都给你!” 师姐把丹药递给李玄。 李玄一把接过,然后凑近,食指挑起风梦柔下巴,道:“别装傻。” 风梦柔幽幽地看着他收起丹药的手,道:“那你先把丹药放下。” 李玄把丹药塞入了兜里。 风梦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幽声道:“师弟这魔意还真新鲜。” 李玄缓缓收起手指,诚声道:“我只是希望师姐能与我坦白一些事。” 风梦柔没说话。 李玄正色看着她,道:“师姐是整个宗门第一个与我长期相处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了我这么多支持的人。 师姐教我功法,让我懂得修士界的一些信息,我对师姐是感激不尽的。 所以,我也不希望师姐遇到麻烦。” 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很纯粹。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比的诚恳。 他悄悄用了高属性精神,因为他通过“九镇能屏蔽精神探索,却无法辨别恶鬼”而了解了一些事,再加上之前“洛娥在他幻境中待了一晚,又吃又喝却没有察觉异样”,李玄决定做个小小测试。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是因为此时他心中是真的如此在想。 风梦柔只觉心脏忽地狂跳起来,她低下头,不再看李玄。 李玄见无异状,便悄悄提升了散出的精神力量,诚声道:“师姐愿意相信我吗?” 风梦柔只觉一千个相信,一万个相信,她抬起头,看向李玄,而看到的只是最纯粹的目光。 “师弟”风仙子轻声呢喃。 可她却依然有些挣扎,有些犹豫。 她越是如此,李玄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正常来说,若只是宗门绑定天才,又何必难于启齿至斯。 所以,李玄伸出了手。 他温暖的大手平伸在桌上,柔声道:“不论从前如何,师姐若愿意从今往后和师弟站在一起,那便握住师弟的手。” 风梦柔犹豫许久,她的手终于缓缓伸向了李玄,然后紧握在了一起。 李玄见“精神影响”居然还在,心头也是一阵狂喜。 这真的很令人意外。 这也一直是他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但今天,他便可以大大方方地询问风梦柔了。 而此时,风梦柔轻声道:“我与峰主青梅竹马。” 李玄做倾听姿态,轻轻颔首。 她又道:“我是峰主的女人,虽然未曾对外宣布,可我和他都知道其实我们就是道侣。” 李玄:??? 他深吸一口气道:“师姐,委屈你了。” 风梦柔古怪地看着他道:“峰主让我来教导你,如果你能成功,他要我做你的道侣,然后通过我更好地把你绑在飞光峰。” 李玄:??? 他道:“师姐,你不觉得古怪吗?” 风梦柔道:“我有想过,可是他一直是个道心坚定的修士,他有着雄心壮志,他想做很多事,他在我耳畔和我说过许多。我发过誓我要帮他。” 李玄道:“可我纵然是天才,但在峰主才知道我的时候,他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能成功,从而派出你来呢?” 风梦柔道:“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总是让人很难揣摩。 但是,他那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若能说,自然会告诉我。 他不说,我也不该多问。 我应该相信他” 说着,娇美女修微微垂首,双目发红。 这种痛苦本是藏在她心底,可此时不知为何她就宣泄了出来。 那是在午夜梦境里才会翻滚的痛苦,是深黑无人夜色里才会惊起的噩梦。 李玄道:“那师姐是打心眼里想与我结成道侣吗?” 风梦柔螓首轻晃,双目茫然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玄问:“那昨日,师姐为何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好?” 风梦柔羞红着脸。 李玄忽道:“师姐最近有没有喝峰主泡的茶,或是使用峰主赠的香,再或” 问到这儿,风梦柔忽地面色一变,神色里产生了挣扎,她道:“不许你怀疑他,不许,不许!” 李玄心思何其活络,看着面前的风师姐,他忽地有种看小孩子的感觉。 他等着风梦柔发泄完毕,又轻巧地问出一句:“峰主身边,有没有忽然出现别的女人?” 风梦柔沉默了下,但这一次她却有了底气,道:“有,但只是个胖女人,峰主除了瞎了眼才会选她当道侣。” “道侣?那女人也是修士?”李玄奇道。 风梦柔略作思索,便一一说来。 李玄听着,也会询问。 慢慢的,有关宗门的信息变得清晰起来。 灵一宗坐落于一块灵脉之上。 所谓灵脉,如冰晶,紫冰铜那般的便勉强算是。 只不过冰晶是不入流的。 冰玉则被称为一阶灵脉,因其可抑制部分一阶妖魔。 紫冰铜则是二阶灵脉,因其可对付部分二阶妖魔。 而灵一宗则是坐落在一片大型三阶灵脉之上。 灵脉气息偏阴,天生压制妖魔的火毒。 于灵脉中修行的人,天生便易“宁心静气”,而削弱受到的心魔影响。故而更容易修出魔形境存在。 但灵脉的力量则有部分需要维持宗门大阵。 大阵,也正是灵一宗不被外人所察觉的原因。 大阵何来? 卯会古地。 卯会古地是什么? 年轻的风师姐只知道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宗门的一切几乎都来自于那儿。 所有传承只是因为多年之前,宗门不知哪一代先辈去那个地方进行了探索,而五峰的宝贝也都是从那儿得来的。 无论是“测试资质用的破碎念石”,以及“突破兵主境的念石”,还是一种“佩戴了据说可以抵御精神探索、起到保护自己作用、但至今无法证明”的“小破石”,再或是传说中“蕴藏了强者残存力量,有着使用次数的灵宝”等等等等都是来自那儿。 阵法,便是宗主那一脉得到的。 而阵法一道,也只有宗主精通,并讳莫如深,绝不传授任何人。 除了这一次,宗主传授了弟子“七星剑阵”,这只是希望新入门弟子可以发挥战力而已。 大阵消耗灵脉的力量,关闭之时还好,若是开启便会频繁消耗。 所以,灵一宗往年便是十年开一次山门,然后与周边宗门进行交易。 这宗门包括大胤红花山的花印宗,也包括大雍北方的黎山六盟。 数年前,不知为何,灵一宗的大型三阶灵脉开始提升灵气,其中甚至开始出现四阶灵矿。 灵气的增加,使得灵一宗开了山门。 但是,在十年前某一次交易时,飞光峰峰主风雄意则是从外带了个黎山六盟的弟子入门交易,后来不知怎么,山门关闭,那弟子未曾来得及离开,便暂留在了飞光峰。 因为都喜欢下棋,那弟子和峰主之间也成了朋友。 风梦柔道:“可是,峰主有很多朋友。” 李玄道:“但峰主却离这一位弟子最近,是么?” 风梦柔辩解道:“那弟子又丑又胖,你若影射峰主和她如何如何,简直是侮辱人!” 李玄悄悄减缓精神外逸。 风梦柔的情绪也逐渐稳定。 感到她的手还与李玄握在一起,她心情复杂,却也没有主动挣脱,心中只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竟与他说了这么多。 也罢,我终究需当他道侣,如此坦白只希望他不要不开心。’ 可忽然,她想到自己刚刚似乎坦诚了“她是峰主的女人”。 强烈的懊恼顿时浮现出来。 ‘我为什么要说那个?’ ‘我’ 风梦柔心乱如麻,几乎想哭。 李玄看破了她的心思,柔声道:“今日起,我与师姐便是名义上的道侣。师姐尽可以与任何人说,我喜欢师姐,且与师姐完成了双修。” “啊?” 风梦柔愕然抬头,俏脸看着他。 李玄笑道:“如此,就没有人能再逼师姐了。师姐也自由了。” 风梦柔沉默良久,轻声道:“谢谢但,但你一定要帮飞光峰,一定要帮他完成他的梦想。” 李玄忍不住哈哈大笑,差点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然后才道:“柔儿,我修炼去了。” 114.助力师弟,“突破”兵主境(大章-求订阅) 还真功法,《炎心决》。 乃是练出心炎之苗,掐灭魔念萌芽,使得自身虽然经受了“魔图的感染”,但却祛除了心魔而留下了强壮体魄。 之后,则以炼化这体魄,生出气。 此谓,炼精化气。 李玄还记得前世的一些修仙里常有“百日锻体,然后则是炼精化气”。 而这个世界居然也有,只不过“百日锻体”变成了恐怖的“魔形锻体”。 气是什么呢? 李玄陡然想起最早时“自己第一位未曾谋面的死鬼老师长孙狱所说的呼吸法”。 常人呼吸,那是雨落静湖,只起些微涟漪。 武者呼吸,则是尺许水涡,虽有搅动气血,却也微小。 世间可有一气行数里?可有一气水起蛟? 也不知这《炎心决》中的“气”是否满足了长孙老师的期待。 李玄想着便开始修行了。 然而他魔念早去,也根本无需以心炎之苗去炼化魔念。 这让他有点惶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练成这法门。 但他必须练。 因为这法门似乎是正统修行法门,境界的提升直接关系到他寿命的提升。 他若要入修士界,就不能以那一副野路子的状态进入。 他想长生,想治好小进,想亲人都能跟着他享福。 诸多念头闪过,李玄定下心神,专注修炼 青铜原,灵一宗,飞光峰 一道剑光破空掠过。 风梦柔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峰头。 她正要走入那熟悉的屋子,却听到屋里传来声音。 “你又来做什么?” 声音是峰主风雄意的,但却无比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风梦柔愣了下,止步在门外,喊道:“我就是告诉你,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做到了! 他消化了四魔形,如今正在突破还真境! 他和我上榻了,与我双修了! 他很开心,我也是!” 随着话音的飞起,她的情绪也跟着飞起,待到落定时已是心跳极快。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种莫名的刺激与快感。 很快,屋里又传来声音。 “做的不错,今后你我便只是峰主和执事的关系,去吧。” 风雄意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他没想到这彻底忠贞于自己的美人这么快就投入了别人怀抱。 不过,这也好。 他本来都做好了亲手杀了风梦柔的打算了。 因为其实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风梦柔很可能完不成这个任务,不可能与其他男人好起来。 如此,为了他的前途,他就不得不将风梦柔送入地狱了。 屋外,风梦柔听了回应,若是过去,她或许已经开始要死要活地哭了,可这一次她却没有。也许是之前与李师弟袒露心声而有所释怀的缘故,又也许是她名义上已经成了另一个人的道侣。她从前的爱忽地开始变成一股亟需发泄的恨。 她站着没走。 屋里,风雄意冷冷道:“梦柔执事还有事吗?” 风梦柔眼珠一转,道:“有。” 风雄意道:“说。” 风梦柔道:“我走近了说。” 风雄意道:“门前。” 风梦柔踏步走去,到了门前,凑着门缝,压低声音,用宛如猫儿般撩人且回味无穷的声音道:“他比你厉害一百倍,在塌上。”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安静的好像暴雨前夕 “阿嚏!!” 修炼中的李玄打了個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下意识地以香火扫了扫王城的府里。 媛姐还在和贵妇们吃茶,帮他稳固后方已经成了媛姐的本能,也成了她的生活; “交际能力比媛姐递了许多档位”的小公主则是领着两孩子在逛街,附近有侍卫,还有他福寿门的恶鬼,其中甚至包括秘武武者恶鬼,安全的很。 他再扫了扫老家,心慈寺,都是没什么事。 于是乎,李玄继续修炼。 他一遍一遍做着呼吸,然后以《炎心决》中所描述的技巧,再配合一些拳术,将呼吸进行搬运。 至于思想,则不仅是没有任何观想,还需要将一切杂念抛出脑海之外 数日后。 李玄惊奇地“噫”了一声。 他有些奇异的感受。 这呼吸,拳术如两条运行的轨迹,当于某一处交汇时就会牵引周身气血,使得那气血莫名其妙地平复下来,从原本的“沸腾热水”开始降温。 而每出现一次这种情况,他脑海里就会获得一次奇异的清明。 《炎心决》上说这种状态叫“扫尘”。 而扫尘三十六次,可祛心魔。 李玄没心魔,所以他只能默默数着自己有了多少次“扫尘”。 这种状态,他平均一天一次。 转眼便是三十六天过去。 随后则是静坐,冥思,顺起。 《炎心决》上说需得“尘埃既去,庭中空虚,虚无生一炎”。 这一炎乃是在眉心之中,然后便可调动躯体,运转周天,从而在体内生出气来。 李玄忙活了数日,毫无进展。 他又继续忙活,还是毫无进展。 “不会儿哪儿练岔了吧?”李玄忍不住开始反思。 不反思还好,这一反思,他就开始发现自己可能从来就没练对过。 不过事到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练也得练。 转眼又是一个月,李玄还是无所得。 幸好,他看到风师姐又出现在了神武王府。 他也及时返回,将修炼中遇到的疑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风梦柔。 然而,今日,他感到面前的师姐有些不对劲。 今天的师姐少了从前那冰冷不可亵渎的气息,反倒是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师弟。” 风梦柔温柔地看着李玄,她如冰山化开,全身上下都是香润的水儿,尤其是双眸里。她用那秋水脉脉的瞳孔看着李玄道,“你果然是天才,才两个月时间就已经完成了扫尘。至于心炎之苗,其实是因人而异的。” 她的声音又嗲又柔。 李玄忽地明白了什么。 他心中一笑,对师姐是什么性子的女人更是了解了几分。 果然,剖开女人表面的那层面具,里面装着的本质通常都会让伱大吃一惊。 初见冰冷妩媚难以亲近的师姐,本质上就是个怕孤独的恋爱脑。 她迫不及待地去宗门展露了她和自己双修的事实,然后又忘了她是在“做戏”,忘了“自己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双修”,而莫名其妙地彻底甩掉了峰主,继而全心全意地往自己这边贴了过来。 她想用另一端狂热的感情,去彻底告别另一段痛苦的感情。 她想假戏真做。 她需要一个仪式。 李玄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师姐这样的女人,很明显不适合他。 可是,他又需要师姐的帮助。 于是,他带着师姐入了屋,然后寻了个借口,稍稍出门,继而一念注入“畸变怪猴”、“云蜃守宫”。 左手【幻术】,右手【幻境】。 幻术假人在外,以防有人靠近。 幻境中,他丢出了一根木枝。 那枝干在师姐眼里变成了他的模样。 强大的精神缓缓释放出去,欢喜的阀值在飞快提升 许久,又许久 李玄收起幻境。 而师姐已经累瘫了。 这手段卑鄙,可其实吧,在李玄心里却是“妖精,仙人,甚至菩萨”常用的手法,前世某个西游的故事里,就连观音,黎山等菩萨都能扮作女人去试禅心;至于猴子更是过分 李玄隐约记得“酒至数巡,罗刹觉有半酣,色情微动,就和孙大圣挨挨擦擦,搭搭拈拈;携着手,俏语温存;并着肩,低声俯就”,要知道罗刹可是猴子的嫂子 此时,风梦柔已是软在了塌上。 被褥间,狼藉一片 次日。 风梦柔满足地醒来。 她红着脸,躺在塌上。 一夜前所未有的疾风暴雨,扫尽了她心底尘埃,让她前所未有的舒畅。 待再看到李玄,她眼中神色已经彻底变了。 “师弟。” 温柔到了极致的声音,从风师姐口中传来。 李玄笑道:“师姐昨日可曾休息好。” 风梦柔羞红着脸道:“谢谢你。” 然后又悄声道:“我总觉得风雄意没安什么好心,他肯定藏了些秘密,师弟一定要提防他。” 李玄:??? 风梦柔道:“过去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可如今多亏了师弟,我才能跳出来,才能看清楚风雄意的真面目。” 李玄点点头。 风梦柔道:“师弟,你不若投紫霞峰去吧。 紫霞峰虽是五峰之中最弱的那个,但却也最为纯粹,也就是没有多少话语权,所以之前外出探索,联系王朝的任务才交给了他们。 其余四峰,总有些不好的地方。 观日,白云两峰,最为排外,对外来者不屑一顾。你越是天资卓绝,他们许是就越会嫉妒。 铁壁峰则心不在宗门,一心想着远行,去往外处探索,以寻求传说中的卯会古地。可卯会古地首先便在海外,想要出海需要大船,海图,罗盘。这些都没有。 至于飞光峰,则总有些我说不出的阴影。风雄意好像在密谋什么。” 李玄:??? 他无奈地扶了下额头。 师姐,还真就是超级恋爱脑啊。 这就是因爱生恨吗? 两个月前还在说“你一定要帮他完成梦想”的师姐已经开始说“他好像在密谋什么”了吗? 好善变啊 “都过去了。”他微笑着看向风师姐,鼓励着她。 风梦柔长舒一口气,俏丽的脸上露出笑,甜甜道:“今后,我是师弟的人。我会帮助师弟在宗门站稳脚跟。 其实我修炼天赋不好,也一直没有安全感,如今我有了师弟,我很开心。” 她这般的冰山一旦彻底融化,便如汪洋只想将心爱之人包裹,然后全心全意去为他做些什么。 李玄笑道:“那今后,我与师姐共进退。” “那是当然!” 风梦柔傲起雪白的脖颈。 她的性子也从刚开始的“冰山交际花”开始往“粘人小可爱”的方向转变。 李玄继续问起昨日修炼中遇到的问题。 风梦柔此时也彻底进入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并且还添加了“死心塌地”的buff。 她直接道:“《心炎诀》因人而异。 以魔图举例吧 ‘天女惑金刚’那副魔图是我们宗门常规修行的魔图。 但是,在选择天女还是金刚的问题上,其实最好的选择乃是天女。 若是遇到我们看重的弟子,喜欢的弟子,我们会去告诉他,一定要选天女。” 李玄奇道:“为何?” 风梦柔道:“因为天女会让我们的速度更快,这对于后期御剑有很大好处。 而金刚只会让我们的体魄变艰实,这让我们在修炼《心炎诀》时,极难炼精化气。 血肉的力量多了,可不就难化了么? 待到血肉化气,我们体魄会稍稍弱一些,可反应却会更快,且同时会掌握气。 而那些选择了金刚的修行者,有的甚至终身无法突破还真境。而只能每日去铁匠铺里打铁,以压制魔念了。” 李玄: 风梦柔道:“我看师弟四魔形里有一个是金刚,不过其他三个应该不会那么巧,都增加的血肉力量吧?” 李玄摇摇头。 当然不会。 他五个魔形,只有三个加体质的,一个加力量的。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他如今的体质是280点,加上魔血突破后,最大可达450点。 这想要炼精化气,确实有亿点点难度啊。 李玄想了想道:“师姐,你把兵主境的功法教给我,好不好?” 若是过去,风梦柔保准一口拒绝,说什么“不要好高骛远”。 可此时,她心思全挂在李玄身上,想了想道:“也好,师弟想要炼精化气,确实有难度。 若是能够看看后面的功法,说不定能够更好地认知整个体系。 不过,兵主境功法可不如魔意,还真这些能随意取出。 我且先将我记得的默下来给师弟,待到返回宗门,我再翻阅功法,默默记忆,之后再来抄给师弟。” 李玄笑道:“师姐对我真好。” 风梦柔娇羞道:“谁让你这冤家,那么好呢。” 转眼,大半个月后。 秋叶凋零。 风梦柔又在宗门完成了一次往返,这一次,她完成了下阶兵主境功法的部分搬运 很快,又是两个月过去。 风梦柔做着勤勤恳恳的搬运工。 终于,在大雪飘落的时候,她终于为李玄带来了完整的下阶兵主境功法,同时还附了一份自己修行时的心得感悟。 不仅如此,她还从宗门费尽心思搞出了一块完整的下阶念石,一并儿交给了李玄。 “这念石,是突破兵主境用的,对吧?”李玄看着手里那坚硬无比、看着平平无奇、可却在散发着些微精神波动的石头问。 风梦柔痴痴地看着他,点点头,笑道:“是的。” 李玄一边翻看功法,心得,一边不懂就问。 风师姐像刚恋爱的小女孩,依偎在他身边,一副“被李玄需要就很开心”的模样。无论李玄问什么,她都会很认真地去解答。 许久,李玄弄懂了。 《心炎诀》,乃是练出心炎之苗。 而兵主境的功法,其实则是《心炎诀》的后续,若是大成便可壮大心炎之苗,成为真正的心炎。 之后,兵主境最核心的地方来了。 ————以心炎炼化这下阶念石,取其一念,融入本体,继而获得可操纵飞剑的力量。 然而,因为这“念石”中的一念并不是兵主自己,所以兵主只是能够利用这一念的力量。而心炎则是利用这一念力量的方式。 李玄心底有些古怪。 他自然明白这种“操纵飞剑的力量”是什么。 这不就是精神之根吗? 足够强大的精神使得自身精神可以寄托在某个物件上,然后使得这个物件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远程操控,一如自己手足。 同时,他的许多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修士到底修的是什么? 修的是气,然后以气驭兵,从而发挥出兵器的力量。 气是激活兵器的关键。 而兵器则是由灵矿,阵法以极其复杂的手段铸造而成。 这些兵器显然有着匹敌高阶妖魔的力量。 修士自身没那么强,可“气”却使得他们可以激活并驾驭这些兵器,就好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端起了加特林,扛起了火箭炮,掏出了导弹发射器 修士为什么明明攻击不弱,可对于幻境的抵抗力却极差? 无论是洛娥在他幻境里大吃大喝,还是风师姐在他幻境里与他欢好,甚至是青铜原边境交接黄金的使者无法看破恶鬼等等等等,全有了答案。 因为,修士一身力量都在兵器上。 他们隔绝精神的手段,靠的是从卯会古地得来的“小破石”。 他们操纵飞剑的手段,靠的是炼化了卯会古地得来的“念石”。 他们宗门隔绝精神的手段,是阵法加上灵脉 那么,修士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这个问题就直接变成了,飞剑到底有多强。 李玄沉思了一会儿,忽地看向风梦柔,道:“师姐能让我看看你的飞剑吗?” 风梦柔虽是愕然,却还是双指微并,她背后那把长剑便开始出鞘。 李玄道:“等等” 风梦柔:??? 李玄问:“师姐为何要并起手指?这有什么说法吗?” 风梦柔道:“这是御兵术,我这灵一宗通用的《灵一御剑术》。 我手指的变化,会牵引气的变化,从而会进一步牵动飞剑。” 说着,她手指一点。 飞剑锵然出鞘,宛如鸟鸣。 风梦柔道:“气机往上,名为起剑。” 李玄道:“换个方式就不行了,对吗?” 说罢,他又耐心问:“譬如,师姐能不能更快的方式让剑出鞘呢?” 风梦柔将剑落了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双指微曲,然后往上。 锵!! 飞剑再度出鞘。 这一次速度快了一点,但有限,就好像一个人“铆足了劲,所以就快了那么一点点”,这不是速度的突破,而是个体的差异。 旋即,风梦柔又开始展示御剑招式。 刺,斩,撩 速度正常。 李玄托腮看了会儿,问:“风师姐,那有更强的御剑术么?” 风梦柔道:“飞光峰这一脉的传承据说就是御剑术,不过风雄意没有和我说过一点。” 李玄道:“师姐能把飞剑给我看看吗?” 风梦柔笑了笑,屈指操纵飞剑,缓缓落到李玄面前。 李玄拂过剑身,抬手触去,只觉这剑身材质通体冰凉,冷入骨髓。他手指触碰之处,肌肤后那蕴藏着火毒的血液竟在飞快冷却。 他心思一动,指尖悄然一抹精神探出,化作精神之根想要植根入眼前的飞剑。 然而,飞剑内里瞬间出现了一股防御的力量,将他的精神之根隔绝在外。 风梦柔若有所感,看向他。 李玄收起精神之根,心有明悟,“气”使得飞剑成了有主之剑,而他若想夺剑,则需要彻底碾压过“气和剑”。 气或许不怎么样,但有了气的剑却颇难夺取。 这就好像一个人开着歼击机,这个人就算不强,但你想要飞上天把他从歼击机里踢出去,那首先就得战胜歼击机,难度不小。 李玄把飞剑递回,道:“我有些小手段,只是试了试,师姐不会怪我吧?” 风梦柔对他满腔柔情,连连道:“不会不会。” 李玄又道:“师姐的飞剑,若比起飞光峰主的剑,如何?” 风梦柔懊恼道:“他虽未怎么出剑,但我却是知道的,那些峰主都是半只脚踏入了高阶兵主的存在,他们可以动用刻绘了阵法的飞剑。” 说罢,她道:“正常飞剑,大多以黄金,冰晶为主料,核心之处则是添加上高阶灵矿。 锻造这般的剑,多是以宗主先刻绘炼金阵和化晶阵,然后再由那些误修了金刚魔形、不得入兵主的铁匠来铸造。 待到黄金不朽特性,和冰晶的严寒特性添加入剑后,再在最末加上高阶灵矿。 三阶灵矿俗名病金,凡人靠近了会生病,这种金属的产量非常少。 如今宗门灵脉扩大,病金的产量也扩大了。” 李玄道:“那峰主的剑呢?” 风梦柔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和敬畏,然后道:“宗主掌握着两种可怕的阵法,一种名叫汲灵。 汲灵阵,可让飞剑吞噬某种宝物,甚至是妖魔血肉,以获得奇异特性。 另一种” 她越发深沉,好似在回忆什么。 李玄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恐惧,看到了难以匹敌。 彷如小兔子在谈论凶恶的猛虎,那是底层食物链的存在在踮脚仰望高处。 风梦柔缓缓到处两字:“叠兵。” 两字出口,李玄莫名地感到了一阵腥风血雨,刀剑伐鸣。 因为在说出这两字时,风梦柔整个人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 李玄好奇道:“何谓叠兵?” 风梦柔缓缓道:“那阵可以使得多把辅剑存于主剑之中,若是一剑展开七剑,便如七人同时运飞剑,若是展开百剑” 李玄问:“那有百剑吗?” 风梦柔呆了半晌,道:“从前没有,不过我无意间从风雄意那边听到了一件事。 宗门似乎在铸造一把神秘且可怕的飞剑。 那把剑一旦出鞘,必定杀人,剑在炉中,由宗主亲自锻造。” 李玄问:“师姐若对上那神秘且可怕的飞剑呢?” 风梦柔道:“峰主若真想杀我,一招足以。” 李玄眯了眯眼。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了。 修士和妖魔很可能是反的。 修士不需要体质,且过强的体质还是累赘。 而李玄的体质却偏偏很高。 所以这《心炎诀》对他来说,不是练不成,而是极度困难。 而风师姐所说的神秘飞剑,再配上传承剑法,极可能将他也秒杀。 不! 他完全不确定。 这种事,不打一次,永远不知道结果。 可这种交锋分明就是“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威胁如剧烈的尖刺感,于他心头浮现。 无数不好的、悲观的可能已在他脑海中走了一遍又一遍。 李玄想了想,问:“师姐,咱们灵一宗那五峰是不是传承各不相同呢?” 风梦柔道:“五峰各有灵宝,灵宝蕴藏着未知强者的一击或是数次攻击,这都是作为压箱底用的。 然后,宗主所在的观日峰传承乃是阵法,但阵法只有宗主会。 飞光峰传承乃是神秘的御剑术。 铁壁峰传承则是几块名为神兵石的东西,那神兵石若是配合了汲灵阵,将会格外可怕。 白云峰传承是丹术,我宗丹药皆出其手。 紫霞峰最为尴尬,他们传承乃是传说中的法术。据说法术能调动天地之力,但法术却修不了,因为只有融合了上阶念石的上阶兵主,才有能力去修行法术。” 一条条信息翻面儿 李玄对宗门的了解越来越多。 他忽道:“师姐能为我寻来一把飞剑么?” 风梦柔愕然道:“这我” “师姐,四魔形真的很难,这是一条完全需要自己摸索的路。 我想如果有了飞剑,或许我就能慢慢地摸索出这条路。”李玄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憧憬之色,“御剑飞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多想和师姐一样,多想和师姐一同御剑飞空,纵览天地,游山玩水。” 风梦柔咬着嘴唇。 很显然,想要搞出一把飞剑,真不是容易事。 毕竟飞剑这东西吧,不是兵主你要了干什么? 这是严格监控,限量的。 可是 她怎么能辜负师弟呢? 师弟对她这么好。 师弟这么特殊。 她要帮师弟完成梦想。 哪怕宗门的人不理解她,不了解师弟,可是她总得去试试。 于是,风梦柔神色越发坚定,然后点了点头,露出灿烂的笑:“交给师姐吧,这么多年,师姐还是有些人脉的。再说师弟如此优秀,宗门总该有些特例的。” 李玄: 数日后,风梦柔于雪中离去了。 她走的忧心忡忡,愁眉紧锁,似乎在拼命想着怎么帮师弟搞一把飞剑 这一去,风梦柔去了很久。 待到来年二月,李玄没等到风梦柔,却等到了“修炼剑阵小成,和师兄妹外出试炼”的魏瑶。 他抓着机会来到魏瑶附近。 然后通过魏瑶知道宗门有个女人在胡搅蛮缠,那女人找了很多人,去要一把飞剑,据说是给那个女人姘头的。 李玄尴尬无比。 魏瑶道:“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女人似乎还成功了。 真是的,我算是发现了,宗门也是个讲关系的地方。 这里的人还没有普通城镇里的世家通情达理,就是一群获得了强大力量、但心性却普通的人。” 李玄幽幽道:“你就没问问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魏瑶叹息道:“我地位不高,哪能知道那么多事,换做师父肯定知道那女人是谁了。” 李玄道:“那洛娥没和你说吗?” 魏瑶摇摇头。 李玄欲言又止,拍了拍魏瑶的肩,道:“不信谣不传谣。” 魏瑶:??? 李玄咳嗽道:“那个姘头可能正在下。” 魏瑶:!!! 李玄脸皮厚,无视着魏瑶那震惊到穿透的目光,道:“也许没多久,我也会来宗门了。” 这些年他可没闲着。 心慈寺,福寿门全部建起来了。 就连李树也都成了王室禁军的监军。 他自然也寻了极多名医御医,想治李进的痴呆,可每一个御医却都说那是“先天之疾,无法根治”。 李玄对儿子心怀愧疚。 也正是如此,他才打算进入宗门,寻找解决方法 三月。 春暖,桃花落英缤纷。 一夜春雨,落花于地,又被东风卷起,恍如粉色溪流,起伏缱绻。 风梦柔终于回来了。 她看到庭院中的李玄,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剑。 李玄起身 两人相视,无声胜有声,继而轻轻拥抱。 李玄看着风梦柔红了眼,笑问:“怎么哭了?” 风梦柔倔强道:“风吹的。” 她半点也不提获得这把飞剑的艰难。 然后,把剑递给李玄,灿烂地笑着:“呐,师姐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数日后。 山中 李玄抓着飞剑。 那“气”他至今都没练出来。 但时间不等人,他等不及要入宗门去历练。 他要杀妖魔。 他要妖魔点。 精神之根从他的掌心逸出,紧紧纠缠于无主的飞剑上。 果然,没有“气”的飞剑并不存在半点抵抗。 他的精神之根很快就凶残地入侵了飞剑。 旋即,他心念一动,飞剑就飞了起来。 哗哗哗!! 飞剑在半空狂砍乱斩,毫无章法,更无优雅。 李玄踩上剑,身躯一震,那飞剑终于缓缓地起飞了,就好像自己用手托起了自己。 “好!” 李玄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喃喃道,“这也算是入兵主境了吧?反正没人能看出来。” 115.过宗门不入,游离局外收妖魔(大章-求订阅) 精神之根控制着飞剑。 如此,李玄只需抗拒飞剑落下的力量,就可以让飞剑悬浮在半空。 若是他多费些力气,飞剑就可以上下左右地飞舞。 然而,飞剑本身的力量他却无法“激活”,因为那需要“气”。 这么一来,李玄基本上明白“气”是什么了。 气,与冰晶、冰玉、紫冰铜甚至是那种病金一脉相传,乃是一种和妖魔之力相反的力量,其可使“抑制妖魔的灵矿为主料所制的飞剑”被激活,从而发挥出可怕的力量。 这力量,他还没练出来。 故而只能“大力出奇迹”了 李玄并没有立刻坦白自己的进境,他又努力了两个月去修行那还真境界的《心炎诀》,在尝试未果后,这才与风师姐坦白。 “我勉强掌握飞剑了。” 风师姐摇摇头,表示不信。 李玄微微屈指。 铿! 飞剑长吟,出鞘,继而歪歪扭扭地起飞,笔直地往前射出,然后又艰难地返回。 风梦柔惊呆了。 她努力地回忆了下,这才想起眼前的心上人在两年前还是魔形境界,如今如今竟是一下子跨越了魔意,还真,甚至融合了念石,掌驭了飞剑。 她双目迷离地看着李玄,心中满是欢喜。 风雄意和眼前男人比起来,根本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她红唇微启,却终究变成了笑,道了句:“师弟真的好厉害。” 那双眸子里闪烁着真正的开心,甚至是得意,骄傲。 男人,岂不是女人最大的炫耀? 若是有一个可以天天挂在嘴上的男人,那便连胭脂水粉、艳丽衣装都会退居其次。 虽然李玄的可怕还未被宗门之人见识到,但风梦柔却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欢乐氛围。一个個修士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李玄,极其溢美之词,而她偏生是李玄的道侣。站在李玄身侧的不是旁人,而正是她。而人群里,就连那风雄意也在,风雄意恨的牙痒痒的,握着拳 忽地,女人敏锐的直觉在这一刻洞悉了什么。 风梦柔足履轻踏,来到李玄身边,关切道:“师弟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我担心风雄意知道了师弟真正的天赋,会害你。 宗门之中,固然大家不会生死相杀。 可是出了宗门,无人见到,便是肆意妄为了 风雄意若记恨你,他偷偷随你出宗,然后然后一剑便把你杀了。” “这样啊”李玄摸了摸下巴,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风梦柔又担心地道:“师弟千万别觉得宗门是什么仙人,有什么高尚风骨,都是假的。 在大胤的村县城府之中,有权之人欺负普通百姓,那好歹还要走过流程,还要个名义,可在宗门根本没有。” 李玄道:“有权之人的力量来自于权,所以他们需要主动遵循权力的游戏规则。 但修士的力量却源于自身,他们只要做到比别人强就可以了。 失去了规则的约束,每个人心里的魔鬼都会冒出来。” “对对对,师弟知道的还挺多的嘛。”风梦柔觉得李玄说出了她想说、却暂时没能理清楚的话,然后笑着轻轻拍了拍李玄胸膛道,“不赖嘛,看起来不完全是个只会修炼的小男孩。” 只会修炼的小男孩? 李玄一时间有些愕然。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在师姐眼里可能真就是这样儿的。 风梦柔温柔道:“如此,师姐也能放心了。之前师姐就怕你什么都不懂。” 李玄沉默了会儿,问:“那风师姐觉得如今我该怎么做?” 风梦柔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忽地微微侧头,道:“有个事我我还是和你说吧。” 李玄笑着问:“什么事?” 风梦柔跳起来,手指指着他鼻子,轻声道:“伱不许骂我。” 李玄笑道:“我什么时候骂过师姐了?” 风梦柔低首看着足尖,有些小女孩做错了事的模样道:“也不许不理我。” 李玄看着风师姐,心里好笑。 若是没有能够揭开她表面的那一层“外壳”,他永远也想不到御姐般的风师姐在真的粘人之后,居然会变成这般的小女孩。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风梦柔这才将之前“她对风雄意说什么李玄比你厉害”之类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她有些局促和紧张。 空气安静了刹那。 李玄抚掌道:“说得好!” 风梦柔愕然地抬起头,讷讷道:“我以为你要骂我呢。” 李玄道:“要骂也该骂他,风雄意,*c&w@¥n!” 一串儿“被打了乱码”的骂声脱口而出。 风梦柔抿唇笑了起来。 她笑的眼里都是甜蜜。 她也高喊起来:“风雄意,*c&w¥@n!”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冲击入她心头,让她双眼都有些发红,她想说“谢谢你,师弟”,可话到口边却莫名的有些哽咽。 李玄继续骂。 她于是也跟着骂了起来,越骂便越是有一种轻松和解开了枷锁的感觉。如今再细细想想,她已经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风雄意了。 忽地,她道:“师弟,之前你说风雄意可能给我下药,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她开始慢慢叙说 随着叙说,李玄微微眯起了眼。 至此,他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位从未谋面的飞光峰主之所以派风梦柔来,其主要目的绝对不是为了绑定他这位天才,而是为了焦急将风梦柔给推出去。 风梦柔不美么? 当然不是。 风师姐很美很媚,可谓难得尤物。尤其是在彻底倾心于一个男人后,更是变得呆呆傻傻、一副“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哪怕我承受委屈,只要你开心,我就会开心”的模样。 甚至风师姐还愿意为了飞光峰主的什么狗屁梦想,去讨好另一个男人。 是什么样的筹码,使得风雄意能将风师姐赶紧推开呢? 李玄想到就直接问了。 风梦柔却摇摇头,道:“他是个很自负的人,或许他觉得我不重要吧? 灵一宗还有什么能让他将我推开呢? 那个胖女人?更不可能 再说宗门开了许久,那胖女人也快要离宗了。” 李玄问:“为什么不立刻走呢?” 风梦柔道:“除了两人都好琴外,据说是又谈成了一笔生意。” 李玄问:“什么生意?” 风梦柔摇摇头,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似想起来什么,道:“黎山六盟的病金。” 旋即,她又补充性地道:“病金的产量很少,而风雄意却说服了那个女人,然后用灵宝交易了一些病金。 这件事,宗主也是知道的。 宗门里其他人推测说,之所以需要这么多病金,就是为了打造那把神秘的剑。” 李玄沉思了起来。 他的心已经飞到了那青铜原。 很显然,灵一宗绝不如表面那么平静,或许风师姐还未察觉,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灵一宗里暗潮汹涌,无数暗涡正在轻轻旋动。 恰如棋盘上的黑白双子,你一步我一步。大龙互逐、水火不容之势虽未形成,可却是风起暗处,有了几分凶兆。 而棋盘中,每个棋子又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心怀鬼胎,表里不一,动机不明,恰如一团乱麻。 纵你有翻天本事,入了其中,只能如猫儿玩线球,很快就被缠的死死的,越是挣扎,缠的越紧。 这很正常,任何势力岂非都是如此? 但只希望这真就只是势力内部的勾心斗角,而未曾牵扯到更多东西吧。 李玄思绪定下。 面对复杂的局势,他的做法是:去局外。 所以,他道:“师姐,我想去青铜原历练,斩妖除魔,以磨砺力量。” 他需要“青铜原行走许可”,也需要“妖魔分布地图”。 风梦柔忽道:“我担心风雄意不会那么放过你我之前还说你要投入紫霞峰来着。 我再怎么终究还是飞光峰的执事,我没办法离开飞光峰。 而你是我的道侣,是风雄意花了代价绑定的天才。” 是 谁会放过一个天才,让他去青铜原自生自灭地除妖呢? “而且,青铜原其实很危险,那里甚至还有接近三阶的妖魔。 那种妖魔很可怕,除非宗主或是峰主亲自出手,否则我等出手需要刺出许多剑才能将其斩杀。 可那妖魔只要一下,就能将我们重创了。 师弟为什么执意要去那儿呢?” 空气安静了下。 李玄走到师姐面前。 师姐紫色剑袍随风而舞,显出雪腻的小腿。 李玄双手搭在她肩上,郑重地看着她,柔声道:“师姐,我自己的修炼,我自己最清楚。 我需要去青铜原历练,独自一人便可。 这是我想做的事,师姐能帮我吗?” “独自一人?”风师姐惊了,旋即道,“不行,我得陪你去!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李玄笑道:“那师姐是答应我了?” 风师姐幽幽道:“我答应你有什么用,除非你现在忽然变得资质低下,那么宗门或是风雄意才会不再管你 然后,我可以以道侣之名带你去青铜原,说是带你历练,帮你恢复信心。 猎杀妖魔本就是个危险的苦活儿,你之前天赋卓绝,上次我去门中一闹,又人人知是为你讨的飞剑。 九镇之中不少人都猜忌于你,说你实力一日千里,已经濒临兵主境,所以我才会为你讨飞剑。 他们表面上笑嘻嘻,可心里怎么想的。哼,我再清楚不过了!” 李玄想了想,笑道:“如此说来,只要我天赋降低就可以了?” 风师姐愣了愣道:“师弟,莫把旁人想的天真,那些人都很奸猾的。 你享了天才的好处,那就需要给宗门卖命” 李玄道:“我明白了,师姐给我半个月时间,随后我们一同去宗门吧。” 风梦柔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 教之道,贵以专。” 郎朗的读书声从神武王府传来。 而这些读书声里,却有一个声音极不协调。 那声音在重复地喊着:“人人人之人啊啊啊人” 李玄站在书斋之外。 神武王府的书斋,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绝不下于王宫中专供皇子读书的书房了。 执教的老师皆是翰林院而来,而他那位名叫周济海的小兄弟也会时常来此教导小静和小进。 自周济海三元及第,入了翰林院;自神武王府建成;淳阳郡主赵云裳便离开了青木州周家,还来到了王都。 她虽与李玄交集变得极少,但却与田媛相往甚密。 神武王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王宫可被太后国主唤之即来的男人,更不是当初那个将要参加秋闱的学子 当年,她可以在一个学子面前口称“云姨”,可如今的神武王已经变成了一个裹着“权力、威名、可怕”的符号。 赵云裳不敢再称“云姨”,她除了偶尔打听一下那位“瑞和先生”的下落之外,便只是努力维持着她和神武王府的关系,以为自己立身,以为济海前途。 如此而已。 故人,易去。 人心,易老。 李玄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曾经和他一起喝酒,一起消愁的云姨,终究也变成了不再参与他生命主要事件的过客。不过,当年她的付出也有了回报,如今她已经攀缠在了名为“神武王”的茁壮大树上。在王都这一亩三分地上,那许多什么郡主公主都成了往事,但淳阳郡主却越活越年轻。 树高,藤便高。 一人得道,鸡犬可升天。 可是,若是这树倒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所有依附着他的人,都会收获不可知的命运。 所以,他不能错,不能败。 “人” “人之” “人” 傻儿子结结巴巴的声音还在书斋里响着,他在努力说话,但他说的很艰难。 李玄靠着书斋墙壁,抬头仰天,看着浮云聚散,悠悠东去,眼中闪过隐晦的黯然,轻叹一声,心中却道:‘没关系的,无论如何,爹养你一世。小进,你可以慢慢地学,慢慢地,没有人催你’ 他未曾入书斋,而是去到书房,写了一封信给义父。 义父还剩四年寿元。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李玄书中洋洋洒洒地写着“此番入宗门,当寻妙法为义父延年益寿”。 这封信是为了给义父希望。 毕竟,痛苦的人是可能自我了断的。 入夜,儿女交给了丫鬟。 李玄与田媛,小公主共褥寻乐。 事罢,臂挽螓首,轻声言语。 “媛姐的笑容又多了。”李玄看向右边。 田媛笑道:“享你的福。” 当初嫁给李玄,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晴雪也像个母亲了。”李玄又看向左边。 赵晴雪道:“我一直就是。” 她成熟了许多。 而只有安稳的环境才能让一个人历经风霜、却安然无恙。 李玄凑到田媛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抽出胳膊,整个儿往左侧去,笑道:“那让我看看哪儿像。” 赵晴雪若有所感。 腰肢惊颤, 娇咤如蚊。 夜色朦胧,窗外一场春末的雨淅沥沥地落下,敲却残花,水流肆意 待到偃旗,小公主已丢盔卸甲,迷迷糊糊地睡去。 许久,黑暗里,田媛忽地凑近李玄,柔声道:“我和晴雪都是不能修行的。 你呀,需得真去寻个道侣,如此才能真个陪你走完漫漫长道,而不至于半路身边无人 那种感觉,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孤独。” 李玄道:“那我想寻个媛姐这样的。” 田媛“噗嗤”一声笑道:“哪样啊?” 李玄道:“贤惠,能干,漂亮” 他说了一串儿,田媛抬手捂住他的嘴,道:“好了好了。” 李玄道:“我又要远行了,这一次一个月都未必能回来一次。” 田媛抱紧他,只道:“家中无事,勿要挂念。 儿女自有我和晴雪看着 小进最近也在学字了,他至少认识了五个字。” “爹,娘,人,之,初?”李玄问。 田媛点点头,又道:“你放心吧,小进虽然呆呆的,可他饭量可不小,比他姐姐能吃多了,如今个头也越来越高,身子也越来越壮。 你能想象一个虚岁六岁的孩子已经身高五尺了么?” 五尺,便是一米六出头了。 这是六岁? 李玄笑道:“是神武王的种,天生神武。” 他说的很骄傲,很自豪,好似彻底忘记了儿子六岁了才认识五个字。 “嗯”田媛也自豪地笑着。 李玄忽道:“媛姐,无论你听到什么消息,都永远要相信我。” 田媛一愣,旋即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不信你,信谁?” 哒 哒哒哒 两匹快马迎风北上。 矫健的男子,和娇美的女子,恰如神仙眷侣。 风渐大,推挤着此间黄沙戾尘,显出荒原苍凉之景。 草叶青铜,偶见土丘高起如涛尖,遮蔽了几分远眺的视线。 那男子胯下之马的马蹄陡然扬起,马声嘶鸣 风梦柔正在想着李玄打算怎么办,又在想着入了宗该怎么办,忽地心有所感,猛然侧头,然后美目圆瞪,瞳孔紧缩,直盯在身侧道侣,继而发出一声尖叫 “呀!!!!” 风梦柔如坠冰窟,她眸中,只见李玄那裹着紫铜衣袖的右臂已经彻底飞了出去。 他左手还握着飞剑。 那飞剑的剑刃上还落着血。 当李玄体质达到380时,他的精神已密布于每一寸血肉,至此,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可以算是能够做到“滴血重生”了。 若是敌人不能将他完全毁灭,将他的每一寸都杀死,那么他就会慢慢地恢复原样。 当然,他可以选择直接恢复,也可以主动暂缓这个过程。 他的右臂飞了出去。 风梦柔的世界如被按下缓慢键,就连呼吸都慢了,画面都慢了。 啪 手臂落地。 李玄面色未变。 下一刹,画面如恢复了正常。 风梦柔扑到了他面前。 “师弟,师弟!!” “师弟!” 她已经又惊又悲,甚至忘记了说别的话。 李玄却是迅速从怀里取出绷带,快速给断臂止血。 他咬着牙,承受着痛苦。 他冷汗涔涔,却没有喊一声“疼”。 白衣公子也变成了断臂公子,洒脱不再。 作为一个能“滴血重生之人”,断掉一臂岂不是和喝茶一般简单? “师姐,对不起啊。”李玄看向风梦柔,他双目清澈,“你应该怪我” “我不怪你,不怪你。我已经明白,但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风梦柔扑到他身侧,难以抑制的悲恸正在她心头弥漫,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悲恸。 似乎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已经品尝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喜怒哀乐。 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李玄扶着断膀道:“这样,我就不是天才了吧?” “为什么呀?为什么你非要这样?”风梦柔哭道。 李玄微微仰头,看着天穹,用一种沧桑且感慨的语气道:“我一定要这么做,师姐,你” “我信你!我都信你!”风梦柔擦干眼泪,不再多问。 事已至此,她一定会帮助李玄。 然后哪怕是吃苦,哪怕是自我流放,她也会随着李玄一起去青铜原深处,为宗门猎杀妖魔。 她知道,那些九镇的人一定很乐意看到天才陨落。 至于李玄为什么要斩断自己的手臂,她不理解。 但没关系。 她只要去相信就可以了。 李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为什么要多问呢? 没多久,一则信息在灵一宗爆开了。 “听说了吗?那位天才修炼太急,走火入魔,断了右臂。” “呵呵,可惜了。” “年轻人嘛,急躁一点很正常。” “果然如此,我就想四魔形没那么好消化,结果真不出我所料。” “听说风家那位执事还和他结成了道侣,上次还为他来讨要飞剑,折腾的鸡飞狗跳,如今呵呵,怕是该后悔了吧?” “我就说这种四魔形的修士乃是歪门邪道,正常人怎么可能修成四魔形?断右臂还算好了,好歹保了一条命。” 九镇议论纷纷。 就连五峰修士听闻了这消息也是愕然到了极致。 这两年里,“大胤的那位四魔形天才”始终在他们心里占了些份量。 他们听着那天才仅仅花了一年时间就消化了四魔形、突破到了还真境。 而数月之前,前去负责拉拢他的风梦柔更是返回,宣称已和他结成道侣,并向宗门索要飞剑,说什么“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天才不能以寻常揣度”。 然后硬是要了一把飞剑走。 当时,众人心里其实已经颇为惊骇和不信。 一年消化四魔形,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 而不到一年,就能跨过还真,融合念石,再操纵飞剑 这种事,开什么玩笑?! 做梦吧?! 强烈的戒备,以及一种质疑在每个人心底生出。 直到此时这种质疑和戒备,却忽地土崩瓦解。 因为,那个天才操之过急,走火入魔,断了右臂 高山青翠,云雾呈雪 石阶百重厚重且冰冷,绵延而上,使得在顶的山门无比巍峨。 天光穿破云层,如万箭同落,斜过山门而下,照耀在跪着的女子身上。 紫色剑袍在风中微微翻飞,如蹁跹的浪花。 “风执事,你浪费我宗如此多资源,却只是让一个天才成了废物,让他走火入魔了么?!”质疑的冰冷声音从上而下。 风梦柔扬声道:“弟子愿陪他往青铜原斩杀妖魔,以偿宗门损失!” 又一道嘲讽的笑声落下。 “他已是废物,你还要做他道侣?” 风梦柔道:“是!” “他已无望再入宗门,你还要为他去还债?” 风梦柔道:“是!” “风执事,风家会以你为羞耻。你还是不变么?” 风梦柔沉默了下,扬声道:“是!不变!” 山门,金光刺目,那一道道身影如在嘲笑,在摇头。 忽地,有声音问:“飞光峰主,风执事是你峰中执事,你可同意她的建议?” 颇有几分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淡淡道:“风执事是我门中之人,我本该庇荫她。 可此番她取走的资源太多了,如若我今日保了她,那便是坏了宗门规矩。 宗门大开山门,本就需要一视同仁,如此才能立下规矩。” 哗~~~ 一道破空风响。 半空中,一卷图轴落下。 啪啪啪啪 图轴滚到了风梦柔面前。 风梦柔展开,一看,却见是舆图。 她面色剧变。 山顶,风雄意的声音依旧平淡且公正。 “宗门需要一些三阶妖魔的血肉。 然,三阶妖魔极其难寻。 此舆图绘了青铜原最深处的死人谷,那谷中当是藏有三阶妖魔。 既是一视同仁,那便不该有所偏袒。 若能绞杀其中三阶妖魔,取回血肉,那便算是将功补过。” 最后一字落下,高处安静无声。 风梦柔面色苍白。 死人谷,那是青铜原深处最可怕的地方,是个要命的地方。 然而,事到如今,她却也回不了头了,只是心中凄然,暗道:‘李郎,既是你的选择,那我便陪你一起。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想到会和李玄死在一起,风梦柔心底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欣喜。 山顶响起声音。 “风执事,你可愿意?” 风梦柔心头涌起一股倔强,她握紧“死人谷舆图”,扬声道:“我愿意!” 等风梦柔再下山时,她看到昔日还会围拢而来的人全然避她如瘟疫。 她来到灵一宗入口。 入口处,断臂的白衣男人负剑而立。 夕阳如血,残照瑰红,照耀的他一身凄然。 风梦柔看着他,奔跑起来,然后投入他怀抱,继而晃了晃手中舆图,道:“我做到了,我们去青铜原深处杀妖魔吧。” “嗯。”李玄点点头,问,“是几阶妖魔?” 风梦柔惨然笑道:“三阶,这或许是青铜原唯一一个可能存在三阶妖魔的地方了。” 李玄瞳孔里闪过一抹狂喜,又问:“这种妖魔,是不是特殊妖魔?” 风梦柔道:“哪有那么多特殊妖魔?三阶的特殊妖魔若是在这青铜原上,我们灵一宗哪还会安稳。顶多皮厚肉糙罢了。” 她捏了捏小拳头,道:“走吧。” 原本,她还想牵马。 可不知为何,宗门的灵马忽地被飞光峰全部调用了,一匹都空不出来。 而从大胤带来的马则是早已放跑了。 青铜原上有不少区域长草坚硬,马匹奔踏之间容易伤了腿,除非是在灵气充沛之地长大的灵马才行。 李玄和风梦柔就只有步行了。 而行了一会儿距离,风梦柔便御剑载着李玄飞起,继而往深处而去 气很玄妙,如有无形屏障。 站在飞剑上,便是稍稍踏空也没有关系,那气会温和地拖住两人。 风梦柔在剑首辨认方向,李玄则是握着舆图观看。 老样子,此时已经将“畸变怪猴”的魔血注入了第一格,“腐佛食尸鼠”的魔血注入了第二格,如此,若后续再加入精神类魔血,可以确保幻术假人最为强大。 李玄忽道:“柔儿,飞剑太过显眼,我们还是下来慢慢走吧。反正,也不赶时间。” 风梦柔点点头,顺从地屈指,落下飞剑,继而一挽剑花,让飞剑回鞘。 此时,李玄通过魔血忽地感应到不远处有一点魔气。 魔气很弱,比起他就是个渣。 幻术假人瞬息在遥远的地界凝出。 这一次,那假人不是美人,不是光头,而是个侏儒。 这侏儒藏在青铜原坚硬冰冷的草间,极为隐蔽。 侏儒假人飞快掠行,来到魔气附近,一看,却见是个钢铁鬃毛的野猪。 侏儒假人露出狞笑。 钢铁鬃毛野猪没瞅明白眼前是个啥。 侏儒假人往前踏出半步。 钢铁鬃毛野猪忽地感到了危机,拔腿就逃。 但迟了! 侏儒假人纵跃如电,单手拎起钢铁鬃毛野猪,另一只手化作利爪直接将野猪撕碎。 血液流了一地 李玄扫了一眼凄然又决然的风师姐,以寻枝生火的借口稍稍离开,去到那妖魔尸体附近,抬手点血 普通野猪精(一阶妖魔) 注入该魔血,可提供30点额外力量,并掌握妖法【鬃毛坚硬】。 李玄没什么兴趣去了解什么叫【鬃毛坚硬】,他瞬间收获了15点妖魔点。 再扫了眼面板: 【李玄】 【寿元:26/220】 【境界:第三境】 【妖魔点:61】 至于,力量,体质,敏捷,精神则都是【280/280】。 去年及前年,他时不时在青铜原上悄摸着搜猎妖魔,结果拢共就杀了三只幼魔,得到了40点妖魔点。 那40点加上原本的6点,再加上此时的15点,便成了61点。 而这只是开始。 116.熊魔剑分九,血肉枷锁碎(大章-求订阅) 青铜原上,偶尔会出现外出历练的宗门弟子。 这些弟子中还有不认识李玄的,可每个人却都认识风梦柔,也都听过门中发生过的大事。 于是乎,这些修士也不管两人。只待两人去远后,才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但说着说着脸上却又露出笑。 风梦柔只觉无比凄然。 可却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 这情感如烈火在驱动着她,让她哪怕只是和师弟在一起,就会感到幸福。 那是一种她梦想过、却从未想过真能遇到的“轰轰烈烈的感情”。 在这般的感情里,她就算是死也是开心的。 两人放缓了脚步,顺着舆图逐渐往青铜原最深处的死人谷靠近。 转眼,便是大半个月过去。 然而令风梦柔奇怪的是,两人这运气竟是颇好,明明都已经很深入青铜原了,可半路上竟连一个妖魔都没见过。 又是一晚篝火升起,青铜草叶野蛮生长,长的已至两三尺,恰如荆棘长条。 草叶闪烁金属光泽,凡人若行此处,一個不小心便会被那风里摇摆的叶子给腰斩、凌迟,继而化作养料。 红莹莹的火光只照亮了青铜草叶的一面,而另一面则是黑暗的、森冷的、寂静的、孤独的 风梦柔取出肉丹,自己吃了一粒,然后却把一瓶递给李玄。 李玄扒开瓶子,一口闷了。 芝麻粒大小的肉丹滴溜溜地滚入他口中。 没办法,他的饭量就是这样。 而此地不比在大胤境内,他是回不去心慈寺干饭,只能靠风梦柔的丹药撑着。但也幸好风梦柔带的颇多 肉丹,效力便等同辟谷丹,服用之后不仅不饥饿,而且还会避免拉撒之类的事。 “师弟的饭量真大。”风梦柔温和着声音,明明该感到古怪的情形,她却似是习以为常。 若是爱一个人,那不是该包容他一切的缺点么? 若是他有秘密,也不该多问,如此才是感情的忠贞。 李玄咧嘴笑了笑,将风师姐搂在怀里。 他抬头,望月的瞳孔里闪烁着一抹欣喜。 这段日子,他狩猎妖魔的速度飞快,几乎过一小会儿就会浮现“妖魔点+15”、“妖魔点+20”、“妖魔点+10”、“妖魔点+7+7+8+8”之类的字样 “呵呵呵呵” 他忍不住发出欣喜的笑。 一口白牙在月光里,显出可怖的瓜子样,“腐佛食尸鼠”魔血常驻便是这般的造型。 怀里的风师姐听到这笑声,越发显得甜蜜。 她只觉得师弟的笑声透着一股强大、坚定以及绝不放弃,让她很有安全感。 明明都是绝境了,师弟还能这么笑。 她抬手轻轻抚触着师弟坚硬的胸膛,问:“有什么好开心的?” 李玄低首,道:“能和师姐在一起,无论在哪儿,都会开心。” 强烈的欣喜感陡然在风梦柔心底浮现。 那种欣喜极度强烈,让她只觉小足脚趾都快活地绷紧了。 “是呢。” 她柔声道。 然后,她慢慢闭上眼,欣喜地入睡。 李玄扫了一眼自己的面板: 【妖魔点:145】 这才大半个月啊 看了眼怀里熟睡的师姐,李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愧疚的,毕竟他知道师姐只是被他用精神影响了,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扭曲。 否则谁不会想到其中问题? 一个天才脑子有多大病才会自断一臂? 可偏偏师姐接受了。 为了一个残废弟子几乎半叛了宗门,这种事哪个精神正常的修士能做得出来? 可偏偏师姐做了。 啪 啪啪 李玄忽地将手中舆图抛出,丢入篝火。 舆图很复杂,但他已经记下。 而他相信风梦柔并未记下。 所以,他们要“迷路”了。 在这“迷路”的过程里,他要把整个青铜原的妖魔都扫荡一遍,然后再去那什么死人谷 灵一宗。 山门之前。 一支由十数名修士组成的小队正集结于此。 为首之人是个一身华服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风度翩翩,眼中闪烁着希望和自信。 此人正是灵一宗五峰之一铁壁峰峰主——松吟子。 “多谢风峰主。” 松吟子正抱拳对着另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若非最终你支持我,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宗门,去寻找卯会古地。” 风雄意笑道:“我等五人皆是困在中阶兵主境界多年,没有那高等念石,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提升。” 松吟子感慨道:“这念石真能将人卡在一个境界十年,乃至百年啊而且,便是勉强有了念石,无有更高境界的传承,那也是绝路。 风峰主天资高绝,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不若和我一起离去,从此散舟海外,寻找那卯会古地。 实不相瞒,我已有些头绪,此行并不止于无的放矢。” 风雄意道:“我想再通过与各方交易,看看能否寻到高阶念石。” 松吟子笑着摇摇头。 交易? 若能通过交易得到高阶念石,这数十年里早就有动静了,哪里还会到此时? 想到这里,松吟子又举手对着另一边两名送行的峰主,扬声道:“水诚子峰主,晓盈峰主,今日便辞过了。” 白衣束髻的女子正是紫霞峰峰主花晓盈,其与道侣恩爱,育有一女洛娥。而数年前道侣病死,她继承了紫霞峰峰主之位,之后便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修士寿元漫长,远胜普通人,花晓盈以修士年岁计算,不过才相当于人间的少女。除却衣袍气度的成熟之外,犹是雪肌冰骨,故而风雄意才会提出“娶妻”的说法。 另一个青衣鹤氅的则是白云峰峰主水诚子,其一脉乃传了丹术,门中弟子所需丹药皆要从其处获得,故而颇有几分高位者气息,脸上也时常挂着几分含笑的自得之色,双颊红光满面,好似日日皆有喜事一般。 紫霞峰主花晓盈道:“师兄一路顺风。” 水诚子则是笑道:“松老兄此去当是海阔天空。” 旋即又道:“今日宗主犹在闭关,等那边的病金,便不曾来送。” 松吟子笑道:“无妨。” 几人再彼此行礼,然后松吟子便领着门中已达兵主境界一十三名弟子远去。 数日,出了青铜原。 走走停停又过数日则到了海边。 海畔早有一艘大船停着,船舱里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笑容可掬,喊了声:“仙家,如约交货。” 松吟子扫了一眼船舱,以及甲板上配备的那些水手,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些人都知道籍岛怎么去吧?” “知道知道。”那身影笑着。 松吟子随手投出一张金票。 这金票乃是从大胤所得。 那身影接住金票,又喊道:“谢谢仙家。” 大船于海畔,潮水起伏,缱绻着碧蓝浪花。 浪卷远处礁石,涌其一叠一叠的千层雪沫。 松吟子落在甲板上,问正小心走来的船长道:“何时能出海?” 船长道:“仙家,此间潮汐需等到亥时。” “亥时?” 松吟子看了看天色,淡淡道:“我等先去船中休息,物资之类,可是一应备全了?” “自然,自然”船长陪着笑。 松吟子与弟子们便走入船舱之中。 此时的他很放松。 远航往未知之地,寻找那传说中灵一宗一切传承的源头——卯会古地这一切都在刺激着他。彷如在登上甲板的这一刻,那来自过去和陆地的枷锁都已轰然碎裂。 他肌肤的每一寸都感到轻松。 而船舱里正飘着淡淡茶香,显然这些生意人很懂得什么叫奢侈。他们给仙家自也会配备最好的东西。 啪 随着最后一道身影没入。 舱门关闭。 而就在此时,赔笑的船长、正在忙碌的水手、以及已经远去了卖船人忽地都诡异地顿下了脚步,僵硬了身体,继而露出了阴恻恻的笑。 海风陡然增大,远处林子幽幽地晃动,好似一根根左右飘动的幽灵,冷风过叶,发出好似恶鬼狞笑的沙沙声音 然,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在摇晃,至少在林子深处,有一团高大如山的身影便没动。 那身影近乎两丈高,却蹲着。 周身阴翳,似一簇簇黑色毛发,又似山生百草,而背后竟是背了把匪夷所思的巨剑。 这高大身影的手里还拎着个小笼子。 笼中,不见真切,唯有一团火光般刺目的红。 那红如在燃烧,烧的空气都已扭曲,内里充斥着暴戾、病疫和死亡。 随着时间流逝,眼见暮色如血,高大身影忽地挑开了笼子。 刷! 却见一股红光从笼中笔直地射出,在半空化出血色长蟒般的轨迹,宛如光线射向了远处的船。 转眼,那红光击中船身,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反倒是化开成雾,隆隆翻滚,宛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魔蛇,顺着船的各处缝隙钻入舱中。 而随着这团红光的湮灭,笼中也恢复了原样。 再看 却已无光,悠悠置于笼中的只是一片红色羽毛。 羽毛似失去了力量,转眼灰飞烟灭。 而此时,远处那船舱中则开始传来些躁动。 高大身影直起身,扭了扭脖子,露出一口尖牙。 船舱方向,一道寒光作龙吟。 松吟子声音响起:“何方妖孽,胆敢作祟!”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那出现的巨大身影。 饶是松吟子乃是灵一五峰峰主之一,也不禁愣了愣神。 那是什么? 那赫然是个生着人脸,表情丰富,背着巨剑的黑熊。 黑熊也不多言,咧嘴笑着往松吟子走去,走到半道,他忽地一甩手中长剑。 那丈许巨剑陡如神车破空,发出轰隆巨响,激得恶风阵阵,惨雾滚滚。 松吟子反应迅速至极,身形矫健,宛如虹光升空,避开巨剑方向。 他神色严肃,手指一点一甩之间,一剑化出九剑,剑光灼灼,宛如开屏孔雀。 这九剑并非力量分开了,并非每把剑都只有松吟子全力出手的九分之一的力量。 而是,每一把剑都蕴藏着松吟子全部的力量! 九剑一开,天空便如出现了九个松吟子。 旋即,松吟子就看到了匪夷所思到了极致的一幕。 这一幕他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一瞬间,他所有的常识、所有的认知全然被颠覆。 那黑熊身形猛然腾空,如巨山掀起。 而那巨躯竟直接跃上了那长剑,继而巨手一挥 那巨剑之上,隐有阵法激活,继而同样分出了九把剑。 黑熊御剑,剑分九。 九剑对九剑。 氤氲的红色雾气还在夕阳的光里翻滚 病疫的气息四散开来。 松吟子莫名地感到有一些头晕,肌肤上传来轻微的“哔哔”声,那是肌肤过于干裂而绷紧的模样。 修士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 他瞳孔紧缩,而就在这时却见对面黑熊带着九把巨剑,宛如九座高山镇压了过来。 松吟子不敢硬抗,身形轻灵地飘后,八剑破空迎去 嘭! 夜色里篝火轻轻炸开。 风梦柔看着那篝火发呆。 这些天,她和师弟已经迷路了。 然而,迷路便迷路吧,能和师弟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是幸福的。 忽地,她听到身侧男子感慨:“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死人谷。” 她道:“总会到的。” 李玄又道:“都怪我,把舆图不小心烧了。” 她急忙安慰:“那一日我也睡得很死,也怪我。” 李玄道:“那我们就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 风梦柔笑着点点头 远处 幻术假人再度生撕了一只妖魔。 而待风梦柔睡熟,李玄则是悄悄走开,与幻术假人稍作更换,继而来到那妖魔尸体处,熟练地挫骨扬灰,继而将魔血中的力量彻底吸收 时间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 青铜原至秋,那青铜色长草竟也开始泛黄。 而李玄对于灵一宗情况也并非两眼一抹黑。 魏瑶时不时外出历练时,会与他进行简短的沟通。 如今,魏瑶因为修炼速度颇快的缘故,在紫霞峰年轻弟子这一脉已经被提为了大师姐。 由此也能看出紫霞峰并不排外。 作为大师姐的魏瑶,在外出时更是有了调度队伍,带着师兄妹围剿妖魔的权力。 她自是刻意制造出了不少向李玄传递信息的机会。 李玄固然无法每时每刻都看向魏瑶,可每日总会看上几次,若是见其外出了,那总有联系的机会。 此时,李玄便知道了一件事————大雍北部的宗门“黎山六盟”交易的病金到了。 数量颇多。 而且据说还是三批病金中的第一批。 第二批将会在三个月后再行运到。 那时候已至冬天 至于为何需要三个月,灵一宗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开采矿石也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这无法由普通人去开采的作为“三阶矿石”的病金,更是如此。 这生意,完全是飞光峰主谈下来的,毕竟病金这东西其实对每个宗门都极其重要,谁会和别的门派交易? 宗主狂喜,继而带着一帮铁匠宣布闭关,同时将门中事务权力暂交给了飞光峰主。 李玄知道,灵一宗宗主这是要去锻造那把神秘且可怕的飞剑了。 不过,这暂时不关他这个“连飞剑都驾驭不了的人”的事。 他继续扫荡着青铜原深处的妖魔 转眼,三个月过去。 青铜原上百草枯萎,天降小雪。 风梦柔依偎在独臂男子怀里。 肉丹早就吃光了 幸好,两人也开始遇到一些幼年期或是一阶的妖魔。 作为兵主的风梦柔去对付一阶妖魔,完全是手到擒来。 于是,两人的食物就改成了难吃的妖魔肉。 李玄的饭量依然很大。 而且因为换成了妖魔肉,两人就开始出现种种生活上的问题。 譬如,大解小解。 两人常常去到岩石后,分别解决,虽是尴尬,却也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譬如,清洁身子 这就需要水源去沐浴。 幸而,两人运气并不错,在这茫茫的荒原上竟总能寻到水源。 继而两人各自沐浴,清洁身子,衣衫则是在树枝之类上挂着,晾干。 随着与师姐的日常相处,李玄对于修士也是越发了解。 修士体质或许胜过凡人,但却有限,顶多就是维持着魔形时候的体质。 他们的强大完全在兵器上。 气驭飞剑。 而飞剑却是能通过“叠兵”阵法而叠上诸多飞剑。 如此,气驭一把飞剑,便是驭了多把飞剑。 每一把飞剑,便如多出了一个修士,这可比魔形强多了。 大多人修炼者只能分出一个和自己实力相当的魔形。 但修士却已远远超过 时光荏苒,很快又是三个月过去。 魏瑶再度给李玄带来了消息。 黎山六盟的第三批病金数量颇为巨大,原本计划三月运至的却是硬生生拖到了今年五月。 李玄又问了魏瑶一些细节。 魏瑶作为大师姐,知道的事也开始慢慢变多。 其身份固然是那陨落的天才“神武王”的小妾,只不过在李玄的授意下,魏瑶早就和他撇清关系了。 如今,随着她地位的提升,五峰中竟有男修开始向她抛出橄榄枝,想与她双修。 魏瑶自是以修炼为名拒绝。 “瑶瑶,你对黎山六盟知道多少? 他们为什么肯卖病金? 病金作为飞剑的主材料,其重要性直接关系到宗门的实力。”李玄抛出了这个问题。 老实说,他对黎山六盟是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让他很不舒服。 那北地的宗门,就如一团迷雾。 尤其是当那团迷雾开始频繁靠近时,他就更不舒服了。 魏瑶摇摇头,道:“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李玄想了会儿,利用香火传音道:“不查。五月,你回大胤探亲。” 魏瑶:??? 李玄道:“图穷或有匕见。既然五月是最后一批病金运到的时候,你就回大胤去避一避,我担心有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 魏瑶愕然道:“不至于吧,如今宗门可是欣欣向荣。再说同为宗门,灵一宗还是挺强的。” 李玄有那么一丝动摇,他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然而,下一刹,魏瑶还是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回去一下好了。” 简单的交谈结束。 李玄脑海里浮现出青铜原的舆图。 他已经逛了大半圈了。 扫了一眼此时面板。 【李玄】 【寿元:27/220】 【境界:第三境】 【妖魔点:202】 【力量:328/328】 【敏捷:342/342】 【体质:326+60/326】 【精神:324+14/324】 ‘该继续加点了。’ 李玄进入青铜原以来,合计收获妖魔点596点,加上原本的6点,合计602点。 他早已尝试性地投入了400点,而这400点给了他200次的破限,随机分布,分别提升了力量48,敏捷62,体质46,精神44。 今日,风师姐正在熟睡。 强烈的精神刺激,使得她虽是极度快乐,可精力消耗也很大,因而每晚都睡得很沉。 故而,李玄完全有机会外出尝试。 今日他已决定不再兜圈子,而是想进入死人谷看看。 因此,他今日决定将剩下的202点加掉,然后看哪个属性点综合最高,便试试能不能提升境界,或是达成某种突破。 他开始飞快地动用那202点妖魔点。 很快,点数耗尽,破限101次。 这一次,提升分别是: 力量26,敏捷19,体质24,精神31。 总属性变化则为: 【力量:354/354】 【敏捷:361/361】 【体质:350+60/350】 【精神:355+14/355】 李玄算了算,加上魔血,还是体质最高。 于是乎,他将【黑山鼍】、【普通犀牛精】一一注入血栏。 他先注入了【普通犀牛精】,体质达到了440。 陡然,他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要达成某种质变? 压着欣喜,李玄又飞快注入了【黑山鼍】。 一瞬间,他体质达到了520。 轰! 狂暴的气血纠缠一起,覆笼全身。 那积压的血流好似一座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活跃已久的岩浆终于迎来了某个契机。 坚硬幽黑的泥土皲裂开来,每一条缝隙都开始产生金红色的刺目纹理,如羽如网如深沟。 哗!! 一圈火毒扩散。 李玄周身的青铜草一瞬化为灰烬。 而被他小心放在远处的紫冰铜衣须臾就熔化了,化作一抹寒气滋滋升天。 这来的太快,快到李玄自己都没注意。 但他还未来得及无语,紧接着周身每一寸都开始感到难以形容的强烈刺激感。 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血肉都化作了爆发的火山。 血肉精华,火毒精华,全然爆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李玄能感到,若是之前的自己在承受这力量,那只有粉身碎骨一种可能。 但520的体质却让他完全可以承受这力量。 他往前走去,想离风师姐睡觉的地方再远点。 然,所到之处,全是焦土。 夸张的刺激感于周身每一处传来,他越发感到舒服。 舒服到好似卸下了某种枷锁。 轰! 忽地,天上一声惊雷。 李玄愕然了下。 这不会是要渡劫吧? 然而,胡思乱想才落下,天空就很快是闪电伴着惊雷糅杂而落。 可是,闪电却根本没打他,而是劈向远方不知什么地方。 李玄恍然 这是空气潮湿,气温升高,所以生出了闪电吧? 某种程度上,这也说明他此时体表的高温已经开始影响环境了。 他站在焦土上。 只觉每一寸血肉都在疯狂地跳动,在挣脱枷锁。 如此,直过了一炷香时间,才平复。 李玄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有些无奈的笑笑。 ‘这次,怕不知道又要想多少办法才能回家了。’ 紫冰铜好歹还能做成衣裳。 可病金那种东西便是做成了衣裳暂时压住了体内火毒,却也根本无法再回家了。 媛姐和小公主,甚至是小静和小进,都无法抵抗病金上散发出的力量。 他捏了捏拳,感受着此时的力量。 猛然间,他眼中神色从原本的无奈,变成了一种欣喜,继而变成了狂喜。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有卸下枷锁的感觉了。 因为他真的打破了枷锁。 血肉的枷锁! 当体质强大到一定程度,血肉被足够刺激,便可不再拘泥于生命的表象。 生命的表现就是形体。 下一刹,李玄心有所感,血肉陡然坍圮,聚缩,化作了一只落地的白兔。 再一刹,白兔血肉翻滚,进一步压缩,又成了一只飞蛾。 又一刹,李玄身形扭动,血肉哗哗膨胀,使得他化作了个身长丈许的魔虎。 ‘这就是生命的表象!而火毒也终于可以控制了!’ 暴雨倾盆落下。 远处,风师姐也被淋醒。 火光黯淡,天地无月,唯有那狂落电蛇,散发刺目金光在裂开黑锅般的天穹。 这光里,一道身影从远走来。 风师姐看去,却见正是师弟。 “师弟,你你衣裤呢?” “不小心弄坏了,先用兽皮做一件好了。” 李玄随口道。 此地荒无人烟,而他的香火也无法为他带来更换衣服。 故而,便先用妖兽皮遮羞了 月余后。 裹着兽皮的独臂男子,与披头散发的风师姐终于抵达了某个山谷的入口。 幽黄的谷路里,地形格外怪异。 那山,那地,好似被巨人的手指随意按动、搬动过,呈现出自然风貌绝对不会呈现的景象。 风梦柔小心御剑,道了声:“师弟,我先去高处看看。” 李玄道:“若这谷中有妖魔,师姐去了高处,反倒是打草惊蛇,不如小心进入。” 他说着话的时候,幻术假人已经出现在了山谷深处,然后看到了一只头角金红、身长丈许的四角巨牛。 巨牛肌肤赤红,毛发如发红的金属,双目赤红似熔融的人头,而其身下则是枕着一座由白骨堆成的尸山,看样子极可能是大雍那边边境村庄的村民。 巨牛在看到幻术假人时竟是口吐人言,作卑微态道:“伱是外面那大魔派来的么?” 李玄感到了这魔牛,魔牛自也感到了他。 妖魔气息一对冲,孰强孰弱,两者心里都有数了。 故而,魔牛摆出了谦卑之态。 毕竟魔和魔之间没有那种“必须杀死对方”的矛盾。 幻术假人笑呵呵道:“是,又如何?” “师弟,小心点,这里气氛不对劲,那种力量完全就是移山倒海的力量。” 风梦柔凝重无比地看着死人谷里的地貌改变,又道,“风雄意肯定是很久之前画的那舆图,若是现在他再来,定然会知道这死人谷中必有妖魔。” 说罢,她又带着几分惊惧道:“大妖魔。” “那,我愿臣服,拜那位大魔为大哥,今后还请大哥带着我在此处占山为王。今后,若有人类,必先让大哥吃。” 魔牛没什么反抗的心。 它能感到正在谷口的那位实力比它强了不少。 真打起来,它绝不是对手。 幻术假人笑呵呵道:“那行,但是你必须要给一些愿意臣服的证物。” 魔牛问:“要什么?” 幻术假人慢慢凑近,陡然身形似电,如风暴起,狞笑道:“你的头!” 轰!!!! 山崩地裂般的巨啸陡然传来,大地如有万千巨人在擂鼓,死人谷一瞬间飞沙走石,两侧本就杂乱的山石没了头地乱飞。 大地皲裂,沟壑四散,山峦崩摧,黄山滚滚。 烈风从远而来,宛如带着怪力的无形巨拳。 风梦柔神色惊变,拉着李玄飞快退后。 而两人才躲开,空气里就已经产生了一道冲击波,在两人原本落脚处炸开了一个深坑。 “这这是” 风梦柔面色苍白。 她拉着李玄继续退。 直到退到了十多里外,才稍稍平息,道:“有两个大妖,它们它们在打架!” 117.天翻地转,反客为主(大章-求订阅) 青铜原深处,死人谷 恐怖的声浪一重又一重,带动树木拔根,山谷崩摧,好似逃命般地四散。 蔚蓝的天穹亦被黄色沙石所掩,而显昏暗惨惨。 风梦柔神色凝重又惊惧,她感受着这交战的余波,紧张道:“师弟,我们还是先撤吧。” 李玄道:“怎么了?” 风梦柔妙目紧盯着远方,一分不移地道:“无法确定对方是什么层次,但必定不在三阶之下。” 李玄道:“说不定是两个三阶初期呢?我们躲在一旁,刚好可以取了渔翁之利。” 风梦柔用一种带笑的语气反问了句:“三阶初期?” 旋即又叹息道:“师弟你经历的少,许是不知三阶初期的妖魔是何等可怕” 李玄: 风梦柔继续道:“妖魔通常强于体魄,血肉坚硬,至了三阶便常怀移山倒海之力。 我等修士,纵然可以剑将其击杀,那却也是需要许多次攻击才能击杀。 可若是那等妖魔碰到我等一下,说不定我等便是一命呜呼了。 不过若是到了中阶兵主境,又有了一把好剑,说不定能够快速击杀三阶初期妖魔。” 李玄知她说的是“叠兵阵”。 风梦柔又道:“除此之外,以剑阵联手,也能合力击杀妖魔。但我们两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尤其是此处还有两个妖魔。听师姐的,我们先退。” 轰! 嘭嘭!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极快巨石从天而落,流星般夯落在地,直击的地面震颤,尘石飞旋! 风梦柔见李玄不动,想拉他,可一动,却想起自家师弟此时是光着膀子、只围了条兽皮的,于是道:“师弟,快走,莫要被余波卷进去。对付这等妖魔,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李玄默然数息,点点头道了声:“好。” 远处,那四角牛魔已经被幻术假人杀的差不多了。 他大概明白,三阶应该就是某个属性达到了280的层次。 而若体质是280,血肉应该便已活化,纵然是被大卸八块,那一旦重新粘合,也会复活。 正想着,远处忽地一声天雷降世般的呼啸。 轰!! 李玄和风梦柔转身就跑。 而幻术假人已经剁下了牛头。 牛头飞出,鲜血狂喷。 李玄心念一动,控制着幻术假人再走近,拿起牛头,慢慢往那断裂的牛脖子处靠去。 然而 那牛脖子和牛头并没有吸附到一起。 很显然,魔被杀,就会死。 幻术假人又凑了几次,但魔牛却已然没有复活的迹象 风梦柔听到动静声没了,轻声道:“尘埃落定了。” 李玄视线拐动,看到一处可供躲避的老树,道:“先去那儿歇脚。” 两人飞速而去,然后开始静静等待。 然而,这一等便是没了声息。 强烈的精神支配,使得风师姐很容易疲惫。 她扶了扶额头,努力睁大眼。 李玄柔声道:“睡一会儿吧,无妨的。” 风梦柔点点头,只觉师弟的话,总是这么令她安心。 她掸了掸地上尘埃,靠树而睡。 李玄看了一眼“被他一直利用的风师姐”,缓缓摇了摇头,某种程度上,风师姐确实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 要不是风师姐这么好用,他可能已经不得不进入灵一宗了。 若灵一宗是個好宗门,他进也就进了。 可在外的两年里,他通过最初的洛娥,如今的风师姐,以及他插入灵一宗的眼睛——魏瑶,已感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这样的宗门是非多到了极致,且极不稳定,他不是太想直接进去蹚浑水。 然而,风师姐帮他,却不是在她清醒状态下做出的决定。 而若是李玄停止了精神影响,那么不出一年,风师姐就会有种“大梦初醒,心生恐惧”的感觉了。 他看了一会儿熟睡的风师姐,忽地又想起了那“叠兵”的飞剑,以及修士剑阵。 一抹凝重的神色于眼中浮现 本能的,李玄觉得那是两个能杀死他的东西。 而现在 一念,数十里外的幻术假人消失,继而又在李玄身侧出现,化作了李玄模样,守在此间。 而李玄则是飞掠而去,来到了那四角牛魔死尸附近。 抬手一点,新的魔血信息浮现: 八角魔牛(二阶):注入该魔血,可提供230点额外力量,并掌握妖法【山根】。 ‘原来还只是二阶可真耐揍啊。’ ‘八角?’ 李玄愣了下。 可旋即明白,这应该是眼前魔牛还没发育完全所以才只有四角。 他又扫了一眼那魔牛身下如山的白骨,那应该是大雍和大胤边境村落的百姓 想起之前风梦柔和他说过的“妖魔”特点,心中不由感慨:‘一个妖魔要成长,绝非一朝一夕,那真就不知要吃多少血肉才行了’ 收回思绪,李玄再扫了一眼自己此时的九格血栏。 心中略作分类。 力量类:无。 敏捷类:雾伏诡豹,红云魔蟒。 体质类:腐佛食尸鼠,黑山鼍(残缺),普通犀牛精。 精神类:畸变怪猴,虎魔太岁,骷髅花,云蜃守宫。 唯一可以选择的便是“普通犀牛精”了。 于是乎,李玄咬咬牙,把这个曾经帮他破境的“体质类魔血”除出体内,继而将“八角魔牛”的魔血存于血栏。 顿时间,一个血色四角魔牛的图案出现在血栏中。 做完这些,李玄又看着这魔牛的尸体,露出思索之色。 往日里,他都是会把妖魔尸体毁尸灭迹,可这一次 ‘那就让我和师姐捡漏,然后去宗门也好交代了。’ 如此想着,李玄快速返回,换回了幻术假人。 待到第二日。 两人与空气斗智斗勇。 继而小心试探,慢慢深入,最终看到了那四角魔牛的尸体。 风梦柔欣喜若狂,然而却诧异地发现这四角魔牛的魔血不对劲。 不过既是捡漏,她也没那么挑剔,只道是那打赢的未知妖魔取走了,然后便急忙用周边树木制了个简单推车,做贼般地赶紧逃离。 李玄在前拉,风梦柔在后推,如此往宗门而去 两人走走停停。 而李玄又利用半路的空余时间,测试了一下妖法【山根】。 毕竟,【山根】这妖法,只听名字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 在和魔牛交锋的时候,他也没看魔牛用过【山根】。 然而经过一番测试,李玄终于弄懂了。 结果令他颇为意外,这【山根】居然是个“被动技能”。 简而言之,只要他持有此妖法在山中作战,那么他身体的抗打程度会全方位的提升一个档次,便恍如植根于山,可从山中获取种种玄奇力量。 这种妖法,李玄是闻所未闻。 而【八角魔牛】这种魔血在注入之后,他周身会迅速变红,毛发会变得坚硬无比,皮肤更是厚厚一层。 可这对李玄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在窥破了“生命表象”后,他的血肉已经可以彻底随心而动,肆意组合。 火毒再不外泄。 表象再不拘泥。 变成了兔子,他是李玄;变成了一只飞鸟,他还是李玄 【八角魔牛】的魔血注入体内,他固然会体表发红,毛发便硬,但只是身形一摇,就会变得正常。 从今往后,他的九种魔血皆已可以肆意注入,而不必担心外形变化了。 既然如此,也许他可以去那灵一宗里探一探。 飞剑,剑阵,都令他感到不安。 尤其是灵一宗宗主用了自家宗门灵矿,还从外购买了三大批病金,闭门大半年在锻造的那东西,更是让他心中生着强烈的警惕。 若那东西真能出世,所有平衡都可能被打破。 如今,凭他李玄血肉千变万化,香火一遁百里的本事,总归不至于空手而回,至少能够于乱局中自保一二。 再说了 他还未放弃“突破还真境,真正驾驭飞剑”的梦想。 说来也好笑,李玄劝魏瑶回家探亲,可自己却又想去那灵一宗真正地走一遭了。 他扫了一眼“115点空余的妖魔点”和自身的属性。 此一时,彼一时。 忽地,李玄心思一动,继而眸光转动,内里开始闪烁着幽暗深邃的光华,难以捉摸,无可看透 五月。 第三批病金终于入了灵一宗的观日峰。 宗主继续闭关铸兵。 而“八角魔牛”的尸体也被带到了灵一宗。 那高高山门石阶下,巨大的妖魔尸体横呈于此。 风梦柔于此默立。 宗门来此的几位长老窃窃私语,又再三询问,而在知道风梦柔乃是“捡尸”捡到的,纷纷无言。 而就在这时,一阵嘈杂传来。 “风代宗主来了。” “参见风代宗主” “参见风代宗主” 风梦柔抬头,看到高处那正走来的男子,身形颀长,面带几分冷意,正是风雄意。 风雄意冷冷扫了石阶下一眼。 这女子曾是他青梅 可如今,他却深恶痛绝。 这女子的存在,总会令他感到莫名的羞辱。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将她直接杀了了事。 风雄意视线一扫,又缓缓落到了魔牛尸体上,稍作观察,冷冷道:“八角魔牛,四角不过是二阶巅峰,未入三阶。梦柔执事就拿这个来搪塞我们么?” 长老们自是认得这是八角魔牛。 而八角魔牛,可不比普通妖魔,虽是二阶巅峰,可比起普通的三阶初期,甚至还要更强。 风梦柔亦是针锋相对地道:“你给我们的舆图,死人谷里就只有这妖魔,我们把它尸体带回来了。它的血肉也可以制作高级妖丹,它的皮毛” 风雄意冷笑道:“失了魔血精血的妖魔还有什么价值?” 风梦柔道:“制肉丹啊。” “肉丹?区区二阶妖魔的肉丹,就可以弥补梦柔执事给宗门带来的损失么?”风雄意道。 风梦柔针锋相对道:“是你派我去的,是你让我调动宗门资源的。” 风雄意道:“可我也曾让你仔细判断,若他不是天才,就省着点资源,哪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风梦柔道:“他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不知为何,风梦柔就是有这样的信心。 山门之上传来一阵嗤笑,大笑! 毫无遮掩! 风雄意冷声道:“你刚才说死人谷里还有个妖魔打杀了这八角魔牛,那当是三阶了。 梦柔执事,伱虽是我门下,我却也不能偏袒 速速再去一趟,将那三阶妖魔的血肉带回。 记住,是血和肉,一个都不能少!” 说罢,他一挥长袖,转身离去。 风梦柔喊道:“你言而无信!” “放肆!” 风雄意还未回话,其身侧的飞光峰长老却已开口。 许是讨好风雄意,许是真的怒了,又许是平生喜好棒打落水狗,又许是其他什么目的那长老陡然挥袖而起,脚踏飞剑,俯瞰着山门石阶之下那紫袍女子道:“岂敢胡言!?” 说罢,他手指一挥,飞剑顿时化作四剑,竟光赶电追似地斜落,在半空划过一泓寒气波纹,直压风梦柔而去。 风雄意并未制止。 他走路时都昂着头,好似胜者。 这些日子,有许多事他已经安排好了。 风梦柔却是不曾想到对方忽然出手,然她反应也算迅速,屈指之间,背后飞剑飞出,舞作一团银盘。 叮叮叮叮 一连串儿炸响。 风梦柔的飞剑陡若无力,被砸开。 而四剑连环,追风赶月般地往她射去。 风梦柔想转身。 可人哪有飞剑快? 她痛苦地睁着眼,却不敢相信飞光峰的长老敢在宗门里杀她。 然而,她又意识到对方也许不必杀她,只要重创她,拿下她便是。 毕竟如今那代宗主不知怎么成了风雄意。 风雄意若一手遮天,她还有什么办法? 嗖嗖嗖嗖! 飞剑至。 风梦柔双拳紧握,可已无能为力。 而这时,远处忽地响起了如蚊虫飞动的嗡嗡声,浮起了一抹苍白流萤飞舞的光泽 转瞬,嗡嗡声飞快增大,宛如溪流淙淙,再如飞瀑直下,旋即又化作海潮轰隆,最终又成了那铺天盖地、鬼哭狼嚎、携带着无坚不摧天灾之势的海啸声响。 一抹流萤瞬间炸亮,彷如天上太阳转瞬落眼前,又在眼前放射那万道金光。 耳,欲聋。 眼,欲瞎。 远处,那一抹充斥着死亡的辉光,卷动沿路一切的风沙,好似从破晓日出的万道金芒里显出的烈阳。 转瞬既至。 嘭!!! 四把飞剑遇到了那辉光,直接倒飞出去,咔咔咔地落在地上,深深插入泥石之中。 飞光峰长老一愣,急忙屈指,召想要回四剑。 而就在召回的功夫里,他忍不住抬头。 山门顶端的众长老,甚至那正在走开的风代宗主都忍不住侧头。 他们看到阳光里,有一个男子正大踏步走来。 男子独臂,黑发飞舞,仅剩的一只手却微微屈着。 而那击飞了飞光峰长老四把飞剑的赫然只是一把飞剑。 一剑破四剑! 来者,大胤神武王李玄 飞剑一个绕弯,又落回了李玄负着的剑鞘之中。 风雄意还要说话,却忽地发现,李玄身后还有人。 为首的是两个女人。 一个乃是个白衣束髻、雪肌冰骨、气度卓然俨然一副上位者气息的女子。 还有个则是裹着雪色霓裳,负剑负手,宛如江湖侠女的少女。 这赫然是紫霞峰峰主花晓盈,以及其女洛娥。 两女在前,而后则又是随了数人,却都是紫霞峰的长老,执事,个个皆是兵主境存在。 李玄转身,对着花晓盈作揖,行礼,道出一句:“弟子,拜见师父。” 花晓盈未曾及时反应过来。 不仅是她 此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远处那还在召回四剑的飞光长老。 飞光长老老脸通红,看向李玄道:“什么邪魔外道的法门?” 李玄扬声道:“此乃灵一御剑术,得师父传授,数日即成。” 说罢,他又一屈指,往上。 飞剑铿然再起。 他旋身而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飞光峰长老。 飞光峰长老哪里肯受这气,运力御剑。 四剑齐发,化作螺旋,攒射上空。 李玄手指一动,他足下之剑化作一抹银环,叮叮叮叮地将四剑再度砸开。而在砸开的过程里,他大概评估着对方剑上的力量 然后,他惊愕地发现这剑上蕴藏的力量赫然已能达到“能伤害到三百多体质”的程度。 虽然不持续,虽然只是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可却已经很是恐怖。 若不是此时他在常驻三重魔血“畸变怪猴”、“腐佛食尸鼠”、“八角魔牛”后,力量属性达到了584,体质达到了410,他说不定真要吃点小亏。 长老即如此,峰主自更是强大,而那把正在铸造中的剑则尤为恐怖。 可是,李玄惊诧。 那长老更惊诧。 他四剑又一次被击散了,而这一次他基本是没留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李玄已经落下,一剑抵在飞光峰长老的脖颈之间,厉声问:“宗门弟子,你问也不问,便痛下杀手! 九镇子民,在你眼里,便是这般的想杀就杀么?!” 飞光峰长老:??? 所有人:??? 飞光峰长老愕然道:“你你” 李玄扬声道:“身为长老,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还带头破坏宗门不可自相残杀的规矩,我若不反抗,师姐已经被你所杀! 今日,你必须给我紫霞峰一个交代!必须给五峰九镇一个交代!” 飞光峰长老只觉胸口闷的难受,他本来还想说“弟子以下犯上来着”,可眼前这独臂男子为何会比他还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此时,感受着诸多目光,飞光峰长老怒道:“我没有!!反倒是你,你以” “没有?”李玄打断他的发言,扬声道:“一言不合,长老便出手要杀我师姐,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狡辩什么?!” 说罢,他又道:“风代宗主,你既不偏袒,那你峰中之人,可要按门规处置?!” 风雄意很懵。 今天的情形,他绝对绝对没有想到。 事实上,他正在暗中推进另一件大事,今日之事便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而已。 可这小插曲却忽地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件匪夷所思到直奔他而来的大事。 李玄看似鲁莽,可其实却是在打草惊蛇。 他仔细想过,风雄意就是灵一宗暗潮旋涡的中心。 这旋涡绝对还没完成,可却似乎将要完成。 既如此,他就一棍子往这中心捅,看看能捅出什么浪花来。 若是没太多浪花,他就一捅到底。 一阵沉默后,风雄意冷冷看向远处的花晓盈,道:“紫霞峰主,这就是你的弟子?” 花晓盈道:“玄儿说的没错。” 约莫十日前,李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展示了可怕的天赋,然后还愿拜她为师。 面对这种天赋已经无法用“天才”来形容的绝世妖孽,花晓盈瞬间就沦陷了。 一瞬间,她看到了紫霞峰崛起的契机。 于是乎,两人行了师徒之礼。 花晓盈是最早知道李玄的人,后面还特意去了解过这位大胤王朝的神武王,看着那堪称典范的仁义履历,花晓盈对夺走并毁掉了本属于她紫霞峰天才的飞光峰越发痛恨。 算是新仇旧恨,一起吧。 所以,在了解李玄为人的情况下,又看到真人如此,她便果断地将李玄秘密收入门中,还介绍了洛娥以及其余师兄师姐给他认识。 那些师兄师姐开始时愕然无比,然后又只道李玄这个“落魄天才”在北上的历练中因祸得福、重新恢复了实力,故而才被师父收入门中。 可旋即,李玄展示了恐怖的“兵主境”实力 继而又花费了七天时间,从操纵飞剑乱七八糟,到彻底掌控灵一御剑术,再而将一众师兄师姐包括洛娥全部击败。 所有人都彻底震惊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大胤的天才也许是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无法揣度的天骄。 此时,这天骄正站在紫霞峰所有人前面,让曾经垫底的紫霞峰莫名地感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风雄意冷冷盯着山门处的众人,忽道:“飞光峰长老官兴触犯宗门法规,然念其多年之功,念及目标未伤,特令往飞光峰孤崖面壁思过,以示惩戒。” 说罢,他又道:“梦柔既然回来了,那就随本峰主回山吧。” 风梦柔还未说话。 李玄却忽道:“宗门有个规矩。” 风雄意根本不睬他,而是冷冷看向风梦柔,沉声道:“你是我飞光峰的人,还不随我走?难道你想叛变么?” 李玄道:“规矩就是,峰主能者居之。” “能者居之”四个字淡淡落下,宛如晴天霹雳,突兀到了极致,突兀到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规矩是有,可根本没有人想到去用。 因为峰主本就占尽资源,且上位时也本就是本峰最强,且天赋最高者。 哪有人会去做这种事? 再说了,若是挑战失败,那便生死不论。 李玄行事,要么不动,要动就是雷厉风行,天马行空,想旁人不敢想之事,为旁人不敢为之举。 既快又狠,毫不循规蹈矩,宛如疯子一般。 可看似不守章法,实则却是循了真正的规矩。 修士的规矩是什么? 个体的强大! 这与王朝权力的游戏是截然不同的。 这个规矩没人说,但只要看破了,就会懂得在宗门玩“权力的游戏”只是三流手段。 在这儿,我只要是宗门里的,我只要强大,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灵一宗弟子,李玄。 在此挑战飞光峰峰主风雄意。” 李玄踢开长老,扬声四野。 声散八方,滚滚而开。 风雄意终于将视线落到了他脸上,面色阴沉如水,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玄道:“一个远胜于你的天才,一个不想你将梦柔师姐带走的天才,一个愿意为将一生献给灵一宗、为灵一宗之强大而奋斗的天才。” 风雄意霍然变色,厉声道:“但你不是九镇之人!” 李玄侧头看向紫霞峰主。 花晓盈十分懵 她终于理解了数日前,李玄对她的再一神秘举动。 李玄说要拜她为义母。 她虽然心中古怪,但对这徒儿非常满意,自是许了,然后还将信息传给了“九镇的花家”。 花晓盈本就是此时花家地位最高的人,再加上信中颇有溢美之词,花家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便也同意了。 所以,此时此刻,在九镇花家的家族花名册上已然多了个名字————花玄。 花晓盈出列道:“风代宗主,李玄他已拜我为义母,此时已在我花家的花名册上,名为花玄。” 风雄意:??? 洛娥:??? 众人:??? 风梦柔:??? 风师姐只记得李玄让她多等些日子,他要提前潜入宗门,然后怎么就这样了? 整个山门全都沉寂了下来。 而越来越多的修士意识到此间正在发生大事,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李玄往前踏出一步,黑山鼍的魔血注入体内,使得体质从410变成了490。 他又将那115点的妖魔点全部加到了属性上,进行破限,合计破限57点,剩余妖魔点1点。 力量提升16,敏捷提升14,体质提升15,精神提升12。 从而,总力量为600,总敏捷为375,总体质为505,总精神为381。 风雄意冷冷盯着李玄,却未开口。 他在观察这个独臂男子。 这男子是疯了么? 可他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终究不是妖魔,感受不到李玄此时周身可怕的力量。 他皱了皱眉,心底生出一种悔意:距离那件大事已经快了,为何此时会无端生出波澜?这其中会否有什么大的阴谋? 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就好像正要咽下一大块肥肉时,却发现这肉里忽地出现了根骨头。 然而,周边围来的修士越来越多。 而石阶之下,那独臂男子已经御剑而起,站在风云涌动的半空,扬声道:“我胜,我为飞光峰主!我败,唯死而已!” “风雄意,你若还是男人,便御剑来战!” 附:这两天字数少了点,之后会努力调整,快点恢复。 118.大胜而归,暗潮跌宕(大章-求订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风雄意是千般万般地不想在这个关键节点和他人交手,尤其是和这么个来历不明、横空出世的敌人。 然而,谁能想到变故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就好像你在下棋,兵对兵,将对将,正要喊一声将军,忽地天降飞棋、从局外落在了你身旁。 这什么狗屁事? 风雄意缓缓抬头,一双隐忍的、阴暗的眸子对上半空那御剑而飞的李玄。 李玄也在眯眼看他。 他不在局中,可却一直借着各种因素在观局,哪怕只是观到了冰山一角,但本能却告诉他:此时入局正是最后的机会;若不入局,那之后将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风雄意并不发怒,反倒是一边隐忍,一边维持风度,淡淡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来挑战于我,又是什么目的?” 他要把话题歪回去。 李玄哈哈大笑,反问一句:“啰啰嗦嗦,是不敢打么? 也对,在黎山六盟那位胖美人的温柔乡里躺的久了,身子骨都软了,打不了了,对吧?” 说完,他又冷声道:“所以,你害怕那位吃醋,便故意支开了梦柔师姐。若我猜的没错,你甚至还想杀梦柔师姐,对不对?” 此句落下,周边修士一片哗然。 黎山六盟那位胖女人可不是美人,然而其在飞光峰待了许多年却是真的事。 可之前没有人会觉得风雄意会和那胖女人好。 而若是把风梦柔和那胖女人放一起比,众人跟觉得污了眼睛。 风梦柔,这可是风家的大美人,也是飞光峰上的执事 然而,这一批又一批的病金涌入灵一宗,实是灵一宗占了大便宜,其中操作又是风雄意。 如此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气氛变得古怪。 而那御剑而起的男人,也有了站在那里的理由:年少轻狂的天才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他要为已经成了他道侣的风梦柔报仇! 风雄意厉声道:“胡言乱语!” 李玄御剑俯瞰那山门上的男子,独臂探前,招了招,淡淡道:“上来说。” 他越是如此有恃无恐,风雄意就越是疑神疑鬼。 风雄意看着那黑发狂舞的独臂男子,心中无数念头转过。 他目光又扫过周边。 围拢而来的修士里,有不少是他的人。 但他能用这些人将面前挑战者强行赶开么? 他想了想,发现不能。 那李玄已然入籍花家,且是随紫霞峰一起来的,更是遵循着宗门规矩来挑战的,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今日,好似忽然就已经成了死局。 这一步,恰是短兵相接,针锋相对,败者逃者,一无所有。 风雄意深吸一口气,双目灼灼看着上方道:“你可知,峰主挑战非同寻常? 自灵一宗开宗以来,此例极少。 便是有,也是激烈至极,若是一方失手,另一方可是身死道消。 伱天赋不错,但若是受人利用前来挑战我,妄想一步登天,却还是早了。 我念你年少无知,速速退去。 否则,我不会留手。” 李玄招招手,淡淡道:“来。” “好!” 风雄意再不忍,身侧长剑出鞘,飞起,落于足下,继而腾空,来到了李玄对面,旋即他摸了摸腰间,取出了一块儿锦匣,双指一捏。 啪。 锦匣打开,里面出现了一粒黄豆。 但平平无奇的黄豆又怎可能被风雄意随身带着? “风雄意,你对付一个小辈,如何要拿出你飞光峰的传承灵宝?你可还有半点脸皮!?” 花晓盈大声道。 今日被放在火上烤的人可不止是风雄意,还有她。 此时此刻她也没有退路了。 她看到那黄豆,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 风雄意如此果决,也是她没想到的。 在这一刻,她已不觉得李玄会赢。 而风雄意只是略微垂首,冷冷看了一眼这白衣美妇,道:“花峰主勾结外人,图谋不轨,这帐,一会儿再算。” 话音落下,周边哗然。 花晓盈便要借乱而起,搅浑此时局势,于是道:“风雄意,你若如此说,我便当和你做过一场。” 说罢,她便要御剑起身,去换下李玄。 见花晓盈焦急,风雄意何等聪明,一瞬间心中便忽地有了底。 他笑道:“花峰主,莫要打扰了我与小兄弟之间的对决。 宗门规矩,峰主之战,在结束前任何人不得插手。 其间若有生死,那也不可追究。” “风代宗主说的对,花峰主,你想做什么?” “对,花峰主,难不成你真的勾结外人,如今看到不行了,就想去换人了?” “你也不想想风代宗主是什么实力,你让这么個小毛孩子去挑战他,愚蠢!愚昧!” 一众风雄意簇拥从四方围来。 紫霞峰众修士毫不示弱,分庭抗礼地迎了过去。 花晓盈还欲再说,却看天空那独臂御剑的义子回头,沉声道:“义母,让我来吧。” 花晓盈无奈,可却看他那般镇定自若,心中却又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期待,她点点头,道了声:“若是要败,便及早认输。” 李玄的来历是清楚可查的,这绝对不存在什么“勾结外人”。 而只要李玄见势不妙、认输认的快,她也可以瞬间冲出去救场。 这是花晓盈打的主意。 风雄意一眼看破了她。 短暂的言语交锋,恰如先遣斥候。 本来风雄意还有些紧张,可此时却稍稍安了心,至少他觉得花晓盈应该没把她门中灵宝转给李玄。 灵宝是需要连接于精神之根的,这时候给也来不及了。 风雄意心思既定,反倒是收起黄豆,毕竟这灵宝还要留着对付下半场的花晓盈。 他要迅速斩杀李玄,然后直接逼迫花晓盈入宗门大狱。 那作为灵宝的黄豆,就不能用。 风雄意扫了一眼周边,忽地看向李玄道:“此地拥挤,不易发挥,可敢与我去华池峰?” 华池峰,乃是灵一宗五峰上的一处荒野之峰。 在猜到了李玄不是他对手后,风雄意就担心花晓盈使坏。毕竟没有哪个傻子会让一个不如他的弟子来挑战他。 唯一的答案便是:这是假象,真正的杀招应该在别的地方。 所以,他要给自己一个开阔的、绝对不受影响的场地。 说罢,风雄意也不等李玄回话,便厉声道:“众弟子听令!今紫霞峰弟子李玄向我挑战,欲取我峰主之位。 我将与他大战于华池峰巅,届时也不必看胜负了,谁活着从华池峰走下,谁就是飞光峰主。” 花晓盈一愣,脸色微微发白,张口欲说话,可还未来得及,一众修士便已配合着道“尊风代宗主令”。 花晓盈急忙要说,却对上了李玄的眸子。 那双眸子平静,且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花晓盈是有心支援,但却发现自己没什么东西能临时拿出来,此时是又急又无奈。 “义母勿忧。” 李玄拳头紧握,却还是故作故作平静道了句。 然后又看向目瞪口呆的风梦柔,道:“师姐,珍重。” “师弟” 风梦柔伸手,可却显得无力。 风雄意余光扫过,越发志得意满地笑道:“走吧。” 言罢,他昂首挺胸,踏剑飞去,宛如一道疾风,瞬间去远。 李玄御剑跟上。 两人逐渐去远,一众修士再后尾随,而待到华池峰山脚,却是纷纷停下,毕竟风代宗主言明了规矩 两人越发深入。 待到了华池峰的山巅,周边峡谷云起雾蒸,衬地四处朦朦胧胧。 啪。 风雄意落地,道:“就这儿” “吧”字还没落下,他忽地感到不对劲。 一侧头,却见金芒卷着抽爆空气的狂响从后而来。 “偷袭!?” 风雄意冷冷一笑,也不见手指动弹,一剑瞬间分九。 九剑,所需材料极多,且“叠兵阵”极其复杂,从来只有峰主才能拥有。 而所有峰主在御剑时都需要起手式,却唯独风雄意不用,因为飞光峰的传承乃是一门叫做《无邪蛇剑术》的法门。 说是无邪,可却邪气无比。 李玄见过洛娥的飞剑,见过风师姐的飞剑,甚至义母也曾演示了飞剑与他看。 可那《灵一御剑术》完全就是中规中矩,直来直去。 然,风雄意的剑却怪异的很,恰似九条毒蛇,才出鞘,便以一种奇邪的、扭曲的、灵活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窜来。 宛如亮斑的蛇群从深海狂舞而起。 一瞬间,虚空如皆是飞剑,密密交织,叮铃呼啸,有数把迎向了李玄偷袭的飞剑,有数把则是往李玄而去。 剑气森然,散发出镇压妖魔火毒之力。 剑势快极,瞬间扑面而至。 李玄看那剑威猛,一边利用精神之根操纵着自己那飞剑,一边转身落地,以躲避迎面而来的剑。 这些飞剑很强,远比之前那飞光峰长老强。 在碰到它们之前,李玄很难估计其中的力量。 但他必须估计。 因为,他必须明白“灵一宗的顶级战力”是什么层次的水准,如此才能进一步对大局进行预估和推测。 嘭! 李玄落地,足履一踏荒草,纵身往旁而去。 风雄意踩踏一剑,站于高空,看着李玄位置。 他唇角勾起,手指微动。 剑比人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轨迹,无声无息地往李玄追去,越追越近。 李玄动作却很灵活,眼见着就要被追到,忽地身形一旋,以高处的风雄意为圆心而旋着圈儿 忽地,风雄意轻轻“噫”了一声,然后看向另一边那和他的剑交锋上的飞剑。 按理说,李玄一跑,那飞剑定然失去控制。 可如今,那飞剑竟还在斩击。 嘭! 一剑,砸飞了他的飞剑。 再一剑,又砸飞了第二把飞剑。 嗖! 那剑穿过他的剑网,直往他射来。 “这力量?这控制?” 风雄意愕然,皱眉道,“原来你也有传承的御剑术。可惜,你的剑并不行。” 话音落下,他暂时收起追击李玄的剑,从后复前。 八剑交织,与李玄那飞剑“轰轰轰轰”地撞在一起。 一剑对八剑,恰是走马灯般的旋转。 撕裂耳膜的金属杂音响作一片。 在这交击之间,李玄已经感觉到了,风雄意的力量竟在“主属性400”左右 而九把飞剑,就是九个“主属性400”左右的存在。 这般的力量,若是遇到之前那八角魔牛,魔牛也绝不是对手。除非风雄意脑子坏了,一定要靠近了和魔牛打。 李玄完成了评估,便打算快速结束战斗。 毕竟主属性400,且带着克制妖魔之力的飞剑已经有可能伤到他了。 他若站着不动,很难保证不会被杀。 因为这些飞剑里还藏着抑制血肉的力量。 李玄猛然运力,利用精神之根操纵着百丈之外的剑,往前狠狠斩出。 一方狂风陡起,化作团龙卷般的旋风随着那一剑往风雄意而去。 风雄意见力量陡增,不禁大惊,心中暗道:‘怎么可能!飞剑力量几乎是固定了,怎么可能猛然变强?这是什么御剑术?’ 若是常人,早就崩了,幸而他剑术亦是不凡,连连运剑抵挡。 嘭! 嘭! 嘭! 一把把飞剑被砸开。 而李玄的剑则离他越来越近。 风雄意冷汗涔涔,伸手快速摸向腰间的黄豆。 今日,他似乎不得不用灵宝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李玄的剑就要斩到他面前,而风雄意也陡然捏爆了锦匣,黄豆滴溜溜地滚到了他手上。 ‘死!’ ‘死!’ 两人声音几乎同时在心中爆发。 风雄意托手,欲将黄豆往那飞剑处而去。 毕竟只要彻底毁了李玄的飞剑,或是让他的操纵飞剑的联系中断片刻,那没了飞剑的李玄就成了待宰羔羊。 而李玄飞剑也即将斩开最后一把飞剑,要将风雄意血染当场。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半空中却陡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响声。 叮!! 剑碎,化作一块块刺目的碎片陡然炸开,散的到处都是。 李玄的飞剑碎了。 他的飞剑,毕竟只是风梦柔求来的。 他的飞剑中毕竟没有藏着气,根本没被激活。 如此,又哪里比得上风雄意这种峰主的剑? 在刚刚的连番试探中,他的剑终于撑不住,碎了! 一物既碎,其中的精神之根也随之消失。 风雄意反应极快,一把抓回那已经快要抛出的灵宝,收回掌心,继而准备继续动用飞剑将李玄斩杀。 灵宝,非是铸造所得,而是从卯会古地所得,其中可能蕴藏了古代强者的一击,也可能蕴藏很多击,虽可能历经时间已久,但其中力量依然不弱。此物可被精神之根连接,然后施展。可谓是极其珍贵的保命物件了。 而风雄意这黄豆灵宝,据说一旦祭出,可产生湮灭眼前攻击、使之瞬间化为虚无的能力。然而,弱点是:范围很小,非常小,湮灭区域可能仅有人头大小。 上一任飞光峰主曾经用过一次,所以很难保证若是再用一次,这黄豆灵宝会不会彻底消失。 所以,风雄意是不到最紧要的生死关头,绝不动用。 他手掌微动,虚空一转,那被砸的四散开的剑便又嗡嗡而鸣,欲要飞起。 失去了剑的李玄,还有什么用? 只能任他宰杀了。 胜败已决。 生死亦决。 他心中泛起新仇旧恨,想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女人却被眼前男人肆意玩弄,再想到今日男人对他狠狠的羞辱。他那隐忍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给我死!” 山下,此时众人皆在默默等待。 无论是风梦柔,还是花晓盈,洛娥都在等待。 洛娥走到风梦柔身侧,悄声问:“师姐,李玄哪儿来的力量?” 风梦柔眼中闪烁着信心,闪烁着对那个人的期盼,柔声道:“他一直很厉害,他是真正的天才,你们都不了解他。” 她有着骄傲。 若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岂不是会认为他是世间最厉害的? 洛娥侧头看了一眼母亲。 花晓盈心底已经有数了,不仅是她,所有听到风梦柔话语的人都大概猜到了一二:那李玄,很可能是获得了仙人传承。 这种事极其极其罕见,但却也不无可能,毕竟根据先祖留下的对当初那卯会古地探索的信息卯会古境入者颇多,便是返回了这西山大胤王朝的也有不少。 若是有人中道陨落,而将传承置放某处,也非不无可能。 这就完全解释了李玄强大的原因。 而花晓盈知道的更多。 这些日子,她查了不少有关李玄的信息,知道其一切的变化皆从某一次深山遇魔开始。也许,便是那一次,他遇到了仙人吧? ‘好一个大胤神武王,只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花晓盈看向远处,神色里有着担心。此时的李玄已经和她,和整个紫霞峰彻底绑定一起了 “死!” 飞剑已将重启。 可就在这时,这位灵一宗的代宗主忽地听到地面传来喊声。 “风雄意!” 那是李玄的喊声。 风雄意冷哼一声,带着胜者的神色,余光微落,俯瞰而下。 这一眼,他陡然心脏一跳 继而狂跳似鼓擂。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 大地上的一切都模糊了,朦胧了,花草山石全如墨汁落了水氤氲一片,而那个人似乎也跟着模糊了。 混混沌沌,一切皆不清晰,只有那双眼睛,那双好似和大地融在了一起,在狰狞地看着他。 不。 不是看他。 而是那双眼睛成了一道门,内里充斥着狂暴的杀意。 这杀意,让风雄意有种如坠地狱,手足冰凉的感觉。 他念头一断,所有的动作都断了。 嘭!! 李玄一踏大地,整个儿急飞而起。 在风雄意眼中,时间好似变慢了,他的躯体如被重重寒冰冻结,想要做出动作,就必须打破这重寒冰,那是午夜梦魇、无法醒来的感觉。 他眸子里,李玄已经跳到了最高处。 很高,但还不够。 没有飞剑,人是无法飞起的。 可是,李玄背脊处的衣裳忽地隆起,幅度越发夸张,待到尺许却是“撕拉”一声,一对儿肉翅生了出来。 风雄意霍然间瞳孔紧缩,露出了难以置信到了极致的神色。 他心中狂吼着:‘那是什么!!?’ 而李玄的肉翅扑腾一下,刮起旋风来到了对手面前,他左手极快地抢过风雄意手中的黄豆,右手一掌劈出。 他的顺序不会错。 近身交接,第一目标不是杀人,而是断了对方底牌,否则来个同归于尽啥的,多没意思? 在劈出的过程里,风雄意只看到手掌越来越细,越来越细细的成了一把血肉的长剑。 他喉结滚动,死亡的恐惧狂冲着他的精神。 ‘是妖魔!’ ‘大妖魔!!’ ‘怎么可能?!!’ 生死间的大恐怖终于让那梦魇般的束缚有了一丝松动。 风雄意快速的反应,让他往后硬生生缩了也许零点零零零一米 刷! 李玄的肉剑斩过。 一颗头颅飞了起来。 风雄意,死! 刷刷刷! 肉翅缩回,精神也收回。 纵然强大如风雄意这般的修士也抵挡不住李玄的精神冲击,若不是李玄想测测对方力量,便是一个照面就会被“控制”住。 此时,李玄与尸体同时落地。 他身形变幻,更换魔血,将风雄意尸体搬到个隐蔽之处,继而施展妖法【造鬼】。 幽灵般的白色雾气覆笼在风雄意周身 李玄默坐着,此地灵脉森寒,一股股冷意从地面涌出,那冷意好似在克制他血肉的力量,让他感到还不如待在正常的闹市之中 许久后。 恶鬼风雄意缓缓站起。 李玄心中一喜,可却旋即感到不对。 稍稍一查,顿时明白这恶鬼风雄意竟然只继承了其血肉的力量。 而有关气,有关控制飞剑的能力则是荡然全无这意味着对方实力仅是魔形左右。 恶鬼的力量似乎天生无法蔓延到“气的领域”。 “主人。” 曾经隐忍的风代宗主跪倒在李玄面前。 他送走了自己的女人,如今自己也成了李玄的仆从。 李玄盯着他,道:“说点什么吧。” 恶鬼风雄意想了想,道:“主人一定想知道前身的计划。” 旋即,他便开始娓娓道来。 “动手的日子是在明天。 按照计划,季南风的兄长,亦即黎山六盟的盟主大公子季长风会秘密来此。” 季南风,即那留在灵一宗的胖女人。 “季南风说,其兄长已入高阶兵主境界,且有多余的高阶念石。 事成之后,他们会给我前身一块,助他突破。 而我前身为了保稳,与季南风百般欢好,已成道侣。” 李玄:??? 他有些小小的震惊。 之前他说季南风和风雄意有特殊关系,只是乱说的,是用来激怒对方的。 可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他是没想到风雄意竟然变态之斯,一边把风梦柔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推给他,一边自己在这边和那般“佳人”欢好,这简直 李玄已不知怎么说风雄意好。 莫不是这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而高阶兵主的层次是什么? 飞光峰长老攻击在“300主属性”左右,灵一宗代宗主在“400主属性”左右,那高阶兵主会不会已经达到了“500主属性”? 飞剑似是天生克制着血肉之力,好似彻底分裂的两个阵营。 李玄想了想,再问:“具体计划呢?” 恶鬼风雄意道:“季长风擅制作傀儡,他已经将之前出海的铁壁峰风吟子,以及其门下兵主一十三人全然变成了傀儡。” 李玄皱眉道:“变成傀儡,那和身前有什么不同?” 恶鬼风雄意摇了摇头,道:“说是没什么不同。” 李玄双眼缓缓眯起。 没什么不同? 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玄道:“再后呢?” 恶鬼风雄意道:“待到季长风到来,飞光峰上会出现混乱,会燃起大火。继而将周边的白云峰,紫霞峰一一引来救援。 我们会趁机先将白云峰主水诚子,紫霞峰主花晓盈变为傀儡再将那些兵主慢慢转为傀儡。” 李玄皱眉问:“你可知这什么傀儡术是怎么做的?” 这种能力太过变态,他闻所未闻。 恶鬼风雄意摇了摇头,并不知道,然后又道:“等诸多兵主境变成了傀儡,我们会再继续维持混乱,然后我会和成了傀儡的众峰主去锻兵阁,去寻那老鬼。 黎山六盟则会在外发动进攻。 运送病金的时候,他们早已摸清了此间的地形。 在激烈的对抗中,那老鬼一定会加快铸造飞剑。 而待那兵器一成,我们就杀了他,夺了那飞剑,如此事情便结束了。” 空气安静片刻 李玄正待问些细节,那恶鬼风雄意却忽地又道:“我记得季南风说过,等灵一宗事了,便打算去彻底吞并大胤。 据说,其已统一了大雍北边的神秘国度火月王朝,而大雍王朝也有许多在其掌控。” “还有,季南风还说其兄长布了很大的局,说在过去的半年里,他已经去了大胤,将不少人都转成了傀儡。” 李玄闻言,瞳孔紧缩,一股怒意升腾而起,然而他在神武王府留下了不少“眼睛”,那些蕴藏了“精神之种”的眼睛可以让他看到神武王府发生的事。 然而,至今却也未曾见到异常。 可想到妻女随时可能遭到傀儡袭击,他便怒不可遏。 深吸几口气,他暂时压下心中焦急。 季长风明天就来了。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旋即,李玄开始迅速处理现场。 恶鬼风雄意快速毁容,然后“自掘坟墓”躺了进去。 李玄则是取来那九把飞剑,想要更换兵器。 母剑之上浮现着淡淡的阵纹,可李玄怎么也无法启动那阵纹,无法将九剑合一。 他尝试着对母剑使用“精神之根”。 直接成功! 风雄意死了,精神之根就没了,他趁虚而入,便如占个空房子,快得很。 旋即,他又如法炮制,掌控了风雄意那还未舍得动用的“黄豆灵宝”。 这等灵宝却不如飞剑,无需激活,一旦掌控便能使用。 然而另一边,纵然母剑被他控制了,可却未被激活。 他就如抱着一颗导弹做武器,但他怎么也无法发射这导弹,只能当做棍子甩。 于是乎,李玄又将其他八把飞剑一并裹起,继而让身上衣衫显得破破烂烂,让躯体多了些伤口,以此来表明大战的激烈。 做完这些,他这才踏步往山下而去。 请一天假,完善剧情 这是本书第一次请假,主要因为后续剧情能写的东西太多了,怎么才能合理地呈现出来,真的需要点时间去认真想想。 设定剧情什么的,都需要完善。 简单说点设定吧。 ... 大体世界观: 西山,东海,北荒,南原... 卯会古地... 香火神域... 目前剧情才在“西山的小角落”以及“香火神域”外围展开。 附:“卯会”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是一个大设定,一元十二会,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戌会之终,天地昏蒙万物否矣;亥会之初,则当黑暗,两间人物俱无,故曰混沌;子会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到此,天始有根。 可很显然,说“一元开始之前就没有之前的一元”,谁也不信吧? ... 大体力量: 修士者之气,与冰晶同源,故而相合。 妖魔之血,乃火毒承载,故与修士相悖。 恰如水火阴阳。 魔者难御剑,修士弱体魄。但飞剑并不比魔弱,可惜御剑的人却比魔弱多了。 然天地大变,再度给这种“力量体系”带来了奇异的变数。 若是把“魔形”去了,就可以看到修士修炼的其实就是“气”,就是锻体之后的炼精化气。然而,偏偏有了“魔形”。 而“魔形”则意味着上层世界的崩溃。 无论是在之前出现过的那个“能御剑的黑熊”,以及李玄的儿女,蔷薇,之前的旱魃,也都在隐隐揭露着这些世界观的冰山一角。 这也是本书的力量体系设定和平衡,是根植在世界观里的体系,也是需要探索的体系。 ... 世界观要和剧情贴合在一起。 然后努力雕琢,设计剧情,在其中寻求爽感,有趣,甚至是代入。 可惜世界观在作者脑子里整个儿摊开,可能够去呈现的只是一条条剧情线。 所以有些剧情,从整体上来看,作者可能觉得还行,但单纯在那条线上看,就出问题了。 ... 嗯... 请一天假,认真想想,谢谢! 下次更新时间为2月28日下午5点。 119.熊傀魔影,霸剑无双(大章-求订阅) 灵一宗,华池峰。 灵脉之上,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在风里飘舞自有一种人间所有没有的美好以及冷意。 丝丝冷意如一根根丝线缠绕在李玄身上。 之前战斗时,李玄还没感觉,但此刻感觉却犹其清晰。 他心念一动,将所有力量藏蛰于“生命表象”深处。 顿时,那些缠绕束缚的感觉就又消失了。 ‘冰晶,冰玉,紫冰铜,病金,以及由这些铸造而成的飞剑,果是一脉相传,克制着妖魔 不。 不是妖魔。 而是克制血肉。’ ‘若论真正威力,飞剑根本比不上血肉。 但飞剑,就是克制血肉。 血肉越强,飞剑越强。 所以,明明从表面上来看飞剑并未体现出主属性三四百该表现出的力量,可事实上它若遇上血肉强大的存在,便会因克制而生出力量。’ 李玄忽地想到前世玩过的一些游戏,那游戏里常有“不死亡灵”和“光明教派”。“光明教派”的治愈术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根本不存在破坏力,但对“不死亡灵”却充满了克制。那是因为光明与黑暗绝不兼容。 ‘那么,气血,灵魔也都是不兼容的么? 血肉极致生火毒,至阳,常为妖魔所有。 灵气越发显冰寒,至阴,乃是修士专属。 果是水火不容么?’ 李玄喜欢在大战后复盘。 此时,他便细细思索着和风雄意一战的收获。 飞剑之类的,完全是外物。 他真正的收获,是战斗感悟以及对“灵魔不兼容”的粗糙认知。 难怪他怎么练都练不成还真功法,没有去青铜原狩猎前还勉强有点感觉,可去了青铜原加了妖魔点,那一丝感觉就全没了。 ‘但我有精神之根。 既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飞剑招式?’ ‘旁人能一剑化九剑,那我同掌九剑难道不行么?’ ‘旁人是剑中的力量,那我便是自己的力量。 我的飞剑固然没有真正的飞剑灵活,但只要我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未必差了。’ 李玄拍了拍腰间的飞剑。 这是风雄意的剑。 今后,他若不想偏离“人类阵营”,那这种武器就是他需要尽快去习惯的了。 毕竟他现在可是兵主啊 山口,众人翘首而盼。 山中飞剑相杀的杂音已经散去很久了,战斗该结束了。 无论是风梦柔,还是花晓盈,洛娥,还是飞光峰长老等修士,再或者被引来的水诚子,皆是看着远处。 “师妹,你那弟子纵然天赋妖孽,但他没有好的飞剑,更没有飞光峰传承的御剑术,他没有半点赢的机会。”青衣鹤氅的白云峰主抚须轻叹着,“他本就不如风代宗主,剑和御剑术还都差了,怎么打?” 花晓盈面色发白,心跳加快。 她抬手握紧了剑。 若是风雄意活着回来,保不准她还要大战一场。 就在这时,远处山间孤松间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黑发狂舞,不急不缓地以胜利者的姿势走出。 他身上满是血,然而一双眸子却依然冷静。 整个华池峰底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鸦雀无声。 所有弟子抬头,看着这匪夷所思到了极致、便是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场景。 李玄对战风雄意,生死战,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山 这个人,居然是李玄?!!! 全场唯一一個不那么震惊的或许就是风梦柔了。 她对李玄有着极其盲目的自信。 她握了握小拳头,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嬴,就知道。” 她想大喊着“师弟”,然后跑出去迎接。 可是,一个青衣修士却抢在了他前面。 那修士御剑狂飞而出,厉声道:“风代宗主呢?!” 李玄冷冷看着他。 这一幕,不意外。 他缓缓拔出剑,高举起来,道:“看清楚!” 那修士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剑。 他自然认得这是风雄意的剑。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完全没道理。”那修士惊疑不定,宛如做梦般地喃喃着。 李玄毫不顾他,继续往前踱步,而那修士却似是没有让开的打算,只是拦着。 李玄轻吐了一口气,屈指,御剑。 铿! 剑飞了起来,对着那修士。 那修士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好好好,就让我于毅见识一下你凭什么击败风代宗主。” 没有人阻止,因为没有人相信李玄能击败风雄意。 而那名叫“于毅”的修士乃是飞光峰执事中的最强者,是飞光峰唯三踏入了兵主境中阶的存在,用他去试试李玄的底,正好。 除了两个人开口了 洛娥道:“飞光峰的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风梦柔喊道:“凭什么我师弟不能击败风雄意?!” 然而,没人理她们。 就连水诚子都愕然地张大了嘴,站在花晓盈身侧。 再看花晓盈,那也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洛娥叉腰喊着:“就算你要打,也得等我师弟恢复后再打啊!” 她很讨厌飞光峰,所以不管如何,李玄只要让飞光峰吃瘪了,那就是让她爽了。 她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李玄让她爽,她就也要让李玄爽。 管李玄怎么赢的。 再说了,李玄还是她先盯上的。 要不是风梦柔那个骚狐狸,哼! 说罢,洛娥居然也御剑飞了起来。 “娥儿”花晓盈拉都没拉住,无奈之下,只得也起身,远远道:“于师侄,今日之战,公平公正,地点规则,更是风雄意所定,这一点所有人皆有看到。 如今既是我峰弟子花玄赢了,那他合该继承峰主之位。 你若也想挑战飞光峰峰主之位,那至少等他修养恢复之后再说。” 花晓盈一动,那边飞光峰的弟子也纷纷开始动了。 紫霞峰弟子也跟着动。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而此时,风梦柔也匆匆御剑飞了起来,她也是飞光峰执事,而且往日里与人交好,和这于毅自也认得,此时率先而前,喊道:“于兄,李玄他是受了仙人传承的绝世天才,风雄意根本比不过他!” 于毅对外峰人充满了敌对感,可风梦柔属于自家人。之前纵然风雄意对她冷漠,但飞光峰本峰的人却对她没什么反感,反倒是不少人通过这件事看出了风雄意的无情。而之前,风梦柔回山帮李玄搞飞剑,也多有这帮人给她出力,提供帮助。 此时闻言,于毅忍不住嘴角抽搐,转头道:“风姐,你几年前不是还说雄意宗主乃是绝世天才,世上谁也比不过他吗?!” 风梦柔道:“是啊,风雄意是天才,可比上我家李玄李师弟,他就是” 风师姐边说边比划,一只手猛然往上升,一只手往下落,然后认真道:“差这么多。” 飞光峰里,一个相熟的女修喊道:“风师姐,就算差那么多,但李玄他才修了多久?怎么可能是风代宗主的对手。他肯定是用什么阴谋诡计杀了风代宗主,他” 风梦柔道:“小虹!伱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我们关系那么好,你怎么能怀疑我?” 那名叫小虹的女修道:“那反正我不服!” 风梦柔喊道:“小虹!” 小虹道:“也不是我一个人不服,你说我们山的,哪个会服?”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多了个风梦柔忽地缓和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着,李玄忽道:“风雄意没有死,他只是受了重伤逃了。” “啊?!” 一众人纷纷看向他,头上飞着问号。 有人问:“风代宗主为什么要逃?” 李玄没有回答,而是忽地看向花晓盈,神色凝重喊了声:“义母” 花晓盈知他有话要说,心中会意,又扬声道:“此事我与水峰主自会待宗主出关后禀报宗主,你们先散了吧。” 小半个时辰后。 紫霞峰,一座隐蔽的峰巅小亭。 李玄,花晓盈,水诚子静坐着。 李玄把“风雄意与黎山六盟勾结”的意图一一说来,最后道:“他说以此秘密换一条性命,随后讲着的时候趁我不注意,使用我从未见过的法门逃了” 花晓盈和水诚子对视一眼,神色里皆是充满了凝重。 “傀儡之术,义母和水峰主,可曾听过?”李玄忽地问。 而那两人皆是摇了摇头。 花晓盈道:“闻所未闻。” 水诚子道:“复苏之后,还能如生前的傀儡,绝不可能存在。若真有那般的怪物岂不是” 他已无法再说下去。 可三人都明白,他没说的是什么。 那是最最绝望,宛如噩梦一般的浩劫。 花晓盈道:“我也和黎山六盟打过交道,从没听过这法门。玄儿,会不会是风雄意故意唬你,然后趁着你愣神的时候再逃脱?” 说完这句话,她又古怪起来。 李玄击败了风雄意,这对她来说依然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道:“玄儿,你和义母说实话,你你是怎么击败风雄意的? 水峰主是自己人,不必顾忌。” 李玄一路上一直在琢磨自己的飞剑招式。 想了半晌,他大体明白了一点:想要和修士拼灵活,那不可能。 以气御剑,丝滑无比,宛如群鹰疾翔,而他的飞剑则如笨拙的大象 那么,他所要做的就是调动周身力量,御剑只求暴力击杀。 闻言,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屈指 飞剑铿然出鞘,悬于亭外。 李玄右手五指旋动,在这旋动的过程里,他控制着力量疯狂地往那飞剑中加入。 嗡 嗡嗡嗡 飞剑陡然颤鸣起来。 李玄忽地力道一松。 轰! 飞剑宛如穿破空气、于云雾里觅食狩猎的巨兽,在一声爆散气圈和尖锐鸣音里,好似炮弹般呼啸着激射了出去。 山间云雾如流星落海,陡然沸腾,翻滚。 这般的力量,于寻常飞剑迥然不同。 李玄长袖飘荡,右手微按。 花晓盈,水诚子霍然色动。 心中皆惊,暗道:‘这什么剑法? 为何能让飞剑远远爆发出其本身的力量? 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然,李玄对这一剑并不满意,他一屈指。 那凶兽般的飞剑绕了一圈又回了他剑鞘。 和风雄意这般高手厮杀,李玄着实收获其实不少,尤其是对力量的使用,但他却还未彻底消化。 “霸剑。” 李玄忽道。 “不瞒义母和水峰主,十年前,我在红花山曾有奇遇。 之前不曾悟得那奇遇中的法门,但随风师姐在青铜原历练一番后,才全然领悟。 由此,才有了挑战风雄意的心。” “霸剑?”花晓盈愕然,“这当是某种极其高明的御剑之法了。这般法门,我当真是从未想过。一把飞剑的力量居然还能再行增强?” 水诚子则道:“好一个霸剑,看来你真的是有很大的机缘了。” 说罢,他又道:“李玄,你的跟脚,其实我和花峰主都探过。 你的风评很好,人品很不错,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们也都觉得可以相信你。 若风雄意真如你所说,你此番对灵一宗真是有大功劳,之后我和花峰主必然拥戴你为峰主。” 李玄淡淡笑道:“多谢水峰主。 是真是假,明日便知。 若他真会傀儡之术,就算没了风雄意,他依然有信心。 因为只要将我变成傀儡,那么结局并不会差。” 花晓盈听他如此说,顿时隐隐有了几分明白。 李玄道:“义母可传出去,我受了重伤,然后护送我去飞光峰养伤。明日必有好戏。” 水诚子率先醒悟过来,抚掌赞道:“好手段。” 花晓盈看了一眼李玄,道:“我让娥儿伴你左右,娥儿今年年初刚刚突破中阶兵主境。” 李玄摇摇头,道:“一人为饵,他们来的可能才大。” 花晓盈默然了会儿,道:“那玄儿小心,我和水峰主会在附近埋伏。” 水诚子则是忽地忍不住问:“你究竟为什么要挑战风雄意?” 话音落下,空气沉寂良久。 李玄忽地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笑定,沉声道:“岂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他辱我没事,可却不该去辱风师姐,去逼着我们往青铜原深处送死。” 水诚子默然。 花晓盈笑道:“玄儿若是匹夫,那天下还有谁不是?这只能说风雄意命当如此罢了。” 次日 晚。 飞光峰。 在花晓盈和水诚子的支持下,李玄去到了飞光峰。 而在风梦柔的斡旋下,飞光峰众弟子也勉强先容纳了这个人,但却个个儿坚持必须等宗主出关后再做决断。 风梦柔就在他们面前吹嘘李玄多天才,只吹得那些弟子也开始慢慢“迪化”“霸剑”之名也是泄了出去,开始流传。 而此时,李玄却坐在飞光峰最幽静的山中丈室。 木架茅草,庭承月色。 他在想。 想着自己如何运用飞剑。 将“精神之根”和自己力量结合,这确实是更有效的攻击方式。 他在等。 今日,便是飞光峰乱起的时刻。 一个能吞了松吟子,有着勃勃野心的强大存在不会放弃计划的。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率先将他李玄这个变数变成傀儡,那一切就又都会回到正轨。 更何况,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和风雄意一战,受了重伤。 这般天时地利,若还不敢来,那真是可笑了。 李玄如此想着等着。 忽地,天上月色淡了几分。 黑云遮月! 这一遮,大地便陷入黑暗,群山也陷入黑暗。 然而,明月未曾再跳出,相反是四方风起,树草呼啸而动。 夏初,骤雨将至!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玄的袍裾也在烈烈作响。 青铜原,人烟稀少,根本不是香火之地,否则他眼耳通天,哪需这般麻烦? 陡然,一阵兽潮般的狂风卷过山林,草木簌簌而倒,冷寂的夜色陡然沸腾了 黑暗里,有一泓隐晦到了极致的寒光激射而来。 叮! 李玄御剑。 剑身微旋,荡开那寒光。 寒光在半空旋绕数周,却猛然停顿,如毒蛇生翅,俯首看向那亭中的独臂男子。 下一刹那 刷!! 好似孔雀开屏之声被放大了数十倍 那寒光周边,陡然显出一把把飞剑,铺天盖地地往李玄方向射来。 李玄御剑掠出亭子。 刷刷刷刷刷刷! 亭子瞬间被剑潮切过,粉碎崩塌。 剑潮追赶,李玄飞逃。 一前一后,转瞬便是在山里拉过了不知多少距离。 剑潮所至,尖声刺耳。 山崩。 林毁。 而就在这时,李玄落到了一处,在他身侧则是闪出二十多道人影,为首两人正是花晓盈和水诚子,再后的则是两峰高手。 铿!铿!铿!铿!铿! 一声声飞剑出鞘,也在李玄身后形成了剑潮,继而往前面的剑潮拦去。 水诚子一剑化九,在经过李玄时道:“果然被你说对了,没想到风雄意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远处,偷袭的修士也显出身影。 为首之人赫然是风吟子,而旁边两位,则是御着手握长剑的陌生修士。 可花晓盈却认得那两个修士,扬声问:“黎山六盟的太史峰主,燕副峰主,为何入侵我灵一宗?” 然,无人回答。 水诚子则是喊道:“松师兄!!” 然而,松吟子也只是带着怪异的笑,却不回答。 下一刹 对面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两人分向水诚子和花晓盈迎去。 水诚子,花晓盈不敢大意,短兵相接,剑光对弈,你来我往。 但才一交锋,两人却心生古怪,因为那太史峰主,燕副峰主竟不御剑,而是如普通江湖中人般握着剑,可那剑力却大的出奇。 而其余弟子也是小心翼翼地和其他修士对了起来。 洛娥御剑护在李玄身边,笑道:“喂,今天我保护你,你得记住这个人情啊。” 这位女修,或者说魏瑶的师父,依然如初见时,裹着雪色霓裳,身姿挺拔,孤冷清高。 只要不开口她就是那个美丽的、冷傲的、符合着人们一切想象的、不沾人间俗气的仙子。 可开了口,她就成了菜市场杀猪的。 李玄假装受伤之事,只有水诚子,花晓盈知晓,故而洛娥才会作此言语。 而另一边,松吟子则往后退开,又稍稍一绕,狞笑着咧嘴露出森然的牙,双目戏谑地看向李玄。 一剑化九 追风逐月般地往李玄爆射而来。 洛娥一舞白袖,御剑,道:“我我飞剑还没换,我一把飞剑顶多帮你挡住两把。” 李玄笑了笑,道:“不必。” 看着对面那化九的飞剑,再想起之前和风雄意对抗的场景,那纷乱灵活、却又暗藏力量的剑让他头疼不已,而这一刻他琢磨的自己的招式也终于有了些眉目。 握拳,拧身,旋腰,气血呈爆发式从脚处往上似魔龙窜动,一溜儿带起所有的气血力量,直往一处汇去。 这一处,便是精神链接着的飞剑。 看似乃是寻常江湖调动力量的通力招式,可却因为气血的狂暴而复杂了无数倍。 然而,李玄终于想明白了。 高层次的招式也许复杂,可其框架却至简。 体质和力量虽然强大,可如何去调动这两者,却是他自己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血肉之力宛如浪潮堆叠,一叠又一叠,损耗极少,终于在至于飞剑处达到了最高峰。 轰!!! 毫无花哨,毫无灵活的一剑在半空炸开惊雷,便是气浪就已经激荡地周边修士头发狂飞,便连嘴巴处的肉都如水浪在漾着。 剑如魔龙,仅凭借着本身的恐怖力量飞撞出去。 松吟子迎来的飞剑固然不弱,可才碰到这魔龙些微,便是“嘭嘭嘭”地被撞开了,短暂的和松吟子失去了联系。 后者一愣,忽地御着脚下仅剩的剑,转身就逃。 然而,李玄这一剑何其之快? 黑暗的半空,忽地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赤红火焰,撑开光域。 剑速太快,剑力太猛,就连空气都已生出了猛火! 火光闪电掠动之间,从松吟子背脊处插了进去,纯粹的力量爆发,一瞬间扯的松吟子内里骨骼尽碎,脊椎生硬地撕裂,身体怪异地弯折,好似干脆的松枝往后折倒。 “啊!!!” 一声怪异的惨叫,松吟子整个儿已经碎成了两半。 而他整个胸背处则被这一剑彻彻底底地斩成了碎肉! 头颅飞天,双腿落地,粉碎的衣袍“蓬”一下燃烧了起来,在这寂静凄冷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剑势不止,在远处的山地上炸出了一个烟雾腾腾的深坑。 雾中,剑还在烧。 声浪还未止。 就如天上悬了一口巨大铜钟,而这一剑则是敲响了那钟声。 火光灼灼里,一粒豆大的雨落下了。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骤雨落下。 众人停下了厮杀,看看李玄,都惊呆了。 在李玄身边的洛娥更是愕然地下巴都合不拢。 李玄则再看向另一边在和花晓盈对峙的一个黎山六盟的燕副峰主。 屈指。 指气。 御剑术的动作,他耍的有模有样,无可挑剔。 那砸出深坑烟雾的飞剑再度长吟一声,腾空飞起。 “去!” 李玄手指一动。 爆血的气血,力量,再如魔龙通过“精神之根”窜入了那飞剑,往那峰主射去。 骤雨遇火成雾,红光一闪之间。 那燕副峰主匆忙举剑去挡。 他并非御剑,而是本身的躯体开始膨胀,双手挥剑,在空中带出一串儿爆裂之音,往李玄的剑拦去。 下一刹 嘭!! 燕副峰主的剑粉碎。 碎片乱飞。 而血光则再度从那峰主胸前刺入 与其说刺,不如说撞。 花晓盈双目圆瞪,看着那燕副峰主的胸膛整个儿凹陷了进去,骨骼如钢铁被掰断,肌肉拉丝,而被剑光触碰到的血则是直接焚了起来,化作红色雾气,和大雨构成的雾气重叠在了一起。 剑身去势不减,往前一荡近百丈,夯砸在一处山腰,在山腰构成个烟雾腾腾的深坑。 一剑,再杀一人。 而在这时,花晓盈忽地发现了什么,她看着那断成两截的尸体,惊呼一声:“他不是人!!!” 众人看去,却见那被李玄一剑斩开的尸体竟是个“人皮裹着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毛茸茸的,颇为壮硕,瞅着根本不是人,而像个不知什么野兽,而滚烫血液散发出的热气在冷山的空气里犹为清晰。 “火毒,妖魔!”有弟子失声道。 嗡 李玄御剑。 飞剑从山腰处挣脱出来,剑尖对准了剩下的那位太史峰主。 “去。” 他手指微屈。 宛如近距离导弹发射。 呼啸的雷音撕裂众人耳膜 摧枯拉朽,无可抵挡。 太史峰主转身就跑。 红光如天降之柱,再度贯穿了其身躯。 须臾之间 三剑,杀三人。 余下偷袭者一个个转身就逃,其中有御剑的,还有则是在跑的。 紫霞峰,白云峰的兵主境强者们,继续追杀。 而飞光峰的修士也终于被惊动了,风梦柔,于毅,小虹等修士也纷纷御剑前来 许久后,一切平息。 一具具尸体则被搬动着,放置在了一处亮着烛灯的屋檐下。 雨幕垂落,从黑色的砖瓦上如白色珠帘落下,滴滴答答敲打着砖面,溅的四处都是。 气氛阴森。 众修士愕然地看着那些尸体。 这些尸体分两部分。 一部分是外面套了层人皮,里面则居然是个黑熊。 还有一部分,则是外出寻找卯会古地的那群铁壁峰弟子,为首的则是松吟子。 可那松吟子看着正常,但内里的血肉构造却已全然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尤其是牙齿那分明是野兽才有的獠牙。 “傀儡之术,竟是妖魔之术”水诚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恐惧。 若是“黎山六盟”已经被妖魔都化作了傀儡,那这妖魔势力有多恐怖,已经难以想象 “这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众修士窃窃私语。 忽地,有一人道:“是熊傀。” “熊傀?什么是熊傀?”有人问。 “我喜翻古书,在祖师爷留下的随笔里曾经看到过这种东西。 祖师爷在《卯会见闻录》里写道,古地有魔,名魔人熊。 熊喜状人,既成精怪,可剥人皮套于周身,继而化人,无人可识。 若成大魔,则可食人肉,拘人魂。 死者可为其傀,而逐显其形,是为熊傀。 未成熊傀,依然可用生前之力。 可若成熊傀,那一身力量便转为了血肉。” “那么,这些弟子,包括远去海外的松峰主是遇到了魔人熊? 可魔人熊不是祖师爷在《卯会见闻录》里记载的妖魔么?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松峰主又怎么会恰好遇到它?”飞光峰长老喃喃而语。 一旁的水诚子忽地冷哼一声,旋即把风雄意的阴谋道来。 飞光峰长老只听得默然无语,可他也不是傻子,脑中细细对比诸多细节,发现自家那峰主确实可疑到了极致。 而此时这一批偷袭者中有“黎山六盟”的弟子与峰主。 这些弟子与峰主已成熊傀。 而在“风雄意支持下才能顺利离开灵一宗的松峰主”则已开始变异。 如此种种,已然串联起来。 风雄意何人,再无可辩驳。 这位曾经被李玄一脚踢开的飞光峰长老忽地看向李玄,道:“李公子” 话音才落,忽地响起一个女子声音。 “是李峰主。”风梦柔不知何时跑到了李玄身边,纠正着称谓。 她骄傲地站在李玄,骄傲地说着话。纵然之前还有人觉得她是背叛了飞光峰,她却还是很自豪。风梦柔自己觉得,也许正是这种坚持,才会让她体会到旁人绝对未曾体验过的喜怒哀乐吧? 众人沉默无言,看着横呈的一具具熊傀尸体,尤其是那三个被狂暴力量彻底撕碎的尸体,再想到刚才水诚子揭露的真相,只觉心中惊骇,各自暗道:‘若不小心着了道,别说飞光峰了,便是我灵一宗也可能覆灭了。’ 这时,花晓盈又道:“风吟子,那两个峰主层次的熊傀,皆是玄儿所斩。 玄儿的力量你们不必疑惑,他自有传承,名曰‘霸剑’。 这乃是通达仙神,可谓神通的传承。 玄儿以重重历练解开,其间还断了一臂,如今自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们有他做峰主,这可是修来的福分。” 山雨急骤,危机才得喘息稍许。 暗影重重,犹在山之外。 花晓盈看着李玄,只觉这个男人充满了神奇,也让本是灵一宗覆灭的结局有了改变。 “李峰主。” “参见李峰主。” “李峰主” 众人终于改了口,一一恭敬拜见。 于毅,小虹,长老也在其中。 自此,李玄为飞光峰峰主,再无人质疑。 120.不见彼此,针锋相对(大章-求订阅) 今夜,大胜。 灵一宗弟子们外出戒严后,红灯笼垂挂着,散发幽幽光泽。 山斋里,仅剩下李玄,花晓盈,水诚子等三人。 李玄道:“季长风没有来。” 花晓盈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在她眼里,李玄真就是个很有本事的后辈,这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亡夫。亡夫年少时岂不是也如这般年少有为,品德上佳? 自亡夫死后,她心已枯,而支撑她的两件事:一便是好好照顾女儿,二则是壮大紫霞峰。 女大当嫁。 而于修士的漫长寿元而言,若是错选了一个道侣,那后果远比凡人严重。 花晓盈也一直操着老母亲的心,在默默帮女儿物色道侣,如今她看这义子的目光着实有几分看女婿的神色。 不过风梦柔倒是挺麻烦的。 她一时间也不敢乱拆,生怕惹了李玄不开心,只得慢慢再看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知道“炽热的情感,往往来得快,去的也快”。 诸多念头闪过,花晓盈忽地有些暗暗失笑,心中自喃道:‘大难当头,你怎么还想这些?’ 她抬头看定李玄道:“若风雄意说的都是真话,而掌握那傀儡之术的又是黎山六盟盟主家的大公子季长风。那么,这季长风便当是魔人熊。” 水诚子思索道:“那么大一個妖魔,生活在黎山六盟。那些道友怎会没有半点发现?” 李玄道:“人皮。” 水诚子若有所思,旋即恍然道:“也对,裹着人皮,怎生辨得?除非是修行不到家的妖精漏了陷,这才会被发现。 而如今看来,这位季长风绝对是修行圆满的大魔,否则不至于太史峰主,燕峰主都变成了他的熊傀啊。” 青氅修士一声叹息,然后又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年岁虽长,但作为一个“基本上吃着自家资源,且十年才外出正常交易一次”的修士,他对于“处理事情”的手段其实还停留在“幼儿期”。 简单点说,其实无论他,还是花晓盈,若是剥去这一身力量丢到大胤朝廷里去,怕是根本活不了多久。 李玄想了想道:“不如先去通知宗主吧,毕竟门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花晓盈看着他,柔声道:“玄儿连番大战,当是早就累了,不若先休息。这些杂事先让我们老东西来处理,待明日,或是有了消息,玄儿再来看看。” 李玄看着年轻的义母,心里好笑,不过他也知道修士年龄真不能通过外貌判断,于是转念想了想,道:“我听义母的。” 李玄走出此间门扉时,外面犹在落雨。 屋檐下,一具具新死的妖魔之躯,死状恐怖。 李玄走了两步,忽地皱了皱眉。 他目光盯在那些妖魔之躯上。 那魔血,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稍稍想了想,有了猜测:‘人魔熊和熊傀的关系,应该与黑山鼍与猪婆龙一样。’ 久藏的疑惑此时又被唤醒。 ‘那人魔熊是把自己的精血分给了熊傀吗?可如此一来,它自己不是弱了么?每损失一个熊傀,它就会弱小一分。 这怎么可能? 这从逻辑不合。’ ‘那么’ 李玄凝视着那些尸体,默默道:‘是在养血么?以傀儡,或是子妖魔之躯,蓄养精血,然后再由自己吞噬?’ 这个答案更符合逻辑,可却缺乏证据。 李玄摇摇头,把这些杂念先甩掉。 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一次遇到妖魔,或许会棘手到了极致。 首先便是这妖魔的性子。 霸气,却不乏隐忍。 今日若是换个妖魔,十有八九就来了,但季长风却没有出现。 可同时,它却又大手笔地派来了诸多熊傀。 其次 之前与黑山鼍一战时,他尚且还能感到猪婆龙的魔气。可这一次,他却全然没有能察觉到这些熊傀的魔气。 换句话说,这些鬼东西就算站在他面前,除非他贴近了去感知,否则也完全无法分辨。甚至是那魔人熊本体,说不定也是如此。 当然,他,以及他的恶鬼其实也是同等效果。 他自从洞悉了“生命表象”之后,他甚至能将力量完全收敛,同时让自己外表呈现出彻底的人类特征,便是和娘子行房中之事应也是无碍,只不过能不能再孕育后代却是未知,想来应该不行。如此,他的魔气同样能够很好地遮掩起来。 看来魔气散发,只是低等妖魔的特性。 而他的恶鬼,也是变得越来越隐秘。 然而,他恶鬼的上限比熊傀却差多了。 那些熊傀居然还能完全发挥出生前的力量,哪怕是兵主境居然也能发挥,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李玄又想了想,暗道:‘应该是量的问题。 我的恶鬼能量产,而熊傀或许需要那熊妖去精心制作。’ 这是一场看不到对方在哪儿的厮杀,是一个可能身边藏满了敌人,也可能一个敌人都没有的厮杀 这种厮杀,比告诉你敌人在哪,副本有多难,更加艰辛十倍百倍! 而李玄不得不管,因为魔人熊已经把手插向了大胤。 大战,已经开始了。 除非,他带着家人落荒而逃,那说不定才能躲过一劫。 可谁又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诡异的大妖魔在等着呢? ‘大胤是我的!!’ 李玄握紧拳头,神色里充斥着暴躁和森冷。 这场战斗于他而言,就是魔与魔之间的地盘之争。 他需要地盘安身立命,安置家人,提供伙食,以及香火 荒原,一望无际,风雨瓢泼而下,刮带着亿万长草烈烈作响。 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沉寂地坐在长草间的林中,背后靠着一个覆盖厚布的笼子,手里拎着个散发红色荧光的小笼子。 若细细去看,又可见笼中那红刺目无比,越往中心便越是难以直视,若是久盯去看,甚至双目都会失明。 高大如山的身影下方,居然还有不少“小矮人”。 只不过这些“小矮人”却都是正常人类身高。 其中一个“小矮人”道:“主人,天快亮了,但还没有消息传回,我们要不要去支援?” 那巨影微佝着背脊,背负着重剑,好似熟睡了一般,没有回答,却转手扯开笼子里的黑布,从中抓出个身披名贵铠甲、却早已晕死过去的强壮男子。 继而如剥虾壳一般,用它那巨大的、毛茸茸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将男子铠甲剥去。 在剥的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 那男子眉头皱了皱,忽地睁开眼。 可他只能看到一团儿黑色。 “吾乃云州大将军曲侍虎,你是哪处妖魔?!为何敢掳虐本将军来此?!” 那巨影“荷荷”地笑了笑,低沉又恐怖,它已经习惯了食物在死前发表一些感言,这也是它就餐的趣味之一。 未曾发言,巨影直接把曲侍虎塞入了嘴中。 它从腿开始吃。 咔嚓一口,直接咬掉腰腹一下的血肉。 它开心地咀嚼着。 这年头,能吃饱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所以,它吃饭的时候从来都很认真,从来都不会用说话。 可今日,它才咀嚼了一下,却只感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唾!! 口中那嚼烂的碎肉顿时被它吐了出去,落在地上。 借着灯笼的红光一看,那哪里是什么血肉?那分明是一团腐肉,是一团不知死了多久的死人腐肉! 它巴掌心里,那失去了半边身子的曲侍虎却忽地开始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大胤是主人的,你这妖魔,手伸的太长了。” 巨影有些愕然,旋即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继而也不发问,只是手掌一抚,将那恶鬼曲侍虎的人皮给剥了下来,似乎想做些什么。 可是,恶鬼的“人皮”哪里还是人皮? 那剥落的皮同样散发着腐臭。 巨影轻轻一掌。 恶鬼曲侍虎发出惨叫,周身成了一团青烟,彻底消散。 巨影则又重新从铁笼中抓了个昏迷的人出来,三下五除二地剥了“壳”,然后吃了。 这一次,它运气不错,食物并不是恶鬼。 吃完后,它吐出一张人皮,继而对着人皮上的破洞开始呕吐。 一团团血肉,从它口中吐出,使得人皮越发充实。 待到厚实了,巨影才停下动作,将人皮扎好放在一旁。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人皮忽地有了反应,咔咔的动了起来,内里不均匀的肉迅速变得匀称,红一块白一块的脸颊上也多了正常的血色,好似重新活了过来。 “主人。”新产生的熊傀拜在那巨影面前。 而直到此时,巨影才开始回答及脚下“小矮人”的问题。 “不用。” “小矮人”继续道:“主人,那外面的人是否需要撤回?那些人本来是准备围杀从灵一宗逃出来的弟子的。” “不用。” 巨影的声音嘶哑、狰狞又带着几分戏谑。他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你们该去大胤的去大胤,该去大雍的去大雍,我寻个好地方,看看戏。” “小矮人”道:“可是,主人的妹妹还在那里。她说风雄意被人击败,夺了位置,如今下落不明。她要去找他。” “妹妹?” 巨影吐了吐猩红的舌头,那舌头上放了不少人皮。 它从中挑出一件,拎在手里看了看,道:“确实是他的妹妹。” 说罢,它摆摆手。 座下熊傀们会意,一哄而散。 巨影则是抓着那张人皮,宛如穿衣服一般,从上到下地套了过去。 一下套完,巨影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个高瘦的男子。 男子又从一边取了白袍穿上,仔细束发扎带,待到完成,则越发英俊不凡。 若有人在,便赫然能看出这男子正是“黎山六盟”的盟主家大公子————季长风。 季长风点了点那巨剑,巨剑瞬间缩小。 他潇洒地将巨剑负载背后,继而又从准备好的物件里取出油纸伞,然后挑着红灯,慢悠悠地往青铜原的一处高地而去。 季南风只是它某一个身份的妹妹,今日既有好戏,那便丢个“血亲”助助兴吧。 它脑中闪过刚刚吃到的恶鬼。 那股子臭味犹在最终未曾散去。 白袍公子抬首,凝视着黑暗,狰狞地问了句:“你是谁?” 声音嘶哑,于冷风散却。 公子嘴角勾起狞笑,露出的牙上犹存血肉。 人肉 李玄并未熟睡。 以他的体质,精神,即便是大战,也只需要闭眼休息会儿就可以恢复。 此时,他稍稍抑制着饭量,吃了个半饱后,又让弟子帮忙寻来了《卯会见闻录》,正就着明亮的灯光在阅读着。 修士果对草药研究颇多,譬如此时这灯便是由一种奇异的干草为原料制成,一旦点燃,亮光远胜人间烛火。 李玄快速翻着这见闻录。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本成体系的书,而是东一锤子、西一榔头。 而所谓的祖师爷所写,也并非如此。 这根本就是一个大杂烩。 内里也许有当初那批去往“卯会古地”的人所书的内容,但却也有许多未曾去过“卯会之地”之人的口述,更有道听途说,胡编乱造的成分。 再加上年代久远,实是不容参考。 难怪知道的人不多。 这次“人魔熊”确是是歪打正着。 而对“人魔熊”的记载,李玄也是在这书中不知哪个旮旯处翻到的。 “人皮”、“熊傀”则是这“人魔熊”的两个展露出来的“妖法”特征。 ‘再等等,寻个机会去把魔血吸收了看看。 那么多人,若是每人一滴魔血,应该也够了。’ ‘不过,我九格魔血已经满了,需得自备瓶子,去装载魔血,毕竟我此时的这些魔血都是特殊妖魔的,保不准在未来哪一天会起到作用。’ 李玄默默又等了会儿,此时已值黎明。 然因大雨,天犹未明。 他吹灭那灯草,躺入塌上,将一个小瓶子放入口中,继而身形陡然一变,化作了个小飞虫。 变化的刹那,此地地下便又迅速升腾起了丝丝无形的冷线,缠绕在他身上,在约束着他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约束就越发变多这是灵矿之地对于妖魔之身的天然反应。 飞虫振翅,从窗隙飞出,悄悄来到了暂时置尸的屋檐。 屋里已经无人,屋外虽有巡守弟子,可哪个能发现得了李玄? 李玄悄悄落地,抬指就往那些魔血点去。 他手指掠过松吟子,以及那死去的十三名兵主层次弟子,然而令他诧异的是并没有魔血。 他又把目标转向那“黎山六盟”本身的太史峰主,燕峰主 这一次,有了显示。 魔血(残缺,待完善):注入可提供2点体质。 而太史峰主,燕峰主,则只是提供了两滴魔血给李玄。 若想看到对方的部分信息,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魔人熊,那按照以往经验,至少需要5点魔血。 李玄将这些魔血小心地存放在血瓶中,然后化作飞虫再度离去。 他的某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做了很久熊傀的太史峰主,燕峰主孕育出了魔血,同时也失去了原本御剑的力量。 而才变成熊傀未久的风吟子,则是没有魔血,同时依然掌控着御剑的力量。 这些东西或许正是妖魔在“种田”,待到收割,便能以这些魔血强壮己身。’ 待回到屋中,他将那两瓶魔血放好,然后卧榻休息。 ‘其实,此番能这么顺利,也是我没想到的。’ ‘但目前为止,只是一对一我并没有真正挨过飞剑斩击,也没有遭遇过剑阵。’ ‘不能大意。’ ‘此间事若稍缓,我得赶紧回去了。小进的事,我或能问问义母’ 李玄心中闪过些杂念。 须臾,他收起念头,又开始盘算自己昨晚斩杀松吟子等人的情景。 ‘江湖中的通力技巧,居然能用到这种层次的地方,然而也只是一个大方向上的正确。 事实上,我还是漏掉了许多的血肉之力。 若是能将那些力量调集起来,我就可以用出更强的飞剑。 若是我能一瞬间,连续爆发力量,我就可以驾驭多把飞剑。’ ‘这种飞剑的力量,既没有妖魔的血肉之力那么显目,力量也很强,我得再想想招式’ 李玄躺在塌上,手指微抬,墙角飞剑陡然飞起,悬在半空。 他双指左斩右劈,飞剑也跟着来回而动。 这算是李玄新的手臂,他得适应。 一练到黎明。 李玄收起剑,而就在这时,他忽地顿了顿。 一个念头猛然冲入他脑海。 ‘飞剑既是我躯体的延伸,那么符合将力量凝聚一点刺击的法门,岂不是指法?’ 他在大胤其间,修行宗师功法极多,几乎是看到过的都修炼过。 很快,他搜出了一门指法——《惊蛰指》。 这指法是罕见的通过“观想”而非通过“站桩”去修炼的法门,对于悟性要求极高。 其所观想,自是春日万物萌生,虫豸蠢动,天有惊雷,唤醒大地。 这一指,将爆发于一瞬生出的杀人指,其对力量的调动自是不凡。 李玄顿时就开始思索“如何把《惊蛰指》运用到飞剑”上去。 他天赋卓绝,一会儿功夫已经小有所悟,由此越发感到自己之前运用飞剑的方法太过粗糙。 一来是自身损耗力量多,二来则是飞剑在刺出的过程中损耗过大。 正想着,他忽地感到远处有飞剑霍霍之声。 李玄自然地出屋,却见远处,雨初停,地面湿漉漉的,山宅丈室古楼皆是泛着淡淡的水光 而风梦柔一袭紫袍正在练剑。 水光山色之间,紫袍剑修,绛唇珠袖,剑转人旋,一双足履踏于清水,轻巧似蜻蜓掠水,涟漪散却,凌波微步,着实秀色可餐。 她练的格外认真,甚至连李玄的注视都没看到。 ‘风师姐’ 李玄看着那女修,终是走了过去。 风梦柔看到他,依然未曾停下,而是将一套《灵一御剑术》彻底练完,这才稍稍停歇,然后看向李玄,神色里有几分莫名的复杂。 骄傲却又自卑,担忧而又坚毅 “师弟!” 风师姐眨巴着眼,看着他。 李玄道:“这么早就练剑?” 风梦柔道:“我我我想跟上师弟的脚步。” 她一直以为自己比李玄强,而李玄纵然天赋卓绝,却也需要时间追上她,然而这几天却忽然天翻地转,一切颠倒。 道侣两字现实的很,这恰如人间的门当户对。 人间需得门户相当,而道侣则需要实力般配。 实力差太大,怎么做道侣? 这就算是修士中不成文的规矩了,大家都是这么遵循的。 李玄看定师姐。 他对师姐的利用,其实已经结束了 师姐完成了所有他所期待的事。 而师姐对他的感情,其实完全是他的精神影响造成的吧?若是师姐清醒了,想到那诸多不对劲的地方,对他的感情会是什么呢? 恐惧? 仇恨? 还是爱? “看我干什么?”风梦柔并不羞涩,只是嫣然一笑。 李玄忽道:“我想和师姐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呀?”风梦柔心里甜甜的。 李玄道:“七年之约。” 风梦柔道:“是什么呢?” 李玄郑重道:“待灵一宗事情解决后,我或将离开。但这一次,我希望师姐能够留在宗门刻苦修炼。七年之后,我会再来与师姐相见。” 他沉默了下,笑道:“若那时候,师姐还愿意做我道侣,我会牵着师姐的手双宿双飞。” 他笑着说,却很快沉静下来,显得无比认真。 而风梦柔已经彻底愣住了。 她在问自己:‘为什么要七年?’ 可很快,她又给了自己理由:‘师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七年时间我正好刻苦修炼,赶上师弟的脚步也不错。’ 想到这里,她也露出笑,道:“伱说的,可不许后悔!” 李玄道:“不后悔,到时候,只要师姐愿意接受我,那我愿守护师姐一生一世。” 风梦柔笑的很甜很甜,她道:“那你娶定我了!” 李玄笑着点点头,道:“七年。” 风梦柔道:“一言为定!” 李玄想了想,道:“如今我为飞光峰主,虽还未寻到飞光峰传承,然却也是迟早的事。我会告知所有人,飞光峰的御剑术传承,师姐可同享。” “这这这不好吧?”风梦柔连连摆手,峰主传承她固然眼红,可 而就在这时,李玄忽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锦匣抛了出去。 风梦柔结果,打开一看,却见里面躺着一粒黄豆。 李玄道:“飞光峰的传承灵宝,关键时刻可救你。” 这东西,他其实通过义母已经知道一二,但因或许一次性的,其威力根本无法测试。 李玄不想把这种不确定的东西当做压箱底,而若是胡乱用了看看威力又觉浪费,况且不同灵宝威力不同,难作参考。此时给师姐自是再好不过。 风梦柔道:“师弟,不行,这太贵重,我” 李玄笑道:“收着,尽快炼化了。” 风梦柔道:“不行,还是给你吧。” 李玄道:“不听我的话了?” 风梦柔道:“那那好吧。谢谢师弟。” 两人说着话,远处又有飞剑掠来。 李玄再不看风师姐,起剑而起,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花晓盈,洛娥母女。 三人转剑往远,停在一处山巅。 洛娥无语道:“你居然把灵宝给了风梦柔” 李玄没答。 而花晓盈则笑着问道:“玄儿,休息的如何?” 李玄道:“回义母话,我休息的很好。” 花晓盈道:“我与水峰主已派遣诸多弟子外出探查,若是寻到周边还有黎山六盟弟子,便旋即清剿,擒拿。 黎山六盟论实力,其实也就比我灵一宗强一点。 如今最担心的便是那魔人熊季长风在附近。” 李玄点点头。 这种事其实几乎是必然的。 对此,他早有准备。 花晓盈想了想,忽地从袖中摸出三个绣金囊袋,伸手递给李玄。 李玄恭敬接过,问:“义母,这是何物?” 花晓盈道:“定颜丹,清体丹,长寿丹。 一瓶十丸。 定颜丹,可让凡间女子容颜永驻。 清体丹,可去除凡间百病,哪怕是腹中先天之疾,也当可治。 长寿丹,可增人寿,使人活到可能的最大年龄,正常来至少百岁。 这些丹药,是我从水峰主那边讨来的。 丹不难炼,但于修士而言,没什么需求,且所需灵草灵花颇为罕见,水峰主也是练手用,才存了这几个样品,如今全被我要来了” 李玄忍不住笑了。 花晓盈道:“你师姐也是从你那凡间妾室处得知的。” “多谢义母。”李玄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三瓶丹药就是他前来宗门的目的之一,如今却是轻松地完成了。 想了想,他又问:“义母,我在凡间有一亲人,之前曾经误入过青铜原的集市,买了一粒丹药,那丹药说是可保他活八十岁,然后却会死,不知长寿丹可有用处?” 花晓盈想了想道:“他吃的应该是丹毒未尽的长寿丹,你且先给他一粒清体丹将毒素祛除,然后再让他服用一粒长寿丹便可。” 李玄舒了口气。 如此,本还有两三年命的相爷,应该又能多活些年了。 三人先聊着。 其间,花晓盈又带着李玄去了一次九镇中的花家。 李玄中规中矩地遵循着规矩,正式入了一次花家的门。 之前,只是花名册上的登记。 如今需得走完一套流程,那才是彻底入了花家。 这意味着李玄真正地多了个“花玄”的身份,而他和花家之间的那最后一丝不和谐也消失殆尽。 这种“入族”,效果堪比“联姻”。 尤其在李玄此人还是个出了名的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后,更是如此。 花家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太爷都笑呵呵地看着这位横空出世的妖孽,一个个拉着儿女来介绍。 花晓盈也是笑着看向他,心中更生几分亲密。 当日,花家摆酒宴,昭告九镇,飞光峰主李玄入了花家 当然所有人都明白,这种入花家,不代表李玄在外就必须自称花玄,这只是一种更亲密的联系。 李玄大快朵颐,悄悄吃了个半饱。 转眼,又到暮色时分。 李玄和花晓盈,洛娥一同离开了九镇的花家。 如此,他无论是根子还是面子都和灵一宗勾在了一起。 “没想到你这么能吃。”洛娥发现了盲点。 李玄道:“霸剑消耗极大,不得不吃。” “妖魔也很能吃。”洛娥张嘴就来。 李玄笑笑。 这一整年,他其实始终处于“三分饱”的状态。 男人嘛,在外忙碌,吃不饱,正常。 花晓盈道:“娥儿!!怎么说话呢?” 洛娥笑道:“能吃才好呢,符合我心目中强大男人的形象。我觉得男人就是得能吃才好,若是只吃一粒肉丹什么的,那真是少了味道!” 说罢,她拍了拍李玄肩膀,道:“师弟,我看好你!” 李玄很喜欢师姐这种“讲话不动脑子”的率真,笑道:“看好什么?” 洛娥道:“看好你能成为大腿,然后带带我。 而且吧,娘之前都不怎么笑,但你来了之后,娘的笑容就变多了。 你知不知道我爹去世了之后,我娘有多寂寞? 现在你来啦,我觉得娘就不寂寞了。” 李玄:??? 他其实早从风雄意那边知道了“洛娥父亲”死亡的真相,可风雄意既死,他却也不想把这事再翻出来,图惹义母伤心。 而另一边,花晓盈则是无语道:“娥儿你在说什么?” 洛娥道:“娘有了师弟,难道还寂寞吗?” 李玄: 花晓盈: 气氛,有些不着调的尴尬。 李玄道:“师姐,你还是别说话了。” “哦。”洛娥咧嘴笑了笑,小小的唇如新月勾起,雪白霓裳一尘不染,端的是天上仙子般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花晓盈和洛娥忽地神色都变化了。 花晓盈摸了摸腰间的玉石,和洛娥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李玄道:“这是讯石,有弟子在求援,说是在灵一宗往北五六十里处遭遇了敌人。 这讯石需得宗主统一发放,但我们虽通知了宗主变故,宗主却还未出铸造室” 李玄奇道:“这讯石如何使用?” 花晓盈道:“以气渡入,然后在灵气充沛之地,便可使用。” 李玄: 这东西,他用不了。 于是,他道:“我们先去支援。” 通过讯石收到求援的修士不在少数。 三人御剑飞起时,还看到些兵主同样在往北边赶去。 除了兵主之外,还有不少骑马的。 这些骑马的大多是入门才一两年的魔形境存在,若是缔结剑阵,勉强能对敌。他们负责的也不是正面战场,而只是在外围转转 天边云霞渐暗,消隐 一到傍晚,山里雨云又至。 灵一宗以北,雨幕遮蔽了天与地,朦朦胧胧的烟雾从夏日草间腾起,好似四窜的幽灵。 雨水落地成花。 白花。 白花卷着血。 红血。 一袭鹤氅,平日里多有洒脱的水诚子正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一幕。 那是一头黑熊正抓着一个死去的灵一宗弟子在胡啃乱啃,啃得血肉淋漓,肌肉丝理被一条条扯下。 “孽畜,尔敢!!”水诚子这个颇为洒脱的老好人几时见过这般血腥之景,此时暴怒出手,那黑熊却抓着柄飞剑以巨力“嘭”一下隔开了那飞剑。 纵如此,黑熊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他把那弟子尸体往后丢去,那一个个裹着人皮的熊妖接过尸体继续啃了起来。 黑熊抓着一旁的人皮忽地穿了起来,穿着穿着,原本粗莽的样子消失,转而变成了面带沉稳的男子。 水诚子纵然知情,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震惊。尤其是这个人他还认得。 他又是愤怒又是叹息道:“靳老兄啊,靳老兄,没想到你也着了妖魔的道。” 那披上了靳姓修士人皮的黑熊,道:“交出风雄意,再告诉我是谁把风雄意弄成这样的,那今日便结束,否则杀得你灵一宗鸡犬不留。” 121.四阶大魔,宗主出关,你是不是魔?(大章-求订阅) 混战旋即起。 而这种战斗却充满了古怪。 灵一宗这边的修士们本来还在贴身缠斗,方一交锋就有人挂了彩,受了伤。可没等打多久,许多修士就已经察觉了对方的特点:都是近战!! 那些成了熊傀的存在根本没有一个能御剑,它们靠的全然是血肉蛮力。 灵一宗这边的修士也没有傻的,他们顿时主动改变了打法,一个个儿迅速拉开距离,继而又汇聚在了一起。 没到兵主境的就持剑成护卫,而兵主境则隔着百丈距离遥遥控剑。 如此一来,局势顿时逆转。 水诚子也在护卫之后,操纵飞剑。 一剑化九,就盯着对面那個穿着“靳姓修士人皮”的熊妖打。 那靳姓修士当时兵主境存在,甚至是“能动用阵法”的中阶兵主,可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是握着一把飞剑,以血肉蛮力驱使飞剑来回舞动,舞作一团银光。 巨大的蛮力只看得那些瘦不伶仃的修士们喉结滚动,心生惊骇。 他们一个个庆幸:幸好不要冲上前厮杀,否则别说打了,只是交锋就会被杀的胆气都没了。 “嗷!!” 披着靳姓修士人皮的熊妖憋屈无比,它想冲上前,可发现根本冲不过去。 对方的飞剑完全是手动操纵的,百丈距离就已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忽地,那披着靳姓修士人皮的熊妖神色一动,吼道:“分道,从四面包抄过去!他们的视线不行!” 说罢,这熊妖就主动往旁边的长草闪去。 但水诚子却早就盯死他了,见那熊妖要跑,顿时灵机一动,卖了个破绽。 熊妖果然上当,身形爆射而出,卷起骤雨往旁边的草丛掠去。 可水诚子早就预判好了,在熊妖射出的刹那,作为破绽闪开的几剑顿时激射出去。 半空中,熊妖看那剑飞来,急忙扭动身子,可饶是如此,却只是堪堪有了几分挪移。 三把飞剑,一把刺中它的背脊,两把从它大腿处割过。 刷!刷刷! 三蓬鲜血溅出。 平日里,这等熊妖的恢复力可怕无比,别说这么点伤了,便是更严重也能快速恢复。 可此时却不知怎的,那被飞剑割出的伤口如被冻结了,恢复的极其缓慢,而背脊处的那一道深深的伤口不仅不恢复、而且还在扩大,好似灼热的血肉被某种冰寒的力量在腐蚀一般。 水诚子平日里就是负责炼丹的,哪里需要战斗?若论实力,他在灵一宗五峰峰主之中其实也是垫底的存在。但此时他却杀红了眼,专心致志操纵飞剑,就盯着那熊妖杀。 熊妖奔逃,而飞剑如巨镰割草,“嘭嘭嘭”地将林中树木一片片挂倒,然后又射向那熊妖。 熊妖受伤本就不如之前灵活,此时又强冲了一阵,身上伤口越发增多。 它心道不妙,转身想逃。 水诚子九剑连环,一线穿射,如闪电落地。 刷!! 飞剑猛烈地透背贯胸而出。 熊妖奔逃了两步,陡然无力地跪倒在地,身躯里那滚烫的血液迅速冷却,所有力气开始剥离。 而飞剑未止,如嗅到了血味儿的群鲨,继续在那熊妖身上胡砍乱砍,很快竟将那熊妖大卸八块。 另一边,修士们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对面想包围,他们就结圆阵。 哪个熊傀冲的凶,他们就盯着哪个熊傀杀。 而若有侥幸冲到面前的熊傀,却也被那联成剑阵、力量叠加的还真、魔意、魔形境弟子击退,然后斩杀。 慢慢的这些冲来的熊傀越来越少,而修士的死伤却极少。 除了刚开始那一波之外,在众修士汇聚一起,形成了克制的打法后,就几乎没再死人。 后面闻见讯石求援而来的弟子此时也相继赶到。 然而,大战已经尘埃落定。 水诚子此时是又悲伤、又愤怒、又兴奋,他道:“这般孽畜,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我还道有什么大本事。” “是啊,师叔,刚开始我也很害怕,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妖魔,不过是天生妖邪,成长有限,我等修士才是能够问鼎天道的存在。” 赢了的年轻修士们也纷纷嘚瑟起来。 老实说,他们修炼至今,就没有打过这种凶险的仗。 昨晚那一战,参与人数少,且又因李玄的存在,而三锤定音,固比不得今天。 此时,灵一宗的修士们都有一种又悲伤,又爽快的感觉,心底皆是暗暗道着:‘原来,这熊傀就这么点能耐。’ 水诚子抚须总结道:“妖魔难御剑,徒能以血肉之力,而我等飞剑刚好可以克制它们,只要拉开距离,不被它们碰到,那便是它们输。 可若是近战,便当我们死了。” 又一个执事道:“若一对一,且处于复杂地形,我们修士怕不是妖魔对手。可若是平坦地带,视线开阔,那就另当别论。 而若是五对五,甚至十对十,这些妖魔完全就不是我们对手。” “不错,师兄说的对。” “对,就是这样。” “这些妖魔,不过都是些有点蛮力的莽夫,不足为惧。” 修士们兴奋地讨论着。 而直到此时,远处李玄,花晓盈,洛娥等人才匆匆赶到。 李玄一扫那二十余具熊傀尸体,落下,行礼,笑道:“水师叔威武!” 水诚子“哈哈”笑了起来。 今日之战,实在是酣畅淋漓啊。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很能打。 于是,摆手谦逊道:“不不不。李峰主那是不知道,这些妖魔都只能拿着飞剑近战,我们一旦拉开距离,完全就是耍猴一样地杀它们。” 李玄扫了一眼现场。 现场就只有眼前。 可每一个用兵的人其实都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你即便杀光了眼前的敌人,不代表周围就没敌人了。而且,留个活口也是必要的。 但眼前这些修士在杀完熊傀后,就一个个陷入到了“赶紧开庆功宴”的气氛中 什么再搜索? 什么留活口? 什么补刀? 什么摸尸,舔包? 一个都没有 李玄轻轻咳嗽了下,道:“水师叔,妖魔气血盎然,恢复能力极强,没想到还是被师叔令人全部斩杀。” 水诚子一愣,恍然醒悟,忙看向身侧道:“你们御剑,把那些没有被大卸八块的妖魔给宰了。” 顿时有弟子去了。 李玄又道:“师叔,既然妖魔全部都死在这儿了,那我们就回山吧。” 水诚子一拍屁股,道了声:“谁说都死这儿的?万一外面还有呢?” 说完这句话,他忽地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在委婉地提醒他。 水诚子摸了摸脑袋,尴尬地笑笑,然后道:“那” 李玄笑道:“师叔大战良久,辛苦无比,那就由我们这些刚到的去搜索吧。” 水诚子如沐春风,只觉和眼前之人说话舒服无比,此时竟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那行,小心点。” 李玄侧头看了眼才赶到的兵主境修士,还有再后骑马而来的修士,又看向花晓盈道:“义母,你来指挥吧。” 花晓盈笑道:“玄儿来就可以了,我们都听你的。” 李玄道:“还是义母来吧。” 花晓盈想了想,也不再推脱,于是开始安排修士,五人一队,开始搜查周边。 她耍了点小心思,刻意把自家女儿和李玄安排在了一起。 于是乎,李玄和洛师姐,再和三个不会御剑的修士往一边儿探索去了 雨未停。 高处 白衣公子撑着油纸伞,五指一笼,灭了笼中那火光,隔着无穷雨幕,遥遥感知着远处。 他没有感到妖魔之气。 可能造出恶鬼的,必然是妖魔。 风雄意失败是他没想到的,那就意味着有局外人跳入了局中。 这个局外人就算不是那个妖魔,也必然和那个妖魔有关。 事无巧合,巧合则必有联系。 活久了的老魔没有一个傻的。 他昂着头,原本是野蛮食人的恐怖模样竟成了妖冶俊俏的公子。 他心思急动,忽地掠动,宛如幽灵般往一处而去。 ‘本欲丢个血亲助助兴,看看是哪位同道。 可惜既未看到,那这颗棋子也不必丢了。’ 他速度极快,须臾就到了一个隐蔽的山丘外。 山丘石洞里,篝火尚有余烬。 而内里,有个胖女人靠着岩石,一惊一乍地问:“谁?!” “我。”白衣公子笑了笑。 胖女人惊喜道:“大哥!” 她终于走出,那是个眉眼凶煞,一看就极不好惹的女子。 这正是与风雄意私通的季南风。 可这般的女子在看到白衣公子后,却俨然撒起娇来:“大哥,小雄被那个叫李玄的给打败了,如今还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小雄真可怜。 不。 关键是大哥的计划,也彻底失败了。” “李玄?”白衣公子问。 季南风道:“是啊,李玄,我们在外埋伏,抓了几个修士逼问,其中一个没挺过,就都说了。他说那李玄” 白衣公子忽地抬手,阴柔地将手指触碰在唇间,道了声:“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带着你走。” “可是,小雄还没找到。”季南风明显舍不得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忽地又咬咬牙,凶狠道,“大哥,不如我们在这儿杀了他们,然后去夺了那老东西锻的剑。你这么厉害,他们” 白衣公子道:“听话。” 他声音柔和,且彬彬有礼,完全不像一个吞噬苍生的大魔,反倒像个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的公子。 季南风不甘道:“可是小雄。” 白衣公子道:“我给伱挑个” 季南风道:“我就要小雄。” 白衣公子神色里闪过一抹隐晦的狠厉,他道:“大胤王室,随你挑选。” 再想了想,他又道:“另立新王,你当王后。” 季南风顿时心动了,笑道:“好好好,这个好。” 说罢,白衣公子忽地一挥袖,旋即雨幕遮蔽,两人便好似彻底消失在了原地。事实上,两人还在,只不过视线却已无法触及。 他抓起季南风,往远掠去,就如抓着一枚棋子,迫不及待地想把她丢到该在的位置 李玄等人一番搜寻。 无果。 反倒是原本那些被杀的妖魔中有几个“诈了尸”。 只不过,在被大卸八块后,“诈尸”的妖魔就全部都“老实”了。 修士们开始熟练无比地搜集妖魔血肉,以作修炼材料。 忽地,一个修士诧异道:“欸,这些熊傀怎么有魔血?昨晚那两个却是没有” 旁边顿时有修士道:“那是你没见到李峰主出手。那霸剑一剑下去,妖魔血肉都被毁了大半,没有也正常。” 絮絮叨叨之间,修士们在用瓶瓶罐罐,以及一些小箱子存放血肉。 对于还未变成熊傀的松吟子,他们下不了手。 可这些明显就是妖魔的存在,却是可以了。 当李玄,洛娥返回时,水诚子正半蹲着在看那些妖魔的碎裂血肉。 “师叔,没有搜到。”李玄道。 洛娥道:“水师叔,本来肯定是有的,若是我们早点去说不定就抓到了。 我和你说,我们发现远处有篝火的痕迹,还有离开的脚印。 肯定是有人的,说不定就是那个季南风。” 水诚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李玄熟练地岔开话题,道:“水师叔,这些是妖魔肉吗?” 水诚子点点头,然后一一指着周边碎尸道:“二阶,二阶,二阶那个老夫杀的,是三阶初期。” 他感慨道:“靳老兄也是炼丹的,十年前我还在集市与他把酒言欢、共论丹道来着。没想到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靳老兄生前乃与我一样,都是中阶兵主,死后成了这等妖魔,却是变成了初阶妖魔。” 李玄拍了拍水诚子肩膀,道了声:“师叔节哀。” 水诚子悲恸地抿了抿唇,喊道:“去个人,把那三阶妖魔的肉给割了,不要浪费啊。三阶肉丹很难得,除了充饥,还能小部分地提升力量。” 洛娥道:“啧啧” 剩下的“啧”还未发出,就被李玄捂住了嘴。 洛娥挣脱了他的手,道:“你摸我干什么?” 水诚子是背对着两人的,此时闻言,身躯一震,默默走开。 李玄看着洛师姐,实在是哭笑不得。 师姐生的仙子一般,可惜长了张嘴 不过,洛师姐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也就这么大喊了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然而她的眼神会说话。 李玄读出了她的意思。 ‘你是大腿,为了未来你能带带我,今天被你摸就摸了,算啦。’ 洛娥傲娇地昂了昂头,又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但就当师弟你欠我了。” 李玄无语。 不过“欠债”这种事他是很无所谓的,所谓“欠的多了就成大爷”,若是遇到麻烦,一堆人帮你解决,因为他们会期待你还债,尤其是你这个人信誉很好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于是,他道:“行,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我摸了你。” 洛娥眨巴着眼看着他,道:“师弟,你真觉得你在摸我?” 李玄道:“原来你不觉得?” 洛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你说的,欠我。” 李玄笑着点点头道:“欠。” 想到这里,他看着远处整理的差不多了的妖魔血肉,又走到水诚子身边道:“师叔,那些魔血能不能给我,我有些用。” 水诚子愣了下,道:“魔血也就在最初能刺激秘武武者,之后则是制作某种毒素或毒丸的主材料之一嗯,算了。李峰主既然要,那便都给你。” 别人的秘密,他也不好探。 李玄道:“多谢。” 这一次,妖魔之血颇多。 在回到山斋后,很快有弟子送来了足足二十二瓶魔血。 李玄关上门扉后,便一一汲取。 二十二瓶魔血,给李玄提供了22点妖魔点,以及一个完整的妖魔信息。 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妖魔信息。 这妖魔也并不是“魔人熊”。 他眯着眼静静盯着那信息,眼中闪过无比的凝重。 图案是一个背着长剑的巨大魔熊,而魔熊身形成幻,在旁真正凝实的则是个面带微笑、可却怎么也看不清脸庞、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影。 其下信息: 【古剑魔熊】(转世,变异四阶妖魔)(残缺) 注入残缺的古剑魔熊之血,可提供48点额外体质加成,并掌握妖法【熊傀】。 ‘四阶?’ ‘变异?’ ‘转世?!’ 这三个词缀,每一个都透出令人惊悚的意味,这让李玄呼吸都慢了半拍,只觉头皮发麻,脑中都嗡了一声鸣响。 尤其是“转世”两字,让李玄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蔷薇。 但蔷薇就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可这位却是超过了他的四阶妖魔。 李玄的视线又扫向“血格”中那奇异的图案。 他从未见过见过这种图。 一个图上居然有魔,有人,有两个形象! 这说明前世今生皆在此中么? 李玄沉思了一会儿,将视线投向【熊傀】。 经过了如此多事,他早就知道自己汲取的魔血,只是汲取了某个妖魔最具特色、又或者说最强大的妖法和属性。 但是,他觉得这种四阶变异转世妖魔,必然不止【熊傀】一种妖法。 ‘我且先试试吧。’ 片刻后 李玄停下了动作。 失败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试试【熊傀】这种妖法。这并不是他做不到,而是这妖法的执行条件太过恶心。 想要动用【熊傀】,首先你得吃个人,且只能吃人 吃人这种事,李玄从没想过,也没打算实施。 此时,他扫了一眼魔血,略作思索,他将【古剑魔熊】的魔血寄存在“九格血栏”中,一来是体质加的多,二来是他有预感今后他还会遇到更多的熊傀。 换下装瓶的魔血则是【红云魔蟒】。 【红云魔蟒】能为他提供14点敏捷,同时掌握【毒雾】妖法。 这般法门杀伤力极大,但却只是“清兵神技”,李玄几乎从未用过。而在他精神提高后,这【毒雾】妖法更是可以化成“毒雨”,可谓是一旦动用不仅杀人,还能将一块土地化作焦土。 可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此时,李玄将这【红云魔蟒】的魔血小心纳入瓶中,然后存好。 他神色变得幽暗起来。 现在情况很复杂。 ‘这个四阶大魔很显然谨慎到了极致,在这次战局中,它甚至没有露面。’ ‘有智慧的大魔,真是恐怖。’ 李玄不禁露出苦笑,但转念一想,‘灵一宗是有宗门大阵的,若是大阵启动,那大魔说不定会被束缚住。 再加上宗主正在锻造的那把可怕的飞剑。 所以,那大魔才不亲至吧。’ 李玄忽地想到“魔血图案”那个面带微笑的人影,‘果真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了。’ 一时间,他只觉棘手无比,也是担忧亲人,而归心似箭。 正想着,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继而有一弟子声音响起。 “李峰主,宗主出关了,要见您。” 李玄陡然从沉思里退了出来,道了声:“我这便来。”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门外,阴云未散,在半空好似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魔影,凶狞诡谲,正低头俯瞰着此间。 李玄错开神色,匆匆离开。 宗主要找他。 正好,他也要找宗主,以确定一件事:宗门大阵到底有多强 灵一宗宗主自也是九镇出生,其名金天禅。 金天禅是个双目锐利的白发老者,而他的肌肤似是因炉火的常年烘烤而显出淡红。 此时,他正与花晓盈,水诚子站在一个云间的圆形石台上。 风烈烈而动,吹卷天外之云。 孤山起雾,黑云压地,此间尽显几分压抑之色。 颇带几分沧桑之色的独臂男子拾阶踏步而上,拜道:“李玄,见过宗主。” 金天禅转身,一双老眼看定李玄,忽道:“取一滴血予我。” 他不提门中大事,不提风雄意,也不问李玄,而是提了个古怪的要求。 李玄自是显出愕然神色。 金天禅淡淡道:“否则,我就只能开启大阵来试试了。” 李玄恍然,道:“您怀疑我是妖魔?” 金天禅道:“妖魔之法,诡诈无比,但妖魔的本质却做不得假。 这本质一是血,二是那一身暴戾极阳的气息。 灵矿天生排斥妖魔,若得大阵开启,于这阵中,我能随意调动灵气。 若将之聚于妖魔。 妖魔将寸步难行。” 李玄道:“但血也可测试身份。” 金天禅道:“不错。 宗门虽然扩招,可你却是唯一一个横空出世,且要当峰主的外来之人。 你的霸剑极其蛮横,恰如妖魔之力,我不得不疑。” 李玄深吸一口气,丢开飞剑,敞开手臂,道:“取血。” 花晓盈在旁笑道:“师兄,玄儿” 金天禅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陡然抬手。 轰!! 随着一声宛如千雷炸响的高鸣,一道道寒光从他背后陡然射出,带着无边的死亡气息,宛如孔雀开屏般悬在半空。 他手指一绕,看定李玄,露出冷笑,然后指尖稍屈。 百剑! 这便等同于一百个顶级的中阶兵主发动攻击。 换句话说,有此飞剑,金天禅正面对上其他四峰峰主,也只有大胜一个结果。 李玄忽道:“等等!” 金天禅冷冷看着他。 气氛忽地有些微妙。 李玄道:“宗主,我听说你与风雄意私交甚好,你是不是要为他报仇?”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但却比“站着不动”更加正常。 若是他来观察这场景 转身就逃,自是最不正常。 而站着不动,其实也不正常。 所以,他做出了第三个反应,也是最符合人心的反应。 金天禅盯着他道:“我保证,只取血,只不过我要取的深一点。” 花晓盈道:“师兄,妖魔也无法御剑,这这不用测吧?” 金天禅完全不理她,只是驾驭着百剑,同时手掌之中隐隐有紫光浮动。 随着那浮动的紫光,整个宗门大地都好似在散发寒意,好像那灵矿之地要化作降妖之笼整个儿腾起,然后随着那手掌一翻一覆,将妖魔彻底镇压。 花晓盈一咬牙,道:“师兄,若玄儿不是妖魔,你却要杀他。那别怪师妹我今日也和你翻脸!” “翻脸?” 金天禅有些诧异。 花晓盈道:“今日,你要杀就杀两人!” 金天禅看着李玄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温和,而反倒是严厉道:“好。” 说罢,他手指一点,那百剑恰如风暴,似银龙,飞旋缠绕,光寒天地。 空气都如被割裂而发出“哧哧”的声响。 周边云雾,天上苍云也随之旋动成旋涡。 浓烈的杀意汇聚于李玄周身。 而就在这时,银龙探厉爪五道飞剑似闪电垂落,陡然出现在了李玄面前。 李玄抿唇,咬牙,握拳,大声吼道:“妖魔当前,公报私仇!你算什么宗主!!!” 吼动声里,他“下意识”地屈指,想要操纵自己的飞剑。 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闪电般的飞剑瞬间临身,却没有砍下,只有一剑在他手臂处一个不损根基的地方掠过,斩出了深深的伤痕。 血液从伤口流下,红了衣袖,又顺指尖“滴答滴答”落下。 然而,就连血液也不过是“生命表象”而已。 李玄其实早看穿了宗主的目的。 宗主想看的,就是他在面对这种大压力时的真实反应。若他真的是妖魔,在这一刻心理压力就会大到极致,至少躯体会变硬,从而阻碍飞剑的攻击。 可是啊如果宗主真要杀他,为什么还要面对面地喊他来? 同时,李玄也很好奇。 “生命表象”这种事,难道宗主就一点都不知道?若是知道,这种测试有什么意义? 换句话说,他只要不展现出妖魔之力,就连大阵也拿他没办法。 陡然间,李玄忽地有了一丝明悟:也许这种“窥透生命表象”并不是体质带来的,而是四种高属性同时叠加而带来的。 所以,才不常见吧? 滴答 滴答 他属于人类的血在正常流下。 但雷霆已收,银龙收爪,百剑归鞘。 李玄“下意识御剑的动作才使得飞剑腾空,那是精神之根的联系,不涉力量体质 金天禅看向李玄的神色变得温和,因为饶是谁都能看出那血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然而,金天禅还是道了句:“水诚子,去测一下这血。你是丹师,对魔血这种材质最为敏感。” 水诚子笑道:“还测什么啊?” 金天禅沉默不言。 这古板的老人周身充斥着压力。 水诚子顿时收起笑容,道:“好好好,听师兄的。”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瓶子去取血了。 金天禅忽地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坐到一边的石椅上,对着李玄道了声:“事关重大,莫怪老夫啊。” 不一会儿,水诚子返回了,远远道:“师兄,李玄不是妖魔。” 金天禅这才招招手,古板的脸上露出罕有的笑容:“来老夫身边坐。” 李玄走近。 金天禅道:“其实我挺感谢你杀了风雄意。否则,我就得自己动手了。” 他抓起那飞剑道:“这剑,其实我早就炼好了,我一直在等着那背后之人前来。 只是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是个妖魔。 早知如此,我便据守宗门,也不需如此了。” “谢谢。” 老人对李玄郑重道谢。 122.重返王府,佛陀谋划(大章-求订阅) 灵一宗,深处,山崖平台,云雾涌动。 金天禅看着李玄,他既确定眼前男子并非妖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此时道:“李玄,你可否将红花山遇仙的情景与老夫说一遍?” 李玄点点头,眸中露出回忆之色。 对这个故事,他早有准备。 他是个谨慎的人,所以就连编织谎言,也必然会把谎言从头到尾编圆了。 红花山曾经有一个的花印宗。那也是個修士宗门。从前十年开一次山门,然后趁着山门大开匆匆赶集,然后再回山闭关,不与凡人有半点纠缠。这一点,他早从风梦柔处知道了。 花印宗的突然消失,是个谜。 但就算再怎么谜,花印宗也绝对不可能传授他“霸剑”。 所以,他在了解了这些信息后,曾经去过红花山,在某块隐蔽的地方利用香火做出了天翻地覆的地形变化,使其观之如废墟。 然后,他再动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将“遇仙”这个故事编圆了。 可谎其实是编不圆的,所以最终的落点必须是:无可考证。 “那个仙人是从废墟里走出的,身上有些古怪的香味,她见我之后,便伸手抚我头顶,诸多传承便入了我脑海之中。” 李玄露出回忆之色,道,“她身上很香,却不是女儿家的胭脂香,后来我分辨过,好似是香火的味道。” 香火神域确实有“助人修炼”的力量,李玄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神佛特性”,却已经可以帮助魏瑶,还有那帮孩子大幅度提升修行速度。那么可怕的神佛特性,做到这种醍醐灌顶,也是合理的吧? 果然,金天禅露出诧异却又恍然之色,继而感慨道:“原来是香火神域啊” 说罢,他长叹一声,“我就说花印宗怎么突然覆灭了,既然牵扯到那诡异恐怖的香火神域,好像就没问题了。” 李玄露出疑惑之色道:“宗主,什么是香火神域?” 金天禅摇摇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明白这世上曾经是有神佛的。 然而忽有一天,神佛都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祂们是怎么消失的,也没有人知道神域如何了,任何想要去探查、去试图了解神域的存在都消失了。” 李玄道:“心慈寺的佛陀,还在享香火。” “佛陀?”金天禅冷笑一声,道,“他名为佛陀,事实上是什么东西,根本没人知道。我知道你与佛陀有些恩怨,外面那些传闻” 李玄苦笑道:“是真的。” 金天禅顿时愣住了,良久才喃喃道:“竟有如此奇缘,李玄,你真是个有大机缘的人。 佛母为婢 仙人抚顶 结仇佛陀 或许你身上缠着无数看不清的因果。” “因果?” “没什么玄乎的,只是曾经的诸多恩怨罢了。 可若是凡人心中生了恩怨,顶多十余年就可以淡了,忘了。 那是因为凡人渺小,生不过数十载,心志亦短,难生大执念。 可神佛却不同。 若成神佛,要么不起念,若是起了,那便是大执念。 凡人之念,宛如一瓢水,泼了就没了。 可神佛之念,却是山海,想要更易,就得移山倒海,这可不容易啊。 而那些执念彼此交织,错综复杂,就形成了所谓的因果。 说白了,因果其实和人间的江湖是有相似之处的。 而 佛母为你婢女,红花山遇仙人,或许你也曾经是祂们的一员。”、 作为一宗之主,金天禅似乎知道不少事,尽管不透彻,却也能说道一二。 李玄也没想到编故事还能得到不少信息,此时他忽地脑海中浮现出那“四阶大魔古剑魔熊”后面刺目的“转世”两字,不禁愕然道:“我,是祂们的一员?” 金天禅道:“佛母可以转世,伱为什么不能?” 李玄愣了会儿,认真想了想自己前世:三点一线,朝九晚五,苦命打工人这也是大能转世吗? 金天禅道:“将霸剑施予我看看。” 李玄道:“其实吧,那传承我还未完成继承,所以可能有些不伦不类。” 说着,他起身离远,屈指一动。 背后飞剑铿然而起。 他心中思索着那《惊蛰指》的运力法门,再套用此处,观想天雷,气血涌动,急速窜至指尖,然后又瞬间落在了飞剑之上。 嗖! 一剑惊蛰。 天有惊雷炸响,一泓寒光破天。 好似春雷、春雨、春日闪电,惊醒大地,唤起虫豸。 而因为力量的集中,这一次飞剑没有燃烧起来,从外看,声势小了不少,可速度却更快了,比起修士的飞剑不知快了多少,简直就像弓箭和子弹的区别。 “好快的剑。”金天禅凝重地看着闪电般的剑,然后奇道,“你这是什么御剑术?” 问罢,他又笑着摆摆手,道:“那自是你的秘密了,不需与老夫说。” 看到这里,他对李玄好似非常满意,忽地道了句:“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他颇带几分苍老的脸看着李玄,目光柔和,却又有些期待。 “老夫或许教不了太多你力量上的东西,可却会尽力将你领入门中。” 李玄看着这白发老者,想起他之前剧烈的咳嗽、固执的坚持;又想起他兵行险着、将宗主之位让风雄意代理、自己却在锻兵房等待,而丝毫不管门中事。 这是大限将至,想要快刀斩乱麻,清缴内贼的样子啊。 李玄收起飞剑,上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拜倒,道:“弟子见过师父,还有刚刚那御剑术名为惊蛰。” “惊蛰,好一个惊蛰!” 金天禅欢喜地看着他,抚须笑了起来,然后匆忙过去,将他扶起。旋即,好似想到了得意之处,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心情激动道:“老天待我真是不薄,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般的好弟子,好!好!好!” 他是真的开心到了极致。 他收过弟子。 那弟子少时资质不错,可待到入了兵主境,享尽资源,却只是勉强入了中阶。如今似那弟子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 那般的弟子,自然不能继承灵一宗。 金天禅看定李玄道:“玄儿,你既愿拜我为师,我当昭告五峰九镇此事,之后你便先不用外出。留在老夫身边,老夫认真教你。” 李玄行礼道:“老师,季长风那妖魔必然已经知晓是我击败风雄意,破坏了他的计划。 其必然会往大胤,拿我亲人出气,我想先回去一趟,将亲人全部带来灵一宗。” 在观摩过宗门大阵的强大后,他终于确定了“搬家”的想法。 王都已经不安全了。 雄山县,佛陀的威名也未必镇的住那熊魔。 而且,家人若是能够生活在这般灵气充沛之处,那一个个儿也是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后辈还能更好地修炼。 人往高处走,这是日子变好了。 金天禅思索道:“我令门中弟子护送你。” 李玄摇摇头,道:“如今每一个弟子都很珍贵,只有在灵一宗之中,他们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如今敌人虚实不明,若轻易外出,怕易遭截杀。” 说罢,他又笑道:“再说了,除非季长风自己出动,否则谁能杀我?” 金天禅也知道灵一宗才逢巨变,一下死了两个峰主,如今与其出击不如防御,可他又放心不下这么个弟子。 李玄笑道:“师父不如先昭告五峰九镇。” 金天禅抚须道:“也好。” 数日后,于五峰九镇见证下,李玄拜了宗主为师,成了关门弟子。 而在李玄的保证下,金天禅终于同意他独自离去 次日,李玄便带足了资源,直接启程,离开了灵一宗。 一人一剑,绕远路,贴地飞了许久,远处地面忽地爬出一道身影。 这身影虽是一身褴褛,却是身形颀长,五官分明,颇有几分魅力。 “主人。” 恶鬼风雄意早在外面等了许久。 他“自掘坟墓”,便是在等。 李玄看着这枚棋子,陷入了思索。 但未久,他便抓起恶鬼风雄意,继而小心祭出香火。 香火铺出金道,本是昂昂向上,却被他一扭,而改成钻入地面。 “化虹”顿时变成了“遁地”。 李玄踏步而上,须臾百里,带着恶鬼风雄意来到大胤境内,然后寻了一处隐蔽之地,道:“在这儿,埋深一点,别被人发现。” “是。” 恶鬼风雄意又开始自掘坟墓,把自己埋下。 李玄把这棋子往前挪了一步,挪到了自己香火覆盖的范围内,然后继续赶路。 香火钻地,几番连续,便出现在了王城的一处隐蔽角落。 但是,他没有立刻返回神武王府,而是在街道上走了会儿,然后踏入了阴福纸记。 阴福纸记,乃是福寿门中的情报系统,这是李玄在去往宗门前所建。 而另一部门则叫长寿军。 两者区别是“阴福纸记”在民间,而“长寿军”在军中。 当时,他为了建设福寿门,花了很大功夫。 而果然,恶鬼们也不负所托,这分店已开的到处都是。 李玄每到一处,也不需要自己去打探情报,只需去阴福纸记问问即可。 此时 阴福纸记 店里,冷冷清清。 一大堆红红绿绿的纸人、花圈倒在砖瓦墙角。 地面一尘不染,由此可见此间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这容易给人好感。 往里几步,又见漆黑桌几上放了一沓一沓纸钱。 纸钱面额各有不同,其上写着“地府钱庄”。 “地府”是大胤志异中的常客,然而从未有人能证明其存在。 一个满脸笑容的白净胖子见有客人,便凑了过来,笑道:“想在阴间过的开心,还得阳间的人多努力烧钱啊。客官,多买点纸钱吧。” 李玄看了一眼他,稍稍释放出一丝气息。 那胖子阴冷的瞳孔顿时明悟。 李玄道:“就这些货?” 胖子道:“后面还有,客官随我来。” 两人走向后院,那胖子急忙拜倒,口诵:“主人。” 李玄道:“王城的情报给我一份。” 那胖子匆忙离去,不多时就取了个厚厚的本子过来,递呈李玄。 李玄接过,一页页快速翻过。 他阅读速度极快,且过目不忘,但凡看过,脑中就会完成分析。 而根据这情报中记录的信息来看,王城里很平静。 然而,李玄既然知道王城里发生了许多大事,有不少人可能被换成了熊傀,那么这种平静就显得异常可怕。 那是一种阴暗的,森冷的,让你头皮发麻的可怕。 你好似坐在一个满是恶鬼的冰窟,但却看不到恶鬼在哪儿。 不过,这种事确实不是阴福纸记能打听出来的。 然而,李玄却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看到了一些诸如“失踪”之类的琐碎杂事。 李玄又翻了翻,将信息丢回,道了句:“继续记录。” 说罢,他又稍稍感知。 幸好,香火不减反增,大胤人人皆信仰心慈寺。 他抬手招了个藤椅,然后坐在院儿里,悠闲地坐下,然后开始“扫视”大胤。 在香火浓郁的地方,地图就是全开的。 他的眼睛就好像在天上,又能随时落到地面。 他先在王城的最高处,粗粗地俯瞰了一眼。 结果是:各处平静,没有变化。 他又开始挨家挨户地扫,先挑那些发生了“失踪案”之类的权贵家扫。 结果这一扫,出问题了。 他看到了一些“失踪数日到数十日不等,可却又完好归来”的公子小姐; 听到了王宫之中,有宫女内侍窃窃私语,说着国主已经独宠德妃,宠到不上早朝,每日里只是带着德妃游山玩水,别的妃子甚至是王后都是不屑一顾。 于是,他又将视线投向了国主。 “国主”赵社,本是个逍遥王爷,流连烟花之地,身上常有酒气胭脂。这固然是一种迷惑王家的伪装,可却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的喜好。 事实也是如此。 在大胤稍稍太平后,他就开始享乐了。 享乐,无非是吃喝以及女人。 赵社是一样都不落。 可这样一个喜新厌旧、“阅历”极多、“推翻了王家”的国主,竟然专注于一个德妃,而且不上早朝。 李玄颇为好奇。 不一会功夫,他就看到了在清风海上泛舟的国主。 所谓清风海,自然也不是真的海,而是一个大湖。 据说当年大雍大胤两国交好时,大雍国主曾来大胤王都,见湖而惊诧道:“莫非这便是海?” 大雍山地、平原极多,却少有大湖,疆域更是不连东海。固其君王有此一问。 而“清风海”便因此有了“海”之名。 湖面波光粼粼,画舫中空空荡荡,只有垂帘后的两人。 李玄视线随着淡淡的香火飘至那处。 他人未至,但却恍如已经站在了船头。 风过,垂帘哗哗作响。 帘后光线暗淡 而暗淡里,却传来“吭哧吭哧”的吃食声。 两道人影正伏案狂吃,大鱼大肉,蜜饯果子,以及米饭。 画舫一个偏移,风刚好掀开了一角,阳光照入一点,显出赵社狼吞虎咽的模样。 他吃的极快,就连体表的皮都皱了起来。 而在他旁边的女子,亦是如此。 那德妃,吃的很快,吃着吃着,眼珠子居然还往下掉了点,看起来惊悚无比。 德妃也顾不得将眼珠子复位,而是继续狼吞虎咽地吃着肉食。 李玄收回视线。 吱嘎吱嘎吱嘎 藤椅缓缓摇晃,李玄拳头捏起,轻轻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阳光照着他的影子,呈现出淡淡的幽暗 当晚,李玄没有回家。 这个回家速度,对于“神武王”李玄来说,还是太快了。 他来到了王宫,寝宫。 本该在云雨嬉戏或是入了睡梦的国主和德妃,却并没有。 德妃正开着窗户,往外眺望,陡然见到不远处的枝头下落了只斑纹野猫。 德妃对着野猫招手。 那野猫不明就里地靠近,“喵喵”叫着。 而待近到尺许之时,德妃猛然往前伸手死死掐住猫脖子,然后猛然关上窗,张嘴就往猫脖子咬去。 可就在这时,一声中正宏亮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吃猫的动作。 “阿弥陀佛。” 德妃一愣,侧头看去,却见黑暗里不知何时多了位僧人。 德妃还没反应,国主却已经惊怒道:“你是谁,可知这里是王宫重地!” 僧人道:“贫僧乃佛陀座下伏虎罗汉。” “伏虎罗汉?”国主懵了,一脸茫然,然后道,“不管你是谁,赶紧离开,否则我要喊刺客了。” 这僧人自是李玄的幻术假人。 闻言,李玄是愣了愣。 旋即,他明白了一件事:熊傀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有生前能力,但却无法保留目标生前的所有记忆,顶多只有一点粗浅的皮毛记忆。 赵社不可能不知道“伏虎罗汉”。 这熊傀如此说话,却是直接露了馅。 此时,李玄闻言微微一笑,抬手一点。 香火挪动,覆笼国主周身,转身就给他剥了皮,而露出其后黑乎乎的熊瞎子模样。 李玄再一点德妃。 德妃的美人皮囊也瞬间没了,同样露出熊妖的样子。 国主,德妃生前其实只是普通人,可成了熊妖之后,看那力量竟似已有了一阶初期妖魔的雏形,对应着武者,怕已经是三修秘武武者了。 “喵!” 将被吃掉的野猫趁机挣脱,吓得跑出。 李玄看着两摊皱巴巴的人皮和两只熊妖,道:“你可以喊刺客了。” 两只熊妖愕然地看着这不敢置信的情景,哪里不明白这和尚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于是急忙拜倒,口喊:“大师饶命。” 李玄更觉有趣。 和恶鬼不同,这熊傀居然还惜命,看来不完全是恶鬼,而是硬生生地造了个小妖出来,就和“猪婆龙之于黑山鼍”一样。 “大师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大师饶命。” 两个熊傀连连求饶。 李玄挥挥手。 香火卷动,带着两个熊傀瞬间出现在了王宫灯火通明的一处空地上。 那空地周边正有飞林军在巡视。 两个值守的甲士本有些困倦,可陡然发现视线的余光里多了两团黑乎乎的影子,于是急忙侧头去看,这一看看到了两只人立的怪熊。 那甲士一愣,紧接着高喊道:“妖魔!!!” 声音落下,未几,便有密集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飞林军早就配备上了高端的冰玉劲弩。 这种劲弩只在箭矢的顶头配以冰玉,非常珍贵,但用来杀伤妖魔也很有用。 国主熊傀和德妃熊傀对王宫的战力很清楚,两妖转身就逃。 不一会儿功夫,王宫中已经锣鼓震天,火把腾腾。 甲士追赶两妖。 两妖也是落荒而逃。 它们逃得很小心,终于在某一处阴暗隐蔽假山之后藏了起来,一动不动。 可未多久,假山这边忽地传来叫声。 “这里!妖魔在这里!” 两妖左右看看,却根本寻不到喊话的人在哪儿。 可远处甲士听到喊声已经追来了。 无奈之下,两妖只能继续逃。 眼见着好似到处都有火光,国主熊傀一咬尖牙,看着不远处道:“跳水!从护城河里出去!” 德妃熊傀已经慌不择路,此时急忙跑到护城河前,也不立刻跳下,而是慢慢地往下爬,以免发出巨大声响而引来飞林军。 两只熊傀小心翼翼地入了水,正要游动,忽地一颗大石头从半空落下,传来清晰的“噗通”声。 紧接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里!妖魔想要从水里走!快封闸!” 远处甲士听到声音,急忙跑来。 两只熊傀潜水而行,而很快有飞林军甲士发现了它们。 冰玉劲弩连射而下,两只熊傀吓得躲在深水中不敢动弹。 它们虽然有了力量,可战斗经验却几乎没有,此时只能蹲在水里,小心躲避着水面上窜射而下的流矢。 而就在生死关头,忽地又一阵玄妙的感觉笼罩了它们。 下一刹,两个熊傀从护城河中消失,再度出现在了王宫寝宫之中。 僧人依旧在。 两个熊傀急忙拜倒,连连口诵:“饶命饶命。” 可再一抬头,那僧人却忽地不见了。 熊傀不明就里,然看到自己的人皮还在,急忙跑去,将国主人皮以及德妃人皮套上,然后国主熊傀出外,有甲士来报:“陛下,宫中出现熊妖。” 国主熊傀看着这一幕,它实在没明白那僧人什么意思,于是暗暗决定赶紧给主人传信 熊傀自有熊傀的路子。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却被李玄看了个仔细。 直到他的视线开始出现“真空地带”,便收了起来。 这个“真空地带”正在王城以北,若是他猜的没错,那就是季长风所在了 马车正缓缓而行。 御车的是个胖女人。 车中公子一袭白衣,正微微掀帘,听着一个熊傀的汇报。 听罢,他沉默了会儿,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继而表情凝重道:“知道了。” 那熊傀问:“赵社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衣公子道:“他不必改变。” 熊傀道:“可那和尚也太过嚣张了!” 白衣公子道:“他不是嚣张,他是在邀请我。 他告诉我他知道我在,也知道我入侵了他的地界,但是却又没有杀了你们,这就是结盟的邀约。 去吧,此事和你们无关。” 熊傀忙下去了。 季南风道:“大哥,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南地的那个心慈寺!” 白衣公子忽道:“改道,南下。” 季南风嘟着嘴,发出撒娇的娃娃音道:“大哥,大哥,你答应我去王宫的我要去王宫,我要当王后。要不然,我就要回去找我的小雄。” 白衣公子冷哼了声。 季南风顿时不敢放肆,只能乖乖改道。 如此数日后,马车已经彻底偏离了方向,从王城西边而过,却未入王城。 季南风忍不住嘀咕道:“一个破寺庙,大哥难道不准备灭了那什么佛陀吗?” 白衣公子道:“我们的敌人是谁?” 季南风道:“灵一宗,还有那个李玄。” 白衣公子道:“佛陀和谁有矛盾?” 季南风眼睛一亮道:“李玄!可是,一个破李玄值得这么费力吗?” 白衣公子道:“你经历的事若多了,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季南风道:“什么道理?” 白衣公子道:“若能多一个没有利益纠纷的朋友,就不要多一个敌人。若能多花点时间就不必自己出手,那就多花点时间。” 季南风道:“可是,他们根本不是大哥对手。” 白衣公子脑海里闪过那恶鬼将军,嘴里又浮出那腐肉味儿,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棋子,冷笑道:“我若不谨慎,早就死了。是不是对手,真正交锋之前没人知道。” 李玄的视线随着那马车远去,然后才稍稍舒了口气。 这种根本不知输赢的厮杀,他是真的不想打。 他是三阶,对方是四阶。 他有些稀奇古怪的能力,但对方又是转世又是变异,水深的很。 算算时间,该归家了。 他这才重回了王城外,然后稍作打扮,悄悄返回了神武王府。 王府里,小公主在嗑瓜子儿。 田媛则抓着绣绷子,在阳光里刺绣。 此时,远处的书斋还未放课,小静和小进都还在读书。 田媛绣的很专注,而小公主却注意到了忽然出现在院外拱门的身影,抬头一看,不禁放下瓜子,喊道:“相公!” 田媛娇躯一颤,也缓缓抬头,对上远处李玄的目光,眼睛有些发红。 两人对视了会儿,李玄先笑了起来,田媛也紧跟着笑了。 小公主气道:“你怎么都不看我的!?” 李玄也看着她笑了起来。 小公主叉腰,“哼”了声。 而就在这时,田媛却忽地发现了李玄右边衣袖居然空空荡荡,不禁愕然地扑了上去,问:“你的手你的手呢?” 李玄笑道:“没事。” “没事?”田媛抓着那袖管,咬着唇,低着头,可一个没忍住转瞬就哭了出来,反问了句,“怎么没事?!” 李玄将她搂入怀中,然后和小公主遥遥相望。 小公主看着那空荡荡的袖子,想再“哼”一声,可终究也没舍得。 须臾,李玄又从怀里取出那三瓶丹药,辨出“定颜丹”、“长寿丹”,分取了两粒递给两女,道:“我求得仙丹了。” 123.夫人知身份,三魔食一朝(大章-求订阅) 神武王府,庭院。 两女服下李玄递来的丹药,继而相顾彼此,却未发现什么变化。 再一会儿,魏瑶也来了,在看到李玄断臂后,却没有那么担心,她是真正了解李玄可怕的。断臂什么的,对李玄来说,就和常人断根头发差不多。 待到傍晚,儿女放课归来,李玄又取了清体丹给小进服用,也未立竿见影。 不过李玄不急,这药效差不多需要六七天左右时间才能彻底显出。 在检查完了儿女功课后,一家人又共用晚餐。 夜渐深,侍女渐去,小静和小进也被奶娘带离。 李玄这才看向田媛,赵晴雪,魏瑶。 媛姐五官干净,恬淡且温润,眸中有着知性的光芒,王妃的生活让她又多出了几分雍容华贵,从容沉稳。任何人看到她,都会知道这一定是个很有身份却又很贤惠的贵妇人,从而生出尊敬之感,就连再无礼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讲规矩。媛姐并不胖,反倒是显出几分娇弱。再联想到她平日里所负担的东西,所做的事,李玄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怜惜,很想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宠溺。 媛姐感受到自家相公的注视,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也不避开视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万千柔情。 赵晴雪娇美窈窕,便是诞下了女儿,却依然精致,其胸挺臀翘,肌肤雪白,好似个并未生活在人间烟火气里,而是被摆放在百宝架上供人珍藏的可爱瓷娃娃。强大的男人就喜欢欺负这种娇小的女子,反之亦然。 感到李玄的目光,赵晴雪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儿里开始发慌,却又手脚酥软,似是知道今晚即将发生什么。 魏瑶则是个高挑的美人,常年的修炼早使得她原本瘦弱的骨架子变得丰腴了许多,她昂着雪颈,宛如傲娇的天鹅,而一双雪白长腿更是能令任何男子心猿意马。 她性子泼辣直爽,不如田媛那般含蓄,也不如赵晴雪那般胆怯,于是直接道:“今晚,你睡哪儿?” 赵晴雪悄悄竖起了耳朵,心里是又羞又盼。 李玄笑道:“一起。” 魏瑶冷冷道:“床不够。” 李玄道:“那拼一下床。” 赵晴雪羞红了脸,喊道:“外面丫鬟会知道的” 说到“会知道的”四字的时候,那声音已细若蚊蝇。 她不拒绝这提议,只是在担心“准备工作”。 “听相公安排吧。”田媛掩唇轻笑着。 “姐姐!”赵晴雪有些不依,可明明这般说着,她却已经开始发软了。 田媛忽地眼珠转了转,含笑看了一眼李玄,然后又凑到两女耳畔轻声细语。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连魏瑶都有些脸红了。 赵晴雪已经坐了下来,靠在了桌几边,双腿紧紧并着。 田媛这才走近李玄,小声道:“那不若夫君蒙上眼,躺在塌上抽牌子,抽到哪個,哪个便去与夫君会和。 待好了再从三个牌子里抽直到我们姐妹三人都与夫君好过了,那才行。 而若是哪个姐妹第二次被夫君抽到了,规则需得再有改变,需得如此如此” 李玄听得也是心动不已,于是便答应了。 一夜荒唐 次日清晨,田媛,赵晴雪都累瘫了。 魏瑶却暗暗咬着牙,忍着痛,装着没事人一样坚持早起练枪。 李玄听着庭院中风声霍霍的枪声,有种莫名的“记忆回溯”感,一瞬间他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雄山县的场景。 只不过,那时候他的枕边还没有媛姐和赵晴雪。 看着唇带微笑,幸福地躺在他怀里的媛姐,还有微微皱眉的小公主,李玄伸手摸向小公主的皱起的眉毛,想将其抚平。 可才一触,小公主就睁开了眼,然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像一只要吃人的小母老虎,低吼道:“昨晚要你轻点,慢点,你怎么不听?” 李玄笑道:“我又不知道是你。” 小公主倒吸一口凉气,很受伤地道:“你当我傻是不是?” 李玄道:“蒙着眼,真不知道。” “骗子!”小公主生气地扭动身子,妄图卷起被子,滚向另一边去,可是被子卷不动,只得自己滚远,靠在墙角。 李玄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舒服地躺着,身心都放松无比。 那些让他神经紧绷的危险好似都暂时远去了。 这种感觉神奇无比。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他却已能够安心,已经能够暂时从那阴诡恐怖、令人窒息的棋局里跳出来,暂得喘息。 “谢谢你,媛姐” “还有小雪。” “什么叫还有,伱就是偏心。”小公主又叫了起来。 面对不公,她一向敢于直言。 李玄笑道:“哪敢哪敢,两位夫人地位平等,这乃是先王钦定。” “你眼里还有先王吗?”小公主振振有词地问。 李玄笑了笑。 自妖魔一出,修士一出,“国主”就成了笑话。 这个世界的权力架构已经彻底改变了,真正掌控一个国家的已经不是国主。掠夺土地、发动战争的方式也不是派兵前线,而是最直接、最凶狠、最残酷的王对王。 若说从前还是“封建社会”,如今就已经是他前世从未遇到过的“超凡社会”。 当少部分人武力凌驾在了国家机器之上后,历史也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变化。 不待李玄回答,小公主自己又道:“好吧,没有。若是有,也不至于赵社还那么巴结你。果然你还是偏心!” 李玄看她嘀嘀咕咕,碎碎念,又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惊呼声里将她也拉到了怀中。 小公主哪会示弱,她好似只有多动症的猫,扭个不停,闪避值大幅度提升,反正就是不让李玄给得逞。 直到另一边忽地传来“噗嗤”的笑声。 小公主才如被抓了个现形般,停了下来,然后讷讷地道:“媛姐,你也醒啦?” 田媛笑道:“你这个小妖精,怎么这么勾人?” 两女又嘻嘻笑了起来。 李玄看着怀中两女,忽地深吸一口气,道:“媛姐,小雪,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们。” 小公主道:“快说!” 李玄苦笑道:“这个秘密可能有些大,你们知道后,若是不小心泄露了,会遭来非常可怕的后果。” 小公主默然了下,无语道:“那你还是别说了。” 李玄道:“可我不得不说,因为很快,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会知道。” 此行携带家人北上去往灵一宗,若是走路,那其中危机难以想象。 因为李玄始终记得恶鬼风雄意说的话。 ————其已统一了大雍北边的神秘国度火月王朝,而大雍王朝也有许多在其掌控。———— ————季南风还说其兄长布了很大的局,说在过去的半年里,他已经去了大胤,将不少人都转成了傀儡。———— 他都知道组建“福寿门”,那么拥有更长时间准备、掌控过度的转世大魔会不知道? 那大魔还未发现他的福寿门,可他却也只发现了几个熊傀。 若这是一场大战,如今就连斥候互碰的局面都还没到。 此行,若是他以神武王身份带着亲眷北上,那就是硬碰碰的血战,没有任何侥幸。 所以,他必须分两批走,分两种形式走。 第一批只带妻女儿子。 这一批,要通过香火,直接离去。 第二批则需要带上其他人,包括随行来此的李姓亲眷,然后慢慢地走陆路北上。 这一批,就是大战了 李玄思索了下,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这秘密。 田媛安静地看着他。 小公主也忽地紧张起来。 田媛忽道:“放心吧,相公,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让别人知道。” 小公主苦笑道:“要不,你还是和媛姐说吧,我” 看到两人的目光,小公主咬了咬牙道:“好!我也烂在肚子里!” 李玄道:“其实” 他抬手一招,床榻的空气里忽地出现了一个僧人。 那僧人双手合十,含笑微稽,道:“阿弥陀佛,贫僧佛陀座下伏虎罗汉,见过两位女施主。” 田媛:??? 小公主:??? 李玄再一招手,僧人消失,转而周边一切消失,散发着淫靡气息的寝室陡然变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花园。 三人也并非躺在塌上,而是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红花绿草,蝴蝶翩跹。 小公主抬手,一只蝴蝶落在她指尖。 田媛看向一边,又见一只猫跑来,到了面前,轻蹭着她手背。 两女诧异到难以言语。 而一切,随着李玄再一动弹彻底消失。 香火腾腾弥漫而起,从空气里析出,冲散了淫靡气息。 田媛牙齿打颤,陡然一抄床头衣衫,裹在身上,厉声问:“你是谁?何敢辱我?” 李玄苦笑道:“媛姐,就是我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无论是小瑶还是蔷薇,都能为我作证。” 旋即,他再引用“红花山遇仙人”的故事,从雄山县最初的采花大盗开始讲,然后又讲到洛水州凌波府杀魔佛得传承,青木州洪潮之中化身佛陀 他娓娓道来。 但只是讲了事情大概,一切力量也推给传承,且未全说。至于“妖魔点加点”、“九格血栏”就更不可能说了。 饶是如此,田媛和小公主两人也已愕然无比地盯着他。 这故事,已经远超两女想象,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致,极致到她们做梦也不可能想到半点。 田媛坐到他身边,又一一细问了许多只有她和新婚时的李玄才知道的问题,李玄皆是完好回答,她才舒了口气。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李玄道:“此番我的敌人太过恐怖,所以我需要以香火带你,小雪,小瑶,静儿,以及进儿离开。然后我再折返,也好安心和那敌人做过一场。” 许久 又许久 田媛道:“我明白了。” 李玄问:“你明白了什么?” 田媛柔声道:“难怪李家总能化险为夷,谢谢你相公。” 小公主这也才知道自己生活的环境有多么恐怖,而也才知道眼前这男人是多么高多么大的一座山 数日后。 田媛忽地惊奇道:“相公,我身上的妊娠纹没了,还有” 赵晴雪道:“媛姐,你变美了。” 两女彼此看着对方,都发现对方年轻了许多,容颜都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且肌肤更为细腻雪白。 除此之外,她们各自的身体其实都有些小毛病,而这些小毛病也彻底没了,精神状态只觉格外的好。 “长寿丹,定颜丹真的起作用了!” 又没过多久 那双眸时常呆滞,肢体动作僵硬无比的李进忽地神色变得清醒了。 他来到李玄,田媛面前,认真地喊着:“爹,娘。” 然后又道:“孩儿已经恢复了,从前让你们担心了。” 他明明虚岁才八岁,然身高已比寻常成年男子还高,不仅高还壮,此时说话也是沉声而言,竟有几分奇怪的压迫力。 田媛抱着儿子,喜极而泣。 李进轻轻拍着娘亲的肩膀,看向李玄道:“谢谢爹。” 李玄笑笑,道:“去把你姐叫来,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他要和儿女交代一下“香火传送”的事,以免露馅 一切顺利,无有波澜。 李玄,带着儿女假扮猎户,趁天色刚亮人少时便除了城门,然后一路往北。 待到深山隐蔽处,李玄完全确认没人了,这才带着两妻一妾一对子女遁地而去,几番纵跃就到了青铜原边境。 他算着时间,也看着王府。 神武王府正闭关不见人和人。 而王都里却忽地开始流传消息,说什么大雍要发动进攻,而回归后的神武王害怕打不过,于是就带着妻女逃了。 这消息陡然一下便起来了,毫无预兆。 就好似前一刻还没人说这事,下一刻却已是大家都在讨论。 消息越传越离谱。 说天下将要动荡,神武王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匆忙而逃。 有人甚至在闹市大声道:“什么狗屁神武王,不如叫缩头王好了。” 诡异的是,喊话的人没被抓到。 国主匆匆差人去神武王府招李玄,说有要事相商。 然,神武王府的人是得了交代的,此时只说王爷在闭关,无法见人。 那人又说要见王妃,转交圣旨。 神武王府的仆人也只能说夫人身体微恙,不便见人。 紧接着,大胤北地好似风起云涌。 李玄能看到北地那空阔的荒原上忽地多了许多人,好似在四处搜寻。 视线一转,他瞳孔又凝聚到了云州。 云州以北旌旗遮云。 大雍,真的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那季长风要的是将大胤纳入手中。 他自然会发动进攻 李玄耐心地等着,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焚燃香火,带着妻子儿女迅速遁地,来到了灵一宗附近,继而维持着猎户的模样,领着众人匆匆入宗。 如今,他是宗主的闭门弟子,是飞光峰名义上的峰主,是花晓盈的义子,更是名在九镇花名册中他是彻彻底底的灵一宗人 宗主金天禅闭关,感悟驾驭那把飞剑。 剑名“百兽”。 而花晓盈则是稍作询问,便带着李玄和妻儿看房子去了。 对凡人而言,紫霞峰并不适合居住,那里距离灵脉中心太近,凡人受不了那许多灵气,反倒是在九镇中的花家更好。 随后,花晓盈乃至花家的老家主一同挑了个好宅子,作为李玄在花家的屋子,同时也自是田媛,赵晴雪等人的住处了。 宅中有院。 院中有圃。 院外则有半亩灵田。 宅左便是花晓盈在花家的宅子。 宅右则也是某个花家兵主境修士的宅子,平日里并不归来。 对这样的屋子,田媛,小公主都非常满意。 这里的屋子并不老旧,反倒是极尽低调奢华。 原因很简单 自灵气充沛,灵一宗山门大开已经过去很久了,作为黄金集聚地的九镇早就将老宅子彻彻底底地翻新了。这里的用材甚至比王宫还讲究。 故而虽是宅院,可内里一切却都非常讲究。 田媛换上了农服,也不束髻,扛着锄头,扬首对李玄笑道:“今后我就在这里当农妇,去镇上向旁人学些灵植的耕种方法,然后种菜给你吃!” 李玄也笑道:“等我不忙了,我也来当农夫,陪你一起。” 花晓盈在旁也笑道:“你可当不了农夫,谁都能当,就你当不了。” 花家老家主也呵呵笑道:“飞光峰主说笑了。” 众人正说着话,一旁的小姑娘忽地拉了拉李玄的衣角,轻声喊了句:“爹。” 李玄弯腰,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揣在胳膊弯里,笑眯眯地问:“小静,怎么了?” 小姑娘口齿清楚地道:“我也想学飞剑。” 众人一愣。 而忽地,那才开了灵智的李进也开了口,他瓮声道:“爹,我也是。” 李玄轻轻点点头,然后看向花晓盈道:“义母。” 花晓盈颔首道:“我让娥儿来教吧,娥儿本就喜欢和你在一起,如此常来你家也好。” 当晚,洛娥从修炼室出来,听说李玄回来了便颇为欣喜地过来寻“大腿”了,然后又很懵地成了李玄儿女的师父。 洛师姐人前为师,摆出冰冷严厉的模样,可一转眼,却在人后拉着李玄道:“记住,又欠我啦。” 李玄笑道:“欠。” 两三日后。 田媛,小公主也稍稍适应了此地生活。 其实完全不必适应,因为这里的生活环境实在太好了,完全就是仙境。每一日便是什么事都不做,就那么寻了椅子坐着晒太阳,也是心旷神怡,舒服无比。 李静,李进这对姐弟则是在院子里修炼,修炼着李玄之前曾练过的宗师武学《破魔刀》,《金刚身》,《火阳神功》,以期早日入秘武,然后成魔图【风月白骨惑金刚】。 这一日,李玄正想离去,洛娥却拿来了小念石碎片给两个孩子检测天赋。 一炷香,乃是修士的正常资质。 两炷香,则是很优秀了,而这正是魏瑶。 两炷香往上,则越是持久越是恐怖 当年李玄则是坚持了半个时辰。 结果,小静坚持了两炷香,时间一到,她就丢了石头,喊头晕。 而李进则是等了数息,也丢了石头,淡淡道:“我也不行了。” 洛娥笑着把石头捡起,递给李进道:“不必顾忌姐姐的面子,小进你能坚持多久,那就坚持下去。 正常来说,这需要足足一个时辰才能合格。 你姐姐修炼不了啦。 但你要更努力才是。” 李进皱起小眉头问:“真的?” 洛娥心中惊骇,却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师父怎么会骗你呢?” 再看另一边,小静已经头晕目眩地喊道:“我我也要再来。” 可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李进这才重新握住了念石。 这一次,他足足握了一个时辰,然后丢开石头,道:“头晕” 洛娥: 李玄: 小静这时候忽地惊醒了,古灵精怪的眼珠子扫了扫周围,然后诧异地看向李进道:“弟弟,你好厉害。” 李进: 他拳头握紧那念石高高举起,然后又轻轻放下,沉声道:“我头晕。” 洛娥惊恐地看向李玄。 李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把搂住儿子,道:“这娃随我,老实,不会装傻。” 李进道:“爹,我” 李玄笑道:“一炷香时间就合格了,你呀,坚持了一个时辰。” 李进垂头,闭目,不言。 李玄笑道:“我是天才,我儿子当然也是!我乃受仙人传承,才有今日成就。保不准我这两个孩子都是仙胎呢?” 洛娥道:“可不就是嘛。” 李玄笑着抱了抱儿子,道:“努力!” 然后又拉起已经不晕了的女儿,道:“别被弟弟追上。” 说罢,他起身,然后道:“洛师姐,我该回大胤了。” “啊?”洛娥道,“你你这时候回什么大胤?” 李玄道:“这一次,我是带着妻儿悄悄潜伏外出。但我还有许多家人在大胤我需要回去。” 说完,他沉声道:“在来的路上,我们乔装打扮,低调无比。 可我却也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 我听到许多人说,大军压境,作为统帅天下兵马的神武王却逃了,这哪是神武,这分明是缩头乌龟。 我不想当乌龟。” 洛娥急道:“那你就想去死啊?” 李玄未曾回答,而是真诚地看着她,道出一句:“多谢师姐一直以来的照顾。” 说罢,他手指一屈,引动飞剑,继而御剑出门,话音远远传回,“给师父和义母的信都在桌上,帮我转给他们。 明年此时,我必归来。” 他不可能放弃大胤。 更何况,这才大战才刚刚开始 数日后。 心慈寺。 佛陀坐宝殿,但却未曾等来南下的大魔。 压境的大雍军队兵临城下,至了云州边境。 然,云州镇守大将军却消失不见了。 曲侍虎早被季长风所杀,自是不会出现。 可即便如此,云州的军心却罕见的没有动摇,余下将军也罕见地没有去夺权,而是直接拉人怼上了前线。 这些将军自都是李玄长寿军的成员 此时 香火袅袅,佛像端庄。 李玄快速搜寻着那位大魔的身影。 算算日子,它和季南风早该到了。 而终于,这一日有一个穿着华贵的商人带着一封信入了心慈寺,将信交给了镜妙方丈。 镜妙拆开一看,内里极其简单,仅一句话:转告佛陀,明日子时,光业山北百里,海畔一见。 镜妙愕然,正愁着怎么转告时,却听到耳畔传来淡淡的声音。 “我已知晓。” 次日 午夜。 残月当空,黑云遮蔽。 光业山北 海浪汹涌,千潮拍乱石,卷起雪沫点点。 一个穿着小吏皂衣,却显出狐狸头的小妖。 一个看起来很是结实、咧一咧嘴还会露出一口瓜子牙的熊傀正在岸边。 狐头皂衣小妖自是黑山鼍上下来的妖魔,它们一直蛰伏在大胤,此时不知怎么居然和熊魔勾搭上了。 此时,两者笑眯眯地站着。 狐头皂衣小妖道:“那佛陀是香火神域里爬出来的存在,其当也是妖魔,之前击退我们,应只是护食。 但这些年,据我家观察,那佛陀似乎只在乎香火。” 熊傀笑道:“我家主人想知道,你们需要什么?” 狐头皂衣小妖道:“香料。” “香料?” 熊傀有些发愣。 狐头皂衣小妖道:“我们要所有的香料,甚至可以花钱购买。” 熊傀道:“我是代我们家主人来谈判的,如果你们只要香料,那我们是没有冲突的。如果佛陀只要香火,那大家都没有冲突。” 狐头皂衣小妖道:“你们呢?” 熊傀道:“当然是圈养大胤。” 狐头皂衣小妖点点头,似乎并不稀奇。 妖魔,尤其是层次越高的妖魔,饭量就越大,需求也越多。 譬如大王的大王,就完全需要一整个国家去供养,否则就会饿肚子。 熊傀道:“现在就等佛陀的人了” 狐头皂衣小妖道:“佛陀总不会自己来吧?” 熊傀嘿然笑道:“但凡当老大的,哪有自己直接出面的。肯定是让下面小弟再三通报,如此才好和对方大哥见面。否则便是不把自己,不把对方当回事。” 话正说着,却见一个僧人从山石后走出,他一双草鞋,踏在茫茫月光下,道了声:“阿弥陀佛,贫僧来晚了。” 124.水火斗法一触分,神武北上阴诡藏(大章-求订阅) 青木州境内,光业山北,海畔。 “来了来了。”狐头皂衣小妖眉开眼笑,可转瞬想起这些贼和尚的凶残,顿时又收敛了嬉皮笑脸,喊了声:“大师打哪儿来?” 僧人道:“贫僧佛陀座下罗汉探花。” 狐头皂衣小妖点头看了看一旁的熊傀,道:“应该是了,在这青木境内,还没人敢假冒佛陀的名字。” 熊傀回想了一番此行主人的交代,便上前开门见山地道:“我家主人要圈养大胤,主要是为了吃喝,为了这片儿土地上的黄金矿产之类,不知佛陀要什么?” 僧人道:“我佛亦需祭品,但更重香火。” 熊傀上前两步,一把把狐头皂衣小妖推开,和僧人快速谈了起来,道:“祭品好说,香火有什么用?” 僧人冷冷道了句:“阿弥陀佛。” 熊傀道:“不问不问。 那香火可以给你们。 大胤则归我们,其间若有敌人,我们当同仇敌忾。” 僧人道:“万一放开了大胤,你们却反悔了怎么办?” 熊傀道:“我们又不用香火,反悔什么?” 僧人道:“那就先让大雍,乃至你们的火月王朝把心慈寺建起来,把我佛的神像请过去。 待到香火成就的那一刻,大胤双手奉上。 之后若这三国之内有了敌人,那我佛便会和你家主人共同出手。如此可好?” 熊傀陷入了沉默。 僧人耐心等待。 一旁的狐头皂衣小妖呵呵笑道:“我们只要香料,那香料在红花山里颇多。若是你们双方同意,那今后我们便是朋友。” 熊傀问:“尸山藏的妖魔,要香料做什么?” 狐头皂衣小妖道:“腌制人肉,保存人肉,增添香味,以防腐败。 大王,大王的大王的胃口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很好。 那么多死人难存的很,我们那儿又没冰渊,只得寻此香料。” 僧人垂眸,口诵“阿弥陀佛”。 熊傀有些凝重地看了眼那狐头皂衣小妖,道:“那此间没你事了,香料便当是个善缘,今后去红花山开采便是。这个我家主人完全没有意见。” 僧人道:“那就是对我佛有意见呢?” 熊傀道:“不瞒和尚说,伱的提议太大,我做不了主,得回禀主人,才能决断。大雍军队已经压境,这也不是开玩笑的事。” 僧人道:“那你待如何?” 熊傀沉默着。 僧人道:“那七日后,再聚。” 熊傀摇头道:“不必七日,两日吧。” 僧人道:“好。” 转眼,便是三日过去。 这次狐头皂衣小妖没出现,熊傀和僧人再聚于海畔。 熊傀道:“我家主人说了,也不是不行。 但大雍兵马南下势在必行,不可拖。 与此同时,可以在两国同建心慈寺。 佛陀若不放心,可遣人去观看。” 僧人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道:“拖得一两年,又能如何?” 熊傀道:“我家主人说,那便做过一场,临空出手,点到为止。 以那一手的胜负为定论。 我家主人赢了,那就听我家的。若是输了,便按佛陀所言,先在两国立寺。” 僧人道:“善。” 一人一妖都没说第三种结果。 若是有一方败得彻底,那就什么都不说了。 熊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僧人,道:“我家主人亲笔。” 僧人接过,也不拆开,只道:“贫僧会转交佛陀。” 两人转身,各自离去 僧人行走半晌,却是消失于原地,继而出现在一个奢华庄园里。 庄园中,男子坐在屋檐下,正看着院中美人翩翩起舞。 僧人出现,他便一挥手 庄园消失,美人消失,一切皆是幻境。 剩下的唯剩涛涛的青河水流。 僧人将信递呈,却又似得了指令而将信收回,自個儿拆开。 他虽然有一点自主意识,但所有意识皆为李玄所知。 李玄心念稍动,对他来说便已是命运。 此时,僧人读道:“八月初八,大胤王城,火起,大疫。” 读完,他看向李玄,道:“主人,看来这就是那熊魔提出的过一手了。” “火起,大疫。” 李玄喃喃着,若有所思,又道,“八月初八,距离今日大概半月之久。 那熊魔想一箭双雕,这次既与佛陀过一手,又想趁机杀了神武王。” 僧人道:“若是主人提前让王城的亲眷北上呢?” 李玄未曾回答。 僧人是幻术假人,与他交谈,某种程度上也只是他不想自言自语。 他此时若带着亲眷北上,那将会提前爆发大战,将会遭遇难以想象的追杀。除非他彻底展露力量,那整盘棋就崩了,崩到不再存在任何缓冲。 当“神武王”李玄就是佛陀,就是妖魔,这样的事情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青河河水潺潺流淌,李玄忽地心念一动,一条身形显红的丹鱼竟从水中冒了出来。 “这都能遇到?”他忍不住笑了笑,似是想起了当初自己在百花府科考时的场景,那时候那青河漕帮的小坞主左红还偷摸摸地用着丹鱼来投资他。时过境迁,他还记得第一次吃丹鱼时的味道,只可惜人物皆两样,左红几是成了路人,而丹鱼也已不那么重要。 随着他往高处走,曾经与他相熟的人会变得渐渐陌生。 “高处不胜寒。” 他轻轻感慨一声,将丹鱼抛了回去。 再一起身。 僧人也消失了。 这儿空空荡荡,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新世界的力量不平均,决定了新世界的权利金字塔之巅从不是国主。 而现在,这也不单单是一场“神武王护国”,或是“李玄护送亲人北上”的故事。 这是争夺一国之主的位置。 这种争夺,不再是“九龙夺嫡”之类,因为自超凡出现之后,国主不过是傀儡罢了 天佑三年,也就是赵社上位的第三年。 云州边境,大雍军队已然彻底压境。 气温炎热,边境焦灼。 大胤的云州兵意外地团结,从上级将官到下级将官没有半点阴奉阳违的迹象,令行禁止,相当果断。 而大雍也是如此。 两边皆是“意志”坚定,军心稳固。 恶鬼领军,与熊傀领军又怎会不坚定? 于是云州最北的梧桐关就成了绞肉机。 然而,这梧桐关固然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形,可却也存在绕后小路,以及后方的城池。 如今夏日,距离入秋没多久了。 麦子就快熟了。 哪个入侵者不想绕后,把后方的城池给夺下来? 于是,厮杀就变成了两面作战。 一面是正面关卡的作战,一面则是秘武武者、军中高手、乃至熊傀、秘武武者的后方厮杀。 大胤一边都不能输,输了就前线可危。 入侵者则不能持久,因为后方军粮供给、人力运输,每日负担都极大 前线是绞肉机。 后方则是另一种惨烈。 熊傀者,普通人皆能直入三修秘武武者层次。 便是德妃那般的都可以。 但想要靠修炼成为三修秘武武者却极难。 除此之外,被那位熊魔塞入军中的可不止是三修秘武的熊傀,等同魔形,魔意的也不少。 所以,大胤是根本打不过的,依靠的只能是冰玉兵器。 可冰玉武器对魔意也没用。 且兵器是死的,熊傀是活的,想要杀死熊傀,那需得熊傀刚好被围住才有可能。 而在厮杀中,冒出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譬如大胤这边士兵前一秒还在哭喊着,为自家高手的死去、为自己的命运而悲恸,但下一秒就变得惊恐起来,因为自家高手明明被砍成了两半却又紧接着爬起来了 断裂的两半,皆是腐肉,然后一粘便是完好无恙。 对面也是,那高手看起来强壮无比,好不容易完成了围杀,再一看,却见那高手的皮竟然皱了,露出内里黑乎乎的毛发。 士卒都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而战争的天平则在缓缓向着大雍倾斜 八月初八。 王宫之中,赵社作乐,不上早朝,而待到北来的急报,他则是稍稍看一眼,但凡要求增兵支援的,他一律拖着。 国主是傀儡,但这个傀儡却很重要。 赵社自己就是熊傀,怎么会帮外人? 哪怕下面再多怨言,哪怕外面死了再多人,他也不在乎。 数字而已。 食物罢了。 而今日,他作乐之余却又有所期待。 于屏风后接见了他组建未久的秘探势力,从今日来报的秘探口中,他得知了神武王未曾出现,得知了神武王大部分家眷都还在王府后,忍不住“呸”了一声,道:“此人名为神武,却是辜负了孤的期待。” 那秘探哪知其中道道,只是察言观色地跟着说:“可不是么?什么神武王,那分明就是缩头王。街头都在传呢。遇到事就知道带着家人逃,如今王府门口可被人丢了不少狗屎,泼了许多猪粪。可是,他还是未曾现身” 赵社摆摆手,道:“去,就说孤一直在等神武王领兵北上支援呢。” “是,陛下。”秘探告退,再而从小门出了王宫。 才走数步,却忽地看到天穹变红了。 王城以北的云烧了起来。 烧的璀璨,又炽烈,好似一片遮天的红色羽毛。 此景壮观无比,但却不是凡人能窥探的色泽。 转瞬,那火从天上来,转瞬而下,焚起了王城外城的屋舍。 住外城的,都是些普通百姓。 有关系的,可不早住内城了么? 但须臾,那火又宛如深海浪潮,一个扑荡,重重落在了内城。 满城,火起! 白衣公子拎着小笼子站在城外的山上,笼中红光已空,化作了远处的火海。 他冷冷地注视着王城的情景。 他在等两个人。 一个是佛陀怎么灭了这漫天火毒。 一个则是神武王 前后事件一一连串,熊魔已经将李玄摆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毕竟他阻止了风雄意,破坏了他的夺兵计划,又带着几个家人无声无息地快速离去,而那些恶鬼也很难说和他没有关系。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直接和李玄对上。 若是非要对,也得拉上一个队友,先去探探成色。 而这队友,今日来了。 当然,今日同样会有流言。 流言说:‘火,是佛陀放的,为的便是自导自演,放火灭火,更添信仰。’ 他知道神武王和佛陀有仇,所以特意安排在了此时此地,以此种方式和佛陀过一手。 若是能点燃两者仇恨,他刚好可以在外面看看,然后收个渔翁之利。 季南风坐在石头上,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啧啧道:“欸,我的王城,我的王后之位,没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旋即,远处风里传来城中惨叫,那是全身点燃的人在痛苦哀嚎,是呛到了浓烟的人在剧烈咳嗽,是一座座屋舍在火烧木焚里的坍塌 这让季南风兴奋无比,她陶醉的又是眯眼又是蹭腿,双颊红光显着红光,双手高举,大喊着:“烧!烧!烧!!” 白衣公子笑道:“火难灭,毒更甚,可最可怕的还是种在人心里的刺。” 季南风恶狠狠道:“今日那李玄和佛陀最好一起都死了,才好。” 白衣公子道:“是啊。” 季南风又道:“若是没死成,怎么办?” 白衣公子道:“看佛陀手段。若他手段高明,我看不破,那便遵他言语。” 季南风哼笑道:“他行么?” 这胖女人的话音才落,白衣公子忽地起身,看向远处。 而城中百姓也愕然地抬首。 因为红彤彤地天空陡然阴暗了下来。 南方而来的阴云铺天盖地。 一阵强风如兽潮般冲入此间。 旋即,大雨狂作,宛如一条条蛟龙旋转着破开乌黑重云,落于大地,浇向火焰。 王城之南,洛水河畔,信徒跪拜。 而一幕匪夷所思的情景正呈现在他们眼前。 无首金佛虚空端坐,抬手起洛水,洛水破空化作倾盆大雨,覆向远处火气腾腾的王城。 火起一炷香时间,火势就得到了控制。 两炷香,火势越小。 三炷香,火势全无 远处高山上的季南风愕然地看着远处那渐灭的火,惊道:“那佛陀他” “天象类妖魔的手段。”白衣公子回了句。 他伸出手掌,看着掌心落下的雨,拇指在其中轻轻碾了碾,竟是碾出了一些的白色的小粉末。 他凝视着那小粉末,道,“可是还有些不同。” 季南风有些不甘道:“火灭了!但还有大疫!” 白衣公子道:“大疫也没了。” 他伸出手,道:“这是冰玉矿磨成的粉,这种东西天生低温,散发冷气,且有着克制妖魔之力的特性。以此掺杂雨中,大疫也生不了。 但妖魔是控制不了这许多冰玉粉的,那佛陀很古怪。” 洛水河畔。 金佛只是抬手。 黑山鼍的【唤雨】妖术随着提升精神属性的提升,如今已完全能够覆盖半州之地,再加上香火的移物之能,更是夸张。 至于冰玉粉末,则是他在看了那封战书后做出的决定。 “大火,大疫”很容易让他想起数年前的噩梦。 他本来还在想,那道能轻易引发瘟疫的红影妖魔怎么消失了,如今看来不是消失,而是去了北方,还和那熊魔搅在了一起。 如此 沉思的时候,河畔祭拜的声音,王城中百姓高呼“我佛”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 他也不客气,直接扫光了祭品,然后消失在原地,一通地遁出现在了王城附近。 独臂, 蟒袍, 负剑。 黑发随雨,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耳鬓,颈部。 可那双眸子却是逐渐显出锐利和愤怒 雨一直下,天地苍茫。 李玄也不知道家人此时各在做些什么。 媛姐会不会在百花镇上与别人笑着请教农田的种植法?小雪是在屋下喝茶吧?瑶瑶是在紫霞峰练剑,但可有吹起她那携着的六孔埙以镇压心魔?而那一对儿女又是在做什么呢? 老家父母,二弟也当还在苦恼着商会的运作吧?相爷,还有三哥应该被眼前复杂的局势给搞晕了。这也正常,毕竟眼前的事确实超过了他们能力的范畴。 诸多念头闪过,他昂首而立,任由带着阴冷气息的冰雨拍打在脸上。 相斗几回合,他也开始了解那古剑熊魔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 谨慎,以及怀有绝大的耐心,可却也不乏狡诈。 如最凶狠的猎者时刻窥探着你,一旦你露出软态疲态,他忽然可能就会出手要了你的命。 可在确定你不行之前,他倒是不会真正出手,而只会试探。 像他。 这种想法,在今日王都大火后,越发清晰。 所以,基于对对方的了解。 佛陀李玄和那熊魔对了一手,却还未结束。 因为熊魔知道神武王李玄在这儿,他必不可能空手而回。 所以 他还有一手需要应对。 铿! 李玄屈指。 长剑弹出,悬浮半空。 他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出手,可他就站在城外,站在一个醒目的位置,一个熊魔只要在这儿就一定会看到的位置 远处的高山上. 白衣公子似是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那个独臂男子,轻轻一笑,手指微动,剑出鞘。 一剑分九,穿云赶月般地往李玄激射而去。 李玄猛然一凛,眸中显出几分疑惑和难以置信。 飞剑? 对方居然用的飞剑? 他不再分心。 九点寒光垂天落。 一道雷电惊蛰起。 轰!! 巨力,和九把飞剑撞在一起。 李玄感到从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这力量稍稍让他感到了酸麻,然雄浑气血一冲,那酸麻便瞬间消失。 一击平手,飞剑就飞开了。 他也召回了自己的剑 白衣公子九剑合一,回剑入鞘,轻笑一声:“还行,看来那些恶鬼真是他的人了,那就再等等看。” 小半个月后。 大胤,佛陀香火更盛。 青木州里,一个熊傀又和一个罗汉见了面。 熊傀道:“我家主人答应了,大雍会撤退。心慈寺的寺庙会在大雍先建起来。” 罗汉道:“火月呢?” 熊傀道:“地方远,消息传到那边都要很久了。 待香火遍布大雍,火月那边也会起步。” 罗汉道:“那大雍军队便南下好了。” 熊傀道:“主人说,神武王交给你们对付,毕竟他睡了您家佛陀的母亲。 深仇大恨,也不需假旁人之手吧? 佛陀既有通天彻地之能,对一个神武王,难道还困难吗?” 罗汉,或者说正在李玄操纵下的幻术假人,想了想道:“我家佛陀早有对付他之意。那便由佛陀来。只不过” 熊傀道:“只不过什么?” 罗汉道:“大雍军队别撤了。” 熊傀诧异道:“为何?” 罗汉道:“我家佛陀曾经说过,神武王天赋异禀,然心志却一再被压,如今已将崩溃,。 时王城甚至周边都在骂他缩头乌龟。 我想只要你家主人稍稍放开了,他一定会出面,然后北上迎敌。” 熊傀道:“然后,抓了他家人威胁他?” 罗汉道:“既是我佛处理,神武王的一切都不必再问,否则别怪我佛翻脸。” 熊傀诧异道:“不抓?” 罗汉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熊傀又愣了愣,心中道了句“慈悲个屁”,可主人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那他也不想多问,只是道:“那佛陀何时杀神武王?” 罗汉却不再回答。 熊傀道:“主人会暂时收手,于大雍建起心慈寺,待香火浓郁时,且望听到佛陀的好消息。” 罗汉点点头。 熊傀道:“再问一句,那些死者复苏的恶鬼,是不是李玄召出来的?” 罗汉道:“仙家传承,李玄的来历不简单。 所以,我希望你们的寺庙建快一点,香火也铺快一点,否则我佛可不保证能杀了李玄。” 熊傀深深地点了点头,道:“了然,我会转告主人。” 又一次密谋后,一妖一僧轻易地定下了未来的历史走向 九月。 秋雨绵绵,入夜寒凉。 北方的急报一则又一则传来。 梧桐关失守了。 大胤动荡 王都乃至整个王朝的百姓也是无比不安。 神武王府前,一如既往充斥着臭味。 催促的内侍再一次敲起了神武王府的大门,吼着问:“神武王在吗?接旨!!!” 他本以为今次又和之前一样,可只是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门里,人还未见,便是一股恐怖的气魄散出。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内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去看,却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袍,背着长剑,长枪和棺材的独臂男子,牵了七匹高头大马从里走了出来。 再细细去看,那白色衣袍竟是孝衣。 这男人,竟披麻戴孝。 “神神武王,接接旨。”内侍颤颤巍巍道。 李玄道了声:“念。” 内侍本能地跪倒在地,刚想念圣旨,却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努力地站了起来,勉强地读完了旨意。 这旨意就是要李玄自己带人,去前线送死。 内侍颤抖着把圣旨往前递去。 李玄抬手接过,然后扬声道:“臣,接旨。” 神武王府里,一众老仆,还有亲眷皆时泪目地看着这一幕。 李玄应完,便牵着马径直往前而去,一路上有诸多久违的熟人现身,可那些人都远远看着他。 一名文士般的少年在人群里张嘴,欲言又止,双目泛红。 这少年正是如今在翰林院任职的周济海。 李玄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 当一颗棋子已经变成累赘的时候,这颗棋子就该拔掉。 神武王即便去了,李家却能因为“神武王积累的德”而在这片土地上过的很好。 待到大雍王朝,火月王朝香火焚起,便是佛陀手眼通三国之时,届时就是他对熊魔出手的时候了。 他要让熊魔亲手将他的香火带到北方去。 待到熊魔一死,最终解释权不还在他么? 譬如,李玄和佛陀其实早已和解,杀也是假杀。 人世红尘纷纷扰扰,他人哭,他人笑,对李玄来说却已只是一场戏,是内里蕴藏杀机的对弈。 待到神武王出了王城北门,城前早已人山人海。 他拔剑,对着北地道:“为天下复仇,为苍生戴孝,此去若不收回失地,若不报仇雪恨,玄誓不归来!!” 风萧兮兮,秋草如刀,烈烈而舞。 独臂的王爷带着七匹马,一把剑,一杆枪,一具棺材,北上,抗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25.御百剑,朝更易,香火北去(大章-求订阅) 天佑三年,秋。 大胤神武王孤身赴北,合军,选轻骑八千,备马三匹,去甲披麻,七日转战两千里,夺梧桐关,斩兵三万余,复又北上入雍朝胭脂原千余里,杀雍朝镇南大将军,破军十万。时征东将军领兵八万来袭,再破之。无人可挡,时言“王侯将相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待轻骑至大雍王城,大雍倾举国之兵围之,始回,又杀兰心王,首虏一万三,杀广原王,诛全甲,首虏两万一,至梧桐关,为佛陀杀之 史官提笔,认真记录着这位传奇的生平。 此时已至次年腊月。 窗外大雪。 室内,火炉暖气似也是淡了许多。 史官笔尖微荡,搁置,看着宣纸上那惜字如金的春秋笔法,却依然感到荡气回肠。 为此,他特意将那句北地流传的诗添加了进去。 不久,深宫中,那位熊傀国主赵社就拿到了这段描述,看了会儿便丢开了。这事儿并不意外,神武王再强,也强不过那位佛陀,更何况那佛陀显然是以逸待劳,趁着神武王在外大战了一圈儿再杀的。 可丢开没多久,却听宫外有人传报,说是“赵社正妻”来了。 熊傀赵社一脸懵逼。 真的赵社的正妻王后不早就被弄死了么? 现在他的正妻乃是同为熊傀的德妃,他们做的事也不是正常的夫妻之事,而是一起吃。 那这正妻又是哪儿来的? 通传的内侍又递上一个黑乎乎的像是牙齿一样的东西,说是“信物”。 熊傀赵社一看那信物,顿时惊了,这东西可是主人的“信物”。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圣旨”,就是钦差大臣的“尚方宝剑”,之后这边要如何,可不是他说了算,而是这位“钦差”说了算了。 于是,熊傀赵社拿着“圣旨”,匆匆往外跑,结果看到个眉宇含煞的胖女人。 胖女人正是季南风。 季南风喊道:“南季见过夫君。” 熊傀赵社愣了一息,然后露出恍然之色,继而双目发红,扑过去,道:“孤孤找了你好久!” 一旁内侍愕然不已,而熊傀赵社已经拉着这位正妻入了后宫。 一入内殿,季南风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道:“以后这儿我管了。” 熊傀赵社,熊傀德妃连连称是。 季南风道:“我叫风南姬,你奉我为王后,之后政事全部都是我来管。” 熊傀赵社开心道:“太好了,那些事,俺还不会管呢。” 季南风道:“你在王宫可知其他熊傀。” 熊傀赵社忙道:“有的有的。”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把飞林军统领拉了过来,这位统领见了信物,也是急忙拜倒。 季南风道:“王城中可有年轻英俊的少年?你派人去打听,然后蒙了眼,绑了来。待我腻了,再交给你杀了。” 熊傀统领忙称是,然后下去了。 季南风又取过那笔墨犹新的有关神武王的记载,严重闪过浓郁的怨毒之色,她看着那些字,冷声道:“胡言乱语!什么千军万马避白袍!这分明就是李玄勾结大雍,这才会临时收手,否则他都打到王都了,为什么不继续打?这是叛国之罪,按律,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熊傀赵社跟着道:“对对对,南姬大人说的对。我让史官改!” 旋即,他就传来了写传的史官,一通怒骂,就让改文。 意外的是,这史官居然是个犟骨头,宁死不改。 熊傀赵社就让把他拉下去了,要杀头。 宫中,毕竟熊傀少,不少人纷纷劝谏,说若杀史官,篡改信息,天下不信亦不服,届时王权就成了笑话啊。 季南风偏不干,她不仅要杀,还要拉到菜市口,去当着王城百姓的面杀。 那史官被收押后,季南风又开始寻新的史官,要给神武王李玄泼脏水,要给李家举族定罪。 可她一连找了五個,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乱改。 于是,次日,这六人便被送上了断头台。 这一次,围观百姓罕见地没有拍手称好,而是在破口大骂,一个个说着“神武王乃是大胤英雄,怎敢乱改!?” “这些先生乃是对的,为什么要杀头!” 还有的挥拳喊着:“真相!真相!真相!” 梧桐关一战,死了不少人,其中有许多兵正是王城中人,甚至还有不少权贵世家派了去混军功、却没有来得及撤回的。 神武王一战扬威,让他们扬眉吐气,为他们报仇雪恨,再兼其披麻戴孝,更令人动容。 整个王城几乎是一边倒地反对着。 季南风不管。 小小百姓,还能翻了天不成,于是让人继续去杀,同时又接着去找“能够让天下人信服”的史官去改。 高台上,两名穿着便衣的人影正遥遥看着远处的情景。 人影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老者抚须,轻叹道:“哪有这样当国主的?赵家气数尽了。” 少女道:“不若趁势而动,取” 话还未说完,老者就摇了摇头道:“气数虽尽,但世道却变了。若从前,这赵家已算是自毁长城,可如今老夫却看不清楚。 随儿,明日你便领人去南方,带足香火钱,日日祈拜那位佛陀,记得务必和心慈寺的方丈主持交好。” 被称为随儿的少女疑惑道:“爹,值此大乱之际,我应该在王都,万一” 老者笑着道:“如今的夺嫡,不在这儿,而在南方。世道变了。” 随儿恍然地点点头,又喃喃道:“我不懂,为什么佛陀要杀神武王。” 老者道:“局里的棋子,哪里会看得明白布局的人?而布局的人,就在南方。” 须臾 菜市口,断头台上。 上面的官员无奈地丢下斩令。 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出,正要挥刀,却忽见一阵风掠过。 刽子手迷了迷眼,而几名史官却已消失不见。 没一会儿,史官出现在了一个小镇前,其亲属家眷竟都在此间。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又遥遥朝天而拜,继而决意隐姓埋名,藏入小镇。 宫中 季南风得知消息,暴跳如雷,可在了解细节后,心中又泛怵,不知是哪路神仙,只得暂时作罢。 而随着时间流逝,神武王的事迹也传诸天下 初春 青木州,雄山县,李母听得北地传讯,知晓儿子所做之事,悲恸难忍,泪湿衣襟。 李老爷早就不管事儿,如今的李家家主正是李玄二弟李知礼。 此时,这位二弟也是难以平静,双目发红,旋即取了李玄之前留在家中衣物做了个衣冠冢,将其厚葬,然后又书写祭文,于墓前哭丧长拜。 事情让人成长,李知礼虽才二十一,可这几年所经历的事却已经让他迅速成熟起来了,看着兄长墓碑,他忽地想起十年前在百花府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愤怒地说着“兄长虚伪”,想来实是自己年幼无知。如今万事落定,兄长去了,他心中只觉失落不已,只觉还有千言万语要和兄长说。 他在墓前一待便是半日。 其妻周延梅撑伞遮着春雨,同样也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石碑,道:“大伯是英雄。” 李知礼道:“是啊,大哥一直是英雄,他默默地庇护着整个李家,要不是他,我们李家哪能在乱世里如此?可现在他去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哭着,抬手捶地。 他明明知道是佛陀杀了他兄长,可他却不敢去报仇,甚至不敢去质问。 周延梅站在他身侧,待他哭够了,柔声道:“夫君,大伯挺身而出,肯定是希望李家能够更好,否则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如今逝者已去,生者却犹该努力。 妾身觉得,我们不仅不该嫉恨佛陀,甚至该在这时候备上一份大礼,送去心慈寺,以表明我李家没有丝毫怨恨。” “备礼?”李知礼不敢置信地吼道。 他起身,喘着粗气,看着自家娘子。 周延梅看着他,道:“若是大伯在,他必也让伱如此。大伯是为了李家,夫君难道要为了一己意气而毁了李家? 大伯慷慨赴死! 夫君却忍不了这点辱么?” 一句话掷地有声,说的李知礼哑口无言。 旋即,他忽地轻笑了两声,继而仰头疯了似的哈哈大笑,冲入雨中。 周延梅追上去,去被他推开。 周延梅站在远处道:“夫君若是不备,妾身便去准备了,之后便暂在青木州城,祭拜佛陀,以祈李家气运稳固,不遭大祸!” 李知礼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道:“你去什么?!我去!只有我这个李家家主出现在佛陀面前,虔诚祈拜,那我李家才稳固!” 他双目发红,哭着笑,笑着哭,然后长舒一口气侧头看着远处的衣冠冢,道了句:“兄长,放心吧,今后李家交给我了。” 佛陀李玄灭杀的神武王,乃是幻术假人。 他是真正和幻术假人打了一架,最后又将一具早就准备好的被打烂的尸体挪了过来当做神武王尸骨。 这尸骨,真就是从他身上拆下来的。 对于可以滴血重生的人而言,拆掉几根骨头,不算事儿。 熊魔索要这尸体,佛陀李玄却加了个条件。 只有香火燃遍大雍之时,这尸体才会被送到北地。 熊魔同意了 灵一宗内。 李玄死去的消息也终于传来。 可对于知道李玄就是佛陀的田媛、小公主、魏瑶来说,悲伤是没有的所以,她们得装悲伤。 于是,三女也立了衣冠冢,哭得稀里哗啦。 李进,和李静也是默然地站在那衣冠冢前,给这位父亲磕了头。 然后,小静也哭得很伤心。 李进则是悄悄钻入厨房,取了辣椒粉抹在眼睛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哭了起来。 宗主闭关以融剑“百兽”,暂无人敢打扰。 花晓盈则是到来,安慰三女,然后又拉着李玄一双儿女,告诉两个孩子“长大后要为父亲报仇” 心慈寺,光业山后山。 “死去”的神武王李玄正在练剑。 大胤,青铜原的妖魔基本上被他给弄完了。 如今他空有一身力量,但却没有与这些力量配套的招式。 想要变强,就得参悟运用力量的方式,即招式。 最初,他以江湖粗浅的通力技巧,驾驭飞剑,结果带来了导弹般的火焰剑。 而后,他通过《惊蛰指》,使得损耗力量减少,从而让飞剑不再夸张,但速度惊人。 如今,他又有全新的想法。 佛陀起洛水,而淹王城大火。 那一战虽然未曾见到对手,可他却也有了些收获。 “精神之根”可以让他力及于物,若是他能够迅速到极致地使出两股力量,那岂不是就可以同时驾驭两柄飞剑? 可之前的问题是,纵然是动用了两股力量,驾驭了两把飞剑,可准头却会极差。就好像普通人拼尽全力的快速舞剑,哪里还能顾得自己的剑砍向何处的? 但这个问题却有了解决方法。 那就是“香火触手”。 香火有移物之能,以此控制剑往何处,岂不是再好不过? 此时,李玄便驾驭了两把飞剑。 一把是风雄意的,还有一把则是他之前埋起来的,也是风雄意的。 这样的剑还有九把。 若是他能熟练掌握以“香火触手”操纵九把剑,同时瞬间爆发出九道力量,那么在修士们眼中,他就是突破了“中阶兵主境”了吧? 李玄正练着,忽地感到心慈寺来了客人。 一看。 那为首的微胖少年,不正是自家二弟么? 二弟谦卑含笑,祈拜行礼,人未至大殿,便已燃了三炷上好香火,然后旁若无人地跪下,三步一叩,五步一拜地往心慈寺正殿而去。 旁边香客都在询问这是谁。 而在知道时李家家主后,不少香客都默然了。 转眼,李知礼已经到了正殿里。 镜妙敲罄,梵音声里,李家家主行大礼,拜倒佛陀之前。 待到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礼数后,他这才起身,口说违心之言,又为心慈寺奉上了不少香火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李玄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二弟,这是真的长大了。’ 香火钱,他没退,就当伙食费了。 另一边,不少心思玲珑的权贵也纷纷从外地赶来了心慈寺。 对这些权贵而言,权力中心已经从王都转到心慈寺了。 真正掌控大胤的再不是那个叫“国主”的存在,而是此间的佛陀。 名叫随儿的少女也在其中。 旁人看了李知礼,或是视而不见,或是投以复杂的目光,在不知道佛陀态度前,没人敢靠近李家家主。就算李家其实已经聚了不少功德和名气,众人还是不敢。 此时,众权贵正在争夺着明日的“头香”。 所谓“头香”,便是一日的第一个烧香者,以见虔诚。 没几日,又是当日佳节,那节日头香更为重要。 于是乎,一众权贵纷纷拥踏着往镜妙方丈而去。 随儿也在权贵中,她观察许久,却未随着权贵们离去,却反是遣了丫鬟去邀请李知礼,然后于茶楼饮茶,相互攀谈。 随儿道:“我乃杨家杨随,从王都来的。” 李知礼惊道:“莫非是赵王杨谢中的杨家?” 杨随笑道:“可不敢什么赵王杨谢,只是数百年来,族中出了不少官员,便被胡乱扣了个名字。” 李知礼霍然起敬,杨家可是真正的大家族。 这种大家族越是乱世就越是不折腾,非常擅长隐忍和低调,可若是有了风浪,却又会如闻了血腥的鲨鱼,瞬间涌来。 而这位杨随看似只是个小姑娘,可既然能走到此处,那就是真正的杨家在外行走了。 李知礼虽然成熟了许多,但对于政治的敏锐,却并没有大家族那么强烈。 他是为了保全李家而来拜佛陀。 此时看了杨随,又听其坦诚,心里自是浮想联翩,掀起了轩然大波。 旋即,他苦笑道:“那杨姑娘可真不该来寻我。” 杨随笑了起来,然后斟酒道:“我敬李兄一杯。” 李知礼叹了口气,然今日憋屈,却也着实需要饮酒,难得有杨家的人肯寻他,心情也是稍有舒畅,于是道:“多谢杨姑娘了。” 酒过三巡。 杨随忽道:“我与李兄一见如故。李兄可愿赏脸,与随儿结为兄妹?今后荣辱与共?” 若是饮酒之前,李知礼必然大吃一惊,因为此时李家已在没落,在走下坡路,甚至前途难卜。 可此时,他心情郁闷,酒喝多了,方才饮酒是完全不要人劝,自己猛喝,此时只醉醺醺道:“我与杨姑娘也也相见相见恨晚!结,一定结!” 说着,他借着酒性,居然真和杨随拜了把子。 许久,两人才两相分离。 杨随回了临时据所,随行的一位杨家老者愤怒且疑惑地看着她,道:“杨随!你你做的好事! 家主让你来,是看重你的眼光。 结果,你不去抢明日头香,节日头香也就罢了,怎么还去和李家家主结拜了!? 杨家要亡于你手啊!” 杨随没回答,她随手从腰间掏出三只骰子,道:“大,大,大!” 念完,一把抛出。 骰子落定,三个六。 那呵斥的杨家老者愕然,然后愤怒地道了声“妇人之见”,随后甩袖而去。 杨随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躺倒塌上,嘀咕着:“爷爷都说了,我们是局中人,看不清局。 既然谁都看不清真相,那我赌一把大的,又如何? 随波逐流是庸人,庸人才去抢明天的头香。” 说罢,她又对外面的丫鬟喊了声:“不到午间,莫要叫我。” 李玄默默看着那杨家少女,只觉有趣。 见到人家睡了,便收了视线,转而开始琢磨飞剑。 十数日后 他心情舒畅,指尖微动,两把飞剑旋转而舞,宛如双蛟缠绕,灵活无比。 忽地,双剑如得巨力加持,化作两道闪电分击两处。 一处斩了半空落下的叶子,一处斩却了不远处的苍蝇翅膀。 再一动,双剑又分射两处。 一处断了溪流,一处又斩了山峰的峰尖。 李玄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瞬间爆发”的两重力量,他已经做到了。 “这一式,便叫重影。” 随后,李玄又借着此时的感觉,继续熟练御剑。 他的力量越强,之后那一战就越有把握。 此时此刻,他当真有了一种“决战紫禁之巅”的紧张感,因为这一战不得不打,又胜负难料 月余后。 李玄若有所悟。 “力量爆发的关键,乃是体内气血的走向。” “生命表象让我可以随意地操纵血肉,那么我就改一改我的身体,做出一种能够同时爆发许多气血的结构。” 正常人都遵循人体气血流动的规律,李玄打算做一个气血洪流压抑,然后再猛然爆发,爆发点却如“高压水管”般缩小的结构。 正想着,他瞥了一眼心慈寺。 心慈寺香火很浓,而那位叫杨随的姑娘 “唔,她怎么和二弟走到一起了?” 李玄愕然地看着光业山里。 少年少女相行一处,山花烂漫,绿草如茵,两人走着谈着笑着。 ‘这是兄妹?’ 李玄作为过来人,一眼看破 他心念一动,以香火卷起一阵风。 风吹落了半山的花,落英缤纷。 杨随看着天空,抬手捧花,道:“好美。” 李知礼也惊诧于此时如此的美景,忽地看到一朵极美极美的花往他飞来,忍不住伸手抓了过来,喊道:“随妹,你看这是什么花?” 杨随跑来。 李知礼把花递出。 杨随看着那花,又看向他,忽地问了句:“送我花呀?” 空气忽地凝固了,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蔓延。 李知礼看着杨随那俏丽的面容,陡然心跳加快。 杨随一把抢过那花,道:“送就送呗,怕什么?” 她抬手,将那朵不知哪儿来的最美的花插在了鬓发之间,仰头看着天穹,如只得意的小狐狸般笑了起来 转眼,时间就到了年底。 光业山后山。 大雪磅礴。 男子宽袍,披发,赤足,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身后有九把剑。 一声“剑屏”,九剑瞬开,划破风雪,卷起白色雪浪。 “成了。” 李玄笑了笑。 对身体的改造很成功。 如今他的拳头上有九个“发力点”。 若是他一拳轰向钢板,那钢板不会碎裂,折断,而会出现九个孔洞,就好像被九个强大的激光钻头钻过了一般。 “这才是真正利用生命表象的方式啊。” 李玄觉得这次修炼的方向总算对了。 从前,那是太肤浅,空有力量,却不会利用。 但他还是不满意。 “既然可以做出九个发力点,那为什么不能更多呢?” “生命表象难道是如此不便之物?” “别人能御百剑,我为何不能?” 他盘膝而坐,脚掌对着脚掌,歪着头,托腮思索起来。 这种冰天雪地的人间天气,对他来说可是比灵一宗那种灵矿之地更舒服的环境啊 “随儿!我需要你解释一下。” 老人气冲冲地看着俏丽的少女。 他指着心慈寺方向道,“没两天就是年末了。 心慈寺新年第一天的香何其重要,这就不要我多说了吧? 你呢? 你为何不去争抢?” 杨随看着突然现身的杨家家主,道:“爷爷。” 老人严厉地看着她,道:“这不是你瞎胡闹的时候!你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和李家那小子谈情说爱么?” 杨随没说话,指了指桌上。 老人侧头看去,见到了一朵花。 一朵极美极美的花。 杨随道:“五月的时候,李知礼送给我的,那一日我们行走山中,忽起大风,漫天鲜花,而这朵花便是那时候他从风中取了送给我的。” 老人若有所思。 杨随却不再言语。 许多话,能悟,却不便说。 空气沉寂。 老人走到桌前,看着那花,良久道:“怪哉,怪哉。” 杨随笑道:“怪吧?” 老人道:“万一你错了怎么办?” 杨随道:“错了,也不会出事。就像李家,明明危机四伏,好似随时便会倾覆,但却依然好好的,而且似乎越来越好。” 她起身,扬手道:“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赵家气数已尽,我们都在讨新主子欢心呢。爷爷,你说,哪个主子会把喜好写在脸上?” 老人道:“都得要。 首香也少不得。 你弄你的,老夫来也则按老夫的走。 我们双管齐下。 首香,老夫用尽手段,已经要来了,待到年末午夜,老夫自领族人去上香。你也一起来。” 杨随恭敬道:“是。” 随后她又问:“王都如何了?” 老人道:“赵社不管事,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妖后南姬乱抢英俊男子,还当人不知道。王朝快要更易了。” 次年春。 李玄一觉醒来。 庭前冰融花开,溪水潺潺,蝴蝶翩跹。 他忽地心有所感,念头一动,居然看到了梧桐关以北。 他的视线越过胭脂原,落在了大雍那一座座陌生的城市上。 那些城市如在眼前,内里居民一应清晰,商贩走卒,门派势力,便是苍蝇虫豸,也惧清楚。 心慈寺的香火 终于北去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26.第四境,血肉螺旋,生命本质(求订阅) 对李玄来说,疆域的拓展并不是他将旗帜插到了敌国的土壤,而是香火。 只要香火过去了,便是他真正地占领了那块区域。 然,这种对他而言明明白白的事,旁人却似乎都不知晓,就连那转世的大魔也不知。 所以,那位大魔正在不知不觉中“割让地盘”。 李玄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深吸一口气,精神十足地一跃而起,双足踩踏在软的似毯子的茵茵绿草上。 紧接着,他双拳一握。 气血如潮起,自体内似怒涛奔涌而出,然后过了宛如“海峡”臂膀,再顺着李玄“修建出的一条条河流”贯穿而去。 常人,血气过臂只入手掌,五指攥紧,一拳轰出,便如浪潮,故而常有劲风、拳风,掀起气浪。 而这力量,则是运用江湖正常的通力法门,从周身各处挤出血气,继而汇聚一处,恰如“百川归海”。 可李玄却通过“生命表象”的改造,而逆转了“百川归海”,使其成了“海入百川”。 他将大部分气血凝聚于心脏周边,一旦运力,则会将血气强压入心脏。 在心脏一瞬达到极致后,这些气血就会顺着他建出的两条通道,直接灌入双臂,继而灌入那一个个发力点,从而一拳轰出,产生了数十数百道气箭般的东西,就好像“一拳轰出了数十道六脉神剑”。 可这种身体改造也有很大缺点,那就是李玄舍弃了大部分防御,也舍弃了大部分恢复。 他通过身体改造,刻意将气血凝聚到了一处,这固然使得他不需要再调动周身气血,直接跳过了“惊蛰指”的过程,但却也使得他想用气血去防御周身也变得艰难。 若是有個与李玄同力量层次的人与他对敌,在李玄的这种状态下,原本攻不破的防御就会变得可以攻破,因为李玄周身的防御弱了。 李玄固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可他的对手也在变强。 一旦他落入下风,他的对手很可能会将他的血肉、甚至是每一滴血都从世间清除。 所以,这种状态是危险的。 一旦被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种状态,对于驾驭多把飞剑,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李玄抬指。 “一剑惊蛰。” 剑光如电,飞射而出。 “双剑重影。” 两剑纠缠,螺旋如蛟。 “九剑开屏。” 香火缠绕,隐见几分金色,彷如九龙齐飞。 一套练完,稍止。 他目光又看向自己用来练习的剑。 这些剑放在凡间都算是不错的兵器了,但却无法承受他的力量,就好似在玩具车里装了个大功率马达,在一瞬间发动到最大时,玩具车只能崩塌。 可即便崩塌,也能帮他测试自己的“身体改造”。 这段时间,李玄是改了测,测到错,再去改,改了再测如此循环往复。“修炼”这回事硬生生被他做成了“程序员测bug”。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 今日,他自觉已经将最后一个小问题改掉了。 他的修炼,将要踏上真正的正轨。 心念稍动,他手指轻抚过那一把把凡剑。 香火触手带动众剑飞起,在他背后旋转,好似宏伟的剑轮。 他凝视远方,深吸一口气,一指点出。 血气如海进百川! “剑潮!” 飞剑,凡剑似游龙,以璀璨无比的姿势,带着金灿灿的长尾往前贯穿而去,在李玄以香火铺筑出的蜿蜒金道上如金虹爆射,转瞬百里! 然凡剑难以承受,很快便炸开了,飞剑却犹在向前。 即便如此,李玄也能感到自己成功了。 他已经能够做到成功地驾驭百剑。 而他依靠的则完全是此时的身体形态。 “这种形态,便叫剑体。” “然而,我还差了飞剑。” “没有足够的飞剑,我就无法练剑。” “而要对付熊魔,我定不可能留手,可得做好一切准备。” 他根本无法承受失败的代价。 若是他败了,他的一切亲人都会或惨死或沦为奴隶任人玩弄,羞辱。就和历史上所有的成王败寇一样。 官员大罪,全家要么连带砍头,要么入教坊司,被新皇来一句“纵教坊子弟群乱其妻”。 而国主若亡,被敌寇攻入皇宫,那其亲眷,又岂得幸免?所以,不少亡国之君都会死前将亲眷,甚至是女儿给杀死。 在这种强烈的危机下,李玄会绝对谨慎,若能多走一步就可以免掉一项风险,他绝不介意多走。 于他来说,这不是游戏,不是故事。 游戏里的角色能胡乱浪,故事里的主角能为了装逼而活着。 但他不能。 他得谨慎,得用全力。 世间若一片黑暗迷雾,修行者若提灯行者。人越强,灯越亮,扩开的光域越大,所见的黑暗也越多。 李玄思索着,不由地越发慎重,他忽地身形一动,踏上香火道,往北而去,几番遁地便来到了灵一宗外。 他身怀灵一宗令牌,于是便化作一个飞虫,一头扎入了山门 嗡嗡 嗡嗡嗡 飞虫轻车熟路地顺着葱翠的山峰而上,绕过了紫霞峰外围,继而缓缓来到了观日峰。 观日峰,旭日早起,白发老者一脸古板和严肃,正在阳光里凝视着未散的云潮起落。 朦胧的、雪白的潮水从四面涌来,衬的此处宛如孤岛一座。 金天禅轻叹一声。 眼前之景,岂非也是如今灵一宗的局势? 忽地,一道平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金宗主为何叹气?” 金天禅猛然转头,却见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站在身后。 山风鼓动,吹起和尚褴褛随性的僧袍,而其下一双脚却赤着,显得无比随意,无比轻松。 未让金天禅去猜测,大和尚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主动拆开,在半空抖了抖,继而手一展,书信便如有生命般地轻轻递出,飞出。 金天禅抬手运气,去接那信。 结果,信上无力,他这一下接信却是力气打到了棉花上。 金天禅目光迅速扫过信上内容,继而古怪且诧异地看了眼前和尚一眼。 和尚双手合十,笑道:“贫僧佛陀座下罗汉伏虎。” 金天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信上的内容匪夷所思。 去年,他自知晓那位神武王被佛陀镇杀后,在极度后悔之余,也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若是时间能够倒退,他无论如何都要拦着李玄,绝不让其离开。 而此时,随着李玄的战死,随着佛陀的出面,金天禅知道这意味着灵一宗从此成了孤城,若是撑不到后继之人,撑不到天大福缘,那便极可能在这次大战中被灭宗。 北有熊魔,南有魔佛。 熊魔,魔佛又似是结成盟友。 李玄那等的天资恐怖之人也不幸陨落。 可如今,这封信却忽然告诉他,李玄没死,而且佛陀是盟友,所为的就是击杀魔熊。 金天禅放下信,沉声道:“一封信不够。老夫不能拿整个宗门冒险。” 罗汉李玄道:“那是四阶妖魔,且是转世而来的大魔。金宗主觉得宗门能支撑多久?” 金天禅冷声道:“只要我全力防守,无论是谁来,都得被我的宗门大阵镇压,我并不畏惧。” 罗汉李玄道:“世存移山倒海之法,亦存剧毒之物,那四阶妖魔若是从外断了宗门根基,亦或是向宗门之中抛射毒物,宗主还是不出来吗?” 金天禅霍然色变。 宗门大阵克制妖魔,但不防水火毒素。 届时,即便宗门弟子可于阵法内驾驭飞剑攻击外部,也未必奏效。 罗汉李玄继续加压,道:“金宗主可知去年王都大火?” 金天禅道:“听过,想来是那熊魔放火,然后佛陀起洛水,化雨灭之。如此斗法之后,你们两家便成了同盟。” 罗汉李玄道:“但宗主不知道的是,那火有恐怖的剧毒,唯冰可克,这也是去年风雄意选择在夏日准备夺权的原因。因为熊魔便带着那样的剧毒。” 金天禅脸色越发阴沉。 罗汉李玄吓唬他道:“我佛担心杀不了熊魔,所以才想和金宗主合作。 若是金宗主不愿合作,我佛无奈,却也只能和熊魔合作了。 届时,熊魔用火施毒。 我佛移山倒海,起东海之水,浇入灵一宗内,又待如何?”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罗汉李玄见金天禅还是下不定决心,于是又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 “宗主,敢问一句,若佛陀真和李玄有深仇大恨,为何李家在青木州能好好地存在? 有关李玄的事,你应该了解的够多了,那你可曾发现李玄和佛陀之间的关系一尽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金天禅身躯一震,沉声道:“我要见李玄一面。” 罗汉李玄凝视他半晌,道:“明日子时,五峰以西,一处豁口,可见一面。但只能一面,若是熊魔知道神武王未死,那万事休矣。” 金天禅沉吟良久,点了点头。 罗汉李玄毫不犹豫地离去,待到次日子时,月升中天,又显出本来模样和金天禅相见。 一番攀谈后,金天禅总算是舒了口气,他想将李玄留在宗门,却又知道宗门眼杂,事易泄露,不若等大局定了再说。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李玄,你是何时与佛陀为友的?” 李玄道:“师父您曾说过,我身上或许缠了许多因果。 既然佛母为婢、佛陀为敌乃是因果,那么佛陀为友为何又不可能呢? 在最初相见时,我和佛陀就未曾因为佛母而生嫉恨,只不过世道险恶,所以才做了一出戏给外人看。 如今果是遇到了天大危机,也幸好有佛陀在,否则大战已起。” 金天禅看他是越看越满意,只觉此子心性、天赋皆是惊艳绝伦,一时之选,忍不住频频点头,温声道:“待到尘埃落定,你且归来,我将一身本事全授予你。” 说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块讯石。 李玄一看那讯石,心中是咯噔一跳。 这东西,他用不了。 于是道:“老师,近日苦修,那处信号不好,讯石无法接收。” “信号?”金天禅愕然了下,似乎在想这是何意,稍许便是明白了,但还是递给他道,“伱且拿着,等信号好了,再与为师对话。” 李玄无奈接过 自那日后,佛陀李玄便时常来灵一宗附近,与金天禅相见 时间流逝。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须臾便入了秋。 香火逐渐蔓延,覆笼大半个大雍王朝。 其间,李玄也锁定了大雍王朝的一些妖魔。 不过,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耐心观察加确认。 在确定了其和熊魔没有关系、不会打草惊蛇后,他便会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出手,直接将那些妖魔斩杀,汲取其魔血,化作自身妖魔点。 然而,这些个妖魔却是一尽普通。 或许还存在特殊妖魔,但应该都藏在深山老林中,一时间无法发现。 这一波下来,李玄搜集136点妖魔点。 他飞速加点,飞速破限。 68点破限下去,分别加了力量18,体质12,敏捷20,精神18。 如今总属性则是【力量:388/388】,【敏捷:387/387】,【体质:385/385】,【精神:385/385】。 李玄尝试着注入魔血,却依然未曾突破四阶。 可是,大雍王朝虽已被香火覆盖,然神秘的火月王朝却依然在迷雾里。 熊魔并没有留给李玄太多时间。 没几天,熊傀使者就来到心慈寺周边,罗汉探花再度去迎。 熊傀道:“大雍已是心慈寺香火遍布,不少心慈寺的高僧都已北上,入驻那新建的寺庙。佛陀可要亲自去验证?” 罗汉道:“但火月王朝还未有香火。” 熊傀道:“火月比较特殊,容后再说。如今吾主既已遵循承诺,佛陀也当大开梧桐关,任由大雍军队南下。” 罗汉道:“为何还要军队南下?你们通过国主掌控不好么?” 熊傀道:“园子有种菜的,也有养猪的。 种菜的,则是耕田,采矿,游戏之类 养猪的,则是直接吃的。 吾主打算在大雍种菜,这大胤自便当是个肉食的园子了。 吾主说了,越是灾祸,香火越甚。 届时大胤民不聊生,苍生为食,可只要有人持有了你心慈寺的信物,那便暂且留着不吃,也算是卖你心慈寺面子。 如此,你心慈寺也好对苍生去证那香火钱的用处。 香火钱给的越多,香火越旺,就越是可以保其平安。 如此,你我两家,皆可获利。” 想了想,熊傀又道:“从今往后,便如国教两分,吾主管国,佛陀管教。自是两相无事,若有外敌,还需同仇敌忾。” 罗汉点点头,道:“那便来吧。” 略微顿了顿,他又道:“神武王李玄的尸骸不在此间,且待我请示佛陀,去调动来此给你。” 那熊傀道:“不必了,和尚只需告诉我那尸骸在哪儿,我们自去取便是。” 罗汉沉默了下,若有所思,随后应了声好。 李玄本想再拖延点时间,好让他继续去大雍狩猎妖魔。 可如今,他心生好奇。 他以香火将“神武王李玄的棺木”送到了大胤南方,青河以南的白浪州。 白浪州再南就又是海了,这算是大胤最南的地方了。 可结果,没多久,他就看到有一片“视野盲区”往他指定的地点去了。 ‘对方有讯石。’ ‘妖魔用不了讯石。’ ‘熊魔却能用,熊傀应该不行。 那么对方之中,极可能存在未曾变成熊傀的修士。 那些修士助纣为虐。’ 李玄如此思索着。 随后,他看到大雍军队开始调集。 往火月王朝的香火也暂缓了。 很显然,那熊魔还藏了心思,未必就真愿意让香火进入火月王朝。 可大雍这边的“地图”却基本全开了。 李玄趁着大雍军队奔赴梧桐关的功夫,日以继夜地去大雍寻找妖魔 一个月后。 大雍军队顺利地攻破了梧桐关,继而南下。 王都彻底乱了。 这一次可没有第二个神武王李玄了。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梧桐关的守将此番是不堪一击,甚至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就直接溃败了 数日后。 翰林院 一团纷乱。 周济海飞速地收着书册,将那些珍贵的书籍资料小心地放入箱中,以免其毁坏于战火之中。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觉得国主肯定要南渡了。 今日早朝便该有定论了。 然而,没等多久,大学士匆匆回来,满脸丧气道:“别收拾了!” 一众翰林院学士讶然地看着大学士,其中有人问:“大学士,这是为何?” 大学士叹气跺足道:“国主说死守王都!” 众人彻底哑了。 “死守国都”固然是大气魄的君王才会做出的事,然而那赵社刚继位还算半个雄主,这两年早就没人样了。 没有人相信这种货色愿意“死守国都”。 周济海道:“那兵部怎么说?” “兵部?”大学士脸色古怪,自嘲地笑笑,道,“没说法!兵部没兵了!月初说是要北巡,派了不少出去!如今这王都就是” 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忌讳,大学士没敢把“空城”两字说出去 王宫之中。 昂贵的皮毯之上,娃娃音的笑声四处响着。 季南风看着桌上的战报,手举酒杯,好似已经迎来了胜利。 而看着一封封请求暂撤的奏折,她笑的越发开心。 想走? 一个都别走! 另一边。 李玄的运气不错,在彻底斩杀了又一只大雍境内的妖魔后,他扫了一眼面板,这段日子,他居然合计收获了158点妖魔点。 于是乎,他继续加点。 这一次,力量破限14,敏捷18,体质29,精神18。 总属性则是【力量:402/402】,【敏捷:405/405】,【体质:414/414】,【精神:403/403】。 李玄以【八角魔牛】的魔血注入,额外的230点力量添加到了力量属性上,使得数字“402”变成了“632”。 这本是一次正常的尝试,在准备大战的这段时间里李玄已不知试了多少次。 原本他都放弃了,可在看到大雍还有妖魔后。 他就把“大战”的时间往后延了延,心里打着“总归得把大雍的妖魔也刷干净”再说。 只要大雍的军队没有南下到青木州,没有能够动李家,那他就有的是耐心去等。 天下苍生,他固也不忍。 可若是能够多一分胜算,他就还是会等下去,直到触及他真正的底线。 梧桐关破了,还能等王城破,他顶多把神武王府的人,还有他熟悉的人挪开。 王城破了,还有洛水州,洛水州破了,若是大雍军队继续南下,那才到青木州。 若是到了青木州,他还没有能够有所突破,那就只能出手。 可就在“力量属性”跳成632的时候,一股久违的突破感陡然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好似已经脱离了粗浅的气血范畴。 首先,他完全可以内视自己的血肉之躯。 这使得之前“盲人摸象”般的“躯体变化”变得更加容易。 他看着那些血肉,气血如海。 但如海的气血却依然是表象。 一层层表象揭过 李玄陡然发现自己可以看的更加深入。 他眼前忽地呈现出血肉之中更细腻的部分。 那是一重又一重螺旋的阶梯。 那阶梯大半呈现灰色,仅有在顶端才显出鲜亮的、滚烫的血红。 而这些极其细小、根本不可能被人察觉的阶梯正是构成了他所有的血肉。 一股玄妙的感觉涌入李玄心底:这是生命本质。 上方鲜亮的血红,则是血肉被激活了的部分,其余的则还沉寂着,若是也能激活,必定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力量。 想到就做,李玄深吸一口气,使得体内气血翻滚起来,好似深海成火洋,怒潮翻涌交接。 然而即便如此,他那“血肉螺旋阶梯”灰色的部分却没有被激活一丁点儿。 他只是看到了,却无法改变。 但饶是如此,他对生命表象的掌控却更深一层,血气的调动从原本“蜗牛般的速度”变得飞快。 抽空扫了一眼状态,果然这次面板发生了巨大变化。 【李玄】 【寿元:29/220】 【境界:第四境】 【妖魔点:1】 【力量:402+230/630】 【敏捷:405/630】 【体质:414/630】 【精神:403/630】 李玄花费了一天的功夫快速测试。 他又测试出了一种新的“躯体”。 那是气血彻底散于体表,构成的“盾体”。 这种“盾体”远超正常情况下的防御力。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剑体”和“盾体”几乎可以一瞬间完成切换 附:最近一直有些莫名的疲惫感,会尽快调整,恢复字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27.斩熊魔,逆阴阳,气脉生(大章-求订阅) 李玄突破第四境,又稍加熟练,便扭了扭脖子站起身。 顿时整个山坳狂风舞起,一片片半黄欲枯的树叶被从枝头扯落,化作蝴蝶满天飞着。 李玄看向远方 之前,他手搓了几块低阶念石丢在“神武王李玄的骸骨”中,如今那些念石自是被熊魔的人一并拿走,此时早已被安置一处。 然而,念石之中的“精神之根”本就包括了“精神之种”的特效。 念石所至,便是他视线所至。 “神武王李玄的骸骨”正是他丢出去的眼睛,目的就是寻到熊魔所在。 就在前两日,骸骨开始变少。 除了熊魔,没人会动那些骸骨。 再加上李玄时不时的观察,更是基本确定了这一点。 而后,又有一次,似是那“阻碍精神探查”的石头失灵了一会儿,这便彻底让他看清了熊魔。 固然,这种“看清”很可能是陷阱,也是试探。 但无所谓了,他已突破,他已做好准备,他不等了 佛陀李玄点了三炷香,许愿“今日无伤斩杀熊魔”。 香火神域的力量,他一直在用,但却不知道原理,这种愿望应是无效,但能多叠一层buff也没什么不好。 许愿完,他又看向心慈寺的饭菜,开始干饭。 在突破四境后,他的饭量也再不是原本的数百人,而是一举突破了万人。 镜妙大师傅很震惊。 但所幸,在佛陀庇护下,大胤境内风调雨顺,几无妖魔,所以春秋两季的麦粟皆可丰收。 万人,便万人。 镜妙大师傅便埋头去准备了。 事实上,这位曾经的曹姑娘也不是瞎子。身在局中,看着李家在外一直被称为“危若累卵,随时可能覆灭”,但实际上却是一直在兴兴兴兴兴。 再加上佛陀对她的态度,她已然有所联想 佛陀要吃万人份的饭菜,她便安排,只不过每一顿都要吃这么多,偶尔还要喝两口小酒。 可佛陀的两口,也是得数百上千坛美酒了。 “嗝” 李玄很快将万人份的饭菜扫空,他擦擦嘴,眼中露出凶光,“吃饱了,该干活了。” 他身形化虹,踩踏着香火道,直接往远而去。 待到接近灵一宗时,他一道声音借着香火往整个宗门覆笼而去。 “借剑一用。” 四字如雷音,笼于宗门。 金天禅猛然睁眼,眸中已有决然和决断。 他目光如电,低叱一声,绕指,道了声:“剑起!!” 铿! 铿铿铿铿铿! 剑起如海潮,金戈铁马之中,凶伐杀气毫不遮掩。 今日,紫霞峰的花晓盈正在峰主附近聊些宗门的事,陡见宗主前一刻还在说着什么,下一刻却已如临大敌,将那柄作为宝贝的“百兽飞剑”祭出,一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那“借剑一用”是什么意思。 然而,花晓盈却看出了金天禅的不对劲,因为他面色惨白,好似一瞬之间用了远超自己力量的气。这些气会充盈在飞剑之中,经久不散。 刷! 刷刷刷刷!! 剑如春潮大鱼,往天而去,穿破宗门大阵,去临了那秋日的青铜原。 “莫要负我!” 金天禅仰天咆哮,嘶声厉吼。 他的剑,却一去不复返。 他的人也颓然的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他竟在一瞬间断了自己和“百兽剑”的联系,撤去了自己的精神之根 香火大风一卷那百剑,须臾到了李玄面前。 佛陀手指几乎是一瞬间掠过那百剑,又一瞬间给这些“依然充盈着气的飞剑”种上了自己的精神之根。 这就是佛陀李玄和金天禅的合作! 以香火之力,血肉之力,再加上飞剑本身的力量。 长空之中,男子,百剑化虹,一瞬百里,数息千里,未几就来到了大雍北部的某个山野之地。 人才至,“黑山鼍”的妖法【唤雨】便带来了狂风。 狂风如风暴巨人的手掌,往下一压。 龙卷陡起,将山野上的花木乱石卷起,就连草皮地皮都被剥开。 如此近的距离,已经不用精神探查。 李玄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一间小屋上。 狂风吹掀起那小屋的屋壁屋顶,露出内里一個毛绒绒的巨躯,看去,却是身高两丈不动山,双眸恰似幽冥狱。 眼见着盛放“神武王李玄尸骸”的棺椁也要飞起,那巨躯一拍手掌,将棺椁压下,然后双目凌厉地仰头看去。 “佛陀!” 咆哮,狰狞,戏谑的声音炸响,“你还真来了!” 果然,故意露出自己在此,便是为了对佛陀做最后的试探,毕竟熊魔也不知道那些念石究竟是干嘛的,不过他是明白某些特殊存在是能够制造低阶念石的。 香火神域诡秘凶险,未必没有这种制造念石的手段。 自上次斗法,还有这段时间以来对佛陀信息的搜集,熊魔已经大概确定了佛陀的力量,那就是不如他啊! “既然赶来大雍,那就死在这儿,化作我的傀儡吧!” 狞笑声里,熊魔未曾御剑,而是双手握剑。 剑中气息流转,散发寒芒,而熊魔周身体魄恐怖,火毒腾腾,恰如一阴一阳。 “管你是什么鬼东西,今日,死在这里!” 轰! 熊魔一踏大地,地似有土蛟翻身,数百丈绵延,爆裂,又被天上龙卷带起,刮得此地飞沙走石,混混沌沌。 巨影脚下无剑,可其却似御风,毛绒绒的巨手挽动那巨剑,空气都彻底绷紧,继而转瞬就到了李玄面前。 熊魔快,李玄更快。 李玄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双手推出。 强大的气血之力,连同躯体的改造在一瞬间完成,爆射出的气血好似高压水枪携裹在了那“百兽剑”上。 百剑,似上百个加持了李玄力量的中阶兵主,对着熊魔发动了猛击,其拖拽再后的金色香火长尾又使得飞剑兼具了“暴戾”和“灵活”两种原本不可能加持在一起的特性。 除此之外,一同暗暗发动的还有精神。 强大的足够让风雄意之辈直接发疯的精神亦往熊魔扑去。 然而,熊魔气血浑厚,没有受到精神影响。他只是一愣,定神看着眼前那剑似百花绽放,又似兽潮狂奔,继而咬牙,挥剑。 剑起化作一道炽烈的大弧,与面前的飞剑针锋相对地轰在一起。 轰! 在前短兵相接的几把飞剑瞬间被打崩,打飞。 可旁边的飞剑却已趁机扎到了熊魔身上。 叮! 某个内甲粉碎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 刷! 熊魔身体被戳了个洞。 刷刷刷! 飞剑继续闪电般来回狂穿,在虚空拉出道道残影,一个转眼的功夫,熊魔身上就被戳了十余个血洞。 熊魔瞳孔圆瞪,有些不敢置信。 李玄一边连连调动血气,一边以香火操纵着飞剑。 这一交锋,他已经大概有数了。 对方的力量和他差不多,都处于“生命表象”的力量极致,距离踏入“生命本质”还有一点距离。 那就是拼手段了。 瞬间,李玄又往后踏出一步。 一步百里,他站到了百里之外 可飞剑,却犹在熊魔身边,好似百蝶穿花。 熊魔低头看了眼身子,那强大的身躯被剑上暴力撕破,又被剑中气拉扯着伤口而难以恢复。 他一把剑舞得泼风似的,可周身却是血流不止。 刷! 未几,他脖颈上又出现了一道伤口,他脑袋一歪扭向一边,力量虽然不受影响,但动作却已不再协调。 他狂暴地挥着剑,气与血肉,恰如阴阳融合,将眼前一切源自与“生命表象”的力量给打崩,打碎。 而这,就是他的依仗。 除非踏破了“生命表象”,进入了新天地,否则就会被他给轰杀。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眼前的飞剑虽多,但只要被他全力挥舞的长剑给击中的,便纷纷乱飞开去。 可实在架不住剑多。 恰如群狼围熊。 熊能拍飞眼前的一只两只狼,却会被身后的狼猛不丁咬裆,咬脖子。 歪着脑袋不得愈合的熊魔是抱着秒杀佛陀的心思的,这让他未曾动用一剑化九,而事实证明他也是对的。 若是动用飞剑,他便无法发挥着“飞剑”和“血肉”双重的力量。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眼前这上百把剑都具备着和他类似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 怎么做到同时操纵者上百把剑,且还让剑拥有双重力量的? 憋屈,疑惑,种种念头涌上心头。 熊魔又猛然扫过四周,却怎么都寻不到佛陀去了哪儿。 他虽然憋屈和不甘,但却也识得胜败,此时心中不由萌生退意。 趁着挥剑的功夫,他右爪在腰间一拍。 呼啸剑声中传来一阵轻不可察的碎裂声。 须臾,真相揭晓。 那是个葫芦。 葫芦中“滴溜溜”地滚出三粒“黄豆”。 这种“黄豆”,李玄见过,甚至还拿过,这正是之前风雄意飞光峰的传承灵宝。 黄豆灵宝才悬空,熊魔左手屈指一弹。 一个黄豆灵宝便电射向李玄一处飞剑密集的所在区域。 飞剑瞬间被剥夺了控制,而遵循原本轨迹往前。 黄豆灵宝猛然“炸开”,那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炸开”。 李玄不仅感觉飞剑失去了控制,还感觉那一片区域也变得古怪起来,但从外来看,那片儿区域不过人头大小,却已化作了个吸力极强的漩涡,将周边的十余把飞剑统统吸了过去。 紧接着,那些飞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生锈,崩裂,继而炸散成凡铁,落到周边。 嗖! 嗖! 又两颗黄豆灵宝“炸开”,再度吞噬了三十余把飞剑。 顿时,李玄能操纵的飞剑仅剩一半不到,而其中寄存的金天禅的“气”也在迅速消耗,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熊魔也绝不好受,在付出了三个灵宝的代价后,他稍得喘息,右手舞剑,左手掐着一种玄妙的印。 随着印动,一卷黑色妖风起。 他身形直接融入妖风里,扶摇而上,往远而去 李玄皱眉。 “法术!” 这熊魔为何能御剑,还能动用高阶兵主才会的法术? 若是在大雍大胤之外的地界上打,这熊魔说不定就直接逃了。 可这地儿,李玄开了“全图”啊。 熊魔跑到哪儿,他看的一清二楚。 那速度,和香火速度比起来,就和蜗牛没区别。 他背后生出一层璀璨的金色光明轮廓,轮廓里香火触手探出,扯动远处未曾被毁去的四十九柄飞剑,猛然移动,瞬息百里,往着熊魔即将抵达的那个方位狂射而去。 此谓预判。 妖风里 熊魔正逃着,他周身的伤口也在缓慢恢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陡然,他只觉背脊一寒,紧接着就看到一柄飞剑贯胸而出。 “嗷!!” 熊魔惨叫一声。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就看到数十把飞剑从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 从外看,那是数十道极速缭绕的寒光,在黑色妖风里狂扎乱舞。 这次熊魔根本没来得及拔剑。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这一茬。 妖风的速度是很快的,这比飞剑快,而即便对方飞剑追来,他也能提前看到,再加以阻拦。 可这些飞剑却根本不遵循根本法。 它们好像不是追过来的,而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他身周,然后往下狠狠扎落。 熊魔顿时被扎成了马蜂窝。 整个儿如破布麻袋般落地。 李玄凝重无比地看着,手指一动,操纵一把飞剑飞速上前,将熊魔落地的那把飞剑给挑开;继而又开始飞快地扒衣裳,以免那衣裳里还藏了什么压箱底的宝物。 须臾,熊魔就被扒光了,只成了一头巨熊本体的模样。 这手段,只看得熊魔目眦欲裂,血丝密布。 而直到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 这种他看不明白的力量,就是香火带来的力量。 熊魔想明白前因后果后,忍不住吼了声:“卑鄙无耻!” 李玄也不回答,继续输出。 他不喜欢在敌人活着的时候说话。 要说,等打死了再说也不迟。 熊魔眼见着今日真就说不定要挂,也是急的交压箱底了,他深吸一口气,嘴唇动了动。 李玄诸神无念,全神贯注地盯着熊魔,此时捕捉到这异动,便微微皱眉,猛然收剑。 “噗!” 熊魔一口吐出。 却见个锦匣爆开。 内里再度显出个“黄豆”。 “黄豆”瞬间爆开,爆出更大范围的“旋涡”,将涌在他身上的飞剑给炸碎,但却没对熊魔造成伤害。 然而,同样的招式别想对李玄生效两次。 他一直在观察,所以电光火石之间收剑收的非常及时。 这一次,他剩下的四十九把飞剑只损失了五把。 可那却是熊魔的压箱底宝贝啊。 感受到了这“辉煌”的战果,空气都如静止了。 熊魔在吐完“黄豆”后,是打算趁机再逃的。 可飞剑根本没毁掉多少,且速度极快地一起一落,又将他扎死在大地上。 这一刻,熊魔悔恨的肠子都青了,他为什么要作死?为什么要为对方在大雍散播香火? 他猛地狂吼一声,周身再度爆开一重土色光华。 转瞬消失于原地 “是法术?还是灵宝?” 李玄皱着眉,迅速搜寻着熊魔的下落。 然而这一搜,他愣了。 熊魔没了! 生命力强大的大魔确实是这样的,想要秒杀除非比对方强出许多许多才可能。 他快速搜索着周边,但地表上,空中却怎么也看不到熊魔。 “那么,是瞬间去远了,还是在地下?” 李玄想到那土色光华,本能地就选择了后者。 香火的小局限出现了。 他能看到地面的一切,能从地下某处迅速取物,但却看不到地下的情景。 李玄耐心地观察着。 忽地,他在原本炸开土色光华的地方寻到了一点“小尾巴”。 那是一种强烈的、犹然未曾散去的精神波动。 他顾不得思索为什么会有精神波动,而是努力地顺着着“小尾巴”往远探去,追去 泥土之下,光溜溜的熊魔连剑都没有,此时是单手掐印。 土壤似被活化,产生了源源不断的神奇力量,使其行于其中,如在地上。 而在其身后,一道金光却在快速地分辨着、追随着那精神波动。 李玄也在飞快地跟来。 而期间,那剩下的飞剑已然失去了“气”。 如此,李玄跟得更紧了。 今日之战,看似他占尽优势,其实处处皆有凶险。 他不可能再给熊魔喘息的机会,让其东山再起。 两者一逃一追。 土壤中 熊魔忽觉背后一疼,那才愈合的血肉又被划了个大口子,划的他身子都差点要裂成两半。 “嗷!” 他惨叫一声。 这一次,他是真的吓得魂都没了。 ‘这都还能追上?!’ 肝胆惧破的熊魔未曾注意到这一次伤口恢复的速度快了许多。 他一掐手印,身形从地面冒出,又一捏手印,卷着黑风继续往前逃 两者所战之地本就是大雍王朝北部。 这连番下来,却已逃出了香火范围。 熊魔似是隐有察觉,露出得色。 他看着出现在身后的李玄,而对方这一次却没有“提前预判的飞剑啄击”。 纵然,他此时受伤很重,可对方只要失去了那力量,那他就可以逃掉了。 “这儿没有香火了!” 他又惧又怒地吼了句,然后化作黑风腾空而起。 李玄亦是御剑而起。 魔乘风,人御剑。 须臾又是十余里。 陡然,熊魔手指一点,李玄周身的飞剑陡然乱了套,好似被狂暴气流冲散。 熊魔用此法术,他自身也慢了许多,而周身更全是伤口,脖子歪着,身子上千疮百孔,还裂成了两半。 李玄飞剑一乱,熊魔长舒一口气。 没有香火,飞剑又乱,那佛陀就追不上他了。 他再掐手印,欲要快速离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佛陀并不会法术。 但这一次,他手印还未掐完,余光就瞥到那身影依然在飞快靠近。 但没了飞剑,没了香火,佛陀是怎么靠近的? 熊魔心生好奇。 手上动作不慢,余光一瞥,却看到远处那佛陀忽地生出一对肉翅。 肉翅一拍,便卷着佛陀如旋风般到了他面前。 ‘肉肉翅?’ 熊魔愕然到了极致,像是见了鬼一般,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 他也顾不得掐印了,近距离出手,一拳轰出。 他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 哪怕身体破破烂烂,但这么近的距离,能行! 李玄也是同样一拳轰出。 嘭! 趴! 两拳落下。 时间好似静止了数息。 下一刹 轰! 熊魔身躯四分五裂! 而其身体里装着的一张张人皮,亦是散出,撕裂,其中正包括那张“季长风”的皮。 李玄眯眼看着。 他那轰出的拳头,其实没什么力气,只是抓住了飞出的熊头。 事实上,就在熊魔拳头触碰到李玄身体的一瞬间,李玄完成了“身体改造”,他将几乎所有的气血的发力点全部调集到了熊魔拳头落下的地方,使得“发力点”变成了一个。 熊魔气血遍布周身,一拳轰出,力量就算再强,哪里比得上李玄的全力出手? 于是,从外看来,满身是伤的熊魔打中了李玄,然后自己却粉碎了。 “看到生命本质”意味着彻底掌控“生命表象”,也意味着能随时对身体进行改造。 李玄周身任何地方,都能随时随地爆发出最可怕的攻击,而不仅仅是拳头 此时 李玄看着碎裂的熊魔,身形一动,又恢复正常结构,继而深吸一口气,口中喷出浓烈的火毒。 那些不沾力量的血肉快速地或灰飞烟灭,或化作焦炭。 而他手指一动,便欲点向熊魔。 可就在此时,异变忽生。 李玄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 他猛然缩手,后退。 再看,却见那片区域似有什么在凝聚。 周边气流狂躁涌动,冷气,热气皆往此处涌来,范围极大极大,怕不是笼罩了南北数千里地,甚至覆及了大胤青河那边了。 而作为近距离观摩的李玄却感到了一种“又冷又热”的感觉,这种感觉又在飞快变化,让他体内那灼热无比的火毒血液中多了一抹奇异的冰冷。 好似一股冰流冲入了岩浆,继而在岩浆中缓缓构出了一条玄奇的脉络。 而下一刹,他瞳孔紧缩。 因为那片区域,亦即熊魔死去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尾白鱼,一尾黑鱼。 这在正常印象里,本该“顺时针”转动的黑白双鱼,此时竟是古怪的“逆时针”转动。 转动一周,白鱼率先消失,黑鱼紧随其后,爆开的玄奇力量须臾又扩开,往四面八方疯涌而去。 这一幕,让李玄愣了半晌。 而炸完之后,熊魔的血液就没了,黑白双鱼也没了,世界好似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但一时半会却也说不出来。 李玄迅速检查了一下体内。 这一查,他不禁心生喜色。 那一条构建在岩浆中的冰冷脉络中赫然生出了“气”。 他孜孜以求的气。 虽然很微弱,但却在流转。 这算是喜忧参半了。 没有魔血,却有了气。 至于原因,还有待再查 周边,村镇。 百姓中忽觉遍体生寒,继而喷嚏连连。 而青铜原上的修士,忽觉全身发热,一个个儿高烧不止。 李玄则是没能顾及这些,他稍作休息,又继续往前而去。 火月王朝就在前面。 他来都来了,得去看一眼。 而且,在他看来,火月王朝才是熊魔的发源地。 熊魔虽死,但熊傀却可能还在,斩草需除根,事儿还没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28.巨大收获,天地异变(大章-求订阅) 李玄点燃香火,一路往北,连行数千里。 白日探索,入夜后却是飞快寻猎野兽,待猎个几十只后,匆忙以火烤熟,继而囫囵吞枣,连骨头都不剩地全部吃掉。 事实证明,成了妖魔也是要“拉撒”的。 这种事儿对李玄来说就变得尴尬起来,这更让坚定了返回后学习“炼丹”的想法。 他要练制高阶肉丹,然后随身携带,如此不产垢物,不知方便了多少。 饭饱,以及解决完拉撒问题后,李玄又露天席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难得生出的“细长气脉”,运转《炎心决》的法门,试图继续壮大这一抹气。 《炎心决》的本质乃是“炼精化气”。 精者,气血也。 李玄此时的“精”简直是宛如浩瀚汪洋,而那一抹“气脉”则如汪洋上行驶的小舟。 李玄如呵护宝贝一般呵护着这气脉。 他的金手指只加魔血,却半点不沾这气脉。 然而,在修炼过程中,他却开始发现“魔血”的诸多弊端。 不过初入四境就需要食万人饭,若是更强了,那饭量又会如何? 李玄也试过吃土,吃石头之类,然而此类东西入了腹却恰如“普通人吃泥”一般,只撑了个肚子,却丝毫不解饥饿。非得吃米面粮食肉食瓜果才行。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西游故事里所说,“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 这什么意思? 刚出世,一口就吞吃四五十里路的人。 而那金翅大鹏,饭量也是极大,将本是人类的“狮驼国”吃了个干净。上至国王文武百官,下至寻常百姓路边乞丐,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入了腹中。 那妖不饿到一定程度,能吃这许多? 再后,金翅大鹏又建了狮驼国。 李玄也曾想过那么大一個妖魔自由自在多好,为什么要建一个妖国? 如今他体会着自己的感受,可算是有了猜测:供养呗。 金翅大鹏需要一个妖国来给他弄吃的,以免饿肚子。 “饥饿”可能就是“魔血”带来的最大弊端之一了。 所以,李玄对这气脉很是看重。 在运转《炎心决》的过程中,他能感到自己的“气”以一种极其微弱的方式在提升。 这是好事。 又一番运转后。 他长吐一口浊气,看四处山崖峭壁,远处朝日破晓,再看远处毫无人烟的山野之景,心中实是生出几分疑惑。 ‘火月王朝在何处?’ ‘莫不是熊傀说谎了?’ ‘可他为什么要说谎?’ 李玄有些想不明白。 但他出来已过了一日,归心已生,不欲再探。 熊魔虽除,但却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 他虽有安排,但还是得归去再说。 此时,李玄扫了一眼自己“九格血栏”中的魔血图案。 忽地,他目显错愕,只因那图案不知何时已经从原本“负剑魔熊,模糊人影”的双重图案,变成了仅剩“人影”。 那“人影”的模样也稍稍清晰起来。 李玄略作思索,决定继续搜寻。 但却不是继续北上,而是在东西两边横向探索,然而此处终非他的香火之地,想要探索只能靠自己的感知了 次日。 李玄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他发现了一座城市。 城市很大。 但却是空城。 城里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他目光扫动,抬手一掀,随意推开一个看起来像是粮仓的屋门。 门后,一股腐烂的酵味传来,诸多白胖的、细小的虫子“哧哧哧”的爬了出来。声音在这空寂的老城里显出一种令人悚然的古怪。 他连推几扇门,皆是空置已久的模样。 空置并不奇怪,也许会是逃难之类。可眼前场景,任何人都能做出“此地生活百姓绝非逃难”的判断。 这里生活的人就好像忽然从空气里蒸发了一样。 前一秒,他们还在做着自己的事,后一秒就突兀地不见了。 墙壁上爬了不少古藤,老树早已野蛮生长,一座座空屋证明此处曾经有人存在过。 李玄小心地探索了一翻,终于又在此处城池的一个大屋子里寻到了一本陈破到极易碎裂的“县志”。 通过“县志”,他知道了火月王朝是真的存在的,而这座小县就是火月王朝下的一个县子。 “县志”记载的事都很寻常,官员上任离任,县中大事,某个大户入驻,粮食歉收,附近某某山上发生落石等等之类 可就在一处,“县志”的记录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征兆。 李玄又把“戛然而止”前的内容来回看了几遍,却还是没什么说法。 他认真盯着那几行字,唯一的异常就是“县志记录”里说“疑有瘟疫,然却无一人病死,只是受寒咳嗽,夏日亦不止,商户趁机出货棉衣,大赚一笔”。 李玄看了看记录日期。 这日期,距离最后一个记录的日期大概是半年的样子。 他放回“县志”,然后再做探查。 这空寂的县城好似一座绝大的坟墓,散发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这种发现一发不可收拾。 李玄又发现了许多“空城”。 每个空城都和之前的县子一样,透着阴森恐怖,却没有任何人存在 又过两日,李玄不打算探了。 他准备回去后,将大雍大胤整合之后,将其中罪犯流放到这里来,然后让那些罪犯在这里生活。 再挑选信徒来此传教,散播香火。 待到香火密布此处,他再探个究竟 思绪既定,李玄便打算返回。 他换了个不同路线返回,以将这大雍往北数千里的疆土全然探查个干净。 半路,他又见到了个“空村”。 本是准备直接离去,他却轻轻“噫”了一声。 这“空村”有那么一点“人气”。 里面居然不是那么脏,也没那么多腐味。 李玄心念一动,造了个幻术假人丢了进去。 幻术假人是个披头散发的瘦弱汉子,这汉子摘了根枯木木段作行山杖,一边拄着,一边走入村子,口中发着嘶哑的声音:“有人吗?给我一点水水” 没人回答。 幻术假人便挨家挨户地开门,很快他看到了一个收拾的颇为干净的屋子,便走了进去,目光转了几转,就落在了一个地下室入口处。 他蹲下敲了敲砖头。 空砖。 他又搬开砖头,喊了声:“有人吗?” 里面传来男子恐惧和害怕的声音:“你你是谁?” 幻术假人道:“过路的,讨杯水。” 那男子道:“水在后院的缸里有,都是新接的秋雨,你直接饮便是。” 幻术假人道:“你怎么了,要我帮忙吗?” 那男子道:“不用。” 幻术假人道:“你出来说话。” 那男子道:“我我有怪病。” 幻术假人不再废话,直接往里走去,李玄的视线也跟着走了进去。 在里面,他看到了一个缩在潮湿墙角的男子。光线虽然极其黑暗,但在他强大的感知中,这种黑暗却和白天无异。 男子蹲坐在墙角,他身形正常,可贴在墙上那几乎完全被黑暗遮蔽的影子却显得肥大、壮硕。 而这个男子的模样 李玄神色动了动,又扫了一眼自己“九格血栏”中“古剑魔熊”的图案,比对了下。 好像一模一样嘛。 地下室,那男子道:“我,我有怪病,你下来做” 话音未落,他眼前陡然看到了一道道金光。 金色光华穿透墙壁、岩石、泥土,蜿蜒曲折地通到了他面前,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又一道突兀炸开的寒光。 村外,李玄躯体已经变成了“剑体”。 剑体,剑潮。 五指一动,四十四把飞剑狂暴地激射而出。 李玄丝毫不懈怠,专注地操纵着飞剑。 那飞剑如一条条蛟龙,里外游窜,穿入穿出,瞬息就把那座屋子给掀翻,把那片土地连同地下室给轰成了齑粉。 大地震荡,幻术假人亦是直扑了过去,拎起拳头就向那男子夯去。 这出手出的太过突兀,没有任何征兆,就好像个神经病在路上走着走着忽地就拔刀朝人戳去。那男子丝毫没有准备,甚至连话都未曾来得及再说一句,就被这一连串狂风骤雨般的攻击给打爆了。 让李玄颇为欣慰的是,这男子绝不是普通人,至少他的身体的强度已经达到魔形层次了。而他身后更是藏了一把剑。 待到那男子被打成了肉渣,他左手一挥那点燃的香火。 金光闪烁之间,肉渣和剑就被挪到了他面前。 剑落手中,寒气逼人,显是上好飞剑。 李玄动作没落下,看剑的同时,张口则是一口烈火喷向那已成肉渣的尸体。 杀人之后,需得挫骨扬灰。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遇到了一个熊魔图案上一模一样的人,他的第一念头就是“先下手为强”,甚至这一次他连恶鬼都不准备做。因为之前那熊魔的体质极为强大,他在没有挫骨扬灰之前,无法肯定对方真的已经死了,万一自己制造恶鬼时给了对方喘息之机,又怎么办? 若是杀错了。 那就杀错了。 至于了解更多的信息。 他当然想了解。 可他没有向“敌人”或是“疑似敌人的存在”去了解信息的习惯。为什么要相信伱的敌人呢? 所以,男子死的很安详 他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轰爆了。 如今尸体也全然蒸发。 然而,却也未是绝对。 半空中,依然流淌着一滴滴晶莹的滚烫的深红血液。 这些血液并未蒸发。 在李玄印象里,只有魔血才不会蒸发。 他抬手一点,触于那血液之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顿时,他眼前呈现出一个图案,一个信息。 图案是只黑乎乎的巨熊,熊脸上还挂着诡谲凶残的笑。 信息则是: 【魔人熊】(四阶妖魔):注入完整的魔人熊之血,可获得提供640点额外体质加成,并掌握妖法【熊傀】。 李玄:??? 他愕然地看了一眼另一行信息: 【古剑魔熊】(转世,变异四阶妖魔)(残缺) 匪夷所思的一幕很快浮现 【古剑魔熊】这行信息开始模糊,然后快速拉扯,【古剑】和【魔熊】拉的极开,然后竟是陡然间碎裂开来,从李玄的“九栏血格”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格子空了,李玄正好把【魔人熊】的魔血给装入了血栏,虽然【熊傀】这个妖法没有半点用处,但额外提供的640点体质简直是高爆了。 这比李玄在诸如其他魔血后还要高! 这一波,简直是实力直接翻了一倍。 李玄心中是狂喜的。 然而,理智却还让他在思索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杀死“魔熊”后,“魔熊”会消失,然后半空会出现一个黑白鱼阴阳逆转的图案?而【古剑魔熊】的图案则变成了一个男子。 为什么这个男子的影子很奇怪? 为什么他在杀死这男子后,“【古剑魔熊】(转世,变异四阶妖魔)(残缺)”这行信息就变成了“【魔人熊】(四阶妖魔)”,而原本的魔血则是忽然消失了? 诸多猜测浮现而出,然而却都没什么证据。 李玄不再细想,而是继续在这村落里搜了一遍,结果没有任何收获。 这男子好似是彻底过着独居生活,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要不是李玄这么无心插柳式的探索,也是无法知晓的。 “这一波算是真正解决了魔熊,该回去了。” 别的收获虽然没有,可“一条气脉”,以及一个“能额外增加640点体质的魔血”,真的是收获极大了 探索慢,回归却快。 不到半日功夫,李玄就回到了大雍境内。 他有种鱼儿回到水中的感觉,每一口空气都极度新鲜。 他快速掠动,查看了下局势。 混乱是此时的主题。 熊傀失去了妖法力量的支持,一个个开始死亡 大胤王宫之中,国主赵社、德妃、飞林军统领,以及一些个官员忽地周身冒疼黑烟,继而化作一摊血肉腐烂在地。 吓傻了的季南风正被恶鬼风雄意拉着往城外跑逃跑,然后在一次“重温旧梦”的过程中,季南风被恶鬼风雄意给撕裂了身子,继而一把火将两者全然烧死。 李玄原本考虑了在王都和熊魔进行厮杀的,而那时候“与季南风有私的恶鬼风雄意”这枚棋子说不定就能发挥出巨大作用,毕竟他身上还藏了许多有关熊魔的秘密,故而是个不错的“引蛇出洞的棋子”。无论是“季南风想找他,还是熊魔想杀他灭口”,都回去寻他。如今熊魔既死,这棋子便带着他的老情人共赴黄泉去了。 王城的几大家族似乎察觉了王宫的异常,然而其家族主要人物却大多在青木州中祭拜佛陀,所以一个个儿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紧闭家门,以避祸乱,以看清局势。 大雍北部一处隔绝探查、显是修士宗门的地方也是爆发了极大混乱,不少少年少女模样的修士正惊慌失措、恐惧无比地策马从里逃窜出来,而空中还有御剑而飞的兵主正在逃亡。很显然,这里就是黎山六盟。 而黎山六盟这种其实早就被熊魔掌控了的地方,在一个个“熊傀”死去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惊惶。 在普通弟子眼中,那些慈眉善目的师长忽地就变成了一滩碎肉,怎么会不恐怖? 李玄一点一点地看着这些变化。 忽地,他注意到了有些不对劲。 咳嗽! 有许多百姓在咳嗽,许多城市的街头也空空荡荡,到处都传来“冷,好冷”之类的声音。 而药铺早被挤爆了。 至于大夫,却是未曾外出,只因为就连大夫也感冒了。 他猛然再看向那些从黎山六盟中撤离的修士。 那些修士也不对劲。 他们一个个神色恍惚。 而从结伴而行的修士口中,李玄知道他们发烧了! 不知怎的,他忽地想起在火月王朝的空荡县城里看到的“县志”。 “疑有瘟疫,然却无一人病死,只是受寒咳嗽,夏日亦不止,商户趁机出货棉衣,大赚一笔。” 他喃喃了一遍,皱起眉,而后匆匆往灵一宗而去 灵一宗内,宗主金天禅面色虚弱地盘膝坐在崖前,这种虚弱使得他对于高烧的抵御越发艰难。 其他如花晓盈,水诚子虽也感不适,但却没有他这般反常。 自从成为修士后,金天禅从未再生一次病。 而现在,他额头滚烫,他在发烧。 那是一种从身体里钻出的火热,游走于气脉的气非但未曾消除这火热,反倒如火上浇油般令那火热更甚。 不仅如此,金天禅也感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在匪夷所思的变化。 他不解。 可是,更令他担心的是“熊魔如何了”。 “师兄,回屋吧。”花晓盈道,“这天地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金天禅却是沉默不言。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地落在了他面前。 金天禅若有所感,抬头看去,道:“伏虎罗汉” 本是戒备的花晓盈道:“师兄,你认识他?” 罗汉李玄看定金天禅,道:“熊魔已灭,熊傀已死。” 金天禅长舒一口气,道:“好啊。” 罗汉李玄一招手,将剩下的四十四把飞剑放到了金天禅面前,道:“只惜毁了五十六把,仅剩这些回来。” 金天禅道:“值了。” 看到两人若打哑谜般再说话,花晓盈愕然无比。 金天禅直到这时,才将他和佛陀的合作以及李玄的事说了出来。 花晓盈惊喜道:“玄儿没死?” 罗汉李玄笑道:“他未死,稍后当归来。” 说罢,他则把和熊魔激斗后的情景大抵说了一遍,说完则问:“阴阳逆转,天地大变,带来如此种种异常,苍生感寒,修士高烧。 一个熊魔便算再如何强大,又岂有这等能耐? 我佛让我来问宗主一句,宗主可知为何?” 金天禅又问了些细节,李玄则是遮掩了一些有关他力量的部分,其他地方则是知无不言了。 对这突然发生的事,他很是困惑,而金天禅显然是个见多识广、也活了上百年乃至更多的老者。 他自来询问。 金天禅摇了摇头,旋即却又点了点,然后嘶哑着声音道:“香火神域的事,佛陀不知道?” 罗汉李玄摇了摇头,金天禅道:“老夫知道的也不多,但只猜测,那转世熊魔的身上蕴藏了香火神域之中的禁忌力量,也正是那禁忌力量才让它可以转世,从而离开香火神域。 如今熊魔身死,那禁忌力量却未死去,因此勾连香火神域,从而产生了一些难以想象的反应。 之后是福是灾,老夫倒是真不知晓了。 佛陀既从神域来,应该知道的比老夫多吧?” 罗汉李玄也不再多说,而是暂时离开 数日后。 有不少凡人的“发寒症状”突然好了。 那些人病好之后,好似整个人焕然一新,充满了活力。 但修士的“发烧症状”却越来越严重。 所幸,李玄的妻子儿女都只是“发寒”,她们虽然还未恢复,但却有好转的迹象。 趁此工夫,李玄点了杨家去王都收拾乱局。 一阵香火,将杨家家主,还有那与他二弟交好的杨随姑娘送入王都主持大局。 国主只是傀儡,赵家换杨家也只是看他心情。 杨家与李家关系最密切,那就杨家了。 杨家家主欣喜若狂,白须巍巍,佛陀这般的直接让他连准备好的台词都没用上,只能拉着族人对南而拜,继而迅速拉出阴养的死士去王宫夺权去了。 李玄扫了一眼李家。 他心情有些复杂。 也许是时候对父母坦白真相了。 毕竟,若是他将那640点体质加上身体后,他在这片土地上基本就是无敌了。 既然无敌,又何必再惧? 可在那之前,他还有些顾虑。 第一,体质若加上身体,那好不容易养出的“气脉”会不会消失?就像之前他还真境的时候,本来还可能修出气,结果在青铜原一翻杀戮加点,害的气脉直接消失了。 第二,现在的他饭量已经极大了,若是再加上这640点体质,他那饭量又会大到什么层次?若是没有一个国家供养,他会不会饿死? 固然,他可以四处狩猎,可一顿吃几百乃至上千头野兽,他又能吃多久? 所以,李玄暂时只将这【魔人熊】的血脉存于“九格血栏”之中,然后来到云梦州附近,寻找那海外魔国的使者。 那皂衣狐妖曾和他约过见面方式,那就是晨星商会。 晨星商会是负责和李家交易萤香的,很好找。 然而,当李玄寻到晨星商会会长时,那会长却道:“七八日前,已匆匆离去了。” 说罢,这会长还带着李玄到海边,指着某一处海域道:“他们原本是停在那里的。可那一日,我们正在运萤香,他们却匆匆地说‘不要了’,然后便急忙离开。” 李玄借着一抹香火,往那海域看去。 海下确有一个巨兽长久蹲过而遗留的深坑,但周边却已空无一人,且也不存在任何魔气。 他道别会长后,又四处搜寻,皆是无果,这才作罢。 看着大胤大雍两地香火不断,许愿不断,他飞速去到各处,看了些当地方丈记录的“许愿簿”,之后从中找出那些真正的信徒,予以满足愿望。 做完这些,又过了好多日。 然后,他才变回李玄的模样,匆匆返回了灵一宗。 回去之后,夫妻相见,皆有泪目。 花晓盈早已将李玄之事告诉了下面人,故而也只有惊喜,而无意外。 赵晴雪扑入他怀中,小拳头轻轻捶着他胸口,连连哭道:“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 说罢,又是一连串咳嗽。 她这一扑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此时便是头疼的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可屋内气温并不低,明明才秋日,屋里就已经生了暖炉,气温颇高。 内里,田媛虚弱地躺着,看着他笑。 夫妻许久不见,本当一番恩爱。 然无论田媛,赵晴雪甚至是魏瑶都手足发寒。 李玄一番了解,发现还真境以下的所有修士和普通人都是发寒,而除了“田媛、魏瑶、赵晴雪”三女,其他人早就恢复了。 而还真境及以上的人则是在发烧,烧不仅未退,还越来越严重。 不过,还有两个小例外。 那就是他的儿子李进,和女儿李静。 这一对儿孩子至始至终也没生病。 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俩孩子已经从“手无缚鸡之力”达到了“秘武境界”,进步速度堪称神速。 李玄正想去寻他们,却有修士前来,说宗主急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29.小静梦言破困局,千金散尽一身轻(大章-求订阅) 灵一宗,原本阴凉舒适的空气里逐渐生了些变化。 一股令人烦闷的燥意莫名产生。 朝日峰, 古斋中, 老者披散头发,垂着头,面色极差,在见到李玄后才勉强抬起一些,却又转瞬发出咳嗽声。 他那张原本古板的老脸上显出几分昏昏沉沉的模样,模样恰如高烧不退的那些病人。 可他乃是寿元两百多的修士,是普通人眼中的仙人啊。 “师父。”李玄上前。 金天禅咳了好一阵,才侧头,神色凝重地问:“玄儿,你和佛陀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玄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下,正待作答,金天禅却是忽道:“罢了,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了 但,你若是他信徒,老夫便劝你一句,勿要走得太近。 香火神域里出来的东西,诡谲莫测,难知其心。” 李玄道:“可他杀了魔熊,如今一个个熊傀也已死去。” 金天禅冷笑一声:“那如今的天地大变呢? 岂不也是他杀了熊魔而造成的? 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究竟是杀魔熊庇护苍生,而是为了达成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李玄: 金天禅抬手用劲抓着李玄的衣袖,虚弱的目光回光返照般地显出精芒道:“得我传承,带我宗门精英,速离此处!这片大地,已经不安全了!” 李玄本是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自己就是佛陀的,毕竟某种程度上,他在这片土地已经无敌了。可听宗主这么一说,他只得打消了原本的想法,因为金天禅与佛陀其实只是合作,至于信任并没有。故而,他转而轻声问道:“师父,那如今您的病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金天禅与之前的罗汉自是模棱两可,可对李玄,他却不想保留,因为这是他择定的继承人。此时道:“就是佛陀搞得鬼! 他把这片土地和香火神域连起来了! 说来也好笑,他明明做了这等恶事,却还要来问我怎么回事?” 李玄:??? 他神色凝重道:“那如何破除?” 金天禅摇摇头道:“老夫不知。” 说罢,他神色里露出几分回忆,喃喃道:“时光悠悠,一转眼已经快两百年了 那时候老夫还是少年。 有幸见过卯会古地 卯会古地,其实并不是某個地方,而是某一类地方啊。 老夫去的,乃是一个海外的荒废古国。 从外看,那是一片奇特的废墟,是一座彻底空旷的城市,可生活在那城市里的人如同就从人间突然蒸发了一样。 他们生前还在忙碌,可就在某一瞬间忽然消失,继而留下了那空城。” 李玄瞳孔凝了凝,惊道:“这怎么可能?” 金天禅笑笑,他继续沉浸在那回忆里,悠悠道:“我们到了那古国。 我爷爷取出了一个神像,说是受了三十年以上香火的欢喜天母玉像。” 李玄道:“欢喜天母?” 金天禅道:“是一种信仰,我爷爷不是大胤本土人,那或是他们从家乡带来的。 那欢喜天母” 老人沉吟了下,道:“便是那白骨金刚图里的天女。” 李玄: 金天禅继续道:“我爷爷取了那神像,便令众人祭出三炷秘制香,站在废墟古国里对着欢喜天母玉像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满那神像周边。 你道怎么着? 那天,那地,被撕裂了 然后周围的一切景色都没变,可气氛却变了,就好像那空寂的城市活了过来。 爷爷让人看着我们,站在入口处,他说十二时辰内必定返回,若是未回则让我们迅速离开。 离开方式则是掐灭香火。 那香火特殊,可焚十二时辰。 爷爷说,一年只得入一次,一次只得一支香,万万不可待香灭。 否则,香灭了,人还没出去,那就永远出不去了。 交代完这些,他则带着许多叔叔伯伯还有族人,进入了那城市深处,一番探索,这才带回了足以让我灵一宗开宗的传承之物。 只不过,去者百零六,归者不过十余人,其中还有两个叔叔重伤。 老夫永远忘不了那悲壮凄凉的一幕。 然后,我们便到了如今的灵一宗,那两个叔叔” 老者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玄,凝重道:“他们变成了乱魔,为我爷爷还有其余修士联手斩杀。” 乱魔 李玄知道。 最早还是风师姐告诉他的。 说是“若在魔意境突破还真境的过程中,被心魔所扰,未曾突破,那就会变成毫无意识的、疯狂的妖魔”,这便是乱魔。 但很显然,乱魔并非只有一种形成方式,而是多样的。 想到曾经的亲人、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变成乱魔,再亲手斩杀,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喻。 李玄轻轻叹了口气。 金天禅道:“如今,佛陀看似在帮着我们,在照顾着这片大地。 可香火,发烧,古怪的征兆,金色大佛像,这一切总令老夫想起当年的场景。 老夫常在想那一整个国家的人去了哪儿? 那可是上亿人呐欸” 李玄想了想道:“老师,您是怀疑我们大胤也会变成卯会古地的模样?而天下苍生也会如那边的废墟国度一样,忽然消失无踪。” 金天禅点点头,眯着眼道:“所以,趁着一切还未发生,你赶紧带着宗门离开。 老夫大限将至,又有此病,便留在这里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解此谜题,慰藉平生。 海图,罗盘,都是先祖留下的,目的地正是之前那废墟国度。 若是老夫记得没错,那废墟国度附近还有些村落,可以落脚咳咳咳” 连续说话使得老者一阵咳嗽。 李玄正想要老者暂时休息。 可金天禅却摆了摆手,然后领着李玄往古斋深处走去,继而取出一本《初阶炼丹术》,一本《无邪御剑术》,转而交给李玄,道:“五峰传承皆不同,法术,神兵石,炼丹术,御剑术,阵术便是五种传承。 法术在你义母手里,非到高阶兵主,融合高阶念石学不得。 神兵石被松吟子外出时带走了,之后便不知所踪。 炼丹术,御剑术在这儿。 而阵术待离别时,老夫会交给伱。” 说罢,他又解疑般地道:“阵术,是个特殊的阵石,你只需以精神之根连接其上,便可掌握了。不同的阵石,内含的阵法不同。” 随后,金天禅又为李玄讲解了一会儿《初阶炼丹术》和《无邪御剑术》。 明面上,五峰各有传承,但事实上这五种传承他都知道。 毕竟,他已是当年去往卯会古地中唯一还活着的人。 《初阶炼丹术》中记载了不少丹药 有凡人丹药:定颜丹,清体丹,长寿丹,血气丹,洗髓丹,小合丹,。 前三种李玄都见过,分辨是驻颜、祛毒治病、赠凡人寿元。 血气丹,洗髓丹,李玄之前在相府见过,但在草草翻过着两种丹方后,却发现比相府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小合丹,则是凡人眼里的疗伤圣药。一颗下去,哪怕肚子上被利刃划了道口子,也能快速恢复。这般药品丢在凡人江湖,那绝对是能引起腥风血雨的 有辟谷类丹药:肉丹。 这是李玄最垂涎的丹药了。 而制作肉丹的核心材料有三样:1.洗干净的妖魔肉;2.净露草,这种草能够取出妖魔肉中残存的毒素;3.无垢花,这花可以让服用肉丹者彻底消化肉丹,而不会产生一点污垢。 以上三种材料,乃是一阶二阶肉丹的制作物。 到了三阶,则又变得复杂,在处理妖魔肉时,需得先将妖魔肉浸泡在一种叫做“裂藤”的汁水里,在长达一个月后,才能取出炼丹。这还只是三阶初阶的妖魔。 肉丹的制作在《初阶炼丹术》里也就到此为止了 有修士用丹药:小安神丹,小聚灵丹。 小安神丹是魔形境、魔意境去除心魔用的。 小聚灵丹则是还真境、兵主境在灵气之地提升修行速度的。 除了以上,还有一些简单的灵草灵花识别之法,然而大多都是兵主境及之下使用的。 经过了自身修炼,以及这许多战斗,李玄大概也明白“兵主境”应该就是对应着“三阶妖魔”。 只不过,相比妖魔强悍的身体,诡谲的妖法。 兵主本身实在太过孱弱,其一身力量都在飞剑上。 若是一定要说对应,那大抵是“掌控着强大法术,身经百战,有着百兽这种飞剑的兵主”等同于“三阶妖魔巅峰” 在一番讲解后,金天禅已经极累了。 他躺在塌上,神志都似有些模糊起来,隐约间见到李玄在侧,他又道:“事不宜迟,半个月后你就启程吧。 老夫稍后会与晓盈,水诚子也说此事,让两人调动弟子和镇民 想走的走,不想走的,就陪老夫留着,一起看看宗门少了他们也没关系。 至于海船,早有备妥。” 李玄: 他恭敬应了声“是”。 这半个月里,他会再看看周围情况,若是无解,那半个月后就摊牌好了。 不装了,他就是佛陀,他真的没有恶意。 眼前这事儿吧,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离开朝日峰,返回百花镇的路上,一路有不少九镇镇民悄悄看着李玄,又议论着他。 在他们眼里,这位“死而复生”的神武王,这位宗主的关门弟子周身笼罩着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色彩。 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敢显出“排外”的倨傲。 李玄,已经彻底征服了这片土地,无论是俗世的王朝,还是宗门。 “神武王和佛陀敌对”这最初的布局,助他坑死了熊魔,也让他未曾失去金天禅的信任。 可,纵然已然真正的一手遮天,但此时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却笼罩在他头顶。 有太多的疑点,太多对这个世界的未知。 忽地,李玄听到远处传来欢呼声。 “师妹,我的天赋好像变强了!我突破还真境了!我突破了!你看,这就是气!” “师兄,你你也变强了?” “啊?师妹,难道说” “不错,自感染风寒病愈之后,我天赋好似就强了许多。本来我还不敢说呢。” 又走一会儿,他又隐隐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基本上,每一个感染了风寒的人,都会发现这是个惊喜。他们病好了,他们的修炼天赋也变强了,他们感受灵气的速度也变快了。 可另一些本身就在还真境之上的修士却是高烧不止 李玄回到百花镇的家中。 小公主正呈大字型瘫在塌上,一副“啊我死了”的样子,显然是长时间发寒让她已经迷糊了。 田媛则是面色虚弱,睡眼朦胧,裹着厚厚的棉袄,穿着超厚的棉裤在膳房里炖煮着什么。 两个锅子,一个锅子似在煮粥,另一个锅子则是鸡汤。 三女受寒,自没胃口,鸡汤显然是给他留的。 田媛也无法确定他今天回不回来,可是她却还是在默默地做着。 如果今天他李玄留在观日峰,或是临时起意去了别处,或许就看不到这一幕了。 可一锅鸡汤哪能满足他呢? 李玄轻声走入,从后面搂住了田媛的腰肢,道:“媛姐。” 田媛轻轻应了声,又取了碗筷,继而小心地从其中拆了一块连皮的鸡腿肉,凑到他嘴边,道:“看看味道。” 李玄张嘴。 田媛将肉送入。 李玄咀嚼,然后笑道:“好吃。” 田媛又盖上锅盖,道:“再炖一会儿,这一锅给你。我知道你饭量大,也知道一锅汤可能吃不饱,但先吃一点吧。” 她自知道李玄是佛陀后,自是独自琢磨出了许多事,譬如“那位镜妙方丈每日会给佛陀准备许多许多祭品”,由此自可推出自家男人饭量大到了极致。 李玄握紧她的手,道:“谢谢。” 田媛柔声道:“你这般的力量,还是寻个道侣吧。 瑶瑶还在成长,无法伴在你身边。 那无论是洛姑娘,还是那位对你一往情深的风姑娘,都不错。 她们能帮到你。” 李玄苦笑道:“不够。” 别说洛娥了,就算是他义母也帮不了他。 他那种级别的战斗,就算是金天禅进来,也顶多刮个痧,且若是没有安全的“输出环境”,很快就会被过于激烈诡谲、一瞬千变的战场环境给弄死。 洛娥,甚至是义母都远远不行。 若真要寻个搭档,那至少也得是熊魔那种同时掌握了“修士力量”和“妖魔力量”的存在,又或者是兵主境之上的修士,再或是四阶妖魔才行。 “不够?” 田媛稍稍诧异,她对自家男人的力量了解的还不够透彻。 李玄将自家娘子横抱起来,然后柔声道:“我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听了不少发寒好了的人说,他们修炼天赋都变强了。我想媛姐好了也会如此,到时候等媛姐变强了,还是媛姐陪着我好了。” 田媛虚弱地笑了笑,勾搂着他的脖子,道:“怎么可能?” 两人又一阵细言细语,土味儿情话。 待到将田媛送回房中塌上,李玄接手了膳房的事,煮粥,捧碗,又备了点小菜,给三女送去,继而自己解决了一锅鸡汤,然后洗锅洗碗。 平静的日常,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宁和了下来。 哪怕还在发愁,却也没有之前那种焦躁感。 他在室内静坐了一会儿,然后便想先去紫霞峰看看自家的儿女。 转眼,儿女都已八岁了。 可是,他又抽出了多少时间去陪伴两个孩子呢? 李玄心底是有愧疚的。 起身,推门,正欲离去,可忽地神色一动,却见天边有飞剑而来。 剑上,正是洛娥和小静。 转瞬,两人落到了庭院。 八岁的小静一如其名,文文静静,可眼眸里却透着几分古灵精怪。 洛师姐烧的迷糊,但御剑还是行的,此时落地看到李玄,便扶着额头道:“师弟,你家丫头知道你回来了,一定要来见你。 你们父女俩聊吧,我我头疼的不行。 你一会儿把她送回紫霞峰就好。” 李玄想挽留,洛娥却已匆匆离去。 篱笆院落,小静看着李玄,喊了声:“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李玄走去,将小姑娘一把抱起,笑道:“今后爹会少出门,尽量多陪陪你们。” 小静任由他抱着,双手拍在他双颊上,来回拍了拍,又揉了揉。 李玄随她弄。 小姑娘捏了一会儿,凑到李玄耳边道:“爹,这几天我梦到神仙啦,神仙和我说了好多重要的话。” 李玄:???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李玄道:“什么梦呀?” 小姑娘扯了扯爹的头发,道:“我们走远点说。” 李玄点点头。 他抱着小静走在百花镇的郊外。 花海未枯,芳草菲菲。 小静忽道:“爹爹和佛陀关系好不好?” 李玄愕然:“怎么了?” 小静道:“神仙说,若是爹爹和佛陀关系好,赶紧去劝劝他,让他把所有香火都熄了。 否则呀,我们所有人都要沉入香火神域里去啦。” 李玄:??? 小静道:“神仙说,佛陀杀了个妖魔,那妖魔本身的力量属于阳,转世成了修士所得力量为阴。那妖魔是从香火神域里转世逃出去的,它身上带着神域的力量。 神仙说,自开天辟地以来,阴浊而沉,阳轻而起,阴阳不容,要么做妖魔,要么做修士。若要相容,除非逆转阴阳。 一旦阴阳逆转,凡人血肉之躯会生出阴脉。 那些本身已经修炼出了气的修士却会化成妖魔,妖魔体内则会充盈阴气往修士转化然而,无论修士还是妖魔,体内力量早已定型。在这种冲击下,修士会变成发了疯的妖魔,妖魔则会变成发了疯的修士 而逆转阴阳就是香火神域里的一种诡异力量。 神仙说,这力量叫混沌。 那妖魔身上有混沌。” “佛陀杀了那妖魔,妖魔身上的阳气散了,阴气散了,但混沌却是散不掉的。” “这个混沌,原本没太大事,只会影响很小的区域。可若是在一片依然存在着香火信仰的地方,就出大事了。 香火者,本就勾连人间和神域。 而混沌在这环境里会越扩越大,直到覆笼所有地方,将神域带着降临,将这些地方的所有人都拉入神域,只剩下空荡荡的国家留在这里。” “所以爹爹如果认识佛陀,赶紧去劝劝他,让他把香火全熄了,否则就完啦。” 李玄: 他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略作思索,道:“苦了你和弟弟啦,发寒之后,爹都不在。” 小静道:“还好啦,我和弟弟虽然发寒,可一会儿就好了。” 李玄问:“那什么样的人才会既不发寒,也不发烧?” 小静道:“身上存在混沌之力的人。” 李玄凑近了,点了点她额头,道:“小骗子,别以为爹爹不知道,你根本没发寒。” 小静: 她强作镇定道:“有啦,只不过发作的慢,爹爹可以问师父。师父可以为我们作证的。娘亲她们只是不知道而已。” 李玄道:“我与佛陀关系确实不错。我这便去劝他。” 说罢,他轻轻吻了吻小姑娘的脸颊,道:“谢谢。” 小静道:“那爹爹快去吧,迟了就完啦。” 李玄决定相信女儿。 但他也知道了这女儿怕不是也是“香火神域转世”的大妖魔。 为了完成阴阳相合,每一个大妖魔都想着转世。 熊魔是。 女儿难道就不是? 而那儿子,说不定也是。 他之前早有预料,而今日小静一番和他那“红花山遇仙”如出一辙的“神仙托梦”,让他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可女儿呢? 女儿跑过来问他“和佛陀关系好不好”,这是不是也察觉了什么呢? 不过,女儿应该觉得“他也是香火神域的妖魔转世”吧? 可他这个妖魔居然不知道“混沌之力”,那实在是太够低层次了。 阴阳逆转而相容,此为混沌 从妖魔转世修士,想修的便是这种混沌么? 李玄思索着,返回了人间。 作为佛陀本尊,想要建立香火信仰很难,可想要毁了却很容易。 至于毁了之后吃什么,那只能再想办法了,实在不行只能每天去游东海了 心慈寺,宝殿,入夜。 镜妙如往常般在佛前祈拜。 她的心其实早已宁静了,如今每天想的就是明日佛陀的伙食够不够吃。 念珠轻轻拨动,寂静至极里,一个压抑已久的念头悄然萌发。 ‘佛陀,是不是他?’ 正想着,耳边忽地传来声音。 “镜妙,明日于外称,说本佛要远游了,再不归来,香火全部撤了。寺庙改成酒楼,做成游山玩水之地。” 镜妙:??? 她早已学会了对佛陀说“是”,可这个命令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她沉默了。 佛陀继续道:“镜妙,去做就是了。 改成酒楼后,你你也还俗吧。 这整个心慈寺还是你的。 之后,我会传诸各寺,让他们同步进行。” 镜妙轻声道:“十年了” 佛陀李玄知她说的是“出家的时间”,此时笑道:“我想你已经寻到了心底的宁静,也寻到了生命的前路,你不再需要一个佛陀来支撑心。 你自己就可以做到了。 佛母殿的那许多孩子曾是被遗弃的孤儿,他们和佛母亲近,但和你也不差。 今后,他们可助你守住这偌大基业。” 镜妙沉默了下,忽道:“他们会守李家吗?” 问罢,她却又旋即道:“没什么” 说完这一切,她昂起头,道:“谢谢。” 这一声,李玄有一种错觉,好似那青灯古佛下的女子并不是在对佛陀说,而是在对李玄说。 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让她原本平凡的生命陡起波澜,从原本的平淡变得好似一个传奇在今后这片土地留下的史书上,她是一个可以留名千古的奇女子。 镜妙终究没有问出最后的问题。 是与不是,答案还重要吗? 空气忽地安静又是许久,宝殿金佛不翼而飞。 心慈寺中,一切的佛像全然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佛母。 如今的李玄总算对蔷薇有了新的认知。 蔷薇这位“佛母转世”,其实并不孤单,因为这世间着实还存在其他转世者。 但为何蔷薇这佛母的转世,如此另类? 至今也未能修炼? 有空得问问女儿 半个月后。 诺大的心慈寺忽地从大雍大胤两国消失。 两国国主都下了禁令:严禁拜佛。 甚至还抓了一大批僧人,并且烧毁了佛门经文。 李玄本就是把“佛陀”当成个工具,对于“佛”本身并没有什么感觉。经书烧了之类的,也是他的默许,为的就是用王朝的力量来协助断绝香火信仰。 这事件被史官记下,名为“焚经囚僧”。 香火渐淡。 越来越淡。 这一日,到了金天禅为李玄等人送行的日子。 李玄却不走了。 且他不走的理由很充分。 “佛陀说要去远游,他把佛母又丢给我了。” 说着,他把蔷薇从身后拉出。 娇小的佛母换回了紫色衣袍,在这“大流感大发烧”的日子里,她也什么事没有。 “宗主好。” “义母好。” “师姐好。” 佛母打着招呼。 金天禅: 花晓盈: 洛娥: 风梦柔: 金天禅也感到这几日外面的大动静了,此时又看到心慈寺这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佛母,实在是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花晓盈也弄不明白。 洛娥道:“太刺激了。” 风梦柔愕然地看向她。在离开李玄后,刚开始她日夜思念,可至今已有一年多。不知为何那种“非君不嫁”的感情却在快速消退,甚至回想起当初那种狂热,她还有一种莫名的“如在梦中”的感觉。 洛娥道:“师弟,佛陀是成全你与佛母了呀。那就没有辱母之仇了。” 蔷薇用糯糯的语气表示了肯定:“是的,没有仇。” 花晓盈看向洛娥道:“你发烧好了?” 洛娥叉腰,道:“还没好,但却舒服了许多。” 花晓盈看向金天禅,道:“师兄,我也感觉在好转。” 金天禅惊疑不定,事实上他也有这感觉。 于是乎,他对李玄招了招手。 师徒俩好一阵商量,李玄则把编好的故事说与了宗主听,却没有说什么女儿“梦中遇神仙”,只道“佛陀自觉出了问题,于是便以断香火的方式”解决了问题。 金天禅闻言感慨不已,道:“未曾想到还真有这般的大师,从前倒是老夫看错人了。” 李玄道:“既然如此,那不若再等几日,若是所有人皆有好转,那弟子也不必和宗门再冒险出海了。” 金天禅思索良久,点了点头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灵一宗最终还是未曾离去,因为金天禅发现一切真的恢复原样了。 自佛陀断了香火,撤出了此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 青铜原上,李玄坐在一处高地,摘了一片叶子,轻松地吹奏着口琴。 小静手里还拿着风筝,那是瓦片风筝,是从王都闹市买来的超大瓦片风筝。 李进则在两人身后闭目修炼。 老爹难得带他们出来玩,李进当然给面子。 李玄的计划是带着家人整个儿游遍大雍大胤。 可是半个月前,自田媛,赵晴雪,魏瑶的发寒症状恢复后,三女只觉神清气爽,状态格外之好。洛娥心念一动,取了念石给她们测试资质。 结果这一测,差点没把洛娥吓呆。 田媛坚持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赵晴雪坚持了一个多时辰。 魏瑶却是弱了点,只坚持了大半个时辰。 田媛与赵晴雪的天赋,不仅超过了李玄的记录,还超过了后来李进的记录,这意味着两女在修行资质上已经是“绝世妖孽”层次了,尤其是田媛。 至少,灵一宗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因祸得福啊。 也因此,三女全然留在了宗门,开始了她们的苦修生涯。 而真正随着李玄出来的,反倒是“佛母”蔷薇了。 李玄一曲吹罢,看向旁边的女儿,笑道:“你说你娘为什么资质那么好,比你我都好了。” 小静眨巴着眼,嫩声嫩气道:“不知道呀。” 李玄搂着她的肩,往怀里抱了抱,笑道:“爹也不知道,只是今后我们要被娘比下去咯,今后在家里没地位咯。” 事实上,他怎会不知? 田媛与他接近,又诞下了李进。 赵晴雪与他接近,诞下了李静。 这其中是否存在着“魔血潜移默化”的特殊感染还未可知,但在阴阳逆转的混沌中,却做到了收益极大。 然而,这种事能复制吗? 极难。 首先,你得是普通人。 其次,你得有一个“李玄”这样的相公。 再然后,你得生一个“转世大魔”的儿子或女儿。 再再然后,你得处于一个香火浓郁的国度,恰好又遇到了混沌之力,恰好这个信仰的神灵又直接跑路了,如此方得善终。 这种事,怎么复制? 李玄想着,又站起身,抓着瓦片风筝抖了抖,喊道:“儿子,要不要一起放风筝?” 盘膝而坐,宛如一尊巨像的李进瞥了一眼老爹,淡淡道:“不必了。” “我来!” 小静跳起来,然后又托腮看向旁边的蔷薇,道:“姨姨最弱呢。” 她说的是蔷薇的力量。 这儿四人,就蔷薇一个普通人,而她和李进都已经在冲击二修秘武了。 蔷薇昂首道:“姨姨贵为佛母,才不用学什么呢。”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李玄搂着小静道:“有空再梦到神仙,问问你家姨姨这种情况怎么办,她能不能修炼。” 小静红着脸道:“也不是说梦就能梦到的。” 李玄笑道:“尽力吧。” 他拉着风筝跑了起来,小静追了过去,软软的靴底踩踏在微黄的硬草上。 小姑娘好像极少玩这种东西,此时兴致勃勃,充满了乐趣。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0.欲立小筑东海畔,万事圆满同修行(大章-求订阅) 冬日,马车行在冷硬的泥道上。 御车的独臂男子挥斥着长鞭,轮毂碾过西风。 忽地,马车的篷顶之上传来轻微的“啪啪”声。 蔷薇掀开车帘,探手到外面,等了半天,才疑惑道:“明明该是下雪了呀,怎么没有呢?” 她又伸手,努力地在外面捞了一会儿,这才捞到了几个比芝麻粒还小的冰粒子。 她脸上顿露喜色,欣喜地伸展掌心,凑到小姑娘旁边,道:“小静小静,下雪了!” 李静道:“没见过雪吗,大惊小怪。” 蔷薇倔强道:“身为佛母,每时每刻都要待在佛母殿,高高在上的日子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明白的。” 李静道:“你这个佛母,显点本事出来呗?” 蔷薇道:“本事不可轻显。” 李静笑道:“姨姨是根本没本事吧?” 两女叽叽喳喳,开始斗嘴。 而旁边的李进好似被吵烦了,深吸一口气,好似在调整自身,然后又很快投入到了修炼之中。自从开悟之后,他的日常就只剩一件事,那就是修炼。 就在两女说了大半会儿话的时候,李进长吐一口气,双目如电地睁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小姑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问:“弟弟,又有收获了?” 李进道:“第三门秘武已经修炼过半了。” 小姑娘: 李进淡淡道:“你也该抓紧时间修炼,而不是虚度光阴。”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道:“才多大点人,老学究似的。” 李进道:“这个世界很危险,父亲给了我们庇荫,让我们有安全的环境成长,你就是这么浪费的?” 小姑娘脸红道:“你修炼你的吧。再说了,伱看姨姨,姨姨她贵为高高在上的佛母,她修炼了什么?” 李进淡淡瞥了一眼蔷薇。 蔷薇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若是李玄感受到了这感觉,就会帮她描述出来。这是“学渣感受到了来自学霸之蔑视”。 可蔷薇虽然描绘不出,却能感到,于是道:“小进呀,你就算进步再快,也比不上你爹。” 李进来了兴趣,问:“父亲是花费多久突破三修秘武的?” 蔷薇道:“一两個月一门吧,快得很,最后他一共修了几门秘武,我也不知道了。” 帘外传来李玄的声音。 “蔷薇,别乱我儿子的道心。我修的没那么快! 一修,我花了两年,二修,我花了一年,比起小进可是远远不如!”李玄胡扯着,他的路旁人无法复制,他也教不了别人,那就不能拿出来跟儿子炫耀,万一真毁了儿子信心,那就不好了。 蔷薇吐吐舌头,道:“那是我记错了。” 众人说着论着,没多久,马车已入了熟悉的半天峡。 这条峡道乃是雄山县通往百花府的路径。 李玄游历天下,自是往此处来了。 才到县门口,他就听到一对少年少女在争吵。 “我要去北方寻找宗门!我要去修仙!”少女道。 那少年则是道:“你就不能为我留下吗?至少过了这一个冬天再去寻找。” “不行,我爹说了,这个世上是真有修仙宗门的!只要修成仙,那我就可以光耀门楣。”少女道,“这一次大病,我天赋觉醒了许多,却是不能浪费了。” 少年见劝阻不得,再加上心中混杂着嫉妒,又道:“宗门可不一定要你。” 少女道:“少看不起人了!” 说罢,她跨上白马,戴着斗笠,在雪中昂扬北去,经过李玄马侧时也没有看上一眼。 她已立志修仙,又岂会多看人间一眼? 而这般的情景,李玄在此番游历的过程里已经看了许多。 一次阴阳逆转,居然导致这片土地上不少人觉醒了修炼天赋。 再加上已去的佛门,还有北地那流传的宗门传说,这些人便想要努力试一试。 修仙,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事。 成为修士,那地位甚至比大官还高。 不少明眼人,或是有见识的家长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故而自己有天赋的便自己去,自己没天赋的就从子孙后辈里挑选子嗣往北地送去。 这其中犹以刚为王室的杨家为盛。 没有谁比杨家更清楚如今的局势了。 国主不过是仙神的奴仆,成为神仙大老爷那才是一等一的前途。 为稳杨家才得来的江山,杨家也在拼命寻找子弟,打算择日便往北送。 李玄是往南,可如今天下却在往北。 宗门在北,那今后的权力中心,就会偏移北方。 李玄感受着这种形势的变化,还不知道未来会生出什么样的历史。 他御车来到李家,然后微微一笑,拉着儿女,还有蔷薇便往李府而去。 李府如今奢华无比,占地极大,周边城墙高耸,而且还在继续高耸。 中间一处隐约能见高高的坞堡正在建起。 守门的两个精壮汉子昂首挺胸,这两个侍卫一个新人,一个老人,典型的老带新了。此时他们满脸骄傲,哪怕只是看守大门,也好似高人一等,一双眸子睥睨着眼前街道的过往人群。 为何? 且不说李家本身的声望。 便是说在七天前,新为王室的杨家居然主动和李家联姻了。 那位杨家新一代的天之骄女,如今的长公主杨随即将和李家家主李知礼喜结连理。 这意味着李家也会更上层楼,彻底成为整个大胤最大的家族之一。 李家底蕴虽不如杨家之流,但其崛起之速度,根基之稳,却是前所未有。 他们知道,能成为李家本家的门前侍卫,这可是个真正有前途的活儿,保不准干个两年就被李家哪个大老爷带出去办事了,从此就是升官发财。 看到有几道陌生人影往这里走来,一个侍卫便要上前阻拦,口中嚷嚷着:“李家重地,闲杂人等” 话音还未落,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那侍卫侧头,一看,却呆了。 他那搭档不知何时已经吓得丢了看门的家伙,半跪在地,喊道:“王爷!参见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 这侍卫虽不明就里,却也匆忙丢了兵器,跪倒地上。 蔷薇从后探头,笑嘻嘻道:“李家可真气派,比十多年前可气派多了。” 李玄笑了笑,眼中露出许多回忆之色,继而迈步而入。 “神武王未死”的消息,其实只有极少人知道,李家至今还是蒙在鼓里。 片刻后,李府的老太太,老太爷,还有家中守着的大夫人纷纷跑了出来。 而又有小厮匆忙跑出,去李家商会寻李家家主去了。 “爹,娘。” 李玄上前,将两位长辈抱在怀里,然后又拉了儿女过来喊长辈。 李静和李进也是恭恭敬敬地喊道:“祖父,祖母。” 老太太,老太爷看着这一幕,笑的合不拢嘴。 老太太不停拉着李玄,眼中惊喜怎么都散不去,看这样子怕不是要开心个几十年才会消停。 “神武王,好啊,好啊。” 老太爷红光满面,不停地感叹着,却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个从前他溺爱的孩子,如今成了整个大胤最具神秘色彩的人。 而随着他重新出现在人前,这种神秘色彩不减反增。 这是一段从“君王社会”向“宗门社会”过度的特殊时期,尤其是中间还掺杂了香火信仰,佛陀妖魔,更是如此。 秋日一场普及世间的大寒,却又诞生了不知多少修炼的苗子。 从前,人人都想着“科考升官”。 可如今,“宗门修仙”跟在“科考升官”之上! 要是哪个家庭能出个拜入宗门的弟子,那简直比从前科考上榜还要喜庆。没钱人家,省吃俭用也要给儿女凑齐盘缠。有钱的,则要烹羊宰牛,宴请八方。 “可你的手臂。” 老太太却有些心疼地看着那空袖子。 李玄笑笑道:“真没事。” “没事啊”老太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陌生? 那是没有的。 自己怀胎十月养下的孩子,过多久都不会陌生。 她道:“先坐下,喝点茶。蔷” 老太太想喊蔷薇,可话到口边,想起那曾经的通房丫鬟早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佛母”。她可是为这“佛母”愁了许久,总想着自家儿子怎么这么倒霉,怎么一个通房丫鬟都会变成“佛母”,还因此和那恐怖的佛陀结了仇。 李家上上下下,可没少为这事儿担心。 蔷薇乐呵着道:“娘,就叫我蔷薇好了。” 老太太道:“那哪儿成那个,佛陀他云游去了,您没有去吗?” 蔷薇心中暗道‘我就是跟着佛陀在云游呢’,可话到嘴边却是道:“我与李郎缘分未尽,当结为夫妻。” 老太太拍了拍胸口,道:“真是我李家高攀了。” 说着,她便上前搀着蔷薇道:“您上座。” 蔷薇看了一眼李玄,见后者没说什么,笑呵呵地反搀过去:“娘,您上座才是。” 老太太想了想问:“您吃茶,还是吃香火?” 蔷薇忙道:“吃茶” 老太太嘀咕着:“那杨家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不许烧香拜佛了。” 蔷薇呵呵笑着,陪老太太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她又瞥了一眼旁边腆着大肚子的周延梅。 这小姑娘她自是认得的。 之前李家给心慈寺送香火钱,有好几次都是她来的。 “延梅。” 周延梅,或者说如今李家的大夫人,嘴唇嚅动了好多下,才喊了声:“嫂子。” 一会儿后,待两人亲近了,周延梅就不停伸手在蔷薇身上摸着,同时笑着道:“沾点仙气,沾点仙气,嫂子莫怪啊。” 蔷薇大方道:“尽管摸。” 李进默默地站到了屋外,负手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井口般的天空。 小静也有些兴趣缺缺,只是黏在李玄身边。 李玄看向父母道:“我去请义父,今天便在我李家开宴,如何?” 老太太笑道:“好,什么都好,相爷啊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身体好转了许多。” 李玄点点头,抬手斥退了前来的马车。 如今,在这片土地上,他无需遮掩。 神武王死而复生,早为不少高层所知,如今也该为平民知道了。 他出了门。 小静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李进哪儿都不想去,借口水土不服为名,让老太太单独给他安排了个环境清幽的房间,然后关门了,修炼! 李玄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他看向周边熟悉的建筑,目光一动,居然还看到了“阴福纸记”。 纸记里空荡荡的,平日没人,老板就坐在黑黢黢的屋子里,也不嫌无聊。此时往街头一瞥,恰好看到了正走过的李玄。老板急忙起身,对着他遥遥行礼。 佛陀虽然没了,但福寿门还在,且已经把分店开到了各处。 而街头的过路人看到李玄,开始是觉得这牵着个小女孩的独臂男子有些熟悉,慢慢的终于有人认出了他,一个个显出惊愕的、敬畏的、尊重的表情。 有人试探着喊了声:“王爷?” 李玄点了点头。 整个雄山县炸了窝。 李玄牵着小静的手,继续走过。 前面是软玉楼,蔷薇从前就在那儿做花魁,那地儿也是原本丁家的产业,可如今早就是李家商会的一部分了。 为了招揽生意,软玉楼还请了说书先生。 此时说书先生正在说那“神武王北上伐雍”的故事。 惊堂木一拍,道:“风雨潇潇,却说那神武王身披孝服,手持八宝琉璃枪,跨坐天照玉狮子,辞别那王都,对着身后父老乡亲道了句‘今我为天下人披麻戴孝’” 说书先生说的正起劲。 这神武王的故事是怎么说都说不腻,因为纵观大胤数百年,如神武王这般充满了英雄色彩、悲剧色彩,又有着和“佛母”“佛陀”恩怨纠缠的传奇当真是独一份儿。 只要他开讲,就会有一堆人来听。 可今日,他才说到这高潮,却见一群听客“哗啦”一声,一窝蜂地跑到了栏杆前,喊道:“神武王,神武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说书先生愕然地回头,又挤开人群,也趴到了栏杆前,却见街头一个穿着便服的独臂男子正牵着个女孩的手走过。 那男子黑发披肩,面带笑容,神色随和却又充斥着难言的霸气,右边袖口空空荡荡,随风而动。 这说书先生是雄山县的老人,自是见过李玄,这一刻他已彻底呆在了当场,面色又惊又喜,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双手颤巍巍地道:“好,好啊,英雄未死!英雄犹在!神武不朽!” 他平日里说书说着神武王,也时常把自己代入到神武王的人生中去,每每深夜都为神武王那悲壮的结局而涕泪不止,如今看到李玄还活着,他心情激动可想而知。 当李玄来到相府时,身后早就跟随了许多人。 而相爷也已站到了门前相迎。 看着远处走来的男子,相爷眼中也露出激动之色。 前年,他本已心灰意冷地在等着死亡,可未曾想到屋舍里忽地多出了两粒丹药。 旁边还附字:清体去残毒,长寿延寿命。 那两粒丹药闻着清香,只是嗅上几下就觉神清气爽。 相爷便服下了,然后果然老态有所好转,竟有几分“返老孩童”之相。 从那日起,相爷便隐有猜测,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颜方白都好似在这“瞬息万变”的历史中离开了浪头,而只能自保一隅。 所以,相爷只能等。 他知道,若他猜对了,那最终他一定会等到他想见的人。 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现在,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看着李玄,老脸露出笑,继而双目微微发红,上前道:“来了?” 李玄笑道:“来了。” 相爷道:“喝酒?” 李玄道:“义父不是一直喝茶么?而且您” 相爷道:“今日开心,不喝茶,喝酒。” 说着,他侧身一旁,对着大门比了个“请”。 李玄却没进去,而是道:“今日我是来请您,还有三哥,还有您家眷去我李家用宴的。” 相爷笑道:“去,一定去。” 说完,他红了的双目已然留下老泪,继而道:“老夫能观大胤四代国主,又能得见新朝开立,能见历史兴衰,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李玄笑了笑,凑近了轻声道:“您不止能做这些,说不定还可以去修仙。” “我?修仙?”相爷愕然,又摆摆手道,“还是带方白去吧,老夫根本不是修仙的料。” 李玄道:“不试试,怎知不行?天地大变,相爷应该也有了修炼资质吧?” 相爷愣了半晌。 随后,相府备了马车。 李玄拉着小静上了车,与相爷一路攀谈,一路归府。 再回府中,却是李知礼也回来了,看到李玄,默然相对,忽地双目发红,又哭又笑,抱着李玄连喊“大哥”。 一场酒宴,无人不醉。 而待到傍晚,天色渐冥,一卷冷风,卷起了天上飞雪。 蔷薇在庭院里玩雪。 一行灰衣人则是从远匆匆而来,来到李府附近后,为首之人便令众人停下,而后“她”则缓缓走向李府,得通报后,入了李府。 随后,“她”见到了酩酊大醉的相爷,也见到了那位在风雪里举杯向天的独臂男子。 独臂男子看向“她”,喊了声:“三三姐。” 颜方白远远行礼。 越是了解这位神武王,他的敬畏就越是多。 李玄上前道:“三姐能饮否?” 从前,颜方白必然说不能,可今日却是笑道:“能。” 李玄又道:“从前我拜在相爷门下,受了不少师兄弟的照顾,那些师兄弟可还有在的?” 他掰着手指,一一数着:“江正山,燕悲歌,庞无月” 颜方白道:“都在,而且就在门外。” 李玄笑道:“那都请进来吧。” 李府酒宴持续数日,喜庆之意还未消散。 而很快,百花府的青河漕帮林剑风,姚仇,左红,张翻洋等人也都来拜见他 李玄当众指了不少曾经给过他帮助的人,给了他们信物,说“可凭此信物,而去宗门接受测试,若得通过,自可加入宗门”。 一来,他是还善缘,他发达了,对于曾有过善缘的老弟兄们能拉一把是一把,且灵一宗也确实需要扩招人,既然都是扩招,那肯定要以他的人为优先; 二来,他是告诉所有人李家有大靠山。 众人谢过 如此,时间一晃便过了冬日。 期间,有不少李玄熟悉之人纷纷北上,其中便包括相爷。 李玄劝他去试试能否修仙,相爷本来是不肯的,连连道着什么“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还去修仙,岂不是笑话”,结果李玄道了句“您若修不了仙,就在宗门那灵气充沛的地儿住下,这面子我有”,相爷这才喜滋滋的去了 转眼,初春三月 青木州心慈寺无了,可杨家却前所未有地封了个“女王”————慈王。 “慈王”正是还俗后的曹怡。 如今,曹怡才将诸多事务全部忙妥,随后这才注意到远方送来的诸多信息。 她摊开一看,目光就彻底锁定了。 信息很多,记录很多,但她却只看到了一句话:神武王回雄山县了。 “神武王” 身上透着慈悲,宛如菩萨的女王爷喃喃着这个名字。 她看着那三字许久又许久,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了,可没想到这三个字却如天外来物砸落到了她心头让她心绪顿乱。 正想着,却听门外有人来报。 报信者道:“神武王求见” 就在今年年初,杨家已经改了国号,从“大胤”改为了“大周。” “神武王”虽已为前朝封赐,可这个称号却已成了一种无人会改口的代号。 “神武王?”曹怡惊了。 她急急起身,跑到府前迎接。 李玄对她行礼,遥遥道:“见过慈王。” 曹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空气沉寂良久,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用膳吗?” 李玄笑了起来。 曹怡看着他笑的样子,也慢慢地笑了起来。 车上,帘子拉开,蔷薇探头喊道:“我也要。” 曾经的镜妙大师傅,已经变成了慈王大师傅,这一刻,她心中忽地舒畅了 次日,晚。 静室 两人。 李玄道:“随我北上,你当也能修行。” 曹怡摇了摇头。 李玄道:“你随时可以来。” 曹怡忽地笑道:“总有人得准备膳食,每天万人的量可不少呢。” 李玄看着她,忽地上前。 曹怡没有后退,她的心很乱,乱到了极点。她发现自己绕了一大圈,好像又绕回了原点。经文曾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当知道了某些真相后,她饶了大一圈儿发现原来她还是在和那个男人厮守。 既然厮守,为何要退? 心慈寺的妙尼,如今大周慈王傲然挺胸,不退反进,又仰起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然后道:“做了十年饭,若是不做了,真不习惯。” 李玄空阔的右臂陡然长出,将面前的妙女子拥入怀中。 一番默然。 陡然,曹怡好似察觉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数日后。 古井无波的慈王在外人眼里,依然平静无比。作为曾经最接近佛陀的女人、以及大周唯一的女王赋予了她无比的地位,使得她高高在上。 然而,她心底却终于装下了一个人。 那个人让她充实,满足。 那个人想把关系公诸于众,却被她拒绝了。 她已非不懂事的小女孩,也非可以任性的少女。 她知道,如今的她依然是天下无数佛徒所信奉的心慈寺方丈,也是富甲天下、名动举国的慈王。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有男人。 否则,她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她不是要权力,而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习惯了去给另一个人做饭。 此时,能与那个人共度良宵,已然满足。 “你随时能来吃饭。” 李玄笑道:“若不吃饭呢?” 慈王心跳加快,道:“也来呀。” 李玄道:“我会带修炼秘籍,还有冰晶石等灵石过来,你布置一个修炼密室。” 慈王轻轻点了点头。 李玄又道:“这片土地,暂时不能燃起香火。” 慈王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十数日后。 游历的马车又沿着东海海滨缓缓而上。 天气转暖,遍地花开。 经此一圈,李玄的心境也开始发生变化,虽然他肚子非常非常饿,但强大的体质让他只是承受着饥饿和虚弱、却不会被饿死。 他看着蔚蓝的海水,忽地心生一念。一次入夜的野外露宿,他独自跑到了海边,褪了衣裤,跳入海中。 待逐渐深入,又变幻血肉,化作了条恐怖的巨鲸。 鲸吞沧海,一口下去,鱼虾海水纷纷灌入。 味道虽苦涩,可饥饿却得到了缓解,虚弱也在快速恢复。 巨鲸李玄欢快得游着,这一趟进食他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这才随着海潮返回了海岸,化成原本模样,血气一浮便把满身湿水蒸发,继而穿起衣裳又回去了。 海边的行程持续了很久,久到李玄甚至根本不愿意再绕路去别处了。 “爹爹很喜欢大海。” 小静捂嘴发笑。 李玄道:“大海多美,站在海边,视野开阔,心情都舒畅了。等这次回去我见了你母亲,便想独自来海边建个小屋,然后住着。” 小静讶然地看着他,道:“爹爹又要走呀?” 李玄有些无奈。 这段日子,他填饱了肚子,这感觉真的是太舒服了,于是道:“也不算走,青铜原西边也是接着大海的,我会选一处距离灵一宗最近的地方建屋,然后过几日便回来一次陪你和你娘。” 小静有些不开心道:“那好吧” 又是数日。 当李玄马车回到灵一宗时。 宗门里正闹哄哄的。 九镇之外,两堆人正对立着。 一堆都是李玄的熟人,其中包括相爷颜辅京,颜方白,燕悲歌,庞无月,还有不少李家的子弟,那基本是李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除此之外,就连林剑风,姚仇,左红,张翻洋也都在其中。 一听到能去宗门修炼,许多人都是开心到了极致,便匆匆对俗务做了安排,然后北上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人还会越来越多。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成为修士的诱惑。 另一堆,则是九镇的镇民。 李玄过目不忘,瞬间认出那些为首镇民乃是风家的。 他踏步上前,先到了相爷身侧,问:“怎么回事?” 相爷道:“仙家说要你亲自来,才可以证明我们的身份。” 李玄侧头看向远处。 风家一个少年好似憋着气,然后看到李玄却又压下了气,走近垂首恭敬道了声:“师叔。” 李玄乃是宗主关门弟子,乃是灵一宗第三代弟子,处于同列的还有洛娥,风梦柔等。 至于第一代,则是开创宗门的那些人。 第二代,则是宗主金天禅,紫霞峰峰主花晓盈,白云峰峰主水诚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1.旧日故人皆初见,明朝化鲸遨沧海(大章-求订阅) 灵一宗内,气氛有些僵。 李玄知道“九镇镇民”一直极度排外,甚至根本看不起外面的那些凡人,而如今一大群凡人涌来,他们又怎会乐意? 按理说,即便宗门不知道“他是佛陀”,然而就凭他在这里展示出的力量,以及身上挂着的诸多譬如“花晓盈义子”、“宗主金天禅关门弟子,未来的宗主”、“飞光峰峰主”等“可融入灵一宗”的名号,也没有哪个人敢再挑衅他。 所以 他目光扫过这些拦道的年轻人,心底轻轻叹了声:‘果真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某个人要来针对他,要来恶心他,而只是这群“本土少年”的反抗。 热血一上头,可不就豁出去了? 所以 这事儿的本质,是“九镇之人”感到自己被欺负了,所以要反抗。 所以,李玄看向相爷,三哥等人,又正色看向那些镇民,道:“他们确实是我的人。” 为首少年似有些不甘,却又被后面一个稍稍年长些的男子拉开了。 那男子对着李玄拜了拜,道:“李峰主,小孩子们不懂事,对不住了。 既然是您的人,自然都可以进来。 但是,九镇您应该也明白。这儿说白了除了是宗门城镇,也还是一片世外桃源。 这桃源里,大家都是相熟的,也都是排外的,您” 李玄道:“我只带亲友。” 那男子拜了拜,道:“那便好,那便好” 说罢,他扬声道:“都让开!” 九镇镇民默然地分开,任由这群外来者通过。 那男子又喊道:“小风,道歉。” 那少年喘了几口气,对李玄低下头,道:“对不起!师叔,是我错了!” 片刻 待到众人通过 最开始拦在前面喊师叔的那個少年咬紧了牙,握紧了拳,眼睛有些发红,然后卯着劲,一拳一拳地砸向自己胸口。 旁边有不少人纷纷默然。 李玄虽然强大,虽然有了那许多名,可对他们而言如今李玄的举动完全没站在“九镇镇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也没有去争取“九镇”的利益。 人群里忽地响起自嘲的言语。 “今日这批人,明日再来一批,再过三五日又是一批,长此以往,我九镇也再不是九镇了这天呐,变了。” “干脆不要叫灵一宗,叫李家宗吧。” “嘘小声点。” “听到便听到,大不了杀了我。” 远处 众人走着。 他们方才才看到了李玄在这宗门的威望,之前恶狠狠拦路的一群人,李玄只是站出来,就没人敢说什么了,之前叫嚷的最厉害的少年也立刻低头道歉。 “相爷”颜辅京却稍稍落后了几步,抚须轻声道:“李峰主啊,这事儿你得去解决。” 李玄笑道:“义父叫什么峰主?” 颜辅京笑笑:“若无人在,你叫我义父也就罢了,可有人在却不可如此了。 我叫你李峰主也是该的。 无有规矩,不成方圆,这道理李峰主应该清楚的很。 老夫能走到这里,能活到现在,全托李峰主的福,这恩情老夫记在心里头呢。” 他拍了拍胸口,双目有力,笑着看向李玄,道:“老夫能托举你往上一步,那真是老夫的福气。但你已经走过了这段路,就往前看吧。 今后老夫若是真修得返老孩童,你叫老夫一声辅京,把老夫当个兄弟,可好?” 李玄笑了笑。 但颜辅京没笑,认真的看着他。 李玄道:“哪能这般?” 颜辅京想了想,道:“那便道友。” 说着,他又爽朗地笑了笑:“老夫可不想被叫老了,伱呀也不该再这么叫了。” 李玄轻轻点了点头。 颜辅京抚须,豪气地大笑着离去,口中吟着:“青山如登天,而今从头越,哈哈哈!” 李玄站在原地,看着相爷的背影,心底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待到众人去远,他又回头看了看。 确实该返回了 灵一宗入口 九镇之人有不少已经散去,但有不少还在原地,这些人大多都是少年少女。 有些少年甚至在老树下哭泣。 还有些则是捏着拳头。 然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九镇早就落入“李玄”那个“伪镇民”手中了。 正想着,忽地有人轻轻咳嗽了下,众人侧头看去,只见远处那男子正漫步而来。 众人急忙起身,梳理表情,不敢冒犯来者。 他们根本没想到李玄还会回来。 而有胆怯的九镇少女已经露出了畏惧之色,她们觉得李玄很可能是回来报复的。 之前,那拦在最前,也是向李玄道歉的风姓少年忽地走出,对李玄道:“都是我挑起的,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怪都怪我好了!” 李玄道:“我记得你叫风承策。” 风姓少年愣了下,他实在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被记住。 李玄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看向远处,道:“要不要做我弟子?” 风承策:??? 众人:??? 李玄道:“我是把俗世的亲友都带来了,而且今后还会再带来。 可我从来没有颠覆九镇的心,我只是希望那些亲友能够在这里生活。 若有朝一日,我有幸能去到更好的地方,见到更美的风景,你们也是我的亲友。 若是有人欺负你们,那我也会为你们出头。” 说罢,他看向面色僵硬、双目泪痕未止的少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 “我我”风承策长叹一声。 李玄笑道:“所以,要不要做我弟子?” 说完,他又轻声道:“不要错过机缘。” “我我不要!”风承策倔强地拒绝了。 李玄愕然。 而远处,一道飞剑刚巧在青山绿水间折了个弯儿,落在了此处。 风承策直接跑到了那人身后。 那是个女人,紫袍,清冷,然而却并非孤高之冷,而是惹人心底燥热、想要去贴近的冷。 春风吹动,袍叉分开,露出雪腻的小腿。 这女人已非青涩的小苹果,也非情窦初开、为爱痴狂的少女,她经历过许多事,却依然好好的,由此周身更显几分魅力。 “师父。” 风承策对那女人拜了拜,好似寻到了主心骨般,站到了她身后。 李玄看向那女人。 “风师姐。” 此时的风师姐双目清明,哪还有三年前那般的痴迷模样。 七年之约还未到,可风梦柔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不仅如此,她似乎还有了怀疑。 此时,她看向李玄,神色复杂,然后道了句:“峰主,今日事,我不知情,只是听到这边在闹才特地来看看。” 李玄看向她,道:“我们走走吧。” 风梦柔犹豫了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两人又走在了一起。 风梦柔主动打破沉寂道:“我向你保证,那些小子绝不会再闹了。” 李玄幽怨道:“他居然拒绝了我,我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被人拒绝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风梦柔轻轻笑了笑,然后别着手,傲挺着雪白的脖颈。 两侧花如海,随春风似水逐波。 而很多年前,两人还曾如这般一同在青铜原里奋斗,一同再奔向那死人谷。 可此时,却尘埃落定了。 风梦柔忽地停下。 李玄也跟着停下,问:“怎么了?” 风梦柔抿唇,看着他,道:“谢谢。” 空气有些莫名安静。 李玄笑道:“风师姐好像已经不要等那七年了。” 风梦柔依然在盯着他,可却不是看他眼睛,而是在看他脸皮。 她看的很认真,然后道:“不,我要等。不过,我想加一个条件。” 李玄有些意外,问道:“什么条件?” 风梦柔道:“我随时可以找你。” 李玄轻轻点了点头。 风梦柔御剑,一剑分九,紧接着起身,道:“我会知会那些小家伙,你不必再担心。” 说罢,她扬长而去,倩影于空中越来越小,逐渐不见。 李玄往后倒头躺在花海里,良久道了句:“真饿。” 体质强大,却又不能动用香火,带来的后果就是李玄如果不站在“一个能够让他吃饱的地方”,他就会一直饿肚子。 这种饿不会要了他的命,却会让他不舒服。 他去拜见了宗主,请教了一些炼丹上的问题,然后便开始实际操作炼丹。 金天禅御剑领他在山中采摘草药,手把手教他辨认净露草,无垢花等药物,又领着他练习那《无邪御剑术》。 李玄一路游历,在这过程里也早就默默地突破了还真境。 他根本无需进入兵主境去掌握念石,可是他的气却只能勉强激活一把普通飞剑,使得飞剑能够发挥出的力量远不如哪怕最弱的下阶兵主。 可此时,他却是真正在御剑。 以气御剑。 “谨记,气随念走,手指只是辅助。” “譬如我宗最基础的《灵一御剑术》中,屈指乃是出鞘的动作。 可事实上,屈指并不能让剑出鞘,他只能让你感觉到一个向上的念头。 当你的念头浮现,你的气就会随之游走,继而带动飞剑出鞘。” “所以核心不在动作,而在念头。” “若真能做到人剑合一,那根本无需动作,一念出,飞剑便可出鞘。” “然而,想要驭念,这何其之难,《无邪御剑术》正是教导的这这” 金天禅正要继续教导,却看到李玄负手,飞剑自出,继而穿花蝴蝶般在半空缭绕,极其华丽,极其灵活,好似那把飞剑彻底有了生命。 金天禅道:“看来这一路你真的没有荒废” “那,你既受仙人传承的霸剑御剑术,那当也知晓御剑术的核心名为剑技,其是为念式。” “念式,乃是一种念与气的结合,通过念头流转而带动气流转,从而遥控飞剑,使得飞剑成就各种杀招。 《无邪御剑术》的念式便是圆转,加速。” 李玄心念一动,他的飞剑便在天空圆融地快速飞了起来,好似一条不停衔尾而咬的银蛇。 金天禅: “好吧,你已经彻底掌握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他似在感慨“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天才”。 然而,李玄基本是在看到念式的时候就已经能飞快掌控了,这东西好像和精神属性有关。 他不由又想起之前那些“魔图”中的场景,也许他有充分的时间去思考。 小半个月后 金天禅教着教着,发现居然教无可教。 无论是御剑,还是炼丹,李玄都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彻底掌控。 不过,按李玄自己的说法是“他在历练途中不曾耽误”。 可不管真相如何,金天禅是彻底满足了。 他再不掩饰老态,重重咳嗽着,然后道:“老夫拟在九镇中再立一镇,你起个名字吧。” 李玄略微沉默道:“雄山镇。” 金天禅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他肩道:“老夫不在后,带好宗门。” 李玄道:“真没有办法吗?” 金天禅道:“老夫今年两百一十三岁,大限便在这两年了。老夫本只是想解决门中隐患,却未曾想到不仅隐患解决了,还能遇到你,老夫知足了。” 李玄道:“您若是突破高阶兵主,能增寿吧?” 金天禅目光灼灼道:“为师卡在中阶兵主近百年了,只需高阶念石,便能朝得夕破。” 李玄道:“之前那熊魔蛊惑风雄意,便是说黎山六宗有高阶念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金天禅道:“可事实,他们并没有。” 李玄道:“他们是没有,但熊魔有。 熊魔被佛陀击败,佛陀手中一定藏有高阶念石 我愿为师父取之。可我不知佛陀在何处,需得云游。” 金天禅面露犹豫,一边是自己的未来,一边是宗门的稳妥,他想了想,道:“不必了,你留下。” 李玄道:“给弟子两年时间,而且弟子也不去远,就在东海附近,隔三差五还会回来。” 金天禅这才点了点头,道:“两年。两年后,你必须坐镇回来,届时无论成与不成,我都要把阵法传你。” 李玄道:“在外,弟子想炼丹” 金天禅道:“去宗门取,宗门新铸的那一方掺杂了四品灵矿的鼎不能给你,可之前的那个你却可以带走。” 李玄道:“多谢师父。” 告别金天禅后,李玄又回到了百花镇自家小屋。 小屋空空荡荡,无论是田媛还是赵晴雪都在紫霞峰修炼,李进和小静也都去了。 事实上,李玄这一脉的人,甚至是“相爷”颜辅京也都拜入了紫霞峰中。 颜辅京在外虽是地位崇高,但在此处只是个没太大潜力的老者,正常来说他应该成为宗门第五代弟子,辈分比起他亲儿子颜方白都不如。 因为颜方白是入了魔形境界的,自可拜洛娥这一辈的峰中执事为师。 可看在李玄的面子上,洛娥还是亲自将颜辅京、颜方白父子都收入了门下。 李玄在小屋坐了会儿,比划了一下飞剑。 那微弱的气已经稍稍壮大,恰如在岩浆海的海浪里开辟出的一条冰道。 他拳头一动,内里结构自动化作了“剑体”。 剑体,血肉御剑。 再加上以气驭剑。 这正是李玄之前和熊魔对战时施展出来的最强杀招,也是熊魔极度自信的杀招。 李玄一直在想,那日他近距离观看了熊魔爆炸,之后又去斩杀了熊魔转世,是否有一缕混沌之力已经进入了他身体呢? 然而,这种事无法证明,也想不明白。 “好饿” 李玄念头里忽地又涌起这个念头。 “饿死了” 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他只要悄悄出个门,然后去到心慈寺就可以干饭,可如今天下虽大,却已没有他能干饭之地。 于是,李玄暂时打消了去紫霞峰看老婆孩子还有亲人的念头,留了封信,继而去到宗门宝物库中取了个大鼎,以锁链负在背上,然后御剑离去。 这一离,他便到了东海。 看着一望无际的海边,李玄将锁链“哗啦啦”得解下,拿着大鼎“嘭”一下砸在林前沙地上,感知了四周。 无人! 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冲向大海,钻入浪涛中。 血肉异变,微黄肌肤的表皮陡然变得雪白,光滑,厚重 一条巨大白鲸陡然甩尾,宛如深海炮弹般往前射去,待看到海底的鱼群时,他猛然过去,张开大嘴,将众鱼纳入腹中。 他欢快地遨游着,填着肚子。 强烈的饥饿感,胜过了别的需求。 果然,除了“人被杀就会死”,世间还有另一条格言,那就是“人不吃就会饿”。而饿了便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吃 暮色。 李玄坐在海边巨石上,昂首看着明月从海平线升高,他黑发湿漉漉地耷在背脊上,吹着夏日习习海风,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待到天色渐冥,他盘膝而坐,想着那兵主功法,又开始修炼起来。 《心炎诀》乃是锻出心炎,继而炼化血肉,从而达到“炼精化气”的作用。 气壮大了,普通飞剑才能被彻底激活。 李玄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练出心炎。 然而,他不得不为之。 阴阳若不协调,他走得越远就越痛苦。 他扫了一眼九格血栏中的“魔人熊”。 【魔人熊】(四阶妖魔):注入完整的人魔熊之血,可获得提供640点额外体质加成,并掌握妖法【熊傀】。 ‘幸好,幸好还没有注入啊’ 一日 两日 十日 青铜原极东,东海畔出现了个小木屋。 木屋里放了个大鼎,男子在旁呼呼大睡。 一阵海风“嘭”一下将门扉撞开,男子这才醒来,揉了揉睡眼,继而伸了个懒腰。 “舒服!” “不过,今日得回去一趟了。” 李玄决定饿几天肚子。 他在大鼎旁插了精神之眼,继而拿起讯石。 固然,他还未修出心炎,但自身的气却已足够激活讯石了。 握紧讯石,想着“田媛、赵晴雪”等人,念动:傍晚前回来。 说完,他便御剑出发了。 这段日子,他真有一种逍遥自在的感觉,可惜即便他在周边海域巡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妖魔 灵一宗。 雄山镇的选址已经落定了。 金天禅亲自选了一处青山绿水之地。 若从距离宗门入口的远近算,雄山镇算是最靠近五峰的地方了。 这地儿,本来是不许住人的,可现在却即将变成灵一宗的第十镇。 除了镇子外,金天禅还打算将“铁壁峰”给李家这一脉的人修炼。 铁壁峰原本是松吟子的地界。 只可惜,那位松吟子舍近求远,跑到外面试图寻找卯会古地,结果被熊魔宰了,成了熊傀,再在反扑灵一宗时惨死。 既然空了,铁壁峰便需要重新安置。 每一处山头灵气其实是有限的,李家这边人不少,若是一窝蜂都到了紫霞峰,紫霞峰原本的弟子难道不修炼了么? 宗门里的内务在进行着 宗门外,却还有李家一脉的人在赶来。 就在这段时间,又有不少人凭着“各种李玄的信物”来到了灵一宗,其中甚至包括李玄那位小兄弟——周济海,以及曾经的淳阳郡主——赵云裳。 周济海不是独自来到,他还带了个女子。 他已成家,自是带着妻子。 至于“翰林院”的活儿,他自是不做了。 他是前朝的官,本就不受待见,在收到李玄作为信物的信件后,他欣喜若狂,没有任何犹豫就说服了妻子母亲,然后来了。 在他看来,周家最大的气运就是在这位“大胤最神秘,最传奇的人物”还未崛起之时,对他进行了投资。 赵云裳看到李玄捎带讨好地笑了笑,道:“李李峰主,我们也来啦。” 她服了李玄送去的定颜丹,此时站在周济海身侧,不像其母,反倒像其长姐,一副少女模样,肌肤吹弹可破。 李玄笑道:“云姨,你们来的正好。我也刚从外云游回来。” 随后,他又上去看了看周济海,道:“有空再来几盘。” 周济海毕恭毕敬地拱手道:“好的,大哥。” 此时,他对李玄是无比尊敬和崇拜。 这是一个真正缔造了历史,且有着一身神话色彩的人物,是注定长存在史书,以及如今说书先生口中的人物。 但作为十岁秋闱上榜的天才,他在近十年的一件件事件里试图透过表象去发现一些真相,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事:无论多么错综复杂,最后他的这位好大哥总会占尽便宜。 尤其是这一次 在他收到李玄“邀请他前往灵一宗”的信件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下意识地苦笑出一句:“果然” 既然有了这个推断,周济海又猜到了不少事。 他是个天马行空的天才,他猜的事自也是天马行空。 他开始往大了猜,便猜到了一个自己也不敢去相信的答案。 这个答案,在普天之下,怕不是只有两个人能猜到。 一个是每日青灯古佛的曹怡。 还有一个就是他。 佛陀就是李玄。 瑞和先生,也是李玄。 随后,李玄去观看了“雄山镇”,又拜见了师父,再去挂名的飞光峰转了一圈,最后落脚紫霞峰。 才上峰,他便听到熟悉的笑声。 “未想到老夫真有修炼天赋,一炷香时间,老夫也能坚持一炷香时间。” 颜辅京哈哈笑着,在看到李玄时,他遥遥拱手,喊道:“李峰主。” 李玄拱手道:“颜道友。” 两人相视一笑。 李玄走过紫霞峰外围的山峰,一路看到了不少旧识之人,然后又御剑往更高处的主峰飞去。 一去如光电,云深不知处。 颜方白穿着一身中性的衣裳,站在崖前看着那去远的身影,眼中露出崇拜,羡慕还有一丝丧气。 他还记得当初带着初为青王的少年在青河便搜猎猪婆龙的场景,未曾想到时间一晃,他还在原地,那少年却已登上了这人间的巅峰。 忽地,他感到身侧走来了人。 回头一看,正是颜辅京。 “爹” “方白,这世上还有许多妖魔需杀,还有许多高山可越。” 颜方白握紧拳头,深深点了点头 紫霞峰主峰之上。 洞府之中,田媛,赵晴雪,魏瑶,还有李玄的儿女都在修炼。 见到李玄出现,三女这才匆忙停下 她们修炼格外专注,且也未曾想到李玄会用讯石。 几人匆匆忙忙返回了屋中。 而今天的屋里,居然不是空的。 蔷薇坐着。 就她没事做了。 然而,待到众女侍一夫的事儿完了后,她却也不愿随李玄离去。 作为佛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玄平日里都要做什么。 她在这里好吃好住,刚好。 随李玄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数日后 李玄又返回了东海 日子变得平静。 从前那些妖魔祸事好像一场噩梦,从李玄的生活里消失了。 年末的时候,李家老夫人,老太爷也来到了灵一宗。 “雄山镇”已经彻底建立了。 九镇之人见到这镇子落定,才开始慢慢接纳李家的外来者。 李玄一家人坐在一起过了年,便是在深冬的宗门,也有了年味儿。 随后,老夫人,老太爷去测了测资质,居然也各坚持了一炷香时间,然后开始了修行。 好似那一日天地大变后,所有普通人都凭空得了一场天大福缘,基本是任谁都能修炼了。 唯有这件事在反复提醒着李玄 一点小小的来自神域的力量,就能让这世界天翻地覆。 他禁了香火,得了宁静。 可这,也许还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面对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小屋附近的鱼,基本被他吃光了。 他想要吃鱼,就得去往更深或更远的海域。 那需要更长时间的来回。 但他似乎已经不得不去 佛陀不能现世,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去吃掉祭品。 就算偶尔几次,几十次,却也不能长久。 为了不饿肚子,他得外拓,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 而且,他也得找到妖魔,找到更大的世界 又一年,三月初 东海汪洋。 一条巨大的白鲸开始了东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2.东海屠戮魔鲨,手搓高阶念石(大章-求订阅) 大胤和大雍并没有高阶念石,这一点李玄已经确认过。 熊魔之所以能用法术,应该是另有路径。 但是,高阶念石却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不仅金天禅急需续命,便是之后李玄的亲友,家人也需要。 对于李玄来说,念石的本质就是精神属性的提高。 若是把兵主境和三阶妖魔对应上,李玄估计“手搓高阶念石”顶多只需把精神提升到630。 如今,他自身精神属性为403,加上“畸变怪猴”、“骷髅花”、“虎魔太岁”、“云蜃守宫”,他的精神属性最大可以达到469。 换句话说,他只要额外得到161点妖魔点就可以了。 李玄一边想着,一边摆尾往前遨游。 生命表象的绝对掌握,让他将自身魔气深深藏起,如此就变成了“他可以感受到别人的魔气,但别人无法感受他的”。 蔚蓝且冷的海水滑过厚腻的表皮,眼见着不远处有一队红身黑斑的海鱼游过,李玄张大了嘴,往前游去,待到近处,一派长尾,大嘴如“锅勺子”一般,在深海里狠狠地一挖,挖的那一队海鱼少了三分之一。 海面好似沸腾,一片片碎裂的水花好似无数蓝虾在跳跃,巨大雪白的鲸口从海面探出,高高跃起,连带着一群捕鱼的海鸟都惊骇地散却。 大海确实是个好地方啊 可却还有不适。 这种不适并未在最初体现出来,而是随着李玄长时间作为“鲸鱼”才有产生的。 那是一种全身上下不舒服的感觉,也是一种对水的淡淡排斥感。 李玄稍稍一想就大概明白了。 他只是“生命表象”变成了鲸,而之后则是靠着强大的体质在海中遨游。 他并没有真正地成为鲸。 他扫了一眼那作为“生命本质”的螺旋阶梯。 “生命表象”的力量其实对应着顶配的高阶兵主。 而“生命本质”则是等同于高阶兵主的下一个层次了。 那是个什么层次呢? 在海中遨游,有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又过许久,眼见着根本没有魔气,也见着已经离开大胤许久了,李玄身形浮出海面,从口中吐出一口炼丹炉,又从炉中取出香火。 作为可以肆意改造血肉的存在,封存炼丹炉以及藏起一些宝贝,就好像在衣服里存一件东西那么容易。 鱼鳍变化,化作手掌。 身形变幻,血肉挪动,重作人形。 这男子湿漉漉的黑发披散肩头,周身衣裤居然完好,两柄飞剑悬于腰间。 他那肌肉虬结的手臂移动,就甩动“哗啦啦”的锁链,将炼丹炉在身后绑好,这是他未来吃饭的家伙,当然他得遇到妖魔。 做完这些,李玄取出香火,点燃 晴天碧云之下,香火袅袅散开,化作了一条久违的金色香火路径。 李玄看着这路径,有种憋了一大口气,终于舒缓过来的感觉。 他又掏出指南针,看了看方向,然后踏步而上,往东化虹而去,须臾百里。 百里又百里 不一会儿功夫,李玄已经跨越了数月的路程。 这里已经到了一片彻底陌生的海域。 海水深蓝,发黑,内里深不可测。 李玄掏出讯石看了看,讯石已经彻底没动静了。 他又看向自己残留在灵一宗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看来是真的很远了。” 李玄喃喃着,忽地他若有所感,心念一动,只觉一缕微弱的魔气从远处传来。 他收起香火,一念掐指,御剑飞起,往那魔气方向速速掠去 海水之中。 一条黑影从远掠来,其动作极为灵活,彷如一道水中的漆色闪电,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若是撞入了鱼群里,便会带起一蓬蓬鲜血。 那是一条鱼,幽黑的瞳孔显着渗人,而不时咧开的嘴唇更是密布着獠牙。 而似是感到了高处的御剑修士。 这条魔鱼并没有畏惧,相反是放慢动作,瞳孔里显出人性化的贪婪与饥饿之色,待到距离那修士近了,才猛地一口水弹激射而出。 这水弹力量很大,好似凡间那攻城的擂木,“轰”一下就射了出来。 李玄五指一动,手掌瞬间改造为“剑体”。 血肉之力,以及气之力同时发动。 寒光一闪。 水弹半空直接解体,好似迎风唾面,往后散去。 光一掠至底,将那魔鱼贯穿,又串着魔鱼来到李玄面前。 滚烫的魔血从伤口溢出。 李玄抬手一吸,10点妖魔点入账。 信息显示: 水魔鲨(幼魔) 注入完整的水魔鲨之血,可提供20点额外力量,并掌握妖法【水弹】。 “聊胜于无啊” “不过,总算是开张了。” 李玄当初对付幼魔时有多么战战兢兢,现在就有多么的开开心心。 他抓着水魔鲨先啃了两口,然后将其解剖,魔血则是存在携带的魔血瓶中,继而在海水中清洗干净,丢入了炼丹炉中。 第一次,炉盖没盖好。 李玄又抓出水魔鲨,将其扯成了几段儿,重新塞入炼丹炉。 这一次,炉盖终于盖好了。 “得找地儿炼丹。” “而且,这妖魔尸体过大也是问题。” 李玄御剑升空,左右看了会儿,却没有发现一座岛。 可他运气似乎不错,又发现了一只水魔鲨。 御剑,一剑斩之。 这一次,12点空余点到账。 他熟练地解剖,清洗,更换魔血,可已经没地方放了。 李玄只得抓出原本炼丹炉中的水魔鲨,吃了個干净,然后把新鲜的这条放了进去。 然而,连续两条水魔鲨,让他顿时生出一种“这里会不会有水魔鲨老窝”的感觉。 本身作为四阶妖魔,而“血栏”中还有一个能增加640点额外体质的“魔人熊魔血”未曾注入。 这给了李玄底气。 “要不,找找?” “一窝端了?” “如果真有窝,应该也不远。” 李玄扫了一眼深蓝色的海域,御剑快速而行。 他体内存在“魔气”,完全就是个人形雷达,但凡在他感知范围内、且无法遮掩自身魔气的存在都会成为他的猎物 一会儿之后。 “欸,又一条!” 李玄开心地御剑。 剑光落下。 然而,他忽地心念一动,力道微偏,并未彻底地刺穿那水魔鲨,而是在侧边斩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魔鲨表皮分开,鲜血从中涌出,激的海中一阵滚滚的沸腾水泡。 又痛又惧的魔鲨转身落荒而逃。 这种力量类的幼魔智力并不高,就如李玄遇到的雾伏诡豹一般。 而智力不高,就意味着“它若被打了,就会本能地逃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魔鲨的老窝。 然而,这头受了重伤的水魔鲨也并非不警惕,它小心地游动,又四处观察那可怕的修士,待发现那修士不但没跟来反倒是折返了,这才快速往某个方向游去。 ‘它的小脑瓜子还没明白,感知距离也是分远近的’ 远处,可怕的修士去而复还,默默作着评价,同时又反思着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然后御剑飞高,藏在云层之间,远远吊着,俯瞰着那在深蓝的海水中慌不择路的身影,静悄悄地追踪了过去。 一人一鱼,随波而远。 魔鲨时不时停下,吃些鱼。 然而,它此时感到极度痛苦。 往日里,便是无意被海中其他凶兽咬穿皮肤,也能快速恢复。但那修士飞剑割出的伤口却怎么都不愈合。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在往它血肉深处蔓延,这让它越发疲惫和无力。 深夜,魔鲨速度放缓了,它一头往海底扎去 云中御剑的李玄已是眉开眼笑。 他感知放开,只觉一团团魔气感应从不远处的海底传来。 那些魔气有大有小,可没有一个比他强。 不! 这根本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而是根本无法和他相比。 那种“只要出了门,去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周围就会忽然冒出各种强大怪物。而自己即便在原本的国度修炼到了巅峰,来到新地方却依然是个弟弟”的情况并未出现。 既然如此,李玄就不打算客气了。 他对人有着足够的宽容,只要不触及底线、不危害到他,一般不会乱杀。可对妖魔,那就没有半点仁慈了。 在大胤那般妖魔肆虐的国度,他从底层慢慢攀爬到巅峰,见了太多因妖魔而生的人间惨剧,也见过亲人惨死眼前。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妖魔,最好。 李玄于半空身形一晃,化作一条巨鲸,落入海里,继而一甩长尾,往那魔气传来的深处摸去 受伤的水魔鲨逃向了一个海中洞穴。 那洞穴里,数条魔鲨正叠在一起,似在休息。 而一旁还有不少骸骨,有普通海兽的,有些好似陆地生物的,然后居然还有铁笼子。 铁笼中堆存着几个骷髅头,那竟是人类的头颅! 水流波动,人类头颅也跟着翻转。 其中一个似没被啃干净,血肉黏着长发,整个儿混作了一团,而一个未被吃掉的眼珠子则被神经连着,涨泡开了,上下浮动,内里隐约可见几分死者死前的恐惧与痛苦。 在闻到血腥味后,在洞口休息的魔鲨猛然动了起来,但在看到回来的是同伴后,又打消了原本升起的念头,继而一个个游窜起来,观察着它的伤口。 洞穴深处,一道巨大黑影缓缓探出,其肌体有力,身形更是超过寻常幼魔两三倍。 鲨嘴翕动,发出着奇怪的语言。 那不是魔鲨的语言,而更像是一种某处的通用语。 “你怎么受伤了?” “爷爷,我我好不容易逃回来了。” 简短对话后。 巨大魔鲨观察着幼魔鲨的伤口,用一种冰冷的且好奇的声音道:“居然是修士。” 这句话顿时引发了不少话题。 更多魔鲨从洞穴里游出,看着那伤口。 巨大魔鲨道:“修士的剑中藏着阴冷的力量,那能让伤口难以愈合。 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幼魔鲨道:“今天午后。” 巨大魔鲨道:“那这修士应该是才刚刚学会驾驭飞剑,否则你的伤口不但不会愈合,还会裂的更大。” 旁边有个魔鲨跑到笼子前,看着那被长发缠绕的头颅道:“爷爷,是不是和这个人类一样,都是三阶初期的修士?” 巨大魔鲨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还记得我所说的三阶初期。 三阶初期,就是人类御剑的最低层次。 不过,人类是一种弱小的生命,他们的三阶初期其实也就和我们二阶末期的妖魔差不多,这还需要他们中的佼佼者才行。 他们身体孱弱,除了飞剑一无是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旁边的魔鲨纷纷倾听着。 巨大魔鲨看着远处,忽地想到了什么,问那逃回的幼魔鲨道:“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幼魔鲨就把自己逃回的经过一一讲了一遍。 巨大魔鲨是已经有了智慧的存在,只是稍稍一想,就咧开了狰狞的大嘴和那一口渗人的尖牙,口中道:“傻孩子,你被人骗了。” 幼魔鲨愕然道:“骗了?” 巨大魔鲨道:“他故意放过伱,就是为了找到我们的洞窟,然后好带人来剿灭。” 幼魔鲨露出担忧之色道:“那那怎么办?” 巨大魔鲨看了看侧边,而侧边又游出了一条巨鲨。 那条巨鲨道:“那刚好,我们能吃到免费的修士。 修士的肉可是比普通野兽的肉质好多了,而且他们也能刺激你们,让你们这些小家伙快速长大。” 之前的巨大魔鲨道:“我去水面看看,如果他还在天上,我就把他射下来。” 它微微张大嘴,露出惨白的牙龈,作为成熟体的水魔鲨,它能动用的妖法自然不是幼魔的那种“水弹”。 “水弹”固然强大,但浩大的声势却浪费了不少力量。 成熟体的水魔鲨能喷出“碧水魔针”,速度比水弹快了不知多少,而穿透力更是强大,便是云中的鸟儿也能被藏在深海的水魔鲨以“碧水魔针”直接射落。 除此之外,在深海中,这“碧水魔针”简直就如隐形一般,极难被察觉,这也使得水魔鲨这种妖魔成了周边海域的一霸。 另一边的幼年水魔鲨们也活跃开来。 一条水魔鲨抢着道:“我要吃肚子,肚子很好吃。” 另一条水魔鲨道:“我也要吃肚子!” 众鲨正你一言我一语,忽地那成熟体的水魔鲨有所感觉,看向远处,道:“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它目光远远眺去,透过幽暗的海水,却见到了一条白鲸。 那白鲸周身并无魔气。 巨大水魔鲨狞笑道:“今天真是好日子,还有送上门的食物!孩子们,去吃了它!” 对于这种非妖魔的大型食物,巨大水魔鲨从不自己出手。 而一群幼魔水魔鲨则纷纷涌出。 然后 它们看到对面冲来的白鲸张开了嘴,那大嘴中“轰轰”两声浮出两圈儿白雾。 幼魔们根本看不清那是个什么,可下一刹,深海之中却如是突兀地生了两条白色蛟龙,携带巨力,冲波破浪,穿如闪电,一瞬间就把最前的两条幼魔水魔鲨给炸了个血洞。 继而又如编织麻花,在水里飞速扭动 嘭嘭嘭!! 两把飞剑好似深海鱼雷,打哪儿炸哪儿。 冲来的六只幼魔水魔鲨瞬间被爆了头,成了死鲨。 而之后正跟来的巨大水魔鲨根本没反应过来。 因为,太快了。 而在那六只幼魔水魔鲨死后,它才看清了。 不看清还好,这一看清,巨大水魔鲨顿时懵了。 那没有半点魔气的白鲸口中吐出的赫然是两把飞剑!! 这两把飞剑,完全没有修士那种阴冷的架势,而就像是某种恐怖巨兽的夯击。 打哪儿炸哪儿。 其中充斥着难以想象的巨力。 ‘这是什么?!!’ 巨大水魔鲨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口吐飞剑的白鲸? 带着爆炸式力量的飞剑? 然而即便再如何惊骇,巨大水魔鲨却还是张开了大口,露出了惨白的牙龈和利齿。 嗖! 深水中,一道隐蔽无比的银光射出,稍稍一扭,就落到了白鲸身上,然后刺入了一点点。 可是却没有带起一丝血。 白鲸李玄看着自己侧脸凹陷的小洞,心中一凝,这大型水魔鲨有两下子嘛怎么攻击的他居然没注意到。 可惜,这种只能伤及“生命表象”的力量丝毫无法伤及他,顶多就是给他造成一点消耗。 当观测到“生命本质”之后,他已根本不是这些连“生命表象”都还未触及的妖魔能比的了。 他心念稍动 下一刹 小洞并未愈合,反倒是变成了贯穿的孔洞。 巨大水魔鲨大喜,本来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它还以为自己的妖法无法奏效呢。 可紧接着,那孔洞变得越来越多。 白鲸李玄随意变换着身躯,在脸颊上制作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而对面的巨大水魔鲨喜色顿时凝固,惊惧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它完全无法理解的一幕,就好像看见了“妖魔眼中的恐怖片”。 轰! 轰! 两把飞剑穿过深海,在高压的水下,卷起两道波纹,一左一右插入了那巨大水魔鲨身体里。 巨大水魔鲨周身陡然泛红,一层层黑甲浮现,其中隐约还有火毒流淌,宛如个岩浆魔鲨。 飞剑并未停歇,也未因为这水魔鲨的变化而被减速,继续往前狠狠掠去 嘭嘭嘭! 巨大水魔鲨炸开,黑甲碎裂,血肉横飞,两侧岩浆般的魔血纷纷淌开。 白鲸李玄并未停手。 他巡视在这深海洞穴,将魔鲨屠了个精光。 然后才开始汲取魔血。 一道道信息钻入他脑海。 待到完全了所有消化。 李玄又将最强的那只水魔鲨作为魔血存入了“魔血瓶”中。 然后,他打量着战果。 首先是妖魔点。 这一波,直接收获了266点妖魔点,再加上之前的,足有289点。 这是真正的一波肥啊。 本来以为要花费很多心血才能解决的问题,瞬间就完成了。 其次是魔血。 水魔鲨(二阶妖魔):注入完整的水魔鲨之血,可提供200点额外力量,并掌握妖法【碧水魔针】。 李玄顿时神清气爽。 然而,连番在深海作战,让他忽地感到了一种不太舒服的窒息感。 道理很简单,他虽然是白鲸的模样,但却是“生命表象”改变,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叫李玄的人类。 他之所以能在深海,完全是依靠自身的体质。 动用力量作战,时间稍久,确实会有那么几分不适应。 溺死倒是不会,就是不舒服。 这在碾压局里不会有任何影响,可若是同等层次的存在,那就有差别了。 旋即,李玄又是在水魔鲨老窝里一阵搜寻。 结果居然搜到了一个秘制的箱子。 那箱子的工艺,不像是水魔鲨自己做的。 他打开箱子,箱子里顿时冒出了不少气泡。 李玄本以为会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结果却只看到了一束束奇怪的草。 这草 李玄凝视了一会儿,忽地发现他居然认识这草。 这不是“萤香”么,自家卖的那种货? 他又猛然扫向洞口的笼子,盯在那些个随波浮动的骷髅头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来这儿不止有妖魔,还有人啊。’ 随后 李玄将一窝水魔鲨尸体带到了海面,然后大快朵颐。 周边不少闻血而来的食肉海兽,但只感远远地转圈,却不敢靠近。 李玄吃着吃着,居然饱了。 然后,他有用二阶水魔鲨的肉填满了炼丹炉。 做完这些,他是真带不走剩下的了。 他看着还有不少水魔鲨尸体,有些惋惜 海上没办法炼丹。 而且想找到一个岛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此时已是凌晨。 月华凌空。 巨大白鲸在海面浮着。 李玄静静地休息着,听着海潮拍击自己巨躯的声响。 他开始加点。 227点妖魔点直接点向了精神属性,使其从【精神:403/630】直接变成了【精神:630/630】。 顿时间,一种全新的感受于心头浮出。 世界变得更清晰了。 空气变得更新鲜了。 精神的根须好似得到了成长,慢慢发芽。 李玄看向眼前的海水,忽地心念一动,将这“精神之芽”植入了海水中 这一点,在过去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可现在,他成功了! 他莫名地感受到了海水居然被活化了,这些活化的海水受控于他,就如被“精神之根”抓住的飞剑一样,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能随意托举飞剑,此时便也能随意地掀起海水。 随着“精神之芽”蔓延的越来越多,李玄感到自身周边数百丈的海水都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稍稍一运力,海水便沸腾起来,忽地化作旋涡,忽地又化作一根根飞射而上的水箭,忽地又竖立如墙。 他虽然只掌握数百丈海水,可能够影响的范围却远远不止数百丈。 李玄好奇地测试着,忽地他又把“精神之芽”植入了海风中。 风被活化了。 李玄念头动了动,那风就卷着他飞了起来。 “法术!这是法术!” 空中,李玄开心地喃喃着。 但他这却绝不是高阶兵主。 因为高阶兵主是要学习法术的,而他确实随手捻来,好似天地皆一体。 又进行了一番测试后,已到黎明时分。 李玄点燃香火,取出指南针,迅速返回。 他踩踏着香火道,在远远见到一片陆地时,就收了香火,然后慢慢游了过去,靠岸后,四处一打听,才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大胤最南端的白浪州,而若是他再偏一点点,怕是就到不了大胤,而会继续往大胤西边而去了。 李玄从地上取了块石头,精神之芽植入其中。 那平平无奇的石头,顿时变得宛如玉石晶莹。 李玄抛了抛,感受着其中远超普通念石的力量,喃喃道:“这应该就算是高阶念石了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3.山中甲子,魔国显现(大章-求订阅) 李玄登陆后,就一路沿海北上,饿了便去海里解决下,吃饱了则又继续赶路。 沿途所见,倒是国泰民安。 凡人所居之地少了妖魔,怪谈志异成了往事。 从前的“三灾”中除了那“瘟疫的源头”突兀消失之外,其余的倒也全部没了。 而在宗门出现,权力巅峰移至了宗门之后,兵祸也少了许多。 一路,苍生安居。 寄宿小镇,还能看到在街头奔跑欢笑的孩子。 李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谁不希望自己住的地方是和平的呢? 而在跨过青河后,他又来到了青木州,去见了见如今的“慈王”曹怡。 自去年年初见面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曹怡变化很大,李玄甚至都不是在慈王府里寻到她的。 曾经的纨绔,曾经的方丈如今戴上了一张特制的鬼面具,青面獠牙,狰狞可怖,与本来可人的模样全然不同。而其在地下建立了一个名叫“地府”的势力,李玄之前有不少弟弟妹妹,还有原本羽教,以及大雍密宗的一些干部都是这地府的一员。 “地府”专司赏善罚恶。 而作为“地府首领”,曹怡身份自是隐秘。 其表面还是慈王。 原本落魄曹家在投奔而来后,也是一飞冲天,成了青木州显贵。本是四处寄人篱下的曹闻也是水涨船高,如今成了州城里鼎鼎有名、权势煊赫的曹大爷。 而其暗中这身份,便连曹闻曹大爷也不知晓。 只可惜,曹怡的身份即便再隐秘,也瞒不过李玄。 李玄寻到了她,一番亲近后,又让曹怡帮忙送一封信去李家,说是要李家护送一批“萤香”送至灵一宗。 临别前,李玄看了看这江湖势力般的地府,道:“不若你随我一同北上去灵一宗修行。” 曹怡缓缓摇头,拒绝了他。 并不是每个人都渴求着做修士的 数日后,李玄辞别曹怡,继续北上,十余日后进入了青铜原,继而入了灵一宗。 入了宗门,他回到“十镇”中的雄山镇。 老太太和李老爷正眉开眼笑地看着信。 李玄上前一问,才发现是家书。 家书里说,大周长公主杨随与李家家主喜结连理,不仅如此,还已查出了喜脉,这家书是李知礼写了给长辈报喜的。 对于李玄动不动外出,李老爷和老太太都适应了,此时见他归来,喜滋滋地拿了信给他看。 李玄看着看着,一边为二弟高兴,也一边自己心底也生了点想法。 随后,在一番儿简单拜访后,他拉了魏瑶和苏蔷,商量了“生娃娃”的事。 魏瑶有些不乐意,她还要修炼。 苏蔷却是个另类,她便是在宗门也无法修炼,自是答应。 于是,李玄便努力上了。 努力一晚,效果未知 次日,早。 李玄直接来到观日峰,取出了他今早才制造出的“念石”递给金天禅,道:“师父,不负所托,果真向佛陀寻到了一些特殊的念石。然而,弟子也无法保证,这念石就是高阶念石,您可以试试。” 金天禅接过,一阵抚摸,赞道:“好美的石头。” 他白发巍巍,道:“无论是不是,你的这份心,老夫真的心领了。” 想了想,他招招手,道:“过来。” 李玄走近。 金天禅忽地闭目。 李玄感到一种奇异的精神波动从金天禅体内生出,那种波动充斥着远胜过他的玄妙,可绝不是金天禅自己的 很快,他看到金天禅掌心浮出了一道奇异的纹理,这纹理宛如活物般在他肌肤下流通,继而又涌入指尖。 待到落定,却是显出奇异的“黑点白点”的模样,点与点之间还连接着,实是有几分难言的神异。 而金天禅的指尖也因此散发出柔和的淡淡毫光,以至于指尖都变得晶莹剔透。 金天禅猛然睁眼,指尖伸到李玄面前,道:“速以精神之根取去!这便是阵法传承!” 李玄愣了下,指尖运力,却还是点了过去。 无形的精神之根透指而出,攥住了金天禅指尖。 一瞬间 那那纹理被他拖拽而出,继而落到了他指尖。 李玄看去,却见黑点白点颇有几分“前世见过的河图洛书之感”,点有三点,两黑一白,彼此连线。 金天禅长舒一口气,然后笑着看向他道:“这便是阵纹。拥有阵纹者,便可轻易绘阵。来,老夫教教你。” 旋即,他认真地教导起来。 “但凡刻阵,便以指尖点物,白上,两黑下,呈三角,便是汲灵阵。 汲灵阵可吞噬宝物,乃至妖魔血肉,以使得兵器拥有特殊力量。” “黑上,白右下,便是炼金阵。 如此可从黄金里提出其特性,这乃是飞剑制作的基础。” “黑上,白左下,则是化晶阵。 越是高级的灵矿便越是少。 铸造高阶飞剑也并非全用高级灵矿,冰晶乃是基础。 化晶阵可从冰晶里汲取特性,这与黄金一般,乃是构成飞剑铸造的两块基石。 任何飞剑铸造首先都需刻下这两阵,然后予以大量黄金和冰晶,才能成功铸出剑胚。” “黑白三点并排,则是叠兵阵。 叠兵阵的作用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了。 但是,一個叠兵阵的上限乃是十数,若要求稳,便是九。 故而宗中峰主之飞剑,皆是一剑化九。 老夫那柄百兽剑,叠兵百剑,便是刻了十道足足叠兵阵。 然而,若想压下三点,还需一些秘诀。” 说罢,金天禅又压低声音,小声传授,“阵纹三点平日里皆是散开,三点若想平成直线,则需在施阵时再取一枚念石。 然后炼化这念石,让自己在短时间内拥有双重精神之根的力量,如此才能快速压下三点,从而构成叠兵阵。” 李玄点点头。 金天禅继续道:“叠兵阵若想刻绘多重,一定要注意整体布局,切不可此处密,那处疏。否则,飞剑易断。” 说罢,他又取了纸笔,好一番比划。 在交代完这些,金天禅继续取出一卷图轴递给李玄,道:“宗门大阵却又不同,这便是灵一宗阵图。” 李玄取了图,展开一看,也不禁为图中之景而心颤神摇。 这幅图是一副沙盘般的图册,整个儿灵一宗在其中都清晰无比,且还能看到阵图中显出的一团团幽蓝光泽。 幽蓝光泽最盛之处便是五峰核心的主峰,随着往外延伸色泽渐淡,待到五峰边缘已弱了不少,而至十镇则已呈现微弱的淡蓝。 金天禅道:“握此阵图,灵一宗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便是胜过老夫的妖魔也不敢入侵门中。 而这些蓝色则便是灵矿。” 说罢,他一指五峰中央位置道:“这里会产出极少的四阶灵矿,只不过四阶灵矿已被全部开采,用来铸造了一方锻兵炉。” 李玄忽道:“师父,你这是在交待后事?” 金天禅笑道:“你取来念石,让老夫能有机会一搏,老夫已然满足。 然而,突破这种事谁也不是十拿九稳,老夫大限将至,万一未曾突破,死于半道,那这些东西就都断了传承。 所以在突破之前,老夫要将一众后事全部交待完再说。” 李玄有些默然。 灵一宗并不是他留着“养老”的地方。 他还要去外面探索。 至于这些作为传承的阵纹,他稍稍把玩一番就可以了,也不想带走。要知道,这些阵纹包含了整个灵一宗存在的“飞剑基础”。 没了这些阵纹,就没了灵一宗。 固然,有了这些东西,对他会稍有帮助。可灵一宗没了这些,那就是彻底没了。 灵一宗没了,“雄山镇”就也没了,李家的修士家族也没了。 此时李玄看着正娓娓而谈、一副交代后事模样的老者,心里下了决断:‘若是师父突破了,再还他便是。 若是不曾突破,我去寻了义母,让义母担当这什么宗主好了。 现在倒是不宜拒绝,也好让师父毫无挂碍地安心突破。’ 至于为什么不给自家人。 威望不足,力量不够,反易生出动荡。 金天禅又继续与他说着:“锻兵需要五种基本要素。 铁匠的持续锻造,这在本宗一般是那些选择了力量向的魔形境修士来担任。 灵泉,淬火用。 灵火,需得砍伐灵柴,这需灵矿之地的灵柴才可用。 火炉,唯有高阶矿才能用来锻造低一阶的飞剑,故而在那以四阶矿锻出的锻兵炉出现前,我们灵一宗的飞剑并不多。 刻阵,只有掌握着阵纹的人才能进行。 除此之外,还可添加神兵石,配合汲灵阵以增加飞剑力量” 金天禅耐心地讲解着作为宗主最核心的知识,李玄一一了解着。 随后,金天禅又召集了五峰十镇的头面人物,当众指着李玄道:“老夫不日闭关突破,若有不测,今后我灵一宗宗主便是李玄。 李玄作为飞光峰峰主,老夫闭关弟子,十镇花家的一员,又是雄山镇李家家主,其实力、人品,大家皆是有目共睹。 这位置,他当得!” 五峰十镇,无人异议,对这件事他们早就默认了。 只要李玄在,就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去打灵一宗宗主之位的念头,所有人都会服服帖帖。 因为越是了解李玄,他们就越是敬畏。 这种敬畏,甚至连老宗主金天禅都比不上。 因为李玄身上裹携着一层浓郁无比的神秘色彩。 他看起来很亲近,很谦逊,可哪怕他就在伱面前,和你笑着说话,你却会本能地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你根本不了解眼前的人 他就好像一座深海冰山,你看到的只是海面上的一角 老宗主做好了一切准备,便闭关突破去了。 李玄也趁着这段时间,一边陪着妻子女儿,努力耕种蔷薇看看能不能诞下子嗣,一边琢磨自己掌控的力量。 一,血肉变形,这是最常用的“功能”。 二,各种妖法,这提供了多重诡谲手段。 三,精神震慑,这种力量无法量化,时灵时不灵,他用的较少,一般作为辅助使用。相比起攻击,精神属性更多的是提供其他帮助。 四,香火力量,如今没法用,就算用了,也只是“赶路”之类,他的“神佛特性”太少了,“移物”这力量连二阶妖魔的脑袋都不一定摘的下。而他想要提升就得去香火神域 可是,外面还有那么多妖魔可以杀,在完成更多的加点前,李玄不打算冒然进入香火神域前。 你说你明明还能变强,为什么要急着提前进入一个不确定的险地呢? 这种事,李玄干不出来。 五,躯体改造,血气双重御飞剑,则是他最常用、也是最具攻击性的“力量”,相当于“平a”了。 无论什么敌人,李玄皆可以此方法一剑杀之。 要增强这力量,狩猎妖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孕育出更多的气。 狩猎妖魔,能增加血的力量。 孕育气,则能发挥飞剑的力量,同时也能激活阵法,从而带来无限可能。 所以,李玄每日还会随妻女于铁壁峰顶盘膝修炼,以养体内那一缕气,继而期待着早日突破兵主境层次。 而如今,除了以上两个,李玄又多了个力量。 那就是法术。 通过高强度的精神活化周边的自然之物,从而带来的法术! 李玄试着试着,也大致了解了。 风,水,火,山石土,一切皆可活化,然后成为化作最直观的攻击手段。 然而这种攻击手段却完全可“施法者”的力量有关。 简而言之,其实就是御物。 施法者强,法术就强,施法者弱,法术就弱 这道理和“御剑”还有点不同。 御剑,飞剑本身可以气激活,从而强大,能斩杀妖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御物,这物却并不强,故而修士的法术大多起的应该只是“战术作用”、“功能作用”,而并非“攻击”。 李玄静静等着,在灵一宗陪伴亲人度过了大半年的美好时光。 蔷薇,没有生产,甚至没有半点有孕的迹象。 李玄便打消了再孕育后代的想法 秋末。 李家的“萤香”到了,足足五大箱。李玄收存于雄山镇中。 另一边,田媛和赵晴雪的两个侍女“巧儿”、“诗荷”却也选择了留在大周王都,两女不欲修仙,却欲享受人间繁华。 有着和李玄的关系,两女在大周王都已是名声颇大的贵妇人自是颇有几分“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的感觉 初冬 天寒地冻。 然而,灵一宗却是热热闹闹。 为何? 却是几家婚宴一起办。 其中有一家还是雄山镇李家的。 婚者乃是李玄小姨娘许晨红的儿子,那许晨红说来还是当初李玄和田媛的红娘。而其子则是李玄的堂弟田新池。 那堂弟乃是原雄山县田家那边过来的,在去年的李家大迁徙中,乃是第一批进入灵一宗的,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 黎山六盟自熊魔之乱后,人丁极其稀少,又感灵一宗强大,便时常来此拜访,位极卑微,同时门中俊俏的女修男修亦以一种“交流”的方式和当地年轻修士相处。 李玄那堂弟田新池便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一位黎山六盟的女修,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如今便是和其他几家的婚事一起办了。 冬日,热热闹闹。 而李玄毫无疑问坐在主桌第一席。 其下才依次坐着别的峰主,乃至正襟危坐的大周、大雍国主王后。 黎山六盟如今的盟主也是小心翼翼地在下首陪着聊笑,谈论着今后两宗之间的往来。 在他看来,若是没有意外,今后大周大雍最有权势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年轻人了。 而李玄还很年轻,他在这个位置上会坐上百年,乃至更久。 所有人都以其马首是瞻。 宴后 没多久,一日冬夜。 灵一宗五峰之一的观日峰山忽地风尘大作。 风雪卷成白龙,带着一声长啸覆笼周边。 一时间,观日峰有不少修炼的弟子纷纷走出,隐约间他们看到一道身影竟御风踏雪,凌于半空。 顿时,便有弟子御剑前去查探。 这一看,却见个老者负手而立,只是其白发已去,黑发披散。 “宗主!” “宗主!” 弟子们纷纷激动起来。 再一看,他们又发现金天禅居然没有御剑,而是踩踏在风上。 “法术!” “御风术!” 弟子们震惊不已。 而有执事则是飞近,作揖道:“恭贺宗主突破高阶兵主境!” 一众弟子纷纷作揖,恭贺。 金天禅心中爽快,于半空哈哈大笑,指头舞动,拨弄风雪。 五峰传承,他皆是知道,紫霞峰的法术自也不例外,而在融合李玄赠予的高阶念石后,他便旋即花费一点时间掌握了这“御风术”,如今施展开来,实在是舒爽无比,着实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 次日。 李玄登上了朝日峰。 金天禅在别人面前绷着脸,但看到这位赐予了他“修炼第二春”的弟子,实在是开心地不得了。 他拉着李玄胳膊,道:“来来来,为师给你看看法术。” 说罢,他就站到了观日峰主峰的天井中。 口中念念有词,继而指一扬,却见大风平地起,化作龙卷,平地一掠,除却掠起飞雪重重,还卷起了金天禅和李玄。 风卷而高,两人很快来到了高处,俯瞰苍山。 金天禅兴奋道:“若有御风术,再与其他修士对敌,那简直是战无不胜了。” 李玄想了想道:“恰如两人以弓对射,一人骑着快马,还有一人则是步行,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错!就是如此!”金天禅道,“而除了御风术,还有御水,御土等法术” 他一一介绍着,李玄看着脚下着孱弱的风。 他忽地想到了自己的风。 大风呼啸,蕴藏巨力,虽有些难以控制,可却比金天禅的风强太多了 而他之前的想法也得到了证实。 修士的法术,确实只是“功能向”的,而并没有提升“站桩攻击力”。 金天禅却道:“老夫破入高阶兵主境,寿元再增些年,已然心满意足。 之后却是轮到你了。 玄儿,老夫想问,你把这念石给了老夫,你自己呢?” 李玄道:“其实佛陀给了不少高阶念石,我我已经突破了。 佛陀那边也有御风术,我顺便修了。” 说着,他一招手,另一道旋风在半空形成。 李玄踏步而上,御风而立。 至于更高端的用法,他则没有展现,以免打击到这位师父。 可即便如此,金天禅却也已目瞪口呆。 李玄道:“师父既突破,那掌教之位自还是师父的。 弟子也算安心了,不日将出云游。 阵纹之类,我还是还于师父好了。” 说着,他便走近,抬指,欲将阵纹还回去。 这段时间,他尝试过了 汲灵阵,炼金阵,化晶阵,叠兵阵这些阵法就是锻造飞剑的一条龙阵法 这些阵法对他有用处,可却不关键。 毕竟,他需要的只是飞剑。 金天禅愣了半晌,他蓦然从眼前男子的态度里察觉了一件事:对方并不想做什么宗主。 他沉默许久,这才悠悠道:“老夫传你炼丹术,御剑术,可你一学就会。 而你却也传了老夫念石。 如此,老夫实在不敢也羞于再以师名自称。 李玄,你若不嫌弃,老夫愿代师收徒。 而老夫虚长你一些年岁,便唤你一声师弟,你可愿意?” 李玄愕然了下。 金天禅道:“你莫要推辞,修士强者为尊,这本是应该的。” 李玄这才点了点头 数日后。 良辰吉日。 金天禅祭拜先祖,然后代师收徒。 李玄顿时从灵一宗第三代弟子一跃而成第二代弟子。 洛娥,风梦柔都面色古怪地盯着他,这位“师弟”从今往后就变成“小师叔”了 水诚子则早知道了李玄的力量,笑呵呵地喊着“师弟”。 花晓盈面色也很古怪 因为对她而言,李玄又是“师弟”又是“义子”。 她扫了一眼这年轻而妖孽的师弟,也不知怎么开口。 李玄笑着抱拳,喊了声:“义母师姐。” 花晓盈回了句:“玄儿师弟。” 说完,她自己笑了起来,然后道:“今后便以师姐师弟相称。” 流程走完,本该结束。 金天禅却忽地举手,道:“趁着众人在此 老夫以修炼之道心发誓。 无论何等情况,我十镇如一家,如有违背者,老夫严惩不怠! 老夫以修炼之道心发誓。 老夫之后,宗主之位必为李家人,若是李玄师弟不愿继承宗主之位,那新宗主亦必由其同意才能继任。 若李玄师弟不在,那便需其发妻同意,新任宗主才可继任! 若违此誓,心魔顿生,噬我一身力量,金家亦是后继无人!” 这誓言极重,甚至把“十镇”中的金家也扯进来了。 众人目瞪口呆,旋即才有不少人上前道“宗主,不可,不可啊” 然而,金天禅只是坚持。 他心中打定主意,纵然李玄不愿做宗主,他也一定会把宗主之位留给李家。 看到众人还在叨唠,金天禅猛然举起一个匣子,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一众人看去。 金天禅道:“高阶念石,这都是李玄师弟从佛陀那边取来的!” 所有人顿时沉默下来,目光变得火热一片 金天禅抚须又道:“再说一件事,李玄师弟比老夫更早掌握法术!” 众人起哄,愕然。 李玄微笑着,微微颔首,道:“侥幸,侥幸。”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眺望东海方向。 歇息了大半年了,他该继续探索,寻找妖魔,以期突破了,以期更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 废墟之城,阴阳混沌,卯会古地 高层世界落下的一片雪花,便能压垮下面的一切。 后方既定,他也该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探索中去了 东海 汪洋。 墨色水域,波涛静流。 陡然斑斓海鱼惊散开来,一道黑影分波入海,顺着海底的山峦来到一处洞窟前。 他似是没有察觉到魔气,便用古怪的语言喊了声:“魔鲨老兄,魔鲨老兄,约好了一起去集市的呢,怎么失约了?” 然而,无人回答。 黑影又喊了几句,还是无人。 他微微皱眉,这才往洞窟深处走去,走了一圈,却发现洞中空无一人,再四处一找,又在周边海域发现了一些残存的巨大骸骨。 那些骸骨中有硬如钢铁的,明显不是普通海兽,而是妖魔之骨。 再看形状,赫然便该是水魔鲨的了。 黑影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喃喃着:“这这” 他急忙转身而跑。 他要去向魔国报告此事。 这片地儿,能死千万人类,却不可死一个魔! 又是数日。 数道持叉白甲水魔落临此处。 一番探寻后,看着那黑影道:“不是修士杀的,而是被某个外来的妖魔吃了。” 黑影道:“它为什么不吃修士?吃修士,掺萤香,那才是大补!” 持叉白甲水魔道:“本土妖魔都知道这些规矩,看来是外来的妖魔能够解决水魔鲨一家,至少也是三阶大魔了。最近我们会留意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4.海螺屿国,逐渐融入(大章-求订阅) 又一年三月。 李玄准备远行。 这次,他要去更远的海域探索。 临别前,他特意召集宗门之中的五峰峰主开了个小会。 这五峰峰主分别是:“紫霞峰峰主”花晓盈、“观日峰峰主兼宗主”金天禅、“白云峰峰主”水诚子 “飞光峰峰主”风梦柔。 风师姐自这些年闭关修炼以来,实力突飞猛进,天赋之强胜过原先数倍,别人都觉其是斩了情丝,所以才能有此天赋。然而也许只有风师姐自己才隐隐知道,她的天赋必然和那些年“她深爱李玄”的时光有关。 李玄平日里根本管不到飞光峰的事,便把峰主之位给了风梦柔。 “铁壁峰代峰主”田媛。 这位就纯粹是李玄的面子,以及田媛巨大潜力决定的了。 宗门实力为尊,可你若想挑战铁壁峰峰主,那就挑战李玄去。 田媛作为代峰主,只是灵一宗对“这座灵气充沛的山峰完全由李家所有”的表示。 五峰峰主基本都和李玄存在着极深的羁绊。 田媛不必说。 风梦柔,金天禅都是真正和李玄并肩作战过。 花晓盈与李玄明显是一派的。 水诚子和李玄关系也很好。 此时,六人在五峰之间的小峡谷里聚坐。 李玄则是摊开一张巨大的舆图,舆图乃是有三份图拼接而成的独一份。 下半张乃是大周国土,中间半张是大雍国土。 若这舆图被两国中任意一国得去,那都得欣喜若狂。 而这舆图自是两国供给李玄,而被李玄拼接起来的。 可除了这两个国度之外,在大雍之上还有一张舆图。 那舆图有明显的手绘痕迹。 李玄绘的。 此时,他手指慢慢往上,穿过了周雍边界,又穿过了大雍极北的接天原,点在那片手绘的区域。 众人看去,那片区域全然灰色,整个儿显出一种不详、阴暗以及污秽感。 水诚子道:“师弟,这是何处?我从未见过也未听过。” 风梦柔道:“师师叔。这是火月王朝吗?” 李玄摇了摇头,郑重道:“这里是一個空国,国度里屋舍正常,一切正常。但里面的居民却都不见了。” 金天禅面色严肃,一字一顿道:“卯会古地。” “应该便是。”李玄应了句,然后又道,“佛陀说,他追狩熊魔至了此地,然后所见绘成一副舆图,交予了我,便是此图。” 金天禅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老夫明白了,老夫会寻黎山六盟的新盟主聊一聊,让其注意莫让门中弟子北上,更莫要去那处点燃香火,祭拜神佛。” 李玄点点头,旋即又把舆图卷起,交给了金天禅。 金天禅看着他道:“师弟此去,莫非要许久?” 李玄道:“可能久,也可能快,只是理会不了宗门之事罢了。” 说罢,他起身,对着四名峰主行礼,道:“李家,还请你们多多照拂了。” 四峰主急忙起身,连说“哪里的话”。 花晓盈更是调笑道:“你若不放心,不若把飞光峰主收了然后飞光,铁壁两峰彻底成了一家。” 李玄看向风梦柔。 风梦柔也在看着他,目色平淡,可却也藏着一缕隐晦的爱慕。 哪个女人不爱强者?尤其是这个强者英俊,洒脱,神秘,更曾经和她又过一段极深的纠葛。 风梦柔在经历过一种大梦初醒的平淡之后,她的心开始重新装下这个男人。 毕竟她与他早就有了连理之亲,那些快乐她至今回想起来还会芳心乱跳;毕竟在别人眼里,她和他本就是一起的 如此一来,在许多夜深人静的梦里,风梦柔开始逐渐梦到这位师叔,从而面红耳赤,待到白天却又装作无事。 “师侄,七年之约还差两年,你要提早做决定么?”李玄笑着问。 风梦柔看着这男人,淡淡道:“再等两年,师叔也跑不了。” 花晓盈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旁边的水诚子,金天禅也是 水诚子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金天禅板着脸道:“那就赶紧突破高阶兵主去,突破后就又能年轻了。” 水诚子道:“师兄,你道谁都和你一样,距离高阶兵主就临门一脚啊?伱道谁都如李师弟一样,是个惊才绝艳的妖孽呢?” 李玄看着风梦柔。 风梦柔经此种种,周身气质比之当初更胜数筹,恰如本是成熟蜜桃,然悬挂枝头非但未烂却反倒是得了一缕仙气儿变得更为可人。 便是遥遥看着,都觉吃了这桃儿,能一口爆出许多桃汁来。 花晓盈提醒道:“师弟,你家娘子还在呢。” “聚光灯”重新打到了田媛身上,田媛笑着摆手道:“不用管我,风师姐若能来,我自是欢迎呢。屋子里多个姐妹,那才热闹。” 金天禅咳嗽着,和水诚子一起离去。 花晓盈也离去,离去前顿了顿脚步,道:“其实,娥儿” 她欲言又止,没说下去,也御剑飞去。 五峰中央的峡谷里只剩一男二女。 田媛还不会御剑,她是搭李玄的飞剑来的,此时有心将这地儿留给相公和风梦柔两人,却无处可去。 风梦柔忽地问:“你去哪儿?” “游东海。”李玄道完,又小声说,“别告诉别人。” 风梦柔道:“东海有什么好游的?” 李玄笑道:“师侄还太弱了,否则我便可以带师侄一起了。” 风梦柔自动忽略了“太弱了”三个字,似是默认,而雪白的脸颊却是一红,道了声:“真哒?” 李玄愣了下,古怪地看着她。 风梦柔笑着看向他,道:“两年,师叔别想跑!” 说罢,她又看向田媛轻轻点头,继而逃跑似的御剑离去。 当一个男人重新进入她的心思后,她的心便又禁不住地跳动起来。 李玄看着剩下的田媛。 田媛笑嘻嘻地看着他,然后上来挽着他的手道,“我们也走吧。” 李玄御剑而起,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带着田媛落在野外,滚了一身花汁,连带白腻的腿都染了红紫,这才在田媛又嗔又喜的目光里,背上了他早准备好的炼丹炉,离开了灵一宗。 铁炉如是他的大铁包,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青木州李家运来的五箱萤香。 而在离开山门时,门外却又是热热闹闹。 李玄本不想理会,毕竟在灵一宗成了权力中心后,便是门庭若市,原本入口处的那片荒原周边早已有一栋栋楼阁拔地而起,眼见着就要成为一个新的城市。 然而这一次,他抬眼一扫,却是愣了下,旋即露出由衷的笑容,继而将塞满了物件儿的铁炉放在地上,迎了过去。 远处来的竟是李知礼。 当初那个屁颠屁颠跟在兄长身后的小男孩已然生了一副沉稳之态,背稍佝偻,目光稍有呆滞,内里含着思索之色,唇上也有了些胡渣。 似是若有所感,李家家主抬头,看到面对那着宽松衣袍,披散头发,洒脱不羁走来的男子,他眉眼逐渐舒展开,从凝重逐渐变得欣喜。 “大哥” “大哥!!” 李知礼匆匆走去相迎。 “好久不见!”李玄一个熊抱,然后笑道:“来了这儿,也好。” 李知礼摇摇头,苦笑道:“家里事多,我哪来得了。这是稍稍歇了下来,便想着来宗门看看父母与兄长,也顺道将妻儿送来呢。” “延梅?”李玄道。 李知礼道:“是随儿。” 话音落下,远处马车里,一个黄衣美妇抱着个婴儿盈盈走下,来到李玄面前,她大气也不敢喘地恭敬喊道:“杨随见过大伯。” 那些信息畅通、心思玲珑的聪明人永远能在李玄身上看到些、猜到些恐怖的真相,却又知道敬畏,知道守口如瓶。 杨随就是其中之一。 李玄看向她。 空气微微安静了一两息。 李玄忽道:“让你家族之人善待苍生,否则便是有你在,也不管用。” 他一眼就看出了杨随的目的,这是大周王室送了位“未来的老祖”来宗门了,以此来镇大周气运。 而可以预料的是,只要杨随能依托李家在宗门站稳脚跟,后面必有源源不断的杨家人前来。 杨随的“赌性”、“嗅觉”和“特立独行”,李玄远比李知礼知道的更清楚。 杨随恭敬无比道:“大伯说的是。 善待苍生四个字,我会知会族中,让每个人都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若有朝一日大周出了暴君,不需大伯动手,我自会先去清理门户。” 李玄点点头,然后又拍了拍李知礼肩膀,道:“早些忙好了家族事,也来宗门修炼。” 李知礼笑着应了声。 旋即,李玄转身,也不御剑,大风忽起,举其扶摇而上,没入青云,须臾远去,逍遥洒脱的肆意之感只令宗门之前众人纷纷抬目相望 李知礼也仰头遥遥看着,眼中露出尊重,骄傲以及羡慕之色。 待到杨随喊他,他笑了笑,道:“看到没,那是我大哥。” 杨随应了声:“嗯。” “那是我大哥啊!”李知礼笑得很开心,很骄傲。 杨随也笑了起来,道:“是是是,那是你大哥,也是我大伯大伯已是这片土地的传奇,也是唯一的传奇。” 刷!刷!刷! 东海,月黑风高三道飞剑贴海而行。 在一处深海海域稍稍旋绕,又匆匆离去,继而落到了一处大陆边缘凸出尖长地域的黄土坡上。 为首的御剑之人完全没有灵一宗飞剑修士的洒脱,而只是穿了一身大周普通人家才穿的布衣。 那布衣男子左右看看,这才小心地在灌木丛中揭开一个表面植着绿色草皮的铁盖,继而和另外收剑的一男一女跃入铁盖之下。 内里,烛火燃着,散着白光。 烛芯乃是某种奇异的植物互拧而成,如此可提供颇久的光亮。 光亮渲开,照出内里十余名男男女女,看模样皆在修炼。 一女子见到那男人回来,起身道:“贺哥儿,那件事是真的吗?” 被称为贺哥儿的布衣男人道:“洁衣,水魔鲨确实被屠戮一空,否则我们三人从那上方经过,早就被攻击了。” 被唤作洁衣的女子舒了口气:“如此,那片海域总算安全了” 旁边有人道:“是啊,我们逃到这偏僻的鹰嘴矶,本以为一切无恙。却未想到还有水魔鲨一族拦路,它们没了,那是真好。如此,我们去胖鱼岛偷采灵矿,就更加安全了。” 贺哥儿名为贺丰奇。 洁衣全名张洁衣。 这里的人,皆是躲避妖魔,偷偷苟在边角一隅修炼的修士。 也是幻山宗余孽和散修的报团取暖。 然而,自数年幻山宗大败,国度为妖魔所占后,所有修士就成了狩猎对象。 他们若是被抓到,就只有一个下场:被肆意玩弄,然后再被残忍折磨,继而被吃掉。 贺丰奇身为兵主境中阶的存在,只是幻山宗普通的入门弟子,此时他与张洁衣逃来此处,挖了地道,然后白日躲藏,而在无月的夜晚才会轮流外出,度过海域,去往南方的胖鱼岛取些灵矿,以带回修炼。 可水魔鲨一族却恰好卡在鹰嘴矶和胖鱼岛中央的位置。 那是一大片海域了。 于其上御剑的修士,为了避免遭遇袭击,都需要绕大一圈路,而这自是增加了危险。 此时,水魔鲨被除,众人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得到了消息,并且完成了探查。 贺丰奇,张洁衣只是这片大地上苟且修行的修士之一。 他们的场景,也在许多地方复现着。 毕竟,当年的幻山宗可是个数万修士的大宗门。 而这片海域连同岛屿,总成一国,名为“海螺三十六屿国”。 鹰嘴矶则在三十六屿国最最荒芜区域的外围,属于平日里没有妖魔回来的偏僻之地。 此时 张洁衣忽又紧张道:“贺哥儿,当真如外面所说,是妖魔起了内讧?外来的妖魔杀了水魔鲨一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贺丰奇摇摇头,道:“不知道” 众人沉默着。 旁边有人叹道:“这世道,欸” 贺丰奇拍了拍他肩膀道:“修行吧。只要能突破到阴鬼境,我们就能舍了皮囊,冒险西去,白日携剑藏入海中,入夜再行,然后离开这里。” 五月 海螺三十六屿国。 西南角的一些国度已经贴起了告示。 内容大抵是存在外来妖魔,若有看到嫌疑者,尽快上报。 但这告示只是“诸多告示”之一,且贴在并不引人注意的边角地区,可见重视度其实也不高。 一只飞虫,“嗡嗡嗡”地煽动翅膀,在某个城市里逛了一圈儿,又幽幽地飞了出去,待到一处无人之地,那飞虫摇身一变,化作人形,继而点燃香火,地遁到了更远处。 李玄很懵。 自来到原本“水魔鲨”所在海域后,他四处逛着,寻了数日,发现了岛屿和人烟。 一股股魔气从岛屿上扑面而来,李玄本着谨慎的念头,将家当放在荒岛,然后便去岛上探索。 如今一晃已过去二十余日。 在这儿他是语言不通,文字不通,在国度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是什么也没看懂。 不过场面还是让他大为震撼的。 真就是妖魔当道! 集市里人如牲畜被关着。 而与大周不同的是,这城里的“居民”很少,一个个都是衣冠妖魔。 人多的地方则在大围栏中。 大围栏,是魔国一个特殊的存在。 那是一种四面由高达两三丈的铁墙围起的区域。 李玄悄悄去数处看了看。 大围栏有村镇,有矿场,有种植园,而村镇居多。 这里的村镇一眼看去,和大周村镇没两样,内里住着的多是普通人。 然而,村镇却无法通达别处,唯一的出口就是大围栏的一个门。 那门由妖魔守着。 很显然,这大围栏里的村镇就好是畜牧的“猪圈羊圈”之列。 李玄顿时盯上了这些大围栏外的妖魔。 可是,“就食前”他得尽可能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做好风险评估。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他不急。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不通。 荒岛之上,李玄背靠着炼丹炉,双腿分开,拿了根树枝在地面的泥土上勾勾画画 随着他的勾画,这些天他所游历的魔国画面浮现出来。 “很大啊。” 李玄忍不住道了声,“我画的只是一个角落,而这里似乎完全是由巨大岛屿构成的国度,内里妖魔还不知多少。 这应该是到了和‘西山’对应的‘东海区域’。 这地儿难不成就是那名叫尸山藏的国度?” 他摇了摇头。 文字不通,一切无法确定。 天空忽有雨云,光明遮蔽。 海上一阵急且快的骤雨后,须臾又见到了瑰红的暮色。 李玄化作白鲸,在周边海域又是一阵狩猎,吃了个饱,然后开始搬家。 他根据自己所绘的地图,小心翼翼地从外围绕转,直到遇到下一个荒岛,这才会上岛,继而开始从新的角度进行深入探索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里,李玄的地图完整了不少。 而就在这一天,他的“好运”终于到了。 他意外地在一座荒岛上发现了纯粹人类的聚落。 那些人平日里藏在地下,若是不仔细看极难发现。 再三确认这儿没有魔气后,李玄取出飞剑,拖着炼丹炉,冲入海水,继而在海水缱绻地拍打下,缓缓地往远处的荒岛而去 入夜 童嘉连同搭档悄悄外出,今日轮到她们去远处采灵矿。 反扑妖魔已不指望,她们求得只是能够在这艰难的环境里寻到资源继续修炼,一来期待自保,二来期待早日突破,然后远游他方。 童嘉是个视力不太好的修士。 可世上,哪会有修士视力不好? 童嘉本也视力正常,可在从幻山宗逃亡时,她所在的逃亡小队遭遇了强大妖魔。 领队的阴鬼境执事飞天而起,与那妖魔大战。 她甚至没有看清那妖魔的模样,只看到漫天金光炸落,宛如一根根细碎的寒针戳入了她眼珠子里,从那日起,她眼睛就看不清了。 妖法所至,无可根除。 童嘉不敢御剑,只是悄悄在林间走着。 拨过杂草,来到海边。 浪水在残月下显出碎银般的闪烁,童嘉同伴名为虚文子。 虚文子是个自号,至于原本名字倒是无人记得了。 虚文子视力正常,此时忽地警惕道:“那边有个人。” 童嘉急忙停下脚步。 两人一阵观察后,这才小心地走去。 一看 却见是个男子,男子披头散发,手里犹然抱着未曾出鞘的飞剑,背脊上大铁链子捆着个炼丹炉。 “是我人族修士。”虚文子道。 童嘉却有些警惕道:“我听说,幻山宗被灭是因为宗中出了叛徒,所以宗门大阵缓了片刻,导致老宗主被灭。 我人族中有叛徒。” 虚文子道:“你看他像叛徒吗?而且,若是妖魔真知道我们在这岛上,直接来搜就行了,演这一码戏没必要。” 童嘉道:“我们去地道里和他们说下,然后再去挖灵矿。收不收这个人,由他们决定。” 虚文子点点头 李玄维持着昏迷状态。 血肉表象的完美控制,使得他的一切行为都极度逼真。 他感到有人走近,用怪异的语言交谈,然后又离去。 不一会儿,他又感到有人在远处窥探他,却不靠近。 他没有继续晕下去,而是艰难地起身,继而在这片荒岛上演了半日的“鲁滨逊漂流记”。 这一天,傍晚时分 他正捡了不少树枝,堆簇一处,正要生火,却听远处传来动静。 一个面容堂正、气质沉稳、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负剑走出,口中发出奇怪的话,似是要制止他生火。 李玄急忙起身,显出警惕的模样。 那男子又喊了几句。 李玄也回应道:“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那男子脸上显出懵色,他继续说了几句。 李玄也满脸不解。 忽地,两人同时明悟了什么。 在一次次试探中彼此靠近,然后通过手势开始了交流。 事实证明,即便语言不通,手势也能让彼此形成沟通,而笑容则可以建立最初的信任。 那中年男子很显然是个极擅沟通的人。 一番交流,再加一番观察后,李玄被那中年男子带入了林子中心,继而从某个毫不起眼的枯藤间爬入了地洞。 地洞里,亮着光。 一道道光照清宛如蜂巢般的洞窟。 洞窟前就简单地用帘子拉着。 通常数个洞窟中间又一片空地。 空地顶端的土岩上垂着燃烧的奇异植物,散落下淡淡白光。 而当李玄走入后,一群“难民般的修士”全部围拢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外来者,在看到他背后的炼丹炉后,不少人眼中纷纷显出了喜色。 旋即,李玄被领到了一个空旷的土洞前。 洞中极其简陋,一张木床,一张石桌,除此之外就没了。 李玄躺在床上休息。 而外面却是有不少人交谈起来。 那沉稳中年男人名叫陆岩吾,他此时正道:“那修士竟不是本地人。” 一人道:“不是装的?” 陆岩吾摇摇头,道:“不是。” 众人对他似是颇为信任,陆岩吾既说了“不是”,那就不是了。 于是有人好奇道:“那他是从何处来的呢?这竟是与我们语言不通,也是神奇。” 陆岩吾道:“看样子,也是落难的宗门修士,但定不是海螺三十六岛上的” 有人道:“他就算从海上逃难,还背着炼丹炉。他是个炼丹师。而我们就缺炼丹师。” 再一人道:“陆先生,那怎么处理他?” 陆岩吾想了想道:“先通过手势和他交流,把那一处亡衣窟的禁忌告诉他,让他别不小心进去死在里头然后,再慢慢让他融入我们。 他看起来挺年轻,既御飞剑,想来也是兵主境唔” 陆岩吾忽道:“我们这群人里,好像就嘉儿,小情还从未有过道侣吧?这人我看着靠谱,让两个姑娘挑一挑吧,若是看得上眼的,就搬到他旁边住去。只要真成了道侣,那也会更好地融入我们。” 嘉儿,就是童嘉。 这是个面容姣好,身形婀娜,性子活泼,腿臀颇有几分丰腴的姑娘。 情儿,则是独孤情。 那是个身形颀长,安安静静,眸里带着几分傲气的姑娘。 两女悄悄打量了李玄后,独孤情噘着嘴,有些嫌弃地道:“海上飘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我不要这样的。” 童嘉却是主动捧着被单,脸盆饭碗之类的入住了李玄旁边的洞窟,然后在修炼之余,就担任起了“教导这外来者”的任务。 李玄暗暗舒了口气,只觉一切总算是上正轨了。 泥巴洞窟,灯火淡明,一股子奇异的清香随着灯芯燃烧而散发出来。 然而,却还是遮掩不了一些地方散发出的“如厕味儿”。 这里的修士显然被困在这儿很久了,要有肉丹之类的也早吃光了,自然会排出秽物。 可周边有海,清洗却很方便。 而岛心有天然潭,海上多雨,饮水自也没问题。 因为担任了“教导任务”,陆岩吾特许童嘉不用外出,以期早日让这个炼丹师融入此处 时间一晃,便是十多日过去了。 李玄迅速地掌握着这片土地的语言。 他和童嘉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又一日,晚。 众人皆寝,洞内安静。 李玄正躺着,忽地感到布帘被拉开,一道娇影小心地走入,然后坐到了塌前,轻声用李玄已经能听懂的话问了句:“我想做你道侣。” 李玄正需要一个好的、可以信任的引路人,便拉住了她的手。 童嘉脸顿时红了,肌肤如火烧了起来。 一声嘤咛,麻衣轻去。 “慢点” “唔” 布帘后的被褥逐渐隆起,频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5.阴影,靠近(大章-求订阅) 一夜 充满原始气息的弄玉团香,就连褥单都湿了不少。 殷红如梅花绽开。 空气里弥着的淡淡血味,高处燃烧植物的沁人异香、土洞自身的泥味儿糅杂在了一处,时刻提醒着你身在异国他乡。 这一次,李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这种热情,他甚至从未体验过。 阴暗的泥洞里,淡白光芒穿过布帘,落照在隆起的被单上 李玄回忆着,他只觉被窝里钻来的是只凶残的母老虎。 这母老虎的一双“后腿”尤其凶残,一旦发力狩猎,便似千里追魂。 这让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又过了会儿,许是到了晨间。 外面有了动静,却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来此,相反是个个儿走开。 李玄怀里宛如有一团火在烧着。 他此时只觉生命奇妙无比。 而怀里女修也睁开了眼。 母老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只小猫。 小猫伸出两个爪子,连连挠着他胸膛,好似在撒娇,又好似在嗔怒昨晚那狂风骤雨不惜花,却忘了这朵花是如何地狂舞摆扭不停歇。 她轻声道:“*&…%¥#@” 这段儿话超纲,李玄没听懂,奇道:“什么意思?” 童嘉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听不懂,于是用手轻轻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又抚了抚腹肌,然后捏了捏拳头,点了点头。 李玄还是不太明白,他觉得应该没人能明白这种玄学表达。 简单的手势从来只能表达简单的意思,复杂点的就不行了。 童嘉叹了口气,也不说了,侧头躺在他怀里,长发披散下来,湿漉漉地耷在男人身上。 李玄搂着这在异国的女修,忽地咽了口口水。 他好饿。 童嘉看他喉结滚动,道:“饿啦?” 李玄点点头。 童嘉忽地“鹅鹅鹅”地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颇带几分泼辣地扬起俏脸,问:“吃饭,还是吃我?” 李玄道:“吃饭。” 童嘉又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却又紧紧抱着他,道:“再等一会儿。” 她紧挨着李玄,如在暖阳下晒太阳的猫,陶醉地眯着眼。 李玄无所谓。 反正他知道“吃饭是吃不饱”的,在这儿就不可能吃饱。 不过,只要他想到那么大的魔国,就又充满了期待。 他心里暗暗想着:‘一整個国家的妖魔啊,这要是能全吃了,那得涨多少属性点。’ 他就像是一个来到了一个笼罩着迷雾的羊圈旁的饿狼,正秉持着谨慎和耐心,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观察着,因为他不知道这羊圈里除了那些能被他吃的羊之外,还有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他在游历这片屿国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格外森冷的气息,那是远超灵一宗的森冷。 以李玄的经验,他推测这地儿必然大量地存在着更高阶灵矿。 更高阶,更丰富的资源也就意味着这片土地极可能存在更强大的修士。 如此情况下,修士们还被迫钻在地道里苟且偷生,那便意味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里的妖魔必然比他想的要恐怖的多。 以上这些,便是他来到这修士聚集点,并顺水推舟地收了童嘉做道侣的“逻辑基础”。 他需要投石问路。 而这世上谁都可能骗你,谁都有理由不帮你,但唯独一个普通的、苟活的、想要寻找主心骨的道侣不会骗你。 因为她还指望着你,因为她好不容易盼到你,自是想着和伱一起进步,一起活下去。她还充满了希望,尤其是她还是处子 一会儿后。 两人下了榻,童嘉娇羞地沉默着,将湿漉漉的被褥裹起,打了个结,放在墙角。 继而拉着李玄走了出去。 出门,远处的人看到她都笑着,好似在说什么。 童嘉毫不犯羞,一个个顶了回去。 这一次,李玄大致听明白了。 那些修士应该在说诸如“道友终于破身了,恭喜道友之类”的既祝福又调侃的话。 而童嘉则大概在说诸如“你没有吗,你道侣呢,不都这样吗”之类的。 至于随在童嘉身侧的李玄,周边人看他神色也多了几分友善,有的还对他挥手,抱拳。 李玄也一一笑着回礼。 对于如何融入一个新的环境,他已经非常擅长了。 很快,新缔结的道侣一同来到了“洗漱间”。 那是个深邃的岩洞,洞顶有水正流下,在其下形成了一个并不大的深潭。 这个深潭,就是众人饮水,洗漱的主要地点。 此时周边不少人围着。 除此之外,在岩洞边上还有不少女修正捧着木盆在这里洗衣裳,在看到童嘉时那些女修又是一阵调笑。 李玄看着这一幕,也是感慨不已。 大周高高在上的修士,在这异国竟然过着宛如农村的生活 “来呀,发什么呆!” 童嘉看他左右打量,凶猛地挤开了一个空位,对他招呼。 而被她挤开的女修笑着道:“才一晚上,就这么向着道侣了?” 童嘉泼辣道:“他是我道侣,我当然向着他!” 说完,又招手:“来呀!” 李玄笑着走了过去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李玄对当地语言的掌握也是越来越娴熟,基本交流已经彻底无碍了。 而在每日说着枕边话的过程里,李玄对这里的生活节奏和背景,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这里是海螺三十六屿国的边缘岛屿,名为碧袖岛,位置大抵就和大周流放犯人的地方差不多。 这是落难修士的聚集地。 而这些修士原本都是在一个叫做幻山宗的大宗门里修行的。 但自三年前,幻山宗被妖魔剿灭,这些修士便流落到此。 至于幻山宗。 那是一个超级大宗门。 其庞大远超李玄想象。 可以说,那已经是一个小型的修士之国了。 如灵一宗,五峰之中兵主境存在加起来也绝对不超过三位数,可这名叫幻山宗的修士之国中,兵主境之上的却是有近五位数,再加上散修,那便更多了。 而在幻山宗中,初阶中阶都只能算是外门弟子,只有到了高阶那才算是能够在外行走与历练的内门弟子。 童嘉就是高阶兵主境修士。 而幻山宗执事则是兵主境之上的存在。 那境界,名曰:阴鬼。 阴鬼,修的是魂。 据童嘉说,一旦成就阴鬼,就可以抛却肉身,继而藏身飞剑,远遁这险地,然后去海外探寻安全的陆地,继而夺舍一具凡人肉身,或是干脆直接钻入母胎之中,重新诞生。 只不过,阴鬼境的夺舍也并非那么容易,阴魂的脆弱其实经不起重新挪窝,这夺舍基本就是一生一次。 至于飞剑,则是自身炼化,气灌其中。乃是自身阴魂天然的“第二寄居之地”。 而为了达成这么目的,碧袖岛的这群落难修士便一边躲藏在这里,一边趁着夜晚悄悄去西北角的“拦海礁域”采取灵矿,然后将灵矿带回,堆积在地道中的空地上,众人围聚一处进行修炼。 那“拦海礁域”乃是一片完全由四品灵矿构成的礁域 这礁域还有个名字————恶灵礁域。 说白了,有鬼。 妖魔本就厌恶灵矿,修士也不想碰恶鬼,所以恶灵礁域附近才成了一片凶险且偏僻的地带。 碧袖岛和海螺三十六屿国之间正是隔着这恶灵礁域,所以这里才能聚到三百多名修士,否则早被妖魔给逮住了 哒哒哒 童嘉正走在李玄身侧。 两人走在泥石甬道里。 甬道黑黝黝的,只有到了作为集聚地的宽敞处,才会有点燃的松光草芯照明。 而一个松光草芯便意味着此处有个十余户的聚落。 这种聚落,在碧袖岛地下有十四个。 十四个小聚落,一个作为对方灵矿的大空地,一个露天深潭构成的浣洗,洗漱处,便是此间的大体构成了。 光影交错之间,两人已经从“原本居住的东边聚落”到了“西边聚落”。 在这儿的修士也只是认识童嘉,却没太多热情,反倒是不少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玄。 一个男修上前道:“玄哥儿啊,我们这边无垢丹不多了,你再给我们几瓶吧。” 童嘉道:“我们也没有多少。” 那男修笑道:“我不信。” 无垢丹,其实是不入流的丹药,乃是灵一宗《初阶炼丹术》里“肉丹”附录中的一种小丹药。 但是,其功效却非常有用,那就是能让修士们“体表无汗”、“肌肤无尘”、“无需排泄” 哪个修士想在臭烘烘的环境里生活? 尤其是洞窟和洞窟之间更是挨着的。 所以,无垢丹简直火爆了。 而其炼法也简单,就是“去了妖魔血肉”的肉丹。 主料乃是净露草,无垢花。 这两种灵植在碧袖岛上常见的很,属于“野草杂花”级别的。 可若是不提炼出药性,那便是生嚼净露草,无垢花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李玄到来,在熟悉当地环境后,于两天前试了一炉“无垢丹”,大获成功,丹药极其抢手。 此时,李玄上前拦在童嘉身前,笑道:“都给陆先生了。” 那拦路男修喃喃道:“陆岩吾啊” 这三个字很有几分威信,他抬起头,有些凶狠道:“那下次多炼点。” 正说着,忽觉身后有人走来,男修侧头一看,急忙让开,恭敬喊了声:“简执事。” 有童嘉这个引路人,李玄自是知道这简执事。 简执事是个个头不高的小眼睛,面容颇有几分老态,气质有些阴冷的女修,这种模样在女修里其实很不正常。 而她和陆岩吾,则都是原本幻山宗的执事。 然,这两人却没有直接渡海逃离的打算,反倒是在这里等着,没有离开。 童嘉在被褥里悄悄和李玄说过,她觉得这两个执事是有了退路,却又都觉得出了海前途未卜,不如再等等,若是真到了极其危险的那一刻,再兵行险着也不迟。 两个执事,便是一山存了二虎。 两人一东一西,也是密切配合,相安无事。 但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东西两边其实是有区分的。 简执事走近,维持着距离看向李玄,笑道:“玄哥儿也真是个厚道人,自己炼丹,却把丹药都给了陆先生让他分配。 其实吧,你不给他,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你虽是外面宗门来的,但如今也算是当了我幻山宗女婿,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玄笑道:“小子初来乍到,人也不熟,自是劳烦陆先生了。” 简执事笑道:“初来乍到也不算了,你也来了两个月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搬来我这边住啊?” 童嘉: 她是跟着陆先生的,这位简执是当面挖她男人啊。 简执事又看向童嘉,笑道:“童嘉,你也可以一起过来。” 童嘉微微欠身,连声道“谢谢谢谢”,然后又尴尬地笑笑。 简执事岔开话题道:“你是带他来看亡衣窟的吧? 来,我正好空着,我带你们一起去转转。 有些事啊,童嘉也不清楚。” 李玄道了声:“多谢简执事。” 简执事笑道:“以后相互关照。” 说罢,那矮小的女子负剑往前,李玄,童嘉紧随其后。 几番岔路,三人来到了一处逼仄的小甬道。 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从甬道里传来,而后方则是深沉的晦暗,明明无风,却依然听到类似“山风过洞”的凄厉呜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简执事道:“传说人死后,灵魂就会附在衣服上作祟,这种事在凡人国度或是散修之地不多,可若在四阶灵地,那就很正常了。 若是许许多多的衣服聚集在一起,尤其是存着极深怨气的,便可能形成一处可怕的禁地。” 她看了眼李玄,又指了指甬道深处,道:“亡衣窟,就是这种地方。 童嘉带你来,就是告诉你不要耐不住好奇,直接跑到这里去。” 李玄好奇地看着。 鬼这东西,他自己也造过。 可相比于他的鬼,眼前这些东西好似更像是鬼 这不是妖法造出来的,而是特殊环境形成的。 童嘉在旁道:“我们刚来此处时,有个道友误入其中,到现在也没出来。” 李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简执事又道:“但童嘉,你不知道的是,在亡衣窟附近修行,其实更容易踏入阴鬼境。你,其实就适合来我这儿。” “啊” 童嘉诧异地张大嘴,然后不失礼貌地笑笑,道,“我我回去再问问陆先生。” 简执事笑笑,又看向李玄,问了句:“玄哥儿是从何处来的?” 李玄露出回忆之色,然后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所在那地,名为大周。 我遭遇妖魔,然后激斗中落入海中,然后在海上迷失。 饿了便吃海鱼,渴了就喝鱼血,如此过了不知多久,才漂流到了这儿。” 简执事想了想,发现根本没听过大周,于是道:“那便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待到李玄转身,她眼中的笑消失。 一双眼珠好似惨白鱼目,不时咕噜噜转着,瞳仁一上一下,焦距彻底没有,好像坏了的布娃娃 当天归去,李玄又在空地处炼了一炉“无垢丹”,而修士们则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提供着周边的灵植信息,询问着李玄还会练什么丹。 李玄虽只是掌握着初阶炼丹,但这里本就简陋,能练的丹本也就是初阶丹。 有没有丹药,修士完全是两个生活。 无垢丹方便,清体丹祛毒,小合丹恢复,聚灵丹加快修行速度而安神丹则是格外受欢迎。 童嘉在旁喜滋滋的看着。 而之前没有选择李玄的独孤情则是轻轻哼了声,有些不乐意地走开了。 她走了未远,一个稍稍年长的男修则是跟了过去,似是聊着什么。 众人晚饭是海鱼 饭后,众人围聚灵矿修行。 那灵矿,李玄从未见过,并非紫铜,也非病金,而是一种色泽苍白的矿,当地称为四阶灵矿,或是阴矿。 围坐周边,他只觉体内那一缕气开始蓬勃,雀跃。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里修行了一个多月了,只觉从前怎么都无法突破的“兵主境初期”也即将顺利地破开。 修炼完,他长舒一口气,睁开眼,坐在他身侧的童嘉似乎有所感,也睁开眼,轻声都道:“回去吗?” 李玄点点头。 童嘉轻声站起,迈着有力的长腿和李玄一起返回东侧的泥窟屋舍。 对她来说,多了个道侣,也是很奇妙的事。 尤其是在相处过,她也感到这个道侣确实是个很靠谱的人。 在朝不保夕、前途未卜的时候,能多出这么一个人,童嘉好似寻到了心灵的支柱。 转眼两人到了屋前,却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幽暗里。 那人影走出,却是陆岩吾。 陆岩吾看向童嘉,笑着道:“我和他聊几句,不耽误你们的事儿吧?” 童嘉脸红道:“什么呀” 陆岩吾笑道:“看来我们这幻山宗的女婿实在把你照顾的不错啊。” 李玄笑道:“那是嘉儿把我照顾的好。” 童嘉脸越发红,连连推着李玄道:“滚滚滚。” 待到李玄和陆岩吾走出了一点距离,她又喊道:“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李玄应了声。 待到回过头,他看了眼陆岩吾。 陆岩吾和他闲聊了几句,忽地问:“你去亡衣窟,简执事没和你说什么吧?” 李玄道:“她邀请我住西边,说那边更容易踏入阴鬼境。” 陆岩吾沉默了许久,道:“怎么这么快” 李玄奇道:“快什么?” 陆岩吾拍了拍他肩膀,严肃道:“你是我带进来的人,童嘉也是我手下修士,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李玄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岩吾轻声道:“别笑。” 旋即,他却又欲言又止,只是脸上神色很是凝重。 继而拍了拍李玄肩膀,压低声音道:“千万不要接受她的任何善意,也不要拿她任何好处,更不要和她接近 你是个炼丹师,而我们现在很缺炼丹师,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失去你。” 说完,陆岩吾也不解释,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脚步,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嘉儿还在等你。 明日,你可以来我泥窟吃饭,我前两日从拦海礁域归来,刚好在在周边海域捕了一条灵鳗。 我家那口子手艺不错,你和嘉儿来尝尝。” 李玄点点头。 陆岩吾又凑近了道:“今日我的话,谁都不要告诉,嘉儿也别说。” 李玄又点点头,然后道:“陆先生,我也想出去走走。” 陆岩吾惊讶道:“不让你出去,其实是好事。外面很不安全。” 李玄道:“初来乍到,总想看看。” 陆岩吾想了想道:“那过几日,我带你和嘉儿一起出门,去拦海礁域采矿。” 李玄道:“多谢。” 很快,陆岩吾去远 回到土舍中,李玄拉上帘子。 松光草芯静静燃烧,将光落在帘子外,而越发显得内里幽暗。 屋内很是逼仄,童嘉早褪了衣袍,在塌上盘膝,好似在冥想。 李玄窸窸窣窣地推了衣裤鞋子,也上了榻。 母老虎睁开眼,开始了凶残的狩猎 许久 狩猎完。 老虎又成了小猫。 李玄想了想,轻声道:“刚才陆先生寻我,说要我千万不要接受简执事的任何善意,也不要拿她任何好处,更不要和她接近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童嘉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压低声音道:“他让你别告诉我,你还告诉。” 李玄道:“你是我道侣嘛,我肯定和你更亲。” 童嘉垂眸,过了会儿,声音变得细若蚊蝇,红唇凑在李玄耳畔,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我知道的事。” 李玄就喜欢这种“投桃报李”的姑娘。 童嘉用极低的声音道:“入阴鬼境是水磨的功夫。 可入了之后如何精进,其实乃是幻山宗的大秘密,只有入了阴鬼境,通过了考核的人才能知道。 陆先生知道,简执事知道。 可是我其实也偷偷听到过一点。 所以,我也知道一点。” 刷 李玄忽地一拉被褥,盖过两人头顶。 被褥中,一片黑暗。 童嘉继续轻声道:“两门功法。 一门,《神将山都镇魔功》。 一门,《咒怨经》。 前者乃是增强阴魂之法,堂堂正正,可进速很慢。 后者则是一种速成、且威力可怕的邪法,我猜想简执事修行的应该是后者。 陆先生让你不要接受简执事的善意之类,应该是为了让你避免成为简执事的修炼器材,从而被害。 他不让你告诉别人,其实是为了维持这个秘密。” 李玄奇道:“那她为什么选我?” 童嘉抬膝轻轻撞了他一下,道:“你不知道你气质很特别吗,而且你还会炼丹,我都害怕你被人抢走呢。” 李玄有些无语。 他想了想,要不要造个幻术假人去试试水呢? 转念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在碧袖岛上闹腾起来,动静大了直接把妖魔引来,暂时没必要。 次日 两人同至陆岩吾的泥舍里用餐,宾主尽欢 数日后。 阴矿周边。 李玄暗暗长舒一口气。 突破了! 兵主境的突破,让他感到体内那一抹气越发壮大,若之前是行走在岩浆海上的小舟,现在至少变成五牙大舰层次的了。 再扫一眼寿元上限,也从“220”变成了“280”。 对于此,他也有猜测。 这个应该是涉及“生命本质”,他虽然看到了“生命本质”却一直未能更改,所以还是遵循的人类的寿元变化。 若想更改“生命本质”,李玄隐隐觉得他只要把“魔人熊”的魔血注入体内,应该就成了。到时候,他寿元很可能虺突飞猛进。 他心情舒畅,可周围人却愁眉苦脸。 因为阴矿黯淡了。 一名修士皱眉道:“这次是谁去采矿,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又一人道:“是虚灵子,谭风。” 童嘉也默默听着,虚灵子是她过去的搭档,只不过两人并未发展处超友谊的关系。 另一边,还有一个女修也担心地看着洞窟入口,那正是虚灵子的道侣,只可惜其实力颇弱,仅有兵主境初阶的力量,故而没有资格外出。 如此,又过了很久。 阴矿越发黯淡,色泽不再惨白,而开始变得透明。 陆先生起身道:“简执事,我去看看。” 简执事点点头。 陆先生外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里众人紧张起来。 而在夕阳光芒从外投入时,陆先生搀扶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返回。 男子一回来就捧腹而吐,眼珠瞪得滚圆,周身青筋暴突,头发全湿了。 这正是虚灵子。 其道侣急忙上前,面色极其担心。 且不说感情,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虚灵子了,若是虚灵子出了事,她也没什么未来了。 陆先生道:“在拦海礁域遇到了些凶狠的脏东西。” 简执事道:“灵矿呢?” 陆先生道:“能逃回来已经不容易了。” 简执事淡淡笑道:“可他没有带回灵矿。” 空气陡然安静,有些紧绷。 陆先生道:“我去一趟。” 李玄起身,道:“我一同吧。” 童嘉一惊,却也陡然起身,站在李玄身侧,表明了态度。 简执事道:“玄哥儿就不必去了,你很重要,你若出了事,那就不好了。” 她声音有些古怪的温柔。 李玄断然道:“多谢简执事,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说罢,他转身随着陆岩吾而去,没多会儿就出了洞窟,再一次来到了外面。 李玄扭了扭脖子,如今他对那恶灵礁域也是充满兴趣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6.三拼脸,虺龙变(大章-求订阅) 瑰霞渐隐。 屿国边荒,碧袖岛深处的一处满是绿叶的蔓藤被轻轻拨开。 一个面容堂正的男子小心钻出,稍作观察后,对下招招手。 紧接着,那洞口又爬出一对年轻男女。 陆岩吾看了看天色,此时正处于将暗未暗的时候。 他耐心等待着。 童嘉看了眼李玄,数月的相处让她知道李玄如今也是高阶兵主层次存在,是和她一样层次的存在。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压着声音认真道:“你第一次出来,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动。 飞剑不要祭出,那些妖魔对飞剑非常敏感,你若飞在空中,未必不会被察觉。” 李玄应了声。 夜色渐临 陆岩吾率先走出,来到海滨,指尖一动,牵引着幽蓝海水裹覆周身,继而遁入其中。 童嘉等着李玄。 李玄是不会法术的,所以他指尖一点海水,那海水顿时被活化,化作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童嘉也旋即引水裹身,继而伴在李玄身侧. 三道人影混入海水中,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 此时是炎炎夏日,水温并不低,而在碧袖岛至拦海礁域的中途还有两三个小岛,其上遍布绿色灵植,李玄扫了一眼,在其中一个岛上看到了“聚灵丹”的主要配方——朱炎藤。 朱炎藤作为“聚灵丹”主料,可使得人服用了聚灵丹后,吸聚灵气速度提升,而这正是修士们所最需要的丹药。 这种功效,使得任何层次的修士都可以常备一点在身边。 而这也是碧袖岛的修士们最渴望的丹药之一。 他轻声道:“朱炎藤。” 前面的陆岩吾也稍稍缓了缓,然后顺着李玄目光看去,道了声:“还真是。” 但再看了一会儿又道:“位置有些偏,不在我们这条顺道上,要采得专门绕路去采了。” 说罢,稍作停顿道:“待回去再说,我们先采矿。” 三人施展“融入水中的初阶法术”继续往前 随着时间流逝,水中温度却开始变低,越来越低,那不是身体的冰冷,而是灵魂。 水中的冷意,好似一根根针从前方而来,扎入迎面之人的灵魂里。 半個多时辰后,这种冷感到达了极致,而远处幽幽月下忽地出现了一块块漆墨般的礁石。 那些礁石怪异嶙峋,浮凸在海面,连贯数十里,好似个棘背的黑色鬼蛇阴冷地匍匐于此,等着自己上门的猎物。 怪异礁石之上正冒着一团团黑色的烟,那些烟毫不透光,正在礁石上徘徊,远观如巨大诡物在蠕动,扭曲阴影在漫步。 水中除了正常的浪拍岩石的波浪声,还有一些尖锐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弄出的怪响。 童嘉连番使用法术,稍稍有些疲惫,此时撤去法术,从海里冒出头,靠着李玄道:“看到那黑烟了吗? 我们要等黑烟散开一条路后,再赶紧进去。 到了里面,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搬一块” 她抬手,比划出一个头颅大小,道:“这么大的阴矿就差不多了。阴矿是四阶灵矿,我们捧多了会受伤。” 李玄奇道:“黑烟就是鬼?” 童嘉张嘴想解释,但似乎觉得此时说太多不好,于是言简意赅道:“是。” 李玄从没见过这玩意儿之前,他独自在海螺三十六屿国外围边角绕转时,偶尔也曾遇到过这种地方。但他本着“不了解,不需要,那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乱靠近”的原则没去探索,此时有了这批幻山宗落难修士作指引,倒是大概明白了。 他又问:“陆先生能对付鬼吗?” 童嘉在水中轻轻打了他一下,道:“别问啦,你就不紧张吗?” 看到李玄看着她,她又道:“我就和你说,如果我们被碰到下,就会和虚文子没区别。如果我们被黑烟包裹了,哪怕只包裹了一小半身体,我们就回不来了。会死,好了吧!” 李玄道:“你不常来吗?还这么紧张?” 童嘉道:“每次都紧张。会死的啊,大哥。” 说完,她又盯着远处看了会儿,再侧头道:“陆先生能对付一些,可若是被缠上,陆先生也未必跑得掉。这里的野鬼都是疯的。” “专心点,你别再问东问西啦。 要问的话,回去再问吧。 在这里不要发出太多动静。” 李玄有些好笑。 这姑娘早点回答自己之前问题不就行了么? 说一句“能对付一点”不就好了? 结果他问了一句,她说了这么多,最后还要他别再多问。 空气安静下来。 三人安静等着远处黑烟散去。 此处,阴冷的海水散发着令人灵魂都生疼的冷意,再加上那灵矿,难怪这是妖魔和修士都厌恶的地方。 李玄瞥了瞥身侧,忽地察觉童嘉有些面色发白。 这女修帮他许多,这段时间处下来,也没什么监视,更多的则是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于是,李玄握了握她的手。 童嘉感到他手掌的温暖,奇道:“伱不冷吗?” 李玄笑道:“不要问东问西。” 童嘉翻了个白眼,双手却更紧地缠了过去,然后眉开眼笑,俏脸上浮现出一种“撒狗粮”的开心。 而就在这时,远处黑烟忽地往一边挪去了,那阴冷黢黑的礁域如是鬼门开了。 童嘉紧张地拍了拍他道:“哎哎哎,要进去了。” 李玄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童嘉一把掰过他手指,道:“别嘘啦,到了礁石上后,别说话。 御风,用风裹着身体,别把身体直接暴露在外面,然后到里面采了阴矿就走。 记得啊,千万别把身体露外面。 那些恶鬼会被血肉吸引的。 还有,黑烟散开时间并不长,快进快出,别耽搁。 总之,你跟着我就是了。 好啦,别说话了。” 李玄点点头。 这一路上,童嘉已经和他交代过很多遍了。 三人御水而前,紧接着又施展御风术落在礁石上。 然而这一落下,三人却是都愣了愣。 那黑烟并未彻底散去,而是散出了四五个甬道 甬道如黑色的大肠在“咕咕咕”地嚅动,时而扩张,时而紧缩,圈圈层层地旋转着,根本看不清远方有什么。 这种情况,陆岩吾等人也不是没遇到过,自有策略,此时他和童嘉对视一眼,便直接分道,各自挑了个岔路。 童嘉忽地想起这种特殊情况她还没和李玄交待过,于是急忙看向李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示意他跟着走。 李玄点点头。 这场景,他一看就明白了。 甬道尽头不确定是否有灵矿,而黑烟散开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若以为了采到灵矿,修士们会尽可能散开。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跟着童嘉走,他想自己试试,于是在童嘉小心翼翼地走入一个黑烟甬道后,他走向了另一个相反反向的。 童嘉在前摸着,慢慢走着,维持着法术御风缠绕周身,以免血肉暴露在外。而没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团封闭的黑烟,而沿途并无阴矿。 童嘉暗叹一声倒霉,便转身准备撤退。 可她一转身,吓了一跳:李玄没了!! 她一双杏眸里显出焦急之色,但这里又不能探索,也不能发出声音,万一惊动了两侧的鬼,那她也得完蛋。 童嘉只能压着心中焦急,快速往外而去 “失踪”的李玄正站在一个远离两人的甬道尽头。 他的运气也不是很好,阴矿在不远处,可那不远处却被黑烟笼罩着。 李玄控制着活化的风,散露出一根指尖 指尖之上,高达630点的精神属性直接爆发,活化万物的手指就那么笔直地向黑烟点了过去。 这一点,他稍显愕然,因为他没感到自己点在黑烟上,而是感到点在了黑烟所在的空气上。 蕴藏黑烟的空气,顿时成了李玄的一部分。 他指尖一挑。 空气化作扶摇而上的风蹿腾起来。 但风里的黑烟却是一动没动。 黑烟发现了他。 下一刹,变化顿起。 黑烟宛如乌黑的古木树根,被黑暗风格的根雕匠雕塑,一圈圈轮廓快速地显现出来,化作狰狞的模样。 双目空洞,不成人形,宛如肢体派对,连成一片。 往左看,是一只只宛如从幽冥黑土里探出的鬼手,无力地耷拉着;往右看,则是一个个瘤子,细看,却见每一个瘤子居然都是鬼脸。 这黑烟并不是单独的恶鬼 而是鬼潮。 因环境而生出的鬼,自不会是单独的。 说时迟那时快。 李玄露出手指和挑动手指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而黑烟显露模样,形成鬼潮,和扑向他的指尖,也在同时完成。 一个瞬间,一只只鬼手从鬼潮里探出,快的好似黑色闪电抓住了李玄手指。 阴冷之感,凝滞之感,瞬间传来。 李玄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快速冻僵,快速失去知觉,而色泽也在从正常的“血色”变得灰白、肿大,好像是死了很久的人才会有的手指。 ‘这就是鬼么?’ 下一刹,李玄反守为攻。 他那已经窥探到生命本质的血肉之力瞬间涌出,充盈地好似火山爆发,轰一下传递到了指尖。 灼热的滚烫的血肉与一只只鬼手接触,发出“哧哧”响声。 李玄灰白的手指也在快速恢复血色,但并不是瞬间全部恢复,而是一块儿白一块儿红,好似正常的皮肤上长满了惨白斑纹。 拉锯瞬间形成。 鬼潮之后,一些更加畸形怪异的鬼物正从鬼潮里迅速而来。 李玄余光扫到。 电光火石间,他决定到此为止。 再一瞬,他体内血肉移位,不知改造过多少次的剑体瞬间完成,血肉之力加上最合适的身体,在指尖形成了完美的爆发。 啪! 李玄轻轻一点。 他指尖好似深红的烈阳。 本还在拉锯的鬼潮如积雪遇汤,“滋”得一声散开了大片,往周边退开丈许距离。 阴矿露了出来! 李玄的手极其丝滑地、闪电般地一抓,攫取了一块人头大小的阴矿。 咕咕噜噜! 黑烟甬道开始快速收缩,而远处鬼潮里显出个诡异无比的“三张脸”。 那“三张脸”由女人,女童,老妇的三张脸拼凑在一起,好像“融图”般合在了一起。这模样,寻常人只是瞅上一眼,就会骇地魂飞魄散。 李玄抓到阴矿的一瞬间,狂风便卷着他,往后快速退去! 寻常修士的法术根本做不到这么反应迅速。 可李玄并不是用的法术 当风被活化后,风就是他他就是风。 嗖!! 嗖!! 一道身影,一道黑影以几乎没有半点时间的间隔的先后顺序,往斜上方的天空高速冲去。 李玄在前飞速掠动,“三张脸儿”拖着黑色缠丝紧随其后。 半空中,李玄陡然俯冲,贴近水面。 “三张脸儿”也是无缝衔接,极速绕转,继续追去。 李玄一去十数里。 那“三张脸儿”好似追到了距离的极限,三张脸怨毒地盯着他,继而缓缓地退去。 李玄舒了口气,继而心念一动,让脸颊变得苍白,周身变得冰冷 没过一会儿功夫。 两道波纹从海中迅速靠近。 正是陆岩吾和童嘉。 两人运气都不好,手中都空着。 李玄面色苍白地捧着阴矿,递给陆岩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陆岩吾道:“不想你竟是高手,惊动了三拼脸,居然还能在它追杀下逃得一命” 李玄苦笑着摆手,张开嘴,却又是一阵返欲呕的样子,然后大口喘着气,似已完全说不出话来。 童嘉一牵他的手,只觉冰冷,忙道:“陆先生,玄哥儿受伤了,我们先回去吧!” 陆岩吾见他模样确实不好,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可没摸到丹药 这才把阴矿递给童嘉,道:“你先带着阴矿和李玄回去。” “陆先生” “三拼脸被惊动了,我担心鬼潮暴动,在这里观察一会儿。” “知道了,陆先生也要小心。” 阴矿带了回去,众人修炼。 李玄则被童嘉带回了泥舍。 稍晚,童嘉给他端来了鱼汤,又凑着一些碧袖岛上的灵果,一口一口喂着,同时道:“你遇到三拼脸还能逃回来啊” “三拼脸?”李玄虚弱地问。 童嘉点点头,道:“四品灵矿之地常有恶鬼形成。 这种边远的、平日里根本无人清缴的地界,恶鬼就更多了,而一片鬼潮里总会有个特别厉害的。 恶灵礁域的这个就叫三拼脸。 见了它,很少有人能活下来陆先生也未必能。” 李玄虚弱问:“亡亡衣窟呢?” 童嘉道:“肯定比不过呀。亡衣窟比起三拼脸可差多了。 三拼脸可是出了名的可怕,主要是它根本杀不死,死了很快就会复生,而且会比原来更强。 所以恶灵礁域这地儿,之前连宗门都没管。 我们躲到这里,也才安全。” 李玄神色凝了凝。 空气安静了会儿。 童嘉托腮坐在塌前,忽地露出几分回忆之色,好似想起了什么。 李玄道:“怎么了?” 童嘉摇着头,笑笑道:“就想起了以前。” 看到李玄还看着她。 童嘉轻声道:“我本来是富金屿国大公爵家的小女儿。 哦,富金屿国是海螺三十六屿国之一,是个很有钱的岛屿。 而我家又尤其有钱。 有金矿!” 她露出笑容,然后道:“我姐姐算了,不说她了。 总之,我那时候就是个被宠上了天的大小姐。 然后我还有修仙天赋。 父亲就想尽办法让我入了幻山宗。 你懂的吧? 凡俗的大家族都会想尽办法把家中有天赋的弟子往宗门送,否则可就惨咯。 我家族也不止我一个人在宗门。 我去了后,他们要我专心修行,不要找道侣。 我很乖,就一直专心地修炼啊,修炼啊,修炼啊 修炼到有一天,外面忽然还妖魔来了。 我被家族里的叔叔拉着就逃。 欸” 她重重叹了口气。 李玄咳嗽了两声,道:“那那你怎么不在这里找个道侣?” 童嘉瞪了他一眼道:“等你啊!” 说完,她又瞪着眼,凶巴巴道:“老实交代啊,你都能从三拼脸那里逃开,你怎么逃的? 我就和你说,鬼魂跑的很快的,我们修士的法术是跑不过它们的。 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要被迫交手,不到阴鬼境根本没有活路。” 李玄总算明白眼前这姑娘的“天真”是怎么来的了。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其实就是个没经历过太多世事的女修。 此时,他咳嗽道:“能逃到这儿,总要有一些底牌。” 童嘉道:“你不会是云顶天屿那边逃来的吧? 云顶天屿很乱,那边接壤着一个叫尸山藏的神秘魔国。 那魔国常常掠劫修士,百姓。还是用一些大型的海魔去运的也只有那边才会有语言不通的修士。” 尸山藏? 李玄愕然了下。 这名字,他耳熟啊,之前在《六陵荣霞游记》上看到过。 童嘉抓到了他的表情,露出恍然之色,好似真就确认了他是从尸山藏魔国逃出来的修士。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拉了拉李玄的手,道:“算啦算啦,都不说啦。” 李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缓缓闭上眼。 经过这一次外出,再加上童嘉这一番闲聊,他逐渐发现“碧袖岛”,“拦海礁域”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若是从这儿跑出去狩猎妖魔,杀完再跑回来歇脚应该没有哪个妖魔会想着绕过“拦海礁域”来搜索吧? 毕竟,有凶名赫赫的“三拼脸”挡在外面呢。 算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了 时间转瞬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李玄老老实实地修炼,而因为之前成功地外出采矿,他也被列入了“外出采矿”的排序中,搭档自是童嘉。 而不知是不是“他从三拼脸手中逃脱”的事儿被童嘉这个大嘴巴说了出去,那位简执事似乎放弃了对他表现善意。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外面还有修士在逃来。 显然,许多修士都想到一起去了,都觉得这碧袖岛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其中一个叫做徐子时的修士生的英俊无比,几乎和李玄差不多了。简执事则开始对他抛出橄榄枝,而没多久徐子时就搬到了西边聚落居住去了。 然,有人来,也有人走。 去恶灵礁域采矿并不是安全的事。 一些生活的面孔,昨日还在,今日就从李玄眼前消失了 数日后。 李玄在阴矿处修行完毕,起身寻了陆岩吾,道:“陆先生,碧袖岛北边的一个荒岛上有朱炎藤,我想出去采药,等回来了也能炼制聚灵丹。” 陆岩吾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当日,李玄外出,老实地去到荒岛,采摘了不少“朱炎藤”,又寻找搜集了些辅料,返回后则于次日开始炼丹。 一天时间后,聚灵丹成! 药香弥散,涌入各个聚落,各处泥舍。 不少修士纷纷跑出,围聚在外。 待到丹药出炉。 众人一数,赫然有五十枚! 五十枚的成丹率已经很高了,毕竟这些“朱炎藤”都是山野之地直接采摘来的,根本未经甄选、晒制等流程。 可是,碧袖岛上有三百多名修士。 五十枚,只够给五十人。 李玄二话不说,自己留了四枚,掏了两枚直接给童嘉。 童嘉喜滋滋的。 人群里,独孤情气的撅起嘴,连连跺脚。 而剩下的聚灵丹,李玄全部交给了陆岩吾去分配。 陆岩吾也是认认真真地分配着,他是按功绩分,谁采阴矿的成功率高,他就给谁。 如此一来,那些新入此处的修士根本没有的分了。 一枚聚灵丹药效可持续足足一个月。 那些外来修士只看得眼馋无比。 而就在这时,一道女修身影排众而出,走到陆岩吾面前。 陆岩吾愣了下,看向来人问:“简执事,一枚不够吗?” 简执事笑道:“我给子时要一枚,陆先生卖我个面子吧。” 子时,就是最近加入碧袖岛,也是搬入西区的逃难修士——徐子时。 陆岩吾微微皱起了眉,但他并不是个古板之人,旋即笑道:“好好好,简执事亲自开口,哪能不卖。” 说着,他取了一枚丹药递给简执事。 简执事则是取了丹药,交给不远处的个帅气男修。 两人之间,视线交触,竟颇有几分暧昧。 众人愕然地看着,又急忙收回视线 入夜。 母老虎热情地报答着“赠予了她两枚聚灵丹的男修”。 聚灵丹,虽然重要,可其实也没到这种程度。 可关键是这种特殊待遇,让童嘉觉得很舒爽。 两人好一阵儿快乐之后,躺着,随意聊起枕边话。 聊着聊着,李玄随口问起了拦海礁屿外的屿国,地形还有诸如妖魔之类的情况。 他自己去,只能看到大街上的场景,然后瞎推测。 这根本比不上亲厉了大战的幻山宗修士。 童嘉知道的很清楚,而这似乎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她发泄式地和李玄说着 说了许多后,她才总结道:“上景屿国,那大魔我记得!我听别的修士说,就是那个大魔吃了我师父!” 她咬牙切齿道:“虺蛟!” 李玄奇道:“虺蛟?” 童嘉道:“据说虺三百年成蛟,再三百年化龙。虺者为毒虫,人人喊打,一旦成龙,则是高高在上。” 李玄奇道:“妖魔还能变化吗?” 童嘉点了他额头一下道:“孤陋寡闻!大部分妖魔是只能成长,可若是在成长期获得了它这一系妖魔的特殊功法,就有可能提升而变成强大的特殊妖魔。 虺,就是这么个存在。 那虺修的功法我也知道,叫做《虺龙变》,只要吞吃足够多的人血人肉,就可以变化成功。 它吃我师父的时候,已经是只大蛟了。 这虺蛟在水中可怕的厉害,幸好它不会飞,否则那天我们逃经上景屿国时还要死更多人。 说不定都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来到碧袖岛了。” 李玄点点头。 懂了 十数日后。 众人已经习惯了李玄外出采药。 而就在众人习惯了之后,这一日,荒岛上,李玄点燃香火,估算着距离,待到香火铺出金色道路,钻入泥土,进入深海,他身形一遁直接绕过恶灵礁域,出现在了上景屿国附近的海域。 哧 哧哧哧 李玄血肉变化,瞬间化作小虫儿,飞上了高空。 他飞到了上景屿国,停在了高处的一个屋阁的瓦片间,看着远处妖魔们抽鞭呵斥,驱赶着人类搬运货物,建筑新的房屋,以及新的“大围栏”。 他耐心地等着,在看到一群妖魔落单后,他幽幽地飞了过去。 林子里,妖魔们正谈着。 “大人的升龙大宴没多久了。” “是啊,听说我们这次修建的大围栏就是宴会现场。” “真的吗?那是不是要赶一群人类到这里来,然后任由我们吃呢?” “错了错了错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新建的大围栏是给一群人搬迁用的,而没有搬迁的人才是宴会的主食。那一整个人类生活了许多年的村镇才是宴会上的主” “主食”的“食”字还没落下,众魔忽地脖间显出血线。 一道身影手纵飞剑。 血肉之力,修士之气连贯其中。 一剑飙血! 李玄上前,迅速取了妖魔点。 一看,足足六十五点! 他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狞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137.异变征兆,杀简执事(大章-求订阅) 海螺三十六屿国。 上景屿国,东南角 一处奢华的楼宇中。 蛇头妖魔双目似血红灯笼,身缠修长皂罗袍,脊后架上搁着口锋利明亮的长枪,正赏着从大围栏里挑来的美人起歌弄舞,却见远处有小妖一溜烟跑来。 蛇头妖魔不快地盯去,问了声:“何事?” 小妖急忙附耳,将城里的失踪案一一报来。 一天时间,城中在外巡行办事的小妖足足失踪了二十六个! 在这个妖魔已经几乎不会被杀的国度,死上一个妖魔都不算是小事,更何况一下子死了这么多。 蛇头妖魔只听得双目明灭,分叉长信嘶嘶吐着,幽幽道了句:“幻山宗余孽还敢露面啊” 小妖遇着大妖,自是格外讨好,此时顺着道:“可不是嘛,山门都没了,藏头露尾躲在外面,我们不去抓他们,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嘭! 蛇头妖魔那皂罗袍下的长尾猛然甩出,只将小妖地趴倒在地,连喊“大人饶命”。 蛇头妖魔俯瞰过去,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地咆哮道:“烧高香,也是你能说的?!” 旁边停下跳舞的美人骇地瑟瑟发抖,瘫倒在地。 啪!啪!啪! 小妖急忙自扇巴掌,道:“都是听了那些大围栏里的食物说了,这才说顺了口。” “大王说了,不许烧香!也不许提到香。” 蛇头妖魔又慎重地告诫了一句,然后才起身,转身一取那长枪,哧哧地游了出去,继而点了诸多小妖,开始戒严,开始搜寻修士 李玄杀足了小妖,眼见着城中开始戒严,便点了香火,拜了拜。 那香火铺成蜿蜒的黄金小径,钻入地下。 李玄踏步而上,一遁百里,几個起落就去了远处。 香火这玩意,真的有瘾。 用过一次,就戒不掉了。 回到荒岛后,李玄盘点了下收获。 半天时间,足足两百六十二点妖魔点。 这对于在大周大雍时穷惯了的李玄来说,真的是一笔巨资啊,可谓是久旱逢甘霖,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还只是半天啊。” “这里真是个宝藏国度啊。” 李玄欣喜地喃喃自语着。 他看向自身面板。 【李玄】 【寿元:32/280】 【境界:第四境】 【妖魔点:324】 【力量:402/630】 【敏捷:405/630】 【体质:414/630】 【精神:630/630】 略作思索,李玄开始一点一点地平均加到【力量】、【敏捷】、【体质】之上,同时他也在细细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力量属性,能更进一步地发挥体质带来的强大。 纵然之前李玄能改造身体,爆发血肉之力,但力量提升后,这种根源处爆发处的血肉之力会更为强大。 敏捷属性,则使得粗犷的力量变得越发细腻,血肉之力的流转速度也在变快。 体质属性,从根源上让自己变强,但饥饿感也在增加,“气”也在被压迫而变少。 而随着这三点属性的提升,李玄还注意到了那代表生命本质的“血肉螺旋阶梯”也在变化。 李玄看着那阶梯,他有种感觉:他就站在那阶梯发亮的最顶层,而更古老的生命力量则藏蛰在阶梯下方的黑暗里。 科学世界里,进化到最后的才是强者。 但在这异界,根植于古老的生命才是得天独厚的恐怖存在。 他往下走的越多,那种本质的力量就越多。 而三点属性的提升,正让他以比蜗牛还慢的速度慢慢往下挪着。 “更进一步的力量,应该是抵达下一个阶梯吧?” 李玄思索着。 点数平均加到了三个属性上。 扫了一眼面板的改变: 【力量:510/630】 【敏捷:513/630】 【体质:522/630】 李玄拉开架势,随意出拳。 拳风牵引血肉之力,在半空勾勒出一重重淡红的拳影,拳影交叠,好似数十数百个拳头烙印在半空。 到了这个境界,他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招式,但他没什么 他就是力量大,速度快而已。 伸展了下懒腰,李玄取了随意割取的一捆朱炎藤,便开始返回碧袖岛了 天色渐冥。 上景屿国却沸腾着。 一天时间失踪了足足二十六个妖魔,这是大事。 不仅是在魔国当差的小妖,甚至是连上景屿国那位国主的三百近卫魔兵也都出动了。 所有妖魔都知道,国主本体乃是虺蛟。 而那三百近卫魔兵则是国主挑选了强大的海兽而养出来的。 高阶妖魔,以及一些特殊妖魔不仅能隐藏自身气息,甚至有些还能“点兽成魔”。 皂罗袍的蛇头妖魔领着当差小妖握刀扛枪,在陆地上四处搜查着那些空旷闲置的房屋,以检查有无人生活的痕迹,或是秘洞地下室之类。 妖魔大多不会建筑,人类才会。 这里的房屋也都是原本上景屿国人类的居住地,只不过人类被赶入大围栏后,这些屋舍就空了出来。 三百近卫魔兵皆是水魔,正在上景屿国周边海域寻找,而遇到岛屿则是登陆搜寻一番。 火把赤熊熊地燃烧着,照亮一个又一个荒岛,树影灌木忽明忽暗,岛上鸟兽四处惊散。 这三百近卫魔兵寻了一整个晚上,在周边荒岛竟也揪出了十余个躲藏的修士,一一严刑逼供,但那些修士也都是懵里懵懂,没一个知道失踪那事儿的。 眼见到了黎明时分 魔兵统领再度跃入海中,手抓那钢叉四处游着。 游着游着,忽地打了个寒颤,扬首去看,却见远处一行黑黝黝的屏风也似的浓烟挡在前头。 天地都失去颜色,彷如鬼墙矗立,下植地,上通天。 “恶灵礁域鬼气这么浓了。”统领忍不住喃喃着。 “老大,我们要不要越过去再查?”有魔兵问。 魔兵统领看着那黑烟滚滚的礁域,一股浓郁的恶心之感从心底生出,它本能地不想接近那个鬼地方,于是看了看天色,冷冷道:“没人会躲那边,回去吧抓到了些修士,也能交差了。” 它正转身,忽地一旁又个嗅觉敏锐的魔兵吸了吸鼻子,道了句:“老大,我好像闻到了香火味。” 魔兵统领闻言,巨躯顿时凝固,它僵硬地转过脖子,又嗅了嗅,道:“没有吧,你是不是闻错了?” 旁边又有魔兵道:“谁会在这儿点香火?疯了吗?就算是那些幻山宗的修士余孽,也不敢犯这个忌讳吧?” 那嗅觉敏锐的魔兵又吸了吸鼻子,海水味儿,连带一股子空气里的莫名阴冷糅杂一处,刺激着它的身心,魔兵道:“也许是我闻错了。” “肯定闻错了,没人会在这儿烧香。就算烧了,也是须臾即散,不会被你闻到。”另一魔兵道,“不拜那些鬼东西,哪儿来的香火不散?” 魔兵统领见有了定论,不耐地道:“返回!” 一列魔兵押运着抓捕的修士,分水开浪,往北而去。 对这些魔兵来说,押运没了飞剑的修士,就好像抓着只鸡似的,简单的很 晨 金色光柱顺着水潭上方的落水斜落入碧袖岛修士的居处。 一早,这儿就有不少修士聚集在这了。 但有了李玄炼制的“无垢丹”,众修也来此处也不再是盥洗,而是取水,或是享受些晨间的阳光。 这时光,对于在地道里苟着修炼的落难修士们而言,是难能可贵的奢侈。 李玄躺在自家泥舍里。 童嘉有力的长腿还以他为攻击目标,紧紧缠压着。 作为道侣,童嘉一直没问李玄过去。 或许她不敢问,又或许在她看来从云顶天屿逃来的修士有什么好问的? 落难时,亲人皆无,能凑到这么一个如意郎君过日子,童嘉觉得自己已是有福气的了。 李玄在想上景屿国的事儿。 也不知道那些妖魔有没有搜查一番。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还会再光顾那魔国。 下一次,他会换个身份去杀,不再用修士飞剑,而是用妖魔的力量。 起床。 用餐。 整理昨日采回的朱炎藤,为炼丹做准备。 围聚阴矿修炼。 用餐。 晚上继续修炼。 道侣打哈欠了,喊着回家睡觉。 李玄的一天很快过去。 次日,他花费了一天功夫,在地下水潭旁完成了炼丹。 升腾的烟气会被水潭落下的水汽覆笼一些,再加上旁边有修士施展法术多大的动静。 一日后 聚灵丹成。 这次,一炉出了58枚。 李玄照旧取了4枚,剩下的全部交给了陆岩吾去分配。 就在陆岩吾分配时,李玄看到简执事再度排众而出,走到陆岩吾面前轻声说了些什么,而陆岩吾则取了两枚聚灵丹递给她。 简执事取了聚灵丹又转身给了她的道侣——徐子时。 徐子时开心无比,竟当众挽住了简执事的肩膀。 简执事也乖巧地贴了过去。 两人你侬我侬,竟是一副极其恩爱的模样,这明显是结成了道侣啊! 旁人敬畏简执事,一个个连带着对徐子时也变得恭敬起来。 徐子时眉宇之间已经没有初来时的畏畏缩缩,此时竟是多了几分莫名的飞扬跋扈。 李玄静静地扫了这两人一眼,没说什么,只不过心底却生出一种难言的古怪感、变扭感要知道,那简执事最初可以对他展露了善意。 若他只是个普通修士,说不定就上了套,然后和简执事依偎在一起的人就是他了。 他心底越发泛起恶心感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 李玄以采药为名再度来到了荒岛。 童嘉要和他一起,他直接拒绝了。 在熟练地采摘了“朱炎藤”后,他又从荒岛上取出从大周带来的香。 焚起。 香火袅袅,顺着李玄心意往地下钻去。 忽地 “嗯?” 李玄奇怪地看了眼香火。 往常里,那顺滑的香火路径今日有些莫名地晃摇。 ‘狂风也吹不乱的香火,今日怎么摇晃起来了?’ 李玄有些不解,他看着那扭曲着忽左忽右的香火,好似有许多人凑在旁边吹气,你一口我一口,香火不断却已扭曲无比。 但没一会儿功夫,一切又都恢复了。 李玄眯着眼看着这一幕。 须臾之间,他周身轮廓微闪着和香火金光一般的色泽,旋即融入香火道,再度穿过了拦海礁域,几番纵折间抵达了上景屿国,然后寻了另一处地儿,等着落单妖魔。 一旦遇到,他直接从后显出,大手一挥狠狠抓住妖魔脖颈,一口高温火毒喷出,那被他抓着的小妖就如蜡烛被电焊枪喷到,快速融化,而魔血自然而然地被李玄吸收。 完事儿后,李玄也不毁尸灭迹,而是特意将这被火毒杀死的半截妖尸丢在阴暗角落里。 大半天过去,李玄怀揣着满满当当的收获原路返回。 而在经过恶灵礁域的时候,他感到自身那遁海而过的香火产生了奇异的扭曲,原本蜿蜒的小道变得如心电图般陡峭。 回到荒岛,李玄看了眼今日收获。 今日,三百一十二点。 他再度平均分配,待到完事儿,一扫面板: 【力量:614/630】 【敏捷:617/630】 【体质:628/630】 【精神:630/630】 强大的感觉传来,而那“生命螺旋阶梯”之上,李玄感觉自己又往下方那黑暗的古老生命根源前进了一点点。 他尝试着运了运飞剑,那采攫了诸多黄金“不朽特性”的飞剑已经难以承受他的力量了,别的不是飞剑的物品就更别谈了。 这同样意味着以“三阶灵矿”为主料铸造的飞剑已经不可能伤到他了。 “再来一趟,基本就爆满了。” “不过,爆满只是个开始,之后依然可以通过破限提升力量。” 李玄捏了捏拳头。 “要么寻找更高阶飞剑,要么暂时用拳头更好。” 李玄忽地扫了一眼“魔人熊”的魔血,又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北方。 今日,他的香火怪的很,是出什么事了吗? 入夜。 碧袖岛,月光浮动,散落阴冷幽暗的光泽。 一对又一对道侣在泥屋里做着各种各样的事。 李玄和童嘉完事后,又聊起枕边话。 “幻山宗是去对付过恶灵礁域的吧?” “大晚上的问这个干嘛。” “怎么了?” “怪瘆人的。” “你是修士还怕鬼?” “修士怎么啦,讨厌。” “认真点。”李玄捏了捏怀里道侣,然后道,“那是我们采摘阴矿的地方,我想了解的更多点。” 童嘉轻声道:“多捏几下,我就告诉伱。” 片刻后,她轻声道:“老宗主曾经出过手,恶灵礁域也曾被剿灭过。 但好景不长,只过了几天时间,恶灵礁域就又恢复了。 恢复后,不仅没有衰弱,还变得更可怕,三拼脸儿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宗门里有长辈说那恶灵礁域啊,有着和卯会古地里那些念石一般的可怕力量。” 李玄眯起眼。 那力量,他很了解,是精神力。 童嘉躺在他怀里,还要再说,忽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是男人的惨叫,这惨叫在深夜显得格外凄厉 童嘉吓得一哆嗦。 李玄直接起身,裹覆衣袍,取了飞剑。 童嘉也赶紧穿衣穿裤,套了靴子。 两人隔着布帘等了会儿,外面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修士纷纷出门,警惕地看向那惨叫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玄和童嘉也走出,在不远处看到了虚灵子和他道侣站在闹哄哄的修士中间。 虚灵子已经恢复了些,此时虽然还是虚弱,但却已经没有大问题了,他看到李玄童嘉,抱了抱拳,然后道:“西边来的声音,也不知是谁的。” 胆大点的修士已经往前探查去了,李玄默默站在众人身后,尾随而去。 强大,并不意味着鲁莽。 众人穿过一个个聚落,来到西区。 才走进,就听到个女修在大哭。 “是简执事。” 这一次童嘉直接听出来了,面色古怪地看着李玄,道,“不会是徐子时出事了吧?” 哭声渐近,那哭的叫一个悲天怆地。 简执事跪在亡衣窟的逼仄入口处,披头散发地哭着,“他进去了,我让他不要半夜靠近,他不听我的话非要过去,结果结果” “子时!!子时!!” 简执事哭的满脸是泪。 有不少西区的修士上前安慰简执事。 而童嘉却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她是知道《咒怨经》的,也是知道“这简执事曾经对李玄表露过善意,而陆先生特意交代了李玄让李玄不要接受”。 她紧张地攥着李玄的手。 “子时!” “子时啊!” 简执事幽怨地哭着。 李玄看出了童嘉的不舒服,也猜到了她心里所想,默默牵着她的手从“人群之后”彻底退到了“人群最后”,然后转身回了泥屋。 待上了榻,彻底依偎在李玄身侧后,她胴体却依然冰冷着,一双杏眸不时跨过被褥,看向帘布方向。 枯燥的白光随着松光草芯的燃烧静静投落于此,哭声犹在,缥缈着从远而来。不知何时一股淡淡的诡异感在空气里弥散开了。 “睡吧,别多想。”李玄捏了捏童嘉小脸。 她轻声道:“是简” 话音未落,就被李玄打断。 “睡吧,别说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们这边还有陆先生。” 提到陆先生,童嘉好似舒了口气,她点点头,搂着道侣安心睡去 次日一早。 众修在水潭边取水。 李玄稍稍感受了下外面。 上景屿国的妖魔还是没有追来,也许变换身份的法子奏效了。 “李丹师。” “李丹师,早。” 水潭边的修士和他打着招呼。 还有的则是在窃窃私语。 “简执事就坐在亡衣窟门口,像是入了魔一般看着那地儿,不知怎么了。” “没想到简执事还是情种啊,她和徐子时居然感情如此深厚吗?” 众人聊着的时候,李玄忽地看到一道身影从水潭不远处的聚落匆匆走去。 是陆岩吾! 他外出了! 今日,明明不是他去采阴矿啊。 他出去做什么? 李玄皱了皱眉,旁边闲聊的修士也发现了这事,便道:“陆先生怎么出去了?” 一群修士皆是摇头。 而有个修士则悄悄道:“陆先生是阴鬼境,他和我们不同。我们是彻底封闭在这里,他可说不定还和别处有联系。” “那能有什么联系?” “其实吧,陆先生为恢复幻山宗一直伤透了脑筋,也许这次有机会了呢。” “什么机会,哪儿有机会?” 群修你一言我一语,李玄默默退开,去到了中央空地处的阴矿。 童嘉早为他留了位置,远远招手。 李玄坐到了她旁边,闭目,开始运转兵主境功法《炎心决》。 这功法有用,虽然没有练出心炎,但却好歹让他进入了兵主境,不过是以四阶阴矿进入的 陆先生一直到次日黎明前才返回,脸上带着些许兴奋。 相比陆先生,那位简执事就阴沉了许多,她好似一个丧偶的怨妇,眸子幽幽地盯着亡衣窟。 三日后的一天早晨,忽地有人惊呼起来。 “简执事不见了!” “欸,昨晚上我还看到她在,怎么回事?” “陆先生,陆先生,简执事不见了,您知道” 陆先生摆摆手,道:“我也不清楚。”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亡衣窟,忽道:“你们看。” 众修士看去,纷纷愣住。 那原本阴冷异常、好似藏了恶鬼呜咽哭泣的山洞居然没有了动静,也没有了鬼气,整个儿显得正常。 陆先生率先踏步走入,继而又返回,环顾众人道:“简执事把这里解决了,她自己离去了,大家不必担心。” 众修士表情不一,陆先生回头在人群里看到了后边的李玄。 他神色一动,匆匆走到了李玄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玄哥儿,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玄点点头。 两人散步,去远。 陆岩吾道:“这几日你别出去采药了。” 李玄奇道:“为何?” 陆岩吾道:“你应该是云顶天屿那边过来的吧?我知道你们那边接壤纯粹的魔国,所以对于我们海螺三十六屿国的情况不太清楚。 但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不要问为什么,也别告诉别人我告诫过你这些。” 说完这些,陆岩吾又拍了拍他肩膀,便离去了 李玄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有耐心的人总能听进别人的劝。 所以,陆岩吾让他这几日别出去,他就真没出去。 而陆岩吾则将本是四日后去采阴矿的“他和童嘉”往后挪了挪,挪到了十一日后。 时间一晃,十一天就过去了。 采阴矿的人再度轮到了他和童嘉。 两人离开洞窟,陆岩吾也没说什么,毕竟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无论什么事,陆岩吾都觉得应该无碍了。 李玄,童嘉在野外稍等到天黑,继而熟练地御风,御水,从海中往恶灵礁域方向而去。 游着游着,冰冷的感觉从远而来,随着水浪一波波刺激着灵魂。 两人越发靠近,待到那礁域前,则开始等待黑烟散去。 童嘉看着黑烟,古怪道:“好像比之前浓了不少,也大了不少。” 见李玄未答应,她攘了攘自家道侣胳膊,同时侧头看去。 李玄在看西边。 可恶灵礁域就在眼前,他看什么西边? 童嘉好奇地循着他视线看去。 这一看,她看到了月光下一个面容苍老的矮小女修踏着飞剑,正往此处而来 女修没有影子。 而面容 “简执事!”童嘉惊呆了。 飞快而至的女修却没看她,反倒是看向了李玄,幽怨道:“你让我等了好久你拒绝了我又为什么要炼丹给我。 你通过陆岩吾的手每次都悄悄赠我两枚你明明知道我和子时在一起了,却还是这么悄悄地关心着我,呵护着我。 来,到我身边来,做我的道侣,做我的爱人。” 童嘉彻底傻眼了,她愤怒地红着脸道:“你在说什么!?” 简执事只是看向李玄,声音里藏着莫名地诱惑,但是她没有影子。 而就在双方对峙时,在李玄和童嘉身后一道幽暗邪恶的影子藏在波涛里,往此间如肮脏的闪电飞射而来。 周边的阴气好似令那影子格外恐怖,隐约间能见到是一张古旧的衣袍,但衣袍却整个儿人立着,好似内里藏着个人似的。 童嘉怒道:“简执事,李玄是我的道侣,而且他从没有什么通过陆先生的手给你丹药!” 简执事面颊苍老,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李玄,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这个人。 嗖!! 鼓荡的融在影子里的邪恶衣袍转瞬到了两人身后,猛然向李玄裹去。 这一刻,简执事的面颊兴奋无比,双颊灰里透红。 李玄轻叹了口气。 他没看身后那玩意儿,而是看向童嘉,道:“嘉儿,对不起,有些事瞒了你。” 说罢,他背脊之后,一股狂暴的血肉之力喷薄而出,宛如充满了毒素的烈日,阴冷的海流在一瞬间蒸发,邪恶衣袍好似湿漉漉的衣裳落在了熔融的铁板上,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童嘉根本没反应过来。 李玄猛然抓着她往南边丢开。 他一踏水面,身形如电往简执事扑出。 简执事御剑如幽灵般躲开。 她心底生出了一抹奇异的惊骇 “这是什么?!!” 哗!! 半空中,李玄一对儿肉翅猛然展开,拧身飞旋,在虚空中刮起巨大的炎热风浪,划过一道残影向简执事爆射而去。 高温的体魄,腾腾的火毒,激的周边气温瞬间升高。 简执事尖叫一声,正欲施展什么法术,却被高速冲来的李玄一把抱住。 “爱人,好啊!” “你要爱,那就来啊!” 李玄狞笑起来。 他好似抱着一团冰。 躯体改造,再加上已经达到了极限的属性,让他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射火毒。 须臾,他重新张开双臂 简执事已经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海中,童嘉已经看傻了 138.升龙大宴,办完...立刻走!(大章-求订阅) 海水冰冷刺骨 之中,年轻女修一朝洞悉枕边人竟是个恐怖妖魔,骇地只愣了数息,然后趁着那妖魔与简执事“狗咬狗”的时候转身施展法术,潜水飞逃。 可李玄“拥抱”简执事的时间很快,快到几乎是秒杀。 当简执事尖叫着化作黑烟腾起时,童嘉还没逃多远。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意识到战局瞬间结束后,她心跳都快停了,一股强烈的绝望的念头浮现出来。 那妖魔能在极短时间里解决一位阴鬼境的执事,那她怎么可能还能逃得掉? 但忽地,童嘉又想起那妖魔在露出真身前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一时间,她心头存了侥幸。 万一万一那妖魔真会念在道侣情分上放过她呢? 但侥幸很快变成羞愧,愤怒。 回忆也化作了一场大火。 宗门 城镇 老师,族人 还有远方的家人 全部都沐浴在那炽烈的魔火中,惨叫哀嚎,痛苦呻吟。 伴随着的还有妖魔的狞笑。 逃不掉的,不要求饶,也不要侥幸! 诸多念头闪过,年轻的女修双目发红,屈指弹剑,破水而出,双指一点,飞剑尖锐呼啸着,分水破浪,竟往李玄疾射而去! 李玄看着飞剑,对于自家道侣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了。 自他实力整体稳步提升后,兵主境飞剑已经无法承载他的全力,而兵主境的飞剑自也同样伤不了他。 他撤去周身缱绻的毒火,肉翅一扇,在海面激起两道巨浪。 飞剑掠至! 两者交错之时,李玄左手随意一抓那飞剑,飞剑便纹丝不动。 他再掠数百丈,右手往下一探,从海水里抄起那红了眼的女修。 童嘉被抓住后,也不挣扎更不逃跑,只是红着眼,漠然地仇恨地盯着他。 与妖魔之仇,从来不共戴天,尤其是她还被这妖魔给玩弄了。 李玄收起肉翅,搂着童嘉落到水中。 童嘉依然漠然地看着他,像是一具已经没有了感情的尸体。 “我不是妖魔。” 李玄解释了句。 童嘉冰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玄自己也觉得这话可能没多少说服力,于是又道:“我不是本土妖魔,海螺三十六屿国,幻山宗的事都和我无关。” 童嘉漠然道:“要杀就杀,别想再玩弄我。” “玩弄?”李玄道,“你仔细想想,第一天是谁主动的,是谁凶的像多年没有进食的母老虎的?” 童嘉愣了下,回忆起当天她的主动,顿时涨红了脸,然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就连李玄左手握着的飞剑都“嗡嗡嗡”的尖鸣起来,那是她在奋力夺剑。 李玄终于明白,他可能低估了幻山宗修士对于妖魔的仇恨。 不过,他从没有杀枕边人的习惯,于是心念一动,直接御风去到了之前他时常采药的荒岛上,然后按下道侣,带松衣褪,同时将精神力慢慢提高,使得快乐的阀值亦随着提高。 修士是无法承受这种快乐阀值提升的,从前的风师姐已经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 李玄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而这一刻,为了不杀童嘉,他只能用这法子来与童嘉重归于好了。虽然同样邪恶,但一时间,他也没别的好法子。 童嘉只觉脑海中的愤怒仇恨,被快乐淹没 秋日长草间,显出两双乱踢乱蹬的长腿,短兵相接,厮杀扭打。 慢慢的,厮杀终分了胜败,挣扎不再 许久后,本该外出采阴矿的两人躺在杂草间。 月光落照,战场之上,童嘉丢盔弃甲,显出一种凄美之感。 李玄在她旁边,柔声道:“嘉儿,我真不是妖魔。我不仅不是妖魔,我还是来杀妖魔的。 我到碧袖岛只是想寻个落脚之处,以方便更好地斩杀妖魔。” 若是当年的风师姐,此时定会道:“别说了,我相信你。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让你对我解释,真的很对不起。” 然而,童嘉却沉默着。 快乐阀值的提升只会加重目标自身的“情感”,却不会改变或扭曲目标的“性格”。 风师姐是個恋爱脑,但童嘉却不是。 此时,她仰面看着繁星,雪白的胴体被月光洒落,很美。目色迷离,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忽地手指一动。 飞剑化作一道疾影,从远处长草里窜出。 但这一次,飞剑没有刺向李玄,而是刺向了她自己。 她闭上眼。 李玄抬臂,五指一动就抓住了飞剑。 飞剑“嗡嗡”作响,童嘉死志坚定。 李玄道:“你不信对吧?那我现在就带伱上景屿国,杀给你看。” 童嘉怀疑地看着他,那眸子里没了漠然,可剩下的却只是心如死灰。 李玄一把抢过她飞剑的剑鞘,将飞剑插入其中,然后把衣裤丢给她,道:“快穿好,我让你看看。” 童嘉心底终于生出了一丝好奇,然后咬着牙,忍着酸痛穿好了衣裤,继而起身。 李玄取了香火,指尖一触,点燃。 童嘉本是如同死灰的眸子一瞬间瞪的极大,她的身体产生了本能反应,急道:“快灭了香火,快!” 李玄问:“为什么?” 童嘉冲上来想赶紧掐灭香火。 李玄手一让。 童嘉扑了个空。 李玄搂着她,轻轻一吹,香火弥漫出金黄蜿蜒的路径,扭曲着钻入地下,而他周身也显出一层刺目的金色。 童嘉瞳孔缓缓瞪大,盯着他周身的金黄,还有那香火道,用近乎恐惧的声音道了句:“你你是从香火神” 刷! 话音还未落下,香火铺道,带着两人往远而去。 这一次,李玄没从拦海礁域旁走,而是绕了个弯。 几番起落后,他和童嘉就落到了上景屿国的一个偏僻林子里,不远处高大墙壁包围着内里村镇,村镇之人入夜已眠,而外则有小妖在巡逻。 今日李玄也不打算等时机了,直接轻车熟路地祭出飞剑,小心翼翼地动用力量。 血肉修士双力贯穿,随着他指尖一扬 飞剑如虹去远,瞬间飙血。 刷! 李玄身形一动,化作一团黑影,落在魔血处。 鲜血犹在半空,他手指挥国,取血拿点。 飞剑绕他周身旋转,如有生命般在这大围栏前杀戮着。 奇异的是,小妖们根本没有反抗,好似知道打不过他一般,落荒而逃,被那飞剑一一斩杀 转眼,大围栏前已是一片血泊。 这反应让李玄奇怪。 今晚的童嘉是震撼的,先是见了枕边人为妖魔,又见了枕边人周身弥散着香火神域的气息,然后又他御剑杀妖 仇恨被慢慢磨尽,她大概也明白这妖魔确实不是灭了幻山宗的那一批,不过剩下的更多却是恐惧。然而,偏偏那快乐阀值让她在这恐惧里多了几分奇异的刺激感。每当想到自己居然和这不知什么的存在做着道侣,她就莫名地心猿意马。 李玄杀完妖魔,只觉氛围有些怪。 这种情况,按理说,早就惊动了更多妖魔,可今日并没有 他目光转动,很快落在了大围栏墙壁上贴着的告示单。 童嘉也走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问罢,见到李玄看那告示,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告示上内容很简单,大体意思是:近日有强大人类修士于上景屿国大开杀戒,就连上景屿国国主虺蛟都受了伤。 这张告示的不远处还有一张,其上说:升龙大宴不会推迟,届时各方妖魔皆可暂时放下手里活计,来参加这个狂欢的宴会。 李玄眯眼看着这两则告示,心中暗想:难怪没来查我,原来除我之外还有修士出手杀妖么?刚刚那些小妖看我就逃,想来是觉得我是那修士。又或者是我和那位修士相互衬托,而这上景屿国的妖魔却道是同一人,所以才会被震慑到。 童嘉已经震惊到麻木了,道:“你你还能伤了虺蛟?!你有这本事,那那你为什么还要藏在碧” 李玄捂住了她的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罢,他拉着童嘉返回了林中,重燃香火,几番循道飞掠,便重回了采药的荒岛。 童嘉幽幽道:“你为什么要藏在碧袖岛?” 李玄双手扶着她双肩,深情道:“因为你。” 空气安静到了极致。 童嘉心绪翻涌,好似在做着思想斗争,良久才垂下头,柔声道:“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临时结成的道侣。我到年龄了,也怕再等下去等不到好的道侣,这才和你一起。我们之前其实没多少感情只是在一起之后,才慢慢好起来的。” 说罢,她轻叹道:“算啦,你都这么厉害了,如果真有坏心思,碧袖岛早就被你杀干净了。这一次,你也是被简执事逼迫,这才暴露。 再说了,你完全可以杀我灭口,你却没有,反倒是和我耐心解释” 她似乎慢慢说服了自己,然后抬起头,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李玄。” “你真叫这个名字?” “真的。”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斩妖除魔。” “虽然你刚刚杀了妖魔,我也看到了城中告示。但我还是不信。” “那用你的眼睛去见证,去监督。” “我监督你呀?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童嘉有些好笑,但经过李玄的这么一番操作,她之前的冷漠仇恨也淡了,此时颇有几分豁出去了的架势,心中暗想:反正我奈何不了他,真惹恼了他,他说不定真去把碧袖岛修士杀个精光。他是真的是在斩杀妖魔,而且他还能给我带来很多快乐。很多的快乐那不如就这样吧。 李玄笑着看向她,道:“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我们都没见过简执事。” 童嘉道:“哪儿敢见到简执事啊,那不是死人了吗。” 说完,她忽地瑟缩地紧了紧身子,道:“好冷。” 李玄侧头向北。 修士体魄远超常人,就算被丢到冰河里也不会冷,真正能令修士感到冷的是恶灵礁域的鬼气。 童嘉道:“耽误这么久,我们赶紧去采矿,采完回去。” 李玄凝重地点点头。 两人重返恶灵礁域前。 简执事的尸体,以及那些可怕的衣服早被李玄火毒化为了灰烬,半点都没留下。 海水阴冷深黑,远处礁域上的黑烟浓郁至极,燎原野火般地昂昂着,好似一道黑色的鬼墙遮天蔽地,拦在这里。 童嘉双手搂肩,道:“好冷。” 李玄道:“你往后一些,我去取。” 童嘉也不客气,道:“知道你有本事,那你去吧。” 她御水退后。 李玄则在等待黑烟散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日的黑烟却怎么都没散,而视力良好的李玄只见到那黑烟上不时鼓出瘤子,一个又一个,漆黑,丑陋,恶心,邪恶 瘤子上的脸忽生忽灭。 烟雾里,零星地传出缥缈诡异的古腔歌声,好似女子在细声细气地尖叫 不知是谁在唱歌,为什么唱歌。 李玄忽地嗅了嗅鼻子。 他瞳孔猛然紧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 香火的香 昏暗的殿堂里,一双利钩似的爪子潜伏波涛之中,探出水面的头颅方圆有丈二规模,长短似鼋鼍样致。 即便周围没有燃灯,那一双眼睛却闪晃着暗沉红光,好似两个飘在黑水上的大红灯笼。 这是上景屿国通海的宫殿,其所在也正是海边。 海兽近卫魔兵统领推开宫殿大门,来到这水波之前,朝着大红灯笼方向恭声道:“大王,又有小妖死了,这一次是在西边方向的大围栏。死的是一群看守大围栏的小妖。” 红光明灭了下,嘶哑的声音回应了句:“不要管他,继续按计划进行。” 近卫魔兵统领应了声“是”,然后又问:“升龙大会要照常举行吗?” “时间不变,越快越好。办完之后我们立刻走。” “是属下不会告诉任何人,只会统帅魔兵执行大王的任务。” 近卫魔兵统领转身离去 黎明时分 李玄,童嘉回到了碧袖岛,正常地取出了阴矿放置在中央聚落。 随后,两人吃了些东西,然后去到水潭周边,打水,回屋,沐浴。 塌上,童嘉紧张地缩在墙角。 如果放在李玄前世,她估摸着就在编辑着诸如“忽然发现老公是一只来历不明的神秘哥斯拉,可他却偏偏还能带给我很大快乐,现在我和他都在塌上,还盖着同一条被褥。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急急”之类的信息。当然,这种帖子会获得的回复,也一定无法解决问题,而内容也只能令此时的童嘉进一步崩溃。 另一边,李玄也不逼她,只是两人之间留着空挡,他稍靠在外侧,双臂枕头,看着昨晚的收获。 随随便便,就是一百八十二点妖魔点入账。 真就是遍地金山银山了。 李玄扫了眼面板信息: 【力量:614/630】 【敏捷:617/630】 【体质:628/630】 【精神:630/630】 先甩了31点妖魔点把属性都加满,看着剩下的151点空余点。 李玄尝试性地开始破限。 2点破1限。 精神+1 力量+1 精神+1 敏捷+1 精神+1 体质+1 随着体质加1达到631点,李玄顿时感到自己体内的气缩小了一点,感觉至少两天的修炼效果泡汤了。 他有些无语地感受着这一幕。 ‘是我修行的方法不对么?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方法,能够让气的速度再增快些?’ 李玄忍不住陷入了思索。 他又看了眼“血肉螺旋阶梯”,他发现他好似已经走到第一个阶梯的尽头了,从“体质”破限1点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迈出脚步,挪向了下一个阶梯。 那暗沉的,深邃的,无光的古老生命阶梯 一个更强的生命 傍晚时分。 童嘉偷偷摸摸地掀开被褥,爬向外侧,可在过程中双方又触碰了下,一股酥痒的感觉顿时传遍童嘉的身体。 而李玄也睁开了眼。 童嘉也不偷摸了,直接顺势一个鸭子坐,坐了下来,剜了他一眼,又欢喜又敬畏地道了句:“冤家,我大概是疯了”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 简执事的事没人提起。 而童嘉则是过上了又爱又恐惧的道侣生活。 与之前不同的是,从前李玄外出采药并不会带童嘉,而今后他打算带上了。 这一日,李玄与童嘉正在阴矿前修炼,忽地地道入口处传来喧哗的声音,隐约间还有笑声和脚步声。 众人安静修炼着,而在脚步声接近时,不少人才侧头看了眼。 “有新来的嘛!” “又有新逃来的修士了吗?” 有修士开口道。 李玄也看去,那站在陆岩吾身侧的竟有两个新面孔的修士,一个老者,一个少年,那少年眉目俊秀,洒脱不凡。 陆岩吾笑道:“可不能无礼,赵老是从云顶天屿来的高人,这少年则是他的弟子云天彬。这两位可都是阴鬼境存在的大高手啊。” 众修一听阴鬼境,纷纷肃然起敬,一个个站了起来。 陆岩吾又道:“如今外面的局势正在好转,我们修士之中亦有大能出手了!说不定,这一次我们真的能光复幻山宗! 之前,我早与赵老有联系。 赵老那边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道友。 此番,正是共谋大事的时机了!” 说罢,他那沉稳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兴奋之色。 然后,他看向赵老,指向李玄位置,笑道:“赵老,我们这边也有一位道友,应当是云顶天屿过来的,他乃是高阶兵主境,还是位炼丹师。” 赵老侧头,看向李玄,淡淡道了句:“因妖魔之故,云顶天屿鱼龙混杂,甚至语言不通,我与这道友并不相识。” 李玄起身,恭敬行了行礼,笑道:“小子见过赵老。” 赵老“嗯”了声,轻轻点了点头。 后面那名为云天彬的少年则是随意瞥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去了,而在人群里拐了拐后,忽地盯在了某处。 女修之中,独孤情正对他笑着。 陆岩吾知这些修士都有眼高于顶的习惯,境界不如他们的,他们并不会如何重视,这一点他也没办法,于是急忙往前道:“来来来,赵老,我再带您和云道友去前方看看。” 声音渐远。 童嘉看着坐下的李玄,凑近拉住了他的手。她并不是觉得那赵老和云天彬傲慢什么的,而是担心李玄会不会被激怒了然后直接起身干掉他们 简执事都被干掉了,赵老又能怎样? 李玄笑笑。 这种事,无关痛痒,没什么好生气的 数日后,李玄与童嘉同去外采药,归来后又花费了一天时间炼制了聚灵丹。 丹香四溢,引来了不少修士。 李玄开炉一看,今日不错,一炉六十粒。 他取了四粒,剩下地全交给了陆岩吾去分。 陆岩吾正分着,却见人群中一对俊男倩女排众而出,两手手臂互挽,男子正是那云天彬,女子则是独孤情。 孤独情面容美丽,身形颀长,长发披肩,往常带着几分傲气和不屑的眸子里如今满是欣喜以及更多的傲气。 云天彬走近陆岩吾,淡淡道:“陆先生,情儿的修炼正在紧要时期,你可否给我四粒聚灵丹?我两粒,情儿两粒。” 碧袖岛修士有三百余人,能分到聚灵丹的都是外出采矿有功的人,若是这边分出了两粒,别人处就会少两粒 这熟悉的一幕让众人愕然。 旋即,一群人纷纷看向独孤情。 独孤情傲娇地扬着脖颈,脸上挂满了笑容,而目光在扫到童嘉时,更是喊道:“嘉儿,我取两粒丹药,你不会生气吧?” 童嘉和独孤情两人其实关系还不错,此时闻言,憨直的童嘉还没听出味儿,笑道:“我生什么气呀,倒是你,你什么时候和云公子结成道侣的?” 独孤情抬指,饶了绕发梢,道:“君有情,妾有意,郎情妾意正好相配。” 陆岩吾很会做人,此时笑着道:“云公子开口,哪会不给?” 说着,他直接取了两粒丹药递给云天彬。 云天彬接过,闻了闻,看向独孤情,淡淡一笑道:“这等丹药实在是下等货,若放从前我便是看也不会看上一眼,如今没办法,先给你将就着用吧。” 话音落下,周围忽地安静下来。 陆岩吾也愣住了,嘴唇嚅动了两下,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独孤情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好似眼里只有他而再无旁人,然后接过丹药,道了声:“好啊。” 这么一来,童嘉算是忽地看懂了。 她眨巴着眼盯着孤独情,有些疑惑。 孤独情也看着她,然后笑了起来,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轻轻巧巧地点评道:“你家男人炼的丹药其实也还好,只是入不了天彬的眼,别生气啊等以后我有了好丹药,会分你一粒的。” 童嘉顿时俏脸一塌,旋即就想撸袖子站起身,却被李玄一拉给拉了回来。 再看时,独孤情和云天彬已经依偎在一起离去了。 随后,童嘉回到泥舍后,愤怒地道了声:“我呸!什么人啊!拿了你的丹药,吃了你的丹药,还说这种风凉话!我真是瞎了眼,才和她成了朋友!” 可说完,她忽地有些古怪起来。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李玄。 这个恐怖的,神秘的,来自香火神域的诡异存在。 忽地,她不生气了。 她为什么要生气? 她应该为独孤情,云天彬担心才是。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陆岩吾的声音。 “睡了吗?” “没呢。” “玄哥儿,聊一聊。” 李玄走了出去。 两人并肩走到少人的小道,陆岩吾忽道:“上次你和童嘉出去,没遇到什么事吧?” 李玄疑惑地摇了摇头。 陆岩吾道:“没有就好。” 说罢,他又笑着道:“今天白天的事别放心上,你也是云顶天屿来的,应该知道在你们那地方强者为尊,杀戮什么都是惯常。 云天彬脾气就那样,但人不坏,也是个好修士。再说了,我们如今要齐心协力,先把妖魔驱逐出去再说。” 李玄点点头。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前世一些诸如“他虽然杀了人放了火,但他还是个孩子啊,他需要的是改正,他的本性是好的”之类的话。 念头转过。李玄道:“白天的时候就听您在说了,那怎么把妖魔驱逐出去?”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陆岩吾笑着道,“我就知道海螺三十六屿国是存在我人族大能的,如今他出手了,也正是我们奋起的时机!” 说罢,他又拍了拍李玄肩膀,兴奋道:“养精蓄锐,一同除魔!” 他笑的很开心,然后又转过身和李玄分道扬镳,走入了幽深黑暗的泥土甬道中 数日后。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童嘉愤怒极了,拽着李玄衣袖道,“我真是想不到独孤情是那样的女人。你知道吧?就是她有了个好道侣,就对我百般羞辱。” 李玄笑道:“羞辱你什么?” 童嘉道:“羞辱我不如她! 我总算知道了,她之前看着你好,其实根本就看不过去,对你,对我都怀恨在心。 现在她傍上了那阴鬼境的云天彬,就开始炫耀了。” 李玄奇道:“她为什么要怀恨在心?就因为我会炼丹?” 他自问已经很谨慎了,根本没做什么出风头的事,就连丹药也是交给陆岩吾分的。 这都会被人记恨上? 童嘉道:“当初你才来,陆先生其实是拉着我和她一起看你的。 陆先生问我们有没有愿意当你道侣的。 她没看上你,我看上了。 因为后来你表现太好,又会炼丹,洗干净之后又英俊帅气,她就恨上了呗。” 李玄笑道:“你眼光好。” 童嘉道:“呸!” 李玄轻声道:“有机会,我帮你宰了那放金光的妖魔。” 童嘉下意识地道:“算了吧你你” 说着说着,她忽地又回忆起眼前这微笑着、人畜无害的男子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于是戛然而止,轻轻叹了口气。 若不是那一天她刚好看到,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139.全员恶人,谁才是主菜(大章-求订阅) 碧袖岛。 松光草芯散发着苍白的光,洒落在地道中的三百余名修士头顶,照出一张张明灭不定的脸庞。 陆岩吾站在中央一块土坡上,兴奋道:“近些日子大家应该或多或少都有听说反攻妖魔的事!今天,我便和大家说个明白。” “先说个题外话,我幻山宗有两件传承的宝贝,一件记录着阴鬼境的种种法术,名为《九阴秘典》。” 说罢,他顿了顿,一一数着:“伥鬼术,替身术,魍魉藏影术,虚耗搬运术,梦魇术,五鬼穷身术,山精魑魅土行术,尸气堵天术这些强大诡谲的术法皆存其中。任何入了阴鬼境的存在,哪怕只掌握这秘典中的一两样法术,实力都会倍增!” “还有一件则是门极其特殊的功法,此功法从前便是我都没有见识的资格。” “《玄心宝鉴》。” “作用,无论何时都能存一丝清醒,存一丝修士之气。 你们大多是兵主境的存在,自是知道踏入阴鬼境,需要的是炼气化神。 可在如今这个修炼环境中,神却最易被污染,最易混乱。 一旦乱了,便极可能一发不可收拾,万劫不复,甚至堕成乱魔,这可比当初从魔意境挣脱出来要困难十倍百倍! 可若是修了《玄心宝鉴》,就算情况再糟,你也能保留清醒,保留修士之气,从而再来一遍两遍三遍,直到你成功 作用之大,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陆岩吾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修。 这些修士也都安静地看着他,眸子里的期待之色一览无遗。 陆岩吾继续道:“原本在妖魔侵灭幻山宗时,这两样传承都失踪了,可现在它们又出现了! 它们就在上景屿国的虺蛟大殿里! 我们去拿到它们,我们人人都可参阅这两本秘典!” 众修士里有不少眼闪异芒,皆有心动。 但“虺蛟大殿”四個字却又压住了他们的心动。 虺蛟,这两字让他们胆寒。 陆岩吾扫过众人眼中的犹豫,道:“不用担心! 升龙大宴,虺蛟会去远离大殿的大围栏进食,那时候大殿只有极少的魔兵镇守。 而且,我们人族修士中的大能出现了。 你们或许不知道” 他眼中兴奋再也难以隐藏,有种欣喜欲狂的开心。 “那大能重创了虺蛟! 虺蛟在上景屿国四处张贴布告,通缉那位大能。 可完全没用! 那大能四处乱杀,杀了一批又一批妖魔,如今那上景屿国的妖魔都已少了许多啊!!” 说到这里,陆岩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天欲入冬,七天之后,我们碧袖岛,旁边的弓叶岛,再远处的小竹岛,大竹岛,以及周边所有避祸的修士都会出手,一起攻占上景屿国! 先取传承,再杀虺蛟! 然后以上景屿国为据点,振臂一呼,想必那些藏蛰在海螺三十六岛的同道们,皆会来此,共谋大事!” 陆岩吾说罢,那赵老上前,抚须笑道:“陆先生说的没错。 这几年里,我们其实一直有在沟通,在寻找机会。 现在,那位大能的出世,以及幻山宗传承的浮现,让我们看到了契机。 七天之后,我们约有上千修士皆会登录上景屿国,斩妖除魔!” 其下,有名修士道:“那位大能是何人,他这次也会出手吗?” 赵老笑道:“身份保密,但他老人家确实是阳神境界的存在,陆先生也能作证! 而这一次他则会在暗中出手。 之所以在暗中,是因为他老人家要防范别的大魔出现。” 一旁,陆岩吾点了点头。 阳神境界 众人一阵恍惚。 这境界太高太远了,高到他们都只是隐约听说过这么个境界,而从未见识过。 据传当初幻山宗那太上长老便是阳神境,只此威名便震的云顶天屿西北的魔国数十年没有越界。 可这只是据传,最后谁也没见到。 因为在妖魔入侵前,那位太上长老云游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众人猜测他是去了卯会古地或是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香火神域,可没有人愿意提起那个地方,甚至,极少有人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所有人对于香火神域的印象,就是邪,邪到了极致。 所以绝对不要和那地儿沾边,也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点燃香火! 当然,总有些不听话的人,那些人毫无疑问,毫无例外,都变成了乱魔,发了疯的魔,最后惨死! 此时 童嘉也在人群里,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高处陆先生、赵老的号召,心底发懵:不是那在上景屿国伤了虺蛟的不是李玄吗?怎么又忽地冒出一个阳神境界的大能? 就在这时,独孤情也走出列,对着尚且还在犹豫和考虑的人道:“放心吧,天彬都和我说了,他亲眼见过那位阳神境的大能还有” 说着,她笑着从袖中抓出一张褶皱的告示。 展开。 童嘉探头过去。 一看。 这告示正是之前她在上景屿国看到的。 告示右下角还盖着妖魔的血印,内容则是告诫城中妖魔小心,虺蛟被神秘修士重创之类的 众人窃窃私语。 赵老见他们还犹豫,又道:“我们是云顶天屿逃来的修士,本没资格说什么。可此时乃是修士存亡兴衰的关键时刻,老夫就不得不说了! 老夫愿以道心发誓,无论是《玄心宝鉴》还是《九阴秘术》,在获得之后,皆会一视同仁地予每位道友一份抄本,以使我修士阵营强大,以对抗妖魔!” 云天彬在旁笑笑着道:“若不是考虑到长久之计,你们以为你们有资格轻易看到这种顶级秘典?” 赵老抬手压了压,云天彬不再阴阳怪气,而是搂过独孤情的腰肢,笑着到一旁去了 这一夜,众修士注定无眠。 童嘉抓着被单,怔怔地看着李玄。 李玄拉上被子,道:“有什么事,明日我们去采药再说。” 童嘉冷冷点了点头,她已发誓绝不和眼前男人好,可不知怎么当她闭上眼,那种快乐的回忆一波波侵袭而来。 她哪怕再不情愿,胴体却总已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李玄忍不住苦笑 精神阀值的提高,真是恐怖。 而他始终没有忘记,那片恶灵礁域也存在着奇异的精神扭曲力量,那种阴森的感觉,像一根肮脏的冰冷的死人手指按在他心头。 正想着,一股湿滑的温热感已经靠近。 童嘉脸上还是冷冰冰的,但被褥里却是另一幅模样 欣喜,欢愉,精神的沉沦 一宿之后,两人去到荒岛采药。 李玄道:“重创虺蛟的修士确实不是我,但我确实也杀了好几批妖魔。” 童嘉道:“伱又骗我。” 李玄道:“你仔细想想,我从没有承认过我伤了虺蛟吧。” 童嘉道:“但你也没否认。” 说着,她沉默了许久,忽然:“你还是逃吧,我看过你出手,你肯定不是阳神境的对手。 虽然我也不知道阳神境是什么样的表现,但肯定比你强多了若是那位大能看出了你的真身,他一定会杀了你。 六天后,他们会出发往上景屿国,你就别去了” 李玄沉吟了下,忽道:“我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太巧了。 我杀了魔,那阳神境修士也杀了魔,我们杀魔的时间还重叠在一起。 嘉儿,你说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 陆先生,赵老,那么多阴鬼境的修士都说了见过那位大人!别人信不过,陆先生也不信么? 所以真就是巧了,你出手的时候,那位大能也在出手,你们刚好隔开了而已。 这也是你运气好!” 童嘉推了推他,神色里充满了复杂,她轻轻搂着李玄的腰,脸颊贴在他怀里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但六天后,你就藏在这儿吧你不要来了,今后,我们也别见面了。” 李玄道:“其实,我可以把你送走。” 童嘉道:“我不要你送。 我和妖魔有血海深仇,我还有家人在富金屿国,说不定他们还在某个大围栏里没有死去 我要杀了那些妖魔,我要去找到他们。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整个海螺三十六国的修士皆在奋起,厮杀。我怎么能逃?” 李玄道:“你就是天真。” 童嘉忽地松开他,退后两步,拔出飞剑抵在脖颈前,道:“这次听我的。 你不许去。 等那一天,你就藏到这岛上。 然后,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我和你是错误的,我和你也从不般配。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也不该迷恋你。” 李玄点点头。 随后两人则开始采摘“朱炎藤”。 当晚,回了碧袖岛,又是好一番依依惜别的翻云覆雨。 李玄拂过童嘉的飞剑,在其上悄悄种上“精神之种”,然后在距离修士围攻上景屿国的三天前便提前离去了。 童嘉愕然 而一天后,李玄的失踪直接引起了众人的警惕。 独孤情抱胸道:“李玄道友早不失踪晚不失踪,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失踪了,真是让人担心。” 陆岩吾寻了童嘉询问半晌,童嘉说了个谎,她只道“李玄这些日子心神不宁,面露畏惧”。 随后,陆岩吾则出来安抚人心道:“李玄应该只是惧怕妖魔,逃到哪个荒岛躲起来了,大家不必疑虑。 再说了,如此大战,便是多他一个小小的变数,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独孤请挽着云天彬的胳膊,道:“陆先生说的对呢!李玄不过是个兵主境而已,到时候,有阴鬼境的各位强者,还有阳神境的大能,多他少他,并无区别。” 说完,她又惋惜地看向童嘉,道:“嘉儿,别伤心啊,少了这么一个胆小鬼,之后姐姐再为你找个好修士。” 童嘉厌恶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事情不了了之 而此时的李玄正飞落在上景屿国的一个偏僻的小树上,混在虫子堆里,耐心地观察着周边气氛。 他是有底气的。 阴暗的“血肉螺旋阶梯”上,他的脚已快凌空。 他相信,若真遇到现在搞不定的关键时刻,【魔人熊】的魔血会让他这只凌空的脚彻底落定。 他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他怀疑。 他自己就不是个好人,坑蒙拐骗阴人伎俩也是随手拈来,所以总比别人能嗅到那种肮脏的阴暗的气息 这次,他就嗅到了。 为什么? 其一,若阳神境已经如此强大,那他的最优解绝不是拉着一群小东西去斩妖除魔,而是直接斩了虺蛟,然后取了传承,在荒岛上秘密培养修士,待到势力强大了再竖起大旗,反攻妖魔。此谓“广积粮,缓称王”。 其二,虺蛟受了伤,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还要举办升龙大宴? 其三,升龙大宴办就办吧,为什么幻山宗的传承《九阴秘典》、《玄心宝鉴》会恰好出现在虺蛟大殿里?而大宴期间的虺蛟大殿却偏偏没有太多妖魔镇守? 幼稚 实在是太幼稚了。 这能叫阴谋吗? 这就是摆明了有问题。 可人心的侥幸,利益的诱惑,对妖魔的仇恨,再加上高威望者的领头效应,所有人就都无视了这些。 但一切不会空穴来风,利益若彻底是假的,未必能带来这么大动静。 就像鱼饵,你若放个假饵又怎能引来鱼儿? 李玄观察许久,又悄悄前进,一步步向着那神秘的虺蛟大殿靠近,同时确认着其方位。 他想吃鱼饵。 吃了饵,却不挂钩。 他的另一依仗乃是他那名为【幻术】的妖法。 不入流时,他能在一两百米内招出幻术假人,假人实力比他弱至少两个档次。 达到第一境时,他能在数里之内招出幻术假人,假人比他弱一个档次,且能够隐瞒自身气息。 达到第二境时,招出的范围拓展到了方圆十余里,假人虽然比他弱,但敏捷却已与他等同。 达到第三境时,范围到了百里,敏捷在他之上,且具有了一定的自我学习能力,但消失后所有的回忆就都会被删除。 如今,李玄达到了第四境,在平日无事时,他早就测试过了。 四境的幻术假人,召唤范围虽然没有增加,但多出了一个恐怖的特性,那就是:同一形象,记忆延续! 简而言之,李玄若是招个猛男出来,那这个猛男会完全记得上一次他出来时做了什么事,然后在新的召唤时间里还会自我学习,变强。 因为这个,李玄在平日里训练自己妖法时,特意训练了一些特殊的幻术假人,有擅长杀伐的光头猛男;有作为佛陀使徒的伏虎罗汉、探花罗汉;有擅长刺探信息、极擅隐蔽的侏儒刺客等等 在彻底确认了虺蛟大殿的方位后。 李玄在百里之外静静等待。 时机一到,他就直接在那虺蛟大殿中招出侏儒刺客,然后去吃鱼饵 初冬,冰冷的雨糅杂着雪从天而降,呼啸着席卷过着深海中岛屿之国的暗沉天空。 李玄化作的小虫与枝干同色,静谧地蛰伏着,等待着。 精神之种让他能时刻看到碧袖岛的情况,一叶而知秋,继而推断修士整体的进度。 天色渐渐亮了点,但没有太阳,灰暗一片。 雨雪中的雨慢慢少了,雪渐大,像有人一大把一大把地从天上抛下纸钱。 空气里飘着莫名的阴冷。 若从足够高的地方俯瞰,就能看到一缕缕黑烟正在升腾,连接天穹,似沉重的烽火狼烟飘在这片大陆版图的各处疆域,恶灵礁屿只是其中之一 李玄都能感到这股子阴冷在戳着皮肤,更别说这里的小妖,还有在御水而行的修士了。 上景屿国忽地热闹了起来,从大围栏中被拉出的最后一批人哭着喊着与亲人分别。 这一别,注定是永别。 “走走走!块点!”小妖粗暴地推攘着垂头而行的人。 另一人道:“你们这些被拉出去的,还能多活些日子。而这个老镇子则是今天的正餐。” 海水哗哗而动 潜伏的修士们终于上了岸,然后开始了快速地穿行。 零散的小妖们被修士合力斩杀。 童嘉也在其中,她和虚文子及其道侣在一处行动。 雪中的屿国陷入了无声的杀戮。 而大围栏的门也开了下来,一个个高阶的妖魔穿着礼服,大摇大摆地走入其中,彼此交头接耳。 “今日吃个痛快。” “先玩,再吃。” “一边吃一边玩。” 妖魔们言简意赅的交谈,伴随着戏谑的笑声。 升龙大宴自然是祝贺虺蛟升龙的盛宴。 虺三百年成蛟,再三百年化龙。 虺者毒虫,人人喊打,一旦成龙,高高在上。 这等盛宴,既是喂饱虺蛟的盛宴,也是宴请宾客的盛宴,主菜自是少不了且量大管饱。 妖魔们长期处于吃不饱状态,能有此吃席,皆是欢喜。 大围栏后的小镇里,家家户户紧闭着门,屋里亲人惊惧地拥抱着,痛哭流涕,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而一些血勇之士则是抄着木棍,凑了千人拦在路上,恶狠狠地盯着从外而入的妖魔。 妖魔们看着拦路着,不仅没有在意,反倒是露出兴奋之色。 走在前头一个蛇头妖魔忍不住发出嘶嘶的笑声。 “滚开。”为首的人类颤抖着呐喊。 妖魔们却看戏般地看着这一幕。 “滚开啊!”为首那人在雪中挥舞着木棍。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感到头顶的雪暗淡了,一道巨影遮蔽了其上的微光,使得他陷入黑暗。 那人听到身后响起的惊惧声,回头一看,却见条鳞甲满身的怪物瞪着两个大红灯笼似的眼睛幽幽看着他。 强大的魔气压得这人一瞬间丧了胆。 利钩般的爪子往下按出,然后一抓便将那人抓起,丢入口中,支吧支吧地咀嚼着,发出惨叫和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待到吃完,怪物却诡异地没有再吃,而是任由这些人逃跑。 它没有说话,其他妖魔也不敢上前,更不敢开宴。 只是所有妖魔都在好奇 为什么还不开宴? 刷刷刷!! 雪中,修士们御剑乘风,与周边环境近乎融为了一体,在快速杀戮。 而十二名牵头的阴鬼境修士则终于聚集到了一起。 陆岩吾对着一名白发老者,抱拳,恭敬道:“师父。” 那白发老者笑着点点头,道:“岩吾啊,你做的不错。” 这位乃是幻山宗曾经的长老,也是陆岩吾的师父,名为寒缭子。 陆岩吾左右看了看,期待道:“师父,那位阳神境大能呢,他老人家来了吗?” 寒缭子环视左右修士,忽地众人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陆岩吾一愣 寒缭子道指着他,手指一点一点着,笑道:“小陆还是老实啊。” 陆岩吾彻底愣在了当场。 寒缭子看定他,快速道:“根本没有阳神境大能。 但《九阴秘典》和玄天宝玉却是真的。 至于虺蛟,它可能真受了伤,也可能没受,因为告示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 所谓的上景屿国失踪的死去的妖魔,也可能是骗局。 小陆啊,总之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了,赶紧随我们一起,去取了《九阴秘典》还有玄天宝玉,就立刻撤离。 这片土地已经很不安全了,意外一旦发生,总得有些垫背的。 而虺蛟钓鱼,你总得帮他把鱼给按上钩吧。 我们既然不能上钩,自然只能带些鱼送给虺蛟了,就当是交换《九阴秘典》和玄天宝玉的筹码吧。” 陆岩吾如坠冰窟,道:“老师,您和我信誓旦旦的说过,肯定有阳神境大能我我也信誓旦旦的和我碧袖岛的那群小兄弟保证了啊。 而且,玄天宝玉是什么不是玄天宝鉴么?” 寒缭子并不解释,而是道:“修炼之道,险之又险,能过者几何?若不踏着他人尸骨,怎能臻至高处? 小陆啊,你要随为师来便来,不想来也不勉强。” 陆岩吾又道:“老师,你又怎么知道《九阴秘典》和玄天宝玉一定是真的” 他声音颤抖着,又有些发冷。 他已经想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可能,那是极其黑暗的交易。 寒缭子不想再管这弟子,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老。 赵老点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随后赵老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子,笑眯眯道:“天彬啊,你那位小道侣要不要带啊?” 云天彬笑道:“蠢女人,玩玩而已。” 赵老看向陆岩吾道:“陆先生,我这弟子话糙理不糙,该放则放,只要得到《九阴秘典》,我们便结伴漂洋过海,再新的地方重新恢复幻山宗的煊赫。 有玄天宝玉在,我们就算重新夺舍,也注定可以迅速地重入如今境界。 话尽于此,是死是活,是更进一步,而是身死道消于今日,陆先生自己决断吧。” 阴鬼境修士融入风雪,宛如鬼魅般往远处飞快而去。 陆岩吾在原地挣扎了数息,却还是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紧跟了过去 大围栏的铁门始终没关。 没关,就是宴会没有开始。 空气里透着诡异的安静。 落雪一片片累积。 大围栏里那作为餐食的家家户户都紧张地等待着。 刽子手的刀已经举起,为何还不落下? 所有妖魔都以渴求的期待的目光看着那数十丈的巨蛟,等待着关门,开宴,它们涎水已经从口角流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它们没有等来关门,却等来了远处一声平地惊雷的炸响。 一抹黑烟从远处腾起。 众魔看去。 有一魔见多识广,厉声道:“有修士!阴鬼境的!是在大殿方向!” 他话音才落,空气里忽地响起了“桀桀桀桀桀”的笑声。 虺蛟睁开血红灯笼的巨眼,扫着周边狞声道:“升龙宴会开始,今日所有登岛的修士,才是真正的主菜!” 说罢,它身形猛潜,小小水塘陡然爆开,而其下竟是通着海洋 虺蛟化作一道光,瞬息就出现在了远处海畔,长尾一扫,卷起风雪飞沙走石,蛮横强壮的躯体使得一切接触之物被震碎。 粉齑乱飞,虺蛟快速往一处冲去,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不远处的三个修士连人带剑,一同吞下。 “开宴了。” “开宴啦!!” 大围栏里的妖魔们醒悟过来,各个儿狞笑着咧开嘴,露出獠牙。 “吼!” “吼!” “吼!” 妖魔们雀跃欢呼,开始冲向四面八方。 吃!吃!吃!! 虺蛟大殿前。 寒缭子,赵老一行人并无那般顺利,只因众人才小心翼翼来到殿门前,正欲进门,一怪却忽地从殿中连通的海水池子里窜射出来。 却是金甲金盔的怪物,鼻准高隆,天庭广阔,双眼闪灼,牙似重排锯齿分 这怪物一身血红肌肤,鳞片层层叠叠,手里赫然拿了把丈许的锯齿刀。 方才是闪电般窜出,径直将为首的一名阴鬼镜修士给斩灭了身子。 那阴鬼境修士也是了得,瞬间阴魂出窍,带动黑烟滚滚冲天穹,然后又附在了飞剑上,如今飞在半空。 肉身没了,阴魂却犹在。 如今雪天,正适合阴魂出没。 赵老见多识广,只看了那怪一眼,便惊愕道:“血鳄王!!!” 这一声叫,让周边修士心都凉了半截。 只因血鳄王并不是上景屿国的妖魔,而是隔壁一个屿国的国主,地位和虺蛟等同。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寒缭子咬了咬牙道:“抢了东西,立刻逃!!之后去老地方汇合!!” 说罢,他脚下影子忽地开始蠕动,继而猛然离身,飞射完血鳄王而去,而在半道又刷刷刷分裂开来,化作一个个蝌蚪似的黑影,转瞬黏在了血鳄王身上。 血鳄王被这些黑影缠着,竟是身子僵在当场,好似陷入了某种迷茫状态。 “走!!” 寒缭子吼道。 十二人飞速往大殿射去,另有修士则也是祭出“黑影”般的东西,向血鳄王缠去。 这些黑影,就好似符咒一般,一张张贴满了血鳄王的巨躯。 只是,没有人出剑。 便是血鳄王一动不动了,他们也不出剑。 在这儿的都是有见识的,所以他们知道血鳄王这种大肉坨子,就算站在那边不动,他们也砍不死。 嗖嗖嗖嗖!! 众人掠到殿门前,正欲推门。 “吼!!!!” 一声爆炸似的咆哮,震得风雪往四面八方激射,血鳄王全身上下血肉之力鼓荡起来,使其身形继续拔高,黑影也如触电般纷纷弹开。 它手掌一动,手中的锯齿刀在殿前化作了个硕大的血色巨圆。 阴鬼镜修士无人敢试其锋芒,本已到了殿前,却又匆忙转身,利用胜过血鳄王的敏捷灵巧地散开。 继而,悬浮在空,两相对峙。 血鳄王瞄准寒缭子,一踏大地,地面“轰”地颤了下,血色闪电飞射而起,巨大的锯齿之圆撕裂半空! “给老子乖乖地当食物吧!” 殿外,打的热火朝天。 殿内,幽暗里,一道幻术假人的虚影慢慢生出。 那是个矮小的侏儒。 匍匐在树枝上的李玄始终在观察着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吃鱼饵的机会。 140.李玄的升龙大宴(大章-求订阅) 嗖嗖嗖! 虺蛟大殿的阴影里,一道矮小的身影如鬼魅般掠动,足步无声,便连空气都几乎不激起半分。 幻术侏儒以极快的速度翻箱倒柜。 正翻着,忽地,幻术侏儒身形一僵,看向深池中央一方黑石高台上放着的箱子。 那箱子如此显目,上面几乎就没明着写出“陷阱”两字。 幻术侏儒看了眼深池。 池,不见底,深邃如凝墨,绝不是密封的死水。 此时,殿中明明无风,但水池上的水却在晃动,一缕缕阴暗的水花宛如惨白手臂探出,勾起,低伏,起舞。 许许多多的波澜正生满了整个池面。 一股股寒烟亦从中腾起。 ‘是海水!’ 李玄通过幻术侏儒的视角深深看了眼水池。 他忽地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那虺蛟大殿其实已在内陆之中,若是连这儿都在地下和大海联通了,大半个上景屿国岂不是地下已经空了?已经都是海水了? 蛟噬地,连汪洋,而后水患生 这种故事他在前世的一些志怪小说里其实有看过,诸如“许天师鄱阳湖斩蛟龙”之类。 没想到,这一世他自己就遇到了,而且这幅度还有更夸张。 哗! 幻术侏儒身形一旋,光电也似地落到了那中央石台,轻轻巧巧,无有声响。 继而,他手掌一动,便毫无阻碍地打开了中央那箱子。 李玄瞳孔紧缩起来。 十面埋伏没遇到,但箱子却是空的! 幻术侏儒小心地盖上箱子,身形飞掠回原地,继而在阴影的殿堂里快速踏步,慢慢地靠近了大门的墙边,透过窗隙悄悄看向外面。 外面,小雪已经变成了大雪。 大雪磅礴,覆笼着整个上景屿国,幽幽落在一個个大围栏千门外户之上,落在一个个修士妖魔乱斗的屋阁巷道之间 苍茫的雪,好似一大把一大把的纸钱抛洒的满天都是。 空气里的冷意刮着人骨,便是一抹气流冲来,都会令修士打个寒颤。 更别谈大围栏的普通百姓了 “阿嚏!” “阿嚏!!” “娘亲,我冷,好冷” 死死紧闭的屋门后,有孩子钻在母亲怀里打着哆嗦,而母亲明明也很冷,却也只是勉强喘着气紧抱着孩子。 家里的男人捡来仅剩的柴火丢入火炉,然后一家三口凑到火炉边,试图让烈火祛除这种冷意。 许是不够,男人又咬牙拆了木桌,化作柴火继续往炉里丢,可即便如此还是冷。 冷的要死! “不对劲啊,赵老。”寒缭子趁着厮杀的功夫,快速向赵老,并进行交流。 他身为曾经幻山宗的长老,乃是阴鬼境中的强者,但此时却觉得格外不对劲。 刚开始,他感到这些雪刚只是冷,冷的刺骨,可慢慢地居然有一种燃烧的感觉,烧的他神魂发烫。 这种事,他其实有所耳闻,这是和那凶险诡异的神域有关的。 但见他却还是第一次见。 可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那血鳄王一双凶戾的竖瞳却是陡然浮出冷光,它抓住了这个破绽,周身血肉之力全开。 轰!! 一声巨响撕裂雪空而来,锯齿刀影重重,构成血色大巨圆,呼啸着向靠近的寒缭子、赵老斩去。一切风雪,一切气流都在刀周形成了溺人的淡红漩涡。 呼!! 漩涡牵引着周边岩石粉碎,飞溅,好似溺水的船只在漩涡里粉碎,焚烧。 强大的血肉之力,一见于斯。 赵老急忙御风挪移,可这一瞬他却发现自己能御的风竟全被那血鳄王粗暴地拉扯了过去。这一方的空气,这一方的风都被血鳄王恐怖的力量拉扯到身边。 就连他也是被强风带着不自觉地在往血鳄王那边而去。 赵老判断失误,躲闪不及,“嘭”的一声,肉体竟被血鳄王的锯齿直接砍爆,血沫飞溅,又在乱风里化作血雾。 一缕黑烟尖啸着从粉碎的躯体里逃出,又飞速寄居到了与他同为一体的飞剑中。 血色刀光未止,继续斩向寒缭子。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连一个瞬间的功夫都没有。 赵老的躯体一破,就轮到了寒缭子。 寒缭子察觉无法御风,便急忙矮身,同时自身的黑影又如电光般窜射出去,彷如一团漆黑的粘胶抱住了血鳄王挥刀的手。 血鳄王的速度再度一僵。 待到刀急急挥过。 寒缭子险之又险地躲过,然后御剑,电射向远方,凌驾空中,怒斥道:“虺蛟对着香火神域发过誓,这是一场交易! 我带人来,它也必将《九阴秘典》、玄天宝玉放在大殿待我来取!” 这种事乃是灯下黑,能做,不能说。就算都知道,也不要说得好。 可寒缭子已经被逼急了,这一刻,他也顾不得面子了。 血鳄王狞笑道:“蠢货!虺蛟没有食言,他确实把东西放在了大殿,只不过” 它拍了拍自己腰间一个满是疙瘩的皮袋,解开口子,露出内里的一本书册还有一大块儿闪烁着七彩奇芒的古玉,笑道:“我在你们到的时候,把东西都拿来了。 虺蛟哪儿食言了? 《九阴秘典》、玄天宝玉就在大殿。 就在我身上。 你们有本事,倒是来取啊!” 寒缭子怒吼道:“血鳄王,近千修士正在外面! 你不去吃他们,非缠着我们做什么?! 我们虽不是你对手,可你一时半会能拿我们怎么样吗?!” 血鳄王砸吧着嘴,凶恶地笑道:“外面的食物跑不掉的,你们这些阴鬼镜的食物才是升龙大宴的压轴菜!我怀念伱们的味道,可平时吃不到!现在机会难得,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罢,它深吸一口气,周身那崎岖的皮肤下好似钻入了一只只小老鼠,开始猛烈起伏。火毒透体,弥漫在风雪里,使得那才落下还未落地的雪化作了一抹抹粉红的灼热雾气,笼于全身。 而其一双竖瞳则是贪婪地转动着,盯着眼前十二个食物。 寒缭子气的握紧拳头,然后狠声道:“抢了东西!!跑!!”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想等别的修士先出手。 可是没人出手。 十个修士,两个阴魂全部都在等别人出手。 寒缭子道:“岩吾,出手!” 陆岩吾咬咬牙,屈指御剑,再御狂风,黑影婆娑着往前移动,裹覆剑身,一个电光火石的功夫里,他遵从师命,率先往血鳄王冲去 飞剑,黑影,狂风,直覆血鳄王。 他一动,别的修士也跟着动了。 寒缭子暗暗舒了口气,当年他之所以收陆岩吾为弟子,就是看中了他这份老实劲儿,关键的时候,顶用! 他亦御剑,准备出手,忽地猛觉不对,一看下方大地,却见个井口被“哐哐哐”地撑开,周边房屋也被推的往四边坍塌,一条硕大的蛟头从下而上急速而上,血盆大口直向他而来! “虺蛟!”寒缭子目眦欲裂。 咆哮声伴随着而起:“压轴菜,我先吃第一口!” 李玄不装了。 老枝上的飞虫挣脱覆盖的白雪,化出个人形落在地上。 李玄迅速取出一个香火玉简,揭开盖子从中取出还是大周带来的秘制香火。 他稍稍迟疑了下,便果决地迅速点燃。 《九阴秘典》暂时没有大用。 不过那玄天宝玉,他却是觊觎已久。 这种玉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为使用者保留一丝修士之气,从而以此为根基,继续修行。 有了这玉,李玄觉得自己就不必担心“体质的暴涨会湮灭那一缕修士之气”的问题了。 至于为什么是玄天宝玉,而不是《玄天宝鉴》,李玄只看外面那打斗,还有只鳞片爪的声音,便已猜了个大概:一本功法可以人人都学,一块宝玉却只够少数人使用,这应该也是当初幻山宗将这宝玉束之高阁而未传于弟子的原因。 否则,在这妖魔的横行的世界里,幻山宗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藏着《玄天宝鉴》。 既是功法,那就可以诱惑所有修士前来。 否则那些弱一点的修士一听就知道自己没戏,然后说不定就不愿冒险了。 哧 香火燃起。 在这冰天雪地里,金色的蜿蜒之道陡然显出,须臾就探向了远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虺蛟大殿的激战地下。 李玄借着幻术侏儒的感知,敏锐地盯着战局。 虺蛟王,血鳄王,战力已是胜过那十二个阴鬼境修士了。 此时,最初那被血鳄王偷袭而毁了肉身的修士最先被虺蛟王一口吃了。 紧接着,赵老也步了后尘,还是虺蛟王吃的。 阴鬼境修士固然可以阴魂出窍,但出窍后的阴魂除了控制飞剑,再无其他本事法术用不了,阴鬼境的那些手段也用不了,自然死的快。 血鳄王看自己没有捞到一口,气急败坏。 而那剩下的十名阴鬼境修士还未放弃,一个个紧盯着血鳄王腰间的袋子。 谁都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 “啊!!!” 又一个阴鬼境修士的肉身被血鳄打爆,而虺蛟则是极其配合地冲上去,一口叼走了那修士阴魂。 血鳄王一口都没吃到,气的直要吐血。 忽地,它灵机一动,猛然扯下腰间皮袋往身后丢出,然后狞笑着看向猎物。 果然,剩下的阴鬼境修士飞速往这里而来。 血鳄王迈步上前 众人杀作一团。 人魔混战,在旁窥探的李玄眼中一喜,那藏蛰在地下的香火触手如闪电般猛地一探,便拽着那皮袋去到了百里之外,落到了李玄手中。 李玄瞬间取出其中东西,又将准备好的碎石头塞入,利用香火迅速放回原地。 这一来一回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算有人看到了怀疑了,那好歹也要拿到袋子亲眼看看不是? 放回皮袋,李玄迅速取了书册翻看。 一页页纸张翻过。 ‘真货!’ 他做出了判断,又合上,然后迅速拿了宝玉再看。 ‘也是真货!’ 他正待收起那宝玉,却忽地感到一种奇爽无比的感觉从心底涌出。 他顺着这感觉,却忽见那七彩毫芒的古玉光泽都如被吸引,往他毛孔里钻。冰冰凉凉,让他有一种炎炎夏日吃着冰棍的感觉。 ‘这就使用了么?’ 李玄转念一想,‘使用便使用吧今日的热闹可还没过去。’ 旋即,他盘膝树下,直接开始消化那原本可供十多人使用的玄天宝玉。 另一边 嘭! 幻术侏儒一脚踹开殿门,从殿中飞射而出,怒吼着:“妖魔,今日血债血偿!” 说罢,他就凶猛地扑向血鳄王。 既然修士在下风,李玄就决定帮帮他们,让他们尽可能多战一会儿时间,以腾出时间让他赶紧消化了玄天宝玉。 随后,他就不管幻术侏儒了,反正那货就算死了等一小段时间还是能招出来的 远处的战局,李玄不再关心。 他只是时不时扫一眼童嘉那边。 那姑娘还在浴血厮杀,但所幸还没撞到大魔。 冰冷的玄天宝玉好似冰雪融化,钻入了李玄体内。 李玄迅速改变身体构造,在体内划分了个“肉泡泡”出来。 他将玄天宝玉的冰雪,以及那所有的气都运到肉泡泡中。 顿时间,冰雪和气产生了反应,那一缕缕气如受到了神奇的庇护,本是无色之息的外围开始均匀地被厚重的苍白色覆盖。 那苍白色游走于岩浆般的血肉之间,却丝毫无恙。 ‘果是个宝物。’ 李玄心中甚喜。 其实,别人消化这玄天宝玉是需要很久的。但对于李玄这种能够随意改变身体构造的存在来说,把气和玄天宝玉放到一起,只是变一变身体的事。 感受到这玄天宝玉真的有用,李玄专注地消化 时间流逝着。 攻入上景屿国的修士因为少了那领头的阴鬼境修士,也没见到传说中的那位阳神境修士出手,士气开始下跌 有人开始疑惑,但更多的人则是顾不上疑惑。 妖魔缠的太紧了。 说好的偷袭,彻底成了与一国,甚至是两国的妖魔作战。 嘭! 嘭! 大围栏中的木屋开始被踹开,木屑纷飞,屋内村民拥抱尖叫。 小妖们吃不了修士,却来到这“升龙大宴”的餐桌边缘,开始吃边上的菜。 旋即 悲惨的画面,一幕幕浮现。 油纸窗上被印上了血手印,又慢慢的拖下。 鲜血的气息在惨叫哀嚎里,安静地弥漫到了冰冷的血里。 而在一些大围栏深处,有早已丧失希望的人双目怨毒,继而从屋舍的暗阁里取出了神秘的古铜雕像和暗沉的香火。 那雕像是个女子,欢喜,妩媚,腾空而舞,妖娆的腿臀下衬托着朵朵祥云 霓裳的绸带,随其长发远远飘着,裹覆到了其未着鞋履的小足上 那人的怨毒神色一瞬变得安宁,虔诚,狂热,继而燃起香火,对着那神秘女子连连叩拜。 若李玄在此,定可一眼看出这神秘女子正是“风月白骨惑金刚”中的欢喜天母。 欢喜天母乃是灵一宗去往卯会古地时祭拜的神像,这名字,李玄都是从灵一宗宗主金天禅口中听来的。 而大周和这片陆地,虽然遥远,却也并非没有联通。 那是否,灵一宗祖辈们所在地方的信仰,也传到了这片土地,然后又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默默生根发芽? 又是否是有人组织? 再是否是整个海螺三十六屿国的落难之人们都有在悄悄祭拜? 没人知道 香火在空中淡淡弥漫。 雪落大地,香火升天 而就在这时,随着随后一声惨叫的落定。 虺蛟大殿前,血鳄王那血盆大口中,之前那名为云天彬的修士正痛苦地挣扎。 他的肉体已经没了,只剩下阴魂被咬在嘴里。 血鳄王似乎极其享受这种从脚部,一口一口咀嚼到小腿,大腿,腰间,胸口,继而将那最精华的头颅嗦入口中的爽感。 云天彬惨叫着。 但他的惨叫,只能让血鳄王越发兴奋。 另一边,虺蛟王吃的最多。 十二个修士,它足足吃了七个,还有两个正被它一爪子一个按着。 血鳄王吃着吃着,抬爪,火热的爪尖贴在云天彬的阴魂之上,直将其腐蚀出了两个大窟窿。 窟窿旋即被弥补,但阴魂却越发暗淡。 血鳄王道:“和你做交易的那个老东西跑了。还有刚刚那个从后面跑出来的侏儒是我们同类的杰作。” 虺蛟扭着硕大蛟头道:“快吃,别废话了!吃完,还要去外面扫干净盘子里的菜。” 它吃的越发开心。 阴鬼境修士乃是大补之物。 它本就到了化龙之时,如今得此许多大补,周身鳞片正在迅速变得坚硬,头颅两侧有分叉的龙角已然拱起,长身之下亦有隆起,那是多出的双足。 龙角,龙足,龙甲 虺蛟正在化龙。 虽然有些不确定因素,但它顾不得了。 这片土地不安全,吃完,它就要赶紧离开了。 在将爪中的两个阴鬼境修士吃掉后,虺蛟的化龙进度又往前跨了一步。 嘭! 数十丈的巨蛟挥甩雄躯,将大地撞的粉碎。 泥土的深处哪里还有土,有的都是海水。 虺蛟冲入海水,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从远处闹市里的地下轰然钻出,带动地面粉碎,海水如啸,一张血盆大口将还在厮杀的修士连人带剑一并吞没,然后又一个猛子钻入海中,再神出鬼没地从另一边而出 “怎么回事?陆先生他们呢?” 童嘉连连御剑,可此时她已满是绝望,远处不时有巨蛟飞起,吞吃修士,而周边的妖魔也可怕无比。 周边,一切都在崩碎,一切都在毁灭。 灰蒙蒙的天穹安静落着雪,空气里弥漫着古怪的气息 三名修士逼退一个妖魔后,御风飞速拐入了巷子,暂时躲藏在一堆叠起的木桶后。 童嘉矮着身子,臀儿坐在又冷又硬的地上,身子挨着有些发霉的木桶,无奈地看向和她一起的虚文子道:“虚文子,你快想办法!” 虚文子还未开口,其道侣阮星娜道:“我们肯定是被骗了!根本没有阳神境修士!” “闭嘴!”虚文子怒斥道,“陆先生是不会骗我们的。” 阮星娜道:“陆先生是不会骗,可若是他最初也不知情呢?然而事到临头,他又没了别的选择呢?这种事情,以前你们还没当修士的时候就没见过么?” 虚文子想到那赵老,还有云天彬,沉默了下来。 阮星娜忽道:“童师姐,你家道侣呢!他之前都能从三拼脸儿手里逃走,实力肯定不弱,必然是藏拙了,他真逃了?他有没有能够躲的地方。我们现在赶紧逃才对。” 童嘉神色黯然下来,旋即却又泼辣道:“不用管他,他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阮星娜道:“他没逃吗?” 童嘉道:“别提他了。” 阮星娜道:“童师姐,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不会是斗气了吧?他若是有地方躲,我们赶紧寻他碰头啊。” 两女正说着话,不远处又响起恐怖的呼啸声,粉碎声。 三人同时仰头,却见一大块地面版块被掀翻到半空,那版块上还有房屋、人、妖魔簌簌如雨下。 虚文子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躲不下去了,干吧!往海面逃!” 阮星娜赶紧拉着他,道:“这岛上妖魔水妖居多,跑海上,那不是送死吗?” 虚文子道:“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阮星娜盯着童嘉,拉着她道:“童师姐,快点说吧,你没有办法?” 童嘉急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如果有办法,我还是兵主境修士?” 就在这时,虚文子忽地面色一变。 他仰头,透过隐藏屋舍的屋檐缝隙,他看到那虺蛟正在升空 其足渐从二变四。 其原本光不溜秋的脑门上凸出了两个分叉的角,而一身鳞甲则开始变成一种杂灰的白色。 “升龙大宴”虚文子眼眸里闪悚然的惊惧光芒。 这一刻,他忽地明悟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可是,他知道的太迟了 雪地里,天崩地裂 李玄舒爽地扭了扭脖子,站起身。 他现在很爽。 那种“修士之气”如汪洋扁舟、随时覆灭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他已无阻碍。 此时,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满属性,又看着远方那正从破碎城市、墨蓝海水中升空飞起的蛟龙。 “似乎,是我从未遇到过的珍贵食物。” 李玄腹中尤其饥饿,而一个正在升龙的虺蛟能为他提供多少魔血,他已无法想象。 李玄的视线忍不住看向面板上“九格血栏”中的“魔人熊”。 咕咕咕 他肚子在响。 修士之气也已无恙。 ‘注入。’ “魔人熊”的魔血瞬间变亮,640点体质猛然加到了李玄体内,使得他的体质一瞬间翻了个倍,达到了恐怖的1271。 强大到离谱的可怕力量涌入他四肢百骸。 生命的血肉螺旋阶梯再度浮现在眼前,涌入的力量也在这阶梯中涌动。 顶端的亮芒蔓延而下。 下方,是生命本质的起源,是未知,是神秘。 哒。 那一只悬空的脚轻轻巧巧地落到了生命阶梯的第二层,更深层。 李玄感到了一种玄奇无比的突破,强大的饥饿感与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涌来。 他看到了无数可怕的生命体伴随着浮光掠影的信息在他眼前掠过。 九首凤,尘世巨蛇,吞天狼,负国玄龟,黑应龙,九尾蠪侄,食日雕等等等等 李玄的目光停留在了黑应龙之上,因为黑应龙散发着一种遮蔽精神的奇异气息。 ‘这种生命,是能够不被恐怖精神所影响么?’ 李玄默默思索着。 历经厮杀,在他看来,最恐怖的还是精神。 因为精神杀人于无形。 他可以改变风梦柔,改变童嘉,那他会不会被改变? 这还只是精神最简单最简单的用法。 其他的呢? 所以,若是能够遮蔽精神、防御精神,那便是好东西。 更何况,这是生命! 浮光掠影在渐渐落定,若是李玄不选择,那生命本质的进化就会随机为李玄做出选择。 李玄不再犹豫,直接选定“黑应龙”。 就在其选定的那一刹那,他面板之上的“寿元”直接从“【寿元:32/280】”变成了“【寿元:32/2800】”。 扩了整整十倍! 他的力量正式突破了生命表象,而达到了生命本质的第二节层。 远处 虺蛟,或者说蛟龙正在天穹上。 剩余的修士全部持剑,茫然地看着那硕大的魔影,从上投落。 “你们,才是这升龙大宴的主菜!” 蛟龙狞声咆哮着,声带欢喜、贪婪。 “来!” “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它猛然张嘴,一吸,万般气流皆受其影响而疯狂往它大口而去,连带着其下的海水,房屋,人,修士,甚至是妖魔 童嘉红了眼,她衣裙烈烈而飞,御风已然无用,因为所有的风都已经被那蛟龙攫取。 龙,岂不是狂风的主宰?雨水的帝王? 御风? 御水? 都已不可能了! 童嘉御剑,脑海里的恐惧化作对妖魔无尽的恨意。 “杀!!!!” 她愤怒地娇咤一声,再不对抗那吸聚的狂风,而是身化虹光,人剑合一,如飞蛾扑火般往蛟龙射去 可忽地,那狂风停止了。 天空的雪被高温蒸腾成了隆隆的烟雾。 “你说的对。” 四个字突兀传来,打断了蛟龙的妖法。 蛟龙心中一震,急忙扭头看去,却见个比它大了足足三倍的巨大黑龙正展动双翅,风雪皆为其所蔽,血肉之力似煌煌毒日。 那是世上无比坚硬的黑色冷钢锻造成的冷酷魔像,那是从古老时间里一跃而出的恐怖大魔。 黑龙出现在天空,横亘在蛟龙之上,然后俯瞰着那正从其脚下飞起的蛟龙,发出邪恶的笑声:“升龙大宴,开始。” “来!” “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141.应龙之爪,天母之恨(大章-求订阅) 黑应龙李玄利爪之中灌满力量,第二阶层生命本质的力量,从上而下,宛如翻天大印猛然扣落。 可怕的血肉之力四处激散,焚得飞雪化作烟雾,滚滚而上,连接天穹,旋又遮天蔽日。 以至于正在升龙的虺蛟仰头一看,那鲜血灯笼般的眸子里只能看到那势拔山岳的滔天魔气 虺蛟,这位上景屿国的大魔,眸子里竟闪过一丝惧色。它疑惑无比,又惊又俱,不过时不待魔,它是没时间问话的。 幸好,此时它在风雨里终究占了主场,或者说是先手,毕竟风雨这东西也讲个先来后到,就算你比我强,但我先控制了这里的风雨,你想控制,也得来先夺再说。 虺蛟身形猛拧,一个蛟龙摆尾,带动这一方几乎所有的风雪往那扣落的魔抓砸去。 大雪,逆流而上。 狂风似铁骑冲霄! 嘭!! 黑应龙李玄一爪落下,随意打散那几乎一整个空间的雨水,狂风。他能感到自己对风雨似乎也有着强烈的亲和力,有着一种神奇的天然的支配权,但恰如孩童走路需蹒跚学步,他还得去琢磨。 可是他这一击却强的离谱。 那是真的离谱,离谱到李玄只觉过去的自己在这爪子面前,能被直接捏死,每一滴血中蕴藏的生机都会被彻底抹杀! 和这一爪子比起来,那对风雨的天然支配权,简直就是弱爆了。 李玄在选择第二阶生命本质时,曾对黑应龙有过惊鸿一瞥,笼统概括一下:魔免,物攻高,有种一爪子下去“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的感觉。 事实上,李玄虽然不知道“黑应龙”和“应龙”有没有联系,但前世以他在神话中对应龙的了解,应龙除了没有“魔免”之外,“物攻高”是出了名的。 论风雨掌控,风伯雨师就能直接把应龙给的逼得没办法,可见其对风雨掌控能力并不处于高位。可风雨一散,应龙就直接下场干死了蚩尤,然后又干死了夸父,之后又在大禹治水时干趴了“悟空”的原型无支祁。 当然,两個世界的应龙未必有联系,但在“物攻高”这一点上却有些相似。 虺蛟眼力劲显然很好,看出了这一爪子的可怕,它掀起风雪也根本不是想攻击,而是借着这一拍之力,化作一团苍白的残影电光,飞落直下,轰然落地,深入大海。 嘭嘭嘭!! 地面版块又被砸的翻了起来,在半空一边打着旋儿,一边把其上的树木、房屋、人、妖魔抛洒的都出都是,就似洒出的水点儿。 童嘉失去了引力吞噬,本是飞起的身子猛然御剑,往一旁飞去,斜斜落在一块飞至半空的陆地上,长裙烈烈,发簪散去,黑发乱舞。 不远处是阮星娜,再远处虚文子也在。 这一对儿道侣眼中满是凝重与恐惧。 而童嘉相信,她也一样。 这里所有人都一样。 天地好似被按下了静止键。 妖魔藏蛰,修士无言。 直到那半空近百丈的恐怖黑龙宛如山岳撞海一般,“轰”地一声紧追那虺蛟入海,整个上景屿国的时间才仿是又开始了流转。 修士妖魔有的宛如疯了一般,惯性地捉对儿厮杀一处,还有的则开始想办法迅速逃离了。 咕咕咕,咕噜咕噜 深海中,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在追逐着,距离在飞快拉近。 虺蛟眼见逃不了,在一处海崖上稍稍一绕,佯装逃过,其实却藏在倾斜海峰的阴影里,以控水之术隐藏气息,只待着那巨大黑龙经过时它能发动偷袭。 连吞阴鬼境大补之物,又吃了不少修士,六百年积累从而虺蛟升龙,它还是对自己有点信心的。 眼见着那庞然大物“嗖”一声掠过,虺蛟急速从海崖下窜出,翻身,扭头,甩尾,身形电射,妖魔血肉之力纷纷充斥入一口獠牙之中,血盆大口张开,当头就往黑应龙脖颈处咬去。 黑应龙李玄体质强大,但反应一般,加上控水技术或是熟练度不如虺蛟,更是如此。 此时,他虽是及时闪避,但脖颈外皮却微微一阵酸麻,眸子拐动,又见深海里那道苍白闪电盘蛇般地缠了上来,宛如老藤缠树般,绕了过来,獠牙再度狠狠往他脖颈处咬去。 铿! 铿铿铿! 咔咔咔咔!! 獠牙飞快咬着,虺蛟使劲浑身解数,可却只勉强在一块儿鳞片上留下了一点点白印,但白印才生出就又被黑色迅速修复。 妖魔和妖魔的气血宛如两轮烈火焚烧一起,相互碾撞,带动深海海水蒸发如沸腾的气泡。 黑应龙扭着身子,但虺蛟却死死从后缠着他,然而虺蛟心底却生出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正待虺蛟开始思索办法时,黑应龙李玄体内血肉猛然变幻,发力点直接更改到了背部。 只是,他那四爪上却还凝固了一股特殊的力量无法挪移。 但够了。 背部巨力瞬间凝聚,发作! 刷! 虺蛟只觉腹部吃力,如被一杆锋利长枪给捅了,痛地松开大口,长长的躯体被这一捅的力量带得弓了起来。 深海中,李玄迅速翻身, 前爪在墨色深水中撕出一道近乎真空的轨迹,往虺蛟身上抓去。 虺蛟忍痛,全神贯注,以熟练到了极致的控水之术往后敏捷闪躲,可还是被那利爪给擦了个边。 ‘呼只是擦了个边。’ 虺蛟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扭动身子,尾巴甩动,周边水流如高压炮弹开始凝聚。 它准备故技重施,迅速远离这神秘的黑龙,然后继续逃跑。 可下一刹,它那苍白的鳞片,肉躯之上却浮现出了一条淡淡的红色血痕。 痕迹初显是一线,头发丝那么细。 可紧接着,却哗啦一下猛烈地爆开了。 虺蛟血瞳圆睁,身子以那裂痕处为中心,往上下两边剧烈冲击荡开。 转瞬,便如被树皮连着的折断树枝,直接撕成了两半,龙筋崩断,龙脊断裂,魔血激射而出,在深海中爆开了一团血红的圆球。 这一刻,时间好像变慢了。 虺蛟往后仰倒的身体,血灯笼般的瞳孔难以置信到了极致地看着被撕裂的自己。 它它就只被那爪子尖轻轻碰到了一下啊! 这什么鬼力量? 它的身躯没那么脆弱吧? 它虽然还没来得及彻底化龙,但体表还是存在着龙鳞的吧? 怎么可能? 李玄一爪得手,得势不饶人,漆黑鳞翅一拍,往前猛冲,又是一爪连珠转轮般疾抓而去。 抓哪儿不重要,抓中就行! 虺蛟再想躲,但身子裂了,怎么躲? “饶命啊!” 垂落的蛟头哀求着。 然,李玄如聋了一般并不回应。 刷! 魔像般的冰冷黑爪再在海中拉出真空,实打实地撕在虺蛟身上。 嘭! 虺蛟那躯体好像个豆腐渣被铁拳轰过,直接爆开,上上下下好似放鞭炮般,坚硬的血肉一重重发出爆豆炸响,紧接着化作摊摊肉糜。 肉在跳,血在射 那巨大的蛟龙头颅还在喊着:“我是鹏圣的结拜兄弟!不要杀我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你为什么不好好说话!?” “说话啊,你!” 李玄完全无视。 咔! 继续抬爪。 那爪中不仅蕴藏着生命第二阶层的力量,还有黑应龙这种存在本身的可怕力量,五爪扣住蛟龙脑袋,狠狠一捏 嘭! 地面,版块继续崩碎着。 上景屿国四分五裂,一大块一大块陆地如无根浮萍,开始飘动。 然而,“风”终于回来了。 修士们忽地感到重新恢复了御风的能力,那一个个能逃的急忙御风御剑,往相反方向的海面逃去。 没有人敢往那蛟龙和黑龙落下的方向逃。 嗖嗖嗖!! 三道剑光飞过。 童嘉三人运气不错,此时竟然顺利地往东边折去。 忽地,风里传来急促的喊声。 “小嘉师姐,救命,救命!” 童嘉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见是独孤情。 独孤情所在的小队已经覆灭了,一个生着翅膀的海鸟魔正在追她,巨喙如长钩,眼中闪狞光。 “救救我!” 独孤情眼泪在半空飙着。 “找你的云公子去。”童嘉冷冷抛下一句,便欲和虚文子三人迅速逃离。此时,她其实也是无头苍蝇,下意识地就想去到之前李玄待过的那个采药的荒岛躲避。 独孤情可怜兮兮地喊道:“他不见了!他不要我了!小嘉师姐,伱不要抛弃我!” 童嘉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罢,她想继续飞走,可却一咬牙,却还是御剑,剑光飞射,往海鸟魔那边射去,以掩护独孤情逃跑。 从前,在碧袖岛,就她和独孤情两个人长期没有寻到合适道侣,所以两人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出入成伴,关系甚好。 阮星娜:??? 她急忙喊道:“师姐,别这样!海鸟魔被我们引来了,独孤情万一趁机跑了,那怎么办?” 虚文子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然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多想,御剑往后飞点而去。 可惜他这飞剑上少了阵法加持,否则能发挥的力量还要更多些。 阮星娜无奈,但她在三人里最弱,只得御剑护住两人。 在两把飞剑的攻击下,海鸟魔速度缓了几拍,独孤情倒也没有如阮星娜所言趁机逃跑,而是乖巧地逃到了三人这边,梨花带雨地哭着道:“谢谢,谢谢。” 童嘉冷哼了声,一边御剑抵挡妖魔,一边御风继续往西逃去。 一行三人,就也变成了一行四人。 四人中三个高阶兵主,一个初阶,又尽挑选隐蔽之处掠过,倒也平安。 过了会儿,四人距离海边越来越近。 这里妖魔和修士少了许多。 雪花里,忽地带着怪异的“叮咚叮咚”的乐声从远而来。 阮星娜道:“是琵琶声。” 独孤情早骇到魂没了,此时跺脚急道:“谁还在这时候还弹琵琶?!” 虚文子苦笑道:“你们没发现吗?这琵琶声是从天上传来的” 童嘉道:“而且空气里的味道很不对。” “香火!”阮星娜惊呼起来。 独孤情忙道:“别乱说。” 阮星娜道:“虚文子,你说吧,怎么办?真是香火味” 香火,大雪,琵琶 明明四处皆是天崩地裂,毁天灭地之景,可空气里却有着一种难言的寂静。 琵琶声凄冷地弹奏着,天穹灰蒙蒙的,一时间倒分不出是阴云还是香火 “快看!”虚文子忽地指着远方。 那是恶灵礁域的方向。 黑烟滚滚,升腾而起,一缕一缕,正往四面八方蔓延,说不出的恐怖 “尊崇的欢喜天母,无上的欢喜天母,请您保佑,请您保佑啊啊!!!”大围栏里,一个女人正拜着神秘的女子神像,却在妖魔破门而入,拖走。 “救救我,救救您的信徒!!”又一个男子被按倒在地,瞳孔怨毒恐惧地看着那香火袅袅中的神像,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信您,可以在死后去到您的身边吗?您是在天上吗?”有孩子一边恐惧地哭着,一边质问着那神像。 来大围栏的大多是小妖。 小妖只听大王们说“香火香火”什么的,可它们自己又哪里懂得香火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见到美食当前,又看到外面彻底翻了天,一个个儿竟是丝毫不顾那些香火,而就在神像面前准备啃食着食物。 可就在这时,一股浩大的毫不遮掩的魔气从高处而来。 那是胜过之前虺蛟的魔气。 小妖们顿时都停下了进食,一个个儿急忙外出,准备拜见不知哪位大王。 冷酷魔像般的漆黑巨龙从空而落,利爪轻轻撕动,那些体型稍大的妖魔所在的空间好似都撕裂了,身躯如被激光刀划过,光滑地斜落。 利爪中蕴藏的力量,剧烈的震荡着,侵蚀着,使得妖魔的生机飞快流逝,再无恢复可能。 小妖们却都吓坏了,一个个疯狂逃跑。 黑色巨龙驱赶着它们。 而待到它们去到了城镇外的空地,则伸出血腥的长舌,在地面好似舔碗底似的一扫,便卷起了诸多小妖入了口中,继而一双翅膀扇动,又翱翔一圈,往他处而去。 今日,是他的大宴。 那么多妖魔点,妖魔肉,不吸收,不去吃?对得起他的耐心蛰伏吗? 吃! 吃吃吃!! 吃尽妖魔! 黑应龙李玄一双冷漠的瞳孔四处拐着,在搜寻此刻的另一个大魔——血鳄王。 但血鳄王,却好似蒸发了,不知去了哪儿。 大围栏里的百姓们瑟瑟发抖着。 黑色巨龙的出现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安全感。 侥幸逃得一命的欢喜天母信徒们死死抱紧神像,用似哭还笑,如疯如癫地声音问:“是您吗?是您来救我们了吗?” “是您吗?” 逃!逃逃逃! 血鳄王扛着锯齿刀缩成了一团儿,悄悄钻在深海里,隐藏气息。 虺蛟没认出那黑龙,它认出来了。 ‘黑应龙!’ ‘那是黑应龙啊!’ ‘是不正常的龙,是早就埋葬在了远古神话中的龙!’ 它还是喝酒吹牛逼的时候,听鹏圣说的。 那时候,鹏圣只是吹牛逼,夸着妖魔里那些强大、可却已经灭绝了的物种,其中就提到了黑应龙。 鹏圣说黑应龙本来并不是黑龙,而是黄龙,但某一天它变黑了,也变强了,但没多久也就失踪了,再没出现过,铁定是死了 鹏圣还说黑应龙之所以变黑,定然和香火神域有关,这也是它至今也不敢回香火神域的原因。 ‘黑应龙,这种死去的妖龙都忽然出现了,这片土地完蛋了!!’ ‘完蛋了啊!!’ 血鳄王是来帮工的,是来吃席的,可它没想死在这儿。 无论是黑应龙,还是黑应龙的出现所代表的事,甚至是此时这古怪的氛围,都促使着它赶紧逃离。 忽然之间,血鳄王感到脸上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抚了一下 这种抚触的感觉和海底洋流截然不同,好似柔软的绸带。 伴随着的还有一种缥缈怪异的乐声,好似有人在安静地弹着琵琶 血鳄王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急忙侧头去看。 什么都没有。 它轻轻呼了口气,心中暗道:‘老子也变得这么敏感了吗?’ 一会儿后 血鳄王眼见着已经逃离了上景屿国的区域,便加快速度,返回了自己所在的国度,继而又赶紧去往北方,见到了鹏圣大哥,然后把“黑应龙”的事告诉了它。 鹏圣当机立断,立刻带着一众妖魔往东而去。 之所以不往西,是因为鹏圣之前手下的手下曾经在那片区域探索过,并带来了那片区域即将沦陷的消息,所以只能往东。 血鳄王运气不错,在半路机遇连连,逐渐成长,慢慢地竟然成长到了和鹏圣一般的层次。 而远方,一个富饶美丽、还未被妖魔占据,未被香火污染的国度出现在眼前。 血鳄王心中舒畅无比。 一个美好的未来正在它眼前缓缓展开。 它沉醉其中,整个好似进入了坟墓一般,在幽暗的海底一动不动,只是嘴角在咧开,在笑。 硕大的躯体好似一尊岩石,慢慢慢慢地陷入海底淤泥中,犹不自知。 而天空飘落的雪安静地融入大海,然后又好似被它吸引了一般,飞快涌来,贴在它周身,化作水渍,渗入其可怕的体表鳞甲。 血鳄王登上了那美好的国度,它大口吃人,动辄屠城。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里,它感到越来越冷。 它的魔血在冷却。 忽地,血鳄王升起了一丝强烈的警觉。 可紧接着,它的警觉就被湮灭了。 时间化作了一大团沙沙的黑白雪花。 很快,它老了。 它的记忆有些不太好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不过,它知道,这一世它过的很充实,很快乐。 如果能重来一次,它还会选择这么过。 它慢慢闭上眼 很久很久之后,一只小鳄鱼从蛋壳中爬出,它已经忘记了“前世”。 它开始了新的“人生”,越来越冷的“人生” 李玄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大雪里,香火味儿也浓了。 他视线快速扫过周边,看到地面上从某些废墟中滚出的神像 还有一些香炉。 有灭了的,还有在焚烧的。 绝望和苦难乃是信仰最好的生长之地,这一点,做过佛陀的李玄比谁都清楚。 没有黑山鼍那一场大水灾,整个青木州的人怎么会信仰佛陀? 可若论苦难,当初的青木州比起这上景屿国,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妖魔在一个个村镇周边围起了大围栏,可村镇里面的景象却没有变化,这意味着很可能有些本不会被祭拜的神像忽地被取出。 然后在夜深人静时,绝望麻木的人点燃香火,在浓浓黑暗里,以坚硬冰冷的石板为蒲团,以肮脏油腻的桌台为神龛,向着那神秘的神像献上虔诚。 ‘不对!’ ‘若是如此’ 李玄快速扫过地面,身形一晃,化作人形落地。 继而无缝衔接地御风冲入了一些大围栏中,快速寻找着香火升起的位置,然后一一查看,再一一将神像毁灭。 极度不详的预感飞快升腾起来。 ‘全部都是欢喜天母!没有第二种神像!’ ‘为什么?’ ‘真就这么巧了?所有的上景屿国都在悄悄地信仰欢喜天母?’ 李玄皱了皱眉,他不信巧合。 但如今这环境,他也无从查证,只能暗暗记在心底。 正要离去, 忽地,他又听到远处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爹爹,爹爹” 孩子站在风雪的池塘边,嚎啕大哭。 她的面前是个男人的半截尸体。 李玄再扭了扭头,扫向各处,发现这般的情景到处都是。 物伤其类,莫过于此。 饶是他踏入了生命本质的第二节层,但他却并不是就变成了“黑应龙”这种生命物种,因为当“血肉生命阶梯”的光亮点燃,他可以随意在点亮的楼梯的进退。 他的本心,还是人。 是人,就不可能面对旁人的苦难而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李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念活化周边之风,继而将他看到的在哭泣的可怜人卷带着,一同升空,往远而去。 “我带你们离开。” 他转头,露出个友善的笑。 救不了许多,那就只顺带救救眼前吧。 现在的任务,是与童嘉汇合,然后他也该赶紧离开了。 他得回大周歇歇脚,等过段时间,再来看看这边变成什么模样了。 李玄扫了一眼自己面板中变化的部分: 【妖魔点】从“139”变成了“1822”。 “九格血栏”中多出了一个新的信息。 【虺蛟伪龙】(四阶妖魔): 图案是一条鳞甲苍白的巨蛟, 注入完整的虺蛟伪龙的魔血,可获得820点额外敏捷加成,并掌握妖法【控水】。 被换走的魔血则是【雾伏诡豹】,但李玄也未丢弃,而是暂时在身体里形成了一个小的储存间,将【雾伏诡豹】的5滴魔血藏在其中。 ‘离开大周也有大半年了,该回去了。’ 李玄带着约莫五六十个苦难却又幸运之人迅速撤离。 忽地 他感到感到有柔软的东西,掠过他脸面。 李玄猛然一侧头,什么都没看到。 空气里,雪安静落着。 隐约间,又有缥缈的琵琶声,女人尖叫声般的唱曲声传来。 紧接着,李玄带着五六十个苦难之人,顺利无比地寻到了童嘉等一行人,然后成功地撤离了这已经开始变得反常的大地。 众人离开这片区域后,李玄点燃香火,顺利将所有人都带到了大周。 就在李玄踏上大周陆地的那一刻,他猛然运转“第二阶层生命本质”的力量,贯穿全身。 ‘装神弄鬼。’ 随着黑龙展翅,一切幻境骤然粉碎。 李玄一直都还在原地。 而外面的时间才过去了一瞬。 他带来的难民发出畏惧的叫声,继而有不少转身落荒而逃,跑的连影子都没了。 可却还有一小半人却留在原地。 “上来吧。” 李玄操纵风,将剩下的约莫二十人抛到了巨大的背脊上,继而构建出了一个气流平稳的平台,然后快速往童嘉那边而去。 刚刚有人对他出手了。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 那还是在对旱魃的时候了。 过了这么久,他自然明白了旱魃那一战自己为何会陷入沉睡。 旱魃,身上带了灵宝。 而灵宝所蕴藏的力量,就是他现在遇到的力量,只不过旱魃那个还要弱不少。 很显然,这是一种恐怖的精神力量,一旦被拖入梦境,也许到死都不会醒来。 不过,黑应龙魔免啊 哗! 哗!! 巨大的黑色鳞翅带起旋风,扶摇而起,撕裂半空风雪,飞快而行。 李玄没寻到谁对他出手,不过他此时随时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着应对。 他也不是没底气的。 足足1822点妖魔点,这就是他的底气。 这一次,他是真的顺利地寻到了童嘉等人。 不过,在黑应龙状态下,他暂时还无法如人类形态时,可以随意改变所有形态。 他只能勉强改变躯体里的一些发力点。 但整体的龙形,尤其是那四只利爪却怎么都无法改变半点。 童嘉,虚文子,阮星娜,独孤情在看到黑应龙的一刹都吓瘫了,根本生不了半点反抗的念头。 “不想死,就上来。” 李玄也不做任何解释,对着四人吼了句。 四位修士心生好奇,却是别无选择,只能上了其背,与其他难民一处,却不敢说话,只是心中各自暗暗猜测。 黑应龙李玄继续展翅,往远飞去。 在这种环境里,他不敢用香火,等飞出去了,到了正常的海面上,他就不客气了。 那时候,他算是真正地脱离了。 黑应龙李玄飞呀飞,飞呀飞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七天过去了 又一天 四位修士随身携带的肉丹全部用光了。 李玄还是在香火里飞。 从上景屿国到正常的海面,绝对用不了这么久时间。 但是,这一次,他应该没有陷入精神陷阱。 ‘怎么回事?’ 诡异的琵琶声陡然响起,如在耳边。 李玄心有所感,猛然侧头,却看到紧贴着自己的脸庞,有一张冰冷的、仇恨的、腐烂的、怨毒巨大女人脸。 女人脸缓缓开口,用充满无穷恨意的语气道:“佛陀,我要你身死道消!” 说罢,女人脸却又消失了。 香火依旧,落雪依旧。 这已经是李玄飞离上景屿国的第九天了。 142.李家异变,十年烂柯(大章-求订阅) “佛陀,我要你身死道消!” 充满极度怨毒的声音犹在李玄耳边飘过。 他想了想,忽地问:“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黑龙背上的人们一时间都未曾反应过来。 直到许久,虚文子才率先反应过来,双腿一弹,如触电般地起身,恭敬道:“大王,没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冰冷漠然的龙眸让虚文子心里七上八下,不过他就硬着头皮死扛着,脸上带着笑,背脊却早已浮出了一层层白毛汗。 阮星娜担心地看着自家道侣。 “真的没有?”李玄问。 虚文子恭敬道了声:“是的,大王,确实没有。” 然后,他又急忙侧头,看向自家道侣,童嘉,独孤情,以及一众瑟瑟发抖的难民,问:“你们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吗? 大王仁慈,从上景屿国救了我们,现在它既有问,我们就该回答。” 虚文子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贴在背脊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阮星娜,童嘉等人忙道:“没看到,也没听到,就风声,就海面” 独孤情小声道:“还有香火味。” 虚文子忙跟着道:“香火味,琵琶声,都很淡。大王,就这些了。” 李玄倒是没想到这叫虚文子的修士居然还有几分机智和担当,旋即又听出了其话中藏的话,淡淡道:“不必担心,我确是救你们。只不过,我们似乎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虚文子长舒一口气,笑着道:“大王,是和我家宗门有旧吗?” 阮星娜忙在后面拉了拉他衣角,小声道:“瞎问什么呢?” 虚文子一惊,额头也出了汗,也不待李玄回答,呵呵笑道:“大王,抱歉抱歉,我僭越了” 黑应龙李玄未再说话,而是展开巨大漆黑鳞翅,又一个旋向,在海面激起汹涌的浪花,然后又往另一处而去。 他已经彻底迷路了,原本他脑海中已经存了这附近海域的地图,那是他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可现在地图全没了用。 ‘我是被困住了,还是去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 小雪还在安静地飘落。 其中一片幽然落在李玄眼角。 龙眸咕噜噜滚了下,又瞬间紧缩。 那是一片烟灰 青铜原。 灵一宗。 观日峰 嘭!! 一只大手随意捏爆了个头颅,脑浆血液飞溅。 啪! 碎了的头颅被随意丢开,落地,滚远。 一众修士看向那大手的主人。 那是个魁梧,漠然,身高近乎一丈,如同怪物般的男子。 最可怕的是,这男子御着百剑,而他背后的影子则完完全全已经脱离了正常,那是個比男子还要大了数十倍的巨影。 他走过,那影子便已将他身后全然覆过。 而此时,那巨影更是诡异地直立了起来,完全不是那男子的模样。 “你你这个小贱种,伱是妖” 一个修士怒吼着,同时从怀里掏出个日常的小玩意儿,那是把木头梳子。 但动作还未完成,话音还未落下,对面那男子的巨影就已经窜到了他面前。 空气里浮出一重强烈的冲击波,那男子连惨呼都没发出,就直接被轰成了血雾。 但梳子却毫发无伤,而是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儿,然后落在了那男子巴掌心里。 男子凝重地看着那木头梳子,又凑到鼻前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香火味传入他鼻中。 男子神色越发凝重。 他看向屋舍里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美妇,道:“娘,父亲临走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卯会古地,或是香火神域的事?” “他啊”美妇提起那个男人,似乎轻叹一口气,“他这一去都已经十年了,如今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说完,她又看向自家儿子,道:“小进,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你和你父亲一样” 被称为小进的男子正是李玄的儿子李进。 如今时间一晃,已是十年过去了。 这十年,整个李家过的相当安稳,相当太平。 只不过在前几个月,一切忽地变了。 历史的齿轮因为某个变故又开始了缓缓转动。 而在这几天里,变故达到了巅峰。 今天,金天禅邀田媛见面,说是要商谈灵一宗后续宗主的事。 田媛自然去了。 这一去,就遭遇了埋伏。 埋伏的修士,田媛都认得,那是黎山六盟的人。 这些人威胁她,要求她对外去说“李家自愿放弃宗门门主的继承权”。 田媛要求见金天禅。 但没人答应。 眼见着拉扯起来,那伙修士直接图穷匕见,要制服她,然后严刑逼迫,甚至还有人从怀里取出了不知什么药。 这十年里,田媛进步极快,也已经达到了兵主境中阶的水准。然此时与那伙人厮杀起来后却还是不敌。 不仅不敌,连逃也逃不掉! 对方手段实在古怪,眼见着田媛就要被拿下,李进却突兀地出现了,然后以一种摧枯拉朽、血腥残忍的姿势,将这群人击败,然后轰杀了大半,只留了两三个昏迷过去的留待审问。 若是换个人,此时早就吓得打哆嗦了。 可对于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田媛却没有半点畏惧。 此时 念头掠过,她露出回忆之色道:“你爹曾经说过大雍以北那所谓的火月王朝,其实已经成了卯境古地的入口,那是一座死城。 他也告知过金宗主,要其悄悄划立禁区,不得让人度过。 金宗主应该也有知会各镇镇主,以及那黎山六盟的盟主。” 李进佝着身子,稍稍一提,将一个晕死的修士提到半空,然后手臂漠然一动。 哗啦 那修士左腿的小腿顿时弯折,膝盖上的腿骨刺破血肉,往下突出,而小腿则是往前呈直角折起。 “啊!!!”那修士在极度痛苦中醒来,却只对上了一双森冷的眸子。 李进冷冷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了,我给你个痛快。” 那修士大口喘着气,看着桌边地上流淌的血液,一块块血肉渣滓,惊极反笑,笑着笑着,又畏惧地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我耐心有限,这儿也不是没有其他活人了。” “我我说” 听着冷酷的话,眼见大势已去,这修士才娓娓道来。 自十余年前,黎山六盟因熊魔之事而彻底衰败,之后便开始了振兴的计划。先是与灵一宗联姻,然后六盟盟主则慢慢地打起了北方的主意。 他们开始秘密派遣人手进入那片禁区,继而遵从先人留下的“进入卯会古地”的方法,重塑佛陀之像,进行祭拜。 香火,果然撕开了进入卯会古地的路。 虽然凶险,但却也是振兴的机会。 六盟小心翼翼地进入其中,然后居然收获了不少好处。 他们的野心也慢慢膨胀。 随后,他们与十镇中的五家慢慢勾搭上。 这五家分别是:水家、鲍家、于家、柏家、洛家。 基本都是家中未有大人物能够登临峰主之位,且和黎山六盟联姻极度密切的。 这五家极度排外,对于老宗主所说的“后续宗主必是李家,且定需李家大夫人田媛指定”极度不满。 因此密谋在慢慢酝酿。 他们悄悄掌控了大雍,然后利用联姻,通过黎山六盟的子弟们,掌握了李家那边的局势。 在知己知彼后,他们决定出手。 那叛变的五镇再一次尝试着做老宗主的工作,但失败了。 随后,他们雷厉风行的行动,以有心算无心,很快骗了金天禅的飞剑再将其囚禁,同时又诱来了田媛,打算逼其对外宣称“李家放弃继承权”。 可若是田媛不松口,也没关系,他们打算屠尽李家。 只要李家彻底亡了,那没有了李家之后,宗主之位自然无法传到李家手里了。 听完故事,李进未动,其背后影子却陡然弯腰,一拳轰出,将那修士轰杀,继而咧嘴笑了笑:“我可没有我父亲那么仁慈。” 李进杀完这修士,又将其余几个还活着的修士拎了起来,一个个变着法子的审问。 待得到答案一致后,他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看向田媛道:“娘,儿子去山下那五镇走一趟。” “你” “血债血偿。”李进狞笑着,“要杀我李家全家,那就得做好被我灭满门的准备。” 田媛道:“不是,我让你注意安全。” 李进一愣,笑了笑,道:“就知道娘好。” 说罢,李进百剑合一,踩踏而上,背后那十余丈的影子“嗖”一下缩回了其体内,继而往山下飞速而去。 若是当年的熊魔站在这儿看到此时的李进,怕不是也会吓得扭头就跑。 更何况,李家还有个小姑娘在坐镇。 李进知道,那位姐姐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她和他都一样,跟老爹的仁慈完全不同。 这个时代,也和老爹那个还算和平的时代不同了 此时,铁壁峰,某个草庐 “我是他的义弟,你是他的义父” “不敢。虽说李峰主失踪很久了,但老夫早已说明了这一点。在凡尘为义父,既到了这修士之门,便不是了。”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笑着饮茶,然后又道,“济海,你来找我,应该不是这件事吧?” 这两人赫然是周济海与曾经的大胤相爷颜辅京。 十年里,两人享了不少资源,也已成功地踏入了魔形境界,寿元增了一甲子,然后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周济海直接道:“李家危矣。” 颜辅京道:“我已经和李进说过了。” 周济海:??? 颜辅京道:“你说的是黎山六盟,还有我灵一十镇中有人心怀不轨的事情吧?” “是” 周济海有些凌乱,然后又道,“不是,您您早就知道了?” 颜辅京道:“这种事,不是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吗?” 周济海道:“可我看,整个李家除了你我,就没人能看出来了。而且,你告诉李进有什么用?李进他就算再妖孽,但一个人能干什么?” 颜辅京品了品茶:“他啊他能干的可多了。 这些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啊。 尤其是关于李峰主的事,老夫算是想通透了啊。 他儿子和他是一路人。” 周济海: 他忽地觑眼,幽幽道:“不知道您想的” 颜辅京露出狐狸笑,眯着眼道:“小周啊,应该和你想的一样。”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一袭白衣、宛如剑侠的周济海的肩膀,道:“李进,还有他姐姐,才是整个李家最快的刀。” “魔刀。” “也许,就连当初的李玄都未必比得上他们。”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四处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走,随我去看看局势。我知道这五峰之上有一处偏僻的高崖,正是看戏的好地方。” “说实话,老夫等他们出手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们自己不找死,那十镇中就永远存着祸根,保不准未来某一天在不确定的时刻突然爆发。 而今后,我雄山镇还会经历各种大风大浪,身侧有这般虎狼卧着,老夫心里不安啊” 周济海愕然良久,道:“欲先杀之,必先纵之?” 颜辅京问:“不然呢?” 周济海深深一拜,他这只小狐狸比起相爷这只老狐狸还是差远了。 他才看了一步 相爷已经把棋都下完了。 “济海想拜您为师。” 颜辅京眯眼看着他,笑道:“都是道友,老夫哪里当得。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做个忘年交。你若高兴,今后常来,与老夫喝喝茶,下下棋,一同修炼便是。” 周济海露出喜色,道:“多谢道” 颜辅京行礼,重重道:“道友。” 周济海笑了笑,拱手道:“道兄。” 两人哈哈一笑,旋即快速往远而去 数日后 五镇,就被屠的鸡犬不留。 灵一十镇已经变成了五镇。 剩下的五大家乃是:李风花金松。 因为有金天禅的作证,所以众人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不过,即便如此,所有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李进的残暴。 因为五大家基本是他一个人灭杀的。 金天禅经此之事,也确实感觉自己老了,便开口道:“李进,老夫便把宗主之位传给你吧。这新的时代,老夫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李进淡淡摇了摇头,转手指着自己的长姐,道:“给她吧。” 李静连连摇手,然后拖出身后还在发懵的赵晴雪,道:“娘来吧。” 赵晴雪花容失色,眼珠子转动,看到田媛,道:“媛姐来做最好。” 金天禅也是无语。 旁人在争抢的灵一宗宗主之位,这李家的人就这么不在乎么? 田媛左看右看,苦笑了下,然后看向金天禅,指着自己问:“宗主,我可以吗?” 金天禅抚须道:“李夫人天赋乃是不世出,十年时间已入兵主中阶,自是有资格当得。那老夫便将阵法等一干传承全部交给你,今后望你能将灵一宗发扬光大。” 交接仪式,在李进的威势之下,没人不服。 更何况剩下的这几家大多和李家关系密切,都是既得利益者,哪里会说什么? 只有少部分修士还因其他几家的覆灭而在伤心。 然 灭完这五家,外面却还有黎山六盟要灭。 李家家族会议很快举办。 参会者都是李玄的直系亲属,及必要之人。 田媛,赵晴雪,魏瑶,蔷薇,李进,李静,颜辅京,周济海,杨随儿,李老爷 杨随儿道:“如今早已打草惊蛇,不如我去一趟王城,令大周发兵北上,届时我等可遣高手藏着军中。” 李进直接道:“不必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完,他看了看颜辅京,问:“颜爷爷怎么看?” 颜辅京道:“许多年前,老夫一直在期待一人成军,或许你便是如此吧。” 李进淡淡道:“这没什么。” 颜辅京道:“此行你一人也可以,但你若非要老夫提个意见那老夫的建议就是你最好再带上一个人。” 李进道:“谁?” 颜辅京道:“我。” 说罢,他又道:“北地的局势,老夫也听你说了一些,并不简单。到最后,我们的危险很可能不止是黎山六盟,而是那更远处的可怕地界卯会古地。” 李进思索了会儿,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颜爷爷了。” 对颜辅京,他还是比较看重的。 这位颜爷爷实力虽然很弱,但似乎是玩弄了一辈子的阴谋阳谋,对处理事情很擅长。 而这正是他欠缺的 数日后。 李进,颜辅京两人北上了。 随后,北方的消息就如雪花般飞回,皆是捷报。 四个月后 黎山六盟沦陷的消息也传来了。 田媛等人既是震惊又是暗暗舒了口气。 震惊于李进竟是一人当国,颜辅京也是老谋深算。这种搭档,堪称是这片土地上武力最强的存在和智力最强的存在联手了。 舒了口气则是自是因为确切消息传来,尘埃落定。 然后,田媛等人便开始等待李进和颜辅京的凯旋归来。 然 这一等便是半年。 为何? 因为自三个月前,李进和颜辅京就彻底失踪了。 而这后面的三个多月,则是田媛发动人四处寻找儿子。 可是 没有半点下落。 终于,田媛咬了咬牙,决定把手伸向北方的那片禁区。 这片土地上如果还有哪儿能让李进和颜辅京消失,应该就是那边了 田媛决定亲自去寻找。 赵晴雪便让女儿随她一起去。 李静也没拒绝,因为小姑娘也隐约嗅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她得亲眼去看看 大半个月后。 田媛和小静越过了大雍最北部的接天原,踏入了李玄曾经屠灭熊魔的那片土地 时值冬日。 一片灰白的冰冷从天而落。 田媛落下飞剑,厚绒斗篷的帽兜被风吹开,她伸出手掌,接了一片灰白。 那灰白虽冰冷,却没有在她掌心里融化,而是被风一吹又飘远了,连同远处那浩瀚汪洋的飞白,接天一片。 “是灰。”田媛道。 小静自然也发现了,此时愣了下,道:“小妈,完了。” 田媛很有大将风范,此时平静道:“怎么了?” 小静看着周边,揪着头发,苦恼道:“我们我们可能突然掉到香火神域里了。” 说罢,她似乎想起了另一种可怕到了极致的可能,道:“或许,整个大雍,大周都在沉入香火神域。” 李玄的第十天过去了。 漫天的雪灰还是在飘。 李玄扇着翅膀。 无论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他都试过了。 无论去到哪儿,无论飞多远,他都一直在海上 他甚至深入了海中。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海中没有一个生命,连一条鱼都看不到。 童嘉虚文子等人,努力将随身带着的肉丹用水化开,分给众人吃,可如今也快吃光了。 李玄肚子也很饿,此时认真地回想着那句话。 ‘佛陀,我要你身死道消!’ 若是正常人,肯定会愤怒无比。 想着“你要我死,那就死在我前面吧,我们今后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但李玄想法比较特殊 他不是个喜欢结仇的人,所以对于每一个仇人、每一个他需要杀的人他都会自我反思很久。 那极可能和欢喜天母,甚至就是欢喜天母的恐怖女鬼对他仇恨显然深到了极致,李玄完全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得出来。 可他是怎么和那个女鬼结仇的? 想着想着,李玄忽地心念一动。 ‘她是要佛陀身死道消。 并不是要我李玄身死道消。’ ‘那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既和香火神域有关,又能代表我是佛陀呢?’ 李玄思索着,忽地将“九格血栏”中的“腐佛食尸鼠”的魔血彻底排出体外,然后又封存在了血肉之中,但并不吸收。 “腐佛食尸鼠”的魔血是特殊的,因这不是单纯的魔血,而是那叫食尸鼠的妖魔啃食了部分佛陀尸体之后,体内存了一点点“神佛特性”。 随着这“腐佛食尸鼠”魔血的排出,李玄感到那阴冷感,紧绷感似是突然消失了一点。 这一点好像开了个头,紧接着那股如被锁定了的阴冷如积雪融汤般,飞快消失。 ‘果然,我猜对了。’ ‘那欢喜天母所说的佛陀,就是这魔血中佛陀的气息。’ ‘之前我和蔷薇演练过,似乎在香火神域中身份极其重要。’ ‘这欢喜天母是和佛陀存在大因果么?’ 李玄再一振翅,好似是撕裂了某个水面,从那深沉的窒息的水中一跃出了水面。 天空,海洋有种恢复了正常的蔚蓝感。 李玄转身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离开上景屿国很远。 可再细细一看,这哪儿是上景屿国。 这完全是一片空岛 海洋依旧,天空依旧,陆地版块沉入海中,却又堆积起来,形成了奇特的小岛。 一座座废墟般的屋舍在小岛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在风里发出“呜呜”的鬼哭狼嚎之声,而其中的人却全部消失不见了。 童嘉站在黑龙背脊边上,张大嘴看着下方。 独孤情失声喊道:“怎么回事?” 虚文子眼睛好,一眼就看到了一些房屋处的霉菌,海草,他有些惊疑不定。 他看到了,李玄自然也看到了。 那代表什么,李玄也很清楚。 时间,好似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那个世界很有几分“天上一日,地上千年”、“观棋而烂柯,人间过百年”的感觉。 李玄放弃了探查这里发生了什么,而是遵循着自己脑海中曾经的地图,飞快去往原本的“回归点”。 所谓“回归点”,就是只要在那里往正西方向使用香火,就能抵达大周陆地。 万幸,他找到了这个“回归点”。 143.北地鬼门,传教异士(求订阅) 回归点,是在当初李玄杀死水魔鲨北部的一个小岛的角落。 童嘉等人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处,忽地看到个强壮的光头猛男远远跑来。 虚文子等人立刻紧张起来。 这光头猛男却是李玄造出的幻术假人。 这光头猛男伸手打了个招呼,道了句“不是敌人”,然后便跳上黑龙龙背,从龙鳞间取出個香筒,继而取出香火。 独孤情惊道:“喂,你干什么?” 光头猛男笑着道:“带你去香火神域。” 独孤情顿时面露骇然之色,道:“你你你你我才不要去香火神域。” 可她看着那明显和黑龙是一起的光头强者,急的只能看向虚文子和童嘉等人,一个劲的眨眼。这便是有种溺入水里,无可奈何之间只能去抓身边稻草的感觉。 光头猛男又板着脸道:“只送伱一人去,别人不送。” 独孤情吓的愣在当场,然后便想御剑飞走。 虚文子轻声道:“这位先生吓你呢。” 光头猛男哈哈大笑。 他这是在为主人出气。 独孤情这种女人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他也是没想到的。但估摸着也是因为童嘉的“面冷心热”导致的结果了。 光头猛男并没有点燃了香火,而是先弯腰从龙鳞里又取出指南针。 那指南针才出现便“哗哗”转着,指针根本不指南,而是指向海螺三十六屿国的位置。 黑应龙李玄振翅西去,飞了一段距离后,那指南针才恢复了正常。 光头猛男迅速点燃香火。 香火在众人面前铺筑成了一条蜿蜒的金色羊肠小道。 黑龙振翅飞上小道,继而化作长虹往西而去。 连续化虹,远处陆地近了。 光头猛男熄灭香火。 黑龙飞临陆地,在高空俯瞰了一眼,迅速从脑海里调出舆图,稍加比对,便大概确认了自己的方位。 他振翅北上,同时看着大周的城镇。 城镇中的人同样在仰头看他,一个个儿露出惊恐无比的神色。 李玄看着安然无恙的故乡,心底暗暗舒了口气,然而他心底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只觉这家乡好多地方好似变得陌生了。 成了黑应龙之后,赶路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很多 不过一日的功夫,李玄就从大周南地飞到了北方。 虚文子见到了人类国度,而这黑龙却又没有伤害人类,心底暗暗舒了口气,又小心地陪着笑问道:“大王,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黑应龙李玄道:“我答应了一位故人,要救你们脱险。我送你们去的地方,正是你们那位故人所在的宗门。” “故人?” 虚文子一愣,迅速想了起来。 童嘉倒是福至心灵,道:“李玄!” 独孤情道:“嘉儿姐,怎么可能是李玄嘛!李玄可没有随着我们逃出来,他说不定还在某个岛上避” 黑应龙李玄打断了她的话,道:“是李玄。” 独孤情如石雕般僵住了。 童嘉无语道:“你为什么就对李玄有那么大偏见?” 独孤情嘟起嘴不说话,一会儿自己跑到了角落,又幽怨道:“若是当初我选了李玄,那说不定是你羡慕我了呢。云天彬怎么回事嘛,看起来那么强,可到了上景屿国却一点都不可靠。哎我怎么这么倒霉。” 这些话全落在李玄耳朵里。 李玄也是暗自庆幸:幸好当初他是和童嘉好了,而不是和这女人。 一路有人在聊着天,也不算无聊。 次日黎明,黑龙落翅在了青铜原边远,道:“你们在此等候,我那故人就在附近,稍后便至。” 说完,黑龙就飞走了,只剩下光头猛男还在原地。 四名修士,还有二十余名上景屿国的难民便站在长草间等待。 童嘉伸了伸手臂,有种做了一路龙车,才刚刚下车的感觉,然后露出笑道:“没想到还有未被妖魔占据的人间国度。” 阮星娜也笑道:“是啊,我刚刚悄悄趴在边上往下看。那下面都是人类都市。而我没看到一个大围栏。” 虚文子则是看向童嘉道:“你那道侣到底是何方神圣,和这么一条杀死了虺蛟的怪物是故人,他也很不简单吧?” 阮星娜道:“不是阳神境,别想和那黑龙当故人。” 童嘉脸上洋溢起一点小幸福道:“我哪知道,他神神秘秘的,应该只是来游戏人间,刚好挑到了我这个小修士。” 阮星娜在旁一惊一乍道:“嘉儿姐,你真是福缘深厚呀。” 童嘉叉腰道:“那当然。” 正说着话,却见一个洒脱不凡的男子穿着宽松的玄袍从远而来,黑发未曾束冠,肆意落在背肩,一柄长剑则负在身后,不是李玄又是谁? 阮星娜从后拱了拱童嘉。 童嘉才迎了上去,有些羞赧又有些心虚地低着头。 当初她还说不要他送走呢,结果还是他请了黑龙过来,不仅救了她一命,还带着她来到了这片和睦安宁的大陆。 至于富金屿国的亲人,她依然怀念,担心可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不该再让他担心。 “对不起呀” 她低着头,看向脚尖。 李玄笑道:“我也该说对不起。” 童嘉诧异地问:“为什么?” 李玄道:“其实,我并不是落难到碧袖岛上的。我是游历到那儿的。 现在,我回家了。 而我的家中还有妻子,儿女。” 童嘉顿时显露出一些紧张之色,道:“那我” 李玄道:“她们会接受你的,而且你是兵主境后期,甚至是半步阴鬼境的大修士。你还要好好教她们,让她们知道怎么突破到阴鬼境。” 童嘉道:“您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教得了她们” 李玄道:“我保证,你教得了。 甚至,你还能教我。” 他扫了一眼自己拿藏在“玄天宝玉”里的“修士之气独苗儿”,暗暗叹了口气。 他虽是胜过三十六屿国国主的大魔,但修士境界却是实打实的兵主境后期,这是阴阳极不协调,得找时间补回来。 而他之所以带童嘉,虚文子等人回来,一来是情分,二来则是也需要他们这些大宗门修士的经验。这一波算是高端人才引渡了 “李峰主回来了!” “李峰主回来了!” “李峰主,您的右臂?” “哦,找到了仙人,一颗灵丹就恢复了。” 李玄才领人进入灵一宗,顿时消息便传开了,他随意和宗门的小姑娘小伙子们说着话。 没多久,一个裹着白色袄衣的娇小美人御剑匆匆而出,看到李玄便急忙落地。 李玄愣了下,愕然道:“小雪,你你这都会御剑了?” 来人正是赵晴雪。 赵晴雪才出现,一旁有不少修士都恭敬地喊着:“见过宗主。” 李玄更是诧异。 而娇小的小雪宗主迈着步子,一脸委屈,可怜兮兮地从远扑来。 李玄一把把她抱入怀中,很有种抱女儿的感觉。 赵晴雪只是埋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李玄本是开心的神色慢慢凝固,他眼神眯起,正待发问,却听怀中妻子嘟囔着问了句:“你怎么一去去了快十一年了? 你知道家里发生了多少事吗? 你知道你差点都见不到我们了吗? 要不是你义弟周济海当机立断,我们所有人都要去香火神域啦! 你怎么这样? 怎么这样?! 呜呜呜呜” 很快,魏瑶也出现了。 她英姿飒爽依旧,来到李玄身边,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在看到黏在李玄身侧的童嘉。 魏瑶上下扫了扫她,看向李玄道:“又沾花惹草,又给我们找了位姐妹?” 童嘉紧张道:“姐姐好。” 若是平日,李玄保不准调笑几句,可现在他却没有心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赵晴雪情绪激动,口齿不清,只是招呼着宗门弟子去给李玄带回来的人落脚雄山镇。 而魏瑶则伴着李玄,一路往雄山镇飞,一路说着这十一年发生的事。 她讲过黎山六盟悄悄进入北方禁地; 讲过黎山六盟的意图逼宫却又被相爷识破、继而连同吃里扒外的五个镇子都被李进屠了个精光; 讲过北上的李进,相爷忽然消失; 讲过去寻找他们的媛姐,小静也跟着不见了; 然后又讲过赵晴雪临时上位担任了灵一宗宗主,而后又慌张无比地想要再派人北上。 而这时,周济海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当机立断,说服了许多人,继而发动大周,大雍两个国度,颁布了史上最残酷的“禁香令”————但有焚香者,株连九族。若有包庇者,隐瞒不报者,同样株连九族。而若有举报者,可将功赎罪。 这种层次的“禁香令”,残酷程度前所未有。 但周济海却让大周大雍发动所有力量去执行。 同时,灵一宗也派遣了不少修士分别往大周和大雍王宫坐镇,并参与搜索。 然后,经过了三个月的天下动员,真找到了一大批狂热到了极致的焚香信徒。 那些信徒焚的并不是无首佛陀的神像,而是灵一宗几乎人人都识得的金刚像。 “那事后还是今年的春天,你都不知道这里的天空有多恐怖 明明都三月天了,整个天空还在飘雪。 那雪里还隐约飘来诡异的念经声,无论在天下什么地方都能听到。” 魏瑶还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你那义弟反应速度快到了极致,你便是回来也见不到我们了。” 飘雪? 诡异的念经声? 李玄眯起了眼。 这一幕再加上上景屿国的那琵琶声,不就是“风月白骨惑金刚”里的两位主角么? 看来因果还真不浅啊。 不。 这是和佛陀的因果。 李玄也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尤其是那“在香火神域里陷了十天,外面便过了十年”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道:“若两边时间差这么大,那媛姐,李进,小静,相爷应该才在香火神域里渡过了一小会儿。这次我亲自北上去看看。” 魏瑶道:“过几天再去。” 见李玄沉默。 她如生闷气地轻轻哼了声,示意“得交粮”了。 李玄笑道:“我只是在想其他事这次真是多亏济海了。” 说罢,他心中也是生出几分感慨:没想到灵一宗这么多人,最后消弭这危机的还是我那位小义弟 数日后。 李玄在灵一宗稍稍歇脚。 这一日,晨。 小雪从滚烫的被褥里探出小臂。 她如溺水之人,犹然气息未定。 小臂指着的案几上放满了类似帝王折子般的东西。 这十年里,灵一宗与大胤大雍的关系更如是“君王”之上多了位更高的存在。 凡俗之事由百官奏折奉于帝王,而帝王又会令官员将其中重要之事、或是和宗门有关之事送到灵一宗,由灵一宗宗主裁定。 然而,赵晴雪看到那些奏折就打瞌睡。 此时李玄回来了,她更加不高兴动了。 “别说我懒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批阅”赵晴雪看着身侧男人,有些生气道,“而且我还要修炼呢。” 李玄想了想道:“你组建个内阁好了,让内阁的人代批,最后只给你看看便是。大周你挑两位,大雍你挑两位,再从五镇里挑两位。” “好主意。” 赵晴雪赞了声,然后又想起失踪的女儿,又忍不住愁眉苦脸起来。 “这一次,你准备带哪些人北上?” 李玄想了想道:“蔷薇,还有虚文子,独孤情。” 赵晴雪想了想,勉强明白了,然后又钻入暖被,一晌贪欢 又是数日后。 李玄修养完了,也拜访了峰里还留着的故人。 故人并不多,因为大多外出分别镇守各地,以防那些如今被唤为“焚香贼”的存在再出现。 然后,李玄便带了四人一同北上了。 虚文子,独孤情都是兵主境高阶,他留在灵一宗没那么放心,所以带在身边再看一看。 阮星娜要和虚文子一起,所以就也来了。 至于蔷薇。 这一次,他觉得很可能又要去上演“佛母佛陀”的戏码,至少算个保险。 五人御剑而飞。 蔷薇一介凡人,则是被李玄抱在怀里,站在剑的前头。而有李玄的控风,她只觉完全在一团平静的气流中,完全不会出现“脸皮子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的丑态。 李玄的第一个目的地则是大雍偏北的一座重城————虎咆城。 越北的地方,就越是危险。 周济海就在这地方。 他,也是李玄要见的第一个人。 因为李玄相信,一个能够足够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危机的人,必然也是对整个大局把握最通透的人 周济海双目泛红,正在疯狂地审阅着各处传来的信息。 这些信息,有明有暗。 明里的自然是大雍朝廷提供的,暗里的则是多亏了那位未入宗门、却浪迹江湖的故人。 那故人虽然没有来灵一宗,但却在大雍和大周的江湖里活出了自己的风采,也活出了王者风范。 这一次在年初剿灭“焚香贼”其实是险之又险的。 若不是有那位故人,纵然大周大雍两国的朝廷机器同时运转,再加上灵一宗修士也还是未必能搞定。 国家机器的运转太慢了,可那位故人却只需一言就可让天下动起来。 此时 他听得突兀的敲门声,也未抬头,直接道了声:“曹姨。” 戴着鬼面的女子悄然而入,将一大份信息放在他桌上,然后道:“需要修士去解决。” 周济海拆开一看,不禁吓了一跳,然后道:“北地疑是鬼门开!出现了大魔!?” 他支肘思索了会儿,道:“不是鬼门。” 鬼面女子安静地等着下文。 周济海露出思索之色,然后道:“是卯会古地入口。 卯会古地乃是在空寂死城里点燃香火,祭拜特殊神像,然后一日往来,一年只得一次。 大周,大雍的焚香贼被我们围剿的差不多了,但我们管不了那已经化成了死城的炎月王朝的。 若是他们违背这个规则,接连在炎月王朝焚香祭拜。 那么很可能会导致不可知的事发生。 而现在,你的人发现的这咳咳还是叫鬼门顺口。 嗯,鬼门很可能就是这么导致的。” 鬼面女子道:“我的人死了不少,现在,该你们去解决了。 这封信是染着血送到我手里的,而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一点威严,可却充斥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说罢,她起身,一拥灰金色的袍子,走了两步,正欲出门,却见天上有剑影落下。 鬼面女子正待匆匆而过,可鬼使神差之间,她仰头扫了一眼为首之人,一时间竟是愣在当场,好似成了一块石头。 百感千念交缠一处,无穷回忆一一上涌。 天知道在那个男人失踪后,她找了多久。 就在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时候,那个男人忽地出现了。 而,李玄同样一眼就看到了鬼面女人,此时笑道:“曹姑娘。” 鬼面女人沉寂下来,然后用平静的声音道:“尊上,好久不见。” 屋里,周济海也惊呆了,急忙跑了出来,又敬畏又惊喜地看着李玄。 李玄笑道:“济海,我听说你的事了。做的很不错!” 周济海道:“大哥回来,我这心才放下了。” 李玄笑着走入,拍了拍他的肩膀。 鬼面女子安静地立在原地,忽地那走过了她的李玄又回头笑道:“曹姑娘,和我见外了?还要我请,才进屋吗?” 冰冷的鬼脸面具后传来淡淡的笑声。 “怎么会?我和尊上” 曾经的镜妙大师傅停下了回忆,毕竟如今这片土地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李玄是佛陀”。 旋即,曹怡便走了进来。 李玄安静地听周济海,曹怡说着大周大雍两地的情况。 这两人几乎就是目前对大局最了解的人,所能提供的消息远比李玄在灵一宗更多。 李玄听完讲述,心中也是暗暗后怕。 这一次要是没有周济海的机灵,没有曹怡的号召力,说不定大周大雍两地真就和“上景屿国”一样,彻底毁灭了。 “大哥,如今我们虽然防住了大周,大雍。 但若是那焚香贼悍不畏死地在炎月王朝不停地焚香,以制造意外。 那这一方土地,还是危险。” 周济海分析着,“我怀疑焚香贼幕后是有人存在的。 那人的目的不明,手段也不明但我认为肯定有这么个人存在。” 李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幕。 上景屿国,那诸多的香火腾空而起。 那些欢喜天母的神像滴溜溜地从大围栏里滚出。 为何神像如此一致? 为何上景屿国会彻底消失? 妖魔还要慢慢吃,可香火却一口吃掉了一个国家,然后那一整个国度的人都生死未卜。 会否,那背后也有这么一位“传教士”存在呢? 祭拜神灵的人们啊,他们是否知道其实他们只是让自己成了祭品呢? “传教士。”他断言道。 周济海道:“不错,就是传教士。 我虽然不了解香火神域,但我觉得既然是神明,那就需要香火吧? 谁给他们香火? 那必然是他们的信徒 这位,或是这些传教士又发展了许多信徒,然后在暗中,意图献祭一整个国家。 大哥不妨北上先稳住局势,我们后续再见招拆招,跟上大哥的脚步,一起守护这片净土,一起寻找失踪的大嫂她们。” 李玄点了点头 数日后。 大雍极北,接天原附近的一处村镇。 滚滚魔气从天边而来,呼啸气流带着高温的火毒,在远处大地构成一颗恐怖的流星。 流星所到之处,遍地腐蚀,树木腐烂,长草枯萎,大地化焦土。 “饿。” “饿!” “好饿!!” 火红的流星里发出狰狞的笑声,还有能被人类听得懂的话语。 村镇里,百姓们颤抖着持着草叉长棍,站在村口,而后的妇女孩童们则是抱头躲在屋里。 好似烈日平地现,滔天的魔气只令人恐惧。 眼见着这颗化作火毒流星的妖魔即将冲入村子,它却忽地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它面前。 远超它强大的魔气,正从那男人身上散出。 “饿?” “饿” “嗯。” 男人点点头,猛然化作一道幻影出现在它面前。 这妖魔刚要反应,却忽地感觉一股强烈到难以想象的撕裂之力传来 妖魔周身的火毒迅速褪去。 它耳边犹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死了就不饿了。” 男人说罢,一弯腰。 妖魔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自己的魔血在那男人的指尖消失不见。 144.镇北而坐,大势碾魔(求订阅) 妖魔点,+105点。 赤皮犬魔(二阶妖魔):注入完整的赤皮犬魔之血,可提供210点体质加成,并掌握妖法【控火入门】。 一行行信息在李玄眼前浮出。 李玄熟练地汲取了妖魔点,又将这魔血排出装入瓶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一挥袖,将空气活化,继而迅速包裹了周边弥散于空气的火毒。 拳头一捏,便使得那些火毒迅速坍圮,形成了一个充满毒素的深红圆球。 深红圆球落于他掌心。 他身体随心而变,掌心顿时显出了个嘴巴。 嘴巴一张,就将这二阶妖魔的火毒给吞了下去。 无人看到这一切 在李玄身后的百姓,只见到了那玄袍修士洒脱地从天而降,一个接触就撕碎了那妖魔,一個挥袖便卷起四处飘零的红色毒素。 “多谢仙长。” “多谢仙长。” “谢谢仙长!” 反应过来的百姓们一个个跪倒在地,往着那刚刚救了他们的身影磕头。 李玄转身看了看不远处。 蔷薇在棵树后看他。 而再远处的天边有三道剑光掠过,转眼,虚文子,独孤情,阮星娜落了地。 三人看着那死去的妖魔,一个个也没露出诧异之色。 一来是,这妖魔不算很强。 二来是,李玄是那条恐怖黑龙口中的故人,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李玄道:“妖魔尸体,怎么处理?” 独孤情小声道:“我们哪知道,就搁这儿放着呗。” 阮星娜拉着她,道:“你少说两句吧。” 虚文子则上前,恭敬地笑着道:“李道兄,可运回门中,令丹师炼制肉丹。 不过若是之后还有许多这般的妖魔,那一来一回实在是太远了,不知附近可还有其他宗门灵脉之地。 若是有,可以那处为暂住点,继而将其发展为处理妖魔的区域。 从前我幻山宗也曾有这般的地方。 妖魔血肉可制肉丹。 妖魔皮角,可入飞剑,从而增强飞剑强度。” 李玄闻言,顿时想到了曾经的黎山六盟。 那地儿先是遭了熊魔肆虐,因熊魔死去,不少外表是修士的熊傀也纷纷消失;然后又卷入了香火事件,据说被李进和相爷给血洗了一番,如今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还在山上。 至于为什么灵一宗没有趁机拿下,一来是灵一宗那有限的修士大多外派、正在坐镇四处协助搜猎香火贼;二来,你能指望赵晴雪赵宗主做出什么正确的判断? 想到这里,他道:“倒是有一处。” 说着,他就将那黎山六盟的事以及方位简单说了说。 虚文子很懂事地道:“李道兄还要去堵鬼门,这等旁枝末节的事便由我去做吧。 我知道李道兄需要时间才能信任我们,这次正好让我们去做些事。” 这些日子下来,虚文子也大概了解了自己在这个国度的水准,以及力量层次。 若说天花板是那条恐怖的黑龙,以及这位神秘的李道兄。 那之后的则是他,童嘉,独孤情这种半步阴鬼境的存在了。 所以,他也是信心满满。 李玄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去吧。” 虚文子一抱拳,就准备去清理黎山六盟。 李玄扫了眼阮星娜,独孤情,道:“你们一起去吧。” 阮星娜愣了下,然后连声道谢,她还以为李玄要扣着她呢。 独孤情也欠身行了行礼,然后急忙跑到了虚文子那边。 虚文子看向远处的村子,又看向李玄,笑道:“李道兄,您且先行。我去那村子要些绳索、箱子之类的,好装这妖魔尸体。” 李玄点点头,然后带着蔷薇,直接御风,一路向北。 沿途村镇越发之少,而到处都有着焦土的痕迹,原本已经显绿的草原好似被狗啃过,露出一条条狭长的“伤痕”。 空气里,薄薄的淡红毒素犹然随风四处飘荡,宛如潺潺涓流往四面覆笼而去。 这种剂量的毒素固然要不了人的命,但若是有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里,必然短命或是容易躯体畸变。 “只是一个快要达到三阶的妖魔,就已如此猖狂。”李玄轻声感慨。 蔷薇道:“你是不是忘了,曾经你面对三阶妖魔也是九死一生呢?” 李玄笑了笑,道:“是啊” 三阶妖魔并不弱,在一个没有修士的国度已经足以亡国了。 而在这片大地上,真能对付三阶妖魔的又能有几个人? 次日黎明时分。 李玄御风落地。 在他背后还有晨光,但行至于此,色泽却呈出灰暗。 一缕缕不知何处而来的香火在远处的崇山的峡谷间萦绕成圆,圆是深沉的灰色之圆,是如连接着未知之处的圆。 “这就是鬼门吗?” 蔷薇道。 李玄默默看着那门,此时此刻,他心里哪里还不明白“鬼门”的形成? 香火,可在“死城”中打开一扇连接卯会古地的门。 之所以规定只能一天时间,是因为门后也可能存在妖魔。 开门的时间久了,妖魔发现门的机会就会增加。 “一定是焚香贼在不断地焚香,所以才在此处构成了这么大这么持续的一扇门。”蔷薇又道。 李玄嗅了嗅鼻子,又扫了眼四周,忽地他心念一动,身形窜出,从不远处抓来了一只野兔。 接天原这种地方,本就存在着大量的野生动物。 李玄的巴掌握着野兔。 刷! 一道淡淡的伤痕在野兔皮毛间浮出。 伤痕并不大,可却见了血。 “卯会古地,不能见血。” 李玄道,“若这里联通的就是卯会古地,且已经有气息散出,那这只见了血的兔子又会如何呢?” 他把兔子随手丢在地上。 野兔往外奔跑,可跑了没多远,就又被一阵反向的狂风给吹了回来,就好似有人用手指头在将它拨回。 李玄将“精神之芽”种在风中,已经熟练到了和呼吸一样自然。 他周围的风,可以说都是他的一部分。 野兔左奔右跑,见跑不出去也就不跑了,只在原地吃起草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缕淡红忽地开始变白,而野兔也开始丧失活力,没了胃口,变得不欲再动,慢慢的野兔软倒下来,四腿朝天。 紧接着,那一双红彤彤的眸子在逐渐变得阴冷,怨毒,继而一缕含着诅咒般窃语的黑烟从野兔七窍里飞了出来,继而在半空缓缓扭头,然后忽地尖啸着往李玄方向扑来。 李玄眯眼看着那黑烟。 狂风随他心念四处刮动,带的周边长草四面八方地乱刮。 这种风力,完全可以带动风里的任何东西,使之产生一丝摇摆。可是那黑烟却好像完全不在风里一般,不曾受到半点影响。 黑烟窜动着,飞啸着,转瞬到了李玄面前。 阴冷感扑面而来,有种冷水撒到身上的感觉。 李玄抬臂,随手一挥。 好似炽热的红霞掠过。 只听“哧”的一声,黑烟消散,阴冷感消失。 而被击碎的黑烟却未彻底灰飞烟灭,而是化作一缕缕游丝被卷入了那鬼门中。 李玄细细看去,这才发现在那灰色烟雾旋转的内里,竟然呈现着不少隆起的轮廓,有头颅,有手臂,有动物,还有男女老少。 李玄眯了眯眼,道:“鬼门这名字,算是叫对了。” 蔷薇这回也看清了。 那安静旋绕的门后,那些充满不祥气息、能令人每晚噩梦不止的鬼东西正在往外窥探着。一道道阴冷、怨毒、咒恨的目光正在她和李玄身上打转。 若不是李玄,她早就吓得转身就跑了。 可饶是如此,她忽地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手足生寒,鸡皮疙瘩也是一排排的涌起。 “真的有鬼啊?”她道。 李玄看着这一幕,不由想起恶灵礁域。 大周大雍虽然逃过了一劫,但似乎劫难才刚刚开始。 上景屿国,就是大周大雍的未来。 他想了想,道:“卯会古地中不能流血的原因,就在于此。” “这里,混沌气息有些强大。” “强到不仅能让练出了气的修士变成魔,还能让未曾练出气的修士变成鬼。” “妖魔若是受了伤,长时间裸露伤口在外,无法得到治愈,那也会快速变成鬼。” “然而,妖魔一向以体质强大而著称。相比起孱弱的人类体质,卯会古地里,妖魔能更容易活下去。而为了进食,这些妖魔就会四处狩猎。” “所以,每一个进入卯会古地的人,都是在拿生命冒险。” 所见之情景,让李玄迅速将不少事串联了起来。 “媛姐,小静她们总不至于真跑到里面去了吧?”蔷薇道。 李玄摇了摇头,但在看到这门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暂时哪儿都去不了了。 那些江湖中人只看到妖魔跑了出去,可却没有看到逃离的恶鬼。 可以想象,如今在大雍,其实有不少地方肯定都在闹鬼,只不过这些事相比于“焚香贼”却不是大事,且因为闹鬼而死亡的人数更是远远比不上妖魔,故而未曾引起注意。 “阿嚏。” 蔷薇忽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又裹了裹肩膀道,“好冷。” 李玄扯下自己的长袍,裹在蔷薇肩头,自己只着劲衣看着那鬼门。 他伸出右手,运转血肉之力。 那手慢慢腾起火毒,形成了一团红色光晕。 这是普通的火毒力量,未曾达到“生命表象”,更没有达到“第二层生命本质”。 李玄耐心地观察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红色光晕竟在快速变白,变冷,继而竟化作了丝丝刺骨阴气,随风而散。 当其拂过李玄手背时,李玄只感到一股极度恶心的阴冷感,就好像被腐烂惨白的死人手指摸着。 李玄双眼眯了迷,又迅速构建出了个光头猛男的幻术假人。 光头猛男和他心意相通,直接一溜小跑往鬼门而去。 结果,在奔跑的过程中,幻术假人开始迅速瓦解身体就好似烧着了的纸人似的,一点点灰飞烟灭。 空气沉寂了下来。 “公子。”蔷薇忽地喊了声。 “我们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李玄看了看身后茫茫的草原,道:“搭个木屋。” 次日。 一座木屋出现在了距离鬼门数里的地方。 蔷薇在木屋里尝试着煮饭。 而远处,长草飒飒。 李玄一袭劲装,神色平静地坐在鬼门之前。 身侧一把剑,还有一个装满了“魔血瓶子”的金属长匣。 鬼门,好似一个空洞洞的恐怖瞳孔,在凝视着他。 而李玄,亦在凝视鬼门。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面板: 【李玄】 【寿元:33/2800】 【境界:第四境】 【妖魔点:1942】 【力量:631/631】 【敏捷:631/631】 【体质:631/631】 【精神:633/633】 他先将【虺蛟伪龙】和【魔人熊】的魔血注入了体内。 瞬间,体质变成了1271点,敏捷变成了1451点。 做完这些,他开始破限加点。 2点妖魔点,随机破限1点属性。 片刻后 点数耗尽。 属性变化 【力量:866/866】 【敏捷:876+820/876】 【体质:871+640/871】 【精神:884/884】 境界未曾变化,可李玄却感到快要达到那个边界了。 四阶妖魔显然是个极大的跨度,而一旦跃过,他实力必将再进一步。 “生命螺旋”阶梯的第二阶层慢慢亮起更多的区域,待到全部亮起,他就可以再拾阶而下,进入到下一个阶层了。 做完这些,李玄又仰头看向远处的鬼门。 炎热的气息自他体内散发而出。 周边空气在迅速升温。 再这一次加点后,李玄只觉“改变一地气温”已经变得如呼吸般简单。 不过,他只能快速升温,想要降温就不行了。 酷热的空气被他活化后,化作热风往鬼门笼去。 可热风,旋即变得宛如凛冬腊月才会存在的刺骨冷风。 这种冷风不是空气的冷,而是能令灵魂感到的阴冷。 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他就会生出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又热又冷。 热的好似要被煮熟,冷的好似要被冻僵。 那人的身体会开始发红,可他却会瑟瑟地蜷缩起身子,喊着:“冷,好冷,冷死我了!” 李玄收起了周身血气。 这只是个小尝试罢了。 这个尝试进一步证实了“此处混沌气息超标了”。 就在这时,李玄神色动了动。 他忽地听到遥远处传来充满觊觎和贪婪的声音,那声音交织成一片宛如深夜恶魔们低沉的狂欢,缥缈空灵,好似隔着深深的水面。 “门!” “有门!居然有门!”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声音喜悦,带着欢笑。 紧接着,又传来鬼祟阴森的窃窃私语。 “嘘别发出声音,外面有人。” “别把他吓走了。” “饿死我了,总算能吃到人了。” “人” “我要吃人” 啪。 一双布满黑鳞的血红爪子扒在了灰烟的门框上,往外偷偷看去,然后只看到了一个坐在门前、垂着头、好似在打瞌睡的人类男子。 “是个修士。” “吃了他!修士最好吃了!” “我要吃肚子!” “嘘” 森冷的、血色的暮色光华从远落来,照出门后一张张妖魔的脸庞,狗头,牛头,羊头,猪头林林总总,纷繁不已。 一双双眸子好似幽冥里的鬼灯,毛茸茸的蓬乱杂毛里,是或黑或青或红的妖魔脸庞。 那些脸庞,正狰狞地看向李玄。 贪婪的涎水禁不住地从嘴角流落,又“嗖”地一下被吸了回去。 呼! 呼!! 下一刹,这些妖魔破门而出,一拥而上,体表肤色迅速转红,漆墨般的鳞甲在迅速生出,像极了李玄入了二阶的时候。 滚滚的火毒,彼此交窜,构成了深红的岩浆浪潮,飞速地淹没一切,从远而近,继而腾空而起,要将那正坐着打盹的男子淹没。 忽地,这群妖魔听到了低沉的笑声。 下一刹,他们感到滔天的魔气从那男修身上汹涌而出,一个瞬间就压得它们连呼吸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 这些日子的压抑,以及送上门的食物,让李玄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猛然抬头。 一双凶残的眸子里带着兴奋! 第二阶层生命本质的力量瞬间灌入体内,两只手臂瞬间化作漆黑的龙爪。 这种局部变化,在加点之前还不是那么熟练,可如今,却已是收放自如。 当着二阶生命本质力量流转时,李玄的局部躯体可以完全地龙化,而不必整个儿变龙。 庞硕的龙爪轰然张开,对着前面冲来的火红毒潮,狠狠抓过。 刷! 空间好似都被撕裂了,那冲在最前的岩浆浪潮直接被扯了个口子,以至于下面的火毒已经停止,上面的火毒却还顺着惯性在往前扑出。 狂风呼啸,李玄抬手就抓住了为首的猪魔,龙爪一扣就送到了嘴前。 那嘴猛然张开,彷如布满了龙齿的血盆。 猪魔生命力是顽强,可在它被黑应龙的龙爪撕裂时,它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黑应龙的龙爪有着极其可怕的力量。 咔嚓! 龙齿咬下。 大口闭合! 一口吞噬。 魔血连同妖魔尸体,瞬间就进入了他体内。 似乎觉得不过瘾。 李玄张口猛然一吸。 那地面的火毒潮水则纷纷脱离地面,被巨大引力牵扯着往他口中而去。 被龙爪撕裂的妖魔,自是早就化作了尸体,纷纷落入他嘴中。 而后面的两个幸运儿则是没冲那么快,此时如被旋涡拉扯的溺水之人,拼了命地往身后的门逃去。 它们彻底傻了眼,这一刻脑子都是懵的。 其中一个狗头魔用爪子死命地扣着地面,如将要淹死之人在本能地拉着救命稻草。 狂风和那狂风尽头的血盆大口让它感到无比恐惧。 忽地,它只觉手爪一松。 它,泥土,整个儿翻起,在半空翻滚着,继而全部落入了那血盆大口。 咔嚓! 牙齿闭合。 狗头魔只觉身子落入了恐怖的岩浆中,高温,利齿瞬间将它分解。 咔嚓! 李玄平静地咀嚼着这些妖魔。 眼前有信息掠过; 妖魔点,+54点。 错齿犬魔(二阶妖魔):注入完整的错齿犬魔之血,可提供108点体质加成,并掌握妖法【巨獠牙】。 妖魔点,+61点。 高山猪魔(二阶妖魔):注入完整的高山猪魔之血,可提供122点体质加成,并掌握妖法【消化入门】 一行行信息在李玄眼前呈现。 这一波,他杀了六个妖魔,四个两阶,两个一阶。 合计收入妖魔点312点。 哒 李玄打开金属长匣,将这些妖魔的魔血一一装入。 然后又安静地闭拢了长匣,继而重新盘膝而坐。 风吹起他的长发,显出他几分英俊洒脱的脸庞,好似刚刚吃魔的人不是他。 李玄没什么犹豫,将312点继续破限。 属性再度变化但距离破限,似乎还差了一点点。 李玄不介意。 他就在这里,守着鬼门。 任由外面那“不知是否存在的传教士”如何阴谋,如何作乱,如何地鼓动着焚香贼打开鬼门,他只会在这里安静地进食,变强。 弱小的时候,他想着各种法子往上爬。 可如今,他已明白一点:以不变应万变,以堂堂大势压过去,或许才更适合自己。 他也担心田媛,担心自己的儿女。 可是,他不会冒然进入这鬼门。 他更不会被那什么传教士牵着鼻子走。 只要他不慌,那这天,就不算塌 数日后。 后续的人才匆匆赶到。 最新到达的,也不是官府之人,而是一批江湖的草莽汉子。 为首的鬼面女子则是曹怡。 “阎罗,前面就是鬼门了,小心点。”一个文士衣袍、同样戴着鬼面的男子策马上前,小声说了句。 曹怡沉默了下,单单道:“到了前面那人面前,休再以阎罗称呼叫我。” “修士么?”鬼面文士男子淡淡一笑。 他是曹怡所创“地府”的核心成员之一,乃是“八大鬼将”中排行第三的“判官”。 或许在修士世界,他不算什么,但在江湖中,他舞风弄云的本事却是极强的。 修士虽强,可拢共加起来也不过小几百人,这还是扩招之后的成果。 小几百人,相比大雍大周两个国家,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少到甚至有许许多多百姓连修士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可是,所有百姓,江湖中人都知道“地府”,更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判官。 此番搜寻焚香贼,击杀焚香贼,单单这判官便斩杀了上百人,捣毁了九个窝点,可见其手段。 他有自傲的资本。 曹怡摇摇头,道:“他不是修士。” 似是沉湎于某种回忆。 良久,她才开口道:“他是神。” 145.镇魔1(大章-求订阅) 接天原上,长草如波浪般在风里绵绵动着。 玄袍男子盘膝坐在鬼门前。 他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那马蹄声又在远处停下。 曹怡等人翻身下马,彼此看了看,然后只是曹怡领着两个同样戴着鬼面的人往前走去,待到十余步远的时候,才停下。 三人同时躬身行礼。 曹怡深吸一口气,道:“尊上” 话音未落,前方李玄却打断道:“阎罗,你来了。” 曹怡一愣,她刚刚还在犹豫要如何在这个男人面前自称,“阎罗”肯定是不合适的。自称“阎罗”,就好像一个小蚂蚁在巨人面前说“我叫巨灵神”一样可笑。 然而,她在江湖之中身份却极其神秘,她也从没有想要曝光身份的想法。这一次,她都已经自称“曹怡”或是“怡儿”了。 “尊上,此名我不敢当。” “我的话不作数么?还是你这個名字,我叫不得?”李玄的声音里带着笑,“你地府于大周大雍有莫大功劳,你手中更是拯救了十余亿生灵。一个虚名,如何当不得?” 曹怡还沉默着,她身后却传来个画眉鸟似的女子声音:“是啊,阎罗姐姐,尊上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别扭啦。” 曹怡一愣,忙道:“孟婆,不可放肆!” 说完这女子称号,她那藏在鬼面具后的脸颊不由又有些发红。 在李玄面前用这些“传说中”的代号,她只觉得尴尬无比。 李玄却笑道:“小孟婆,是吧?” 女子毫不怕生地道:“人家不小,阎罗姐姐看了你就紧张的不得了,我随她整整七年,还是第一次见呢。” 曹怡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代号孟婆的女子顿时不说话了。 曹怡这才肃然道:“尊上,我想在此地南部建一个江湖镇。 一是起到南北隔离作用。 二是可以在周边放羊牧马,待到羊马多了,便每日烹饪,送予尊上也好,尊上来镇子里吃也好。” 说罢,她扫了眼远处,道:“火月王朝地域辽阔,若真有尊上所猜测的传教士,那么想要在那座死城里找到他们实在如大海捞针。 尊上,镇守在这里,总需要人服侍着吃喝吧?” 李玄缓缓摇了摇头,然后感知稍稍放开。 不一会儿功夫,却是团风卷着只野兔落了过来。 小孟婆,还有那自称判官的男子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皆是暗自乍舌。两人也算见多识广,却也单单知道强大的仙人能够御风而行,可这种能随意唤风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见到。 “阎罗,来坐。” 李玄招了招手。 曹怡顺从地,又拘谨地捋了捋袍子,舒展开有力的长腿,坐在了他身侧。 李玄指着那野兔,风如刀刃,在野兔兔腿上稍稍一割。野兔弹了弹腿,又恢复了安静。一缕血线慢慢浮出。 曹怡不解其意。 李玄道:“这里不能见血,也不适合任何人居住,更不适合放养牧马。伱且观之” 曹怡点点头。 而她身后,小孟婆和判官也都凝重且好奇地睁大眼看着。 之前的一幕再度重现。 一开始还活灵活现的兔子不会儿功夫就变得恹巴巴的了,再接着开始瑟瑟发抖,最后一缕黑烟从野兔七窍里浮出。 咒毒的野兔怨魂直勾勾盯着李玄。 空气里闪过一阵阴冷的波动,野兔怨魂瞬间越过十余丈空间,张开的惨白大嘴往李玄当面扑来。 李玄右臂中血肉之力涌动,宛如残影般往上一举。 哧!哧哧! 野兔怨魂撞在了他右手手掌,宛如大冰坨子落在了油锅上,发出刺耳声响。紧接着便是化作一缕缕黑色游丝,被拖拽往鬼门之中,然后扒拉在鬼门边上,怨毒的看着外面。 曹怡未动,而其后的小孟婆已经吓得尖叫了声,口中喊道:“鬼!” 李玄道:“再仔细看看。” 江湖中的三位巅峰存在看去,这一次瞧了个分明。 随着那野兔鬼落入鬼门边上的灰雾中,那灰雾顿生波澜,而掀起的波浪则是一个个轮廓:老人,男人,女人,孩子,野兽,头颅,断手断脚 好似是肢体派对在那灰雾上诡秘地开着,人脸浮沉与流淌的灰色中,时沉时浮,逐渐又恢复了平静。 三人,还有远处那些随来的地府成员只看得目瞪口呆。 李玄道:“这两日我已经测试过,影响范围大概是半个接天原。 然而,这片草原却已经不适合存在生命。 牧羊放马,极可能带来诸多恶鬼去到人间。” 他看向南部,道:“去接天原的入口吧。 那儿有一个大雁关 绝对不要让人普通百姓越过大雁关。 至于修士,我自会遣人约束。” 他又想了想,继续道:“除此之外,我怀疑周边村镇混入了些恶鬼,你们可以遣人去寻找。若是找到了” 他垂眉,从一侧取出个金属长匣,从中将一些自己不会用到、作用极其一般的“二阶魔血”取了出来,然后道:“在兵器上涂抹这些带有火毒的魔血,可以杀伤到普通的恶鬼。” 曹怡叫人取了个匣子,小心地将李玄赠给她的魔血装好。 “小心点。”李玄道。 “知道了,尊上。” 曹怡道,“我再陪您一会儿吧。” 说罢,她摆摆手。 小孟婆,判官则是带着匣子后撤。 远远看着自家阎罗和那神秘的玄袍男子坐在一起,两人也是一阵儿窃窃私语。 “大概十七年前战死的神武王,之后又死而复生,一举站在了灵一宗修士的巅峰之处,整个大周最神秘的存在。 有很多小家伙可能都已经忘了他了”小孟婆幽幽道。 判官无语道:“喂,你是说我吗? 还有,你这些功课是什么时候做的?” 小孟婆道:“八大鬼将里,可是有好几位曾经是这神武王的弟弟妹妹呢。怎么?我就不能打听得到?” 判官道:“还是你闲的没事做。” 小孟婆眯着眼道:“原本,我还在猜测他有没有其他身份。可见到阎罗姐姐如此,我彻底明白了。” 八大鬼将都是知道阎罗身份的,所以自然也知道阎罗的那段儿曾经 天下第一大寺,最接近佛陀的比丘尼,羽教的新教主,密宗的圣僧 这些称号,都是阎罗曾经拥有的。 能够被阎罗称为为“尊上”的,世上仅有一位而已。 “真是难以想象啊。”判官感慨着,“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 尘封在这片大地历史中的秘密在两人面前缓缓被揭露。 两人看着远处那坐在一处的身影,心底有种莫名的激动感。 历史,神话,岁月的沧桑在这一刻,凝固于那两人身上。 之后,又会发展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小孟婆凑近了轻声道:“阎罗姐姐肯定喜欢他。” 判官沉默地看着,忽道:“比起这些情情爱爱,你还是要知道一点” “哪一点?” “我们很快就要从杀人变得去杀鬼了,大雁关会封锁,而剑刃涂抹魔血去解决恶鬼的事儿还是得落在我们身上。” “啊” 两人正说着,远处的曹怡已经起了身,然后踏步走回,再领着众人策马往南,在经过数里处的小屋时,则是叫出了蔷薇。 曾经的镜妙大师傅和佛母也是老熟人了。 “阎罗。”蔷薇摇了摇手。 曹怡道:“尊上让我带你回大雁关,这关外已经不适合人居住了。” 蔷薇点点头,这事儿李玄早和她说过了。 且这几日,她自己在这儿也是战战兢兢。 一行人远去,只剩下那玄袍的男子独自坐在鬼门前。 鬼门,怨灵汹涌,妖魔肆虐,内里更是不知通向何等的幽暗地界。那令人闻风丧胆,入则九死一生的卯会古地,就这么被持续的香火箍成了一道门。 混沌的气息,在这儿忽浓忽淡,飘忽不定 这儿是生命的禁区。 而对大雍大周百姓来说,这儿也是世界的尽头。 李玄忽地想起了那翻滚着黑烟的恶灵礁域。 他微微眯起眼。 一切终有始。 恶灵礁域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恶灵礁域的。 那么,彼时彼刻,是不是恰如此时此刻? 已成过去的上景屿国,会不会就是大周大雍的未来? 李玄盘膝,闭目,垂首,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坐在鬼门前。 时间好似失去了意义。 他很饿,饿得离谱,虽然饿不死,但总归不舒服。 而闭目养神,全身放松,则可以使得这种饥饿感稍有缓解。 不知过了多久 好似是春天,到了初夏。 这一日,草原上忽地气氛极度压抑。 风彻底停止了,僵硬的天穹除了锅底般的厚积云朵,便是再无其他。远处有灰蒙蒙的风暴在形成,不一会儿就刮到了李玄这边。 铺天盖地的雨粒子如连珠箭般垂天而落,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击打的大地啪啪作响 鬼门中央的灰色里忽地显出了一条红色缝隙,如是邪恶的竖瞳。 忽地,天昏地暗。 那红色缝隙里,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一缕缕血色红烟从里滚出,红烟中朦朦胧胧的是一双不详的绿色妖瞳,那妖瞳的主人并未第一时间从门中跃出,而是扒拉在红烟里往外张望。 大雨。 被雨淋湿的玄袍男人。 男人手边有个金属匣子,和一把沾满尘埃的剑,看着像是修士。 男人在打瞌睡。 绿色妖瞳安静地注视着他,忽地悄悄缩了回去。 它才一缩回去,那玄袍男人瞬间睁开了眼。 那双眼静眯起,盯着鬼门,良久道出一句:“稀奇。” 不过,李玄心中并无一丝波动。 自坐镇鬼门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妖魔,恶鬼,甚至是难以想象的事。 又过数日 一日深夜。 暴雨再起,整个草原一片灰朦,阴冷的氛围四处弥漫。 忽地,鬼门里传来哭泣的声音,再接着,那鬼门被一阵红光所包裹,内里竟是跑出了一个又一个人。 破衣烂鞋,勉强穿个完整,男男女女,面染尘土,还有不少更是赤着足。 看样子,像是难民。 这些难民老少皆有,合有两百余人。 他们才跑出鬼门,就惊恐地四处张望,而在看到在暴雨里静坐的玄袍男子后,众人窃窃私语。 隐约间可以听到“他有飞剑,他应该是修士”、“等等,你忘了有妖魔装修士吗”之类的话语。 良久,一位老者拄着根残破的拐杖,排众而出,来到玄袍男子面前,先是恭敬地一行礼,然后道:“这位仙长,老夫乃是金璋王朝成家家主,成世进,这厢有理了。” 见玄袍男子低着头,似是睡着了一半。 那自称来自什么“金璋王朝”的成世进又娓娓道来:“老夫与族人本在家中,却忽地出现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之后历经千辛,好不容易寻到了这出来的门。 老夫想问一句,我们这是回到人间了吗?” “是。” 李玄淡淡回了句。 他感知着四周,可没有感到半点魔气。 他又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些瑟缩、畏惧、麻木甚至是仇视的目光,那是饱受煎熬、看着身边之人不停死去的难民才有的目光。 成世进老脸上露出喜色,皱眉也全然舒展开,然后转身对着身后族人道:“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那一众难民喜极而泣,有不少抱头痛哭,还有不少依然带着谁都不信的神色警惕着。 成世进收敛喜色,再度看向李玄,行礼,恭声道:“这位仙长,您可否告知这里是何处?又可否指条路,老朽好领族人去往附近城镇。” 李玄指了指不远处,道:“那儿有树,树上有些果子可以充饥。你们就先在那里安顿下来吧。” 成世进一愣,鼓足勇气,笑道:“仙长,我们我们还是想尽早去城镇。” 李玄冷冷道:“你们从鬼门出来,看着是人。 我不杀你们,也是因为你们看着是人。 不要越过边界,不要逼我杀你们。” 成世进愣了下,那一众难民也哑然。旋即,难民中便有些已经濒临崩溃的人想要发作。 但是,在他们发作之前,李玄抬手一挥。 精神之芽牵动着狂风,卷的雨水逆流而上。 一时间,骇得众人再不敢动。 成世进急忙道:“是我们就在附近落脚。但,我们真的不是妖魔。” 李玄收回力量。 雨水重新落下。 老人无奈地离去。 他背后传来声音。 “记住,不要流血。流了血若不及时止住,那就会成为恶鬼。” 老人转身,又恭敬谢了谢,然后自带着族人到了一边,暂时落脚。 李玄看着鬼门。 ‘金璋王朝?这是已经化作了死城的王朝么?’ ‘只要寻到了出来的路,里面的人还能回归么?’ 略作思索,李玄又闭上了眼 次日,名叫成世进的老人又来寻李玄,指了远处一片林子,只道族人想搬到那里去住,因为那片林子挡雨,且林中结了不少果子,而周边草地也能见到野兔之类,如此也好伐木造屋,狩猎而活。 李玄点点头,又交待了些诸如“杀兔之后,要立刻洗净,煮熟,绝不可有半分耽搁”之类的话。 老人一一谢过。 午后,两百余名“从鬼门而出的难民”就开始了搬迁 数日后。 一个粗糙的小村子就在远处形成了。 简单的木屋,在林间矗立。 一簇簇亮红的篝火在夜里亮起。 入夜的时候,老人领着个洗净了脸的少女捧着烤好的野兔腿,来到李玄面前,笑着道:“仙长,烤了点野兔腿,您吃吃看。” 说罢,他轻哼一声:“月儿!” 少女脸模样挺漂亮,此时闻言,急忙诚惶诚恐地捧着野兔腿上前,噗通一声跪下,然后把兔腿递呈到李玄面前,道:“仙长。” 那老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仙长虽是看着年轻,但谁知道多大年岁,得供着,捧着,就当从前老家里神龛上的神像一样。 只要能抱紧这仙长的大腿,他们这两百余人的老老少少才算是磨难真的过去了。 李玄接过兔腿,吃完,然后道:“下次不用送了。” 少女惶恐道:“是是不好吃吗?月儿错了,月儿做的食物难入仙长之口,月儿” 李玄看她着实是吓到了,便笑了笑道:“不必惊慌。 兔腿很好吃,只是我不需要吃这些东西。” 对他来说,这量太少,塞牙缝都不够。 至于下毒 李玄只想道“来,尽管来”。 成世进急忙道:“多谢仙长。” 然后便拉着名叫月儿的少女离去了。 见到了李玄温和的一面,老人的试探也告一段落,他的心稍稍安定了点。 之后的几日,李玄纵然让不要送了,但每一次老人都还是带着少女毕恭毕敬地前来送食物。 仙长收不收是仙长的事,但送不送却是他们的选择。 而经过岁月洗礼,成世进知道哪怕被拒绝一次又一次,他们还是要每次都腆着脸,带着笑,去送食物。 这已经是他们唯一送能出手的东西了。 而仙长嘴上说着不要,可每一次都还是吃了。 在吃的过程里,那叫月儿的少女也慢慢和仙长熟稔起来。 老人暗暗舒了口气。 在他老家那边,神仙也都是这样的。 这个神殿那个神殿,不都要漂亮女人去当圣女么?老传统了都。 月儿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漂亮的、也是最干净的少女。之前有几个男人动了心,想要和月儿好,这老人却如护食一般,将那些男人狠狠地骂了回去,甚至有个还赶出了族群。他为的就是今天。 只要月儿,也从一开始的胆怯,慢慢地露出了活泼的姿态,甚至敢在李玄面前说几句话了 一日。 傍晚 “仙长,我我能不能去南方看看。 我想看看能不能典当些从老家带来的东西,然后换些米粮和种子回来。 有了种子,我们才能在这里试着种粮食。” 月儿紧张地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说着。 这些话都是昨晚她们那边村子里商量过的。 “您如果有弟子,可以让弟子和我一起去。 我保证,我买完东西,立刻回来。” 水灵的少女眨巴着眼,用汪润秋水般的眸子看着李玄,哀求着。 她肩负着全村人的希望。 “月儿愿意做牛做马,永远侍奉仙长求您了” 李玄道:“去吧,明日寻两个同伴,往南而去。若遇到人,就说是鬼门前的那个人让你们来的。” 少女千恩万谢。 返回后,那村子里也是爆发出欢呼声。 成世进急忙选出了两个看起来有些武功的女子,然后收拾准备,只待明日一早便启程 夜色降临 夏日的草原,多变无比。 前一阵还月光婆娑,后一阵月光就挪到了别处。 阴冷的天气,卷着雨云,在此处落下暴雨 下了数炷香时间,便又过了 次日,早 月儿和两个女子便背上了典当的物品,以及一些收拾好的粮食便准备出发了。 三女来到李玄处。 月儿上前道:“多谢仙长,我们一定会尽快回来。” 李玄扫了一眼那两个女子腰间的佩剑,忽道:“自己割伤口,月儿也要。” 三女愕然。 因为在这里得到的信息就是“绝对不能流血。” 月儿哭着道:“仙长,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李玄也不废话,精神之芽瞬间贯穿周边空气,宛如无形的手掌拽着两女佩剑,迅速拔出,然后突兀地往三女手臂斩落。 有两人皆是愣在当场来不及反应,还有另人却是忽地双目发绿,周身血肉之气盎然而出,化作一股如同蛇一般的血气往远掠去。 李玄看着她逃跑的轨迹,御风而起,二阶生命本质的力量贯入右臂。 他右臂迅速涨起,肌肉虬结,散发着神秘漆黑冷色的龙鳞寸寸生出。那手在半空化做个比李玄自身还要大的龙爪,后发先至,来到了那混在人中、想要逃跑的妖魔头顶,覆笼而下! 绿眼妖魔敏捷,在半空一个闪电般的折转,想要逃出。 但慢了半拍 李玄的龙爪自半空而落,掌心瞬间贴近了她的背脊,往下“轰隆”一声便镇了过去。 绿眼妖魔骇的魂飞魄散,口中喊了个“饶”字,还未喊完,便被那龙爪镇到了尘土里。 与地面贴挤的积压感传遍,便连它体内的血肉之力都无法阻拦这个进程哪怕一息。 摧枯拉朽的残暴镇压下。 轰! 噗! 魔血飞溅。 大地皲裂,颤摇。 草木,岩石皆化粉齑,如置在鼓面上,被巨大捶打之力轰的弹起。 内里哪还有什么女子,有的只是个驴子大小的老猫尸体。 烟尘滚滚之中,李玄站在被他轰出的深坑中,二阶生命本质涌入头颅,黑应龙龙头显出,将妖魔尸体吞入。 魔血,一应照收。 妖魔点,+123点。 魅影妖猫(三阶妖魔):注入完整的魅影妖猫之血,可提供246点精神加成,并掌握妖法【幻形】。 ‘精神?’ ‘大收获啊。’ 李玄忍不住露出笑。 这鬼门,真是个宝藏之门。 嘭! 他从深坑里一跃而出。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月儿连声道谢,她的声音已经吓得在打哆嗦了。刚刚她分明看到那同伴变成了妖魔。 李玄看着她,忽地加重精神属性,瞬间变脸,露出狞笑,道:“还没杀干净呢。” 月儿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双瞳圆睁,如是呆滞了一般。 而她身边跪着的那女武者却是猝不及防,一个没反应过来,竟是面色未曾变化。 李玄一把抓着月儿轻轻丢远,狞笑着往剩下的那名女武者扑去。 “蠢货!以为我查出了一个妖魔,就不会查第二个了吗?” “没想到今日居然是双喜临门啊!” “哈哈哈哈哈!!” 与月儿亲近,故意放行,不过是他钓鱼的鱼饵。 既坐镇于此,那他就会与各路妖魔斗智斗勇。 那女武者见被识破,身形猛然幻变,一瞬间缩小了许多,化做个不过手指长短的绿瞳蜥蜴,继而周身血气疯散,化作血色流星,往远掠出。 146.镇魔2 绿瞳蜥蜴妖魔贴地飞掠,周身血气疯涌,蜿蜒曲折,一折大数十丈,视线还未跟上,就又折了同样的距离 在那些村民眼中,这完全就是一道血沉沉的戾光。 然,李玄也不慢,同样也是一团黑压压的魔光。 一人一魔,这你追我赶的功夫,已是追风逐电般地翻过了几个陡峭山坳,继而出现在了一片低凹的荒原之上。 李玄正追赶,前方忽地飘来嗓音细细又有些怪异的话语。 “一整个卯会都在彻底冻结,在淹入香火神域! 你不逃? 装什么人类修士在这里防着出口? 你想干什么?” 是蜥蜴妖魔主动开口了。 李玄不答,只是继续默默追着。 不过他看这蜥蜴妖好像很会说话,于是就想让它稍稍多说点儿。 他控了控速。 蜥蜴妖感到他速度放缓,腥臭的嘴巴再度带着獠牙张开,劝说道:“你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吧? 寅会已经彻底沉入香火神域了,现在终于轮到卯会了。 而你如今所在的辰会也正在沦陷,不是么? 不若你我结伴而逃,寻一处地儿,占国为王,吃饱喝足,再图功法修炼也不迟! 若是那国不行了,我们再辗转别处! 我不和伱抢吃的! 你先吃,吃剩了我再吃! 以你我力量,到时,下面还需有不少小的,那些小的自会供奉我们!” 李玄还是不答。 蜥蜴妖尖声咆哮道:“卯会是我的纪元,辰会是你的。 而你的纪元也正在沦陷! 有朝一日,你也会和我一样,想尽办法去寻找门,想逃到下一个纪元! 你没有多少时间! 你找不到门的! 你以为找门很容易吗?” 李玄不管它,而是陡然运力,双足的裤管儿“嘭”一下爆开,两侧的衣袍也被撑破,一双漆黑的有着细密黑鳞的翅膀陡然生出。 龙翅,龙足! 足踏大地。 龙翅掀飞! 李玄化作一道残影,在可怕的旋风里飞扑向蜥蜴妖。 大地上,草根拔起,树木卷起,岩石弹起,一切的一切都在李玄的旋风里被飞速震开,好似在逃离。 两者距离,一瞬被拉近。 蜥蜴妖忍不住吼道:“咄咄逼人,真当我怕你?!” 咆哮完,它身形也陡地“咕噜噜”膨胀起来,蜥蜴粗糙的身子也在瞬间变化,象蹄,豹爪,犀角,血色肉翅诸多怪异的形象堆叠到了它身上,也使得它体表的力量在迅速膨胀。 待到李玄黑爪落下时,它猛然冲起,如同霹雳车投掷出的巨拳“轰隆”一下,撕风若电地对向李玄的龙爪。 说时迟,那时快。 拳头和爪子就在即将触碰的一瞬,蜥蜴妖好似变戏法般的,右手的巨拳竟是亢龙有悔,猛然一缩 这一缩便显出左手拿着的东西了。 那是一把极细的、好似根放大铁钉的剑。 之前,这剑被蜥蜴妖出拳的右手给挡住了,再加上剑身的细小,根本不会被看见。 此刻,图穷,剑现。 原本的“爪对拳”变成了“爪对剑”。 剑光一寒,瞬间戳上了李玄的龙爪。 滋咕 细剑的剑身整個儿弯的近乎呈对折,却没有碎裂。 李玄却猛然生出一阵奇异的无力感。 嘭! 随着剑身再度恢复,那蜥蜴妖被高高弹起。 一摞儿血色长虹在李玄的龙爪和细剑之间构成。 李玄的龙爪没有流血,但他的血肉之力却被那剑带地抽离了身体。 血色长虹最终落在了蜥蜴妖身上,又迅速地裹在了它体表。 蜥蜴妖半空一折,往远再逃去了。 剑弹的力量,它自身的力量,还有从李玄身上抽取的力量,让它这一次奔逃速度前所未有之快,几是一瞬间没了影子。 李玄眯眼看着已空无一人的远处,忽地伸出右爪,对准了一片空气。 那空气空荡一片,里什么都没有 蜥蜴妖已经远去,速度极快,匆匆忙忙。 它这一去,便如鸟入深林,鱼入大海,自由自在。 它固然还能和那妖魔拼命,但没必要。 此时,它只想赶紧进入人类国度。 它的肚子已经在咕咕作响了。 前些日子,它意外发现了鬼门,但出于谨慎,它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驱赶了它带着的食物到了门前。 而它则是混在那些被它赶出来的食物里,然后带着手下那只妖猫就匆匆出了门。它本已谨慎无比,可怎料到外面镇守的居然是那么个鬼东西。 “饿” “好饿啊” 这些日子,它可是身侧摆着食物,却一口都没吃啊! 正想着,忽地,在蜥蜴妖魔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草原上的游牧帐篷。 一个个帐篷立在柔风飘动的长草间,其间有男男女女正在忙碌着,各司其职,而更有孩童在追逐打闹。不远处,还有牛羊牧马,撒开蹄子,在啃吃着碧绿青草。 这正是一派悠闲的草原之景。 蜥蜴妖只看得心中欢喜,嘴中生涎。 眼见着那凶神恶煞的妖魔没追来,它便一个急速的转折,往那游牧营帐方向掠去。 嗖! 红灼灼的血气,经天而至。 一名眼尖的游牧男子骇地惊呼道:“那是什么?” 另一名女子道:“妖魔!妖魔!快逃。” 一时间,营地乱成一团。 而一名女子逃着逃着,却是足下一滑,脚踝崴了,往侧扑倒在地,满脸惊恐地大喊大叫着。 “救命!救命啊!” 蜥蜴妖看着奔逃的食物,更是开心。 它悄悄收起细剑,两只爪子张开,便向那落地的女子扑去,一爪扣向脖子,一爪插向腰腹。 肚子里肝脏最是美味,而人头最难啃,常吃人的妖魔们都知道这一点。 蜥蜴妖狰狞地咧开嘴巴。 转瞬临近,一口咬下。 那女子惊慌失措之间,急忙抬手去挡。 可有什么用? 螳臂当车罢了。 下一刹 嘭! 幻境消散。 哪有什么帐篷,游牧人? 有的,只是李玄的五指死死地扣在了那笔直撞来的蜥蜴妖魔身上。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注入了“魅影妖猫”和“云蜃守宫”的魔血,精神力达到了可怕的1234点。 这种可怕的数值,让他心底生出了一种强大感。 那“云蜃守宫”的妖法“幻境”自也水涨船高,从最初的“山中小屋”到“山中府邸”,再到“有着假人存在的山中村落”,他曾用那村落测试过才露面的灵一宗洛娥。 而今,这妖法则是扩大到了一个山中小县的范围,假人虽然没有变强,但整个幻术的隐蔽性却大幅度增强。 那蜥蜴妖魔一波三折,才逃得生天,又哪想到李玄这般一看就是“力量型的妖魔”居然还有这等“幻境”的绣花活儿? 这一下子,便是落入了圈套。 趁他病要他命。 李玄没有再给这位蜥蜴妖魔拔剑的机会,而是五指利爪迅速握紧。 蜥蜴妖魔猛然醒觉,一双绿瞳幽然、怨毒且疑惑地看向李玄。 下一刹,那冰冷的利爪往内陷落,插入血肉,将蜥蜴妖魔迅速撕裂,其中包含着的二阶生命本质力量以及黑应龙独有的力量则在将其生机迅速泯灭。 不一会儿功夫 新的信息浮现而出: 妖魔点,+310点。 魅影妖后(四阶妖魔):注入完整的魅影妖后之血,可提供620点精神加成,并掌握妖法【汲取】。 李玄默然了下,喃喃了声:“大赚。” 他又回到了原地。 那些自称“金璋王朝”难民的百姓则是识趣地没有奔逃。 或许有人想奔逃,但有那村长却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不逃不会出事,若是逃了哪怕逃出十多里,甚至数十里地还是会被返回的人给抓回。 月儿受了李玄的精神冲击,此时整个人还晕晕傻傻的,虽被人扶起了,却还是如同受了大惊吓一般。 那叫成世进的老者见李玄归来,忙上前,谢道:“多谢仙长相助,我等还不知内里混了妖魔呢” 李玄冷眼看相看,忽地漠然道:“不知?” 他这一问用上了精神。 成世进只觉耳边炸惊雷,神魂惊骇,手足无措,心神一片空白,双腿似棉花般发了软,“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道:“小老儿小老儿” 他小心抬眸,却见到李玄那双冰冷的瞳孔。 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然后才道:“小老儿知道。 只是此事和孩子们无关,要错都是小老儿一人的错。” 李玄道:“你且说来。” 成世进深吸了几口气,道:“我等本在金璋王朝的菡萏县,那日却是在办酒席。忽地,周边阴冷感陡起,我们再看时,却已不在原地。 我们一族全部落到了一片荒芜的林地。 而远处,高山却莫名的熟悉。 小老儿一看,却发现竟是我菡萏县的后山。 只是,山在,县子却不在了。 入目的,只是个小村子。” 这位老者娓娓道来。 李玄认真听着。 老者一族被卷入的显然是卯会古地,然后在古地之中,他们被妖魔攻击,幸而得到一个女子相救。 但那女子却是魅影妖后。 魅影妖后救他们,只是为了霸占这份口粮。 随后,魅影妖后则是带着她的猫很是节约地吃着这些口粮。 大概四个多月后,魅影妖后发现了一扇通向外面的门。 那妖后自己往外看了看,然后找到了他,说明了计划。然后随机地迅速替换了一人,继而驱赶着剩下的难民飞速往外而去。 听罢,李玄忽道:“从发现门到走出来,你们花了多久时间?” 成世进恭敬道:“大概一炷香时间左右。” 李玄瞳孔缓缓缩起,他可是记得从那绿瞳妖魔探脸儿,到这群人走出,中间间隔可是足足三四天时间 时间转眼又过了小半个月。 一日晨,那从金璋王朝来的数百人忽地开始迅速衰老。 那名叫成世进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枯皱,又迅速干瘪,继而血肉腐烂,剥落 月儿也是红颜化白骨,在鬼门前的冷风里成了怨毒的恶灵。 顿时间 村中,百鬼咆哮。 李玄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 原来,卯会古地和外面的时间也是不同的。 这些人若是在古地说不得还能多待些时日,可一旦出来,进入到了正常的时间里。 那恢复的时间,便会瞬间将他们淹没,让他们衰老死去。 可是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寿元。 他明明在香火神域一待十天,为何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刻痕呢? 附:卡文非常严重 147.重现1 门中一炷香,门外,却是三四日过去了 这意味着,门中若是过了一天,门外便是过去了九到十三个月。 这些金璋王朝的百姓进入门中有了四个月。 在门里,他们一切都无恙,该活多久活多久。可到了外面,在经过短暂的适应后,他们的“真实寿元”开始恢复 四个月,便是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的岁月瞬间消失,哪個普通人能撑得过? 诸多念头掠过,李玄扫了一眼周边。 此刻却是百鬼腾空,黑烟滚滚,怪雾阴阴。 嬉笑、尖叫、咒骂、哀嚎构成混乱声响,似午夜黑暗里的阴祟私语 三百余村民,便是三百余恶鬼,此时化作黑色潮水飞冲上天,而在冲击的起伏中,才能看到那宛如肢体派对般的骸骨。 一如,鬼门。 李玄哪肯放它们去到人间? 血肉之力“嘭”一声炸开,巨大龙身陡然显出,一双密布漆黑细鳞的龙翅扶摇而起,振翅之间,就已带着李玄以比风还快的速度掠出。 裹着浓郁血肉之力,充斥着二阶生命本质力量,以及黑应龙本身特性的利爪往高处撕去。 这一下,真如撞天的漆黑流星。 李玄落入那鬼潮中,便如“熔融的大铁球”掉到了冰水里。 哧哧的尖锐声响如要穿透耳膜,一缕缕黑烟被李玄撕的支离破碎,化作游丝往鬼门而去 一到门前,却又融入了那门框的灰雾中,好似一条阴冷的河流缓缓淌着,只有在略起波涛时,才能看到这灰流中隐显的恶鬼。 没被抓到的恶鬼则是尖啸着,如天女散花搬四处奔逃,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去了百十丈远。 这些恶鬼没了身体拖累,速度极快,比之李玄甚至也没差太多。 李玄扇动龙翅,左抓右擒,一阵儿忙活下来,却还是漏掉了一些。 “跑了十多个。” 李玄落地,恢复原状,口中喃喃着。 “这下麻烦了。” 他回想起恶灵礁域的那些恶鬼。 恶鬼,速度极快。便是高阶兵主境去那黑烟里挖掘灵矿,也得小心避免撞上。 而若是真正儿撞上,除了硬拼就没别的选择了。因为高阶兵主境就算是驾驭飞剑也无法逃离恶鬼。 至于遇到那恶鬼中的禁忌“三拼脸儿”,怕是只有阴鬼境修士才能勉强匹敌。 这些逃逸的恶鬼,李玄注定无法去追捕。 因为,他不能离开鬼门太久。 谁也不知道这门里还会跑出什么东西来。 玄袍男子重新坐定,手掌翻覆,内里一块讯石浮了出来。 自化作黑应龙后,他将那一缕“兵主境后期”的气保存在玄天宝玉中,还未动用过。 此时,他却是收敛血肉之力,重以修士之气灌入体内,然后连接上讯石,对着“赵晴雪”、“童嘉”那边道:“有恶鬼从鬼门逃出去了,他们生前都只是普通人” “用二阶之上的妖魔血涂抹于刀剑之上,应该可以解决。” “魔血不够,便来我这儿取。” 李玄快速将这边的情况分享了过去。 不过,飞剑和妖魔血天生冲突,自是涂不了魔血的。 所以若要杀鬼,还只能用普通兵器了。 但李玄如今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他此时心中正有着不详的预感 数日后 大雍北地,虎咆城北一处村子。 封河村 “牛大哥,牛大哥你不要吓我啊” “牛大哥!” 村子里,一个村妇正骇地坐倒在地,双手往后撑着,连连倒退。 而她面前一个赤膊男子正呈现出古怪的姿态。 头颅、胳膊、身体变得格外僵硬,且每一次动作都会发出“咯咯咯咯”地怪异声音。 那赤膊男子走路的姿势也很怪,动作极其不协调,才走两步就“嘭”一下摔了下来,然后双手变成四肢的前肢,在地上古怪地爬行。他脸颊惨白,双眸的瞳仁也消失了 村妇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到了门槛前,双手连连往外扒拉,想要逃出去。 可她手掌一碰那门,便发现往日里被风吹动都会“吱嘎作响”、半开半掩的木门竟如钢铁般纹丝不动。 村妇鸡皮疙瘩层层泛起,她口干舌燥,急忙转身,用力推门,撞门 但门还是被锁死了。 不! 不是锁死,而是好像门外有什么东西在死死抵着门。 一股股阴冷的气息正从门缝里涌入。 村妇往外看了眼,只从门缝里看到一只往里窥探的惨白眼睛。 “救救命” “救命啊” 村妇连声音都变嘶哑。 而再一抬头,那被她称为牛大哥的男子已经爬到了她面前。 “啊!!!” 乌鸦惊散。 十余匹快马从阴森的林间匆匆而过,抵达了“封河村”。 为首三人裹着灰金色斗篷。 后面十来人则是江湖汉子打扮,个个儿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身批甲,手执刀,眼含煞气,宛如一个个人形凶兽。 然,最前那戴着鬼面具的女子一束马,后面所有人便都停下了。 “阎罗,怎么了?” “好冷。” “是冷啊,老子闯荡江湖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鬼。这世道,真变咯。”一个同样裹着灰金斗篷,身高近乎两米多的巨汉回着话。 而另一个裹着灰金斗篷的则相对要瘦许多,头发盘缠,束着整齐的头冠,腰间一柄佩剑,整个人似是极为放松。 阎罗自是曹怡。 而随着曹怡的则是“地府八大鬼将中”的牛头以及左慈。 左慈,就叫左慈。 如今恶鬼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曹怡自是首当其冲,领人杀鬼。 事实证明,李玄所说的“魔血涂剑”的方法确实是管用的。 只不过,鬼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快到了一种以江湖中人的视力跟都跟不上的程度。 这种时候,你先杀鬼,那完全就是靠蒙。 蒙对了,你就砍到了鬼,蒙不对,你就是在对着空气乱砍。这法子是不靠谱的。 除此之外,鬼还喜欢附身。 一旦附身,那躯体就变得刀枪难入。 可这时候,才是众人真正杀鬼的时机。 因为鬼一旦进入人的躯体,短时间内也是跑不出去的,至少也得半炷香时间。 “阎罗,这次我要是死了,你帮我告诉那个男人,我欠他的恩情,还了。” 左慈笑着道。 曹怡点了点头。 牛头带着几分邪气道:“小左啊,别灰心,你那么憧憬那位,不亲自去看看他,死了也太可惜了。 今儿,谁都可能死。 不过,村子里人那么多,保不准我们兄弟没人会出事,而是杀两个村民就解决问题了。 嘿,大姐,伱说是不是?” 曹怡道:“不得滥杀无辜。” “知道知道。”牛头慵懒地道,然后扭了扭脖子,道,“牛大爷我杀人为护人。被鬼附身了,就算不杀,那也是个死字不是嘿” 曹怡看定远方,长吸一口气道:“记住,若是被鬼附身了,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给刀刃上魔血,然后杀。 不论是谁,我也不例外。 遗书都留好了吧?” “留好了。” 她身后一众大汉扬声道。 曹怡道:“无论谁死,今后他的家人便是我地府的家人。” 哧 长剑缓缓出窍,寒光灼灼。 曹怡一指远处,道:“走吧!” 又过数日 由地府阎罗统帅的小队,在付出了近乎一半的死亡代价后,屠灭了两只恶鬼,从封河村缓缓退出。 死者被烧成了灰烬,就地埋在了泥土中,树起了石碑 这般的场景在大雍北部的各处发生着。 不过,还只是零零碎碎,伤亡也不多。 灵一宗在接到李玄的讯息后也行动了起来,可大多是有心无力,因为修士的人数拢共就那么多 于是任务就被分摊到了大周和大雍两国的国主头上。 国主便开始招选勇士,许以优厚待遇和权势。 大周建立“镇鬼司”。 大雍则建立了“执血吾”。 “血吾”则是一种顶端便于涂抹魔血的棍棒,平日里,魔血存于棒顶,而一棒挥出,棒顶破裂,魔血散出,从而降鬼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地府在曹怡的带领下完成了将第一批逃逸的恶鬼基本全部斩杀的任务。 而“镇鬼司”和“执血吾”则也是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 夏末 垂佝背脊,似是恹恹欲睡的李玄忽地睁开眼。 眼前的鬼门久违地传来动静。 那是个少女的欢呼声。 “爹爹,这儿有门!我们可以出去啦!” 过了许久 门后又有声音传来。 “真的有门,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能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呜” 这些声音一断一断地传来。 过了大概两天,一个强壮的男子拎着把生了锈的刀,率先从灰色的鬼门中走出。 这男子一出门就看到了个玄袍男子,他脸色变了几变,正要说什么。 忽地,那玄袍男子睁开眼,看着他,冷冷道:“回门里去。” 男子道:“你是谁?” 李玄道:“回去!” 男子咬咬牙道:“我们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你” 李玄耐心道:“里外时间不一致,你们走出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恶鬼。” 说着话的功夫,又有十余人从里走了出来,有男有女。 男子道:“这位前辈,凭啥我们会变成恶鬼?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李玄叹了口气,一挥手。 狂风将这出来的十余人全部卷了回去。 然而,没入门中的景象却未出现。 这十余人在触碰到鬼门的那一刹,忽地发出凄厉的尖叫,一个个儿竟是肉体崩溃,神魂迅速变黑,化作带着恐怖鬼脸的黑烟窜起。 李玄禁不住愕然。 出了门,便回不去了么?! 他腾空而起,迅速化作黑色巨龙。 拿下十多道恶鬼,还是简单的。 黑压压的魔光在半空一个回旋,便是将那些意图逃离的恶鬼全部给撕了个稀巴烂,个个儿化作游丝回到了门中,然后又积蓄在了门前。 而就在李玄撕裂恶鬼的时候,门里却还有人在继续往外走。 出了门的少女震惊地看着天穹,看着那条硕大的魔龙,吓得瑟瑟发抖。 而很快有人注意到,前面那一批出来的人不见了。 再接着,又有人看到魔龙好似是在降服恶鬼。 人,越来越多,停在门外,却是个个不知门外发生了什么事。 李玄一圈杀完,重又落地,身形变幻,化作人形。 强壮的宛如神灵般的力魄流露在外,他抓起一旁的玄袍重新裹上,然后看着那些瞠目结舌的人。 这一批似乎是某个地方的贵族,只从气质便能见得一二,合计约莫八十多人。 “哪位是管事的?”李玄问。 很快,一个中年人排众走出,谦卑地笑着道:“见过大人。” 李玄问:“何方人氏?入门多久?” 那中年人恭恭敬敬道:“天环十三国,下环国王室,辛培,见过大人。入门后一路艰辛,好不容易寻到了出口,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李玄板着脸,生硬地问:“入门多久?” 名叫辛培的中年人沉默了下,却还是毕恭毕敬道:“三个月了。” 李玄心底默算了一下,三个月基本就是八九十年了。 他又问:“你们可有魔形境之上的存在?” 辛培道:“本来是有,可却死在那诡异的世界中了。” 李玄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之前那“金璋王朝”留下的村子道:“住那儿去吧。” 辛培愣了下,其后不少人也是纷纷愕然。 李玄再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然后道:“总之大概半个月左右,你们的寿元就会恢复,然后迅速死去,变成恶鬼。去那边的村子渡过最后的时光吧。” 众人难以接受,你一言我一语,但却无人敢违背李玄的话。 而那辛培则是咬着牙道:“大人,若是半个月后,我们未曾变成恶鬼,您可否放我们离去?” 李玄道:“食物,衣物,我已让人安排了。你们运气好,刚好赶上第一批” “大人” “半个月太短了。”李玄道,“三个月后,若是无恙,我可以尝试着派人让你们入城。” “多谢大人。” 辛培不得不接受。 而且三个月时间,实在不算太长,他们等得起。 李玄看这群人接受了现实,也是乐得自在。 人若是有了希望,知道了一个“期限”,那他就会安安稳稳地等下去,而不会乱来。 他不希望这些人乱来,所以才说了个三个月。 当然 若真到了三个月,这群人还未出事,李玄也会出尔反尔,不可能放人。顶多再说一句“再等三个月”。 数日后 第一批辎重从大雁关运来了。 辎重里包含着腊肉,粟米,锅碗瓢盆,衣物,还有些简单的草药。 李玄也不吃这里的东西,而是叫了辛培去取。 辛培连声感谢,随后则是又开始了李玄所熟悉的拉近乎,以及“美人计”。 辛培会时常过来,与李玄聊聊天,他借着聊天的机会努力了解着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外面的情况。 而李玄也从与他的聊天中进一步知道了卯会古地的情况。 结合之前与成世进的交谈,还有那魅影妖后的话,他大概有了点猜测。 卯会古地,是这片大地的过去,只是不知为何处于一种被称之为“冻结”的状态。 一旦进入,大抵是会出现在你脚下这片大地的几百甚至几千年前。 但内里的空间却是混乱的。 换句话说,你若是想离开住处,而去到隔壁熟悉的镇子那你永远到不了。 你所进入的,只会是另一个混乱的地点。 所以,那金璋王朝的家族,还有此时这天环十三国的王室才会乱入到这里来。 但“冻结”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似乎是“淹入香火神域”。 每一个时代,似乎都会经历这个过程。 十二地支名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若那魅影妖后没说谎,那他所在的事件应该是“辰会”。 辰,放在李玄前世,乃是早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 这个时间,是天才亮起,白昼到来,是一天的开始。 可,为何“辰时”也会如此? 而若是他所处的“辰时”也被冻结了,那么下一个时代的人会不会称呼这个冻结的纪元为“辰会古地”? 一如此时他们称呼着“卯会古地”一般 半个月后。 一日凌晨。 月明星稀 不远处的村落忽地异动起来。 先是一缕黑烟飞起。 紧接着,凄光千道鬼翻腾,灰雾蒙蒙冲天穹。 李玄侧头看去。 那些和他相处了半个多月,昨日还在坚信自己肯定不会出事的人们已经化作了恶鬼,飞腾而起。 这一次,李玄没有化龙。 他只是抬起手指,点了点刮过的夜风。 一瞬间,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几是一个刹那,这已不是夜风的风,飞掠而去,宛如无形的江海怒潮,高昂浪头,汹涌拍击,击中那才升腾而起的恶鬼。 往日里,便是狂风呼啸,吹上三天三夜也休想吹动那恶鬼分毫。 只因那恶鬼本就是一种奇异的“精神和阴气的混杂体”,它本就不在风中,如何被风吹散? 李玄点出的风拍中了那八十多个恶鬼。 恶鬼猛拧身躯,下意识地想要逃窜,但毕竟慢了半拍,被那风给卷中。 其,顿如被海神发怒掀起的骇浪给拍中的小船,“哧”的一声就被撕了个四分五裂,继而又化作游丝回到了鬼门,扒拉在了门前。 李玄扫了一眼自己的面板。 之前“魅影妖后”和“魅影妖猫”的妖魔点已经用完了。 而此刻,他也将这两个稀有的增加精神的魔血注入在了体内。 此时 【李玄】 【寿元:33/2800】 【境界:第四境】 【妖魔点:1】 【力量:955/955】 【敏捷:974+820/974】 【体质:961+640/961】 【精神:979+866/979】 他的精神属性达到了1845点。 而远在属性达到1200点时,他所能活化的事物里多了一样————雷。 在达到1800点的时候,他活化的事物似乎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火还是火,风还是风,但却能够影响到精神。 李玄觉得可能用“三昧真火”或是“三昧神风”来称呼它们会更好。 只不过,让他奇怪的是,纵然属性点已经一加再加,但他却一直停留在“生命本质的第二阶层”。 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堵住了下行的路道。 隐约间,李玄知道他所缺的东西,就在卯会古地的鬼门后,就在那恐怖的香火神域里。 “神佛特性么?” 李玄自喃着。 不过,他还是不会冒然进门。 虽然他进入不了下一阶层,但他可以让属性继续拔高直到无法再提高为止。 忽地,他余光再扫过那鬼门。 鬼门周边的灰雾,似乎浓郁了不少。 这让他忍不住忽地想起恶灵礁域。 那儿,是否也曾是鬼门? 说几句吧 这几天,桃花酥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这本书崩了吗? 桃花酥自己觉得并没有。 因为剧情其实依然是贯连的。 甚至后面的方向,也是想好了的。 但一路走来,桃花酥越发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 这本书的初衷设计,出错了。 后续的路,也错了。 ... 你敢相信,这本书最初设计的目的就是“末世流”。 但自上架那一刻开始“末世”之后,桃花酥就感觉就偏了。 然而,这对桃花酥自己来说明明是“走上了正途”... 自己觉得走上的正途,却和期待产生了偏差。 此其一。 ... 其二呢。 苟或者莽,飘忽不定。 桃花酥的脑子其实早就适应了“苟中带莽”,主角所有的考虑角度也都是这样的。 李玄这个人就根本不会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冒然去莽”。 但想到这個题材可能需要莽,然后作者就做出了突兀的改变,这就显得不伦不类,覆水难收。 ... 其三呢。 时间。 受上本影响,有很多明明该细细铺开,慢慢去写的地方,桃花酥快速带过了。因为上本是长生嘛,长生的时间线当然很长... ... 其四呢。 女人。 还是受了上本影响。 但这种极道文,其实不太适合女人较多。而就适合与武道为伍,在复杂的妖魔里杀出血路,闯出一条自己的大道。 ... 这几天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抑郁之中,失眠什么的也是常事,白天也无精打采,毫无激情。 作者尝试着调整自己,但越调整越抑郁。 抑郁到晚上坐在电脑前,一杯咖啡喝完,坐到半夜,也煎熬地码不出一个字来。 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本书先停了吧,之后会补充些后续。 抱歉,抱歉,尤其抱歉那些追到最新章的大家,是作者辜负了你们,对不起。 几个小细节的补充说明 再来一两张草草收尾,真的很不愿意。 但继续写下去,却也力不从心。 那就把一些设计的“剧情点”和“伏笔”揭一下。 算是将那些挖下的坑稍稍填一下,也能让追读的书友有个相对完整的故事认知。 ... 1.风月白骨惑金刚 金刚是佛陀的弟子,白骨天女诱惑了金刚使其堕落,但佛陀却镇压了金刚,因此白骨天女和她有仇。 这里,作者原本想玩的骚操作是:主角穿着“佛陀的皮”那就是佛陀,但在紧急关头却又穿上了“金刚的皮”,因此一瞬间从白骨天女的“仇敌”变成了“情人”。 当然,这个想法还只是在脑海里酝酿,毕竟和世界整体氛围不搭。 若是不这么搞,那就是打爆了。 ... 2.“重现”这一章的意思。 所谓“重现”,自然是大周大雍重现之前海螺三十六国中上景屿国的场景。 当鬼门处积蓄的鬼越来越多,鬼就会化作前所未有的鬼潮,吞噬整个接天原。 大周大雍会建起北部长城,用来隔绝这片禁地。 “恶灵草原”和曾经的“恶灵礁域”,如出一辙。 在这里,周济海等人会重新活跃。 ... 3.后续的发展。 旧的世界会冻结,成为“辰会古地”。 而“卯会古地”则会沉入香火神域。 因为内外时间差的缘故,一旦“冻结”或者“沉入”,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外面就会过去数十数百年,根本没有时间让你发展。 所以当李玄再见到媛姐,儿女还有相爷时,她们都只过了很短的时间。 ... 4.李玄的提升。 四阶还想再进一步,则需要“神佛特性”。 神佛特性有着许多许多特性。 其中一点就是“幻境困人”(在香火环境下)(这個,之前的无首佛用过),而高一层次的就是“让人彻底迷醉,做梦了”(这就是旱魃,血鳄王情节里出现过的。) 再后其实还有。 譬如“移物”,之后会成为“五指牢”,再之后会成为“天涯海角”,再再然后则是“掌上神国”... 但这些设定,越来越抽象,失去了故事本身的意义,失去了人设存在的意义。 但故事不该是这样的,爽点永远是和人脱不开干系的。 故事发展到这一步,就已经不是苟,也不是莽,更不是打爆了。 这是一条死胡同。 主角在提升里会进入冰火炎魔灭天地,青龙朱凤争雌雄,十阳冰寂天宫摧这些“副本”中。 ... 5.雷音缭绕魔吞禅 这一幅图揭露了世界变化的原因。 未来佛被天魔诱惑,背叛了这个世界,从而使得这个世界才开天没多久,就开始飞速崩塌。 一切都在快速开始,也在快速湮灭。 而这里,也是终极boss,甭管俗套还是不俗套,这里怎么延展过来还是没想好的。总之,主角最后成了那天魔。 然后,则是完美结局。 希望这些细节的补充说明,能让您对整体故事有个稍稍的填补吧。 ... ... 以上应该是个大致的框架轮廓了。 很希望能被原谅,可也知道太过奢求。咕了就是咕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新书《苟在乱世稳成圣》已发布 简介: 一觉醒来,唐煜已经来到了个陌生的世界。 九阴九阳,巡临昼夜;乱世妖魔,人心如鬼;玄法秘术,神兵化星。 不过幸好,唐煜和他的“金手指”都很稳。 ... ... 天魔这本书写到后面味儿实在是不对劲。 其实书评里有个书友说的挺对的,桃花酥本来想写的其实是“末世求生”,是“主角就过的比别人好一点”而不是“无敌”。 可是,在是在上架写了“瘟疫”剧情后,桃花酥就彻底懵了。 就是那种“啊?原来我写的不是末世流吗?”,“啊?原来我回到正轨就是崩了吗?” 桃花酥的心情很复杂... 然后剧情就开始了反复横跳,虽说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但大方向正在慢慢走歪,走到“主角镇守接天原鬼门”的时候,已经很不对劲了。 天魔这本书无疾而终确实是桃花酥辜负了大家... 若您还愿意的话,可以点开新书看一看,桃花酥绝不贰负,谢谢。 《天魔从属性加点开始》新书《苟在乱世稳成圣》已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8.重现2(免费) 金璋王朝,天环十三国的普通百姓从卯会古地里走出,又在经历了短暂的停留后而死去。 他们身化恶魂,盘旋在了那鬼门之后,从外睁着怨毒的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故乡。 以及... 守在故乡入口的李玄。 人鬼两隔,阴阳两隔。 可恶鬼们并不会意识到这些,或许是它们已经没有了意识,又或许充斥它们意识的只剩下怨毒和诅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过的好,我们却不行! 凭什么? 可无论它们如何去想,李玄都只是坐在那里。 无论风吹雨打,还是日晒,动也不动,垂首佝背如沉睡,可若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鬼门爬出来,那才会发现这看似睡着了的男子是何等的大恐怖。 这一日,虚文子,独孤情等人御剑飞来,黎山六盟已被他们清扫一空,且一个个丹师被挑选了出来,一座座炼丹炉被立了起来。 当见到李玄的那一刻,虚文子整个儿战栗起来,独孤情也是。 只因那之前还隐着藏着的男子已不再遮掩。 他的心态已然改变。 此时,他如老山镇地般坐在鬼门前,一身气魄恍如蕴藏着列缺霹雳的威势,往四处蔓延,镇压,化作人心底下意识的恐惧和敬畏。 “道...道兄。” 虚文子语气有些打颤。 独孤情也是佝偻着身体,小声道:“前...前辈。” “鬼气森然啊。” 李玄长叹一声。 鬼气? 虚文子和独孤情纷纷看向那鬼门。 顿时,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涌现而出。 海螺三十六国,这般的恶灵实在是太多了。 “它...它们现在还在门中。”独孤情道。 李玄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他问:“办妥了么?” 虚文子急忙恭敬道:“办妥了。” 旋即,他将“肉丹供应链体系的搭建”与李玄仔细说了一遍。 说完,他又问:“道兄有何打算?” 李玄道:“北地南迁。军队,修士守前线。” 虚文子诧异道:“可是,道兄,修士就那么多,怎么守得了?” 李玄看着天,道:“你难道没有察觉这片土地的灵气也在增加吗?去吧,虚灵子,去教导这片国度那些有可能成为修士的人。灵一宗也会教导他们。” 这一次轮到虚文子沉默了。 他无言了半晌,道:“道兄,没用的。 纵然是我们,也无法应对恶鬼,更别说那些才入修士境界的人了。” 李玄道:“魔血染凡弓,万军以箭退鬼。 而你们修士要做的...反倒是辅助他们,救助他们,甚至是充当斥候,或是帮他们吸引恶鬼的注意力。 毕竟你们的速度更快,被鬼盯上,尚有生机,他们...不同。” 虚文子道:“明白了。” 他忽地注意到身侧的独孤情很久没说话了,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却见独孤情双瞳圆睁,正恐惧地看着那鬼门,好似沉湎入了某种不太好的回忆里。 那是海螺三十六岛国的过往... 是恶灵礁域。 是一种...再一次经历噩梦,甚至还是完整噩梦的感觉。 ... ... 李玄一句“北地南迁。军队,修士守前线”顿时让整個大雍忙碌了起来。 截止此时,或许下层的百姓还迷糊着,但上层基本是再无人不知李玄了。 那是坐在北地,死死镇着鬼门的守护者。 若不是李玄,大雍怕是早就沦陷了。 此时听闻李玄发言,大雍国主顿时行动起来,一方面将北部的百姓往南方迁移,一方面挑选精兵强将,寄予丰厚俸禄,使之往前而去。 血吾卫,镇魔司也行动了起来,纷纷北上。 ... ... 天下皆动,唯有李玄坐着。 这一日,秋。 又有几名修士奉命搬运肉丹往北地接天原,以将之交给李玄。 他们正御剑飞着,忽见远处天象云动,风云缭绕,前一刻还高爽的天穹陡然彤云密布,其后又紫色毫光隐隐泛动。 紧接着... 轰隆!! 轰!! 一道绝不该出现在深秋的天雷落下,如群蛇垂天,化作张裂的大手落下。 “怎么会有闪电?” “怕不是师叔的神通。” 这些修士乃是灵一宗的三代弟子,这些年也是熬到了兵主境,本是心头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只观一闪电,便明白他们和李玄的差距有多么巨大,好似云泥。 待他们靠近时,才又看到一道儿庞大的灰飞轮廓正在散却,伴随着的还有撕裂人耳膜的恐怖嚎叫。 神武王负手站在原地。 相比那散却的灰飞轮廓,他的身形并不高大。 可活下来的人却是他。 就在刚刚,李玄又斩杀了一波妖魔。 雷法,三昧乃是精神属性上涨后所得的力量,他已能运用如呼吸,自如无比。 感受到身后动静,李玄淡淡问:“何事?” 几名灵一宗三代弟子急忙落下,恭敬道:“师叔,我们送肉丹来了。宗主说天气冷了,怕您冻着,所以特意取灵棉制了件棉袍给您。” 还有名三代弟子匆匆道:“宗主非常忙,根本脱不开身,故而未曾亲至,不过她给您写了封信,我也带来了。” 宗主,便是赵晴雪。 李玄笑了笑。 在他印象里,赵晴雪还是个什么事都支棱不起来的小公主,不知何时,却已学会了制作棉袍了。 弟子们将物件一一送去,放在李玄面前。 在李玄询问了情况后,则是御剑飞离。 而直到离了很远,一名弟子才道:“师叔...好恐怖。” 另一名弟子也是匆忙点头。 可他们都不敢细说。 因为,他们从李玄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种恍如巍峨高山、浩瀚沧海般的......妖魔气息。 ... 李玄披上了棉袍,轻轻揉捏着其上的针线,然后披在了身上,继而又扒开肉丹瓶塞,往口中疯倒。 ... 冬至了。 大雪磅礴。 鬼门之中,忽地传来兴奋的大笑。 “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多少年了,这是多少年了!!” 一个目晃赤光,口如火盆的六臂妖魔掰着鬼门的门框往外快速爬出。 它看着外面的世界,深深地咽了口口水。 忽地,它感到面前有一团拱起的雪动了动。 一只漆黑的巨大魔爪从雪中飞出,盘旋在那魔爪之间是一阵阵恐怖的风雪,三昧神风,三昧神雪,黑应龙之爪! 几是无敌之姿,一把扣住了那六臂妖魔的脸, 再往外一拖 一拽, 捏爆! 继而一甩! 嘭... 六臂妖魔砸在了后面的一个颇高的小雪山上,砸落了其表的雪,而露出其下堆积成小山的......妖魔尸体。 149.师徒1(免费) 深冬,大雪里,好像有人在弹奏琵琶。 能听到的也只有李玄一人。 因为这里,就只有他。 他身后的妖魔尸体已被拖走。 而接天原入口的大雁关则开始加固城墙,再往两边铺展开来。 不少民夫挑着石头,推着泥土,再大雁关的东西两侧堆垒城墙。 除了大雁关,还有大雁关以东的赤蒙关,重山关。 三座关隘都在忙碌。 城墙则是才有了个大概的模样。 而最终完成规划,则是形成一个长城。 一个阻挡鬼潮的长城。 ... 安静的,诡谲的琵琶声在缓缓响着。 ‘欢喜天母。’ 李玄从大雪里抬起头。 琵琶声无处不在。 李玄想起曾在“风月白骨惑金刚”中见到的妩媚天女,又想到他在脱离海螺三十六国上景屿国时所遭遇的那可怕女人。 冰冷、仇恨、腐烂、怨毒的巨大女人脸几乎就在他侧边。 口中还诅咒着“佛陀,我要你身死道消”。 李玄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一次,他怕是需要正面面对那恐怖的女人了。 正想着,鬼门之中忽地又浮现出数道身影,为首男子穿着蓝衣,相貌端正,走出后,他警惕地四处打量着。 而之后的鬼门源源不断的继续有人走出。 “家主,这是一片草原。”一名强壮男子道。 蓝衣男子道:“谨慎为上。” 话音才落,众人忽见前方一团雪球雪花簌簌融化,露出個伟岸如的男子模样。 李玄指了指远处已经历过几国之人的村子,道:“住那边去。三个月后,若是安然无恙,便可离去。 我后面数里之地有小屋,其中堆存着物资,足够你们吃穿了。” 蓝衣男子一愣,他下意识地便环视左右属下,想要暗示什么命令,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可此时此刻,他的脖子却好似被卡住了,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因为...他根本无法违逆眼前之人的命令。 眼前之人的精神已经彻底镇压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臣服,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甚至是要他自杀,他也未必能反抗。 那是一种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在对着山脚的蚂蚁,抛下漠然的一瞥。 “是,前辈。” 蓝衣男子恭敬应了声。 紧接着,其后又零零散散有两百余人走了出来。 ... ... 半个月后... 蓝衣男子及其族群化作恶鬼。 而这一次,没有一个恶鬼能再从李玄手底逃开,纷纷被送入了鬼门。 ... ... 时日缓缓推移。 春秋交替轮回。 转眼,三年过去。 大雁,赤蒙,重山三关之间的连接越发流畅。 城楼里也开始入驻士兵。 原本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开始多出刺目的火盆,火把,出现铁甲撞摇,踏步巡视的声响。 而城门之外,也出现小股小股的斥候。 ... 这一日... 冬。 雪霁。 解崇安正领着十六人的小队,策马出了大雁关。原因是...有斥候小队失踪了。 北地虽是一直说危险危险,但至今为止还未出过死人的事,毕竟大家都知道有那位大人坐镇鬼门。 可如今,那支斥候小队已经消失了足足三天三夜。 无论是出于了解情况,还是出于探查失踪同僚,大雁关都该派人前去探查。 哒哒哒... 小队奔驰在积雪颇厚的原野。 许久,身后关隘已成小点,再一会儿彻底不见。 斥候的探查路线就那么几条,解崇安带着人一条条开始盘查。 “打起精神,都小心一点,周先生说了,这北地可能存在焚香贼余孽!”解崇安警惕地环视四周。 士兵们也纷纷手握刀柄,打起精神看着周边。 忽地... 一处传开“咔”声。 众人看去,却见是积雪压得一根粗干落下。 粗干的落下又引发了连环反应。 嘭嘭嘭... 不少雪都散落,雪霰如烟腾起,恍了视野。 而待到散尽,其后竟是露出了条小道。 “都头,这里还有路。”一名士兵道。 解崇安皱眉道:“进去看看。” 说罢,他想策马入内,却发现此处森林难行,便下马系马,然后挥手道:“跟两个人来,其余人在外接应。” 两个士兵顿时随来。 三人缓缓入内,走着走着,忽地解崇安瞳孔圆瞪,他的视线聚焦在不远处,难以置信,恐惧惊悚。 其余两人同样如此! 远处,一棵老树上竟然冻着两具尸体。 那两具尸体就那么突兀地爬在树上,一个脑袋歪折了百八十度,还有个则是身子朝下、头颅折了九十度和脊梁垂直。 两具尸体都直勾勾地盯着入内的三人。 解崇安小心退后,大气也不敢喘,可走着走着,忽地他撞上了什么,回头一看,却见跟在他身后得了两个士兵不知何时眼珠泛白,双手往他脖子掐来。 同时,树上爬着的两具尸体也突如蜘蛛般动了起来,往解崇安飞快爬来。 ... 哒哒哒哒哒... 大雁关,只看到马匹惊回。 马上的人却消失了。 守关大将皱眉看着这一幕,然后召集众将,正商量着,忽地有一名面姿儒雅、气质出尘的女子走入。 “见过仙子!” 一众降临急忙起身。 这女子乃是灵一宗三代修士,此时她高举灵一宗令牌,道:“神武王有令,说鬼门已有泄露,不少恶鬼已出,让你们小心防守。” ... ... 李玄站起身。 鬼门如同潮水,内里恶鬼一缕缕顺水而出。 伴随着诡异的琵琶声,一股淡淡的香火味儿正在散出。 恶鬼就是通过香火味跑出的。 香火,好似在另一个世界。 除非李玄也进入到香火世界,否则根本无法灭杀它们。 三年时间,李玄已经变强了极多。 他盯着那去远的鬼潮,忽地从虚空里攥出三柱清香,点燃。 香燃了,可他还是碰不到香火里的恶鬼。 李玄眯眼半晌,忽地将“腐佛食尸鼠”的魔血注入体内。 一瞬间,一尊巨大的无首佛显现而出。 那金色大手往天穹一抓,一握,便是诸多恶鬼纷纷化作黑烟再度返回门中。 而就在此刻,一尊同样巨大的,但却腐烂的身影出现在了香火世界的天边。 “阿弥陀佛...” 一声长叹伴随着佛号,由远而近。 李玄看去,却见是个腐烂的金刚。 金刚看向李玄,双手合十,盘膝坐下。 两具高山般的人儿彼此相对。 腐烂金刚垂首低眉,道了声:“弟子,礼敬师尊。” 150.师徒2(免费) 出来的并非天女,而是金刚,这有些稍稍出乎李玄的意料。 之前,他曾经利用蔷薇进行过测试。 在反复测试中,他至少知道了香火神域的一个规矩,那就是——扮演法。 而这从另一个角度则可以称之为——大因果。 李玄看着眼前的腐烂金刚。 从腐烂金刚身上,他感觉不到半点生机。 与其说他是神佛,不如说他是神佛变成的恶鬼,是遵循着规则的恶鬼。 李玄双手合十,亦是先试探着道了声:“阿弥陀佛。” 腐烂金刚道:“弟子叛变师尊,心中有愧,再见之时曾许下承诺,愿答应师尊三件事,如今已完成两件,还剩最后一件。” 李玄:...... 还有这事儿? 那好办。 直接成为为师的一部分,行不行? 他想将这句话说出口,却发现嘴唇只是嚅动着,而一股浩大的伟力却在镇压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做出违逆此时大因果的事来。 弟子礼敬。 他这做师父的,岂能贪婪? 李玄凝视着腐烂金刚。 腐烂金刚充满耐心,只是垂首低眉,静等吩咐,一如当年那在浩瀚雷音响彻的天上佛国里。 鬼潮随着香火流淌。 李玄抬手欲要继续追击。 而腐烂金刚却也跟着抬起了头,显出那双腐烂的、惨白的瞳孔,口中道:“师尊可要弟子解决这些鬼潮?” 李玄下意识的就想答应,那是一股伟力在推着他答应,因为...“佛陀降鬼”本就符合佛陀的作派,金刚请战,他应该答应。 但,李玄却硬生生地把这句已经挤到了嗓子眼的“好”字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金刚出来是为了了断大因果的。 他只要说出一个“好”字,那么...这腐烂金刚怕是就不再亏欠他了。 他决不能错失这個机会。 那么,他能说什么? 雪纷纷扬扬,鬼潮浩浩荡荡... 安静的琵琶声再度响起。 且这一次,有所不同。 那声响从远而近,似是寓意着天女正在靠近。 李玄眸光飞快转动,金刚耐心等待。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怨毒的愤怒的叫声。 “金刚哥哥,不需理睬佛陀,你不欠他,反倒是他欠了你!” 披着陈旧灰暗霓裳的腐烂天女,从香火神域深处浮出... 李玄目光猛然落定在了一只最弱的妖魔尸体上,那是一只兔子。 李玄用尽全部的力气,缓缓开口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金刚,我要你进入到那妖魔尸体,成为那妖魔,继而体会妖魔的苦楚,如此...才能更好地理解着天地。 这,就是为师对你的第三个要求。” 腐烂金刚道了声:“阿弥陀佛,弟子明白了。” 下一刹,他身形变幻,化作一层宛如香油般的液体快速地落向了那妖魔尸体。 李玄看着那尸体。 他要直接出手! 但这念头才落,就发现根本无法实行。 佛陀的身份在限制着他。 可,那又如何? 李玄静静盯着腐烂金刚。 那弱小兔子妖魔体外包裹了一层完整的香油,就如之前的妖魔一般。 “师尊,我做到了。”腐烂金刚道。 李玄道:“感受到妖魔的弱小了吗?我们需得在弱者的角度,才能完整地看清世界的本来面目。” 腐烂金刚道:“看到了。” “了”字才落下,李玄已在心中默念:‘腐佛食尸鼠,解除!’ 一瞬间,佛陀的神佛特性退去。 李玄还是李玄。 紧接着,便是恐怖的黑应龙爪,带着三昧五行的力量垂天轰落,带动漫天白雪翻滚怒爆,携卷四方之风轰隆作响。 这一爪就抓到了变成了兔子妖魔的腐烂金刚。 金刚或许强,但那是在香火神域强。 当他进入了兔子妖魔的身体,他好似从香火神域短暂的剥离了出来。 随着李玄这一抓,便“嘭”一下爆开。 一股子魔血顺着兔妖进入了李玄身体。 李玄迅速一看,心中狂喜。 金刚兔魔(四阶变异妖魔):注入完整的金刚兔魔之血,可提供1620点精神加成,并掌握妖法【亡者香火神域】。 ‘注入!’ 瞬间,金刚兔魔的魔血进入了他体内。 远处,那腐烂的天女怀抱琵琶也已到来。 可是... 气氛陡然变得怪异了起来。 原本对李玄怀着深仇大恨、巴不得其身死道消的天女忽地好似变成了个小女人。 她轻轻巧巧地落到了李玄面前,抬手牵着他的衣角,用怪异的声音柔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玄道。 同时... 他的再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这些香火神域的怪物只认皮,不认人。 他是佛陀时,欢喜天母就要他死。 而现在...他变成了金刚,欢喜天母就把他当相公了。 欢喜天母柔声道:“你不该信任佛陀,祂道貌岸然,却卑鄙无耻。幸好伱没事。” 李玄眨巴着眼,看着眼前的欢喜天母,想了想,忽道:“佛陀让我进入弱者的视界,去看这个世界,我觉得有很大收获,或许...你也可以进去试试。” ... ... 鬼潮再度停了下来。 成为金刚的李玄瞬间发现了他的“传教士”,也发现了弥漫于此间的隶属于金刚的香火。 不! 不是金刚,而是金刚和欢喜天母。 因为两者之间的香火正处于一种流通的平衡。 可是,已经有许多鬼潮泄露到了后方。 李玄无法去为后面的人解决,这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 ... “我不!”欢喜天母用撒娇的声音拒绝了李玄的请求。 她道:“你知道的,我怕脏,我不喜欢进入任何妖魔的身体。” 李玄又想了想道:“那,你愿意变成普通人和我双宿双飞吗?”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欢喜天母变成普通人,他就一巴掌把她拍死。 欢喜天母道:“不是在这里的人间,而是在我的家乡。你答应过我,陪我一起去...你既然完成了最后的心愿。那愿意陪我走吗?” 李玄自然要拒绝。 他张口就要说出心声。 可,那诡异的伟力再度袭来。 金刚和欢喜天母乃是恋人,两者本就有约定,而现在...是他践行约定的时候了。 他努力地闭上嘴,可“愿意”两个字却已从胸腔里迸出,难以抑制地便要说出。 ‘解除,金刚兔魔魔血!’ 最后关头,李玄再度解除了魔血。 在解除的一刹那,欢喜天母好似陷入了某种茫然状态,继而从他眼前消失。 雪安静的落着。 琵琶声也响着... 鬼潮再度开始了涌动。 滚滚黑烟升腾起来,和之前的恶灵礁域已有六七分相似! 151.冻结1(免费) 香火断断续续,鬼潮亦断断续续。 冰雪在无人的接天原之中旋成龙卷,好似瀚海中的沙尘暴... 李玄显然遇到了麻烦。 无论他变成佛陀,还是变成金刚,欢喜天母都会来寻他了结那份大因果。 看着随雪而上的鬼潮,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根源的香火上。 一个自然而然的念头从心头涌出:若是斩断香火,那是否...鬼潮就会停下? 从前,或许绝无可能。 可现在,李玄却看到了希望。 因为...他拥有了金刚的神佛特性。 能够获得金刚的神佛特性,乃是运气使然。 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无首佛陀之所以没有头,是因为这只占据了佛陀极少极少的神佛特性,想要吸收完整的佛陀,那就需要深入香火神域。 可是,金刚的神佛特性却是近乎完整的。 若神佛特性有“层次”,那之前他的特性为第一层,现在便已是第二层了。 在成为金刚的那一刹那,他的视听弥漫到了香火笼罩的所有区域,也看到了他一直想寻找、却根本无法找到的传教士。 金刚和天母的传教士。 第一层神佛特性,能够衍生出信徒。 第二层...便是传教士了。 信徒周身会镀染黑膜,在香火区域里极难杀死。 而传教士...则会受到神佛赐予的一种力量。 金刚与天母的传教士所获得的力量便是“看到”。 香火所至,他们便能去看。 故而,想要抓到这么一个传教士以断绝香火,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能够派遣出许多许多远超那传教士力量的存在潜入围剿。 可是,李玄孤身一人在此,他哪儿会有那许多手下? 就算发动整个灵一宗,再拉上虚文子,独孤情,童嘉也不行。 ... ... “鬼雾!” “鬼雾又来了!” 大雁关上,有驻守士卒高喊着。 很快,一群儿黑衣壮汉从城楼中跑出,手握劲弓,对准楼下。 刺目的光亮从火盆里照来,显出箭矢上那镀染的血色,箭头坑坑洼洼,可是壮汉们就是抓着这样的弓箭。 灰且带黑的雾气正如海潮从遥远而来,又好似恐怖妖魔从神秘里探出了触手... 目标乃是恶鬼,故而如今驻守的士兵已不再穿着重甲。 而又因为魔血的有限,每一根能够杀鬼的箭矢都格外珍贵,非是军中精锐不能持之,且若是冒然放箭,鬼潮未曾靠近便放空箭,都会受到军法处置。 此时虽是寒冬腊月。 但这些精锐士兵已然汗水涔涔。 空气一如凝固。 而待到鬼潮近到百步时,那将军才怒吼一声:“放!” 染着魔血的箭矢抛射而下,在灰黑鬼潮里如热汤浇雪,发出“哧哧”声。 一道道灰黑游丝惊散而去,可更多的鬼潮却在涌来,转眼便到了墙头。 “血吾卫!”将军厉声喊道。 转眼,又一群持着魔血兵器的武者从城楼里冲了出来。 平日里,他们养尊处优。 如今...便是赴死的时候了。 “杀!” “杀!!” 吼声连绵。 而在第一缕灰黑雾气攀援上城垛的时候,杀伐之声、擂鼓之声响彻云霄。 ... 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城楼上已是尸横遍野,但幸而这一次鬼潮又退了回去。 为什么退? 没人知道。 鬼并不存在意识,它们如海潮般自然涨落。 但随着鬼潮越来越多,原本的外围终会被淹没。 将军遥望着那已经完全看不清的远处,他无法想象那位神武王居然还坐在鬼门前... 那是什么样的神灵啊! ... ... 李玄低头看着再一個被他斩杀的妖魔。 以及... 他的数据。 当精神达到1800的时候,他掌握了“三昧之法”,但凡活化之物便可成为三昧真火,三昧神风,三昧飞雪... 而如今,他的精神再创新高,超过了2700点。 新的质变再度产生。 这一次,名曰:精神之花。 从最初的“精神种子”到“精神之根”,到“精神之芽”,再到如今的“精神之花”。 李玄的精神一步一步走向匪夷所思,人类所无法想象的高度。 精神种子,能化耳目,千里之外犹然可见周边之景。 精神之根,乃是修士修炼所必须的物件。 精神之芽,连接天地,化作法术。 而精神之花... 李玄目光冰冷,漠然地眺望向北方,那已成空国的火月王朝,那魔人熊和传教士躲藏的地方。 “你在看着我,是么?” 李玄对着虚空道。 “那...就看着吧。” 他抬手点向面前的妖魔尸体。 那一具具尸体忽如获得了诡异的全新的力量,一个个儿被活化起来,从而再度站了起来。 精神之花,可以活化一切死物,使得死去妖魔以另一种形式“复苏”;也可以活化兵器、灵宝,使其曾经的“经历”变成其性格。 被活化的妖魔站起身。 李玄将自己对于那“传教士”的印象传递了过去,然后道:“抓到他,杀了他。” 妖魔们纷纷往北而去。 李玄再手掌一招,诸多飞剑从他身后小屋飞出,在他五指间一一掠过,一一活化,又一一北上。 他手指点过飞雪,岩石,一切的一切... 万物如受驱动,好似卷着一整片天地...北上而去。 而在完成了这许多活化之后,饶是李玄也不禁有些疲惫。 他重又盘膝坐下,看着远方淡淡道了句:“逃吧。” ... ... 小半个月后... 香火断了。 远方不再有灰蒙蒙的香火味儿飘来,卷在鬼门之上。 原本好似要完全张开的鬼门则有种物极必反,慢慢坍圮的感觉。 李玄知道,那传教士死了。 但他仍然不敢离开。 通过讯石,他知道在他身后那长城已经彻底修建出来了,而鬼潮也是一波波来袭。 这场战争远比大雍大周任何时候都要残酷十倍百倍。 无数战士死去,又有无数战士奔赴前线。 “希望一切早点结束吧。” ... 又一年过去。 鬼门越发恹巴了,整个儿也缩小了许多,同时不再有恶鬼爬出,就连琵琶声也逐渐断了。只不过...妖魔,或是不知哪个国度的流亡者们却依然时不时走出。 待到再一个春暖花开到来时,那鬼门终于彻底消失了。 李玄扭了扭脖子起身,看向这片草原上还残存的那诸多鬼潮,双翅破衣,带着他腾空而起。 是时候将这最后的余孽全部清扫干净了。 也是时候,回一次灵一宗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去了。 152.冻结2(免费) 长城,斥候外出,所遇的鬼潮越来越少。 哨兵守城,遇到攻城的恶鬼也逐渐趋无。 而当某一日鬼潮再至大雁关时,众将士看到一个恍如神灵的身影裹着雷电从天而降,将鬼潮全部驱散,他们讶然看着那身影,直到那身影显出真容。 “神武王!” “神武王!” 一个个将士恭敬地喊着,可却又紧张无比。 神武王坐镇鬼门已是十余年,他今日突然离开,那...那是鬼门失守了吗? 李玄扫了一眼他们,道:“鬼门已消弭无踪,而今只需杀伐余孽,便可天下止戈。” 将士们愣了下,旋即欢呼起来。 欢呼声里带着笑,更带着泪。 李玄御风离去,又是花费了数月时间将这片大地上剩余的恶鬼清扫一空,随后往灵一宗而去。 ... ... 灵一宗,云中高台。 赵晴雪正裹着轻灵鹤氅,仰面看着远方,她肌肤越发白皙,窈窕娇美,双膜里闪过疲惫... 这些年里,她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没有了媛姐姐,没有了李玄,女儿下落不明,而偏生她又是灵一宗宗主,这诸多负担令她快速成长,却也心力交瘁。 而就在这时,远处云端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道宛如烈日般,充满了极强压迫力的身影。 赵晴雪掌控着灵一宗的阵图,但她有预感:纵然她动用了阵图,也已不可能再对这身影造成伤害。 因为...这身影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层次。 可是,她一点儿都不慌,因为她知道来人是谁。 那身影飞快收敛力量,模样变得清晰,不是李玄却又是谁? 赵晴雪御剑而起,远远儿掠去,然后扑入了他怀里,嘤咛一声:“相公。” “辛苦你了。”李玄揉着她脑袋。 ... ... 随后的日子,李玄在灵一宗度过了一段算是幸福和平静的时光。 赵晴雪,童嘉,魏瑶,苏蔷四女共侍一夫,还有诸多亲人相伴。 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越发圆融通透。 但他并不满足这些,而是打算四处狩猎妖魔,以期变得更强。 然而,李玄已经不敢离开太远。 故而其在距离大周不远的海外择定了座荒岛,继而将大周大雍两地的死囚迁徙到此岛,继而以“金刚”的神佛特性点出了一位“传教士”。 传教士,神像,在这荒岛上建立了一座金刚神庙。 随着时间流逝,香火逐渐氤氲起来。 鬼气森然... 一座鬼门再度打开。 只不过这鬼门却不会影响到大周,大雍。 在打开鬼门后,李玄开始了周而复始地刷妖魔。 ... 大开的鬼门,也带动了这荒岛灵脉的形成。 灵石的采购,转移,使得灵一宗,乃至是整個大周大雍逐渐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修炼时代。 数十年过去,大周大雍已经发展到了近如从前海螺三十六屿国的程度。 童嘉,虚文子,赵晴雪,魏瑶等人已突破了阴鬼境。 至于李玄... 他太过于深不可测,而无人能探查。 李玄不知道更高阶的神佛特性有多恐怖,但他却在竭尽全力将自己的属性进行提升。 有了金刚的神佛特性,他也踏过了黑应龙的特性,而进入了第三层生命阶梯。 这一层阶梯,名曰:古体。 而古体具备着一个非常重要的特性,名曰:古神特征。 传闻曾言:圣人出生,自是相貌与常人不同,譬如重瞳等... 这虽不是说“重瞳”就是古体的特征,但却在某一方面说明了“古体”确与别人不同。 黑应龙就算再强,终究未曾达到古神的地步。 而李玄则已经踏入了古神阶梯的第一步。 这一步,让李玄明白了“灵宝”的原理。 因为他也可以手制灵宝了。 他可以将力量随意封存在物中,石头也好,葫芦也好,长剑也好,毛笔也好... ... 随着时间的流逝。 李玄的各方面属性都开始趋向极高。 转眼,百年过去。 李玄的“古神特征”已经达到了足足八十一种。 他隐约记得前世的释迦似乎也只有三十二种圣人特征。 而他...则已经站在了生命本源的根源的部位。 他有预感,只要再往下踏出一步,他就会站在终极的生命本源之上。 他的精神也从“精神之花”变成了“精神之果”。 精神之果一出,许许多多的道理,李玄便以明白了。 那果实乃是存在于他体内,一念从掌心孕出,浮悬于半空,而呈现出奇异的花纹。 这些花纹.......正是阵纹,是修士从“卯会古地”得到的最珍贵的宝物。 ... 再转眼,又是数十年过去。 李玄的属性还在不断拔高,只不过他却没有再收获新的力量特性。 这一日... 李玄忽地心有所感,那是一种莫名的悸动。 但只是悸动,却不是畏惧。 这世间能让他畏惧的...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 然而,他还是回到了灵一宗,和所有亲人待在了一起。 天地好似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纸张,香火从这“纸张”的深层次中渗透而出,氤氲得到处都是,将人间每一个人,每一个妖魔全部包裹其中,继而慢慢拖拽入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世界。 那个世界一切如常,只不过变得更小了,同时...灵气也是更加丰富了。 赵晴雪,童嘉等人起初还担心,但随着时间流逝,发现和外面没什么两样,于是一边继续修炼,一边往外探索。 灵气的充沛,缩小的世界,让她们修炼便利之余,也越发和周边势力产生矛盾。 然而,有李玄在,一切矛盾就都不是矛盾了。 很快,灵一宗确定了周边的霸主地位。 而李玄则是开始继续狩猎妖魔。 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有多强,反正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承受他随手一击了。 缩小的世界,让他狩猎起来更加方便。 然而,没过几年时间,这世界开始突然碎片化地消失,好像被不知什么给啃掉了一大块。 又有一日,李玄正在外面巡视,却忽地发现有些奇装异服的人正在小心地搜寻,同时口中说着诸如“都小心点,这里乃是辰会古地”、“捡了灵石就立刻撤退”之类的话。 李玄愣了愣。 忽地,他明白了两点。 一,他的世界已经被冻结了,且处于“时间流速极快”的状态。这里度过一日,外面怕是过去好几个月甚至是一年了。 二,外面的世界...就连灵石都变得极少了,恰如在他的时代、灵宝阵石念石很少一般。 153.长姐(免费) 刚开始,从外走入辰会古地的人还很少。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入者越发之多,也越发频繁。 李玄一问,才知道不过相隔一个时辰进入的前后两波人,在外竟然间隔了一个月... 时间越来越快了。 所有人都有着隐隐的不祥预感。 终于有一日,时间到了。 一道从世界深处蔓延而出的门贯穿了辰会古地,也映照向了外面世界。 只要找到这扇门,就可以去到外面。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香火味。 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而去,尤其是那些莫名进入这个世界的人。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 李玄知道,他们会化作鬼魂,然后再返回门前,继而堆积成鬼潮,将外面的世界摧毁。 辰会之后是巳会。 巳会会重走一遍辰会的路。 而辰会则会变成那消失的卯会。 时间并没有多久... 这一日,所有辰会古地之人的躯体开始消散,继而成为鬼魂,往上空飘去...甚至童嘉,赵晴雪,魏瑶以及李玄的所有亲人,都不例外。 然而... 李玄不过大袖一挥,就将亲人鬼魂全部卷入袖中。 再看时,他身侧只剩下了蔷薇一人。 蔷薇也不再是蔷薇,而是身形逐渐开始变幻,慢慢成为一個头戴孔雀翎的神女。 世界并未崩溃,而是宛如一张纸、一幅画落入了去除一切色泽的深水中,慢慢地淹没。 其上色泽消失。 新的画则又重天而降,落在了深水表面。 李玄甚至能看到那深水在缓缓侵蚀着新画。 香火味越来越浓。 “到香火世界了。” “嗯。”神女点点头,然后道,“你不换上你的躯壳吗?” 李玄摇摇头。 他现在属性已经抵达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说是世界最强生命都不为过。他亦期待着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他。 ... 香火神域,一片金芒。 当李玄和蔷薇落地,却见不远处有一道灰色鹤氅的倩影立着。 “谁?” 李玄问了声。 那身影闻声而转。 李玄瞳孔里显出诧异之色。 他这层次,早已不会惊讶,可眼前一幕又实在让他不得不如此。 因为...那转过的身影赫然是他长姐————李墨香。 “时间不多了,跟我来,边走边说。” 李墨香匆忙道。 说完,她甚至直接跑了起来。 李玄自然不会因为信任再跟随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的一切生命已经脱离了表象,只不过...这个女人有一点说的对。 时间...真的不多了。 在辰会古地沉没的后期,与外面时间彼此是一天为一年... 那么,当辰会古地彻底沉没了,时间流速会不会再度变化? 李墨香一开口,就解答了他的问题:“这里的一天,是已然冻结巳会的一年,但随着我们深入,随着我们进入第二层香火神域,那儿的一天又是这里的一年。” 李玄:... 李墨香道:“时间会极快过去,当我们抵达香火神域最深处时,你会看到整个世界宛如一个膨胀的卵壳,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扩开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又收拢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李玄道:“你是谁?” 李墨香道:“你的姐姐,也是...盘古的传教士。” 李玄:... 李墨香道:“盘古选中了伱,以精神给了你灌顶。 祂视你为最后的希望。 因而红花山才产生了特殊的变异。” “盘古开天,而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此为一元。 一元有十二会: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从始至终,待到走完,乃是天地的一次开合,之后,盘古会再开天地。 只是天魔的入侵,让这一元才刚刚诞生,就已经开始走向覆灭。” 李玄问:“为什么选我?” 李墨香忽地止步,转头看着他,道:“因为,你也是天魔。” 154.逍遥(免费) “田媛,小静,进儿,颜辅京...都在香火神域最深处。” “天魔也在最深处。” “你若去,必然对上祂。” 李墨香说着,忽地停了下来。 她低首看向脚下。 李玄和蔷薇神女也看去,那脚下是一个个深沉的漩涡,黑暗森冷,带着一种古怪的斑驳和腐烂,一阵阵儿如是发了霉尸臭混杂着香火浮腾上来。 “我们得快速穿过一个個小世界。” “那是风月白骨惑金刚世界。” “那是冰火炎魔灭天地世界。” “那是青龙朱凤争雌雄世界。” “那是十阳冰寂天宫摧世界。” 李墨香一一指着说着。 然后,她指定了最深处,最黑暗,最恐怖的一个点,道:“雷音缭绕魔吞禅...天魔就在那儿,那也是香火神域的最深处。 未来佛被天魔诱惑,背叛了这个世界,从而使得这个世界才开天没多久,就开始飞速崩塌。 你要做的就是击败未来佛... 你...准备好了吗?” 李玄摇了摇头。 李墨香:??? 李玄道:“时间足够的话,我们先去其他小世界逛逛。” ... 之后,他以一种极其稳健、且摧枯拉朽地姿势推平了一个又一个小世界,将其中的一切吸收、汲取,化作他的力量。 香火神域的力量固然诡异无比,可是...没有什么能够抵挡此时的李玄。 待到一个又一个世界击穿后,他终于来到了最后的门前,瞬间冲入,抓着此时近乎静止的田媛,小静,李进,相爷甩入袖中,继而往对面依然彻底腐烂的胖佛陀击去。 精神的极限,是道图。 体质的极限,则是近似于李玄穿越前一部恐怖片里名为“富江”的角色,无论生灭,一切皆会化我。 道图,混杂着磅礴的生命力量,向着腐烂的未来佛当头而落。 未来佛匆忙而迎。 轰的一声。 好似天地重开辟,仿佛奇点一瞬生。 ... 门外,李墨香,蔷薇神女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因为这一战已经关乎到世界的生灭。 ... 不过短短一瞬的功夫,而外面的世界其实已快彻底走到亥年。 忽地,一切腐败开始退散,一切黑暗开始变淡。 黑点里,一道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李玄。 李玄也不说什么,一袖子将李墨香,蔷薇卷入。 他不说,是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的一瞬,外面的亥年已然走完。 世界...混沌如鸡子。 除却李玄收入袖中的生命,其余一切皆已化作了这混沌的一部分。 李玄看着逼仄的鸡子,猛然以手为斧,开天辟地的伟力斩破混沌。 是为破鸿蒙,开辟天地,清浊可辨... ... ... 时光荏苒。 又一个辰会。 灵气浓郁的青峰之上,少年盘膝坐崖前,看云涛生灭。 而远处,却又剑海奔涌。 剑海者,乃由飞剑构成之汪洋。 一人御一剑,修士茫茫,自是成海为洋。 忽地,剑海中有数道分出,落在少年身侧。 却见一人身形瘦削,鹅蛋脸,薄唇抿,柳叶眉下的一双眸子锋利且忧郁。 一人穿着火辣,身形娇小,生得嗲气。 一人温润知性,眼角带笑,唇角带笑,双颊还有两个小梨涡,谈不上倾国倾城,甚至谈不上妩媚美艳,但却给人一种亮眼的感觉。 又一人,面容妍丽,肌肤雪嫩,面带慈悲。 再一人,面容姣好,身形婀娜,性子活泼,腿臀颇有几分丰腴。 最末一人,却是娇美窈窕,胸挺臀翘,肌肤细腻且乳白,周身充斥着精致的贵气感。 “师弟,你又偷懒啦。” 师姐们齐声说。 少年笑笑,御剑飞起,随后与六女一同,进入了那剑海之中。 开天辟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一次,在这之间,自是逍遥长乐,教化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