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不是女儿而是我!?》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作者：望公太


    插画：ぎうにう


    译者：曹如苹


    图源：樱木真乃（lkidsapphire）


    录入：樱木真乃（lkidsapph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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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我来收养这孩子。」


    我，歌枕绫子，3x岁。时光飞逝，收养已故姐姐夫妇的女儿已经十年了。升上高中的女儿，最近和青梅竹马的男生左泽巧之间气氛不错，两人之后说不定会交往？因为阿巧是个很好的孩子，对此我非常赞成。


    咦？他说有话要跟我谈，该不会是想说「请把女儿交给我」之类的吧？哎呀讨厌啦，这样好像有点太早了──


    「绫子妈妈……我一直很喜欢妳，请跟我交往。」


    「……你喜欢的不是女儿，而是我？」


    邻家男孩迷恋的人并非我女儿，而是我这个当妈的？不会吧！


    养育姐姐的女儿长大的女性，与一直单恋她的少年。长年爱意爆发的超纯爱爱情喜剧，就此揭幕！


    作者简介


    望 公太


    日本的小说作家。福岛县出身。横滨国立大学毕业。笔名由来是太公望。


    于第5回ノベルジャパン大赏以《仆はやっぱり気付かない》一作荣获金赏。


    于第3回ga文库大赏以《happy death day》一作荣获优秀赏。


    作品有《极恶侦探》《日常生活中的异能战斗》


    《虽然稍微比我年长一点, 但可以当我女友吗?》


    《漆黑英雄的一击无双》《我果然还是浑然不觉》


    《专业轻小说作家！》《神童勇者的女仆都是漂亮大姐姐!?》等。

 序章

    ?


    我和绫子小姐初次相遇，是在一场悲剧之中。


    「──我来收养这孩子。」


    凛然的说话声，在穿着黑衣的大人们之间响起。尽管音量不是很大，那道强而有力，仿佛带着坚定决心的沉静嗓音，却像是要撕裂现场阴郁的气氛一般。


    事情发生在丧礼之后。


    住在我家隔壁的那对夫妇──在交通意外中过世了。


    两人一起去了天堂。


    当时十岁的我一头雾水，被父母带着一同参加了丧礼。


    对于一切都懵懵懂懂。


    不管是上香、奠仪这些丧礼的流程──还是人死去的这件事情。


    去世的两人──非常地亲切善良。早上看到要去小学上课的我，总会笑容满面地跟我打招呼，还曾经和我的家人一起在院子里烤肉。


    虽然我不是很懂人死去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两人，我就觉得好伤心。


    然后，我想到──美羽妹妹以后不晓得会如何。


    去世的夫妇有个五岁的女儿。


    听说他们原本打算去接在托儿所的美羽妹妹，然后一家三口在外用餐──却在去接女儿的途中，不幸发生了意外。


    美羽妹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感觉是一场天大的悲剧。


    但是……


    美羽妹妹本人却似乎还无法理解状况。丧礼过程中，她始终露出一脸呆愣的表情，表现得十分乖巧安分。


    她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的爸妈已经死了。


    甚至连人死去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连十岁的我都不是很懂了，才五岁的她恐怕更无法理解吧。


    身穿黑衣的大人们，接连对那样的她投以「真可怜」这句话。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宛如──一口咬定她就是如此令人哀悯。


    宛如──要把那句话灌输到她脑中。


    在静谧气氛下举行的法会结束后，大人们在榻榻米房内开始聚餐，这样的餐会好像叫做精进落（注：原本用意是解除丧礼斋戒。现在则有供养故人，对前来吊唁者致谢的意义）。餐桌上排放着酒和寿司。


    几杯黄汤下肚后──一副早就在等待这个时机到来般，大人们开始聊起现实的话题。现实、庸俗，又斤斤计较的话题。


    ──我就说，我家没办法收养啦。


    ──我家也不行啊，毕竟家里已经有三个小孩了。


    ──那大哥怎么样？你不是还单身吗？


    ──别开玩笑了。要是有小孩，我就更结不了婚了。


    ──看来只能送去育幼院了。


    ──不行，要是送去育幼院，我们的面子该往哪里摆？


    ──就是啊，感觉好像是我们把她赶出去似的。


    ──既然这样，那妈妳来照顾她不就得了？


    ──我光是照顾你爸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你也不要老是交给我，稍微帮忙照顾一下你爸如何？


    扯嗓说话的那群人似乎是美羽的亲戚们。


    他们正在争执该由谁来收养她。


    简单来说──谁也不想收养她。大家光是照顾自己和家人就费尽心力，没有余裕去养别人的小孩。


    众人推托得愈来愈激烈。


    我不知道美羽对于大人们的话能理解到什么程度──但是大人们似乎笃定「反正五岁小孩一定听不懂啦」，随心所欲地发表主张。


    连我这个十岁小孩都感受得出来的丑恶气氛弥漫全场。


    就在某人冷不防说出「与其被独留下来，这孩子还不如和父母一起──」这种令人想把耳朵捂住的话的瞬间……


    咚！


    伴随着用力拍桌的声音响起，一名女性站起身来。


    「──我来收养这孩子。」

 第一章 母亲与少年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唉，为什么高中不像国小、国中一样供餐呢？


    「……再怎么发牢骚也不是办法。」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用方形平底锅煎蛋。日式煎蛋既可当成早餐的配菜，也可以放入孩子的便当，真是主妇的好帮手呢。


    看到同时烹煮的味噌汤好像快滚了，我连忙关火。


    尝一下味道。嗯，今天也很完美?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年过三十的我实在搞不懂。


    下楼前往盥洗室，急急忙忙地准备完之后，她这才终于来到客厅。


    美羽身上穿着从四月开始就读的高中制服。


    那所高中算是县内数一数二的升学学校。虽然她的国中成绩老实说不是很好，不过多亏有优秀的家教老师帮忙，她总算勉强考上了。明明是县内多数国中生心生向往的名校制服，女儿却穿得邋里邋遢的。


    啊啊，真是的，那样乱塞衣服会让衬衫皱巴巴啦。


    亏我昨天还特地帮她烫好耶！


    「妈妈，妳为什么没叫我起床？」


    「我叫了妳好几次，是妳自己不起来的。好了，快吃吧。妳动作要是不快点，阿巧就要来喽。」


    「我知道啦！」


    女儿坐在餐桌前，慌慌张张地吃起早餐。


    歌枕美羽。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歌枕绫子的独生女。


    啊啊──不对。


    严格来说，其实也不是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她是我姐姐怀胎十月，忍痛生下的孩子。


    自从那天起──


    自从我在丧礼会场决定收养这孩子，开始在姐姐夫妇留下的这间房子生活，至今已经过了十年。


    感觉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一转眼，惊涛骇浪般的十年就过去了。


    虽然这之间发生过许多事──许多一言难尽的事情，但总之现在我俩已经习惯母女的关系。


    光是这孩子愿意叫我「妈妈」，我就有了每天努力的动力。


    「啊啊～真是的……巧哥其实也不用每天来接我啊，反正我们到车站就会分开了。」


    「不要说那种话，人家可是特地来接妳耶。再说……其实妳心里也很高兴不是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妳要是太悠哉，小心阿巧会被其他女孩子抢走喔？」


    我半开玩笑地说完，美羽便重重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那个……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和巧哥不是那种关系。他在我眼中只是普通的儿时玩伴，只是家教老师和大哥哥。真的就只有这样。」


    「咦？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我对巧哥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他也对我完全没意思。」


    「是喔？那好吧。」


    我对语气错愕的美羽微微耸肩。


    真是的，这孩子真不坦率。


    美羽和阿巧明明就很相配呀。


    而且对方想必也对美羽有意思。


    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愿意每天早上都来接女生出门，却别无用心呢？


    就在此时──


    家里的门铃响了。我走向玄关。


    「早安，绫子小姐。」


    一见我开门，好青年便有礼貌地打招呼。


    他穿着干净清爽的衬衫搭配窄身牛仔裤，肩上揹着充满时下年轻人风格的托特包，左手戴着看起来有些高级的手表。听说那是他考上大学时，父亲买给他的祝贺礼物。


    「早啊，阿巧。」


    阿巧──全名左泽巧。


    他是住在我家隔壁的男大生。


    和美羽的关系算是青梅竹马。


    从我住进这个家之前──也就是姐姐夫妇还在世时开始，他就和美羽是互有交情的邻居了。


    十年前──我收养美羽，住进这个没了主人的家之后，他仍继续以邻居身分和我们来往。


    顺道一提，阿巧也是美羽的家教老师。


    多亏有成绩优秀，就读知名大学的他热心指导，美羽才得以勉强考上心中志愿的学校。


    「抱歉喔，阿巧，美羽那孩子睡过头了，现在还在吃饭。你可以等她一下吗？」


    「抱歉，巧哥！你等我一下！」


    美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阿巧面露苦笑。


    「我知道了。话说……绫子小姐，请妳不要再叫我『阿巧』了啦，我昨天已经满二十岁了喔？」


    「呵呵呵，抱歉喔，以前的习惯一直改不掉。不过……这样啊，阿巧也已经二十岁了呀。」


    不由得感慨起来的我，定睛注视着对方。


    「你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不知不觉却长这么大了。」


    初次见面时──当时只有十岁的阿巧，个子瘦小得简直像个女孩子。


    但是，自从他国中开始游泳之后，身材就开始不断抽高，体格也变好了，如今已长成一名相貌堂堂的青年。


    我忍不住跨出一步，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明明站在玄关矮一阶的地方，头的位置却依旧比我高。真的是长大了呢。


    结果，阿巧表情害臊地退开一步。


    「请、请妳不要这样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对不起。我只是深深有感阿巧真的长大了，才会忍不住这么做。」


    「……妳又那样叫我了。」


    「啊，真的耶。唔嗯……因为我已经完全习惯『阿巧』这个称呼了，突然要改口还真困难呢。毕竟我这十年来都是叫你『阿巧』嘛。」


    「…………」


    「取而代之地，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绫子妈妈』喔？」


    「是要取代什么……？」


    「呵呵呵，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一向把阿巧你当成儿子般疼爱呀。」


    「……我不是妳儿子喔。」


    喃喃地──


    阿巧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我──不是绫子小姐的儿子。」


    「阿巧……？」


    「……啊！对、对不起，说了这种废话。」


    「呃，不、不会……没关系啦。」


    见到阿巧敷衍似的笑着，我也配合他笑了笑，心跳却微微加速。


    我吓了一跳。


    因为──他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


    锐利的目光，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阿巧让我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内心不由得小鹿乱撞。


    「──抱歉抱歉，搞得这么晚！」


    美羽好像吃完早餐了。她跑到玄关来穿鞋。


    「让你久等了，巧哥。」


    「不会。那么，绫子小姐，我走了。」


    「我出门了～」


    「好，路上小心。啊，对了对了。」


    以防万一，忽然想起一件事的我提醒两人。


    「今天傍晚……是从五点左右开始，你们两个别迟到了。」


    「好。」


    「知道啦。」


    像是在说「不用妳提醒」地点点头后，两人出了玄关。


    我吐了一口气。


    每天早上送女儿出门后，「总算可以独处了」的放松感，以及「变成孤单一人了」的寂寞感便同时袭来。


    我不禁心想。


    无意间涌现一个想法。


    假使哪天美羽要离开家──和某人结婚，离开这个家。


    这一次，我恐怕真的就要变得孤零零了。


    明明是为了不让美羽孤单才收养她，某天我却得变成孤单一人──


    「……不不不，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女儿还只有十五岁。


    才刚升上高中而已。


    现在就想像那样的未来而让自己不安，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不过……我想想喔。如果对象是阿巧……就算她婚后和对方的父母同住，我们一样还是邻居，这样我就不会寂寞了。」


    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走路只要一分钟的隔壁──嗯嗯，真是太棒了！


    感觉一点都不会寂寞！


    阿巧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不仅在不知不觉间长得又高又壮，更是就读知名大学，前途无量的人才！


    那样的他当我女儿的对象简直无可挑剔！


    如此说来……果然得快点撮合他们两人才行！


    这样我老了以后就不愁没人照顾了！


    「我真的觉得他们两人很相配啊──嗯？」


    我一边恣意妄想，一边回到厨房，在那里发现了某样东西。


    用可爱包巾包起来的那东西，是我一早起来拚命做好的便当。


    「啊～～真是的！」


    我急忙冲出家门，朝着感情很好地走在一起的两人背后大喊：


    「等、等


    一下，美羽！妳忘了带便当啦～！」


    时光飞逝，收养女儿至今已经十年。


    如此闹哄哄的每天早晨，是我的日常。


    送走女儿，稍微洗过碗盘和衣服之后，我便着手进行自己的工作。


    从母亲模式切换成社会人士模式。


    我在餐桌上打开笔电，还准备了饮料。


    顺道一提，饮料是用「dolce gusto胶囊咖啡机」冲煮的「健康蔬果昔」。


    这是一种喝起来十分顺口，充满水果风味的美味蔬果汁，能够满足一整天的黄绿色蔬菜摄取量。毕竟我也年过三十了，还是得从这种地方好好留意才行。


    「──那么，狼森小姐，我会将这次商讨好的内容转达给插画家。另外，我也会在下周之前和写手团队那边协调好内容。」


    『嗯，那就拜托妳啦，歌枕。』


    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狼森小姐一如既往悠然自得的回答。虽是沉稳的女性说话声，口气却很男性化。她是个无论何时都一派稳重的人，我们一起工作十年了，却从未见过她慌张的模样。


    狼森小姐是我的上司──应该说，是我所就职的公司老板。尽管她比我年长超过十岁，但不管是说话声音还是外表、感受力，依旧充满年轻气息。


    『说实在的，歌枕妳真的帮了这次的专案好大的忙。要是没有妳，我们公司大概也接不到这份工作吧。』


    「妳在说什么啊？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编辑罢了。」


    『别谦虚了。有好多作家都是基于「如果是妳负责」这项条件，才愿意接下工作的，这可是妳这十年累积下来的实绩和信赖感所结出的果实。』


    「十年啊……」


    『没错，十年。嗯……自己说这种话好像有点怪，不过总觉得好不可思议啊。和歌枕妳一起工作到现在，居然已经过了十年了。』


    听见她怀念的语气，我的意识也被拉回过去。


    狼森小姐──狼森梦美。


    她原本是在超有名出版社工作的王牌编辑，十年前独立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灯船」。


    我则是在十年前──进入那间新公司。


    至于业务内容……实在很难向人说明。


    在社长「只要有趣就去做」的企业理念下，公司跨足各色娱乐事业。


    我的头衔虽然是「编辑」，实际上却超越一般编辑的框架，涉及各式各样的领域。最近则是主要从事为客户与作家仲介的工作。


    「……狼森小姐，我真的非常感谢妳。听到新员工突然说『我从今天开始有小孩了』……如果是一般公司，我想自己一定马上就被开除了。」


    十年前──我在进入「灯船」没多久后，收养了美羽。


    新员工突然成了未婚的单亲妈妈。


    从人事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件很离谱的事情吧。毕竟我明明在最终面试时，对于「妳有打算结婚生子吗？」这个问题，做出了「目前没有这个打算」的回答。


    理所当然的，我因为参加托儿所的活动，因为美羽发烧而被托儿所找去等等之类的事情，进入公司没多久后就时常早退和请特休。


    坦白说，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就算被开除也很正常。


    狼森小姐却给身旁多了个孩子的我许多方便。她不但把公司体制调整成即使我突然早退或请假，其他人也能代为处理公事，甚至同意我在家工作。


    『这没什么好道谢的啦。打造能够让员工发挥全力工作的环境，本来就是公司该做的事情。而且……就算不是以社长的身分，我身为一个女人，也很想支持决定抚养姐姐夫妇的孩子的妳。』


    「狼森小姐……」


    『不过，妳收养的那个少女──美羽现在也已经上高中了吧？既然她已经到了不需要费心照顾的年纪，歌枕，妳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了呢？』


    「我的幸福？」


    『我的意思是，妳应该去交个男朋友啦。』


    狼森小姐用醉汉般缠人的语调这么对我说。没料到话题会突然一转，我顿时语塞。


    「男、男朋友……」


    『妳这些年一直都因为顾虑美羽，没有和谁交往对吧？妳也忍了十年了，是时候解禁去谈恋爱了啦。』


    「我并没有在忍耐啊……」


    『谈恋爱很不错喔，歌枕。人只要谈恋爱，工作也会特别有干劲。』


    「……离过三次婚的人讲这种话好没说服力。」


    『啊哈哈，因为我是个容易坠入爱河的女人嘛。』


    即使我狠狠地吐槽，她也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三次离婚都是因为自己外遇──狼森梦美就是个如此奔放豪迈的女性。虽然拚了命地工作，存款却全部都拿去付赡养费了。基本上，她身边随时都有大约三名男友。作为社会人士，我确实很尊敬她；可是作为一名女性……老实说，我对她毫无敬意。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


    「狼森小姐，我……还没有打算谈恋爱啦。因为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女儿美羽。」


    十年前收养美羽时，我便下定决心。


    决定要好好养育姐姐夫妇的孩子。


    尽管没有结婚生子的经验──然而现在的我是一名母亲，立场和单身者不同。


    不是可以不负责任地随便谈恋爱的身分。


    假使现在的我和某人交往、结婚──对方将会成为美羽的父亲。


    本来──我和美羽就不是真正的母女了，要是又有「外人」成为这个家的新成员，到时不晓得会给美羽带来多大的负担？


    「狼森小姐，妳刚才说『应该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可是，我现在已经够幸福了。」


    有深爱的女儿，又能够在姑且值得尊敬的上司底下做想做的工作。


    要是再奢望更多，那就太不应该了。


    『唔，这样实在太浪费妳这个美人了。妳就快来到女人最有魅力、最想谈恋爱的时期了吧？女人过了三十岁之后，性欲可是旺盛得不得了喔。妳又何苦过着每天晚上，独自安慰自己那活力充沛的肉体的日子呢──』


    「狼森小姐，就算对方是女上司，性骚扰还是成立的喔？」


    『哎呀，恕我失礼了。』


    大概是怕自己被告性骚扰吧，狼森小姐结束这个话题。我轻叹一声。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要男人，只是现在实在没心思去想那些。至少在我女儿成人之前……不对，在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前，我都打算专心当个母亲。」


    『大学毕业……到时候妳不就要迈入四字头了？』


    「是啊，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半开玩笑地说：


    「假使我结不了婚，会让女婿养我的。」


    提早结束在家的工作后，我开始着手为晚上做准备。一下做料理，一下去拿事先订好的蛋糕。放学回来的美羽也从中途开始帮忙准备。


    今晚，我们要在家里举办派对。


    是迟了一天的阿巧的庆生会──


    「嗯嗯！呃，那么，就祝我们歌枕家亲爱的邻居，左泽巧值得纪念的二十岁生日，生日快乐～干杯！」


    配合我的祝词，三只香槟杯在桌子中央互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顺道一提，为了配合美羽，杯子里装的是无酒精的碳酸饮料。


    「不好意思，还让妳们特地帮我庆祝。」


    在摆满沙拉、烤牛肉、披萨等派对食物的桌子另一头，阿巧露出羞赧的笑容。


    「当然要庆祝啦，因为阿巧你早就已经像是我们家的一分子了。来，请用。」


    我将分好的料理递给阿巧，他微微点头接过。


    「谢谢妳特地为我准备这些料理，我真的好高兴。」


    「这没什么啦，反正有很多都是买现成的。昨天你的家人才是为你盛大庆祝吧？」


    「我家只有出去外食而已。坦白说……能够吃到绫子小姐亲手做的菜比较让我开心。」


    「哎呀，你就算夸奖我也不会有好处喔？」


    啊～真是的，阿巧这孩子……实在坦率得可爱。


    真希望他现在马上成为我的女婿！


    「巧哥也已经二十岁了啊～真是不敢相信耶。」


    自顾自地夹沙拉来吃的美羽，状似感慨地喃喃说道。


    「这么一来，你以后犯罪就不会被匿名，而是会以真实姓名报导出来了。你可要小心喔，巧哥。」


    「是要小心什么啦？我才不会犯罪哩。」


    「这很难说喔。因为像巧哥这种看似认真的家伙，很多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妳要是再说那种失礼的话，小心我


    多出一倍的习题给妳写。」


    「咦咦？什么嘛，根本是滥用职权！不过话说回来，巧哥，为什么你还要当我的家教老师？考试都结束了，已经不需要了吧！」


    「是我拜托他的啦。」


    我对不满的美羽说：


    「美羽，妳是托阿巧的福，才能够奇迹般的以低空飞过的成绩进到那所学校，所以只要一松懈，学业立刻就会跟不上。」


    「咦～怎么这样～」


    「小女不才，今后还请继续关照了，阿巧。」


    「我明白了。我会严格指导她的。」


    「……噗～」


    相视而笑的我们，以及一脸不满的美羽。


    「啊！对了，我想到了。」


    我从位子上站起来，自厨房深处拿出某样东西。


    「锵锵！这是人家送我的葡萄酒！」


    得意地高举之后，我把酒瓶放在餐桌上。


    「呵呵呵，这是前阵子一起工作的作家送我的。喏，阿巧，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喝，作为你满二十岁的纪念？」


    「呃……可以吗？那瓶酒好像很贵。」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很少一个人喝，这酒摆着也是摆着。」


    我虽然不讨厌酒，却不是会独自晚酌的类型。


    况且在女儿面前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也很难看嘛。


    「如果阿巧你肯陪我一起喝，我会很开心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巧喜孜孜地点头。太好了太好了，难得有这种高级货，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啦。


    我用开瓶器拔出软木塞后，将酒倒入准备好的玻璃杯中。红色液体和空气混合，馥郁的花香味一下子扩散开来。


    「哇，好香的味道。真不愧是昂贵的葡萄酒耶。」


    「唔……好好喔，都只有妈妈和巧哥可以喝。」


    美羽地闹脾气似的鼓起脸颊。


    「喏，妈妈，可以也给我喝吗？」


    「不行，妳还只是年纪轻轻的女高中生，顶多只能闻闻香气。」


    「小气鬼。给我喝一点又不会怎样。」


    「不行就是不行。最近啊……这方面的规定真的非常严格呢。就算是搞笑，也不准出现未成年饮酒的场景。所以，好比硬是提高角色年龄，或是让角色光闻味道就醉了等等，制作方也得花上不少心思……」


    「别说那么多了，给我喝啦！」


    无视我这个出版业界人士不小心吐出的牢骚，美羽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抓住我手里的玻璃杯。


    「妳做什么啦？美羽……」


    「一口，只要一口就好。」


    「不行！妳快放手。」


    「……妳们两个，小心──」


    「「啊！」」


    我和美羽互相抢夺的玻璃杯大大地倾倒。


    里面的液体就这样洒在试图劝和的阿巧身上。


    由于葡萄酒华丽地当头浇下，阿巧到盥洗室去洗脸洗头。我把打扫客厅的工作交给美羽，自己则去准备毛巾。


    「阿巧，这个给你用。」


    「谢谢。」


    「……抱歉喔，都是我们不好。」


    「别这么说。那只是意外，请不要放在心上。」


    阿巧温柔笑答。他真是个好孩子啊～


    「你要是在意，也可以冲个澡喔？反正我家有之前你来过夜时留下的衣服和汗衫。」


    那是美羽快要考试前的事情。当时阿巧以「集训」的名义，在我家住了大约一星期，对美羽进行最后的加强指导。不过他家就在隔壁，所以还是不时有回去啦。


    「既然如此……」


    恶作剧的念头突然涌现，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要和我一起洗吗？」


    「咦？」


    果不其然，阿巧满脸通红地做出很棒的反应。


    「就当作是把葡萄酒洒在你身上的赔罪，我来替你刷背吧。」


    「妳、妳在说什么啊……」


    「呵呵呵，你何必那么害羞呢？我们以前不是也一起洗过澡吗？」


    「那……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见到阿巧困窘至极的模样，我嘻嘻笑着。


    「呵呵呵，抱歉抱歉，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拜托不要捉弄我啦。」


    「那我去拿换穿的衣服。你等一下喔。」


    我离开盥洗室，打开走廊上的衣橱。呃，记得是放在这附近……找到了找到了。


    「阿巧，这件衣服可──呀！」


    打开更衣间的门，我发出小小的尖叫声。


    在我眼前──阿巧正好脱下了脏掉的衬衫，上半身赤裸。纤细却经过锻炼的男性肉体跃入我的视野。


    「啊……对、对不起。」


    「别、别这么说，我才应该为了突然开门道歉。呃……我、我把衣服放这里喔！」


    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后，我逃也似的关上更衣间的门。


    「……唉。」


    背靠着门，我叹了口气。


    羞耻心散去之后，涌上心头的是些许自我厌恶感。


    居然只是看见男人的上半身就害羞……我是少女吗？明明已经老大不小了，还做出国中女生般的反应，真是有够丢脸。「呀！」什么「呀！」啊，又不是看见下半身了。


    啊啊──不过……


    该怎么说呢……那真的是男人的裸体呢。呃，不是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果然是结实健美的青年身材。


    理所当然的，不是可以和我一起洗澡的年纪。


    那个可爱得不得了的邻居少年，已经长成可以喝酒的成年男性了。


    阿巧换好衣服后，我们继续举行派对。


    三人一起享用料理，最后还吃了我亲手做的蛋糕。一转眼，三小时就过去了。


    「时间这么晚了啊。」


    我一边喝酒，一边眺望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超过十点。餐桌上的料理大致都扫光了，只剩下下酒用的起司和饼干。


    美羽已经回房间睡觉了。她在派对上说了句「感觉好困」就中途退场。尽管滴酒未沾，但或许是酒味让她醉了也说不定。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阿巧二人──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我没有门禁。而且我有事先告诉家人，今天搞不好会在这里过夜。」


    「哎呀，是吗？那你就再陪阿姨一下吧。」


    这么说完，我在阿巧的玻璃杯中倒入葡萄酒。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啊，不过你要小心别喝太多喔。我没有要勉强你喝的意思。」


    「没问题啦，我的酒量还满好的。」


    「喔，这样啊。这么说来……你在满二十岁之前就喝过不少喽？」


    「啊……呃，那个，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呵呵！知道了，我会当作没听到的。」


    两人相视而笑。


    啊啊，心情真好，感觉好久没像这样喝醉了。这么昂贵的高级酒，好像连让人酒酣的方式都特别优雅呢。


    「唉……总觉得好难相信喔，没想到我居然会有像这样和阿巧一起喝酒的一天。」


    我转动着玻璃杯中的葡萄酒一边眺望，话自然而然地从口中吐了出来：


    「人一旦上了年纪，时间真的就感觉过得好快喔。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变得愈来愈像大婶了。」


    「……绫子小姐才一点都不像大婶呢。」


    「没关系啦，你不用勉强说那种客套话。」


    「这才不是客套话！绫子小姐非常漂亮、温柔，又有着成熟的魅力，所以……呃……」


    可能是说到一半害羞了，阿巧面红耳赤。我则是既开心又害臊，有种全身发痒、好难为情的感觉。


    「呵呵，谢谢你，就只有阿巧会对我说这种令人开心的话。最近美羽那孩子老是把我当成大婶看待，真受不了。」


    发完牢骚后，我喝了一口葡萄酒。水果香气在整个口中扩散，连我也感觉得出自己的情绪愈来愈嗨了。


    「喏，阿巧，我问你。」


    我忍不住探出身子问道：


    「你……有女朋友吗？」


    「……！怎、怎么突然这么问？」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来聊恋爱的话题啦，恋爱的话题。」


    唔嗯，感觉我好像完全变成一个醉醺醺的大婶了……虽然有点自我厌恶，不过机会难得，还是来聊聊私人话题吧～


    「怎么样，阿巧？告诉阿姨实话嘛。」


    「没、没有啦。」


    在我定睛注视询问下，阿巧满脸羞涩地回答，然后像是要掩饰害羞般，一口将葡萄酒饮尽。


    「……坦白说，其实我从来没交过。」


    「咦？是、是吗？」


    出乎意料的事实让我有些讶异。


    见状，阿巧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拜托反应不要那么大好吗……」


    「啊……抱、抱歉喔。我不是在耻笑你，只是有点惊讶而已……因为，阿巧你看起来很抢手啊。」


    「我才不抢手呢。」


    「骗人……你既善良又会读书，外型也很帅气。高中时还在游泳方面表现得很活跃，不是吗？」


    「虽说表现活跃，顶多也只有打入县大赛的程度。不过……我在县大赛中获得冠军时……确实有几个女生对我做出类似告白的举动。」


    「看吧，果然很抢手。你难道没有想要和她们交往吗？」


    「唔嗯……因为总感觉不太对。」


    「是喔，原来如此。那么，阿巧──你有喜欢的人吗？」


    「咦……？」


    「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吗？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总该有在意的对象吧？」


    「这、这个嘛……」


    阿巧显然词穷了，感觉非常紧张。


    哎呀呀，瞧他这个反应……


    「啊～果然有。你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有喜欢的人。」


    「……！」


    「呵呵呵，也是啦～既然是身心健全的男孩子，当然会有喜欢的人啦。我问你，那个人是谁？告诉阿姨一个人就好。」


    「呃，这……」


    「阿巧，你该不会──单恋对方很久了吧？」


    「──！」


    我姑且试着套话，结果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反应。


    果然没错！


    那个人肯定是美羽！


    阿巧果然……喜欢我家女儿啊！


    呀！太棒了、太棒了！我现在心情好嗨啊！


    「你至今没有和谁交往过，是因为喜欢那个人的关系吗？」


    「呃……是、是啊。」


    阿巧一脸羞赧，却十分肯定地点头。


    「我……一直很喜欢那个人……完全无法想像和她以外的人交往。」


    太棒了！


    阿巧超级纯情的。


    啊啊，怎么办？我光是听这些，心脏就怦通怦通地狂跳了！


    「你、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告白吗？」


    「……因、因为我不想造成对方的困扰，也担心会破坏现在的关系──而且……」


    「而且？」


    「我有点在意年龄差距的问题……啊不对，我个人完全不在乎，只是我担心对方也许会在意这一点。」


    年龄差距……啊啊，原来如此。


    因为美羽和阿巧差了五岁嘛。学生之间的恋爱，相差五岁说不定就算差很多了。


    「你放心啦，阿巧。」


    我说道：


    「只要有爱，年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


    「绫子小姐……」


    「还没告白就放弃，这样不是很无趣吗？不向对方表达心意就不会有开始。再说，对方搞不好会在你磨蹭时被其他男人抢走喔？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我……我不想要那样。」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了，阿巧。」


    大概是醉了的关系，我讲得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阿巧的表情依旧流露出迷惘和纠结的情绪──所以，我要说出来。


    我要──全力声援他的恋情。


    「对自己有信心一点。你没问题的，阿巧。我很清楚，你是个帅气温柔，非常优秀的男孩子。所以……你不妨鼓起勇气，试着往前踏出一步吧？」


    「鼓起勇气……──！」


    随后……


    阿巧猛地站起身。


    用蕴藏着热情的双眼──仿佛甩开一切迷惘和纠结的眼神，直直地凝视着我。


    「绫、绫子小姐……！」


    大概是太紧张了，他的音调变得有点尖，但我仍深切地感受到他的认真。


    「我……我有一件事，一直、一直想要告诉绫子小姐。」


    「告、告诉我？」


    他想对我说什么呢？


    啊，是这样啊。


    八成是──请把令嫒交给我之类的！


    哈哈，也就是说，他打算在向我女儿告白之前，先知会我这个做母亲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的确很像阿巧忠厚老实的作风。


    好啊好啊，我会立刻答应你的。应该说，我反而还想主动低头拜托你照顾我女儿呢。


    「……其实，我本来打算再过一阵子……等我找到工作，能够自己赚钱之后再开口。但我还是决定现在说，因为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况且我实在无法忍受由于自己动作太慢，让喜欢的人被其他男人抢走……！」


    然后──


    阿巧开了口。


    以双眸闪烁着不安，却心意已决的男人神情，开口说道。


    说出即将改变我们关系的关键性话语──


    「绫子小姐，我一直都很喜欢妳。」


    「………………」


    ………………


    …………


    ……


    咦？


    奇怪……？我是不是听错了？

 第二章 告白与困惑

    ?


    隔天早上──我睡过头了。


    「……嗯……啊……七点半啊……呃，咦咦咦咦咦？」


    我把手伸向枕头旁的手机，看了显示时间后大吃一惊。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急急忙忙地冲下楼。


    糟糕，太糟糕了。


    身为主妇居然七点半才起床，简直失职。


    因为七点半──是我女儿必须出门的时间啊！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得做早餐，还有便当……啊啊不对，应该先叫美羽起床才──」


    「──啊。妈妈，早安。」


    当我怀着绝望的心情来到楼下时，美羽正好从客厅走出来。


    「妳终于起床啦。」


    「……美羽，抱、抱歉，我现在马上做早餐……」


    「不用啦，我已经随便吃过谷片了。」


    美羽满不在乎地说。她好像已经吃过早餐了。


    仔细一看，她已经换上制服，发型也已梳理整齐，肩上挂着学校书包。


    一副随时都能出门的模样。


    「我昨天因为比较早睡，今天很早就醒来了。啊对了，午餐我会随便买东西吃，妳不用担心。」


    「……这样啊。抱歉喔，明天起我一定会好好帮妳做饭的。」


    「没关系啦。不过话说回来，妈妈会睡过头还真稀奇耶。妳昨天和巧哥有喝到那么晚喔？」


    「……！」


    一听到阿巧的名字，我全身顿时变得僵硬无比，原本昏沉沉的脑袋也感觉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这个嘛……好好、好像也还好……」


    声音颤抖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眼神也不住游移。


    其实我们并没有喝到那么晚。


    上床时间是一如往常的十一点左右。


    可是──上床后我完全睡不着。


    一直在被窝里苦闷地懊恼个不停。


    ──我喜欢的人是绫子小姐。


    睡前收到的冲击性告白……认真严肃的告白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不去──


    「……妈妈，妳怎么了？妳脸好红，不要紧吧？」


    「咦咦？」


    我急忙触碰脸颊，发现脸烫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要我去拿体温计吗？」


    「我、我没事！真的不要紧！」


    「没事就好──啊！巧哥，早安～」


    原本陷在昨夜的混乱中的脑袋瞬间回过神来。门铃在不知不觉间响起，女儿的青梅竹马似乎一如往常地来接她了。


    「早啊，美羽。」


    随后，阿巧面向我。


    「……早、早安，绫子小姐。」


    他的语气显然十分紧张，表情也有些僵硬。不知道是觉得尴尬，还是觉得难为情？


    然后我也──体会到脑袋一片空白的滋味。明明是几乎每天都会见到的面孔，如今却无法直视那张脸。


    「早、早早、早安，阿巧……啊！」


    想起我此刻的模样，羞耻心一口气涌了上来。刚起床的睡衣打扮，头发也乱糟糟的。我连忙用手试图把头发梳理整齐。


    「对、对不起喔！让你见到我这么邋遢的模样……！」


    「……妈妈，妳在慌张什么啊？妳不是经常让巧哥看见妳穿睡衣的样子吗？」


    被美羽这么冷冷地吐槽，我这才赫然惊觉。像是阿巧来家里过夜时等等，早就让他看过好几次我的睡衣打扮了。不仅如此，他也看过我的素颜，因为之前他曾经叫我起床。


    唔、唔哇～～好丢脸！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青春期少女般的反应？


    比起睡衣打扮，觉得睡衣打扮很丢脸的我才真是羞耻。


    这么一来，简直就像……


    我突然把阿巧当成男人看待了一样──


    「──美羽，不好意思，妳先走好吗？」


    不顾满心困惑又混乱的我，阿巧这么说：


    「我有些话想跟绫子小姐说。」


    「嗯？喔，好啊。」


    尽管露出狐疑的表情，美羽却没有特地追问，穿上鞋子后就独自走出玄关。


    门关上了。


    只剩下我俩独处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充斥现场。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


    「妳睡过头了吗？」


    阿巧开口。


    「好难得喔，绫子小姐居然会睡过头。」


    「是、是啊……因为我昨晚有点睡不着。」


    「……我昨天也完全无法入眠。」


    这么说完，阿巧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以和昨天一样，认真到令人害怕的眼神。


    「绫子小姐，我──」


    「没、没关系！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我无意识地拉高音量。


    像是要打断对方的话──拒绝让他再说下去一样。


    「昨、昨天的事情，我会当作没听过的！」


    「咦……」


    「所以……阿巧你也一点都不用放在心上。是、是那个对吧？是因为喝醉的关系吧？所以你才会……一时变得有些失常，对不对？我懂……我全都懂。」


    「绫子小姐……我……」


    「忘、忘了吧。我们彼此都把昨天的事情全部忘了吧。没事的、没事的……阿姨我已经是一把年纪的大婶了，又不是会把酒席间的话当真的小孩子──」


    「绫子小姐！」


    态度强硬的巨大声量令我不禁浑身一颤。


    「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阿巧──一脸遗憾，露出好像在生气，又仿佛感到悲伤的那种表情。


    「昨天，我……确实有点醉了，情绪也变得莫名高涨。老实说……我的确是借着酒胆，冲动说了那些话。」


    「可是──」阿巧接着说：


    「我说的全是事实。」


    「……！」


    「我一直都很喜欢绫子小姐。一直、一直都是……」


    阿巧说道。


    宛如闸门大开般不停地说下去。


    说出向我表达心意的话语──


    「我知道在绫子小姐眼中，我可能只是一个靠父母养的小鬼头，所以好几次都想过要放弃……可是，我果然还是喜欢妳。我是认真想要和妳交往的。」


    「阿巧……」


    「妳不用现在马上答覆我……不过，如果妳愿意考虑，我会非常高兴。」


    那么──我走了。


    语毕。


    他走出玄关。


    我则是当场虚脱地瘫坐在地。


    「……他是认真的。」


    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假使昨天的告白是玩笑话──是趁着酒兴做出的搞笑，那么我虽然会感到遗憾，但是说实在话，我还是有点希望那不是真的。


    所以──我才会几乎无意识地想要当成玩笑话带过吧。


    还说出「彼此都忘了吧」这种话。


    然而……


    他的诚恳、他的热情──不允许我狡猾地逃避。


    面对那份好比决心背水一战的真挚，我不得不去正视。


    正视左泽巧真诚的爱意──


    「阿巧……是真的喜欢我……一直、一直都喜欢着我、单恋着我……呜呜～啊～唔哇～啊～～！」


    尽管穿着睡衣在玄关抱头哀号的模样极度可耻，但我的脑袋已经满到快要爆炸，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我该怎么办啊～～？」


    ?


    「巧，起来了啦。」


    肩膀被摇晃的我赫然惊醒。


    经济系教学大楼102号教室。


    系上必修的近代经济学──我好像在课堂上不自觉地睡着了。我急忙抬起头，却已不见教授的身影，学生们也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


    「惨了……」


    「我大致记下重点了，要影印吗？」


    「啊～抱歉。你帮了我大忙。」


    「不用客气啦，反正我平常也老是受你照顾。」


    聪也露出可爱的笑容这么说。他递给我的摘要里用可爱字体记录了课堂的重点。


    梨乡聪也。


    个子娇小，体型纤细，长相稚气得说是国中生也不为过，留长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


    实在很难想像他和我同年。


    服装则是感觉相当时髦，连饰品之类的小物也充满品味。明明是男人──这么说或许有些过时，不过他手上还涂了深色的指甲油。


    简单来说，就是个长相可爱、时髦有型的帅哥。


    他是我在大学认识，就读同系的朋友，现在也参加同一个专题研究小组。因为我们选的课几乎一样，经常会一起行动。


    「不过还真稀奇耶，你居然会上课打瞌睡。」


    「因为我昨天没什么睡。」


    「喔？昨天有那种难到非得熬夜完成的习题吗？」


    「不，不是习题的关系。」


    「这么说来……你又在烦恼邻居妈妈的事情了？」


    「……！」


    「喔，好像被我说中了耶。」


    聪也扭曲他那张娃娃脸，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


    「巧，你真的很好懂耶，感觉是个绝对不会劈腿的人。」


    「……你很烦耶。」


    一边没好气地回嘴，我们离开教室前往学生餐厅。


    中午时段的学生餐厅人潮汹涌。


    我们购买餐券，排队点餐。我点了咖哩，聪也点了夏威夷汉堡排饭，随后找了空位坐下。


    「──咦？不会吧……你说出来了？真的假的？」


    听了我的话，聪也惊讶得目瞪口呆。


    我对绫子小姐的感情──这十年来一直暗恋邻居妈妈的事情，我之前就已经告诉他了。


    以前我们两个在家喝酒时，我不小心说溜了嘴。


    「是喔～耶……唔哇～天哪，感觉有点想笑。」


    「……笑什么笑啊，我可是很认真的。」


    「我知道啦。但是，抱歉，我现在心情好嗨。因为我的好麻吉终于让长达十年的恋情往前迈进一步了。」


    聪也难掩兴奋之情。可恶，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唉。


    总觉得──还是好不敢相信。


    我居然会开口告白，简直不可思议。现在光是回想起来，我就难为情得快死了。


    毫不后悔──能够这么说是很帅气。然而坦白讲，我后悔了，而且是十分后悔，相当后悔。昨天晚上，我上床后心里一直觉得好苦闷，不停想着好希望能将时间倒转。


    因为昨天，我跨越了那条一旦跨越，就再也回不去的线──


    「原来你真的喜欢她啊。」


    聪也望向远方，用感佩的语气说道。


    「怎么？难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


    「这个嘛，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很难相信你会单恋比自己大十岁，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的妈妈长达十年。」


    「…………」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了。


    爱上青梅竹马的妈妈这种事情，就日本这个国家的常识来看，恐怕并不寻常。


    这一点我很清楚。


    尽管心知肚明──我仍喜欢了绫子小姐十年。


    始终希望能够与她交往。


    「是怎样？是因为你十岁时和绫子小姐一起洗澡，见到了她的裸体，才喜欢上她吗？」


    「才、才不是哩。不要把人说得像变态一样。」


    「但是你们确实一起洗过澡吧？」


    「…………」


    的确是有。


    一起洗澡时，我彻底看光了她的裸体。


    绫子小姐也因为对当时只有十岁的我完全不抱戒心，在我面前毫不遮掩……拜此之赐，我连不该看见的部位也全看见了。


    「因为忘不了十年前的裸体，直到现在还爱着对方……巧，你可真变态啊。这也算是某种跟踪狂了。」


    「……少啰嗦。我喜欢上她又不只是一起洗澡的关系。」


    不过──可悲的是，我也无法否认自己的确在一起洗澡时，突然意识到她是个女人。


    但是，不仅如此。


    光凭这一点不足以解释。


    这十年来的单相思，绝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


    「不过，就某方面而言你也真够厉害，居然能够对其他女人不屑一顾，十年来只单恋一名女性。看来变态和纯情说不定只是一线之隔。」


    聪也用顿悟似的语气继续说：


    「觉得朋友那位年轻美丽的妈妈充满魅力这种事情，其实我倒不是不懂。明明自己的妈妈看起来就是个大婶，却感觉别人的妈妈莫名性感，老实说这种经验我也有过──不过，那种想法到头来只是孩童时代特有的幻想，一般来说很快就会清醒了。」


    「…………」


    「你却直到二十岁都怀抱着那份幻想。花了那么长时间熟成，就算是幻想，大概也会变成真的吧。」


    一边用难以判断究竟是敬佩还是瞧不起人的口气这么说，聪也把手伸向我的头。


    「无论如何，能够表达心意真是太好了。告白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不起、了不起，让我来好好夸奖你吧。」


    「……烦死人了，手拿开啦。」


    我甩开他试图抚摸我的手。


    「可是话说回来，只敢借着酒胆告白，这样实在有点逊耶。」


    「唔！……果、果然是这样吗……」


    最让我后悔的就是这一点。


    告白这种事，可能还是得讲究情境吧。


    「……绫、绫子小姐也有不对的地方啊。还不是因为她摆出恋爱导师的姿态，说什么『既然有喜欢的人，就得向对方表达心意才行』……我才会一下子情绪高涨……」


    「恐怕是因为她作梦也没想到你喜欢的人是她吧。我想她心里一定非常震惊。」


    「……应该吧。」


    从她昨晚和今天早上的态度，我可以深深感受到绫子小姐的错愕与惊慌。


    无论如何，她之前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我对她有好感。


    「我开始……对她感到抱歉了。毕竟因为我的告白，她的心中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感受。」


    「告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聪也状似很懂地说。


    「鼓起勇气说出心意，向对方告白……世人普遍把这种行为当成美德看待，但实际上只是自顾自地朝人际关系投出炸弹而已。如果成功也就罢了，假使失败，便等于是把对方无端卷入这场事故当中。不只是告白的人，拒绝的人内心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有的人甚至还会因为拒绝对方而受伤。」


    这番毫不留情的话令我极度沮丧。


    聪也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所投出的，是一颗好大好大的炸弹，是将现有的人际关系炸得片甲不留，只是用告白二字加以美化的杀伤性武器──


    我和绫子小姐大概再也回不去原本的关系了。


    即使她拒绝我的告白，跟我说「我们保持以往的关系吧」，恐怕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我微笑──单纯把我当成女儿的青梅竹马看待了。


    我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却粉碎了两人之间累积超过十年的关系──


    「巧的未来会如何，只能看绫子小姐怎么回答了。」


    「就是啊……」


    我还没有收到答覆。


    不，或许应该说我是出于恐惧而延后得到结论比较正确。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早上，我都没有问出答案就逃走了。虽然说出「妳不用现在马上答覆我」这种看似从容的话，但其实才不是那样，我只是害怕听见答案而已。


    然而，一直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深深地吐息。


    借酒壮胆，冲动告白──若说自己不后悔是骗人的。然而，其实我也早已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


    我想，我和她迟早都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状态。


    早就快到极限了。


    无论是继续单恋这件事──还是对方心里完全没有我这件事。


    不被喜欢的女人当成男人，而是一直当成小孩子看待这件事，早就令我空虚、哀伤、懊恼、难受得无法忍受。


    ?


    那一天，我几乎无心工作和做家事。


    即使试着集中精神，想把一切给忘了，那件事却怎么也不肯从我脑中消失。阿巧的告白一在我脑中浮现，脑筋就会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我究竟有多少年没被男人告白了呢？


    虽然我在学生时代的确曾被告白过几次──可是……


    那么认真又严肃的告白，在我的人生里还是头一次遇到。


    阿巧的心意清晰地传达而来──正因如此，我才会头昏脑胀，困窘不已。


    「我回来了～妈妈，今天晚餐吃什──咦？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何时回来的美羽见到客厅凄惨的模样后发出惊呼。洗好的衣服折到一半就搁着，吸尘器扔着没收，笔电和资料也四处散落。所有的一切都在做到一半的状态下静止。


    杂乱无章的房间。


    简直就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


    「妈妈，妳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


    「……啊啊，妳回来啦，美羽。天啊……已经这么晚了。」


    瘫在沙发上的我勉强拖着身体站起来，望向时钟，时间已经超过五点了。我明明只是想休息一下，结果却闷闷不乐地沉思了整整三小时。


    「抱歉喔，我马上收拾。还有……今天晚餐可以吃外食吗？我完全没有准备。」


    「好是好……不过妳没事吧，妈妈？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妳从早上就怪怪的。」


    「没、没事啦。真的没什么……」


    随口搪塞了一下，我开始收拾折到一半的衣服。


    「……妳是不是和巧哥发生什么事了？」


    美羽神情狐疑地问道。我顿时一惊，抱在怀里的衣服全掉在地上。


    「咦？……妳、妳、妳怎么会……？


    」


    「因为我看你们两人今天早上都怪怪的……昨天晚上我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


    「什、什什、什么也没发生！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啊哈哈，妳这孩子说话好奇怪喔……啊哈、啊哈哈～」


    我一边拚命打马虎眼，一边走向冰箱拿饮料。


    紧张和焦虑让喉咙干得不得了。


    「该不会──」


    美羽说道。


    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冲击性十足的话来。


    「他向妳告白了吧？」


    「──！──好痛！」


    惊愕，接着是猛烈撞击。


    我因为过于慌张，一头撞上冰箱。


    发出好响亮的一声「叩」。


    「～～！好、好痛～……」


    「果然是这样。」


    美羽对按着额头蹲下的我叹道。


    「不、不不、不是、不是的！我刚才并不是因为慌张──」


    「这样啊、这样啊，他终于告白啦。」


    「──那只是给予头部撞击的健康法……咦？」


    「哎呀～拖得可真久耶。」


    「等、等一下，美羽……先、先等等喔。咦，奇怪？呃，所以说……」


    我整个人极度混乱。


    等一下、等一下，美羽那副冷静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和我的对比也太强烈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惊讶？阿巧可是向我告白了耶！说他喜欢我耶！


    这应该是一件大事吧？


    难不成──


    「……妳早就知道了？」


    「妳是指……巧哥喜欢妳这件事？」


    「唔，嗯……」


    好、好丢脸！


    重新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超级丢脸！


    尤其那句话是出自女儿之口，更是羞耻到极点了！


    「与其说我早就知道，应该说很难不发现吧？毕竟巧哥那个人这么好懂。啊，不过妳这个最关键的当事人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不仅如此，妳还严重误会巧哥喜欢我。」


    「……！」


    「真是的，真不知该说妳是迟钝，还是神经大条。」


    「可、可是……」


    在女儿冷眼瞪视下，我拚命反驳：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事情。我和阿巧的年纪差了超过十岁耶？看在阿巧眼里，我八成已经是大婶了……只是一个住在隔壁的老阿姨……」


    ……讲着讲着，我自己都不禁感到悲哀。


    不过这是事实。


    现在的我，在年轻人眼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婶。就连我自己二十岁左右时，也觉得三字头＝大婶。


    所以──我作梦也没想到。


    自己居然会成为比我小超过十岁的男生的心仪对象。


    「这个嘛，虽然在我看来，妈妈就只是个普通的大婶，但看在巧哥眼里似乎并非如此。」


    美羽的这番话似乎在安慰人，又好像没有。


    「就算年龄有差距，只要有爱就不成问题，不是吗？」


    「这……」


    这句话我也和阿巧说过。


    没想到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居然会反过来刺中自己。


    「……我一直以为阿巧喜欢的人是美羽。」


    「我说过好几遍，那是妈妈妳误会了。」


    「可是阿巧每天都来接妳……」


    「是因为他想见妈妈吧。」


    「他还非常热心地指导妳考试升学……」


    「是因为妈妈妳拜托他吧。」


    「……我、我重感冒卧病在床时，他还为了减轻妳的负担，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那不管怎么想，都是为了妈妈吧。」


    「…………」


    被女儿语气淡然地这么一说，我只能沉默。


    奇怪？等一下。


    难道说……至今我以为是「出于对美羽的好感」的行为，其实全都是「出于对我的好感」？


    「……因为喜欢我，每天早上来家里；因为喜欢我，也帮忙指导美羽考试，还在我感冒时照顾我……这是怎样？阿巧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我想应该是吧。」


    「咦……唔～啊～唔哇啊～～～嗯……」


    我彻底失去语言能力，只能蹲在地上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声，整张脸烫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十岁的男孩，会如此深爱着像我这样的大婶？


    「所以，妳打算怎么办？」

 第三章 日常与变化

    ?


    假设被某人告白──假设有人对自己说「我喜欢妳，请跟我交往」，接着又说「妳不用现在马上答覆我」。


    这种时候，我想多数人应该都会暂时不去跟对方见面。


    因为还没给出答覆就和对方接触，总觉得这样不太厚道……更重要的是，感觉会很尴尬。


    在自己确实想出一个答案来之前，尽可能避免和对方见面，应该是被告白方应有的礼貌吧？


    可是……


    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够称心如意。如果告白对象是平日就会碰面的人，彼此便得怀抱着尴尬、紧张的心情，继续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我和阿巧也是如此。


    毕竟再怎么说──我们都是邻居。


    无论告白的结果如何，往后的人生依旧会有许多交集。


    更何况阿巧现在每天早上都会来接我女儿。而我也已经拜托他当我女儿的家教老师了。


    然后今天──


    正是阿巧来当女儿的家教老师的日子。


    叮咚！


    不到傍晚五点──玄关的门铃在比约定稍早的时间响起。


    「呃……啊，来了。」


    出声回应的我──正在冲澡。


    我在打扫浴室时不小心切换错水龙头，莲蓬头的水从头淋得我整身都湿了，于是我决定干脆冲个澡。


    「不会吧……他已经来了？」


    亏我本来打算在阿巧来之前洗好的……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种日子提早来呢？


    玄关那边传来「不好意思～」的熟悉说话声。


    按门铃的人果然是阿巧没错。


    「……美羽，喂，美羽！我没办法应门，妳去帮我……啊！对喔，那孩子去买东西了……」


    刚才美羽说「我去一下超商」就出门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关掉莲蓬头，重新思考。


    怎、怎么办……？


    让他一直等也不好意思。可是，即使如此……只围着毛巾出去应门也好丢脸──咦？


    说到这里。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


    时间正好大约是一年前。当时阿巧也碰巧在我冲澡的时候来我家。


    以前的我是怎么做的呢？


    一年前──


    「来了～欢迎你来，阿巧。」


    「啊，谢谢……咦？绫、绫子小姐？妳、妳那副打扮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喔，阿姨我穿得这么随便……因为我刚好在冲澡。」


    「就算是这样……也不、不可以只围一条毛巾啦……得好好把衣服穿上才行。」


    「呵呵呵！讨厌啦，阿巧真是的，你在着急什么啊？难道说……你兴奋了？」


    「──！没有啦，我……」


    「我开玩笑的啦，呵呵！像我这种大婶的裸体，阿巧你这样的年轻人才不会感兴趣呢。」


    「这、这个……」


    「……呃，阿巧，你要是能帮忙把门关上，我会很开心的。不然被附近邻居看见会很丢脸……」


    「啊！对、对不起！」


    没、没错！


    就是这样！


    一年前的我即使身处这种情境也丝毫没有动摇，只是当成一格日常情景，轻松视之。


    既然如此──今天也要这么做才自然！


    状况明明和以前一样，今天却改变应对方式──刻意穿上衣服出去应门……这、这样不就感觉好像我很在意他吗！


    变得好像我因为被告白，便突然把对方当成男人看待一样！


    这么一来──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我下定决心，把手伸向浴巾。


    「欢、欢、欢迎光临……」


    「啊，谢谢──！」


    我用颤抖的声音边打招呼边开门，结果只见阿巧惊呼一声，整个人大大地往后仰。


    「绫、绫子小姐？妳、妳那副打扮是怎么回事……？」


    阿巧的反应和以前几乎相同，面红耳赤，惊慌不堪。


    没错，他的反应完全没变。


    变了的人是我──


    「抱、抱抱、抱歉！因、因为我正、正在冲澡！才会穿、穿得这么随、随便……」


    焦躁和羞耻让我结结巴巴，音调也不自然地提高许多。我想要模仿一年前的态度，结果却办不到。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为何我会如此地──难为情？


    裸着身体，只围一条浴巾……也对，这样当然会难为情了，毕竟毛巾底下是一丝不挂嘛！


    虽然一年前也觉得很丢脸──可是和现在的羞耻程度根本不能比。我感觉全身燃烧似的发烫，脸都快喷出火来了。


    我完全无法直视──阿巧的脸。


    糟糕，真是太惨了。


    和一年前不同。


    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将阿巧视为男人。知道对方是以何种目光看待自己后，还用这副模样站在他面前，简直让人羞耻到了极点。


    啊啊。


    果然失败了……不管怎么想都彻底失败。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种行为完全就是个变态……咦，等一下喔？重新回想一下……之前我好像还有穿上内裤，并不是个没穿内裤就跑到玄关应门的痴女。


    奇怪？


    莫非现在的我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却还做出丢脸得要死的事情来──


    「……不、不可以啦，绫子小姐……就算正在冲澡，女性也不能用这副模样来应门……」


    阿巧对着在没穿内裤的冲击下浑身发颤的我，说出极其理所当然的中肯言论。


    「要是访客是奇怪的男人，突然攻击妳怎么办？」


    「讨、讨厌啦……你担心太多了，阿巧。如果是像美羽那样的年轻女孩倒是另当别论，才不会有人要攻击我这种大婶──」


    「才没有那种事！」


    像是要打断我的自嘲一般，阿巧语气强硬地说。


    他随即反手关上门，以平静的语调说下去：


    「绫子小姐……才不是大婶。我认为妳非常美丽，是一位十分具有魅力的女性。至少……这里就有一个男人为妳兴奋到想要袭击妳。」


    「……咦？真、真是的，你在胡说什么啦！」


    「对、对不起，说了那种话。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喜欢的女性正以这副模样站在我面前。」


    「喜、喜欢……唔、唔唔唔……！」


    阿巧以既难为情又苦闷的眼神直直地凝视着我。被人以那种眼神注视……我整个人失去思考能力，羞耻心猛烈沸腾，脑袋都快变得不正常了。


    「那个，总、总之……我觉得妳以后最好别再用那副打扮来应门了。」


    「我、我知道啦。其实我并非不管对方是谁都会这么做喔。因为知道按门铃的人是你，我才会──」


    「咦？」


    「……啊！不不、不是的！我并没有想要用性感装扮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意思！」


    「没、没关系！我明白！」


    两人混乱不已。我们彼此害臊得羞红了脸，感觉连玄关的室温都上升不少。


    唉……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出于好强和爱面子的心态，没穿内裤就跑来应门，结果被小自己好多岁的男孩子叮咛要小心……身为大人，我真是太丢脸了。


    正当我陷入自我厌恶时……


    「我回来了～」


    像是要对我展开追击一样，去超商买东西的美羽回来了。她单手提着装了冰淇淋的袋子。


    「奇怪？巧哥，你已经来了啊──等等，妈妈？妳那是什么打扮？」


    「呃，这、这个嘛……不是的，这是……」


    「──哈哈～」


    美羽对着努力找理由的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来你们两位的关系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很大的进展呢。」


    「咦？」


    「那么，我先回房间去了。家教时间开始之前，你们两位请慢聊～今天就算不上课也没关系喔～」


    「呃，啊……等、等等，美羽！」


    即使我拚命呼喊，美羽仍无视我的制止，迳自冲上二楼的房间。


    「怎、怎么办？那孩子完全误会了。」


    「……不，我想她应该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故意装作误会罢了。」


    「是、是吗……」


    我放松地吐了口气。不对，冷静想想，这哪能放心呢？居然被女儿撞见这种情况，还嘲弄了我一番……我这个做母亲的脸都丢光了。


    「绫子小姐，妳该不会……把和我之间的事情告诉美羽了吧？」


    「我、我没说……不过好像被她发现了……她似乎打从一开始就莫名察觉到了这件事。」


    「啊……这样啊。也是啦，毕竟我这个人还满好懂的。」


    阿巧面露苦笑。


    咦？你很好懂吗？那么，连你很好懂这件事都完全没有发现的我，


    到底是有多迟钝？


    「……嗯嗯！啊，呃……那么，阿巧。」


    清清嗓子后，我开口了。


    尽可能保持冷静的语调和态度。


    「既然你难得提早来了……在开始家教之前，我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时间？」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说道。


    「两个人单独谈谈严肃的话题。」


    「……用那副打扮吗？」


    「我、我会先换衣服啦！」


    我踏步上前反驳。这瞬间，我感觉到一阵风凉飕飕地吹进双腿间。那里冷静是要干嘛啦？


    「阿巧，你喜欢喝黑咖啡对吧？」


    「是、是的。」


    穿好衣服后，我用「dolce gusto胶囊咖啡机」准备饮料。


    和他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桌子旁。


    阿巧看来有些紧张。


    这也难怪。毕竟他被告白对象找出来，两人单独面对面。


    感受到他的紧张，我也变得更加紧张了。


    「那个……先、先来整理一下状况吧。」


    在紧张的气氛中，我下定决心开口：


    「阿巧……那个，你、你喜……喜、喜欢我，对吧？」


    「──！这、这话来得还真是突然……」


    阿巧一脸难为情地用手遮住嘴巴。看样子，那似乎是他害羞时的习惯动作，真是新发现。看来虽然我们往来大约十年了，我对他依旧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


    我以前都不知道。


    一直都不晓得。


    阿巧告白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的。我、我喜欢妳。」


    表情虽然很不好意思，阿巧却仍直视着我这么回答。说完之后，他又难为情地遮住嘴巴。


    「拜托不要让我说出来啦……」


    「抱、抱歉。呃，那个，为了谨慎起见，又或者该说是进行最后确认。」


    我语无伦次地接着说：


    「那么……具体而言，你想要怎么做？」


    「具、具体而言……？」


    「尽管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这个嘛……」


    阿巧欲言又止一会后，以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我想认真地和妳交往。当然，是基于将来……要和妳结婚的前提。」


    「结婚！」


    遭到出乎意料的字眼迎面直击，我不禁愕然。


    「你、你在说什么啊，阿巧……」


    「……对不起。说得也是呢，像我这样的大学生说什么要结婚，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啊啊，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不是在嫌弃阿巧你怎么样。」


    我之所以惊讶，并非出于「也不想想自己还在靠父母养，居然敢谈什么结婚」的想法。


    「阿巧，你应该知道吧……？我……和你可是差了十岁以上喔？」


    「我、我知道。」


    「而且……我还有美羽喔？我虽然未婚，却是个有孩子的单亲妈妈……」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所以，如果绫子小姐允许……我希望将来能够和妳一起，把美羽当成女儿抚养长大。我一直很希望绫子小姐、美羽、我，我们三人能够成为一家人。」


    「…………」


    「正因为如此，我之前才会打算至少等找到工作之后再告白…………」


    「…………」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愈是听他说，我就愈深刻感受到他的认真。告白这件事本身或许很冲动，但阿巧似乎一直都是以超乎预期的认真态度在思考和我的将来。


    他那一本正经的专情态度──令我的心澎湃不已。


    身为一个女人，我不由得觉得这样的他好惹人怜爱。


    ……啊啊嗯，真是的，是怎样？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有办法说出这么让人难为情的话来？他到底有多喜欢我啊？


    居然一直在思考和我的将来──嗯？


    奇怪？等一下喔。


    一直？


    「那个，阿巧……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喜欢上我的？」


    「若要说是从何时开始……大概是十年前吧。」


    「十、十年！」


    我忍不住瞠目结舌。


    「十年前……阿巧，那不就是你十岁左右的时候吗？」


    「是的。」


    「你从那么小就开始喜欢我了？」


    「就是这样。」


    我哑口无言。


    呃……也就是说，阿巧单恋了我十年？


    再怎么专情也该有个限度吧！


    十年前──十岁的阿巧。


    那个娇小可爱的少年──其实一直以来都把我视为心仪对象？


    「十岁……这、这样啊……可是话说回来……咦？如果是十年前，那不就是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


    我是十年前收养美羽，开始在这个家生活的。和住在隔壁的阿巧开始往来，也大约是在那个时候。


    「呃……换句话说，其实我对妳几乎是一见钟情。」


    阿巧露出一脸羞赧的神情，再度说出令人难为情的话。够、够了，我已经快要因为心跳过快而死了；已经渐渐承受不了这股甜蜜的氛围了。


    「我第一次见到妳，就觉得妳好漂亮……真正确定喜欢上妳，则是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


    「洗、洗澡？」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洗澡。没错，我以前曾经和阿巧共浴过一次。因为那天下雨，他被淋成了落汤鸡，我于是主动邀请他。


    当然……


    因为是洗澡，彼此都一丝不挂──


    「等、等一下……阿巧，你该不会……从那时候开始，就都是用那种眼光看我吧……？」


    「哪、哪种眼光？」


    「就是……把我当成女、女人看待……」


    「──！这、这个嘛……」


    阿巧支支吾吾。他的反应已充分说明了一切。我的羞耻心一口气沸腾，全身像在燃烧似的发烫。


    这是……骗人的吧？


    当时，我完全没有防备。


    全身上下都露出来了。


    不管是胸部、臀部，还是──


    「呜、呜呜～～……我的天啊……阿巧，你好过分……」


    「妳、妳怎么这样说……！我、我又没有错！当时是绫子小姐妳擅自要进来的耶！我本来马上打算离开浴室，妳却不让我走，还硬是要帮我洗身体……」


    「啥？拜、拜托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讲，好像我想对当时年幼的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我又没有那样说！」


    「不、不是的……我是因为完全把你当成小孩子，才会……毕竟，当时你的小鸡鸡还光滑得连根毛都没有，形状也像个小花苞一样啊。」


    「～～！不、不要回想啦，这样很丢脸耶！」


    「我、我才觉得丢脸吧！阿巧你又没差，反正你现在尺寸也变大了！当时的我……却已经完全是大人的身体了啊！居然全身都被人看光光……」


    啊～呜～


    当时的我做了些什么？


    我好像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在阿巧面前走来走去，还很泰然自若地帮他洗身体，甚至打开双腿，大大地跨进浴缸里。唔哇～好丢脸啊～～！


    「……妳不要那么沮丧啦。」


    我深深体会到近乎绝望的羞耻感。阿巧则试图鼓励我：


    「请、请妳放心。虽然看到了，但我完全是用十岁的性价值观在看……所以几乎都只有看胸部而已！」


    「这样是要我怎么放心啦！」


    我狠狠地吐槽。


    尽管我好想马上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大哭，却还是拚命鼓舞这样的自己，把手伸向杯子。


    将开始冷却的咖啡，连同羞耻心一起硬吞下肚。


    放下空杯之后──


    「……呼。对不起，我刚才太慌张了。」


    我转换说话的语气。


    冷静点，阿巧并没有错。一切都是擅自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又擅自进浴室的我不对。


    「总之……我大致明白了整个情况和背景，也充分感受到你是认真的。」


    听到我这么说，阿巧脸上瞬间流露出安心的神色。


    我的心顿时一阵刺痛。


    拚命压抑住那份痛楚，「但是……」我接着说：


    「我不能跟你交往。」


    说出来了。


    我斩钉截铁地说出来了，因为我认为这话非说不可。


    「呃……」


    阿巧的表情变得僵硬，眼眸中浮现悲痛的神情。见到他那副模样，我又是一阵心痛──可是，我要继续说下去。


    为心覆上盖子，戴上面具。


    戴上作为社会人士，以及作为母亲的，大人的面具。


    「我很高兴阿巧你有这份心。你愿意喜欢我这样的大婶，我简直高兴到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希望你能


    够了解，以常识来思考，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常识？」


    原本垂头丧气得像是沉入绝望深渊的阿巧忽然抬头。


    「什么是常识？」


    「咦？」


    「妳说以常识来思考不可能，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常、常识就是常识啊，你应该懂吧？」


    「我不懂。」


    阿巧往前探身回答。


    一双眼睛闪烁着不安，却流露出无法让步的坚定。


    「像是讨厌我、无法把靠父母养的大学生当成恋爱对象……或是现在有其他喜欢的男人之类的，如果是这些原因……那么就算很难过，我倒还可以理解。然而……妳若光是用常识二字来拒绝我，我实在无法接受。」


    「……不、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因为我们年纪相差太多了。」


    「只要有爱，年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绫子小姐不也这么说过吗？」


    「我、我是说过没错。可是……」


    我是以为阿巧喜欢美羽才会那么说的！


    没想到那句话居然会以这种形式落到自己头上！


    「可是从现实面来考量，这样果然还是行不通。」


    「……继常识之后，接着是现实啊。」


    「总、总之，不管从常识还是现实面来看都不可能！」


    强硬地说完后，我大大地深呼吸。冷静点，不可以感情用事，得好好跟他沟通才行。


    「……阿巧，你现在只是被一时的情绪冲昏头啦。恋爱和结婚并非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也得考虑工作、社会观感等问题……以及你父母的想法。」


    「我父母的想法？」


    「没错。你父母一定不会乐于见到你和我这种年过三十又有小孩的女人结婚。」


    我接着说：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和美羽受了你父母非常多的照顾。你爸妈对开始在这个家和美羽一起生活的我非常好，每当第一次养育孩子的我遭遇困难、烦恼，他们总是一再地对我伸出援手……」


    以前当我周末因为工作之故，无论如何都无法休假时，曾经好几次把美羽寄放在隔壁的左泽家。美羽突然在托儿所或小学发烧时，他们也曾代替我去接她回来。


    另外还有像是国小和国中的入学准备、町内会和自治会的事情，以及附近的便宜超市、健身具乐部的情报等等。


    一直以来，我老是受他们照顾。


    比起自己的父母，我更依赖隔壁左泽家的帮助。


    若是没有左泽夫妻的帮忙，我想自己不可能把美羽养育到今天。


    「阿巧的爸妈……对我恩重如山，所以……希望你能够了解，你是对我照顾有加的左泽家非常重要的长男喔……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和我这种有小孩的大婶交往，你的父母心里怎么可能会舒服呢？我实在没办法做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或许是这样吧。」


    阿巧表情沉痛地点头。


    「虽然想反驳我不是为了父母而结婚……但这或许只是不经世事的孩子的想法，毕竟结婚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再说我也……很重视自己的父母，不想让他们对我感到失望。」


    「既然你能够明白，那就太好──」


    「不过妳请放心！我早就料到绫子小姐一定会在意那种事──」


    阿巧握紧拳头，对正打算松一口气的我说道：


    「所以已经事先说服我父母了！」


    「…………」


    什么？

 第四章 过去与约定

    ?


    虽然无法明确地断定是从何时开始，我也觉得那么做没什么意义。不过如果硬是要决定一个时间──一定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在梅雨即将结束的季节里，大雨像是突然想起般倾盆落下的那一天。


    那是距今约莫十年前的事情──


    自从绫子小姐收养美羽，开始在我家隔壁生活，已经过了大概三个月。


    当时的我只有十岁。


    那时候我正就读小学，身高比现在矮上许多，即使和同年龄的孩子相比，我的个子也显得特别瘦小，再加上长相也很稚气，经常被误认为女生。女孩子般清秀的脸庞让我时常受到同学嘲弄，心里也因而产生了一些自卑感。


    当时我的说话态度总是拘谨有礼。


    平常都称呼美羽为「美羽妹妹」。


    称呼绫子小姐为「绫子妈妈」──


    小学放学之后，我一如往常地直接返家。


    然而回家途中，天空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没带伞的我于是急急忙忙地跑回家。但是──


    「奇、奇怪？打不开……」


    喀嚓喀嚓。


    淋成落汤鸡的我转动门把，门却打不开。


    门上锁了。


    「……啊！对了，妈妈今天不在家……」


    妈妈今天好像要去附近的旅馆参加高中同学会。


    所以她昨天晚上才会把家里钥匙给我，跟我说「你明天要用这个进家门喔」……我却把钥匙放在书桌上忘了带。


    以为我有带钥匙的妈妈，似乎把门锁上出去了。


    「怎、怎么办……？唔唔……好、好冷！」


    湿答答的衣服黏在皮肤上，感觉好噁心。就连内裤也湿透了。身体感觉愈来愈冷。


    我绕了房子一圈，想找找看有没有门是开着的，结果却没找到，每扇门窗都上了锁。这下不管是小偷还是我，都进不了屋内。


    我在玄关前束手无策。


    爸爸和妈妈都还要好几个小时才会回来。


    雨持续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没有伞的我哪里也去不了。


    无计可施的我只能在玄关前冷得发抖。然而就在这时──


    「──奇怪？阿巧？」


    有个声音唤了我的名字。我抬起头，一名正准备进入隔壁房子的女性朝我跑了过来。


    是绫子妈妈。


    她是住在隔壁的美羽妹妹的母亲──的妹妹，因为一些缘故，现在成为美羽妹妹的母亲，和她一起生活。


    她撑着一把像是超商贩卖的塑胶伞。大概是下雨后才买的吧，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


    「你、你怎么了，阿巧？瞧你全身都湿透了……」


    绫子妈妈从包包取出手帕，帮我擦脸和头发。她的脸靠得好近，让我心跳猛然加速。


    我──喜欢绫子妈妈。


    虽然说喜欢，说实话我也不晓得是哪种喜欢，总之我就是喜欢她。


    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和我妈大不相同。我最喜欢总是笑容满面，对我好温柔的绫子妈妈了。


    「你回不了家吗？你妈妈呢？」


    「……我妈今天要晚上才会回来。她虽然给了我钥匙，可是我忘了带出门。」


    「是这样啊……那好吧，你来阿姨家。」


    「咦？」


    「再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你就在我家待到妈妈回来吧。」


    绫子妈妈有些强势地牵起我的手。然后我们就一起撑着伞，前往隔壁绫子妈妈的家。


    「好了，不用客气，进来吧。」


    「抱、抱歉打扰了……」


    尽管她说不用客气，我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邻居家。


    进入屋内，关上门后，雨声瞬间远去。在绫子妈妈的催促下，我被带往更衣间。


    「我现在马上烧洗澡水，你等一下喔。」


    「呃……不、不用啦，这样不好意思。」


    「不行啦，身体一直湿答答会感冒的。」


    「可是……」


    「好了，你不用顾虑那么多，快把衣服脱了。」


    「啊……我、我知道了！不用麻烦啦，我自己会脱……」


    眼见绫子妈妈动手要帮我脱衣服，我赶紧甩开她的手。都十岁了还让人帮忙脱衣服，这样实在太丢脸了。


    「是吗？那你把书包给我，我帮你擦干。」


    「嗯，好……」


    我递出书包后，绫子妈妈开始用毛巾帮忙擦干。


    我则是脱起衣服。但湿衣服黏在皮肤上很难脱下来，再加上绫子妈妈就在旁边让我莫名紧张，结果脱得不如预期中顺利。


    「唔……！奇、奇怪……」


    「呵呵！真是的，你在做什么啦，阿巧。来，双手举高。」


    「啊，哇……」


    结果看不下去的绫子妈妈还是帮了我。她一下就把我的上衣脱掉，让我赤裸着上半身。


    接着，她又以流畅的动作──以恐怕是对美羽妹妹做过好几次的熟练手法，也脱下了我的长裤。


    而且居然连内裤都一起脱掉。


    「哇、哇啊啊！」


    我连忙用手遮住小鸡鸡。被、被看见了？我的小鸡鸡被绫子妈妈看见了？震惊和羞耻感令我脑袋一片空白，绫子妈妈却显得一派从容。


    她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将被一起脱下的长裤和内裤分开。


    「哎呀～连内裤都湿了耶。那我来帮你洗一洗好了──」


    「不、不是那样的！」


    「嗯？」


    「我想穿的其实是比较成熟的四角裤，不是那种儿童三角裤！然而不管我说几遍，我妈就是迟迟不肯买四角裤给我……」


    「喔，是这样啊。」


    我为了维护身为小学四年级生的尊严而拚命解释，可是绫子妈妈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我的热忱。


    她虽然脸上笑笑的，看起来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咦……明明很重要啊。


    是三角裤还是四角裤，明明就是超级重要的大事。


    四角裤可是帅气男人的象征耶，妳难道不知道吗？


    不顾无法释怀的我，绫子妈妈说了句「要好好暖和身体喔」，便拿著书包离开更衣间。


    一丝不挂的我，就这么被单独留在更衣间里。


    「……绫子妈妈是不是把我误认为幼稚园小朋友了啊？」


    我独自在浴室里喃喃地叹道。因为洗澡水还没好，我先用莲蓬头清洗身体。


    满脑子……想的全是绫子妈妈的事情。


    带我回家还让我进浴室洗澡，绫子妈妈果然好温柔。然而感动之余……却也对于她完全不把我当男人看待这件事，满怀悲伤与空虚。


    唔嗯……


    再怎么说，我也已经十岁了。


    已经是会对胸部之类感兴趣的年纪。


    却被喜欢的大姐姐完全当成小孩子……应该说是当成幼稚园小朋友看待，我真是觉得既丢脸又可耻，心情十分复杂。


    果然是因为我……个子又瘦又小的关系吗？唔嗯……


    正当我闷闷不乐地苦思时──哔哔的声音响起，「洗澡水烧好了」的机械音随即流泻而出。


    接着──


    「洗澡水好像烧好了耶。」


    浴室的门「喀啦」一声地被打开。


    我反射性地回头望去──结果吓个半死。


    还以为自己灵魂出窍了。


    是裸体。


    彻底全裸。


    绫子妈妈一丝不挂地进入浴室。


    「哎呀，阿巧，你在洗头啊。了不起、了不起。」


    绫子妈妈以一如既往的笑容，边说边朝呈现恍惚状态的我走来。每走一步……硕大的乳房便剧烈晃动。


    好惊人。


    平时就算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出来很大……结果实际上比想像中更大。


    有生以来初次见到母亲以外的女性裸体，我虽然吓得险些就要昏厥过去……


    「妳……妳在做什么？」


    还是勉强挤出这句话。


    「嗯？什么做什么？我也想要一起洗啊。」


    「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阿姨我也淋湿了呀。」


    「不、不不、不可以这样啦……」


    「为什么不行？阿巧你讨厌跟阿姨一起洗澡吗？」


    「倒、倒也不是讨厌……」


    「呵呵呵，那就没问题啦。」


    面对笑容满面的绫子妈妈，我无言以对。


    啊啊，不行……绫子妈妈果然完全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她是用和美羽妹妹一起洗澡的心态和我洗澡，以为我单纯只是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


    完全不晓得十岁的小男孩已经会对性产生好奇了。


    毫无防备。


    没有毛巾，甚至没有用手遮遮掩掩。拜此之赐，胸部、臀部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硕大有弹性的乳房、曲线明显的腰部，以及……双腿之间的──


    「！我、我要出去了！」


    满怀羞耻和愧疚的我跳也似


    的站起身，冲向浴室外。


    可是──


    「──啊嗯！」


    软呼呼的。


    绫子妈妈阻拦我，制止了我的行动。


    由于我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前方──结果就这么一头冲进绫子妈妈怀里。


    全身被柔软的物体所包围──

 第五章 作战与混沌

    ?


    作战计划一：


    「三字头女酒鬼好可怕大作战」。


    这招……应该够猛吧。


    一个女人老大不小了，还忘我地沉溺于酒精之中，实在有够难看。只要让他见到我醉醺醺的丑态，再热烈的情意肯定也会冷却。


    于是──


    我选了一个阿巧来当美羽家教的日子执行作战计划。


    趁着他们两人在房间时──开喝。


    我将前阵子才开瓶，大约还剩下一半的高级葡萄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拿起来灌。


    咕噜。咕噜。咕噜。


    什么味道的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是高级葡萄酒特有的温润口感，还是馥郁的水果香气，我都完全不去感受，以最差劲的喝法将剩下的酒饮尽。


    当阿巧从二楼下来时，酒瓶已经空了──


    而我则是完全准备就绪。


    「绫子小姐，不好意思，美羽说她想喝饮料──咦？」


    似乎是来拿饮料的阿巧，在打开客厅门的瞬间发出惊呼。


    恐怕是因为见到我像死了一样地趴在桌上的关系。


    「啊～……阿、阿巧……？」


    即使拚命想要坐起来，全身却瘫软无力。


    身体摇摇晃晃，眼前天旋地转。


    啊……


    看样子，我好像完全喝醉了。


    应该说……与其说醉了，我只觉得整个人好不舒服。因为以过去不曾有过的速度大量摄取酒精，胃感觉产生了谜样的反应。


    「妳、妳还好吗？」


    「……我、我、我好得很～只、只、只是喝醉了啦～」


    「妳自己把之前剩下的葡萄酒……全部喝完了吗？」


    「嗯，全喝完了。我喝醉了喔～」


    尽管身心状态都糟透了，我仍旧设法转动昏沉不清的脑袋，拚命演出酒醉的模样。


    扮演一个糟糕的女酒鬼。


    「妳在做什么啊，绫子小姐……？」


    「……之前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很常自己一个人喝酒喔。而且还是那种把自己喝到烂醉的差劲喝法……」


    「咦？呃……绫子小姐，妳应该很少喝酒才对吧？」


    「会、会喝，我会喝！我只是之前瞒着没告诉你而已，其实我喝超多的！是会去居酒屋一家接着一家喝的类型！还会用啤酒杯一口气干掉伏特加！」


    「……但伏特加应该不是用啤酒杯，而是用烈酒杯喝才对。」


    「是会用荔枝搭配龙舌兰酒的类型！」


    「……龙舌兰酒应该是搭配莱姆吧？」


    「我也超喜欢平民化的觉嗨！」


    「……奇怪，我想一般应该是念成角嗨（注：以威士忌「角瓶」调制成各种风味的调酒）喔。」


    糟糕！


    本来想演酒鬼，结果我对于酒的知识超贫乏！


    「总、总总、总之我会喝啦！自从出了社会之后，我就一直以酒精来排解工作的压力，下班后就到处喝酒。不但经常喝到早上才回家，还曾经醉到被人带回家去──」


    「绫子小姐，妳在胡说什么啊？」


    阿巧微微苦笑着，对拚命滔滔不绝的我说：


    「其实妳是最近才解禁喝酒的吧？」


    「呃……」


    「妳以前明明说过，因为女儿还小，公司的饮酒聚会妳全都拒绝不参加。」


    「那是……」


    「就连有一次妳来我家吃晚餐时……我老爸向妳劝酒，妳也以『要是半夜美羽发生什么事，不能开车就麻烦了』为由，断然拒绝了。」


    「…………」


    我的确──禁酒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假使美羽半夜发烧或受伤，我无法开车就糟糕了。


    在我们所居住的地方都市，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需要开车。对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歌枕家来说，发生紧急状况而我却不能开车的状况十分严重。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极力避免饮酒。


    大概直到美羽考完高中，我才终于解禁──


    「你、你连这种事情也记得啊……」


    「当然记得啦。」


    阿巧说。


    「因为我一直都在关注着绫子小姐。」


    「……！」


    原本就因为葡萄酒而发热的脸，感觉又变得更烫了。


    「这、这个嘛……我虽然曾经拒绝饮酒，不过呃，那个──啊唔！」


    不敢直视他的我，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逃跑，却在一阵头晕目眩下失去平衡。感觉醉意愈来愈浓了。


    「妳、妳没事吧？」


    阿巧立刻搂住我的肩膀，搀扶我。


    「妳好像醉得很厉害呢。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他似乎以为我为了装成酒鬼而展现的演技，全是因为喝醉才出现颠三倒四的言行。


    对此，我既安心，又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妳想独占昂贵的葡萄酒，但是不可以用奇怪的方式喝酒啦。」


    「……是、是的。」


    我居然被二十岁的孩子指正了！呜呜……不是这样的！你以为事情会变得这么奇怪是谁害的啊！


    「总之，我送妳回房吧。」


    「咦……不、不用啦！我自己会走……」


    我逞强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脚步却再次踉跄，结果又让阿巧出手搀扶我。


    「奇、奇怪……？啊呜……好、好像不行耶……不！得、得想个法子……」


    「……恕我失礼了。」


    用仿佛下定决心般的声音这么低语后──轻轻松松地……


    阿巧一把将我抬起。


    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伸到两腿膝盖下方。


    也就是俗称的公主抱──

 第六章 真心话与表面话

    ?


    那一天，是阿巧来当家教老师的日子，他照常在相同时间来到我家。


    两人在二楼读书的期间，我则是在一楼洗碗、洗衣服等等──然后，狼森小姐打电话来了。


    那是一通打来稍微确认工作的电话，事情本身很快就处理完毕。


    但是──


    『哈哈哈！什么嘛，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如此有趣的事情啊。真没想到──妳居然会被住在隔壁的大学生告白。』


    狼森小姐笑得非常开心。


    啊啊，我果然不应该告诉她的。


    确认完工作之后，心想找她商量一下好了的我，才刚以「这不是我，而是我朋友的故事～」作为开场白，结果她瞬间就拆穿我的谎言，接着一转眼便把所有情报统统套出来了。


    不愧是能干的女社长。


    说话技巧真不是盖的。


    ……算了，反正这也和我的防御能力太低大有关系。


    『他叫左泽巧啊……说到这里，我记得妳以前常常提到他呢。妳说，妳请住在隔壁的男生当妳女儿的家教。不仅如此，甚至还希望那孩子跟妳女儿交往，对吧？』


    「…………」


    『但那个左泽的意中人……却不是妳女儿，而是妳这个做妈的啊。咯咯！啊哈哈！这真是太妙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啦。」


    『哎呀，真抱歉。』


    我一回嘴，狼森小姐立刻开口道歉。


    语气却依旧愉悦。


    『不过，这不是很纯情吗？那孩子可是单恋了妳十年之久耶？』


    好像是这样没错。


    说纯情……确实很纯情。


    甚至有点纯过头了。


    『能够让一个人为妳专情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羡慕啊。』


    「什么羡慕……妳真是的！拜托妳别嘲笑我了啦，狼森小姐。我可是很认真想找妳商量耶。」


    『嗯？可是我没有嘲笑妳的意思啊。』


    狼森小姐的语气显得疑惑。


    『商量……唔嗯，原来妳是要找我商量啊，我还以为妳是要跟我炫耀呢──好吧，妳究竟想找我商量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妳跟他交往就好啦。』


    狼森小姐回答。


    并非──嘲弄的口吻。


    而是极其普通，宛如陈述理所当然的答案般的口气。


    『就我所听到的，他似乎是个诚恳、专情的好男人。总之妳先跟他交往看看吧。要是交往后觉得不行，届时再分手就好。』


    「……事、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男女之间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啊。反倒是妳，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困难了？』


    「…………」


    『感觉起来，妳似乎很在意和对方的年龄差距……可是他也已经超过二十岁了吧？把那样的对象当成小孩子看待，我反而才觉得失礼呢。』


    「或许是那样没错……不过，我仍旧没办法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唔嗯？』


    「要现在的我和小十岁的男孩子交往……以常识来思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之间不可能顺利的……」


    『……噗！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狼森小姐笑了。


    一副忍不住似的放声大笑。


    「狼、狼森小姐？」


    『啊哈哈。哎呀～失敬失敬。因为我没想到会从妳口中听见「以常识来思考」这种话，忍不住笑出来了。』


    「…………」


    『十年前──才年约二十岁就决定收养姐姐夫妇的孩子的人，不晓得是谁喔？』


    狼森小姐说道。


    『才刚找到工作，没半点存款，也完全没有育儿经验……尽管如此，妳还是决定收养美羽。做出这种「以常识来思考」很奇怪的决定的人，不正是名叫歌枕绫子的女人吗？』


    「…………」


    我忽然想起──


    想起十年前的事情。


    在丧礼会场决定收养美羽的我──当时的我，曾考虑到所谓的「常识」吗？


    不，我没有。


    是感情驱动了我的身体，我的脑中甚至没有浮现那样的字眼。


    『哎呀呀，看样子这十年来妳也变了不少呢。』


    狼森小姐以挖苦似的口气继续说：


    『当时的妳──大概还很年轻吧。因为年轻，能够不顾一切地跟随涌上心头的感情行事；能够抛弃自己的生活，为了某人奉献一切。这是因为──妳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可以失去的东西……」


    『没有东西可以失去的人，什么都办得到，什么都可以挑战。但是人活得愈久，人生中堆积的东西就愈多，失去了会感到困扰的东西会不断增加。像是金钱、家人、朋友，或是尊严和自尊心……那些东西不断增加就是所谓的「老去」。』


    「…………」


    『人啊，年纪愈大就愈害怕跌倒。』


    狼森小姐这么说。


    『歌枕妳之所以能够做出养育外甥女的决定，恐怕是因为妳「当时很年轻」吧。可是──现在的妳不一样，妳已经老了。妳在这十年的岁月中，增加了许多失去了会感到困扰的东西。』


    十年前──


    为了收养美羽一事互起争执的亲戚们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


    老实说──我当时很瞧不起他们。


    对于只考虑自己，完全不替美羽着想的他们，我心中有种近乎失望、愤怒的情绪。


    但是……


    如今回头想想──他们或许也很拚命。


    为了守护自己的生活，为了维持与家人的宝贵生活而拚命。他们并非没有替美羽着想，而是因为他们有着比亲戚的孩子更需要珍惜的家人──不能失去的东西。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才能够跟随心头涌现的感情行事。


    那也许是可以称之为善良、大爱或是正义感的感情，也许是值得当成美谈传颂的高贵情操。


    可是──我之所以能够怀有那种情感，并跟随那份情感行事……


    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是因为我还年轻──


    『常有人说成为英雄的条件是孤独，那是当然的。人只要有家人就当不了英雄。比起大众，以家人为优先的人没资格当英雄；然而相反的，不顾家人的人也同样没资格当英雄。无论如何，有家人的人终究都成不了英雄。』


    「…………」


    『看样子，和身无长物，能够自由行动，不必顾虑谁的十年前相比，妳变了不少呢，歌枕。现在的妳──有美羽这个家人，有这十年间建立起来的家庭，有日常的生活，也许还有和居住地、附近邻居之间的情谊。就连工作方面，立场和责任也都和身为新人的十年前截然不同。恐怕是那样的环境，是众多失去了会感到困扰的东西──让妳说出了「常识」这样的话吧。毕竟「常识」是大人最喜欢的词之一。』


    狼森小姐说道：


    『歌枕，欢迎妳来到穷极无聊的大人世界。』


    那句讽刺的话，宛如针般狠狠地刺在我身上。


    讲完电话后，正当我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时，客厅的门打开了。


    「妈妈，妳讲完电话了吗？」


    「啊……嗯。阿巧呢？」


    「他已经回去了啦。因为妳正在讲电话，他没打招呼就走了。」


    望向时钟，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九点。


    我好像不小心讲了很久的电话。


    「妈妈，我问妳。」


    我阖上开启的笔电，正在收拾时，美羽在我的正对面坐下。


    她双眼直盯着我，以严肃的口吻开口：


    「巧哥的事情妳究竟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啊。我已经说过好几次，我和他是不可能交往的……」


    「我不是说那个。」


    美羽搔搔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接着以听来既焦躁又厌烦的语气这么说：


    「妈妈，妳自从被巧哥告白之后──就一直在逃避吧？」


    「咦……」


    「什么『以常识来思考不可能』、『对左泽家很抱歉』之类的，妳老是说那种在意社会观感的话。不仅如此，妳还开始进行『展现丑态，让对方讨厌自己』这种奇怪的作战，一直不停地在逃避。」


    「我、我哪有逃避……」


    「妳就是在逃避。」


    冷淡的视线直视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移开视线──却无法转移目光。那双伴随着平静怒气的瞳眸不允许我逃避。


    「什么常识、什么社会观感，妳就只会拿那种表面话出来搪塞，不停地逃避现实。妈妈──妳一次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受。」


    「──！」


    被她这么一说，我赫然惊觉。


    我不是


    在有自觉的情况下那么做。


    但是，我确实无意识地──做出了一堆逃避的行为。


    打从想要当作没有告白这回事时开始，我就一直在重复相同的事情。


    利用常识这个方便的借口隐藏真实心声，拒绝和对方面对面沟通，最后还做出「让他看见我难堪的模样，然后幻灭」这种希望对方主动离去的卑鄙行为。


    即使被说是在逃避，我也无话可说。


    没错。


    我什么都还没说。


    还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我──一直在逃避。


    一直、一直在逃避阿巧的告白──


    「妈妈，不要再逃避了，说出妳内心真实的想法吧。」


    美羽用谴责的眼神瞪着我。


    「不管是常识、社会观感，还是……我，去除那些麻烦的表面话──妈妈，妳对巧哥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


    「…………」


    我哑口无言。


    美羽的谴责和狼森小姐的讽刺在我脑中绕来绕去，不停扰乱我的思绪。


    思绪紊乱无比──尽管如此，我仍拚命思考。


    我知道自己非想不可。


    不能逃避──必须思考。


    必须好好地面对阿巧的告白，以及自己的内心。


    然后──


    「……喜欢喔。」


    我说出来了。


    「我当然喜欢他啦。我一直都非常喜欢阿巧喔。因为我很清楚他是个诚恳又善良的人……甚至连他的外表都算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觉得能够和阿巧交往的人真的非常幸福。能够被那么棒的男生直接表达好感，我感到非常开心。」


    「…………」


    美羽瞬间挑了挑单边眉毛。


    眼看她就要开口。


    「但是──」


    我抢在她出声之前继续说下去：


    「我果然还是……无法把阿巧当成男人看待。」


    到头来，这就是答案，也是真心话。


    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实想法。


    「我好喜欢、好喜欢阿巧……但是这份心情，要怎么说呢……是母亲对儿子的那种喜欢。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阿巧当成恋爱对象。」


    从很久以前开始──从阿巧十岁左右起，我就一直看着他长大。


    即使从长大后的他身上感受到男人味──我依旧无法将他视为异性。要我把他看作是那种对象，内心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抗拒。


    「美羽，其实我……一直都希望妳能够和阿巧在一起，觉得你们是很相配的一对情侣。当然，那只是我身为母亲的任性愿望罢了──可是说到底，在我有那种想法的当下，阿巧在我眼中就已经不是个男人，而是儿子一般的存在了。」


    「…………」


    「再说，美羽……真心话和表面话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喔。」


    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啊，狼森小姐曾经这么说。


    可是，我办不到。


    我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想得那么简单──


    「美羽，妳刚才要我去除所有麻烦的表面话，说出真心话对吧？──然而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真心话和表面话没办法分得那么清楚。」


    去除表面话后就只剩下真心话──假使构造那么单纯，那该有多简单、多幸福啊。


    表面话──并非只是将真心话包覆隐藏起来。


    如果是小孩子。


    事情或许就会单纯许多。


    或许能像剥掉包覆果肉的外皮一样，轻易地把表面话剥下来。


    可是──变成大人之后就不行了。


    果实会愈来愈成熟──外皮和果肉、真心话和表面话会黏稠地融合在一起。


    试图隐藏真心话的表面话里，时时都渗入了真心话。


    而最最重要的真心话本身，也会和表面话合为一体。


    「美羽，我已经是……年过三十的大婶了，没办法光凭感性和冲动谈恋爱。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到现在的生活和今后的生活，无法不设防地用最真实的样貌，面对他人毫不掩饰的好感。」


    不管怎样都会考虑到风险问题。


    跃入眼帘的尽是风险。


    现在在这个家、这个地区，和住在隔壁、小我十岁的少年交往的风险。


    假使我们的关系曝光，届时不晓得世人会以何种眼光看待我们。


    如果只有我也就罢了。


    但是，假使连美羽都遭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


    说到底，这或许就是狼森小姐所说的「穷极无聊的大人」的想法吧。


    将风险和好处放在天秤的两端时，便只会考虑风险；比起抓住某个新事物，更害怕失去现有的东西，这就是谨慎、胆小又保守，老是害怕跌倒的大人的思考方式。


    但是──这样就好。


    因为我已经为人母了。


    不可能还跟孩子一样。


    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做好成为大人的心理准备。


    「所以说……妳无法跟巧哥交往是吗？」


    沉默片刻后，美羽说道。


    她的语气听来既错愕，又像是已经死心。


    「……是啊，没错。」


    「…………」


    美羽闭上眼睛，深深地叹息，脸上流露出既生气又悲伤，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


    可是──


    短暂沉默后吐出来的那句话，令我的心跳倏地停止。


    「──她这么说喔，巧哥！」


    突然间……


    美羽大喊。


    朝着走廊的方向。


    几秒后，客厅的门缓缓开启。


    出现在门后的是──


    「阿、阿巧……！」


    踩着犹豫的步伐进到客厅的人，是阿巧。他满脸歉意地低着头，眼中流露悲痛的神情。


    「怎么会？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回去了……」


    「……对不起。」


    「巧哥没有错，是我勉强拜托他的。」


    美羽淡淡地打断道歉的阿巧。


    「我说我想套出妈妈的真心话，要他假装已经回去。」


    「……妳、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巧哥实在太可怜了。」


    那是极度冷酷的语气。


    「他竭尽勇气告白，好不容易表达出长年单恋的心意……妈妈妳却只是用暧昧不明的态度回应他。」


    「我……」


    「也许妳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想要让事情圆满收场──或许这正是妳的善良之处……但那样还是太狡猾了。」


    「…………」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完全无可辩驳。「狡猾」，女儿说出的这两个字狠狠地刺入我内心深处。


    「绫子小姐……」


    不久，阿巧开口：


    「我……真的很对不起。」


    最先从他口中吐出的，是深深的歉意。


    「都怪我向妳告白……害妳感到困扰……最后甚至还给美羽添了麻烦……因为我个人自私的行为，破坏了至今的关系……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不过，那个……谢、谢谢妳。」


    接着是感谢的话。


    「谢谢妳……愿意认真思考我的事情。虽然是偷听，不过能够听见绫子小姐的真心话……我感到很开心。尽管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回答，我还是很庆幸能够得到答案。啊哈哈。」


    然后阿巧他──笑了。


    不带感情的虚假笑容。


    一眼就能看出是硬挤出来的假笑。


    那抹笑容悲惨得让我看了一阵心痛。


    「啊哈哈……不、不过，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应该说根本就不抱希望。毕竟像我这样的小鬼，哪配得上绫子小姐如此优秀的女性呢？」


    阿巧以爽朗的语气，爽朗到不自然的语气接着说：


    「就算被说无法把我当成男人看待……我也无话可说。这也难怪，毕竟妳至今一直都是那样看待我的嘛。看在绫子小姐眼里，大概就像是被儿子告白了吧？那样肯定会感到噁心的。我真的……很噁心耶……绫子小姐只是因为我住隔壁才对我那么好──只是因为我是小孩子才对我那么温柔，我却一直单方面把妳当成女人看待……实在是有够噁心的……」


    开朗到不真实的声音渐渐发起抖来。


    「……啊、啊哈哈。绫子小姐，请妳全部忘了吧，把这几天的事情全部当作没发生过……还是像往常……像往常……」


    终于再也发不出声音。


    阿巧──哭了。


    自眼眶滑落的泪水，在勉强堆起的笑容上流淌。


    或许是注意到这一点，他以单手掩面后，只留下一句「对不起」，便离开客厅。


    「等、等一下！阿巧等──」


    「妈妈！」


    一道僵硬冰冷的声音，制止了反射性想要追上去的我。


    「妳追上去要做什么？」


    「我、我……」


    做什么？


    我究竟──打算做什么？


    追上去，向他道歉、安慰他……然后呢


    ？


    依偎在深受伤害的他身旁，和他一起哭泣……然后呢？


    事情会变成如何？


    会因此得到安慰的人──无疑只有我。


    只会让伤他如此之深的我产生「我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事」这样的自我满足感，借此稍微正当化自己的行为──


    「妳那样太狡猾了，妈妈。」


    美羽这么说。


    像是在责怪我一样。


    我无言以对。「狡猾」，我也深深地这么觉得。我总是在无意识间，做出连自己都感到厌恶的狡猾行为。


    我双腿一软，跪在客厅地板上。


    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是我拚命忍住。


    因为我明白，自己不会被允许装成受害者的模样流泪。

 第七章 女与男

    ?


    ──妳不是一个人喔。


    ──绫子妈妈还有我喔。


    ──无论是遇到讨厌的事情，还是难过的事情，我都会保护绫子妈妈。


    ──所以……所以绫子妈妈，请妳……不要再哭了。


    我梦见了以前的事。


    那是大约十年前。


    我和还小的阿巧一起洗澡时的事情──


    「还有我……啊。」


    在床上醒来的我反覆追忆梦境的内容，恍恍惚惚地回想沉睡在记忆深处的过去。


    啊啊──


    没有错。


    当时年纪还小，说话态度总是拘谨有礼的阿巧，确实曾经对工作育儿两头烧的我说过那种话。


    直到刚才为止，我完全遗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我当时很高兴呢。」


    真的非常开心。


    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有种辛苦有了回报的感觉。


    即使那单纯只是出于体贴，或是孩子特有的不负责任发言，也够让我开心了。


    一个才刚满十岁的孩子，温柔地暖和了我被逼入绝境的心。


    可是──


    看来对阿巧而言，那并非只是一时的体贴、安慰，以及不负责任的发言。


    他从那天起便一直遵循着当时的话而活。


    这十年来，阿巧始终陪在我身旁。


    每当我遇到困难，他总是对我伸出援手。


    虽然我误以为他的那些行为是出于对美羽的好感──但其实那全都是基于对我的心意。


    纯粹无瑕的纯爱之心。


    直到年满二十岁的今日，他依旧持续着那份孩子般无瑕的爱情。


    但是我──无法接受他的那份心意。


    早就成为大人，在大人的世界里活了太久的我，没办法正面面对如此纯真无瑕的爱意。


    「……我得起床了。」


    拖着依旧昏沉的脑袋，我下了床。


    下床之后，新的一天又将展开。


    人生尚未结束。


    仍会持续下去。


    因为人是在成为大人之后，才真正要展开漫长的旅程。


    自从我（间接）甩掉阿巧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他早上不再来接美羽，我也透过美羽取消了原本请他来当家教的时段。


    当然，既然是邻居，我们不可能永远都碰不到面。


    但我现在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去见他──


    「妈妈……真是的，妳又睡过头了？」


    踩着沉重步伐走下楼梯后，美羽从客厅探出头来。她已经换上制服，一副随时都能出门上学的样子。


    「……早。」


    「早什么早啊。唉……算了，我已经做好早餐了啦。」


    进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白饭、味噌汤、火腿蛋，还有盒装纳豆。真是相当正统的早餐菜色。


    虽然美羽平时总是嫌麻烦，把家事都扔给我做。不过只要她有心，做起一般家事倒也不成问题。


    这三天来，每天早上都是美羽做早餐。


    「唉～都怪妈妈太懒散，害我变得愈来愈会下厨了。今天因为时间比较多，我还自己做了便当呢。」


    「……这样啊，好厉害喔。」


    我心不在焉地回应一边搅拌纳豆，一边夸耀般叹气说道的美羽。


    这几天，我每天都过着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的不正常生活。无论我做什么，阿巧的脸都会浮现在我脑海中，每当回想起来就会感到一阵揪心。


    他那悲痛的表情、眼泪，迟迟不肯从我脑中消失──


    「真是的……妈妈，妳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怎么会是妳沮丧呢？都已经是大人了，拜托妳振作一点啦。」


    「妳、妳很啰唆耶……」


    「麻烦妳也替一早就被迫见到妳那副郁闷表情的我想想好吗？」


    「……美羽，妳为什么要对妈妈这么严厉？」


    「因为我是站在巧哥那一边的啊。我想要声援巧哥的纯爱，希望巧哥当我的爸爸嘛～」


    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完后，美羽把纳豆淋在饭上。


    「不过也罢，就算我想声援也没用了。」


    一面这么说。


    她一派轻松地说出令人不可置信的话──


    「因为巧哥好像交到女朋友了。」


    「……咦？」


    我不由得松开手里的筷子。


    脑袋顿时停止思考，无法理解话中的意思。


    「咦……咦？妳、妳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交女朋友了。」


    「…………」


    我还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脑袋不愿意去理解话中的含意。


    「……咦咦？骗、骗人的吧……？因为阿巧他……」


    「被妈妈甩了之后，他就和其他女人交往了啦。」


    和脑筋一团混乱的我形成对比，美羽看似若无其事地接着说。


    没有停下用餐的手，她语气淡然地说──


    「毕竟有句话说，治疗失恋之痛最好的解药就是新恋情嘛。况且巧哥从高中时代就相当受欢迎……现在又是就读知名大学的绩优股，周围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他啦。」


    「…………」


    「他过去因为只专情于妈妈一人，从没跟别人交往过。不过他现在已经不用再受妈妈的束缚了，快乐无比的大学生活从现在才要开始。说真的，就某方面而言，巧哥被妈妈甩掉或许才是幸福的，因为他终于能够从儿时的梦中清醒，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交往了。」


    「…………」


    「啊！对了，他说今天要去约会喔。他好像因为今天下午学校没课，打算到车站前晃晃，然后去看电影呢。好羡慕大学生喔，连周间平日都有那么多时间。」


    「…………」


    「我吃饱了。那我出门啦～」


    独自迅速吃完早餐后，美羽便出门上学。


    我则是愣愣地发着呆，完全无心用餐。


    那天下午──我搭乘公车前往车站。


    这个嘛，纯属偶然。


    我只是碰巧有事要去车站那边而已。


    然后，我前往车站附近顶楼有电影院的大楼，进入一楼的咖啡厅。


    嗯，这也是偶然。


    我只是刚好想来这间咖啡厅罢了。尽管店内有很多空位，我却特地选了能够清楚看见大楼出入口的位子，真的也是纯属偶然，没有任何意图。


    我会穿上春季大衣，戴着大大的墨镜和口罩来掩饰真面目，也全都是偶然。呃，没错，只是为了预防紫外线──


    「……唉。」


    算了，还是别说了。


    替自己找借口，也只会让人感到空虚而已。


    结果……我还是因为在意而来了。


    听了美羽的话之后，我在意得不得了。


    阿巧交到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啊～真受不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明明就是甩人的那一方──我明明就是伤人的那一方。


    我根本没有资格做这种事情──


    ……不对，我想任何人应该都没有资格偷看别人约会才对。


    就这样。


    正当我闷闷不乐地思索时──


    「──！」


    来了。


    是阿巧。他真的来了！


    他从大楼的出入口走进来。我急忙用手上的杂志遮住脸，然后透过墨镜悄悄窥视他的行动。


    他──不是一个人。


    旁边有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娇小苗条，长得十分可爱，头发有着柔和的卷度，嘴唇则涂了亮色的口红，裙子相当短，露出底下一双纤纤美腿。


    整体装扮洋溢着青春气息。然后，她对阿巧露出了天真烂漫的开朗笑容。


    两人从我面前走过。


    感情融洽地并肩而行，感觉非常开心。


    看起来就像一对相配的年轻情侣。


    「…………」


    我顿时有些失神，有种心一下子冷掉的感觉。


    原来是真的。


    本来还以为有可能是美羽说谎捉弄我，结果看来似乎是真的。


    阿巧真的有女朋友了。


    他正在和新交到的女朋友，开开心心地约会──


    「……！」


    经过短暂的彻底冷却后，紧接着，我的心开始异常发烫。


    什么嘛！


    那女人是什么跟什么嘛！


    长得漂亮又时髦，腿也好细……真、真教人火大！


    阿巧也真是的！


    居然跟那种女人卿卿我我！


    话说……她和我的类型完全不一样耶？就算要交女朋友……也不该和那种年轻苗条，和我完全相反的女孩子交往吧？


    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生！


    比起我这种大婶，他其实根本比较喜欢同年代的年轻女孩吧！


    尽管……


    心中自私又任性地燃起熊熊怒火──然而那份怒气也只涌现了一瞬间，自我厌恶的心理随即让我的心冷却下来


    。


    啊啊──


    我到底在气什么啊？


    我明明没资格生这种气。


    一颗心乱到不敢置信的地步，连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尽管如此──回过神时，我已经冲出咖啡店，跟在两人身后。


    因为是平日，顶楼的电影院人潮不多。


    人不多就很难接近。于是我躲在商品贩卖店的暗处，继续偷偷观察两人。


    买好电影票后，两人在小吃部买了饮料。


    他们似乎买了不同的饮料。大概是为了确认各自的味道吧，两人交换喝了一下──交换喝？


    咦、咦咦咦？


    那样……不就等于间接接吻吗！


    好吧，毕竟他们也不是国中生了，或许没必要为了间接接吻这种事情大惊小怪……可、可是他们也才交往三天，这样不会太快了吗？


    况且即使要间接接吻，一般来说应该也会更紧张一点吧？


    他们的举止却像是两名男性友人一般自然──


    「……啊！」


    太大意了。


    为了间接接吻心生动摇的我，不小心忘了要躲起来，整个人都探了出去。


    和那位女朋友──对上了眼。


    讶异地注视我一会后，她在阿巧耳边窃窃私语。


    结果他朝我望过来──瞪大双眼。


    然后快步跑向我。


    我甚至没办法逃跑，只能僵立原地。


    「请问……妳是绫子小姐对吧？」


    「……你、你认错人了喔。」


    「…………」


    「…………对、对不起。是我没错。」


    结果没能敷衍过去。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我虽然有变装，却也只是穿了大衣又戴上墨镜，只要靠近一点就会被拆穿。


    放弃挣扎的我摘掉墨镜。


    顿时清晰的视野中出现阿巧惊讶的脸孔。


    「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呃，那、那个……我、我只是碰巧想来看场电影。」


    「……穿成这副模样？」


    「有、有什么关系！今天紫外线比较强嘛！先、先不管那个了，我才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过于慌乱和焦躁的情绪促使我赶紧转移话题。


    「做什么……当然是来看电影啊。」


    「这、这我知道……但你这样似乎不太好吧。这种学校没课的日子，明明是和其他人拉开差距的好机会。」


    「……？」


    「我、我明白你很高兴交到女朋友……然而你毕竟还是学生，放假的时候更应该要勤勉读书不是吗？」


    「女朋友……？咦？」


    「不、不过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啦！无论阿巧你跟谁交往，都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但是……只不过，果然还是……」


    我反覆说着连自己也知道是颠三倒四的话。


    阿巧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就在此时。


    女朋友走过来了。


    她轮流看了看我和阿巧的脸后──开口说：


    「看来妳果然是传说中的绫子小姐呢。」


    那瞬间──


    我本来就有些混乱的脑袋又更加混乱了。


    并非因为──她所说的话。


    而是她的声音、音质令我大为吃惊。


    「我从刚才就莫名感觉到一股视线……结果不经意回过头，便见到一个明显可疑的女人往我们这边看。我当下猜想有可能是妳，结果果然没错。」


    尽管感觉好像被人若无其事地说了「明显可疑的女人」这种过分的话，但我完全没空在意那种事情。


    声音。


    她所发出来的声音──好低沉。


    是不像女性会发出的低沉男性说话声。


    「幸会，绫子小姐，我时常听巧提起妳。」


    无视脑袋一片空白的我，她笑盈盈地对我说。


    不对。


    不是──她。


    「我叫梨乡聪也，是跟巧就读同一所大学的朋友。」


    站在我面前，打扮可爱的少女，以男性化的低沉声音、男性化的口气说话，还自报「聪也」这个男性化的名字。


    「咦……奇怪？男、男孩子……？」


    「是的，我是男的。」


    从容地点头后，他俯视自己的服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喔，我今天是这种打扮。啊哈哈，因为和巧在一起，我还以自己人在学校里，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不好意思，让妳误会了。」


    「…………」


    「难不成妳以为我是巧的女朋友？」


    「……唔，嗯。」


    虽然她──不对，是聪也以打趣的口吻这么询问，接二连三令人错愕的事情发展却让我的脑袋彻底停止运转，甚至忘了要打马虎眼，就这么老实地点了头。


    「咦？妳真的以为我是他女友？」


    「啊！不、不是的！不是那样……」


    我连忙随口搪塞。然而为时已晚。


    聪也神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巧，你说你被绫子小姐甩了对吧？」


    「是、是啊。」


    「这样啊……巧被甩了。那位绫子小姐如今却以一副『正在跟踪』的装扮跟在我们后头，还误会我是巧的女朋友……」


    他嘀嘀咕咕地沉思片刻后──


    「唔嗯。照这个情况来看……我是不是应该识相地去别的地方比较好？」


    聪也这么说。


    「……可能吧。」


    「ok～那我先进去找位子，你等结束后再来。但你就算不来也无所谓啦。」


    看似了然地说完后，聪也从阿巧手中接过饮料，迳自走开，以半根腿毛也没有的美腿踏着优雅的步伐，飒爽离去。


    被留下来的我们则是姑且移动到无人的走道角落。


    「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他是我上大学后认识的朋友，我们经常一起行动。」


    「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原来是男孩子啊。」


    「他平常在学校外面都会男扮女装走在路上。啊，但他并不认为那是男扮女装。『我不是扮女装，我只是挑选适合自己的服装穿上而已』，他本人似乎是这么表示的。」


    「是、是喔……」


    该怎么说呢？现在这个时代……


    大婶我实在有点跟不上。


    无论如何──


    我误以为是「女朋友」的对象，似乎只是普通朋友。


    也难怪他们两人的距离感会如此亲近──感觉像是两名男性友人了。


    因为……实际上的确是如此。


    「今天是他约我来看电影的。因为……他说要出来痛快地玩一场，让我忘记失恋的事情。」


    「…………」


    「但是绫子小姐为什么要跟在我们后面呢？而且还误会聪也是我女朋友……？」


    「那是因为……」


    「该不会──是美羽跟妳说了什么吧？」


    阿巧对支支吾吾的我这么问。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曾告诉她今天要和聪也来看电影……当时她听完之后，立刻详细问了地点和时间。况且美羽也早就知道聪也会做那种打扮了。」


    「意、意思是──我被美羽骗了？」


    对着大为吃惊的我，阿巧说着「……恐怕是」点头回应。


    唔、唔唔～～美羽这孩子……为、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这么说来，绫子小姐……妳是因为听美羽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误会我新交了女朋友，心里很在意，才会来这里一探究竟吗？」


    「呃，我……」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尽管事情完全如他所言，但我实在不敢承认。


    因为要是承认了……


    不就像是我对阿巧在意得不得了吗──


    「感觉……有点受到打击呢。」


    「对、对不起！做出跟踪这种失礼的行为……」


    「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带着些许苦笑说：


    「我不在意跟踪的事情。真正令我受到打击的是……虽说是被美羽骗了，妳却以为我交了女友这件事。」


    「咦……」


    「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下呢？怎么可能因为被甩了，就马上去找新的女人呢？我可是十年来一直都单恋妳耶。其实就连现在也──」


    话语中渐渐充满热度。才见他激动得要探出身子，随即又连忙退了回去。


    「……对不起。听到我说这种话，妳一定感到很困扰吧？」


    「……」


    「啊哈哈，我这种不干不脆的男人很噁心吧？那个……没、没问题的。虽然没办法马上放下，不过我会努力──停止喜欢妳的。」


    阿巧带着勉强堆起的笑容说道。


    说他会停止。


    停止喜欢我，停止对我付出感情──


    「今后还请妳继续以邻居身分多多指教。另外，当美羽的家教这件事……假使绫子小姐妳不介意，我希望可以继续下去。」


    阿巧端正姿势，以诚恳的口吻对我说。


    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有距离感。


    仿佛我俩之间划了一条线──仿佛拚命地想要跟我划清界线一般，如此客套。


    「还有……我不会因为今天的跟踪就误以为『绫子小姐嫉妒了』，请妳放心。」


    「咦……」


    「我知道啦，妳只是因为担心我被甩之后会自暴自弃，随随便便迷上别的女人对吧？只是因为感受到责任，才来看看情况的吧？」


    「…………」


    「妳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带着落寞的笑容，简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说完后，阿巧说了句「聪也在等我，我先走了」，背对我迈开脚步。


    他渐渐离我而去。


    划了一条线，想要和我保持距离。


    明白这一点的瞬间，我的心便像是被勒住一般发疼，脑袋一片空白──


    「等──等等。」


    回过神时。


    我已经叫住他。


    有些强硬地抓住他的上衣衣?。


    「……不、不要。」


    对着满脸讶异地回头的他，我这么说。


    脑袋已经完全停止思考，嘴巴却擅自动起来。不经大脑的话冲动地从心底深处涌上，随即就这样脱口而出。


    「不要……停止喜欢我。」


    什么啊？


    我到底在说什么？


    可是，停不下来。


    我就是无法停止言语。


    「是……嫉妒。我想，应该是……嫉妒。」


    原本应该非常露骨的话，却以暧昧不明的方式呈现。


    因为──没办法啊。


    连我也不晓得现在的自己在想什么。


    「……当美羽告诉我阿巧交到女友时，我好讶异、好震惊、好沮丧，整个人坐立不安……甚至还像这样跟踪你。我想……我应该是嫉妒了。我真的非常、非常不希望阿巧和别人交往。」


    「…………」


    「很奇怪对吧？很诡异对吧？……我明明那么笃定地说自己『无法跟你交往』……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话不停地从口中溢出。我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之前，我在我家客厅对美羽说的那些话并非谎言。在我眼中，阿巧是住在隔壁的孩子，是像儿子一般的存在……所以我无法把你当成男人看待。」


    「…………」


    「本来应该是──无法的。」


    我接着说：


    「可是自从阿巧你向我告白──说你喜欢我之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无论睡觉还是清醒时，全都只想着你一人。我的思绪始终一团混乱……」


    像儿子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表现并非虚假。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我想我可能……其实已经将你视为男人了。」


    我说出来了。


    说出跨越那条线的话。


    和过去一直撇头不看的自己内心──面对面。


    ──绫子小姐，我一直都很喜欢妳。


    从阿巧向我告白那天起──


    他在我心中所占的分量，就渐渐大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我逃离了一直希望他成为女儿男友的少年，向我表达出的那份坦率真挚的情感──那份过于眩目的情感。


    暧昧不清地搪塞，试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已经不行了。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继续敷衍下去──


    「呃……所以说，虽然我把你当成男人看待，但觉得你就像我儿子的感觉也是千真万确……尽管一想到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就火冒三丈，然而那究竟是嫉妒，还是类似母亲过度干涉儿子的心情，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所以……」


    「……简而言之……」


    对着话语和情绪迟滞，语无伦次的我。


    阿巧以认真的表情，以及怀着某种期待的眼神这么说：


    「妳愿意稍微把我视为男人了，是吗？」


    「……嗯、嗯。」


    「却仍旧无法不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


    「好、好像是……」


    「所以妳无法跟我交往。」


    「……嗯。总觉得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办法整顿心情……」


    「然而妳却不希望我交别的女朋友。」


    「呃……」


    「不想和我交往，却又希望我不要停止喜欢妳，希望我继续喜欢妳。」


    「…………」


    奇、奇怪？


    重新想想……我好像说了非常糟糕的话？


    说了超级本位主义、超级麻烦的话？


    「……噗！哈哈！哈哈哈！」


    阿巧噗嗤笑了出来。


    张大嘴巴，放声大笑。


    「哈哈！呵呵……绫子小姐，不管怎么说，妳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再怎么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啊。」


    「……唔唔。」


    无可反驳。过分，太过分了。明明已经是年过三十的大婶，却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不对，总觉得我说的话麻烦到连国中生都不会说……！


    对着陷入强烈自我厌恶情绪的我──


    「好啊。」


    阿巧说道。


    「咦……」


    「我都会照绫子小姐所说的去做，不会交其他女朋友，也不会──停止喜欢妳。」


    「咦？呃……可、可以吗？」


    连我都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既离谱又差劲。


    「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被爱冲昏头吧。我除了听话外别无选择。」


    「况且──」阿巧接着说。


    一面用手掩住带笑的嘴角。


    「这话说起来也许奇怪……不过我现在非常开心。」


    「开、开心？」


    年过三十的女人说出麻烦到极点的话，这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


    「一想到我还可以继续喜欢绫子小姐，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


    好惊人的台词。


    仿佛将我的心一把揪住的惊人台词。


    朝着内心动荡不已的我──阿巧稍微靠了过来。


    「那个……要怎么说，我可以想成妳我之间稍微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吗？」


    「唔、唔耶耶？呃，那个……这、这个嘛，也许吧。如果只有一点点，或许是有那种可能。不、不过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喔！」


    「我知道了。」


    阿巧笑答。


    仿佛方才那副落寞的勉强笑容不存在一般，他打从内心开心地笑了。相形之下，我则是感到既难为情又别扭，不知该如何是好。


    「呃，那个……虽然说有可能，但、但也不是马上就会怎么样喔！我想要再多花一点时间慢慢思考……」


    「我明白，我之前确实有点太急躁了。我们就稍微慢慢来吧。」


    我明明说了如此可耻的话，阿巧却对我露出温暖的笑容，脸上没有半点厌烦的神情。


    「反正我都已经等了十年，再等一下也没关系。」


    「阿巧……」


    「呃，那么……我们就先暂时维持现状。」


    阿巧略显羞涩地这么说，一边朝我伸出手。


    「还请继续多多指教了。」


    「……我、我知道了。我们握手言和吧！」


    怀着些许紧张的心情，我回应他伸出的手。


    透过手掌感觉到的他的手──好大。


    大而骨感，和小时候握过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用充满男人味的手，用力却又温柔地包覆住我的手。


    「我会继续努力。」


    阿巧说。


    「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还、还请手下留情。」


    面对如此坦率又热情的告白，我只能低下头来。

 终章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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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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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单亲妈妈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必须每天一大早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帮就读高中的女儿做便当。


    虽然……我最近很废就是了。


    不过，今天我久违地成功早起了。


    好好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迎接早晨。


    就在我把煮好的早餐摆上餐桌时──


    「哇！糟了、糟了！完全睡惨了！」


    女儿美羽吵闹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从二楼跑下来。


    「睡惨」这个动词是女儿自己造的新词？还是最近年轻人的用语？我果然还是搞不懂。


    不懂。


    真的有太多事情不懂了。


    不管是女儿的成长、邻居男孩的心意。


    还是──我自己的真实心声。


    即使成为大人，人生依旧有好多让人不明白的事情──


    「惨了、惨了……都是因为最近妈妈很废，害我非得自己早起不可──咦，奇怪？妈妈……？」


    「抱歉喔，我就是那么废。」


    我对见到我后顿时愣住的美羽说。


    「早安，美羽。」


    「早、早安。」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妈妈已经恢复原样了。」


    美羽苦笑着坐到餐桌旁。


    我也在泡好咖啡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其实妳可以再维持废人模式一下啊。这么一来，我的家事技能搞不好又会更升级了。」


    「我平时就可以把家事交给妳做喔。」


    「不不不，那是两回事。」


    「妳这孩子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妳也真单纯耶。」


    美羽定睛望着我，傻眼地这么说。


    「居然一跟巧哥和好，马上就恢复精神了。」


    「妳、妳很啰唆耶……」


    「你们能够和好都是多亏我善意的谎言，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对啦，一切多亏有妳。」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虽然我说这句话是想挖苦她，不过大概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服输吧。


    「啊啊～不过说真的，我家的母亲大人还真是没出息又麻烦耶。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骚动，最后却抱着『先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心态延后做出结论……又不是国中生。」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不要老是说得那么中肯嘛，真是的……


    过于优柔寡断又没出息，还像个爱上谈恋爱的国中生一样说些麻烦的话，我对自己的那些毛病再清楚不过了……


    之后──大概是吃完早餐的时候。


    家里的门铃响了。


    我和女儿一起前往玄关应门──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他。


    阿巧。


    左泽巧。


    住在隔壁的男孩──不对。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我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小男孩看待。


    而是一个堂堂的──


    「早啊，巧哥。」


    「早安，美羽。」


    美羽率先开口打招呼，阿巧也回应了她。


    然后，他看向我。


    以略显羞赧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虽然也很难为情──却也回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和他正面相对。


    「早安，绫子小姐。」


    「早，阿巧。」


    一如往常、一如既往的招呼语。


    但是──感觉与过往有些不同。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抑或真正会所有不同──有所改变的是今后。


    往后我们的关系，究竟会和以往产生何种变化呢──


    「……你们干嘛一早就互相凝视啦。」


    「「──！」」


    美羽嘲弄的口吻让不小心就互相凝视的我们瞬间回神，连忙互相别开脸。


    「我好像会打扰到两位呢。需要我这颗电灯泡先走一步吗？」


    「……别开玩笑了。走了啦。」


    「是是是～那么妈妈，我出门了。」


    「我走了，绫子小姐。」


    「路、路上小心～」


    我目送两人走出玄关。


    大门关上之后──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唉。


    太好了。


    总算成功办到了……大概吧。


    虽然因为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我一见到阿巧的脸，整颗心仍旧会怦通乱跳，脑袋也乱成一团，不过我总算是成功假装平静了。


    从紧张中解脱的我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了


    line的讯息。


    对方是──刚刚才道别的人。


    「阿、阿巧……？」


    我讶异地打开讯息画面。


    上面写着：「早安，绫子小姐。真高兴见到妳有精神的模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招呼语和关心的话──接下来的句子却让我吓破了胆。


    「绫子小姐，请问妳这个周末有事吗？


    如果有空，


    我们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咦、咦、咦～～～～！」


    我困惑地放声大喊，当场瘫坐在地。


    这是……在邀我约会吧？


    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吧？


    感觉……他丝毫不打算隐藏对我的好感？也不打什么牵制球和变化球，直接就向我发动超级直球的攻击了！


    攻势猛烈无比！


    而且非常露骨！


    ──我会努力让绫子小姐喜欢上我。


    我回想起昨天的话。


    呃，那个……不管怎么说，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即使要努力，难道就不能稍微悠哉一点吗？他明明就说自己太急躁，以后会慢慢来的……


    我感到既害羞又困窘……又有点开心，感觉无论脑袋还是心都快要失控了。


    歌枕绫子。


    3x岁的单亲妈妈。


    虽然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如今却有一名比起可爱女儿更喜欢我的特别男孩，对我展开热烈追求。


    而我好不容易姑且得到片刻的缓冲……本应如此。


    说不定……我被他笼络收服，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后记

    我认为谈恋爱这件事，意外地反而是在成为大人之后会变得比较困难。除了喜欢不喜欢之外，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工作、年收入、存款、结婚、双方家长、小孩等各式各样的因素。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层次和只要有感情就能谈恋爱的学生时代不同。甚至连告白，学生的话只要当面说「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就好，可是成为大人之后，便会对那种青春洋溢的举动感到难为情。失恋时也是一样，学生可能只要几年后环境改变了，人际关系可能也会跟着重新设定，大人却不行。人年纪愈大就愈害怕跌倒，会在恋爱面前变得胆小、裹足不前。本作的女主角，是一名基于某个因素而有了孩子，不得不努力成为母亲──成为「大人」的女性。以大人姿态度过这些年的她，面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朝自己猛地投出的单恋直球，不仅吓得后退，还找了一堆借口拚命逃跑。尽管如此，最后她终于还是稍微鼓起勇气去面对现实。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击文库和大家见面。


    这是一个描述收养姐姐夫妇的孩子的未婚单亲妈妈，以及长年单恋那名女性的少年之间的故事。不用说，这部作品完全是基于我本人的嗜好而创作的。


    我一直都好想写一个以邻居妈妈为女主角的爱情喜剧……！


    关于这种类型，应该说这部系列作──我打算以「青年主角和邻居妈妈的一对一纯爱爱情喜剧」为方针，进行下去。不开后宫，而是描写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专情的主角。顺便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创作秘辛，那就是登场人物的名字全是取自日本东北地区的难读地名。这个秘辛真的不知道也无所谓。


    那么，以下是感谢的话。


    责编大人，非常感谢您愿意首肯通过如此天马行空的企画。其实我本来并不抱希望，所以当听到可以写时，比起开心，内心更多的是「电击文库疯了吗……？」的错愕。ぎうにう老师，谢谢您画了这么漂亮的插图。绫子妈妈和我想像中一样是位美丽的母亲，真是太棒了。


    然后，我要向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


    那么，有缘的话，我们就在第二集相见吧。


    望公太


    我认为谈恋爱这件事，意外地反而是在成为大人之后会变得比较困难。除了喜欢不喜欢之外，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工作、年收入、存款、结婚、双方家长、小孩等各式各样的因素。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层次和只要有感情就能谈恋爱的学生时代不同。甚至连告白，学生的话只要当面说「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就好，可是成为大人之后，便会对那种青春洋溢的举动感到难为情。失恋时也是一样，学生可能只要几年后环境改变了，人际关系可能也会跟着重新设定，大人却不行。人年纪愈大就愈害怕跌倒，会在恋爱面前变得胆小、裹足不前。本作的女主角，是一名基于某个因素而有了孩子，不得不努力成为母亲──成为「大人」的女性。以大人姿态度过这些年的她，面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朝自己猛地投出的单恋直球，不仅吓得后退，还找了一堆借口拚命逃跑。尽管如此，最后她终于还是稍微鼓起勇气去面对现实。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击文库和大家见面。


    这是一个描述收养姐姐夫妇的孩子的未婚单亲妈妈，以及长年单恋那名女性的少年之间的故事。不用说，这部作品完全是基于我本人的嗜好而创作的。


    我一直都好想写一个以邻居妈妈为女主角的爱情喜剧……！


    关于这种类型，应该说这部系列作──我打算以「青年主角和邻居妈妈的一对一纯爱爱情喜剧」为方针，进行下去。不开后宫，而是描写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专情的主角。顺便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创作秘辛，那就是登场人物的名字全是取自日本东北地区的难读地名。这个秘辛真的不知道也无所谓。


    那么，以下是感谢的话。


    责编大人，非常感谢您愿意首肯通过如此天马行空的企画。其实我本来并不抱希望，所以当听到可以写时，比起开心，内心更多的是「电击文库疯了吗……？」的错愕。ぎうにう老师，谢谢您画了这么漂亮的插图。绫子妈妈和我想像中一样是位美丽的母亲，真是太棒了。


    然后，我要向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


    那么，有缘的话，我们就在第二集相见吧。


    望公太


    我认为谈恋爱这件事，意外地反而是在成为大人之后会变得比较困难。除了喜欢不喜欢之外，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工作、年收入、存款、结婚、双方家长、小孩等各式各样的因素。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层次和只要有感情就能谈恋爱的学生时代不同。甚至连告白，学生的话只要当面说「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就好，可是成为大人之后，便会对那种青春洋溢的举动感到难为情。失恋时也是一样，学生可能只要几年后环境改变了，人际关系可能也会跟着重新设定，大人却不行。人年纪愈大就愈害怕跌倒，会在恋爱面前变得胆小、裹足不前。本作的女主角，是一名基于某个因素而有了孩子，不得不努力成为母亲──成为「大人」的女性。以大人姿态度过这些年的她，面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朝自己猛地投出的单恋直球，不仅吓得后退，还找了一堆借口拚命逃跑。尽管如此，最后她终于还是稍微鼓起勇气去面对现实。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击文库和大家见面。


    这是一个描述收养姐姐夫妇的孩子的未婚单亲妈妈，以及长年单恋那名女性的少年之间的故事。不用说，这部作品完全是基于我本人的嗜好而创作的。


    我一直都好想写一个以邻居妈妈为女主角的爱情喜剧……！


    关于这种类型，应该说这部系列作──我打算以「青年主角和邻居妈妈的一对一纯爱爱情喜剧」为方针，进行下去。不开后宫，而是描写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专情的主角。顺便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创作秘辛，那就是登场人物的名字全是取自日本东北地区的难读地名。这个秘辛真的不知道也无所谓。


    那么，以下是感谢的话。


    责编大人，非常感谢您愿意首肯通过如此天马行空的企画。其实我本来并不抱希望，所以当听到可以写时，比起开心，内心更多的是「电击文库疯了吗……？」的错愕。ぎうにう老师，谢谢您画了这么漂亮的插图。绫子妈妈和我想像中一样是位美丽的母亲，真是太棒了。


    然后，我要向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


    那么，有缘的话，我们就在第二集相见吧。


    望公太


    我认为谈恋爱这件事，意外地反而是在成为大人之后会变得比较困难。除了喜欢不喜欢之外，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工作、年收入、存款、结婚、双方家长、小孩等各式各样的因素。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层次和只要有感情就能谈恋爱的学生时代不同。甚至连告白，学生的话只要当面说「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就好，可是成为大人之后，便会对那种青春洋溢的举动感到难为情。失恋时也是一样，学生可能只要几年后环境改变了，人际关系可能也会跟着重新设定，大人却不行。人年纪愈大就愈害怕跌倒，会在恋爱面前变得胆小、裹足不前。本作的女主角，是一名基于某个因素而有了孩子，不得不努力成为母亲──成为「大人」的女性。以大人姿态度过这些年的她，面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朝自己猛地投出的单恋直球，不仅吓得后退，还找了一堆借口拚命逃跑。尽管如此，最后她终于还是稍微鼓起勇气去面对现实。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击文库和大家见面。


    这是一个描述收养姐姐夫妇的孩子的未婚单亲妈妈，以及长年单恋那名女性的少年之间的故事。不用说，这部作品完全是基于我本人的嗜好而创作的。


    我一直都好想写一个以邻居妈妈为女主角的爱情喜剧……！


    关于这种类型，应该说这部系列作──我打算以「青年主角和邻居妈妈的一对一纯爱爱情喜剧」为方针，进行下去。不开后宫，而是描写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专情的主角。顺便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创作秘辛，那就是登场人物的名字全是取自日本东北地区的难读地名。这个秘辛真的不知道也无所谓。


    那么，以下是感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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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公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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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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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种类型，应该说这部系列作──我打算以「青年主角和邻居妈妈的一对一纯爱爱情喜剧」为方针，进行下去。不开后宫，而是描写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专情的主角。顺便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创作秘辛，那就是登场人物的名字全是取自日本东北地区的难读地名。这个秘辛真的不知道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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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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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是望公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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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都好想写一个以邻居妈妈为女主角的爱情喜剧……！


    关于这种类型，应该说这部系列作──我打算以「青年主角和邻居妈妈的一对一纯爱爱情喜剧」为方针，进行下去。不开后宫，而是描写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专情的主角。顺便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创作秘辛，那就是登场人物的名字全是取自日本东北地区的难读地名。这个秘辛真的不知道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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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公太

 插图

    网译版 转自 真白萌


    作者：望公太


    插画：ぎうにう


    翻译：三千与恋爱喜剧


    真白萌 masiro.moe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网站不负担任何责任


    ————————————


    内容简介


    「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哪里去走走呢……？」


    我叫做歌枕绫子，三十[哔——]岁。女儿最近和小时候就一起玩的男生左泽巧发展得很好……只是我的错觉。邻居家的巧君喜欢的不是女儿而是我，而且还以热烈的告白对我倾诉了爱意……哎？


    约、约会！？等一下等一下。


    突然受到邀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绫子阿姨……如果我说我今天不想回去，你会怎么做？」


    巧君变得非常主动！不停地发动攻势想要攻略我！


    被他邀请去的第一次约会……发展成了波澜不断的大混乱。不行，不行的啊巧君。因为那个宾馆，是大人的——


    年长女性在年轻男生的猛烈求爱下频频示弱！长年的心意终于爆发的超纯爱恋爱喜剧，开幕！


    （插图待补）


    网译版 转自 真白萌


    作者：望公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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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哪里去走走呢……？」


    我叫做歌枕绫子，三十[哔——]岁。女儿最近和小时候就一起玩的男生左泽巧发展得很好……只是我的错觉。邻居家的巧君喜欢的不是女儿而是我，而且还以热烈的告白对我倾诉了爱意……哎？


    约、约会！？等一下等一下。


    突然受到邀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绫子阿姨……如果我说我今天不想回去，你会怎么做？」


    巧君变得非常主动！不停地发动攻势想要攻略我！


    被他邀请去的第一次约会……发展成了波澜不断的大混乱。不行，不行的啊巧君。因为那个宾馆，是大人的——


    年长女性在年轻男生的猛烈求爱下频频示弱！长年的心意终于爆发的超纯爱恋爱喜剧，开幕！


    （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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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哪里去走走呢……？」


    我叫做歌枕绫子，三十[哔——]岁。女儿最近和小时候就一起玩的男生左泽巧发展得很好……只是我的错觉。邻居家的巧君喜欢的不是女儿而是我，而且还以热烈的告白对我倾诉了爱意……哎？


    约、约会！？等一下等一下。


    突然受到邀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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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做歌枕绫子，三十[哔——]岁。女儿最近和小时候就一起玩的男生左泽巧发展得很好……只是我的错觉。邻居家的巧君喜欢的不是女儿而是我，而且还以热烈的告白对我倾诉了爱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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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长女性在年轻男生的猛烈求爱下频频示弱！长年的心意终于爆发的超纯爱恋爱喜剧，开幕！


    （插图待补）

 序章

    ?


    邀请别人去约会这件事，不管练习多少次我都不是很明白。


    数十次，数百次……甚至，可能已经练习过了数千次。


    歌枕绫子阿姨。


    住在我们家隔壁的童年玩伴——的妈妈。


    收养了因为突然事故失去双亲的少女，并且将她当作女儿抚养长大的女性。


    我从十岁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对这位女性抱着单相思的爱慕之情。


    从十岁开始的这十年间，一直都——


    烦闷而又不能向她表白心意的时候，我曾想过许多许多接近她的方法。


    邀请约会也是其中之一。


    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把心仪的人约出来，这十年间，我一直在不断练习着。


    或许应该说，比起练习，那种行为更近似于妄想才对。


    我试着妄想过种种借口，种种情况——结果，一次都没有付诸实践。


    哪怕深思熟虑写下了一段要约她出来的文字，最终也从来没有按下过发送键。


    「……哈啊。」


    早晨，走向车站的路上。


    等红灯的时候，我一只手拿着手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手机的屏幕还开着。


    停在信息的页面，对象则是——绫子阿姨。


    已经发出去信息是这样的。


    『早上好，绫子阿姨。


    看到你恢复精神我就放心了。


    太好了。』


    看起来有点像范文的问候。


    最近，我和她之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简单地说……就是，我对她告白了。


    对她说了『我喜欢你』。


    还有，『想要和你交往』。


    这十年间一直秘藏于心中的想法，我全都说出来了。


    结果……大概只能用大骚动中的大狂乱来描述。


    表面上虽然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但我想，这件事一定在她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自己在过去十年里看着长大的少年——一直只是觉得像儿子一样的男生，居然向自己表白了。


    绫子阿姨在听到我的告白后，很明显露出了狼狈的模样，她显得混乱又不知所措，连我看着也担心了起来。


    绫子阿姨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暗恋她经过了那么长的事件。


    我隐藏在心中的想法，根本就一点都没有被她察觉。


    说实话我觉得心情非常非常复杂，好像有点开心，又好像有点空虚。


    但是。


    现在我已经把这些怀揣了十年的心意说出来了。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我们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回复到从前那样。


    不可能再仅仅是关系很好的邻居。


    据我的朋友梨乡聪也说，『告白是破坏人际关系的炸弹。如果一切顺利还好，失败的话就会发生波及别人的事故』。事情的发展的确如此。


    告白之后，我和她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简直就像是丢下了一枚炸弹那样。


    我那自以为是的爱慕之心彻底地波及到了她。


    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像是尴尬，又像是难为情的，独特的紧张感，渐渐地还让周围的人卷入其中……我还被她一度明确地拒绝过——但是。


    经过很多很多事情，最后我得到的绫子阿姨的回答是『保留意见』。


    按她的说法，是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还需要一些考虑的时间。


    往坏的方向考虑，或许这个回答也可能是把答案继续推迟下去。


    可我还是很开心。


    开心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因为我还可以继续喜欢她——


    然后。


    变成二十岁的那个五月，在电影院里，我得到了可以理解成『暂时维持现状』一样的回答。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到绫子阿姨家里去，和她告别之后，寄出了前边的那个问候一样的信息。


    我们的关系危机化解了，暂且回到了接近于平时一样的状态，我想向她传达我的庆幸和感谢。


    但是。


    「……嗯~~」


    后边的信息究竟该不该发出去，手指头停了下来。


    『绫子阿姨这周末，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如果没有的话，


    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哪里去走走呢？』


    这句话本身是我昨天晚上拟好的。


    我把保存的文字粘贴上去，剩下就只有发送而已了——但最后却没能按下发送键。


    怎、怎么办啊……？


    这种信息，果然还是会给人家添麻烦吧？


    我是不是有点趁乱得寸进尺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啊，我才刚刚说过『是我开始得太急了。再把节奏放慢一点，慢慢来吧』这样的话啊……突然就邀请人家去约会，好像有点犯规——不对！


    反过来说，正因如此……现在才是主动出击的机会不是吗！？


    我说要『慢慢来吧』的同时，也说了『我会努力最终让绫子阿姨喜欢上我』，所以这种时机下主动对对方发起进攻不是才正好吗？啊可是，就算这样……果然——


    「——巧哥哥，你在给妈妈发信息吗？」


    「啊——」


    走过了红绿灯，我还是没有发出那条信息，只能不时地瞄着手机左右迟疑。这个时候，身旁传来了声音。


    我慌忙把手机藏起来。


    歌枕美羽。


    我所倾慕的女性——的独生女。


    虽然她们之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对绫子阿姨来说，美羽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和我的关系……基本上，可以算是童年玩伴。


    美羽升上高中之后，因为我们上学都要前往车站，所以每天早上都是一起走的。


    「美、美羽，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手机啊。」


    「明明在跟我走路，结果却老是偷瞄手机的巧哥哥才不对好不好。然后我看到上面有『和我一起到哪里』什么的……你是不是想跟妈妈去约会呀！？」


    好像已经被美羽看了个一干二净。


    美羽一副喜色满面的模样迫近我，对我逼问道。


    「哎~，巧哥哥很有两下嘛，居然开始主动进攻了，真是积极呢~」


    「……不要拿我开心了。话说，我还没有发出去呢。」


    「咦，为什么？为什么不发呢？」


    「你还问我……当然是，因为还有很多要考虑的东西啊。」


    「哎~这算什么嘛？废柴。」


    「……不准说人是废柴。大人的恋爱啊，可是要讲究策略的。」


    「但巧哥哥还是个大学生，而且还跟父母住在一起。」


    「唔、唔咕……」


    身为大学生，我被一个女高中生驳得无话可说了。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垂头丧气。毕竟巧哥哥是因为一直暗恋妈妈，所以才没有恋爱经验呀……而且妈妈也是，以客套话的角度大概也不能算是了解大人的恋爱。」


    美羽对消沉的我说了一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安慰的话，然后，


    「总之——要约她出来，那就还是果断一点比较好。」


    她如此断言道。


    「因为你们两个现在这种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状态，说到底都是怪妈妈说了那种麻烦的话，所以现在只能靠巧哥哥不断主动进攻了。」


    「道、道理是那样……但是，人家也、也有自己的情况吧。要拒绝我这样的邀请恐怕会有压力，再说绫子阿姨那么温柔，就算不愿意，我觉得她也会为了我来赴约……当、当然我知道必须得积极主动，所以才想要考虑合适的时间点——」


    「……啊——真是的，为什么这么磨蹭！」


    美羽不耐烦地喊道，接着她探出身子，想从我手中把手机抢走。


    「既然巧哥哥发不出来，那人家来替你发好了！手机借我一下！」


    「怎么……！笨、笨蛋，别这样啊！」


    「扭扭捏捏地烦恼只会浪费时间！巧哥哥只需要一个劲往前冲就行了！妈妈很容易就能被骗到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策略！」


    「你啊……怎么能说自己的母亲『很容易就能被骗到手』。」


    「巧哥哥只要赶快跟妈妈来一次过夜的约会，然后把她推倒就可以了！那样就能把一切问题都搞定了！」


    「怎么可能都搞定啊！ 另外女高中生可不能在公众场合说这些话！」


    这几秒之间，手机争夺战还在继续。


    「……嗯？」


    但是美羽突然眯起眼睛，发出疑问的声音。


    「巧哥哥，这个信息——不是已经被发出去了吗？」


    「咦？……哎哎？」


    我确认了一下画面，然后陷入惊愕之中。


    本来应该是按一下发送就会发出去的那个界面——但现在屏幕上不知道为什么显示的是已发送。


    「骗


    、骗人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会是你刚才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按下去了吧？」


    「不、不会吧……」


    「啊——但是结果也没有问题嘛。可喜可贺。」


    「可喜什么可贺啊。到、到底该怎么办，这下子……」


    我发出去的信息——已经出现了已读标记。


    现在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这条消息，已经被绫子阿姨看到了。


    我的，约会的邀请——


    「糟糕……这下糟糕了。」


    「真是的，你慌什么嘛。」


    我感到一种难以置信的动摇，全身开始冒出冷汗。可美羽却冷冷地对我说。


    「反正巧哥哥总是要把妈妈约出去的，只不过就是刚才实施了而已。」


    「……不、不是啊。要约别人也需要心理准备的。话说回来，我连约会的计划还根本都没考虑——」


    但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屏幕上——出现了绫子阿姨的回复。


    『好呀。』


    就这样而已。


    极其自然，极其淡然的，表示肯定的两个字。


    好呀？


    咦，这个『好呀』是什么意思？


    在日语中……这个表达似乎是作为肯定含义使用——


    「你~看~很好骗对不对？」


    我在极度的惊愕中思考陷入停顿，美羽则是得意洋洋地这样说道。


    阴差阳错送出了消息，但托这条消息的福，我之前的百般烦恼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傻瓜的行为一样，约会的第一步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成功了。


    看来这个周末，我可以跟绫子阿姨约会了。


    和暗恋了十年的那个人的，第一次约会——

 第一章 准备与实战

    ?


    中午。大学的食堂——


    「初次约会啊。这可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呢，巧。」


    我把早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之后，坐在对面的聪也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的脸还是那么可爱。


    梨乡聪也。


    性别是——男。


    今天他的打扮很入时，不过还是普通的男生装扮。只有在校外他才会穿女装，在校园里总是穿着一看就是男性的衣服。理由似乎是因为嫌麻烦——穿女装的话，上大课之类的活动里就会被老师怀疑是别人代替来签到什么的。


    不过『女装』这个说法，他本人是不太乐意的。


    据聪也说，这并不是女装，『只是穿着适合我又很可爱的衣服而已』。


    不拘泥于男性服饰或是女性服饰这样的固定观念，自己选择喜欢的衣服和喜欢的妆容。他的信条好像是这种通性的时尚理念。


    虽然聪也穿上女性服装的时候看起来根本就是苗条的美少女，但他并不是喜欢男性。


    他的恋爱对象是女生，而且现在还有女朋友。


    「能不能攻陷憧憬的绫子阿姨，其转折可能就是这一次约会了。或许说成是巧在人生中的重大十字路口也不为过。」


    「……别起哄了好不好，说得就好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跟我没有关系啊。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别人的恋爱更有趣，只要不过度介入，这就是一场最棒的节目了。」


    聪也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则是深深叹了口气。


    知道了我对绫子阿姨的心意之后，这家伙就一直是这种样子。


    一半觉得有趣，一半抱着游玩的心态。


    他一直站在看热闹的立场上关注我的恋爱，而且还非常享受。


    如此轻薄又飘飘然的态度……老实说我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如果他过度参与，认真地为我加油打气，那我也很头疼。


    我的恋爱之路，终究还是我自己的恋爱之路。


    而且虽然聪也看上去总是嘻嘻哈哈，如果我向他征求建议，他还是会认真地回答我。前些日子我被拒绝之后，也是他主动约我看电影，为我加油打气。我觉得聪也确实是体贴又可靠的朋友，这肯定没有错。


    「……我也知道啊。知道这件事肯定得认真对待。」


    我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地开了口。


    「这个机会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所以我不是才来找你商量了吗？」


    「就算你说找我商量，说实话……我也没什么自信喔？」


    聪也举起手，比出投降的姿势。


    「就如你所见，我的长相很讨喜，性格也很好，理所当然地周围的人都很喜欢我——但是，我也只是和同龄人有交往的经验啊。跟超过三十岁的女性约会，别说有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样啊。」


    「大学生式的约会，要多少种方案我都想得出来，但是要说让成熟的女性喜欢嘛……。考虑一下大人的约会……再考虑一下这个地方，巧你既然没有车，那很多很多选项就泡汤了。」


    「…………说得也是。」


    我一下子耷拉下脑袋。


    东北的地方都市。


    这样的地区里，车往往不是一家一辆，而是一人一辆的。


    和依靠电车或出租车就能去任何场所的大都市不一样，在这种地域，私家车是主要的移动手段。


    变成社会人之后，有自己的车是一种惯例。


    甚至——大学生中的某一些人都有车。


    然后很受欢迎。


    有车的大学生，仅此而已就相当受人追捧了。（译：真的吗？我的学长成天说他的斯巴鲁怎么怎么好，但他也没有女朋友）


    嗯……不过一步走错，也可能变成小圈子里负责搬东西或者当司机的工具人就是了（译：太真实了，这才是我的学长）


    「巧，你有驾照吗？」


    「我有，去年暑假我报了那种合宿的驾校。所以……我在想到时候要不要租一辆车去。」


    「租车啊。我个人觉得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也可以……嗯，不太确定，我也试着和其他女生问问看吧。」


    「抱歉，麻烦你了。」


    「没事啦，毕竟平时我受到巧那么多照顾。去年要是巧不在的话，我还不知道要错过多少学分呢。而且，」


    「而且？」


    「而且我也希望巧能获得幸福。」


    聪也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别人的恋爱故事是最有趣的节目——正因如此，既然是节目，那还是有个大团圆结局比较好。」


    「聪也……」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真的很开心。


    我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了，能有这样可靠的朋友。


    「谢啦，我也要好好努力。」


    「嗯。啊——但是啊，巧。虽然这么说好像跟我自己刚才说的相反了——我觉得你要是太过投入努力也不好。」


    这句话确实和他刚才的意思背道而驰。


    「和长年暗恋的人约会……我知道你一定很激动，而且也很有压力，因为必须万无一失。但是，如果心里想得太多也不是好事。要是巧一直是那样的态度，绫子阿姨和你在一起大概也会觉得很累，所以你也要让自己轻松一点。」


    「…………」


    我知道的。


    一个男生完全失去从容，脑袋里只想着达成目的的样子很不好看。


    聪也说的并没有错——但是。


    「我知道的……不过你说要我轻松一点，我觉得我做不到。」


    「…………」


    「终于……终于啊。我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和绫子阿姨约会……这样的关系，还有让她——让她把我当作一个男性来看待的机会」


    这十年间，我一直都。


    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一直一直渴望的东西。


    渴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和绫子阿姨走得更近，能和她约会。


    虽然被绫子阿姨当成小弟弟或是儿子来疼爱，这样的关系也很幸福——但同时，我也觉得很空虚。


    绫子阿姨面对我不会害羞，总是极其自然地抚摸我的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感到心里像是开了一个大洞，很难受。


    现在我并不是已经确定和绫子阿姨交往了。但是，至少比以前前进了一步，比那个只被她当作儿子看待的时候前进了一步。


    我当然会很激动很兴奋。


    当然会在心中想很多，很有压力。


    「这次的约会……我绝对，绝对要让它完美落幕。」


    我像宣誓一样地说道。


    和绫子阿姨的第一次约会。


    绝不允许失败。


    如果不在这一次约会中定胜负——作为男儿还有什么脸面。


    ?


    「我，回来啦~」


    傍晚，从学校回来的美羽在我做饭的时候跑到我身边来。


    而且果不其然（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


    带着一副贼到不能再贼的贼笑。


    「我听说了喔，妈妈。这周末，你要去跟巧哥哥约会了。」


    「……」


    呜呜~~……果、果不其然被她知道了。


    今天早上回信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个时间点，巧君可能还跟美羽在一起」。


    但是，我还是想要尽早给他回复。


    既然已经不小心点开看了，回复得太迟就很没礼貌——而且。


    我觉得这件事拖得越久，好像就会越难回复。


    与其想得太多，最后犹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菜好，还不如在那之前就凭感觉一下子回答他。


    「能走到两个人去约会这一步，看来交往也已经是进入读秒的倒计时了呢。」


    「你、你在说什么呀。那个是……是、另一个问题。」


    「哎？都到这一步了，妈妈你还在说什么？」


    「约、约会……又、又不是非得是恋人才行。人家难得邀请我，我拒绝了也不好……而且这周末，我的时间表就是正好有空！对，就是因为有空！最大的理由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有空！」


    「哈……你又开始找借口了。」


    我接连说出一串理由，可是美羽只是无语地耸了耸肩膀。


    「而且妈妈……『好喔』算是什么啊？ 人家约你单独出来，然后你就只说一句『好喔』？」


    「咦……为、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呀！？」


    「你回信息的时候我正好在看巧哥哥的手机，所以我就全看到了。」


    「怎么这样……」


    「怎么说呢，好可爱喔~。不想被别人看出自己其实很动摇，所以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根本就太明显了。太过于强调『我早都习惯这种场面了』，结果反而显得很没经验。


    」


    「~~~~~~~~~！」


    暴、暴露了！


    我当时的主意全都被女儿看穿了！


    啊啊，讨厌，这是什么状况……！？在这种话题上被女儿看穿心思……实在是太害羞了！


    「美、美羽，你不可以这样捉弄大人的。」


    我忍住羞耻心，竭尽全力想要装出一副母亲的格调来。


    「不是啦……嗯，根本，就不是美羽你想的那样。你根本就想错了。那个『好喔』，可是包含着女高中生不了解的深意。对，只有尝过了酸甜苦辣滋味的成熟女性才懂得的，高度的策略——」


    「巧哥哥和妈妈的约会啊~」


    ……她听都不肯听。


    听一下啦，好不好，妈妈想出这个借口也很不容易的。


    完全无视掉。


    实在是太过分了……美羽，妈妈都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约会效果很好的话，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就会迎来突飞猛进喔。啊，不用着急当天回家也可以的。欢迎你们在外面过夜?」


    「你、你在说什么呀！ 妈妈不会在外面住的，当天晚上肯定会回家。」


    「哎？……也就是说，约会之后要在家里……！？那、那我就去找个朋友家借宿好了……」


    「你到底在表达什么体贴啊！」


    「不是……我就是在为你们两个人加油，而且也知道你们结婚之后肯定是要在这个家里做那些事情的……但是突然就开始还是有点」


    「所以说你到底在表达什么体贴呀！妈妈不会在外面过夜，也不会跟巧君一起回到家里！我们会……更、就是……更健全地约会的。」


    「健全……具体是怎么样的？」


    「所以说，怎么说呢……比如一起吃中午饭呀，聊天呀……晚饭之前回来，之类的。」


    「这是什么嘛！？根本就和初中生一样！？」


    「又、又有什么关系！一开始这样子就可以了！」


    我们开始激烈地吵起来。


    但美羽还是一副无语的表情。


    「说到底……决定约会路线的也不是妈妈，而是主动邀请的巧哥哥才对。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呢？」


    「……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只是说决定了之后会再联系我。」


    现在巧君好像正在考虑约会的路线，而我是在等他的联络……怎、怎么办啊。


    要是真的变成外宿的约会该怎么办！？


    比如说……巧君其实已经预定好了旅馆之类的！


    预约了温泉旅馆，但是工作人员却把我们错当成夫妇，所以只准备了一个房间，被褥也铺得相当近，最开始两个人都睡在房间的一角，但是后来距离越来越近，变成恋爱喜剧的王道展开——


    不对。


    没有没有。嗯，没有这个情况的。


    真是的，我到底在妄想什么啊。


    就算是妄想也太过分了。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约我的人不是别人——是巧君。


    「……我想，巧君肯定不会提出那种奇怪的约会路线。他肯定会好好地考虑我跟美羽——啊」


    「……哎~咦~」


    我像是自己对自己确认一样地小声说，但是美羽的嘴角却又露出贼笑。


    「妈妈你好像非常非常信任巧哥哥呢。」


    「不、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两个干脆快点交往不就好了吗。」


    「……啊~啊，好烦好烦！」


    我感觉说什么都说不过美羽，结果像逃避一样地结束了对话。


    「啊哈哈。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也很期待呢。不知道这次的约会里，妈妈又会被巧哥哥怎么攻略掉。」


    美羽一种非常非常愉快的神情这样说道。


    攻略。


    这个说法莫名地贴切。


    这次约会——我，就是去当作攻略对象的。


    被一个很奇怪的男孩子攻略。他真的很奇怪，居然会喜欢我这种比他大了十多岁的阿姨。


    巧君。


    左泽巧君。


    我看着从小长大的男孩子。虽然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但他居然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对我抱着单相思的暗恋之情。


    我，巧君，还有美羽，我们三个人也有好几次一起去别的地方玩，我也和巧君一起去买过东西——但是，以这种形式，这样正式地两个人出去，理所当然地还是第一次。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约会。


    『哦，要和传闻中的男生在周末约会啊，者可真让人羡慕。』


    狼森女士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听起来愉快极了。


    吃完晚饭，美羽回到二楼她自己的房间之后——


    我打电话给狼森女士汇报工作，本来应该是这样……但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向了我的恋爱情况。


    好像最近老是发生这种事……。


    『之前的电话里我说得有些过火了，所以之后一直在意你们究竟会怎么样……看来你们两个顺利地加深了关系，那真是比什么都好。』


    「嗯……是的。」


    虽然其实真的有过好一番挣扎。


    而且还发生过了好一阵骚动。


    但只看结果的话，似乎确实可以说是顺利地加深了关系。


    『哎呀哎呀，真的……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也好想要跟二十岁的大学生约会啊。最近都找不到什么男人，我正觉得无聊呢。』


    「请不要再捉弄我啦……。我真的很困扰。」


    『唔？你在困扰什么啊？只要开开心心去跟人家约会不就好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我……觉得很害羞，而且也不习惯这种事情。」


    『啊……说起来你毕竟是未婚单身母亲啊，歌枕君。收养美羽之后，你好像从来没有跟人交往过，一直把精力放在工作和养孩子这边。』


    「……是、是的。那个……狼森女士，被邀请去约会的话……作、作为女方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恋爱经验丰富的她问道。


    虽然对一个因为自己出轨而离婚三次的女性问这些可能是搞错了什么，但就算如此，狼森女士对恋爱应该也比我更懂才是。


    『啊哈哈，你什么都不需要烦恼吧。』


    我都快被紧张和不安给压垮了，但狼森女士却好像觉得很好笑。


    『如果你是考虑怎样攻陷心仪的男性，那或许确实需要仔细制定计划——但这次不是反过来的吗？』


    「反过来的……」


    『立场是反过来的。这是一个喜欢你喜欢到没办法的男生，心想着该如何攻略歌枕绫子这位女性，然后提出来的约会。』


    「什么……呜、呜呜」


    狼森女士的话一点都没有遮掩，这让我感到害羞极了。


    喜欢我喜欢到没办法的男性，为了攻略我而实施的学会——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听别人这么说还是感觉很难为情。


    『歌枕君什么都不需要烦恼。烦恼是对方的工作。你只需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就好了。』


    「……」


    『恋爱的主导权一直在你的手里。换一种角度来想，这不是最棒的情况吗。只要你不说话，对方就会想尽办法讨好你。交往与否全取决于你自己。年轻男性捧出的一片真心，现在全凭你在掌中玩弄啊。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这根本是许多女性做梦才敢想象的情况。』


    「……要是我也能这样想就好了。」


    从旁人来看，这或许真的是很值得羡慕的立场。


    像我这种过了三十岁的单身妈妈，居然还会得到年轻男生的爱慕。


    而且还不是带着半分游玩心态的轻浮恋爱——而是认真，纯粹到过分的初恋。


    他以结婚为前提，非常严肃地想要和我交往。


    『唔。毕竟，歌枕君太认真了。感觉就像是正因为自己握着主导权，所以才会烦恼。把王牌给什么都不懂的初学者，结果反而会在她手中成为不敢打出去的牌。』


    「…………」


    『如果用麻将来比喻的话，就是新手只差一张牌就能凑齐门清的时候，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样的情况吧。』


    「……就算用麻将来比喻——」


    不过我知道麻将的规则，所以明白狼森女士想说什么。


    门清是『门前清一色』的略称，这是一种很难凑齐的牌面。


    必须要攒够全部同色的手牌，所以得分非常非常高。但是门清往往很复杂，新手又不知道拿到哪一张牌就能听牌达成门清，所以肯定会搞混。


    高手在这个关头是听牌，新手在这个关头则是听天由命。


    或许，这个双关语正符合此时的我。


    明明再没有更有利的情况了……可是却因为


    太过有利，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你也可以考虑拒绝掉他的约会邀请，只是一次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更明确主导权在谁手里，看看对方着急的反应也不坏。』


    「这、这个我做不到啦。我不太懂那种计谋一样的东西。」


    而且，我继续说道。


    「而且我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被巧君告白之后，我——一直在无意识之中重复着逃避一样的行为。


    我曾经企图当作自己没听过他的告白，也曾经想过要怎么样才能惹巧君讨厌我，离开我。


    我一直都在逃避，很不像样地逃避。


    但是。


    现在我决心不再逃了。


    之后不管我们变成什么样——不管是会交往，还是不会交往。


    我都要面对他，诚恳地接受他的好意，然后再作决定。


    我想……巧君喜欢我这种人喜欢了十年，这是我对他最起码的义务，也是礼貌。


    「……因为现在的情况算是我对他的告白保留了回答，这也有一半算是逃避啊。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公平。所以……才不想再继续玩弄他的心意了。我要正面地，直面他的感情。」


    『……噗噗。啊哈哈哈哈』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狼森女士发出爆笑声。


    『真好啊，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可真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这才是我最喜欢的歌枕绫子。』


    「……这个，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比起装出一副奇怪的大人模样，这样才远远更适合你。很棒的。』


    她用非常愉快的声音说完之后。


    『既然你不喜欢小聪明和心机，那么这次的约会，我能给你的建议就只有一个。』


    接着，狼森女士——。


    『好好享受吧。』


    说出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建议。


    『难得的约会，不要考虑那么多琐碎的事情，好好享受就是了。你就当作自己变成了二十几岁……不，十几岁的小姑娘，好好地青春一回吧。』


    「…………」


    『他肯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的确、的确是呢。」


    我点点头，然后轻轻叹气。


    「我知道了。我会不考虑那么多，就只是享受愉快的约会。」


    『这就对了。不过——或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到这里，狼森女士非常露骨地换上了捉弄人的语气。


    『虽然你嘴上说了一堆原则之类的东西……但是谈吐中谁都能看出来。歌枕君……你现在肯定很开心，心都要飘起来了吧。』


    「什么——」


    『好啦，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情。被人邀请约会可是好事情，不管到了多少岁，都能让人的心变得飘飘然的。』


    「别、别再说这个了，狼森女士——」


    『哈哈哈，别害羞嘛，别害羞。总之，祝你一切顺利。』


    她俏皮地笑着挂断了电话。


    我则是把手机按在胸前，坐在桌边垂着头。


    「……呜、呜呜~什么嘛，讨厌……到了最后，不管不顾地说出那种话来。」


    我的脸颊很烫，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然后，就像是不服输一样地从嘴里冒出一句话。


    「因为……我也没有办法呀？就是很期待嘛。」


    自己这样说出口的瞬间……突然有一股猛烈的羞耻心袭来。


    期待。


    是的，就是这样。


    不管嘴上怎么说——其实，我就是忍不住在期待。


    期待着，和巧君的初次约会。


    虽然很不安也很紧张……但期待的程度并不亚于前两者。


    什么义务，礼貌，『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虽然嘴上说着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到底，我还是在期待这次约会。


    巧君究竟会准备什么样的约会方案，我忍不住会去猜测，会心跳着妄想自己可能经历的种种局面。


    「~~~~~~~！」


    啊啊，讨厌！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都已经超过三十岁了。


    按照一般人的观点，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阿姨了。


    尽管如此——只不过是一个约会，我却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动摇，狼狈，以及……兴奋和期待。


    我很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害羞，都要害羞到死了。


    当天夜里——


    和美羽吃完晚饭之后，巧君的消息发过来了。


    有关于这周末的约会。


    大体的目的地，以及约定碰头的时间等等。


    我当然不可能有异议，于是就回复他说「了解了」。


    还好他不是打电话来。


    如果是电话，我肯定会因为紧张和期待，连声音都发起抖来。


    而且——在这一点上巧君一定也和我一样，我心想道。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紧张和期待，他的程度说不定比我还要高呢。


    无论我们两人各自心怀着怎样的想法，时间都如往常般一秒一秒流逝——


    终于，约定好周末到来了。


    我们两人值得纪念的初次约会就要开始——本来，应该是这样。


    没想到我和他的约会居然会迎来那样一个结局。


    不，


    与其说是意想不到的结局，倒不如说是意想不到的开始。


    ?


    「今天真开心啊，绫子阿姨。」


    「是呀，巧君，真的很开心呢。」


    白天我们去了各种各样的约会场所，吃完晚饭后，现在两个人正走在沿海岸的步道上，欣赏美丽的夜色。


    夜晚的灯火好像宇宙中的星星般，我们一边看着这幅景色，一边一步步慢慢地走着，就像是还沉浸在今天约会的余韵之中。


    「但是巧君……那样真的好吗？在看起来那么贵的餐馆里请我吃晚餐。果然还是太对不起你了，我的餐费，我自己来付吧。」


    「没关系的，请不要在意了。我跟父母住在一起，打工攒的钱又没有用的地方……而且，既然绫子阿姨觉得很开心，那么能花掉这笔钱，我就再乐意不过。」


    「什么……讨、讨厌啦，巧君你真是的。」


    我一下子害羞地低下头去。啊啊，感觉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没想到居然可以和巧君，这样子很成熟地，享受大人式的约会——


    我和他沉默地走在散步路上——过了片刻。


    有什么东西碰到我的指尖。


    想都不用想。


    是走在身旁的巧君，他的手指若无其事地穿入我的指缝之间。


    非常自然，丝毫不突兀地——


    「哎，啊……」


    「对不起，我一不注意就」


    「一不、一不注意就……」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放手。」


    「哎哎……？虽、虽然……不是、不喜欢……呜呜」


    太狡猾了。这种提问的方式真是太狡猾了。


    我没办法肯定也没办法否定，只好顺水推舟地跟他牵着手。那只比我的手大了一圈的，能摸出骨骼轮廓的男生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仅仅如此，我自己的心跳就加速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呜呜，糟糕。


    不行了，太紧张了，思考马上就要开始混乱了。


    这种空气很危险。


    怎么说呢……气氛太好了，好得过头了！


    约会结束，在夜景璀璨的沿海步道上，然后巧君变得有点积极……这样我很容易就会被美好的气氛给带着——


    「……差、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我像是转换气氛一样说完，啪地抽开了手。


    「已经到了说好的时间，而且我猜美羽也在等着我……」


    我接二连三地抛出借口，稍微加快了脚步——


    突然。


    一双手将我从身后抱紧。


    那双修长的手臂笼着我的身体，将我的全身都收纳入怀抱中。


    （插图）


    「哎、哎……哎哎！？」


    突然的发展让我陷入惊慌之中——但他却对我耳语道。


    以稍有些紧张的，微颤的，


    但又甜蜜到不可言喻的声音。


    「绫子阿姨……如果我说我今天不想回去，你会怎么做？」


    「~~！？」


    思考已经严重超速，我的脑袋快要融化了。


    满天星辰，夜幕海滨。


    以及——恋人未满的男女。


    按照这个氛围，时下流行的bgm正好应该响起了。


    「……不、不可以的，不可以，巧君……我深爱的丈夫他……虽然并不存在，但我深爱的女儿……不对，女儿很支持我们的关系……今天、今天我的内衣……那个，其实也是穿着普通款式来的……但、但是等一下！ 我、我可不是第一次约会就会发展到最后阶段的简单女——」


    「——你在做什么啊，妈妈？」


    女儿


    的声音让我清醒过来。


    夜幕璀璨的沿海步道——并不在眼前，现在是早上，我在床上。


    我好像是自己钻出棉被，在床上翻来滚去。女儿用从心底里感到无语的眼神盯着我看。


    「咦……美、美羽？」


    「早啊，妈妈。」


    「早、早上好……哎？为什么，美羽会在这里……？」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要起床的样子，所以人家来叫你。真是的，妈妈你用心一点好不好。今天可是你等了好久的跟巧哥哥约会的日子啊。」


    对，正是这样。


    今天是——和巧君约会的日子。


    所以昨天夜里，我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结果，早上就睡过头了。


    用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过八点。


    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半。距离约会的时间还绰绰有余，但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这个起床时间真是颜面尽失。


    「你刚才还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说『不可以，巧君』什么的……妈妈，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啊？」


    「！？没、没什么特别的！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喔！就是非常普通的梦！」


    女儿的表情堪称尴尬，在这副表情之前，我只好选择强行搪塞。


    呜呜~~！！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奇怪的梦啊，真是的！？


    就算今天是约会的日子……可是居然会做那种少女力max妄想全开的梦！


    而且。


    怎么说呢……这个妄想还很古典！


    就像是往年的晨间肥皂剧一样！


    要是壁咚或者抬下巴尚且还好，从身后抱住*是什么……！


    [*注：这个词的原文是『あすなろ抱き』，出自柴门文的漫画『あすなろ白書（爱情白皮书）』。1993年本作改编为电视剧，这个动作于是广为人知。]


    要、要暴露年龄了！


    我连妄想都是妄想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们不知道的东西！


    昭和感都要渗出来了！


    「好啦，总之要加油喔。」


    在我抱着头烦恼的时候，美羽只是以很轻巧的口吻这样说。


    「不用在意我也可以。留在外面过夜一点问题都没有——」


    「什——……都、都说了，妈妈之前都说过一次了。不会在外面——啊，又不听我说话……」


    没等我的反驳说完，美羽就走出房间了。


    「……哈啊」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醒来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开始感觉到累了。哈啊，好担心。以这样的开头，我能经受住今天约会的考验吗……？


    眼看就要被不安给压垮了，但我还是先爬下床，用手梳平了乱翘的头发。


    然后准备换掉睡衣——的时候。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一看屏幕，我惊呆了。


    打来电话——不是巧君，而是巧君的妈妈。


    是左泽朋美太太。


    「喂、喂？」


    『喂，绫子太太？』


    「是我，早上好。朋美太太。」


    『早上好，对不起啊，一大早打来电话。』


    「不，没关系……请问是怎么了吗？」


    『呃……嗯，该怎么说好呢？』


    朋美太太的语调听起来好像很难启齿。


    『绫子太太，今天……你和我们家的巧约好要出门对吗？』


    「嗯……是、是的。」


    我意识到要否定也很奇怪，所以只好承认。呜呜，好害羞。约会这件事从约会对象的妈妈嘴里说出来，真的太害羞了！


    而朋美太太对动摇的我，则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就是这件事——可不可以请你当他没说过？』


    「…………」


    我感到热意瞬间变成冰冷的水，淋遍了我的全身。羞耻心不见了，心里的温度消失了。冷彻的头脑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思绪。


    啊啊——


    是这样啊。对啊，当然会是这样。


    我到底在误会什么？


    到底在激动什么？


    人家的父母肯定不乐见自己的孩子跟我这种阿姨交往。之前朋美太太虽然曾一度说过『承认』这两个字——但临时改变想法也一点都不奇怪。


    我和他的这种交往，遭到反对是自然的——


    「……我知道了。对不起，本来我最初就应该郑重拒绝他的。给您和家人添了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嗯？ 你、你在说什么呢，绫子太太？』


    我对朋美太太道歉，但她却发出疑惑的声音。


    『添麻烦的是我们才对，真的太对不起了。』


    「咦？」


    咦。怎么回事，这种说话不在一个频道的感觉？


    『你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但是，哎，那孩子真是的……』


    朋美太太接着对我说道。


    『那孩子，发烧起不来床了。』


    「………………」


    我陷入哑然，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


    就这样，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迎来了『身体状况不佳因故中止』这个根本料想不到的结局。

 第二章 房间与探病

    ?


    「哎哎~~？巧哥哥发烧然后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和朋美太太打完电话之后，我到起居室去告诉美羽今天的约会取消了，然后她就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呜~哇~，怎么会这样，这样犯规啊~」


    接着又一屁股倒在沙发上，仰天叹息道。


    「巧哥哥到底在干什么呀……？明明是人生中最不能出岔子的关口，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烧呢？啊啊，真是的，该怎么说呢……好逊。」


    「喂，美羽。不可以这样说人家。身体垮了巧君自己也不会乐意啊。」


    「我知道……可是逊就是逊嘛。尤其是中止的联系还是通过自己的妈妈转达的，真的是逊到不能更逊了。巧哥哥他啊，可是都二十岁了喔？这又不是家长打电话给学校去请假。」


    「这……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巧君好像是决心拖着身子也要走出家门去，结果还是朋美太太硬把他堵回房间去的……」


    据朋美太太的描述。


    昨天晚上的时候，巧君的状况好像就已经相当糟糕了。


    今天早上症状进一步恶化。


    他发烧到了连站都站不稳的状态。即便如此，巧君还是爬起来着衣梳洗，准备去和我约会。


    但是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是能走出家门的状态，朋美太太最后总算说服了他。


    然后这才把儿子硬是关在房间里，给我打了电话。


    「……朋美太太的电话打完之后，巧君也发信息了。说了一连串道歉的话，看得连我都觉得对不起他了……」


    「都到了这样的情况，那也只能道歉了啊。唉呀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巧哥哥，怎么这么靠不住……」


    「……所以说，那个，美羽，你今天有空吗？」


    「嗯？怎么啊？」


    「朋美太太说她今天白天要出去办事，不在家。如果让巧君独自在家里，那不是很让人担心吗？所以希望你能去探望一下他，顺带帮帮他的忙。」


    「哎——不行不行。我都约好了要跟朋友去玩。」


    「这样啊……那怎么办呢，真头疼啊……」


    「妈妈去不就好了嘛。」


    美羽说。


    用非常理所当然的口气。


    「哎……我、我吗？」


    「因为妈妈不是很闲吗，今天本来是打算用来约会的。」


    「是很闲没错……」


    确实，普通地想来，或许我去才是最自然的结果。


    今天一整天原本是为了约会才空出来的，既然约会取消，我也就没有了要做的事。


    但是——等一下。


    我，去照看巧君？


    在他的家人都出去的时候。


    「啊——，但、但是，这不是很……很那个吗？」


    「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啦……。因为，怎么说，你看……对不对？」


    「……妈妈你到底在扭扭捏捏害羞个什么劲啊？」


    「我、我才没有扭扭捏捏地害羞！」


    我大声喊道。


    最开始美羽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但她的表情很快又变成若有所思的笑。


    「哈哈~原来如此。你觉得要去探望巧哥哥，就会变成两个人在房间里的情况，觉得很害羞是不是？」


    「呜咕……」


    简直是一针见血，我不由地身体后仰。


    「真是的……妈妈你在想什么？根本就不用担心发生那种奇怪的事件好不好？巧哥哥总不至于发烧的时候也能变成大灰狼吧？」


    「不、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并不是在担心那些……」


    我虽然大喊着否定，却说不出后面的话。


    因为——实际就跟美羽说得一样。


    当然，我不觉得两个人在房间里独处就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但还是很害羞，害羞得没办法。


    整栋房子空荡荡的，就只有我们两人——


    只是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脸颊就会烫到难以置信的程度，心里变得非常痒痒。


    「再说了，都不知道去过巧哥哥的房间多少次了，妈妈你现在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啊。何况其中还有好几次本来是我去找他玩，妈妈去接我，最后变成三个人一起在巧哥哥的房间里打游戏的情况。」


    「……这个，是这样没错。」


    的确如此。


    巧君的房间，我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


    有的时候是和美羽一起去，我们三个在房间里玩——也有瞒着美羽，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我和巧君在他的房间里秘密考虑作战计划的时候。


    以前这些都很普通。


    和巧君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我也不会意识到什么。


    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


    不可能不意识到。


    自从那次告白——知道了他秘藏的想法之后。在我的心中，巧君的存在就开始变得无比巨大，超过了我的想象。


    和他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让我变得超乎寻常地敏感。


    我很为自己羞愧，觉得不该对每一件小事都想那么多，甚至还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简直就成了恶性循环一样……！


    「怎么说呢，妈妈你真的眼睛里全都是巧哥哥啊，看得我都要害羞了。」


    「……啊，不听不听。不可以这样捉弄妈妈。」


    「我能理解你的感觉啦，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真的还是妈妈去比较好。」


    美羽叹着气说。


    「再说搞不好，巧哥哥就是因为太过期待跟妈妈的约会，结果才发烧的。」


    「哎、哎哎？怎么会，那不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远足当天结果发烧了……」


    「所以说他就对约会期待到了那样的程度啊？」


    「…………」


    「总之——妈妈你要好好地完成探病的任务喔。」


    说到这里，美羽的口吻变了。


    「巧哥哥的身体状况确实很让人担心……再说，他大概会非常非常沮丧，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得和妈妈的约会泡了汤。从让他振作起来的角度，果然也还是妈妈去最合适。」


    她的语气不是在捉弄人，而是认真的。


    如果她这样正式地对我讲道理，


    「……好、好吧。我知道啦。」


    我就只能点头答应了。


    虽然因为难以预料的事态，约会终止了——但我今天好像还是要和巧君一起度过。


    ?


    我做了一个梦。


    全身都绵软无力，头脑昏昏沉沉的……一切都显得暧昧且模糊，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来。就在这样的状态之中，隐隐约约地做了一个梦。


    是关于绫子阿姨的梦。


    我觉得心情很复杂，又开心，又害羞。看来自己真是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在想着她，是真的，并不是比喻。


    眼前的绫子阿姨正站着——而我的视线很低，好像是在抬头看她。


    这似乎是我的个子还没有她高的时候——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


    「巧、巧君……」


    绫子阿姨看着我，脸颊通红。


    理由——是她的衣服。


    「怎么样呢，我穿着这个……？看、看起来像不像圣诞老人？」


    圣诞节的服装。


    但并不是白胡子的胖爷爷穿着的那种红色长袖和红色裤子。


    而是——如果只从外观来描述的话——圣诞比基尼。


    只有面积很小的红色布料覆盖住她的胸部和臀部。身体曲线中凸出的部分非常凸出，但是腰却收得很紧。


    总之就是露出的部分非常多，她出众的魅力全都暴露在外。


    对还是个孩子的我来说，这样的光景实在是过于刺激——不。


    和是不是孩子无关，就算现在看到也还是太刺激了。


    绫子阿姨穿着圣诞比基尼的模样，就是有这种等级的杀伤力。


    「啊哈哈……果、果然还是不穿这个了。有点冷……而且，总觉得好像很h。」


    绫子阿姨扭动身体，想要设法藏住被强调出来的胸部和臀部，同时笑着试图掩饰自己的害羞。


    不对。


    喂喂。


    到底是在做什么梦啊，我这个人……？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时候』的事情啊？


    就算说是梦到以前的情景……不是还有很多别的题材吗？


    我是欲求不满吗？为什么会在梦里回想起这种，本来是放在脑内宝物文件夹中相当高优先级区域里的h事件啊。


    「那个……」


    梦中的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我，开口说道。


    就像是重现过去的事件一样——


    「很、很适合你呀，绫子妈妈——」


    「……呀，绫子妈妈。」


    「咦？ 嗯，我在……」


    在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推


    开沉重的眼睑，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的房间——以及本来不可能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


    绫子阿姨。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念念不忘的她，此时正带着微微困扰的表情望着躺在床上的我。


    啊，我还在做梦吗？


    本来绫子阿姨不可能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绫子妈妈……」


    昏昏沉沉之中，我呼唤着她，朝她伸出了手。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我就像是在沙漠里彷徨着渴求饮水，朝着海市蜃楼中的绿洲伸出了手一样。


    但是。


    眼前的幻景有了实体。


    我的手被她温柔地握紧。


    「嗯，绫、绫子妈妈就在这里唷。」


    「……哎？哎哎哎？！」


    她有些害羞的声音，还有手被握住后的温暖感觉，这些都让我的意识终于清醒了。


    我猛地支起身体，凝视着坐在床边的女性。


    「绫——绫子阿姨！？」


    「你好，巧君。」


    面对惊愕的我，她露出了有些困扰似的笑容。


    ?


    巧君从床上支起身子看着我，瞪圆了眼睛。


    「什么……咦？ 为、为什么绫子阿姨会、会在我的房间里……？」


    「嗯，因为我听朋美太太说她今天下午不在家……所以，就来看看你的情况。」


    「原、原来是这样啊……」


    「巧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啊、啊……好像，有一点好转了。因为我吃完药之后睡了整整一上午。虽然早上是真的觉得头脑一片昏沉。」


    巧君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是没有完全睡醒。随后，他的表情又渐渐变得阴郁。


    「……对了。我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居然发烧倒在了床上……」


    他用这种渗出了强烈后悔与罪恶感的声音小声嘟哝完，又朝我低下了头。


    「绫子阿姨……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没、没关系啦。巧君不用道歉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在意。」


    「但是……好不容易绫子阿姨才答应和我约会的……」


    「可是生病了也没有办法呀。不要再难过了。」


    「嗯……」


    虽然巧君点了点头，但他明显是很沮丧。


    「不过，居然会在这个时节感冒啊。」


    「……其实，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睡觉。」


    巧君的语气听起来很抱歉。


    「没有睡觉？为什么？」


    「呃，那个……因、因为想着要和绫子阿姨约会，所以好像根本就睡不着。」


    「……哎？」


    「然后……我还做了各种各样的事前演练。」


    「事前、事前演练？」


    「今天本来是打算租一辆车的……我去年只是考了驾照，根本没有怎么开过车，所以想先慢慢适应。之前我是借老爸的车，利用晚上的时间在约会的路线上试着开了几回。」


    「你、你还做了这些事吗！？」


    「呃，因为……要是当天开车出问题，那不是看起来很逊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我很惊讶。怎么说呢……虽然知道巧君为这次的约会攒足了劲——但没想到他做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宁肯牺牲睡眠时间，也要先熟悉约会时开车的路径。


    「虽然我真的很开心……但是巧君你努力过头啦。跟我这种人约会，本来更随便也可以的……」


    「——我没办法随便。」


    巧君直视着我，郑重地反驳道。


    「因为这是我一直等着渴望着的，和绫子阿姨的约会啊。怎么可能会随便对待。我一定要让它完美地落幕……而且我自己也非常非常期待。所以……激动得一刻也安分不下来。」


    「巧君……」


    「但是，结果就变成了今天下不了床……本末倒置也该有个限度啊。真的，太难为情了……。太难为情了……」


    巧君垂下头，又陷入了沮丧中。


    美羽预想的情况好像真的部分应验了。


    巧君为约会投入了太多精力，结果反而落了空。真的变成了过于期待远足，却在活动当天发烧了的幼儿园小朋友。


    要说这很难为情，或许的确是很难为情。


    但是——。


    「……」


    我的胸中突然收紧了一下。


    一蹶不振，陷入失落的他——不知为何，在我的眼里却非常非常惹人怜爱。


    「谢谢你，巧君。」


    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放在棉被上的手。


    「谢谢你，为了做了这么多努力。」


    「绫子阿姨……但是，我……」


    「没事的。刚才也说了呀，我一点都没有在意。虽然好像确实有一点不顺利……但是，你的心情我一点不差地领会到了。我真的好开心，巧君为了和我的约会，已经很努力了。」


    「……」


    「所以别再失落啦，好好地休息一下。等你恢复精神……那个……下一次我们一定要尽情地去约会！」


    「哎？」


    巧君几乎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抬起头。


    呜、呜呜……他的反应积极地过头了。


    就好像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一样。


    「真、真的好吗？」


    「……好啊。」


    「下次约会，还可以吗？」


    「……嗯」


    「真的——」


    「都、都说了可以呀，讨厌！」


    不要反反复复确认好不好！


    我会害羞的！


    呜呜……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是被约出来的那个人。可是这样就好像是我在积极邀请巧君一样……！


    不、不是的！ 因为巧君实在是太消沉了，所以我没办法才……对、这个，是没办法的办法！


    「因、因为身体突然生病也是不可抗力喔。这种时候，正常情况下活动都不会中止，而是选择延期才对吧。嗯，这样才正常。很正常。我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


    「……延期啊。」


    这时候，巧君终于安心地笑了。


    啊啊，讨厌……他居然会这么明显地感觉到开心。


    要是看他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和刚才消沉时的难受表情对比这么强烈……我的心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了一样。


    「……啊，巧君，你有胃口吗？我、我来之前煮了粥，我去热一下吧！」


    气氛真的好过头了。我忍耐不住，暂时离开了房间。


    以前我也使用过几次左泽家的厨房。


    和美羽一起来这里吃晚饭时，也曾在这里帮忙收拾或者洗盘子什么的。


    今天我说要去探望巧君的时候，朋美太太告诉我「请自由使用厨房」，于是我就承蒙好意了。


    把装在小锅里的粥稍稍温过一遍，再分到小碗里之后，我回到巧君的房间去。


    「久等了，来，请尝尝看。」


    「谢谢，真是麻烦绫子阿姨了。」


    巧君支起身体靠在床上，正要拿起盛粥的碗。


    「啊，等一下，可能还有点烫。」


    我首先拿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的量。


    然后。


    「呼——，呼——」


    吹了好几次，把粥吹得凉一些之后。


    「好了，来，啊~」


    「哎……？」


    当勺子送到巧君的嘴边，他红着脸，身体僵住了。


    看到这副反应——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啊、对对、对不起！ 不、不是的！ 因为每次都是这样照顾美羽，所以就……那孩子，感冒了之后就会变得非常喜欢撒娇……！」


    「没、没有关系！ 我能理解！」


    我们两个都满面通红地朝对方大叫。之后巧君才从我手中接过托盘，开始喝粥。


    当然，是自己舀着喝的。


    「嗯……味道很香。」


    「真的？太好了。」


    巧君很快就把那碗粥喝光了。谢天谢地他的胃口很好。而且看来脸色也不差，但愿之后他能很快好起来。


    我看着巧君喝粥的时候——突然想起以前的场景。


    「……以前，这种『啊~』的场面很普通呢。」


    「咦？」


    「就是以前我也曾经『啊~』地喂巧君吃饭，有过好几次对不对？」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吧？而且是绫子阿姨要做，所以我没办法才……」


    「嘿嘿，对呀。巧君每次虽然都很害羞，但还是很乖地『啊~』地张大嘴，非常可爱。」


    「……」


    巧君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这种反应也很惹人爱，于是我忍不住继续逗他说。


    「说起来巧君——刚才叫我『绫子妈妈』了呢。」


    「噗……咳咳」


    巧君噎了一下，但还是把嘴里的粥咽进了肚子里。然后他用一种很坐立难安一样的表情望向我。


    「你、你听到了吗


    ，绫子阿姨？」


    「嗯，听到了。」


    「不会吧……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梦到了以前的事，然后就……」


    「呵呵呵，真怀念呢，被叫做『绫子妈妈』。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巧君就改口叫我『绫子阿姨』了。」


    「这是当然的吧……怎么能一直都叫『绫子妈妈』呢。」


    「……说的也对。」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刚刚相遇时才只有十岁的少年，在这十年间已经长成了二十岁的青年。


    从少年成长为一名男子了。


    大概是我心中的某一部分，还一直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吧。


    所以——我完全都没有意识到。


    他秘藏在心中的想法。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体察到。


    结果才会那样困惑，那样迷茫。


    当然巧君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笔直地，充满热意地朝一个目标成长。经过这些时间他变得成熟起来，变成了优秀的青年。


    有问题的——是我。


    问题在于我的看法，我看待这个问题的角度。


    事情根本就没有多复杂，只是我的心境不对。


    「对了，巧君。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呢？」


    我


    我有些好奇起来，于是就问他。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呢？


    我和他的，共同度过的这十年间——我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或者弟弟一样，但他却把我当作异性来看待。


    我们共同度过这十年光阴，面朝的却是全然相反的方向。


    巧君在发烧的时候，混沌不清的脑中究竟回想起了什么？


    「那个、呃……是……」


    他好像很难启齿的样子。


    「是……绫子阿姨穿着圣诞比基尼的梦。」


    「噗」


    完全是始料未及。


    刚才心中的阴郁气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只剩下了震惊。


    「哎？ 哎哎！？ 圣诞比基尼……就、就是说，是那一次的吗！？」


    「是、是的。就是……那一次。」


    「讨厌！真是的！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梦呀！」


    「不，就算问我为什么……梦到了就是梦到了……」


    呜呜~~~~！


    怎么会，想不到巧君做的梦，居然是跟那个时候有关的！


    原本沉入记忆最深处，完全被忘掉的黑历史，现在一下子清晰地复苏了。


    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圣诞节，盛大地出了洋相的黑历史。


    本来是想买普通的圣诞服装，结果错买成露出肚脐的款式，变成了大失态。


    还好对方是巧君。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可能就要死掉了……我甚至有这样的感受——但是，如果巧君从十岁起就开始对我产生了异性的意识，问题的性质就会截然不同。


    呜哇。呜哇啊啊啊啊~~~~~~！


    「呜呜……巧君大笨蛋！为什么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啊？」


    「对不起……但是，因为真的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受冲击……」


    「那、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反正就是很奇怪对不对。反正就是穿上很难看对不对！」


    「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是正面意义上的冲击……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总之绫子阿姨很漂亮，所以穿上那样的衣服之后非常迷人……」


    「什、……算、算了吧，那种客套话——」


    「才不是客套话！绫子阿姨真的很漂亮，又很有型……所以我，纯粹是看得入迷了——」


    「~~！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巧君的赞美让我非常难为情，已经忍受不住了。不行了，快停下来啊，停下来。要是再被继续夸奖的话……我就好像，头脑要变得奇怪了。


    「真是的……巧君真是h。」


    在过度的害羞之下，我不由地像是闹别扭一样地说道。


    「就、就算说我h……」


    「一起洗澡的时候也是，光盯着我的胸部看。这可是巧君自己说的……」


    「……有一点，我还是要申明一下。不管是圣诞比基尼还是洗澡，我都只是单方面地被逼着看，绝不是自己想要看的——」


    「不、不许狡辩！真是的，总之，全部都忘掉！」


    我强行打断巧君的话，大喊道。


    明明怎么看，狡辩的人都是我才对。


    「对、对不起……」


    啊啊……还让巧君向我道歉了。对不起啊巧君，明明是我因为太害羞，才会说出这种支离破碎的话来。


    在我还为罪恶感挣扎的时候，巧君又接着说道。


    「但是——有h的感觉……也是没办法的啊。」


    「哎……？」


    「喜欢的女性在眼前摆出过激的模样……作为男性，肯定不管是谁都会想入非非的。」


    「哎……哎哎？」


    「要我忘掉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一幕已经牢牢地印在我的头脑里面了。所以才会梦到那么多次。」


    「那、那么多次……」


    不管我有多么狼狈不堪，巧君都在盯着我。


    哪怕我依旧害羞得脸红透了，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直直地。


    浸透了激情与热切的视线几乎要将我射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并不是只因为外表就喜欢上绫子阿姨的……但是，绫子阿姨的外表……我也非常喜欢。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有魅力……」


    「什么——呜、啊……啊呜……」


    面对他那滚烫的视线和赞美，我又开始陷入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身体好热。


    头脑一团混沌。


    羞耻和兴奋不断加速，正常的判断力渐渐消失——


    「……真、真的吗？」


    我听到自己这样说。


    手按在胸前，就像是对他展示自己的身体一样。


    「巧君，真的……那个……连带我的身体，也是，喜欢的吗？」


    「呃，啊……直、直接说身体感觉好像很露骨啊……不过，嗯，是的，我喜欢……。」


    「……是这样啊。那——」


    我一边说，一边在床上坐下。


    就在巧君身侧，距离他非常近的位置。


    「——现在，要不要再确认看看？」


    ?


    我完全不能理解刚才绫子阿姨对我说的话。


    确认看看？


    确认什么？


    从上下文来考虑……是确认身体吗？不，不可能的吧。绫子阿姨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


    一瞬间，我的头脑内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


    「把手伸出来吧？」


    绫子阿姨伸手碰触我的时候，这些心思全都变成了空白。


    她用双手握住我的左手手腕。


    然后——往自己的方向拉。


    「什么——绫、绫子阿姨……！？你在做什么？」


    「好啦，不要说话，伸手就可以了。」


    「但是，等、等一下——」


    「我、我也很害羞的喔！但是就是想要让巧君……好好地摸一摸，确认一下。」


    「摸一摸……」


    哎？ 咦？ 这是什么情况？ 这算是什么剧情？


    绫子阿姨依旧拽着我的手，无视了混乱到极点的我。她抓着我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凑近自己的身体，我的视线也自然被牵引过去。


    接着不由分说闯入视线的是——丰满的胸部。


    那耸立的存在以近乎暴力的方式顶起绫子阿姨的针织衫，捉住我的视线不让它逃脱。每当绫子阿姨扭动身体，耸立也会随之剧烈起伏，同样地，我的理性也是。


    好大。


    真的好大……好厉害。


    巨大而禁断的果实，此刻和我的手只有咫尺之遥。


    「虽然像我这样的阿姨……你可能也根本不愿意碰。」


    「哎……不，并不是不愿意碰……」


    我当然是想要摸上去的。


    说实话，这一幕我已经不知道妄想过多少次了。


    我绝不是瞄着身体才喜欢上了绫子阿姨……但，我也是男人，不可能那么纯粹。


    喜欢的女性的胸部——当然是想要摸的。


    但是。


    就算如此……这种谜之剧情发展，总觉得有点讨厌！


    「请、请等一下，绫子阿姨！为、为什么呢，这么突然地就要……」


    「好了啦！ 这、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要一鼓作气！」


    「一鼓作气……」


    「所以、巧君要乖乖地照做！」


    绫子阿姨的模样虽然看起来非常非常难为情，但她还是不给我质疑的机会，不停地拉我的手。


    要是我用一点劲，肯定可以甩开她的手。


    可是——我做不到。


    就算理性再怎样拒绝，不断溢出的欲望也会让理性变得迟钝。


    结果，我还是没能掌握主动，只得任凭绫子阿姨摆布。


    她


    硬是拉着我的手，朝自己的上半身接近。


    直至针织衫之中——


    （插图）


    「什么……」


    好直接！？


    等等，这也太直接了！？


    隔着衣服就已经够厉害的了，居然一上来就是直接接触！？


    「绫、绫子阿姨……！」


    「……没、没事的，巧君。」


    绫子阿姨看上去像是拼死地忍耐着羞耻，而她的低语声音又好像非常诱人。


    我的手像是滑行一样地钻了进去。钻入针织衫之中，内衣的更里侧。手指间接触到柔嫩的肌肤时，她身体颤了一下，


    「啊。呼呜、嗯……」


    接着发出了甜美的声音。


    「对、对不起……」


    「……没事。只不过，有点惊讶而已。因为巧君的手很凉。」


    调整呼吸之后，绫子阿姨直视着我说。


    「快点……巧君。不用想那么多，好好地摸摸看。」


    紧接着我的手被猛地一拽。


    姆妞。


    柔软的触感直达手心。


    说实话……这种触感比我想得要收敛一点。


    本来按照我的想象，我以为会是那种，一只手根本抓不住的巨量感，但其实并没有那种规模的质量。


    可是，温暖又柔嫩的肌肤，摸起来确实非常舒适。


    让人想要就这样一直摸下去的，幸福的触感——


    「怎么样，巧君？」


    「……就算问我『怎么样』」


    「这就是，我的身体……我的……赘、赘肉唷。」


    赘肉。


    要说是赘肉，的确也可以算是一种赘肉。


    世上大半男性爱到无法休止的女性的胸部——又称欧派，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脂肪的凝聚而已。仅仅不过两团赘肉，就能让无数男子在恋爱中心急如焚，被翻弄于渴望和焦急之中，有时甚至还会被改变人生的轨道。


    此时此刻我掌心中的触感，究其根本也不过只是赘肉而已。


    只不过。


    并非绫子阿姨的胸部——


    ——而是肚子。


    「那个……绫子阿姨。我有一个非常非常纯粹的疑问。」


    「是、是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被你拉着手去摸肚子呢？」


    有一种剧烈的混乱，加上壮大地扑了个空的感觉向我袭来。


    被拽着伸进内衣的手顺势急上升，直至胸部——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绫子阿姨让我揉的，是她的肚子。


    ……为什么？


    为什么——是肚子？


    「还、还说为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吗？想让巧君确认一下。」


    绫子阿姨仍旧不断把我的手按向她的腹部，同时以努力忍耐害羞的表情说道。


    「巧君，是不是有点过于美化我了呢……。那个，怎么说呢。你只见过二十几岁时的我的身体对不对？所以说，现在感受到真实的我，巧君心中那些以前的幻想就会——哎！？ 哎哎！？」


    说到一半，绫子阿姨发出了非常愕然的声音。


    「讨、讨厌……巧君，那、那不是……！」


    「咦……？」


    「那个，所以说，就是……现在变得很不得了了……！」


    接着她的脸红到了耳朵根，用双手捂住面孔叫喊道。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顺着绫子阿姨指缝间窥探的视线望去——是我的股间。


    下半身的『另一个我』正在猛烈地主张自己的存在。


    和牛仔裤或者西裤不同，睡衣的微薄布料根本不能遮掩内侧的隆起。


    此刻那里已然形成了峻拔的高峰——


    「呜、呜哇啊！」


    我慌忙朝棉被伸手，赶快将股间部分藏了起来。


    虽然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对、对不起！我……」


    「巧君……咦？ 为、为什么……？」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又羞耻又抱歉的心情。绫子阿姨则是非常困惑地向我询问。


    「摸——摸到我的肚子之后，小弟弟会变大……！？」


    她好像产生了某种误会。


    「哎……哎哎？男生揉别人的肚子也会兴奋起来的吗？还是说，巧君的兴趣比较特殊——」


    「不是的！我才不会因为揉肚子就兴奋！」


    「可、可是你刚才不就……」


    「不所以说那是因为……这个，我刚才，以为绫子阿姨让我摸的……是、是胸部。」


    「咦………………哎哎哎！？」


    绫子阿姨的脸色刚刚才平复，现在又像是沸腾一样变得通红了。


    「你、你在想什么呀巧君！怎么可能是摸胸部呢！」


    「说、说的没错……」


    「我怎么会拉着巧君的手，硬是让你摸胸部……~~！ 才不会做那种变态一样的事情！ 只是想让你摸我的肚子而已！」


    「…………」


    不对。


    要说起来的话，这难道不也算是一种变态行为吗？


    「居、居然会想到摸的是胸部。真是的……就是因为巧君光在想那些h的事情，所以才会会错意。」


    「……对、对不起。」


    绫子阿姨开始生气了。我虽然道歉，但她还是完全没有释然的样子。


    呃……这个，不能算是我的错吧。


    不管怎么想，我觉得都是绫子阿姨不好。刚才的那一出真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我敢打包票说，十个男生里有十个会想歪。


    「但是绫子阿姨……到底，为什么是肚子啊……？」


    「那是……，因、因为想让巧君了解现在的我啊。」


    绫子阿姨很难启齿似地说道。


    「……巧君看到我的裸体和穿比基尼的样子，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对不对？所以说……刚才你也一个劲地夸奖我很有魅力，但那全都是以前的我……。巧君对现在的我——变成三十多岁的我如果还抱有幻想，那还是早点理解现实状况会比较好，我是这样想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含糊不清。


    「……然后，那个，果然年龄变大之后，就会有各种……多余的部分出现在身体上，怎么都甩不掉。最近我又有点懈怠，所以肚子周围恐怕已经松懈了……」


    「原来，你是在意这种事情啊。」


    「什、什么叫这种事情……三十多岁的女性就是会在意这些啊！」


    「不用放在心上也可以啊，绫子阿姨，毕竟你一点都没有变胖。」


    「……骗、骗人！ 那种客套话，还是算了吧！ 巧君刚才不是才摸过的吗？」


    「这个、嗯……确实，稍微有一点肉肉的感觉。就像是，姆妞，了一下。」


    「你看，果然吧……」


    绫子阿姨快要哭出来了，但我面朝向她，继续开口说道。


    「但是，真的就是很普通的体型啊。而且我觉得女性有一点肉感才更有魅力。然后就是……肚子有点噗尼噗尼的绫子阿姨也，怎么说，很可爱。」


    「……！」


    「不是，与其说噗尼噗尼的肚子很可爱，其实是对噗尼噗尼很在意的绫子阿姨超级可爱。啊不对，噗尼噗尼的肚子其实也别有魅力——」


    「还、还要再说多少回噗尼噗尼呀！」


    绫子阿姨害羞地大叫起来。


    「呜呜……讨厌~又在捉弄大人了。」


    「并不是在捉弄……」


    「……明明是个摸了人家的肚子然后顶起来了的变态。」


    「所以说那是误解啊！」


    绫子阿姨居然开始赌气闹别扭了。我慌忙对她吐槽道。


    尴尬的空气持续了一阵子，


    「……噗噗」


    终于，绫子阿姨忍不住似地笑了起来。


    「我明明是来探病的，可是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我们两个。」


    她自嘲地小声说完，又把目光重新转向我。


    「对不起喔。那个……我做了很容易让人误解的事情。」


    「不。我才是，让绫子阿姨见笑了。」


    我们向彼此低头道歉。


    「但是……看起来巧君变得精神了很多，那我就放心了。」


    绫子阿姨刚说完这句话，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立刻红着脸补充道。


    「刚、刚才的『精神了』只是说身体状况喔！ 没、没有奇怪的意思！」


    「没事的！ 我知道的！」


    她想要打圆场，结果却完全适得其反了。


    嗯咳。绫子阿姨咳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端起装着空碗的托盘。


    「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那个……真的很谢谢您。我很开心。谢谢绫子阿姨能来看我。」


    「没事的，别在意啦，要好好休息恢复身体喔。」


    「好的。等我病好——请再来接受我的约会邀请吧。」


    我说了。


    虽然害羞，但还是逼着自


    己说了出来。


    绫子阿姨一瞬间露出哑然的神情，


    「……嗯，我会等着巧君的。」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等她回去之后，我躺在床上静静地休息。


    身体虽然还有点发热，但心情却畅快到难以相信的地步。


    ?


    当天夜里——


    『哇哈哈。居然因为感冒取消了约会，可真是个预想不到的结局。就连我也想不到还会有这一出。这简直是杰作，杰作啊。』


    「……这有什么好笑的。」


    『哎呀，失礼了。说得对，拿别人的不幸当笑料可不好。不过……或许倒也不能断言说就是完全的不幸。』


    「嗯？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虽然没有跟左泽君约会，但是却巧妙地触发了探病事件啊。这可以说是得失相抵，或者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探病事件算什么说法……」


    『就你的描述看来，好像通过这个事件，你们两位之间的亲密度着实是涨了不少……。呵呵呵，临场垮了身体，听起来虽然感觉像是别无所长的男人，但或许他其实反而很有两下子呢。既然能顺利地立起攻略歌枕君的旗子，那就比什么都好。』


    「……您最近是不是脑袋里想游戏想过头了，狼森女士。」


    『哈哈哈哈。或许吧。毕竟最近关于游戏的委托是一桩接一桩地来啊。我的思维模式好像也完全变成游戏里的那一套了。』


    「真是的……」


    『左泽巧……左泽巧啊。哼哼哼。』


    狼森女士继续说道。


    带着非常非常愉快的语调。


    『我还真想和他见一面，聊一聊呢。』

 第三章 圣夜与泳装

    ?


    本来这里应该直接继续到下一个故事才对。


    前一章末尾处那句突如其来的台词应该让各位读者朋友们都有了预想。接下来绫子阿姨的上司——狼森梦美女士会冷不防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引起一连串骚动。


    但是。


    在这个『狼森女士，袭来』篇之前，我还有一段无论如何也想说一说的事情。


    哪怕要打乱故事的时间轴，也非常想把这段回想给加进来。


    那就是——关于绫子阿姨的圣诞比基尼。


    或者说，是前一章稍微提及了一点点的cosy服装……总之因为叙述篇幅实在有限，信息又过于碎片化。


    如果不加以澄清的话，恐怕读者们就会以为绫子阿姨仅仅是被不理性的兴奋冲昏了头脑，才穿上那种非常色情的衣服。


    不，不是这样的。


    绫子阿姨之所以换上那副羞耻的打扮，是有合理原因的。


    一个非常有她风格的原因。


    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要向各位读者申明，或者加入到注解里去。无论我被怎样的误解目光看待都不是问题，但我不能让绫子阿姨蒙受误解。


    所以此处要唐突地插入一段过去的回忆，还请各位读者谅解。


    如果大家能够接受——就请陪我一起回顾这段插曲吧。


    这又是一个发生在十年前的故事。


    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时的故事。


    十二月也过了半的时候——


    我从小学回到家里，正好在邻居家的停车场看到了绫子阿姨。


    她也发现了我，并且温柔地笑起来，朝我挥手。


    「你回来啦，巧君。」


    「嗯，我回来了，绫子妈妈。」


    我不由得高兴起来，声音也变得欢快。今天真是个幸运的日子，居然可以这么巧地和绫子妈妈碰面。


    我——最喜欢绫子妈妈了。


    虽然还在上小学的我也没办法表达清楚，但怎么说呢……我喜欢绫子妈妈这位女性。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一见钟情地迷上了她——然后，一起洗澡的时候，我知道了她心中的软弱和崇高，喜欢她的想法就变得更强烈了。


    更具体地说，就是——我想要跟她交往，跟她结婚。


    当然，交往什么的可不能现在就开始遐想。


    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就算对成熟女性说要交往什么的，肯定也不会被当真吧。而且可能还会给人家额外增添麻烦。


    但是，总有一天——


    「绫子妈妈，你要去接小美了吗」


    「没有，我是想在去接她之前，先买一下东西……」


    说到这里，绫子阿姨露出了好像在考虑什么似的表情，


    「对了，巧君，你今天还有什么别的要做的事情吗？」


    然后这样对我问道。


    「没有……？」


    「这样啊，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东西？」


    我立刻就点头答应了。既然是绫子阿姨的邀请，那怎么可能拒绝呢。


    到家里去取得妈妈的同意之后，我就坐上了绫子妈妈的车。


    「今天呀，我想去给美羽买圣诞礼物。」


    车子开上国道之后，坐在驾驶席上的绫子妈妈对我说道。


    「对啊，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呢。」


    「虽然时间其实还有一点早，但是如果不快点去，她想要的玩具可能就卖完了。所以要先准备好礼物，然后再装扮成圣诞老——啊。对，对了，」


    绫子妈妈有些不安地对我问道。


    「巧君……你相信有圣诞老人吗？」


    「嗯……大，大概没有吧？」


    我们左泽家在这方面好像总是不怎么上心，所以我从记事起就不相信有圣诞老人存在。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我还担心要是巧君也相信有圣诞老人的话，听到刚才的话就会受到打击呢。」


    绫子阿姨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虽然不相信圣诞老人存在，但小美可未必喔，因为她现在才五岁。」


    「对呀！最近，好像她在幼儿园里也练习了圣诞老人的歌曲，在家里也会唱……真的，非常非常可爱！看样子美羽真的很期待从圣诞老人手中收到礼物，所以我想，作为妈妈，我要加油。」


    「绫子妈妈真了不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这种事情是很普通的，很普通……啊，巧君，今天的行动要对美羽保密。」


    「嗯，我会的。」


    「拜托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唷。」


    车在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绫子妈妈朝我伸出手，


    并且竖起小拇指来。


    「来，拉勾勾吧。」


    「…………」


    嗯，绫子妈妈又把我当幼儿园的小朋友看了。可是我明明都已经十岁了啊。


    在这复杂的心境中，我还是伸出小拇指和她拉了勾勾。绫子妈妈的手有些冰凉凉的，但是很柔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开始怦怦跳了。


    信号灯变绿，车子又发动起来。


    「那个，绫子妈妈，买给小美的玩具已经决定好了吗？」


    「当然啰！」


    我只是随口一问，绫子妈妈却用力点头。


    「今年圣诞节，我打算送给美羽——love kaiser的变身道具！」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都已经闪亮到了叫人害怕的程度。


    我们开车到市中心，这周边规模最大的玩具量贩店。


    「多亏巧君能陪我来，真是太好了。我怎么都没办法习惯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呢。」


    到了停车场，绫子妈妈一边下车，一边苦笑着说。


    之所以会问我要不要来，似乎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了。


    绫子妈妈今年才成为小美的妈妈，对她来说，装作带着家人到玩具店里来购物，好像真的很有挑战性。


    「哎呀……果然是人挤人呢。」


    「因为是到了这个时节嘛。」


    店里已经完全是一副圣诞节的氛围了。明明是个工作日的傍晚，但是店里却能看到很多带着孩子的顾客。


    绫子阿姨打量着人潮涌动的商店，


    「巧君，来～」


    然后朝我伸出手。


    「欸……」


    「拉住我的手吧，万一走丢就麻烦了。」


    「……没，没关系的。我没事的。」


    「不要害羞了，迷路之后可是很害怕的唷。来～」


    我害羞地想要谢绝，但是绫子妈妈却无视了我的意见，有些固执地握住了我的手。


    哇。


    我和绫子妈妈……真的手拉手了。


    「好了，我们走吧？」


    「啊，嗯」


    我虽然已经开始心跳个不停，但绫子妈妈很淡然。


    和我手拉手这件事，好像在她的心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这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空虚，又好像是不甘心。


    但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现在的我，大概对绫子妈妈来说只是邻居家的小孩，或者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存在。


    「……对了，巧君。」


    我们手牵着手，走向女孩子的玩具专柜。


    「巧君你……有没有看过《love kaiser》呢？」


    绫子妈妈问我的声音中带着不安和期待。


    「没有……因为我是男生啊。」


    我确实没有看过那个动画片，再说明明是男生，却去看女孩子的动画片，感觉好像很难为情，于是我便这样回答道。


    但是，绫子妈妈却，


    「原，原来是这样啊……」


    露骨地表现出大失所望的模样。


    咦，咦？


    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在这种不安之中，我有慌忙补充道。


    「啊，那个……但是好像现在大家都在说这个动画呢，《love kaiser》。」


    「对啊！ 现在《love kaiser》的热度真的是很高呢！」


    绫子妈妈的眼睛中立刻又放射出光芒来。


    「现在电视上播出的《love kaiser joker》，真的是超级厉害的作品喔！五十二名love kaiser要一直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人为止，这种崭新又很有挑拨性的作风，在业界里也相当吸引视线唷！虽然因为内容方面的问题，观众的投诉声音非常大……但是，这个作品并不是单纯为残酷而残酷，而是真的很有深度的人间活剧——」


    她激动地一口气说出一大段话，而我却只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绫子妈妈看到我这副模样，才好像猛地回过神来。


    「那个……好像对它的评价就是这个样子了。不是说我对它怎么想，而是社会上一般就是这样评价的……」


    「……绫子妈妈喜欢love kaiser吗？」


    「欸欸！？ 你，你在说什么呀巧君！我都已经，是这样年纪的大人了！才不会看那种目标观众是小女孩的电视剧，还看到入迷呢！ 我就只是在陪着美羽看而已！ 对，说到底也就只是为了美羽！ 啊～啊，本来要是星期天能睡个懒觉该多好，但是每次美羽都会把我叫起来，当妈妈真的好不容易啊。」


    「……这，这样啊。」


    总觉得好像这个话题不能再深入下去了，我从气氛中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懂事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女孩玩具的专柜前。


    「哇，有这么多love kaiser的玩具啊～」


    各种各样的变身玩具足足填满了整面墙的货架。


    「绫子妈妈，你决定好要买哪个了吗？」


    「……烦恼了很久，最后把范围缩小到了两个选项。」


    绫子妈妈露出一脸苦相。她的表情非常苦涩，确实能看出来是犹豫到了极限。


    「一个是『love kaiser spade』的变身道具，『变身机杖激动雀跃魔法杖』。因为虎杖千绘变身的『spade』是主 kaiser之一，也是美羽最喜欢的角色。然后她一直都说，非常非常想要这个玩具呢。」


    「欸，这，是这样啊……」


    「另一个呢——是『love kaiser solitaire』的变身道具，『变身机枪脸红心跳马格南』。水鸡岛灯弓变身的『solitaire』是所谓的副 kaiser……总之就是非常非常有魅力的角色，因为实在是太崇高了，那种角色的崇高感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所以只能说必须要亲眼目睹一次才行！」


    「啊，嗯……」


    怎么办啊。


    冒出来了好多我根本听不懂的，专门术语一样的词啊。


    就算绫子妈妈你跟我说什么「也就是……所谓……」


    「所以呢，巧君觉得哪个比较好？」


    「那个……果然，还是选小美喜欢的会比较好吧？」


    「……嗯，这也是一种合理的方案呢。但是，我还是觉得选购这种玩具要从中长期的视角来考虑。诚然『spade』天然又很有活力，非常可爱，我们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美羽会喜欢她……但是我认为将会长期活跃到节目结尾的终究还是『solitaire』才对。巧君你不觉得用长远的视角看待问题会更好吗？」


    「欸……但是，既然是给小美的礼物，那还是选小美比较喜欢的东西会更好吧……」


    「…………也是呢。你说得没错，巧君，你一点也没错。可是呀，孩子『想要』什么就给孩子什么，这样的母亲做的真的正确吗？这真的能被称作母爱吗？如果是真心为孩子着想，难道不是应该硬着心肠，只把对将来最有用的东西送给孩子吗？」


    「…………」


    「美羽她呀，年纪还小，所以她只是还没有意识到灯灯那种黑暗又优雅的魅力而已！啊，灯灯这个名字是网上对水鸡岛灯弓的爱称啦。灯灯在『大朋友』中间虽然非常有人气，但是在小孩子里还不怎么受欢迎……。然后最近……她都不怎么出场了。虽然为了避免剧透我不能说得很详细，不过……她是被施加了惨绝人寰级别的心理创伤，然后脱离战线了……。啊，但是但是，我觉得这肯定是觉醒g！再过上几集，她应该会得到超级厉害的强化形态，然后重新回到战场上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考虑到迟早要到来的强化形态，选灯灯的变身道具买给美羽才对她有好处。巧君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是不是？」


    「……啊，嗯」


    我回答说。


    虽然绫子妈妈的话我只听进去了一半，但是她向我征求同意，那我也只好说『啊。嗯』之类的话了。


    「我想，既然绫子妈妈觉得这样比较好，那就按绫子妈妈的想法来做吧？」


    「……啊啊，巧君，不可以用那种营业笑容随随便便把人家的话搪塞过去！ 不要……不要用那种好像在看什么很麻烦的生物一样的眼神看绫子妈妈好不好……那种好像在说『既然你自己都已经得出结论了为什么还要问别人』似的表情……！」


    我才没有露出那么具体的表情。


    不过，确实是，稍微觉得，有一点点麻烦就是了。


    原来如此啊，我直到刚才那一刻为止，都还只是听说过『营业笑容』这个说法，但是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东西……看来刚才我那种心境之下露出的笑脸，就是大人们说的『营业笑容』了。


    「呜，呜呜……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的。巧君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是给美羽的圣诞礼物……所以选美羽想要的东西才是最正确的……」


    绫子妈妈以带着呜咽的声音说服了她自己，然后用颤抖的手拿起了『love kaiser spade』的变身玩具。


    走向收银台的途中，她还是好几次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留在货架上的那件『love kaiser solitaire』变身玩具。


    我们在柜台结完账，请店员把玩具放进礼物包装里。


    买好了东西走出商店——的前一刻。


    「对，对了，巧君。」


    绫子妈妈开口说道。


    「你要不要先去个洗手间呢？」


    「没事的，我没事的啦。」


    「是吗？啊，但是呢……保险起见，还是先去一下比较好吧？」


    「欸，但是……」


    「这是为了保险，对，是保险起见。因为要是真的有个万一可就麻烦了。现在当做是白费功夫多跑一趟，实际可能真的会出来的喔」


    「……那，那我就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绫子阿姨散发出一股不容分说的压力，一个劲地劝我去洗手间。


    我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朝洗手间走去——但果然还是因为在意绫子妈妈而停下了脚步。


    绫子妈妈……到底是怎么了呢？她好像非常非常想把我支去洗手间，那她一个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悄悄地返回去，躲在货架背后观察她——


    「——！」


    眼前的光景让我惊呆了。


    绫子妈妈又回到了收银台排的队里。


    这次她手中拿着的——是刚才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没有买的那个玩具，那个『love kaiser solitaire』的变身机枪。


    我……怎么说呢，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


    绫子妈妈果然还是自己想要那个玩具。


    当做给小美的另一个礼物……大概是不可能。我想那个肯定是绫子妈妈买来给自己玩的。


    这样啊。


    原来就算变成了大人，也还是会想要拥有动画片里的变身玩具啊。


    想要的话直接去买不就好了吗，我心想到。但转念一想，也许还是因为被我看着的时候，绫子妈妈不好意思去买？


    大人真是辛苦啊。


    「哼～哼哼……啊。巧君……」


    「久等了。」


    绫子妈妈买完了东西似乎非常开心，步伐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我装作从洗手间回来的样子，走向她身边去。


    「啊。这，这个呢，是……」


    她的视线瞥了一下新增加的玩具，然后。


    「那个，嗯，呃……是，是赠品啦。」


    然后这样对我说道。


    以非常非常生硬的笑脸，这样对我说道。


    「赠，赠品吗？」


    「对对！ 就是赠品！那个，好像我们呀，刚好是这个商店的第一万名顾客！所以店员说『可以再挑选一个喜欢的玩具作为赠品』……。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所以就随便选了这个。不过其实选哪个都好啦！」


    「…………」


    绫，绫子妈妈在骗人……！


    本来是自己买的，但是硬要骗我说不是那样。而且就算是骗小孩子，也可以找出一些更高明一点的借口吧？


    虽然有很多很多地方都值得吐槽，


    「是这样啊。绫子妈妈好厉害。」


    但我没有对这个说法表示出丝毫否定，并且装出了一副老实地相信了的模样。


    「嗯，对，对呀……真的是太幸运了呢。」


    绫子妈妈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表情来。


    嗯，这样就好。


    只要绫子妈妈感到开心，那我觉得这样就好了。


    返程途中——


    「绫子妈妈，那个love kaiser的玩具，是要在平安夜的时候放到小美的枕头边吗？」


    「嗯，现在我是这样打算的。然


    后呢，我还想了另一重惊喜。」


    「惊喜？」


    「把礼物放在枕头边的大作战，据说经常会失败呢。因为可能会在放礼物的时候把孩子吵醒。所以说，我——打算使用双重保险。」


    「双重保险？」


    「放礼物的时候，我会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然后，就算万一把美羽吵醒，她也会以为是『啊，圣诞老人来了』，这样就不会露馅了。」


    「……原来如此。这个计划很有趣呢。」


    「嘿嘿，对吧？其实呢，我已经在网上买好了圣诞老人的衣服。啊，对了。回家之后要先试一试衣服，巧巧君能不能当一下观众，看看穿上之后像不像圣诞老人？」


    于是——


    开车回去之后，我也去绫子妈妈家里打扰了。


    我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等着绫子妈妈换完衣服，


    「巧，巧君～……」


    结果首先听到一声非常难为情的声音，然后才看到门打开。


    从门背后出现的绫子妈妈——戴着圣诞帽，还穿着比基尼。


    红白相间的色调确实很有圣诞气息，可是比重最大的还是裸露肌肤的面积。这个打扮实在是太暴露了。尤其是绫子妈妈丰满的胸部，好像随时都会从红色的布料里弹出来一样。


    （插图）


    「呜，呜呜……太失算了……」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我，她一直害羞地捂着脸。


    「欸？ 为什……欸欸欸？」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冬天里穿比基尼？


    这里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南半球吗？


    「我没怎么认真看，只是在网上搜了『圣诞老人 角色扮演 女性』，然后就下单购买了……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这样的东西……。这下该怎么办……？」


    绫子妈妈眼泪汪汪地碎碎念着，打量起自己的衣着。


    每当她扭动身体，胸部和臀部就会被格外强调出来，让我忍不住倒咽唾沫。虽然知道不可以多看，但是视线就是很难从那里移开。


    呜哇。


    好厉害，太厉害了。


    绫子妈妈……果然身材好棒啊。


    而且胸部真的超级大。


    总之就是很大。


    但是腰却非常纤细，一点都不显得臃肿。


    之前虽然在洗澡的时候见到过绫子妈妈的裸体……但是现在这个包裹在赤红比基尼里的丰满身体，总感觉某种意义上比裸体还要更加色情。


    （译注：此处丰满的原文是英语借词mor，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学生能掌握的词汇啊喂！）


    「不管怎么说，还是穿上试了一下……但是这样果然不行呢。就算是在家里感觉也好冷……而且，还有点h。」


    「很，很好看啊，绫子妈妈。」


    「……啊哈哈。谢谢你，巧君。」


    绫子妈妈露出无力的微笑。


    「哈啊……总之这件比基尼还是封印起来，得再认真地去买一件了。网购可能又会失败，这次去商店里找找看吧……」


    「不，不用那么努力也没关系的吧？ 小美又不一定会在半夜醒来。」


    「嗯～……不，就要努力。」


    绫子妈妈看起来好像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坚决地点了点头。


    而且口吻还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因为我都下决心了，每一次这样的节日，都要全力以赴热热闹闹地度过。」


    绫子妈妈对我说。


    这个时候，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的决心，还有一丝虚幻缥缈的感觉。


    「因为我绝对不想让美羽再感觉到寂寞了……而且，姐姐和姐夫没有为她做到的事情，我想全部都补偿给她。所以说，抱着做过头的决心去行动反而刚好。」


    「绫子妈妈……」


    啊——


    果然，绫子妈妈她好厉害啊。


    虽然有时候她也会马虎，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更温柔，对小美倾注的爱也比任何母亲都更深。


    「……嗯。绫子妈妈说得对。而且这样子度过节日才更开心嘛。」


    我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感觉好像再次确认了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上，最让自己喜欢的那部分特质，我的心里也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充满了。


    「我也会努力帮绫子妈妈的，我什么都会做的喔。」


    「谢谢你，巧君。那……首先要拜托你一件事了。」


    绫子妈妈的食指贴住嘴唇。


    「今天我穿上这个衣服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唷。」


    虽然语气和动作都像是在开玩笑，但绫子妈妈的眼神是认真的。


    「嗯，我知道了。」


    于是我也用力点头。


    ——回忆结束。


    我还是个小男孩时的故事，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顺带补足一下——那之后绫子阿姨买了一件非常普通的圣诞服装，并且成功地在夜里把礼物放到了美羽的枕头边上。美羽得到了想要的玩具之后非常非常开心……虽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悲剧，也就是用那个道具变身的『love kaiser spade』在圣诞节过后的那一集就突然死掉——但当年的圣诞节活动整体确实收获了大成功。


    不过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后日谈的部分。


    初次品尝到成功滋味的绫子阿姨，此后的每个圣诞节都延续了cosy的戏码——直到某一年却戛然而止。


    我记得，那好像是美羽初二时的圣诞节。


    那年我也被叫去吃晚饭，三个人一起在欢笑中享用了丰盛的圣诞晚餐，


    「说起来啊」


    吃完圣诞蛋糕，美羽突然开了口。


    以一种非常无所谓，非常轻描淡写的语气。


    「妈妈，今年能不能不要扮成圣诞老人，然后给我的枕头边放礼物了？」


    「……欸？」


    绫子阿姨挂着一幅愕然的表情，身体僵住了。


    当然地，今年她依旧计划如往年一样，而我也在这之前被她就各种计划咨询了一番——结果却没想到美羽在这个关口，像是有意似地说出这句话来。


    「……你，你在说什么啊，美羽。扮成圣诞老人……是、是指什么呢？枕头边的礼物呀，是因为美羽当了一年乖孩子，所以圣诞老——」


    「啊——，真的已经可以了，这个真的已经够了。」


    绫子阿姨虽然陷入慌张，但还是拼命装出笑容试图解释，可是美羽却一个劲地摆手。


    「虽然妈妈的这份心是让我很高兴啦，可是我都已经是初中生了，再怎么说，要继续装作没发现这个，那也太没劲了。」


    「装、装作没发现！？欸……那，那美羽……你，难道早就」


    「当然早就知道了啊，大概五年前就知道了。」


    「五年……！？」


    「以前我觉得妈妈花了那么多心血做准备，要是不配合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所以直到去年都一直装作蒙在鼓里……但是妈妈你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嘛。想不到我都变成初中生了，你还要接着弄这个。」


    「……」


    「怎么说呢，我都开始感觉不好意思了。母亲每年都装扮成圣诞老人什么的。如果说是二十三四岁大概还勉强可以，但是现在妈妈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


    「所以说啊，从今年开始这个环节就取消了，取消。这样妈妈和我都比较轻松。嗯，就这么决定了，啊~终于说出口了。其实五年前就想说了，一直攒到了今天才说出来。」


    美羽就如同她所说的一般，一幅从心底里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另一边的绫子阿姨则是……脸上满是远超出文字和语言表现范围的绝望和羞耻，连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那之后，闹别扭的绫子阿姨一直躲在房子里不肯出来，所以那个圣诞节我们过得相当辛苦，不过到今天都变成了有趣的美好回忆。


    以上——就是圣诞比基尼事件的补足了。


    ……怎么回事。本来是打算讲一讲绫子阿姨的美谈，但是感觉好像她犯迷糊的段落占了大多数——不管怎么说。


    和主线故事没有关系的回忆，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感谢各位的耐心倾听。


    那么接下来，请继续享受主线故事吧。

 第四章 孤狼与急袭

    ?


    根本就只能说是，晴天霹雳。


    一个工作日的大白天里，没有预约，也完全没有什么事前通知。


    「呀，好久不见，歌枕君。」


    「狼森女士……」


    我打开玄关的门，然后不由得当场呆住了。


    和高级西装+长裤非常相称的，模特一样的修长体型。


    以及与这一丝不苟的正装截然相反的，个性强烈的凌乱头发。但是那种野性感觉又奇妙地和西装外表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不平衡的魅力。


    明明都应该超过四十岁了，可她的面孔看起来却还是相当年轻，肌肤也显得紧致润泽。


    还有——那双眼睛。


    让人联想到狼的狞猛目光，和我最初见到她的那时相比一点都没变。


    狼森梦美。


    我所就职的企业『株式会社lightship』——的董事长。


    「因为今天晚上有和空色老师见面的安排。所以呢，我就顺道来拜访歌枕君了。」


    狼森女士一下子坐在沙发上，然后才对我说出她的访问理由。


    刚才提到的空色老师，是同样住在这个地区的一位很有经验的女性插画师，她和我们有过好几次合作，于是我也和她有了不少交往。


    「您来是没有关系啦……不过能不能至少在前一天，不，哪怕是当天也好，先联络我一下呢。」


    我一边端出用多趣酷思*冲的咖啡，一边说。


    [*注：雀巢的高端胶囊咖啡机，初次登场于第一卷（其实在作者别的小说里也有登场）。是不是每一卷都要露一下面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抱歉抱歉，因为我实在是很想看看歌枕君满脸惊讶的表情。」


    狼森女士回答说。这个说法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在道歉嘛。


    唉。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总之就是非常，超级，我行我素的人。


    我都已经不知道被她的突发奇想给折腾过多少次了。


    「不过，我们真的好久没见面了啊，歌枕君。」


    狼森女士拿起咖啡杯，感慨颇深地说道。


    「大概已经有半年了吧？」


    「……是啊。虽然几乎每天都在打电话，所以也没什么久违感就是了。」


    「哈哈哈，的确。」


    『株式会社lightship』


    是狼森梦美这位人气编辑从某出版业巨头离职后，独立创办的公司。其业务内容涉及诸多领域，很难一下子对人说清楚……总之就是游戏，动画，以及轻小说等，各种各样的文娱产业。


    我大概在十年前入职，然后一直工作到现在。


    我的工作大半都是在家里，用远程办公的方式完成的。


    尽管偶尔有些时候必须得到各种现场去，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坐在自己家里面对着电脑，和各方面的联系也基本上靠电话和邮件来进行。


    所以，确实很久都没有和狼森女士面对面地见过了。


    唉……。她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像根本就不会衰老，太让人羡慕了。谁看到这个人，都不会想到她其实已经有四十多岁吧。如果稍微用心一点，说是二十几岁也不奇怪。


    「有一段时间没见……看起来，歌枕君你稍微圆润了一点嘛。」


    狼森女士用一种思索的语气说道。


    「欸……圆，圆润？」


    「对。怎么说呢，好像整体上变得更有肉感，更圆了。」


    「是说体型吗！？」


    而不是说精神或者性格什么的！？


    原来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在说我变得更圆了！？


    「……狼森女士，就算是女性上司，评论员工的体型之类敏感细致的方面，也是如假包换的性骚扰和欺凌喔。我是不是也该去找有关机构咨询一下了呢……？」


    「我，我是开玩笑的啦。真是的……你在这方面还是这么严格啊。」


    狼森女士（虽然只有一瞬间）露出了胆怯的神情，然后，


    「其实不是说体型，而是说给人的感觉。虽然你本来也不是那种有棱有角的性格……总觉得，你的举止和气质好像比之前更柔和，更有女性的魅力了。」


    这样对我说道。


    同时还用一种好像能看穿人一样的视线看着我。


    「果然啊，恋爱能让女性变得更美。」


    「什……我，我又，又没有在谈恋爱……」


    「嘿嘿，别害羞，别害羞嘛。」


    「才没有在害羞。再说了……之所以感觉我的气氛改变了，是因为那个，对，选择性偏见啦！ 是因为你先有了『我恋爱了』这个结论，所以才觉得我好像变了样子……」


    「哈哈哈，可能确实如此。」


    我努力反驳，但是都没有被她当真。


    「所以说歌枕君。你是否在恋爱就当做尚且不明了好了，可是——对你坠入爱河的人，确实是有一位的吧？」


    「……」


    「那位传闻中的左泽巧君，如今正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呢？」


    「……他，我想他现在正在自己家里。今天他没有去大学……因为早上他联系美羽说，自己选的课今天不上，所以在家里做练习。」


    「喔，这正是个好机会啊。」


    狼森女士狡黠地一笑。


    「那么歌枕君，难得一聚，打电话订个寿司吧。」


    当然——是三人份的。


    补充说完后，她再度露出了那种狞猛的笑容。


    ?


    根本就只能说是，晴天霹雳。


    『巧君，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


    『那，要不要到我家来一起吃寿司？』


    『可以吗？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为什么啊？』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还有约一名奇怪的人在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接受了这个又唐突又奇怪的邀请，我便朝隔壁的歌枕家走去——结果在那里看到的，是一脸复杂表情，坐立难安的绫子阿姨，还有价格估计高得要死的三人份寿司。


    以及


    「呀，初次见面，左泽巧君。」


    一个穿着西装，周身散发出野性氛围的美女。


    「来来，不要呆站着了，快坐下吧。」


    「……好，好的。」


    她以极其从容自信的态度催我落座，简直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因为对方的模样实在太过于自然，我反射性地没有产生疑问，而是照着做了。


    「那么，为我们三人的相遇，健康以及活跃——干杯吧。」


    这位女性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非常我行我素地说完了祝酒辞后，绫子阿姨也跟着呼应。我这才慌慌张张端起桌上的杯子来。


    「对了左泽君，你有喜欢吃的寿司种类吗？有不喜欢的食材吗？」


    「呃……啊，基本上都很喜欢，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样啊，那可太好了。我可是对三文鱼和三文鱼籽以外的寿司很讨厌呢。作为结识的纪念，就把其他所有寿司都给你吧。」


    「这，啊……」


    「没事，不要客气。年轻人就是要多吃点。」


    她刚说完，便从自己的寿司里挑出了三文鱼和三文鱼籽两种，然后把剩下的都给了我。


    真的可以吗，这个寿司应该超级贵啊。


    除了三文鱼亲子之外剩下都不喜欢，这种口味偏好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对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不对，等等。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看她好像散发出一种超级大人物的气场，而且面对我这个陌生人也毫不生疏，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对，对不起喔，巧君……突然把你给叫出来。」


    见我云里雾里的模样，坐在一旁的绫子阿姨不好意思地开口说。


    「我都说过让她不要这样了，但她就是不听……」


    「不，没有没有，我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不过，这是哪位啊？」


    「呃，这个人是——」


    「喔喔，说起来我还没有介绍自己啊。我老是这样。」


    那位女性打断了绫子阿姨的话，放下筷子，从西装口袋里取出名片。


    虽然她是坐在椅子上很随意地递出来，但我姑且还是站起身，双手接过了名片。


    话说，我做得没错吧，接名片是这样接的吧？


    「敝姓狼森，名字是梦美。只想每天都过得开心又有趣的……嗯，算是个浪荡游人吧。」


    这位女性——狼森女士随意地说完，又动起了筷子。


    她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气场，在折服之中我低头看了看名片，然后吓了一跳。


    「『株式会社lightship』法人代表兼社长……咦？ 社长！？」


    条件反射地又抬头看看狼


    森女士，然后再看看绫子阿姨。


    「『lightship』，那不就是绫子阿姨工作的公……」


    「……对呢。」


    「那，这个人就是……绫子阿姨的公司的社长……」


    「…………从、从道理上来说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有点不愿意承认。」


    绫子阿姨露出了一副五味杂陈的模样。


    我又把目光转回狼森女士身上，认真地观察她。真是不知道，绫子阿姨她们公司的社长，居然是这样一个飒爽又豪放的美女。


    「头衔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我不过是因为建立了一家企业，所以才顺其自然不得不负责社长这个工作而已，对这个位置没有什么执着。说实话，其实要是可以，其实现在我都想立刻把路让给后辈们。怎么样啊歌枕君，要不要替我去当社长啊？」


    「请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公司可是靠着狼森女士的人脉和名声才能够运转下去的。」


    绫子阿姨用无奈的声音谢绝了这个不知道到底有几分认真的邀约。从两个人谈话时的感觉来看，她们好像已经打了相当长时间的交道。


    「好了。既然自我介绍已经做完了——左泽君。」


    狼森女士飞快地解决掉自己的三文鱼亲子寿司，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对我投来问题。


    「我听说，你好像被歌枕君给迷住了？」


    「噗」


    我把嘴里的寿司喷了出来。这已经算好的了，刚才要是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会被跑到其他地方去的米粒呛住。


    「什么、为、为什么……」


    「哼哼，别扭扭捏捏了。大概的事情经过我都已经从歌枕君那里听说了。」


    「等等狼森女士……！啊啊……对、对不起喔，巧君……那个，嗯，我当时在问狼森女士一些其他的个人问题，然后就……」


    绫子阿姨慌起来了。


    看起来，有很多东西现在是已经暴露给狼森女士了。


    「所以呢，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呃，嗯，确、确实是迷住了。」


    「巧、巧君……讨厌啦」


    狼森女士探出身体，还露出一副促狭的笑容。面对她这副模样，我也只好点头了——虽然害羞得要死，而且连坐在旁边的绫子阿姨都超级害羞。


    「哼哼。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另一边，狼森女士则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两个人面红耳赤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不是还很年轻吗？还不到二十岁吧？这样的年纪，居然喜欢上了歌枕君这样的女性……」


    充满了好奇心的目光正盯着我。


    「你该不会是所谓的熟女控吧？」


    「噗……咳咳，咳」


    这次是真的被呛住了。寿司米粒完全跑到了奇怪的地方去。在我（物理性地）说不出话的时候，绫子阿姨代替我大声说道。


    「啊……真、真是的，您在说什么呢，狼森女士！」


    「二十岁的青年喜欢上了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性，既然如此，那可能性怎么想都只有一个：这位青年是熟女控啊。」


    「……这个，简而言之就是把我归到了熟女的类别里了对吗？」


    「你啊，已经可以算响当当的熟女了吧。」


    「才、才不是熟女！人家还在安全区里！」


    虽然绫子阿姨奋力表示抗议，但狼森女士依旧我行我素。


    「没什么，喜欢熟女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啊，左泽君。现在啊，『熟女』在男性向成人产业界里可是个人气题材呢。根本一点都不算特殊性癖。」


    「……呃。我，并不是喜欢熟女。」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开口说。


    「啊，不对……也可能，其实并不是对熟女没感觉？对不起，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嗯？不清楚？这不是你自己的喜好问题吗？」


    「是那样没错……但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除绫子阿姨以外的女性。所以也从来没考虑过会喜欢什么类型——或者说，一直就只是在想绫子阿姨。」


    「…………」


    「朋友们问我这方面的话题，我头脑里能想到的也只有绫子阿姨……。就好像，绫子阿姨就是我对女性的唯一喜好一样的感觉——欸？咦？」


    猛地回过神来，我才发现现场气氛好像变得相当不得了。


    绫子阿姨低着头，但脸已经变得通红。狼森女士这个提问者本人居然也是一脸尴尬的笑。


    「这个……这可真是。歌枕君，你也是被一个相当厉害的男人给迷住了啊。」


    「……请，请不要管我啦。」


    「哼哼，真是，真是服了你们。本来是想捉弄一下，结果没想到反而被扳回了一城。能让我都说不出话来……左泽君，你很有两下子嘛。」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在狼森女士口中的评价似乎上升了。


    「哎呀哎呀，真遗憾，本来如果你要只是对熟女有兴趣，我还想自己也可以成为女朋友候选人之一呢。姐姐我还可以手把手地教一教你，那些歌枕君都没有的，真正属于成熟女性的魅力什么的。」


    「……狼森女士，您已经不是『姐姐』的这个年纪了吧？」


    「『姐姐』这个东西不是一种年龄，而是一种心境啊。」


    「真是太狡猾了，一边把别人叫做熟女，一边却又用『姐姐』来自称。明明都比我更熟女，都已经四十二岁了。」


    「四、四十二岁！？」


    我不由得惊呼道，然后又仔细打量狼森女士的面孔。


    骗人的吧。


    看起来就是三十……不，搞不好就是差不多二十七岁左右的样子。


    「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您有四十多岁啊。我以为您还要更年轻的。」


    「谢谢你。就算是客套话，能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不，不是客套话，是真的……。因为第一眼看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比绫子阿姨要小。」


    惊讶之余，我没有多想就把脑海里的话说了出来——说了出来之后才意识到。


    糟糕。


    糟糕了！


    好像，刚才说出了非常非常失礼的话……！


    「……欸～」


    果然。


    刚才已经很尴尬的空气，这次直接冻结起来了。


    身旁的绫子阿姨身上一瞬间好像背上了什么沉重的影子。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某种怒意，但还有远胜于这种生气的绝望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嗯～这样啊。我原来，看起来比四十二岁的人还要显老啊……。原来在巧君心里，我是这样的形象啊……」


    「不是，不是的！绫子阿姨也很年轻啊！我只是……因为知道绫子阿姨的年纪……所以，没有多想就比较了一下这个实际年龄和狼森女士看起来的年龄……」


    「……噗噗噗。啊哈哈哈！有点对不起你啊，歌枕君。」


    尽管我拼命试图圆场，但狼森女士居然张大嘴笑起来了。


    然后又以非常乐在其中，简直坏心眼到了极点的语气说道。


    「哎呀呀，我可是í很羡慕呢。因为我总是被人以为很年轻，所以一点都没有所谓的那种气派感。真是打心底里羡慕歌枕君你这样有年龄感的人。能不能教教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表现出岁月积累出的派头？」


    「——！……狼、狼森女士之所以没有气派，我觉得问题的根源都在于不符合常识的言行，还有和年龄不相称的举动。」


    「毕竟论身材也是我比较好啊。和不运动的你不一样，我每周都有三天要去健身房锻炼一下呢。」


    「……单、单身母亲的家务工作也是很忙的！和户籍本上打了三次叉叉*还悠悠哉哉的人可不一样！」


    [*注：原文是『バツ三』。在日本，离婚的人脱离户籍的时候户籍本上会打叉，所以这个表达就被用于表达离婚次数]


    「说到底，『我看起来比较年轻』可是出自被你迷住的男人之口喔？他对你的印象本来就有一堆加成了，但还是说出这样的感想，那也就是说在一般的眼光看来，我可是压倒性地年轻啊。」


    「狼、狼森女士一点都没有搞清楚情况！巧君其实是超级熟女控，所以只是在头脑里单方面地认为我比较老而已，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因为我的失言，女性之间不可退让的战斗开始了。


    而且我还蒙受了超级熟女控这样的嫌疑。


    「呵，你看来没有一点让步的想法啊。」


    「当然了！」


    和你，究竟是谁的外表更年轻。明明白白地分出一个胜负来。」


    「胜负……？到底，是要怎么样？」


    「哼。我有一个主意，你觉得如何？」


    带着促狭到极致的微笑，狼森女士开口说。


    「这个对决的名字就叫做——『大龄女性穿在身上很辣眼的服装』挑战赛」


    比赛的规则非常简单。


    和名字一样——穿上有一把年纪之后就会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衣服，然后看起来更美观的人获胜，或者看起来不辣眼的人获胜。


    评审则是交给裁判来执行。


    不用说——裁判就是我。


    ……被卷进来了。


    被卷进了一场最好不要扯上关系为妙的战斗里。


    就算原因归根到底是我没心眼的一句话，可是要做这样比赛的裁判也太让人有压力了。


    「绫、绫子阿姨……」


    「没关系的，巧君。」


    对决开始之前我对绫子阿姨搭话，她回答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但是却包含着决心。


    「因为我，绝对不能输。」


    「……」


    不是，那个。这种谁都不会获得幸福的对决能不能还是取消掉算了。我真的很想拜托她们两位，希望她们能恢复冷静和常识。


    但是，看来好像这场女人之间的对决是无法避免了。


    「……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被一个人留在起居室里，忍不住深深叹气。


    绫子阿姨和狼森女士则是各自去换『大龄女性穿在身上很辣眼的衣服』去了。


    衣服里有一半是绫子阿姨从家里找出来的，另一半则好像是狼森女士偶然装进行李箱里的。她们就是打算用这些来当作对决的材料。


    她们两位，究竟是要穿成什么模样呢？


    「——巧君，我要进来了唷。」


    先换完装的是绫子阿姨。


    起居室的门被一口气打开。


    然后我看到站在门后的她——说不出话来了。


    女高中生。


    不，要说是女高中生，这副模样也太带有十八禁气息了。


    夹克外套，衬衫，百褶裙——仅有十几岁女生才可接触的圣域，青春的象征。现在绫子阿姨就身穿这样的服装……而且脸红到了耳朵根。


    为了这个倒霉的对决，绫子阿姨还摆出了各种姿势……而这又增添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让人想移开视线的感觉。


    「怎、怎么样呢？ 我……看起来像女高中生吗？」


    「……」


    「……巧、巧君……求你了，说点什么好不好，不要沉默呀。要是面对这种好像无语了一样的反应，我……我现在就想要飞奔到外面的马路上去了……」


    「呃，那个」


    三十岁女性的jk打扮实在过于有冲击性，让我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而绫子阿姨则是以qaq的表情向我哭诉。


    要是绫子阿姨真的飞奔到外面的路上去就麻烦了，我慌忙努力试着挤出感想来。


    「那个，这个，有点，怎么说呢，还是比较……勉、勉强——」


    「果然是很勉强吗！？ 呜呜，呜啊啊……我、我就知道，一点都不奇怪呢。怎么想都太勉强了呢，这种打扮……。毕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jk的衣服呢……。真的，很抱歉，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抱歉了……」


    「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说尺寸好像『很勉强』而已！」


    绫子阿姨好像马上就要被绝望击垮，陷入崩溃的状态了，我连忙慌张地加以订正。


    「这个……是美羽的衣服吧？」


    我问到，然后绫子阿姨点了点头。


    果然这是美羽的校服。衬衫和裙子大概是预备品。夹克则是这个季节按规定不穿的，所以就算现在不是假期也还是放在家里。


    「尺寸……没关系吗？」


    「没、没关系的……，因为我很努力地收着肚子。」


    「这个才不能说是没关系吧……」


    「但是就是没办法啊！ 因为真的绷得好紧好紧嘛！说到底，都是美羽不对！为什么她就那么瘦啊！为什么会那么苗条啊！」


    绫子阿姨开始迁怒于人了。


    她本人大概在意的是腰围的部分，不过我在意的则是更上边……是胸部的部分。


    那两团隆起把衬衫顶到了近乎犯规的程度，衣扣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崩飞。


    好、好厉害……


    真的是非常地大，非常地圆……。


    「那，那个，巧君……说实话，你到底觉得怎么样？不要骗我……。这个，我穿上合适吗？像是女高中生吗？」


    就算绫子阿姨以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表情问我，可是这个问题真的是太难以回答了。


    「呃，怎么说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合适。」


    「某，某种意义？」


    「那个，所以说就是……要说看起来像不像女高中生果然还是有点勉强，角色扮演的感觉太重了……但是，作为角色扮演的话就非常合适，大概。」


    「……这个，是在夸我吗？」


    「是的，是在夸奖……」


    我没有骗人。绫子阿姨穿高中校服的模样……怎么说呢，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迷意乱。那种不道德感和禁忌感已经强到眩目了。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辣眼……但这种辣眼反而有种神奇的吸引力。


    「我觉得非常有魅力。」


    「……呜呜。感觉不怎么开心。」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绫子阿姨看起来还是有点开心的。


    不，好像其实是相当开心的。


    该怎么形容呢……绫子阿姨这个有点得意的模样真的好可爱。都一把年纪了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个人，的感觉……真的很有杀伤力。


    我再一次确认了绫子阿姨的魅力（？）——的这个时候。


    「喔喔，是jk啊」


    狼森女士的声音响起来。


    看来她也换完衣服，回到起居室来了。


    「啊哈哈哈，原来如此，这是美羽的校服吗。居然会玩起女高中生的角色扮演……真是不容小觑啊，歌枕君。你能对这样乱来的对决认起真来，那就比什么都好。这种坦率，这种心无城府，我从十年前开始就最喜欢了。」


    我和绫子阿姨都把视线转向起居室的门——然后，瞠目结舌。


    狼森女士的形象让我们惊呆了。


    「什……为，为什么……」


    绫子阿姨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您没有换衣服啊！？」


    正如绫子阿姨所说，狼森女士她——仍然穿着先前的西装。


    她的模样和走出起居室的时候相比，根本就一点没有变。


    「您不是应该已经换上那个碰巧带在箱子里，可以用来当做对决道具的『大龄女性穿在身上很辣眼的衣服』了吗……」


    「嗯？ 啊——这个嘛，是骗你的。」


    狼森女士说道。


    轻描淡写地。


    真的，很轻描淡写地。


    （插图）


    「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地带着奇怪的衣服去出差啊。哈哈哈，倒不如说你居然真的会相信啊，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话。」


    「……」


    「啊，当然这个对决可以算是我输了。是我完败了，歌枕君。没想到你居然会换上这样一副需要舍身觉悟的大阪。哎呀，真是很有冲击力，嗯，非常有冲击力……噗噗噗，很适合你啊……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狼森女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起来这场对决，我们两个彻头彻尾地被她戏弄了。


    我们只不过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而已。


    赢了比赛却输了对决的绫子阿姨当场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坐倒在地上。


    「…………这，这个人好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和悲鸣涌了出来。


    面对哭成一片的三十岁jk，我到最后也没想出该如何安慰她。


    ?


    虽然过了好一段时间都没能站起来……但是想到打扮成这副模样还哭个不停的大龄女性也很辣眼，我还是奋力振作精神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噗噗。好啦，拜托你别生气了，歌枕君。」


    换衣服的时候，狼森女士走进房间里来。


    「我会好好道歉的，抱歉，对不起。噗噗」


    「请不要一边忍着笑一边跟人道歉！」


    我脱掉衬衫，只穿着内衣怒喝道。


    「………………还是请不要这样了。金森经理和其他同事们会对我有意见的。」


    「什么啊，真是不干脆。」


    我真的要投降了……。


    这个上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我们的公司，社长会是这么一个浪荡公子一样的人呢？


    「好啦好啦，不过从结果来看不是也很好吗。你出其不意地让左泽君看到了一出角色扮演制服秀。他的性癖那么冷门，现在对你的好感度大概正在急速攀升中呢。」


    「……好感度以这种方式上升，我才不会觉得开心。」


    「嗯～？ 看来还是想要换一种方式让好感度上升吗？」


    「刚才那……那个是口误！」


    我强行结束了话题。


    因为要是继续这样对话，自己的心声好像就会全部被挖掘曝光出来了。


    那些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心底最深处的真实声音。


    「哼哼，歌枕君你啊，捉弄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呢。」


    狼森女士双手像伸懒腰一样地举起来，语气好像还沉浸在恶作剧的余韵之中。


    「嗯——，总之不管怎么说，来这里玩真是收获颇丰。又看到了歌枕君快要把衣服撑坏的制服角色扮演秀，而且也见到了我早就很好奇的左泽君。」


    「……您来的目的，果然就是为了看巧君吗？」


    「算是吧。毕竟他搞不好可是会成为歌枕君你的丈夫呢。那我当然要先鉴定一下才行。」


    「您、您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们现在还……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喔，也对也对，现在你们两位还是在那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还在享受这段最精华的时期呢。」


    「呜呜……」


    不管说什么都好像会被狼森女士捉弄，我难为情地呻吟起来。


    「但是嘛——」


    狼森女士咯咯地笑了我一阵，


    却又收起笑声，叹息着说道。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他比较好。」


    那是一种同时包含着嘲弄和达观，带着冷意的声音。


    「咦……」


    「因为歌枕君你好像在他面前显得非常狼狈，我才想来看看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但说实话，我失望了。他也不过就是个哪里都能找得到的，平凡的大学生而已。」


    她以这种戏谑的口吻，淡然继续道。


    「长相虽然不算差，但也谈不上是出类拔萃的美男子……而且因为是个大学生，所以没有一点经济实力可言。何况还跟家人一起住，还没车。我现在明白歌枕君你为什么没办法把他当作异性来看待了。除过那种对小男生喜欢到不行的人，我觉得没有哪个三十岁的女人会看上他吧。要是跟他玩玩还好，但要把关系往未来发展，他大概是不配的。」


    淡然的口吻变成了哑然失笑。


    「而且……他也太靠不住了。普普通通，又没什么闪光点。第一次约会的当天居然还发烧，又扣了不少分。男人啊，在关键时刻靠不住是最丢人的。再说，他暗恋你暗恋了十年，这都已经超过专情，变得有点恶心了不是吗。简直就跟跟踪狂一样。」


    她还在继续。


    「比他更好的男人在这世上多得是。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以你的资质，那些有钱的好男人肯定要多少都——」


    「——狼森女士」


    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动了。


    「如果您再这样侮辱他，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口中吐出的声音，颤抖到让我自己也惊讶的程度。


    因为愤怒。


    强烈的愤怒在胸中沸腾，声音和身体一同颤抖着。


    「请您收回这些话。巧君才不是什么靠不住的男人。他认真，诚实，而且温柔，是非常可靠的男子汉。」


    我瞪着眼前的狼森女士说。


    瞪着自己的上司，自己工作的公司的社长。


    以如此争吵的口吻面对狼森女士，这还是我进入公司以来的第一次。


    「从开始照顾美羽到现在的这十年里……他的存在，究竟给了我多少支撑。」


    回忆一瞬间在脑中闪过。


    和美羽一起度过的十年间——巧君总是也在我身边。


    陪伴着我，支持着我。


    「我自己都是直到最近才发现……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巧君啊。」


    自己一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迟了这么久才明白。


    「我因为工作把美羽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巧君在陪着美羽……。每一次准备什么事情也总是他在帮我，就连美羽考试的时候，巧君也比我都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例子多得举不完。


    许许多多回忆涌出来，每一个回忆里都是他在帮我。


    「像巧君这样可靠的男人，我找不出第二个了。」


    「…………」


    「虽然，现在他没有什么经济实力……但、但他还是个大学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呀！他没有经济实力，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巧君将来绝对，绝对会拥有很厉害的事业，积累了不起的财富！我相信他！而且长相也……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巧君很帅的！体型方面也因为在练游泳所以又苗条又有肌肉！他的每一点我都很喜欢！」


    「……」


    「再说了——暗恋十年这件事……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恶心。虽然一开始是很惊讶，很困惑……可是现在我非常开心，因为他心里一直想着我。十年的时间里，都只喜欢我这样的人……」


    「……」


    「总、总之，巧君是了不起的男人！如果狼森女士你再继续说他的坏话，我绝对不会原谅——」


    「……噗。咕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任由感情变成语言汹涌而出，但狼森女士却忍不住似地大笑起来。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这样啊。原来如此。那么——」


    她带着那种好像开心到没办法一样的笑脸，走向卧室的门。


    「——那这些事情，你应该对当事人好好地说出来啊。」


    然后猛地把门打开，伸出手——把屋外的人拽了进来。


    「欸……巧、巧君！？」


    我发出惊愕的声音。


    被拽进屋子里的巧君，脸上则是如处针毡一样的神色。


    「对、对不起，我……因为过了很长时间你们都不出来，所以就担心了，想来看看情况……但是，好像话题突然变得很不好被打扰……」


    「哼哼哼，真是个坏孩子啊，左泽君，居然会来偷听女人们的秘密谈话。」


    嘴上说着「坏孩子」，可狼森女士脸上却真的笑得非常开心。


    那种愉悦，正如站在地上，低头望着落入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怎、怎么会，狼森女士，您怎么一开始就知道巧君在门外……」


    「从脚步声大概就能判断出来了啊。」


    狼森女士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很得意似地说道。


    被摆了一道。


    又一次，被骗了。


    她从脚步声判断巧君来到了二楼，算准时机设下了陷阱。


    故意说出那些话来惹我生气，故意让门外的巧君听到室内的谈话。


    而且，她早就猜到我会怎么反驳了。


    「哼哼。虽然说是骗人的，但是抱歉，说了你不少的坏话呢。呃——」


    她把双手放在巧君肩上对他道歉，然后又瞄了我一眼。


    「——认真，诚实，而且温柔，非常可靠的男子汉，巧君——是这么叫的吧？」


    「～～～～～！？」


    被捉弄了！


    又在捉弄我了，这个人！


    呜哇啊啊啊～～！ 好害羞！ 我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感觉自己当时任由感情爆发，说出了很害羞的东西啊！


    「不、不是的巧君！ 刚才那个……那个是，只是在反驳对方说的……和、和实际心里想的……虽然也没有什么差距，但，但是那个……」


    「没、没关系的，我明白的。」


    我和巧君一起变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你们两个真的是很青涩，又很可爱啊。左泽君和歌枕君。」


    狼森女士一个人笑眯眯地说完，就背向我们走出房间了。


    「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啦。毕竟已经充分享受过了你们两位的年轻和青涩，浓度都已经高得过头了呢。」


    「欸……啊」


    [*注：即samuel ullman 的youth。此处采用了王佐良老师的翻译。]


    我知道这句诗——而且很熟悉。


    因为它是『lightship』的社训，而且非常显眼地贴在社长室里。


    不只是这个有名的开头，一整首诗都贴在墙上。


    「无论年龄几何，只要愿意全力享受青春，人的灵魂就不会衰老。所以说歌枕君，尽情地去投身享受吧，享受你的工作和恋爱。以年龄来当作止步不前的借口，你现在还没到那个时间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狼森女士就快步走下楼去了。


    她拉起放在玄关的行李箱，然后离开了我家。


    我和巧君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目送她飒爽的背影消失。


    或者说，是被那个气场压倒在原地……没办法移动。


    「真、真是个很厉害的人啊，狼森女士。」


    「……确实是呢。」


    我带着半分赞赏，半分嫌弃同意了巧君的话。


    到头来还是被狼森女士牵着鼻子走了。我们两个终究只是被她在手掌心里玩弄而已。


    真是的……真是个麻烦的社长啊。


    又旁若无人又桀骜不驯，在金钱方面和恋爱方面都挥霍得一塌糊涂。不管到多少岁都是一副捣蛋鬼大王的性格，简直就像是把『任性』和『缺乏常识』做成衣服穿着到处走一样的人——可是。


    可是我就是没办法讨厌她，真是头疼。


    虽然说了一堆牢骚，但还是在感谢她。


    毕竟从新人员工一下子变成了单身母亲的我，之所以到今天还能一直做着喜欢的工作，全都是托狼森女士的福。


    「对不起啊，巧君。连你都成了我们社长这种恶作剧的受害者。」


    「……不，这、这方面我，倒是、完、完全不在意——」


    巧君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嗯？怎么了吗？」


    「啊，那个……绫子阿姨」


    他扭扭捏捏地回答说。


    「我觉得你差不多——也该给上面穿上一点什么了。」


    「欸？ …………呀！」


    我慢慢低头打量自己的形象，然后发出哀鸣。


    没、没穿衣服！


    下边还是校服的百褶裙……但是上面，居然只有内衣。


    呜哇……糟、糟糕了！ 因为换衣服的中途狼森女士说了一堆巧君的坏话，我停下手冲动地去反驳——然后就一直这样了！


    上边一直只穿着内衣！


    「讨厌qaq……呜呜，巧君，为什么现在才说呀……」


    「对、对不起，因为实在找不到提醒的机会……啊，我，我去取外衣来。」


    我一下子蹲坐在地上，看着巧君跑出去。

 第五章 作战与意图

    ?


    一个工作日的下午——


    大学的课上完之后，我和聪也约好在车站附近的咖啡馆碰面。


    发出邀请的人是我，不过地点是聪也决定的。


    「这个……先给你吧。」


    落了座，点了两杯咖啡之后，我把一个信封递给对面的聪也。


    「这是什么啊？」


    「之前我感冒倒在床上的那天……聪也你不是替我去了预约的餐馆吗？」


    上周本应去的约会——按照预定计划，最后一环是在可以观赏夜景的餐厅里用晚餐。那个餐馆还是聪也告诉我的，一家氛围很好的意大利餐馆。虽然还算不上高级餐馆，但也有全套晚餐菜单，而且好像很受职场女性的欢迎。


    但是就如同大家所知，约会因为我的发烧感冒而延期了。


    至于预约好的餐馆，当天早上我联系了聪也，请他带着女朋友替我们赴了约。


    「里面装着两人份的晚餐费用，收下吧。」


    「欸……不，这个我不能收啊，为什么要给我？」


    「你既然替我去了餐馆，那我当然就要把餐费给你了啊。毕竟多亏了你我才没有给那个餐馆添麻烦。


    「不不不，这件事你就别放在心上啦。我和小凛也享受了一次很棒的晚餐，所以巧你一点都不用在意。」


    「话是那么说……可是餐费很贵吧？」


    「是有点贵……嗯，那这样好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收下一半的钱好了。要把这么多钱全收下真的很有心理负担啊。」


    聪也从信封里拿出一半的钱，把剩下的还给了我。我觉得再坚持下去反而不好，于是就拿回了信封。


    「巧啊，你可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我还以为今天你找我来又是商量约会的事情，想不到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用很无语似的口吻说。


    「延期的约会，是改到了这个周末对吧？」


    「嗯。」


    我和绫子阿姨后来联系了几次，把再次约会的时间定在了周末。


    「但是，这次……大概不需要商量约会计划了吧。因为绫子阿姨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对我说『不要勉强自己』，说了好多回。」


    从决定好日期之后开始，绫子阿姨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巧君，你听我说……你为我这么努力，我真的很开心……但是千万要记得不能太逼自己，要是再发烧感冒一次可就糟糕了……总之一定不能勉强。』


    『租车是要花钱的，太可惜了，开我的车就可以了呀，要不然干脆我来开车吧……』


    我绷得太紧以至于病倒这件事，好像让绫子阿姨相当挂念。


    唉，实在是太丢人了。


    本来是想让人家开心的，结果没想到却净让人家担心。


    「是吗，不过我也挺能理解绫子阿姨的心情。巧你越努力，人家反而越觉得需要为你操心。」


    「……简直是太没面子了。本来是想要努力展现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结果反而被绫子阿姨当做儿子一样关心了那么多。」


    绫子阿姨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讨厌——我想，大概是不至于。


    虽然也不能断言说这不是我自以为是——不过我相信，绫子阿姨恐怕是不会嫌弃我的。


    甚至，她应该对我抱有一种近乎于好意的感情。


    但是这种好意的对象到底是『作为儿子的我』，还是『作为成年男子的我』，我也不知道。


    又或许——绫子阿姨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这两方面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暧昧含糊，就像是色彩树里的临界点一样——


    「好啦好啦，别在意啦。这一次我也有一点责任。推荐了一个看起来那么成熟的约会方案，结果让你有了很大的心理负担。」


    ——所以说。聪也又继续说道。


    「这回呢——我请来了一位特别顾问。」


    「顾，顾问……？」


    「嗯，而且还是这个世界上同时最了解巧和绫子阿姨的人物。」


    「…………」


    「本来我以为今天你又是来商量约会方案的，所以已经把人家叫来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要在这个咖啡馆见面——啊，好像已经来了。」


    聪也开始朝咖啡馆入口挥手。


    这个世界上，同时最了解我和绫子阿姨的人物？


    那是谁啊？


    我怀着疑问投去视线——然后就明白了。


    「啊，yahoo～」


    对方也看到了我，并且朝我挥手。那是我相当了解的一个人。


    绫子阿姨的女儿——歌枕美羽。


    （插图）


    「好久不见了，聪也学长。你还是很帅呢。」


    「谢谢，美羽你也依旧是美少女啊。」


    「啊哈哈，谢谢～」


    美羽随便地和聪也打完招呼，接着又转向我。


    「你好呀巧哥哥。久违了一上午呢。」


    「美羽……」


    啊，原来如此。


    的确，这个少女确实算是这世上同时最了解我和绫子阿姨的人了。难怪聪也会把她邀请来当特别顾问。


    可是。然而。


    「那我先去买个喝的再来喔！」


    美羽走到柜台去之后。


    「……喂。」


    我探出身子，小声向桌子另一边问道。


    「聪也，你……你为什么把美羽给叫来了啊？」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因为她最合适啊。你想要攻略绫子阿姨，肯定是先请教她这个女儿的意见，才会比较快吧？」


    聪也轻描淡写地说。


    「我都反过来想要问你了。巧，你为什么——就没想过要拜托美羽呢？」


    「这，这个……」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叹着气说。


    「……因为感觉很尴尬啊。」


    「尴尬？」


    「那个……你肯定也会觉得很害羞吧？ 对喜欢的人的女儿说……『我想要跟你妈妈交往，该怎么做比较好啊』之类的。」


    「…………」


    「而且……如果所有一切都很顺利——我和绫子阿姨交往，最后结婚了……美羽就会成为我法律上的女儿啊？要是现在就开始事事依赖美羽，等到最后我变成继父的时候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啊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巧在这些奇怪的地方有不能退让的矜持。」


    聪也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副哑然失笑的模样。


    我自己——其实也觉得这么说很丢人。连能不能交往都还不知道，却已经开始考虑起结婚后的情形，而且还自顾自地感到不安。


    麦子还没播种已经开始想着卖了钱该买什么，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


    可是。


    我必须得考虑。


    因为我喜欢的女性有对她无比重要的女儿。


    考虑如何跟对方的孩子在将来相处，我认为这是作为喜欢单身母亲的男性所应有的，最基本的礼节。


    「你们两个，到底在讲什么悄悄话啊。」


    美羽买完饮料回来，然后坐在我的身边。


    「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到就是了。」


    她端着一杯加了大量奶油的焦糖玛奇朵，喝了一口，然后很无奈似地说。


    「反正就是巧哥哥不愿意找我帮忙对不对。」


    「……」


    「哎呀呀，果然说中了。」


    我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什么都说不出来，结果美羽又露骨地叹了一口气。


    「巧哥哥你不想依靠我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啦，所以到今天为止，我也都没有多巧哥哥特别说过什么。」


    但是——美羽又继续说道。


    而且还是带着同情加怜悯的眼神。


    「约会当天因为感冒倒在床上起不来……简直是太逊了，太逊了。我觉得，这下子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那还真是多谢好意了。」


    因为被狠狠地戳到痛处，我只好移开眼神抱怨地这样说。


    「那，既然已经决定要拜托美羽来帮忙，现在就快点开始作战会议吧。关于这周末的约会。」


    聪也「啪」地一拍手，算是结束了上面的话题，开始了正式讨论。


    「前一回的计划当然也还可以用……但是兆头不好，所以还是避开它吧。我觉得这回还是得从零开始考虑。」


    「……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虽然就这样浪费掉聪也制定的计划感觉很对不起他……但我真的有心理阴影了。


    什么好主意吗？」


    「嗯，我想想看喔。」


    美羽用手扶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


    「学长和巧哥哥想的方案我也听过了……说实话，我觉得那个不太适合妈妈。啊啊，不是说聪也学长的计划不好，要是面对普通的成熟女性，作为约会方案肯定会很棒……但是我们家的妈妈，并不是普通的那种三十多岁的女性。」


    美羽脸上有一种很难描述的微妙神情。


    「我不知道妈妈过去的恋爱经验，不过至少这十年里她一次都没有跟别人谈过，所以恋爱偏差值就跟初中生差不多。这一回只不过是被邀请约会，她就又脸红又心跳。要是突然被拉去那种很成熟的气氛里，可能妈妈会变得更胆小，畏首畏尾的。」


    「原来如此。这里是我没考虑到的一点。我想的说到底也不过是『面向成熟女性』的约会方案——而不是为『绫子阿姨』专门考虑的方案。」


    聪也带着赞同的表情说。


    然后，美羽又看着我，继续讲道。


    「而且巧哥哥也不习惯那样的方式，就算硬逼着自己去做，看起来也只会让人觉得『大学生就别那么装成熟了』，很逊。再说，你还确实因为那样的压力给病倒了。」


    「这个……」


    好像我还真没办法否定。


    心中有多期待约会，相对地，压力就有多大。


    我只是一个劲地想着，自己必须得成为配得上绫子阿姨的『成熟男性』才行——拼命地勉强自己垫起脚，觉得约会计划必须非常有成熟感觉才行。


    「所以说啊，巧哥哥。」


    美羽开了口。


    她盯着我，但是语气却有点漫不经心。


    「普通地约会就可以了。普通地。」


    「普……普通？」


    「对。普通是最好的。」


    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很肯定地说完后，美羽又喝了一口焦糖玛奇朵。


    「与其用那种跟自己不合拍的姿势垫着脚尖想装成熟，还不如就原原本本地拼一下。别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普普通通地，自然地去约会就好了。」


    「……啊可是，这样感觉不就像是什么准备都没做——」


    「不是说什么准备都不做，而是说普普通通地去做啦。巧哥哥只要像巧哥哥平时那样表现，就足够了。」


    美羽说完。


    「确实啊。」


    聪也也表达了赞同。


    「我和巧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怎么样配合绫子阿姨……但真正要做的或许是反过来才对。如果巧勉强自己装大人，总会在什么地方露馅的……所以还不如反过来，把绫子阿姨带到巧自己的步调里去。」


    「我的步调……？」


    「主场作战，这是兵法的基本啊。」


    「对对，聪也学长说的没错。再说妈妈根本就对『成熟大人的约会』没什么概念，如果巧哥哥和妈妈都要按照自己很生疏的方式去约会，那到底对双方有什么好处啊。」


    美羽一口气说完这些，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总之就是不要慌，放手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就行。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因为世界上再没有哪个男人会比巧哥哥更为妈妈着想了。所以巧哥哥只需要自然而然地做你想做的，妈妈肯定不可能不开心。」


    「美羽……」


    我感觉胸口有一股暖流散开。


    美羽的建议说到了我心中——而且。


    也许是我的自以为是，但从她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到对我的信赖。我觉得心中痒痒的，好像有点开心，又好像有点害羞。


    「……谢谢你。」


    「啊～这种表示就算了，算了啦。」


    她冲我摆摆手，然后又对我伸出另一只手。


    「嗯？怎么了？」


    「咨询费。」


    「……」


    「这个焦糖玛奇朵的钱，然后我好想吃蛋糕啊。」


    「你可真是见缝就钻啊。」


    我抱怨着，但还是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千元纸币。


    「感谢惠顾～」


    美羽很开心地接过千元纸币，再一次站起身来。


    然后俯视一样地看着坐在原处的我。


    「先前都说过一次了……妈妈很好骗的，只要巧哥哥一个劲地发起进攻，一下子就可以把妈妈攻略到手了。」


    「……所以说你啊，你怎么能这样形容自己的母亲呢。」


    「总之就是你们之间什么障碍都没有，就算是有，也是妈妈自己创造出来的。全部都是妈妈的……她自己心里的问题。」


    说到这里，美羽脸上一直挂着的轻薄笑容突然减淡了，笼盖上一层阴影。


    她微微向下的眼神中好像出现了一丝悲伤。


    「……如果这次的约会也失败的话，我还有另一个主意……」


    「主意？」


    「啊……没有没有，刚才说的不算。」


    结果她又一下子抬起头，慌张地摆手说。


    「什么都还没开始之前就说失败的事情可不好呢。真的没什么啦，刚才的话巧哥哥就忘掉吧！」


    开玩笑似地说完之后，美羽就逃向柜台去了。

 第六章 乐园与豪游

    因为不可抗力而突然延期的约会日已经过去了一周。


    第二次约会的日子到了。


    事先沟通过很多回的结果——这次巧君没有特地去租车，而是改为开我的车一起去。


    所以我们碰面的地方也变成了家里的停车位。


    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比约好的时间早五分钟走出家门——正好看到巧君从隔壁的房子里走出来。


    「早上好，绫子阿姨。」


    「早，上好啊，巧君。」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但我回答的时候声音也结巴了。


    「……你的身体没事了吗？」


    「完全没问题，这周我每天都睡了八个小时。」


    「啊哈哈……真健康呢。」


    哪怕说玩笑话，也总感觉有点像是走过场。


    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有意识到。


    作为男性，作为女性，互相地意识到。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约会。


    前一次虽然临时终止，但根本不足以消解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绫子阿姨……」


    隔了一会儿，巧君开口了。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


    「今天的衣服，很适合你啊。」


    「——」


    「发型也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感觉就像是气氛都换了一种，很新鲜……。我觉得，今天的绫子阿姨……非常漂亮。」


    「……因，因为就算是我，至少也有几件约会穿的衣服呀。」


    实在是太害羞了，我居然露出一副古早少女漫画里那种口是心非的女主角的态度。虽然这些衣服其实是为了约会特地去买的。


    呜呜，糟糕糟糕。


    要是因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害羞起来，那还怎么办呀？因为这种最简单的直拳就踉跄起来——今天一天的约会下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差，差不多改出发了吧。」


    「是的。那……失礼了。今天要借用一下绫子阿姨的车了。」


    巧君对我轻轻低头，然后走到了驾驶席的那一侧。


    「……巧君开车真的没问题吗？ 我来开也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喔？」


    「没事的，大概。绫子阿姨的车和我妈妈的车型号一样，然后我妈妈的车我也坐过好几次了。」


    既然巧君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操心反而就是对他没有礼貌了。


    于是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巧君则是钻进驾驶室。


    「然后……今天要到哪里去呢？」


    他调整后视镜位置的时候，我对他问道。


    「嗯，这个嘛……暂时保密，敬请期待吧。」


    结果巧君露出一副颇有深意似的表情。没问题吗？是不是又在为了我而勉强自己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不安从表情里流露出来的缘故。


    「啊。但是，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请放心吧。」


    巧君补充似地说了一句。


    「因为那个地方绫子阿姨也去过。」


    虽然他本人有点没自信，但不愧是事先联系过，巧君开车开得很稳。


    他甚至比我的技术更好。超车和变道都很自然，从立交桥上高速之后依旧不慌不忙。


    上车过了大约一个小时。


    我们在高速路上一直开到县外——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


    下车之后，我顿时哑然了。


    停车场里的车辆有一半——都是大型的家用车。还能看到很多带着孩子的父母正从停车场走向大门。


    入场大门的另一边，可以看到过山车和摩天轮。


    「游……游乐园？」


    这里是县外的游乐园。


    堪称东北规模最大，什么游乐项目都有的大型主题公园*。


    [*注：从这些描述来看，这个主题公园应该是山形县的lina world。]


    我……说实话，根本掩饰不了自己的惊讶。


    巧君究竟会带我去哪里约会呢？虽然妄想了很多，但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游乐园。


    而且，这里是——


    「今年春天，社团的新生欢迎会时我来过这里。当时是举行了解谜游戏，新生要在整个游乐园里找出学长学姐……大概就是这种大学生会玩的娱乐活动了。」


    巧君从驾驶室里出来，站在我身旁说道。


    「绫子阿姨——你也来过这里吧。」


    「……嗯。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了。」


    那是美羽还上小学的时候。


    我们两个人曾经一起来过这个游乐园。


    「我听说以前绫子阿姨带美羽来这里玩过……当时你还给我看照片了。好多照片上都是美羽活蹦乱跳的样子。」


    但是——巧君接着说道。


    「但是绫子阿姨的照片，却几乎一张都没有。」


    「……」


    某种意义上——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给美羽拍照的人——就是我。


    要是和年幼的女儿两个人到游乐园里来，母亲当然就会成为拍照的那个人。我在游乐园里拍的照片，充其量只有工作人员帮忙拍的那么一两张景点照而已。


    游乐园里的主角是孩子。


    孩子的笑容比任何东西都更应该优先。父母绝对不能把孩子晾在一边自己去享受玩乐。


    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有多痛苦的事情。


    只要美羽能开开心心的——只要能把女儿的欢乐一刻留在照片上，那我就满足了。


    就算相簿里没有自己，我也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但是——


    「所以说今天，我想要是能在这里也给绫子阿姨拍很多照片就好了。」


    巧君说道。


    「游乐园之类的娱乐活动也好，别的事情也好，这十年里，绫子阿姨一直都是把美羽放到最优先的位置去考虑的吧？但是今天……我希望绫子阿姨可以只考虑怎么样让自己，而不是让女儿开心。希望绫子阿姨能全力以赴地自己来享受这个游乐园。」


    「…………。」


    我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巧君……原来是这样想的啊。


    十年间我一直都把女儿放在比什么都更优先的位置上——而这一点也不辛苦。就算多少有点累，但还有比它强百倍的快乐，幸福的回忆。


    可是。


    一直轻视自己的感觉，要说没有是骗人的。


    忍耐和放弃，要说没有也是骗人的。


    啊啊……是怎么回事呢。


    感觉胸口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涌上来。


    这十年里，巧君真的一直在用心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再次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个……对，对不起。果然……游乐园还是太孩子气了吗？」


    巧君大概误会了我百感交集的沉默，他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没有，不是的……。我一点，都没有不喜欢……而且巧君为我想了这么多，我觉得很开心，再说……本来我也喜欢在这样的地方玩……只不过」


    「只不过？」


    「……是，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像我这种年纪还在游乐园疯玩什么的……」


    最担心的问题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


    「明明又没有带孩子……三十多岁的阿姨还在游乐园里跟人约会，这样好不好啊……？」


    「什么啊，原来绫子阿姨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吗？」


    「女，女性就是会考虑很多东西的啊！」


    「我之前也说过，绫子阿姨一点都不是什么『三十多岁的阿姨』啊。而且，有道是，在游乐园里玩和年龄又有什么关系。」


    「是，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好啦，咱们快走吧。」


    「……啊，嗯。」


    巧君走在前面，我也跟了上去。


    于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游乐园约会开始了。


    走进大门，非日常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强烈起来。


    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期待的游乐项目，摆满了纪念品和周边产品的商店。然后还有许多面带笑容的人们身处这充满激动感觉的景色中。


    「真不愧是周末，有好多人都是全家出动呢。」


    「是啊。但是……其中也有不少情侣。」


    巧君说得没错，在游乐园里也可以看到不少享受约会时光的恋人们。


    可是……果然年轻人的数量是压倒性地多。


    放眼望去，全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情侣。


    三十多岁的女性则全都是带着孩子，根本看不到和恋人一起来的。


    怎么办呀。


    我在这里，是不是果然还是太显眼了……。


    啊啊，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完全没有现实感。


    我的心情就好像变成了云朵一样，轻飘飘地定不下来，这个时候，巧君突然开口了。


    他手指着的——是旋转木马。


    「有一张照片就是美羽坐在那个上面的样子呢。」


    「对呀。美羽她真的可喜欢这个旋转木马了，足足都坐了3回呢。」


    我立刻感到一阵怀念之情，结果。


    「那——我们去试试看吧。」


    巧君非常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


    「……欸？」


    「去坐坐看吧，旋转木马。」


    「……不是，不对不对不对，等一下，」


    旋转木马？我去坐？


    三十[哔——]岁的我，要坐在那样的白马上？


    「不，不行的啊，巧君。那个不是……对，不是有年龄限制的吗！ 往上边的年龄限制……我记得好像写着三十岁以上的女性请自重什么的……」


    「没有写啊，那种东西。」


    「但是……都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还去坐旋转木马，这个……」


    「不是很普通吗，你看，有很多人都在坐呢。」


    「但，但是那些都是陪着孩子们的大人呀？我要是和孩子在一起的话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可是……」


    「没关系的啦绫子阿姨，不会有人在意的。」


    「欸，欸，欸欸～～……」


    巧君有些强硬地催着我，所以我们就一起排到了旋转木马的队里去。


    其实排队的人并不是很多，不一会儿就排到了我们。


    我们走进栅栏，坐在白马的模型上。


    总觉得要是张开腿跨在上面好像很不像样，所以我就合着双腿横坐在上面……啊，总觉得这样也好像是假装自己变成了公主一样，有点害羞啊？ 嗯，我不知道，三十多岁的女性的正确做法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啊～……！


    「呜哇……想不到还挺高的。」


    「你没事吧，绫子阿姨？」


    「……没，没事倒是没事啦……」


    真的没问题吗？我这样的阿姨，明明没有带着孩子，却来玩这种游乐项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被周围人用白眼看吧？


    「要是掉下来就危险了，所以请一定要抓好。好啦，那么待会儿见吧。」


    「嗯……咦？……欸欸！？等，等一下啊巧君！」


    巧君帮我坐在白马上然后就准备离开，我连忙叫住他。


    「你，你要去哪里呀！？」


    「还能去哪里，我要到栅栏外面去啊。」


    「你，你不能和我一起坐吗？不能留在附近陪我吗……」


    「咦？不，我是想站在外面给绫子阿姨拍照片的。」


    他以一种非常理所当然似的口吻说道。


    骗人，的吧……！？


    那就是说——就是说我要一个人坐在旋转木马上了！？


    「拍好照片之后，我就在一出来的地方等着。所以没关系的。」


    「等，等一下……我果然还是不要——」


    『——好，各位久等了，那么旋转木马即将启动——』


    我死命的呼救声被工作人员的麦克风播音给盖住了。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啊巧君……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么童话少女的空间里不管我呀～～！


    ……虽然在心中发出大叫，但已经来不及了。


    巧君刚一跑出去没多久，旋转木马就开始转动。


    欢快的音乐，旋转的景色，上下移动的白马。


    所有这一切——都将三十多岁女子逼入死角。


    童话少女空间对我的精神健康发动了攻势！


    呜哇～。


    呀啊～。


    我，居然一个人坐在旋转木马上。明明都超过三十岁了，却骑着白马一上一下的。明明周围都是带着孩子的父母，可我却……！


    即便对巧君投去求助的目光——他也只是露出纯洁的笑容举起手机来。


    「……等等，哇，不行……真，真的要拍吗～……！？」


    我用手捂住脸慌忙地大叫，可是好像被音乐盖过去了，并没有传到巧君那里去。他对准了手机的镜头，然后轻轻朝我挥手。


    啊啊……真是的。


    为什么他会那么高兴啊。


    拍我这种人的照片，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


    呜呜，啊——讨厌……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开始觉得——刚才那么害羞的自己，简直就像是傻瓜一样。


    真的可以吗？


    我这样的一个人，我这样的年纪。


    尽情地享受游乐园约会，真的可以吗？


    只有羞耻和踌躇的心里面，慢慢地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填满——


    我发现自己正对着巧君的镜头摆出姿势。


    竭尽全力表露出的，笑容和v字手。


    既然这个闲不住的男生说了想要『拍我的照片』，那么至少这点服务行为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绝对不是因为我自己飘飘然了。绝对不是。


    因为周围都是带着孩子的父母，所以我只好夹着尾巴偷偷摸摸地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一走出栅栏，巧君立刻跑过来。


    「辛苦了，绫子阿姨。」


    「……嗯，真的是辛苦了。」


    好累，主要是精神上的累。


    「我全都拍下来了喔。」


    「呜呜……真、真的拍下来了啊。」


    「是的，而且还是视频。」


    「视频！？」


    「一开始是想拍成照片的……但是后来我觉得机会难得，还是拍视频比较好。所以一开始绫子阿姨捂着脸，但是绕了一周之后渐渐开始摆出姿势的那一段也给……」


    呀，呀啊，呀呀呀～～～！


    我以为巧君是拍照片所以才敢加油努力的，结果居然是视频……！


    现在立刻全都删掉！——虽然很想这样大喊，


    「太好了。绫子阿姨刚才看起来很开心。」


    但是看到他带着幸福的表情重温刚才的视频，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好狡猾，真的是太狡猾了。面对巧君那样的表情，我根本就说不出什么「快点删掉」之类的话啊……。


    「呜呜……讨厌啦，巧君，不要一直看那段视频好不好。快点去下一个项目吧，快点！」


    「欸……」


    「……怎么啦，那样一副惊讶的表情？」


    「那个……我在想，绫子阿姨突然变得好积极啊。啊，不对，绫子阿姨如果有兴致的话，我当然觉得这样最好了。」


    「……因、因为一直害羞也没有什么用呀。我都已经决定了今天要好好地去玩。所以……快点去排下一个游乐项目的队吧。」


    「……好的！」


    我说完之后，巧君便非常开心地点头。


    我们的下一站是过山车。


    「绫子阿姨是那种坐尖叫类项目也没事的人吗？」


    「要是太厉害的我也受不了……但是程度比较普通的我很喜欢。虽然也想过要在这个游乐园里试着坐一坐……不过以前来的时候，美羽还很小。」


    「啊，毕竟那些设施都有身高限制。」


    不愧是人气项目，过山车的入口处排了长蛇一样的队。我们站到队伍里，在人流中被挤来挤去，一点一点地前进。


    「那个，绫子阿姨……」


    在这上下左右到处都是嘈杂声音的队列里，巧君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开了口。


    「可以，跟你拉手吗？」


    「咦」


    「万、万一走散就糟糕了——」


    巧君对我伸出手，而且看起来还是忍着害羞。从他的眼神和声音中可以明白，他为了这个一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但是——


    「……不、不可以喔。」


    我条件反射似地缩回手。


    理由——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只是非常单纯地……因为太突然了，被吓了一跳而已。


    可我却慌慌张张地为这种不加思考的行为找起理由来。


    「因为……你瞧，这里可能会被其他人看见……而且这种程度的队，我想其实也不太可能走散的。」


    「……说、说的也是。对不起。」


    巧君收回了手，语调中则是露骨地显现出失落感。


    欸。


    不、不牵手了吗……？


    ……不对，这是当然的呀。因为是我自己提出拒绝的。可是没想到，巧君这样就轻易放弃了。唔……。如果他更加锲而不舍地对我说，那牵个手这种事情我肯定会答应的。如果他就像是那个梦里一样，积极地又深谋远虑地要攻略我的话——


    我偷瞄了一下巧君。


    呜哇，一眼就能看出他现在超级消沉。这也不奇怪啊。因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了口，但是却被我一下子就拒绝了。


    呜呜……不要一直是那副表情好不好啊，巧君……。


    嗯～，啊啊～，讨厌，真是的！


    「——欸？」


    下个瞬间，巧君发出惊讶的声音。


    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我，刚刚才拒绝和他牵手的我——现在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绫子阿姨……」


    「巧，巧君你呀，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心呢。」


    我说。


    用尽全力地，装作居高临下的模样说道。


    「只不过是被拒绝一回就简单地放弃，这是不行的唷。必须得更积极主动地发动攻势才可以……。女性的『不要』，有时候是代表肯定含义的……。所以作为男孩子，一定要清楚地猜到人家话里面的含义……」


    「…………」


    「不，不是说要积极主动地对我发动攻势啦！ 这是一般论！ 真的只是一般而论！」


    ……啊，我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总觉得自己刚才说出了非常非常支离破碎，而且非常非常自以为是的东西。感觉就好像自己是那种特别麻烦的女人一样。


    虽然我陷入了自我厌恶中，


    「原来如此，受教了。」


    巧君却没有一句牢骚，还对我露出微笑来。


    他温柔地，用让人感到有点痒痒的力度握住我的手。


    「……巧君，实在是太坦率了。」


    「坦率不是好事吗？」


    「因为太坦率，所以很让人担心你会不会被坏人给骗走啊！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去给美羽买圣诞礼物的时候。我说是『因为赶上了第一万人纪念』，所以店员赠送了『love kaiser solitaire』的玩具，结果巧君一下子就相信了——」


    「……既然绫子阿姨说了，那我要澄清一下。其实当时我都发现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你当时就发现了吗！？」


    体验了过山车之后，我们开始随意地挑选中意的游乐项目，一个一个地尝试。


    有些是飘在空中一直转啊转，有些是一下子冲入水中然后又飞向高处，最后还坐了需要脚蹬着才能前进的单轨车。


    到午餐时间，为了和高峰错开，我们隔了一会儿才去美食广场简单地买了一点吃的。


    这样享受着游乐园的时候——


    巧君一有空就会拍我的照片。


    一开始我害羞得不得了——心里总是想「拍我这样的阿姨到底有什么好的？」，然后感觉很难为情，但是拍过几张照片之后，我就渐渐习惯了。


    或者应该说。


    渐渐地——变得开心起来。


    很开心。


    非常开心。


    两个人一起玩遍游乐园的每一个设施，拍很多照片，午饭随便到哪里随便塞点什么解决，偶然看到一个卖可丽饼的小摊就立刻在冲动之下买了一份一边走一边吃。


    简直，就好像是回到了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


    简直，就像是学生情侣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地方的可丽饼总是让人很想买来吃呢。」


    「啊，我能体会。明明知道味道肯定跟随处卖的可丽饼一样，但就是忍不住会买。」


    「是呀。」


    我们两个站在通路尽头，开始吃刚才买来的可丽饼。


    我手里的是草莓味，巧君的则是香蕉巧克力。


    嗯，果然可丽饼还是王道搭配最棒了！


    「啊，巧君，奶油沾到脸上了唷。」


    「欸……真的吗？」


    「另一边，另一边，是这里啦。」


    我朝着他的脸颊伸出手。


    用手指抹掉那团奶油，然后非常自然地舔掉了。


    「嗯，巧克力也很好吃呢。」


    唰。巧君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看到他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欸，啊……对、对不起巧君！我，我不小心像以前一样，结果做了这么害羞的事情……！」


    「不，没、没关系的！ 我才是，不该为这种小事大惊小怪！」


    我们两个人都对彼此低头道歉。


    用手抹掉粘在脸上的奶油然后舔掉——我记得，巧君小的时候，我也对他做过类似的事情。


    大人应该经常会对小孩子这样做吧，我心想。但是，或许这也是恋人之间固定会上演的戏码……？那其实也没问题啰？啊但是，我们还没有正式交往……嗯……。


    在这种一时忘乎所以导致的尴尬气氛中，我们继续向游乐园深处走去。


    「绫子阿姨，你看。」


    走到广场里，巧君指着人群开口说。


    「那里……好像是可以请摄影师来拍纪念照片啊。」


    「咦~」


    「机会难得，我们要不要也去拍一张？」


    「这个啊……嗯，去拍吧。」


    巧君光是给我拍照，自己却没有照片，我正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巧君也出现在照片上。


    我们走进人群，准备开始排队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这个活动是为什么样的群体举办的。


    活动的流程大体上是在工作人员那里挑选摄影用的小道具，然后拿着这个小道具以摩天轮为背景拍照。


    只不过，这些小道具十有八九都是……和桃心元素有关的。


    队列里的人也大多数都是情侣，现在正在拍照的还是情侣，而且两个人身体贴得很紧，好像是故意要把卿卿我我的模样留在照片上。


    「……这，这个活动好像是专门为情侣准备的呢。」


    「……是啊。」


    「怎、怎么办啊？」


    再怎么说要参加这样的活动，那也——不对。


    不对，应该反过来想。都到了这一步，再拒绝岂不是更像是心里抱着过度的意识，而且会很害羞不是吗？ 呜呜……我不知道。真的，到底该怎么办呀。


    「大概……没事的吧。周围也没有写只有恋人能参加什么的……而且绫子阿姨你看，也有不像是情侣的人。」


    巧君说得没错，有好几组带着孩子的父母也在这群情侣之中。还有高中生模样的一群男孩子，手拿着心形的小道具开玩笑地喊着『糟糕，我们这也太孤单了吧！』之类的话。


    看起来这个活动的限制还挺宽松的。


    「……嗯，好像是没关系的呢。」


    现场的气氛非常轻松随意……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们这两个不是情侣的人参加似乎也不成问题。『那么请两位——在这里出示一下身为情侣的证明』之类的恋爱喜剧固定桥段大概是不会发生的吧……！


    感觉有点安心了，于是我和巧君也站进队伍里。


    『拍好了，两位辛苦了！』


    『下一组客人，请先在这边挑选小道具。男朋友请到这边来，女朋友请到这边——』


    『男朋友请再往这边靠一点，女朋友这边保持不动就好。』


    工作人员们非常麻利地，像流水线一样拍照，缩减队列的长度。


    队伍一点点前进——


    终于轮到我们了。


    『那么，请先在这边挑选小道具。呃……』


    一直挂着营业笑容的工作人员有一瞬间露出了很犹豫的神情。然后——


    『姐姐请到这边，弟弟请到那边。』


    他这样说。


    这位工作人员看着我和巧君，如此说道。


    「…………」


    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瞬间冻结了一样。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我和巧君，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对恋人啊。就算他说我的模样再怎么年轻，但是大概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二十岁前后。


    没事的。


    我心中没有燃起什么怒火，也没有沮丧。


    只是……稍微有点尝到了现实的滋味。简直就像是学生情侣的约会一样——刚才还飘飘然想着这些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嗯嗯。我反而应该觉得开心才对。还好是被当做姐弟。要是被当做母亲和孩子的话……那可真是很打击人的。虽然也有可能看起来确实跟母子一样，只是这位员工采取了比较保险的方式说我们是姐弟——等等。


    一瞬间，种种想法从脑海中闪过，而后。


    很突然地。


    一双手从后边伸过来抓住我的肩膀。


    紧接着——用力地将我搂住。


    「是女朋友！ 不管怎么看都是这样的吧！」


    巧君开口了。


    他把我搂在怀中，用很大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


    在他怀中听到的喊叫声格外地清楚，同时在鼓膜和心中震动。


    『啊……对不起，实在是非常抱歉！』


    工作人员慌忙地低下头。


    接过小道具之后，我们向摄影的地方走去——


    气氛……也不能算是尴尬。


    塞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很不能接受……所以脑袋一热，就……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说那种话的。」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惊讶。想不到巧君也有这么大胆的时候。」


    「这个，嘛……刚才，是绫子阿姨说要我更积极主动的。」


    「……讨厌。这种东西不用那么急着去实践的啦。」


    啊啊——


    不行了。


    本来想努力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但是根本行不通。


    我一直把脸扭向另一边。


    没办法看对方的脸。


    也没办法让他看到我的脸。


    『好的，下来就要摄影了！』


    站在摄影处之后，工作人员把照相机对准了我们。


    『男朋友，稍微往右边一点。女朋友这边……呃，可以稍稍抬一抬头吗？』


    「……好、好的」


    竭尽全力地，抬起头来摆出微笑。


    但是，笑得一点也不成功。


    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那种面对摄像头的微笑。


    我只能脸颊通红，双眼朦胧地，露出一个幸福像是要从中溢满出来一样的笑容。


    那之后——


    我们悠哉地在游乐园里散步，逛过了纪念品之类的商店，然后去坐最后一个游乐项目。


    要说游乐园最后的项目是什么——当然只能是这个了。


    「哇——，好、好高……」


    在摩天轮的车厢里，我望着外面的景色，不由得发出感叹。


    可以从窗户里看到整个主题公园的模样，地上的行人则变得像小点一样。好高。比想象得还要高。这种高度，有点让人害怕啊……。


    「这个景色真漂亮啊。」


    坐在对面的巧君和我不一样，面对这样的高度，他好像一点恐怖的感觉都没有，而且还在心上眼下的景色，显得很平静。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涌出了一点恶作剧的想法。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欸……怎、怎么了啊？」


    「没什么~因为巧君的表情很好看，所以就拍下来了。」


    「可是拍我的脸也不会有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我今天可是说了好多次呢。真的说了好，多，次。」


    「不对，拍绫子阿姨的照片就是很有价值！因为绫子阿姨又漂亮，表情也很多，很可爱，简直就是最棒的摄影素材，拍起来非常有趣——」


    「~~！ 不、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总之现在是我回礼的时间！ 让我也拍一下巧君的照片！」


    我把手机对准巧君，他便害羞地遮住脸。


    「怎、怎么这样……请，请不要拍我啊……不然，我也要继续拍绫子阿姨的照片了。」


    「不、不行，现在轮到我了！不准拍我——」


    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想要拿走巧君的手机，结果。


    一晃。


    摩天轮的车厢开始倾斜。


    「……呀！」


    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外面的景色映入眼中。恐怖感一下子增强了许多，身体使不上劲了。


    「绫子阿姨！」


    眼看就要摔倒的我——被巧君伸出手扶住了。


    于是我的身体便顺势倒向他的怀中。


    慌乱之下，我把全部体重都压在他身上，但巧君还是紧紧抱住了我。


    「……哈啊，哈啊。真、真的好害怕……」


    「没、没事吧？」


    「嗯……谢谢你，巧君——」


    我一边道谢一遍抬起头，这才意识到眼下的状态。


    好近。


    难以置信得近。


    两个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一起，就好像我猛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甚至连腿都缠在一起。


    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我们的脸。


    两个人的脸此时只有一点点距离。


    嘴唇和嘴唇，眼看就要贴在一起——


    「「~~！」」


    我们两个慌忙别开脸，拉开距离。虽然摩天轮车厢还在摇晃，但两个人都尽可能快地回到了原先面对面坐着的位置。


    「对不起，我……没有反应过来。」


    「不……没关系，别在意啦。」


    小小车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相当尴尬。


    唉，为什么搞砸了啊，难得刚才气氛那么好。为什么我会犯这种粗心的错误啊……？


    之后，沉默继续了一小段时间。


    车厢慢慢上升，终于到了顶点。


    这个时候。


    「……绫子阿姨。」


    巧君终于开口了。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欸……」


    「可以和绫子阿姨约会，我真的好开心。」


    「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郑重。」


    「因为我觉得必须好好说出来才行。真的……因为真的感觉很开心。居然可以这样和绫子阿姨两个人一起出来玩……常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什么心愿呀，讨厌，太夸张了。」


    我先是苦笑着这样说。


    「……我也，必须向你说谢谢呢。」


    接着又补充道。


    「谢谢你邀请我来约会。巧君。今天我很开心。」


    「是真的吗？」


    「不是客套话，是真的。虽然最开始发现是被带到游乐园来的时候有点吃惊……但是真的玩得很开心，到了自己都吓一跳的程度。」


    「哪里……绫子阿姨太过奖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不是，就是多亏了巧君啊。因为如果不是巧君约我出来……我自己大概绝对不会想到要来游乐园玩的。我会觉得……怎么说呢，自己都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


    虽然还没有到用戒律之类的词来形容的地步，但我总是下意识地有一种自我约束式的达观。


    觉得只有十几岁二十几岁才能上演的青春回忆，自己必须得敬而远之才行。


    经历种种曲折在现在的公司就职，收养美羽变成了母亲的身份，在这怒涛般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地变成三十几岁——


    我成为了大人。


    不可能不变成大人。


    因为没办法终日都是孩子的模样。


    拿着青春这个便利的字眼当做免罪符，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玩乐到忘我的地步——是不行的。


    我不觉得我度过的这样一段日子是错误的。


    不管人生重来多少次，我想自己都会重复相同的选择，相同的生活。


    但是——


    我从不知道。


    自己心中，还有这样的一种念头。


    还残留着一种类似于不舍的情感。


    真是的……这全都要怪巧君。


    这个青年的存在，居然让我慌乱到了这样的地步——


    「……以后，还可以再约绫子阿姨吗？」


    巧君问我。


    而且是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以很认真的表情问道。


    「我还想和绫子阿姨一起，到更多的地方去。」


    「……」


    心里就像燃起了一团火一样地热。


    我所放弃，割舍的——我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不舍和欲求，如今正在被一点点温柔地填满。


    我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只好将目光投向窗外。


    不敢往地上看，只能望向空中。


    然后。


    「……嗯。」


    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只是说出这个字，其实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说不出来别的话。


    天空还是蓝色，还没有到晚霞的时间。


    要是太阳能快点落下去就好了，我心想。


    因为要是夕阳能钻进这个小小的车厢，也许就能稍稍掩盖我羞红的脸了。


    总之，就是这样的感觉。


    以我这个有点害羞的诗意句子作结，游乐园约会似乎是完美地画上了句号——


    可是。


    之后却又有新的波澜。


    我真是一点也想象不到。


    回家的路上，居然会发生那样的大事件。


    想读的人可以读一下，


    『love kaiser』用语解说2


    ·lover kaiser spade·


    虎杖千绘。


    十四岁。初中二年级学生。使用『变身机杖激动雀跃魔法杖』进行变身。五位主 kaiser 之一（此外因为主 kaiser之一的lover kaiser ketty 在第一话变身之后就立即死亡，『主 kaiser 一共有五人』这个说法并不是完全妥当的）。


    充满精神活力的野生儿童。人物设定是深爱大地，也受自然深爱的少女。只要有空就会跑到深山荒野中，空手去抓野猪和熊。抓到猎物后会自行宰杀，然后连骨头也吃得干干净净。


    身世是被老虎抚养长大的少女——在进入福利设施之后产下的孩子。拥有继承自母亲的独特自然哲学与生死观。乍看之下像是短视又无


    忧无虑的天然少女，但是却在心中烙着『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因此在 battle royal 中并不抵触杀死别人这件事。


    野外生活中养成了『自己杀死的生命，就要一点不留地吃掉』的信条。在制作组原本的设定中，love kaiser之间的battle royal里她也『必定会吃掉被自己杀死的对手』，但『lover kaiser joker』的作风不管多么具有挑战性，这样的内容也不可能通过公共电视网播送，所以最终该设定成为了废案。


    节目播出后，编剧本人执笔的小说版也随即发售，直到这个版本中她的真实模样才得以呈现。


    战斗风格是凭借力量和速度直攻猛进，依靠野生的直觉与本能而战。变身机杖能够发动七色的属性攻击，另外具有十三种变形机构，但对她而言『殴打』基本是机杖的唯一用途。


    虽然以怀抱严峻生死观和自然信条的野生儿形象出现，但她奔放的行为举止和单纯易懂的战斗风格在孩子们中有很高人气。


    但是，她在圣诞节过后的节目中退出了故事主线。身负致命重伤，明白自己即将死去的她走向深山，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野生动物们，带着安然笑容回归大地。少女的肉体被熊，野猪，猿猴与猛禽分食的壮绝场面为全国的儿童根植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圣诞节的绝望。


    这是『lover kaiser joker』播送时发生的某一事件在网络上的俗称。


    主 kaiser 之一『spade』在圣诞节后的节目中迎来壮绝的死亡场面，此事导致网络上出现两极分化的激烈争论，该场景此后被称作『圣诞节的绝望』。当时圣诞节商战刚刚结束，据说购买了『spade』玩具赠送给孩子们监护人们向制作方发出了大量投诉与抗议。


    这些抗议产生了何种程度的影响虽然不得而知，但促使了『spade』在最终话的复活。死亡剧情过后，动画制作方公布了『spade』的声优收到花束的收工照，所以这个意想不到的复活剧情极大地震惊了节目观众。

 第七章 外宿与爱欲

    电梯到达目的层。


    「……就是那里，那个闪着光的房间了。」


    巧君指着明灭闪烁的房间号，看起来很紧张。看来这里的系统是在入口选好房间之后，到达目的层那个房间的提示灯就会闪烁。


    我们走在铺着绒毯的走廊里，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咕啾咕啾的讨厌声音。


    因为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不用说鞋子，就连内衣也湿淋淋的。


    走进房间——看到的一切都和普通的宾馆一样。


    「哇……没想到，看起来还挺普通的。」


    「对啊，真想不到，原来里面是这样。」


    「……巧君，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怎，怎么可能！ 我才要问绫子阿姨有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呢。」


    「欸欸！？ 没，没有没有！ 我也是今天第一次来！」


    在尴尬的对话中，我们首先把手边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然后拿起客房服务提供的毛巾擦干衣服和包上的水。


    「那，绫子阿姨。」


    巧君开口了。


    「请你先去洗澡吧。」


    「……欸？」


    恐怕，我发出的这一声真的是相当地惊愕。


    巧君慌忙补足道。


    「不，不是的！ 啊……也不能说不是。怎么感觉我好像说了一句相当了不得的那种经典台词，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绫子阿姨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我，我知道的！ 我才是对不起巧君，不该往奇怪的方向去想！」


    先是慌里慌张地道了歉，然后


    「……那，我就承蒙好意，先去洗澡了。」


    我一个人走向浴室。


    这里和普通的宾馆不一样，脱衣服的地方和卧室没有分割，所以站在房间里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穿着衣服走进浴室，然后再在那里脱掉。


    「……哈啊～～」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身体被雨淋得冰冰凉，不知为何唯独脸却格外地烫。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事态啊？


    本来约会应该在超级好的氛围中结束了才对的。


    为什么我们居然会——一起来到爱情旅馆呢……！？


    时间稍稍回溯。


    我们离开摩天轮，又在纪念品商店转了一圈——然后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离开了游乐园。


    之后再没有什么计划安排，只要径直回家就好。


    以成年人的约会来说结束的时间可能有点早，但是天气预报说今天从夜里开始有一场很大的雨。


    还是早点回去为妙，巧君对我说。


    当然地……『如果我说今天不想让你回去，你会怎么做？』之类的情节是没有的。嗯嗯，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会有。


    当天去当天回的约会才最棒了！


    「对不起啊，绫子阿姨，还要麻烦你来开车。」


    「没事没事。今天麻烦了巧君这么多，我也至少要表达一下感谢。」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


    为了至少表示一下谢谢，我主动说要负责驾驶。


    从立交桥离开高速路回到普通的路上。


    再过三十分钟分钟，这个约会就要结束了。


    「看来可以在下雨之前就回家了。」


    巧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开口说道。


    从前方看到的天空，已经慢慢开始被黑云填充。


    「太好了。这个衣服是新买的，确实不太想淋湿呢。」


    「咦，原来这是新的衣服啊。」


    「欸……啊，只、只是偶尔而已啦！ 只是偶然买了一件新的衣服而已！ 并不是说为了今天的约会满心欢喜地买了新的衣服什么的……」


    我开始慌忙辩解——然后。


    梆！


    一声钝响回荡在车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破掉了。


    同时，方向盘的手感也变得有些不对劲。


    「欸……咦？ 刚，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大概，可能是轮胎破了？」


    「欸欸！ 怎、怎么会……？那、那该怎么办呀？！」


    「请冷静一点！」


    见我陷入恐慌，巧君便大声说道。


    「不要立刻刹车，慢慢地健速，让车停在路边就可以。爆胎之后也不会突然就变得怎么样……所以不用慌张，没有关系的。」


    「……嗯、嗯。」


    多亏了这有力的声音，我总算冷静下来。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检查——然后发现果然是有一个后胎爆胎了。空气从胎中漏出之后，车体的重量压扁了轮胎。


    「是不是……轧到了什么东西呀？」


    「有可能。居然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绫子阿姨，这个车胎跑了多久了？」


    巧君一边从各种角度检查漏气的轮胎，一边问我。


    「呃，那个，买了这个车之后一直就是这样，所以大概有五年了吧……」


    「那也可能是轮胎的寿命到了。因为胎面的花纹都已经被磨得很浅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没有在高速路上爆胎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绫子阿姨，你有没有跟哪里的道路救援服务签过合同？」


    「啊，嗯……买车的时候他们推荐我签了约，之后就一直续约，一次都没有用过……嗯，那个卡被我放到哪里去了啊……？」


    「是不是在遮阳板里，和车检证夹在一起了？我听说很多人都会把这些东西放在那里。」


    「啊，没错没错，我想起来了了！一直是塞在那里！」


    我慌乱得不知所措，但巧君却和我恰成对照。他冷静地对我发出指示。


    于是我联系了签约的道路救援服务，但是——


    「——好的，我知道了……」


    「怎么样？」


    「……好像现在，这附近的呼叫比较多……他们说没办法立刻就赶过来，好像要等一个小时才行。」


    「是这样啊……」


    太阳渐渐西沉，涌入视野的黑云也越来越浓。如果真的等上一个小时了，这一带可能就被倾盆大雨覆盖了。


    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本来难得的愉快约会，到了最后的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结局啊。


    「绫子阿姨，」


    我正在失落的时候，巧君又开口了。


    「轮胎，我来修吧？」


    「……欸？」


    「啊，其实也不能说是修，只是换上临胎而已。」


    「临、临胎……？」


    「就是临时轮胎，是车后备箱里用来做应急处置的轮胎……」


    巧君一边说，一边打开后备箱。


    然后掀开毯子——下面露出了一个神奇的空间。


    里面有一个有点薄的轮胎，还有千斤顶之类的工具。


    「太好了~最近很多车装备的不是临时轮胎，而是修理套装……我还在担心轮胎的伤要是太严重，修理剂是不是会不管用。」


    「欸？欸？这个是什么？这里……原来可以打开的吗？居然还有一个轮胎……欸？ 但是，这个不是我放进去的啊？」


    已经坐了好几年的车里居然出现了一个不知道的秘密空间，装着不知道的东西，我有点震惊。


    「只要是车都会配备这样一套修理轮胎的工具，这是标准装备，有一些是放在后备箱底下的。不过……确实有很多人最后就忘记了，虽然在驾校的时候肯定学过。」


    巧君苦笑着解释道。


    说起来……我在驾校好像确实听到过类似的一段，但又好像没有听过。


    啊啊不行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因为拿到驾照……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嘛。


    「嘿呀。」


    巧君把临时轮胎和工具取出来，摆在漏气的轮胎前。


    「巧君……可以修好这个爆胎吗？」


    「嗯，如果换轮胎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


    「好、好厉害……」


    「并没有啦。因为我只是把轮胎换下来而已。」


    「但是……巧君不是没有自己的车吗？那你为什么还……」


    「我们家的车换冬季轮胎的时候，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我在做。老妈和老爸的车都是。因为要是拜托商家的话一辆车要花两千日元，所以这个就变成了我赚零花钱的机会，大概就是这样。」


    啊，说起来……巧君好像确实有过这种经验。


    因为我好几次看到他在左泽家的停车位上，抱着轮胎干活的样子。


    「虽然备用胎我是第一次换……不过大概没问题，因为我也预习过了。」


    「预习？」


    」


    「连、连这一步都设想过了吗？」


    「……啊哈哈。要说无用功也该有个限度，确实如此啊。就是因为对各种偶然情况都做了准备……结果才睡眠不足，把身体搞垮了。」


    巧君一边自嘲地笑，一边把千斤顶放到车体下。


    「但是，好像还是发挥了一点用处，太好了。」


    「巧君……。我、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什么都可以做，所以请你尽管说吧。」


    「谢谢。那，可不可以帮我打一下手电筒？现在周围开始变暗了。」


    「嗯，我知道了。」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巧君的手边。


    巧君很熟练地使用工具支撑起车体，换掉了轮胎。他专注的模样，在我看来非常非常可靠。


    临时轮胎说到底只是一种应急处置的手段，似乎是不适合长时间驾驶的。


    所以换过轮胎之后，我们立即驶向了国道沿线的汽车经销店。


    地方都市常见情形之一。


    高速路入口处有一堆汽车经销店。


    我们走进其中之一请工作人员评估了情况——结果是破掉的轮胎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损伤，只能换一个了。其他的轮胎也『差不多到了该换的时候』，于是既然如此，干脆换掉了全部轮胎。


    换轮胎的工作似乎是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完成。


    我们走出车店，步行走向国道沿线的公交车站。


    不巧的是车店的代用车全都派出去了，所以我们只能自行回去。


    「明天我会把绫子阿姨送到这里来的。明天我应该能借到妈妈的车。」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谢谢你，巧君。」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西沉。


    国道两旁的人行道被各种店铺的灯光照亮，我们在这繁华到喧闹的光亮中快步前进。


    现在可不能悠哉下去了。


    因为，雨已经下了起来。


    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还有相当的路程。


    「对不起，我要是带一把更正经的伞就好了。」


    「没事，这不是巧君的错。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因为忘记带伞了……」


    天气预报说下雨是在夜里，所以我没有准备伞就来了。结果现在我和巧君挤在巧君带来的折叠伞里。


    换句话说这就是所谓的相合伞……但是此时却一点都没有什么桃色气氛。


    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很狼狈。


    如果雨跟预报说的一样继续变强，这把小小的伞根本没办法为两个人提供庇护。


    所以我们一心只看脚下，快步往公交车站走去——可是。


    「……绫子阿姨，你还好吧？」


    「还、还……不太好，大概。对不起，我……穿的鞋子不适合跑步……」


    「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但、但是，雨已经——」


    正说到这里，


    唰。


    雨突然变强了。


    瓢泼的大雨猛烈地撞在沥青路上。


    「呜哇……好、好大」


    「居然真的开始下了……。绫子阿姨，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横飞的雨点屡屡突破这把小小的折叠伞。尽管巧君总是努力地给我打伞，他的心意我也很开心——可是雨点还是绕过伞面打在我的身上，就好像专要无视他的体贴一样，毫不留情地打湿我的新衣服。


    等到达贴着『招租』字样的空店铺屋檐下，我们两个都淋成了落汤鸡。


    「哈啊、哈啊……好、好大的雨啊。想不到居然下得这么突然……」


    「确实……」


    「巧君，给你这个手帕。虽然根本就不够用……」


    「绫子阿姨还是先自己用——！？」


    话说到一半，巧君突然脸红起来，把头扭向一旁。


    「怎么了？」


    「那个……绫子阿姨，衣服……」


    「欸……呀！？」


    我低头一看，上半身几乎变成了透明。


    被打湿的白衣服贴在肌肤上，几乎让里面的内衣一览无余。


    糟糕。


    衣服变透明是很糟糕——更糟糕的是现在穿着的内衣。因为今天……为了以防万一，不对，是以防亿一，我穿的是那种看起来投入了非常非常非常多决心的决胜款式——


    「呜呜……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巧君！ 我、我并不是每天都穿这种黑的内衣……今天，真的只是很偶然地……」


    「不，那个……总、总之请先披上这个吧。」


    在我陷入慌乱的时候，巧君温柔地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身上。


    「虽然湿了，但至少可以遮一下。」


    「谢、谢谢……」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巧君把视线转向天空。


    夜空一片乌黑，倾盆的大雨仍旧不停。


    「……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呢。」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要下到明天早上。」


    「怎么这样……该怎么办呀，衣服都湿透了，连出租车也坐不了……呜呜」


    身体突然流窜过一阵寒意，我不由得抖了一下。感觉湿淋淋的衣服和内衣正在渐渐夺去体温。


    「你没事吧，绫子阿姨？ 是不是很冷……？」


    「没事没事，巧君现在才比较让人担心，要是再感冒一次就不好了。得快点找个温暖的地方去避难……」


    我们开始四处打量——然后几乎同时注意到。


    一个最适合不过的场所。


    地方都市常见情形之一。


    高速路入口处有一堆爱情旅馆。


    「「…………」」


    气氛一瞬间变得非常奇怪。明记着宾馆名称和住宿价格的招牌放射出非常引人注目的粉色光芒，让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的。


    头脑里面是很清楚的。


    以眼下的状况——宾馆是最合适的选择。可以遮风挡雨，还可以洗澡。衣服也可以用吹风机烘干。甚至一直住到明天早上都可以。


    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选择了。


    但是……一个事实——那里是推荐进行某种特定行为的场所——这个事实让我的心绪非常混乱。


    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爱情旅馆呢？！


    普通的宾馆要两个人去就已经感觉很奇怪了……然后现在还是爱情旅馆，那不是就只能联想到——


    「……啊、啊哈哈，再怎么说这种地方也有点，糟糕了……吧？」


    沉默只会让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于是我笑着想要稀释这种感觉，


    「……我们走吧。」


    巧君开口了。


    他稍稍有点脸红，但是表情非常严肃。


    「因为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拜托了。」


    「但、但是……」


    「绫子阿姨，拜托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什么都不会做的……！」


    巧君对我低头，而且话中带着无比诚实的感情。


    在这样的请求之下……我也只好点头了。


    就这样。


    我们为了躲避暴雨，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办法地，来到了爱情旅馆中。


    结果就像是我接受了巧君的提议一样——但是他没有别的居心这一点，我心里很明白。


    正因为为我的身体着想他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且我自己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巧君再发烧感冒一回。


    两个人都只是为彼此考虑，采取了最合理的行动。仅此而已。


    理性的部分很清楚地理解了这些。


    但是。


    还有一部分是理性怎么都理解不了的……这些东西扰乱了我的思考，让我心跳加速。


    走进这里之后，我的心脏就一直怦怦怦地跳动，声音几乎到了让自己忍受不了的程度。


    「久……久等了。」


    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从浴室里出来。


    房间里的巧君正在用吹风机吹我的衣服。我走进浴室脱掉衣服后把它们放到了外边，然后巧君很仔细地把这些衣服吹了一边。


    「谢谢你，巧君。接下来让我来做，你快点去洗澡吧。」


    「好的……但是，还有一点湿——」


    巧君回过头，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还带着哑口无言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的模样。


    我穿着客房服务提供的白浴袍。


    因为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所以只能穿这个了。连内衣都湿透的我，在浴袍下面什么都没穿——


    「……讨、讨厌啦。不许看！巧君的眼神太直接了。」


    巧君面前，实在是……。


    这样不就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两样嘛……！


    「那个……呃，那我去洗澡了。」


    「嗯。我要给美羽打个电话。那个，呃……说今天不能回去了。」


    「拜托了。」


    我的声音很僵硬，巧君的回答也很僵硬。他准备好替换的白睡袍，然后就走进浴室里了。


    「……哈啊——」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盛大地发出长叹。


    「怎、怎么办啊……怎么居然会变成和巧君一起外宿……！」


    而且——地点还偏偏是爱情旅馆。


    到底是从哪里出了什么错，我们才被丢进了这种跳跃得不能再跳跃的剧情啊。


    「没、没关系的！因为巧君都说了，他绝对什么都不会做……嗯，巧君是很可靠的！没关系没关系，什么都没发生没发生……」


    不安之余，我居然开始一个人大喊大叫起来。


    「……啊，对了。电话电话。」


    取出手机来。


    刚一拨出电话，美羽立刻就接通了。


    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以绝对不会被误解的方式，仔细地叙述了现在的状况——当然爱情旅馆这一部分是省略掉了。


    「——嗯。对不起喔。所以今天的晚饭美羽要一个人吃了。冰箱里应该还有炸鸡块什么的，所以随便地……。——才、才不是，你在说什么呢！ ——不是那样，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呀！——也不会连着住！ ——不、不不、不是的，你、你在说、说什么……！？ 根本，完全就是，普通的宾馆！ 真的是普通的宾馆！ 已经是普通到了让人吓一跳等级的普通！ ——名字？！ 宾馆的名字是，那个……啊，手机快要没电了，对不起喔拜拜！」


    我强行挂断了电话。


    呼。大概算是……蒙混过去了……吧？嗯，啊啊算了不管了。不想考虑了。不管怎么说，已经向美羽传达了今天没办法回家去这件事，这样就算是了结了。


    「呃，然后……对了对了，也要把巧君的衣服吹干才行。巧君一直都在吹我的衣服，却把自己的放到一边了。」


    我拿起吹风机，把我自己的衣服，还有巧君放到浴室外面的衣服放到一起吹干。


    就在途中——他从浴室里出来了。


    模样当然是和我一样，白睡袍。


    大概巧君也没有穿内衣，就只是裹着一匹白布——


    「……绫子阿姨看我的视线，也很直接啊。」


    「~~！才、才没有看，没有看！」


    我被他用难为情的语气这样一说，才慌忙移开视线去。呜呜，糟糕了。一不留神就看太久了。不小心地眼睛直盯着衣襟中微微露出的胸膛，然后脑袋里就只想着这个了。


    几乎就是跟裸体一样，而且我们两个都是——


    「我也来帮忙吹干衣服吧。」


    「啊、嗯……」


    巧君开始帮我用吹风机吹衣服，但是我还是没办法直视他，他自己也红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啊，不好了，这个气氛很糟糕。


    让人难以忍耐……而且头晕眼花。


    怎么样可以改变这个气氛呢，我的视线开始四处游移——然后发现了更让人脸红难耐的东西。


    欸——


    呜哇——……


    为、为为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啊……？


    「怎么了吗，绫子阿姨？」


    「啊，那个……我看到了，这个东西。」


    我怀着疑惑拿起洗脸台上的一个小瓶子。


    瓶子只有手掌大小——


    标签上却非常醒目地写着『lotion』字样。


    「啊、啊哈哈……真不愧是爱情旅馆呢，居然会把润滑液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


    「咦……啊，不是——」


    巧君以一副非常难以启齿似的模样开口了。


    「那个……我觉得是化妆乳液的那个『lotion』。」


    「……咦？」


    「恐怕，或许并不是绫子阿姨想象的『lotion』……」


    「……欸欸欸欸欸！？」


    简直就像是头顶被铁锤砸到一样的冲击。


    我慌忙再看看标签，背面用小字写着成分表的地方，还有一行小小的汉字：『化妆水』。


    呜哇啊啊。


    糟、糟糕了！这可真是太丢人了！居然会产生这么这么让人脸红的误会！


    我在奇耻大辱中感到一阵绝望，但是。


    「……噗噗」


    巧君却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不，对不起。我没有在笑。真的没有……噗……哈哈哈」


    「什……也、也不用笑得这样明显吧！」


    「对不起……但是，真的太好玩了。一般人会把这个给弄错吗？」


    「唔唔……！但、但是没有办法呀，我就是弄错了嘛！」


    「就算是爱情旅馆，也不会在洗面台上放泡泡浴的那个润滑液的。」


    「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啊！再说，或许世界上的什么地方，真的有在洗面台上放泡泡浴润滑液的爱情旅馆也说不定……」


    「对，或许真的有……噗噗，啊哈哈哈哈」


    「讨厌，不要笑了好不好……！巧君大笨蛋……」


    巧君大笑起来，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模样了，但我则像小孩子似地开始闹起别扭来。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经过这个lotion事件，房间里的空气变得轻松了一点儿。


    虽然我还有些害羞，可是总算能正常地跟巧君说话了。


    吹干了衣服之后，我们通过客房服务叫了晚餐，然后一起看墙上的大电视。


    ……一提到爱情旅馆，好像就会有『总是播放h的影片』之类的印象，但其实也可以看普通的电视节目。


    我们一边看综艺节目和电视剧，一边笑着聊天，几乎都要忘记这里是爱情旅馆了。


    不过——


    这种安稳的空气终于也迎来了尽头。


    「……差不多，该睡觉了吧？」


    过了十一点，巧君用带着紧张的声音说道。


    「是呀……」


    我虽然点头，但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两个人的视线都偷偷瞄向那张床。


    占据了房间一角的，尺寸宽大的双人床。


    是的，这里是爱情旅馆。


    当然地——床只有一张。


    这一点，在踏进门之前我们就知道了。


    但我们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一直在回避它——


    「绫子阿姨，请你睡在床上吧。」


    首先打破这阵难熬尴尬的是巧君。


    「我睡沙发。」


    「欸……这样，很不好啊。」


    「请不要在意这个了。不然……总不可能让绫子阿姨睡在沙发上。要真是那样，我就会内疚得睡不着了。」


    「但是……」


    「拜托了。」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好几回合，最后我还是拗不过巧君。


    各自铺好被褥之后，我操作枕边的面板……准确地说是跟这个面板苦战了一番，才终于把房间的电灯调到了最弱。


    「晚安，绫子阿姨。」


    「晚，晚安……」


    说完这句话，我们就各自躺下。


    我躺在宽大的床上，巧君躺在窄小的沙发上。


    「…………」


    当然地——我根本睡不着。


    『在爱情旅馆过夜』这种局面带来的紧张是一方面，但更多地是在担心巧君。


    我偷瞄了他一下。


    巧君蜷曲着腿，很委屈地躺在小小的沙发上。他身体一直在动，似乎是试着要寻找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但果然不管怎么都很难受，


    「……巧君，你睡不着吗？」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绫子阿姨了？」


    「没有，不是吵……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难入睡……」


    「我、我没事的。也并不是非常难受……再说，最多也就是一晚上不睡觉而已。」


    巧君说话的语气很爽朗，他是努力，故意用这种口吻的。这是他对我的体贴，我心里非常明白。他的温柔体贴让人开心，但更让我觉得心疼。


    「……巧君」


    我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开了口。


    「来这个宾馆之前，你是不是说过了？说绝对什么都不会做。」


    「欸……啊，是的。」


    「你提议说到这里来避难也只是因为情况紧急，并不是……那个，有什么别的打算对吧？」


    「当、当然了。」


    「……嗯。我也相信巧君，相信你是诚实的，而且说了绝对什么都不会做，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好几回合，最后巧君还是拗不过我，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躺在了双人床上。


    当然，并不是像恋人那样相拥而眠。虽说是共享同一张床，同一个棉被，但却是分开躺在床的一边和另一边的。


    这张床非常宽大，足够让两个人舒舒服服地躺下，所以完全没有身体接触。


    但是，就算如此——


    我的心还是怦怦直跳，完全没有平复的意思。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睡了，我，和巧君，真的一起睡了……！？


    啊啊，为什么会发展成这种情况……虽然还是我主动提出的。是我主动提出的，所以我自己紧张就会很奇怪，虽然知道这个，可是……唔~，啊~。


    当然我信任巧君。虽然，虽然信任……但是男性，不是有那种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吗！？那种虽然头脑里很清楚，但身体就是不听控制的瞬间之类的！？


    何况我还是巧君的……那个，该怎么讲，喜欢的对象？


    也就是说在他的视角看来，就是和喜欢的女性在一张床上睡觉……在这样的情况里，男性就算忍耐不住不是也没有办法了吗……！？


    何况这一回……还完全是我主动提出的。


    万一就算对方的下半身暴走……我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且回想一下——眼下的我们，还是身上连一件内衣都没有穿的危机状态。


    以这幅模样把男性邀约到床上去，万一发生什么误会……说自己是受害者肯定是行不通的。


    如果发生了什么——那也没办法。我心想。、


    不……我可不是在期待巧君主动袭击我什么的喔！


    只是，那个……如果他的下半身开始暴走，那个时候我到底有没有拒绝的权利，心里在纠结这样的问题……。如果我是十几岁倒还好说，三十多岁的女性主动把男子邀到床上，但是真的到了关口，「我本来没有那样的打算」之类的借口到底能不能通用……实在是让人懊恼。


    下半身。


    巧君的下半身……呜哇啊啊！ 糟糕糟糕，要想起来了！之前我去探病的时候的那一幕，非常鲜明地复苏在脑海中了！


    在睡衣中支起小帐篷，向天耸立的『阳』的象征——


    唔唔……不行不行，不可以想这种事情……啊啊，但是画面根本消除不掉。只要意识到一回，就完全不肯消失~~~！


    「绫子阿姨……」


    「啊，在？！」


    背后传来巧君的声音，我的脑海里还全是卑猥的画面，结果一下子发出非常奇怪的叫声。


    「怎、怎么了？」


    「没有没有，没什么。」


    我拼死摆脱了脑内的幻象，努力地用冷静的声音回应道。


    「巧君……怎么了吗？」


    「不，我只是好像睡不着。绫子阿姨也还醒着吧？」


    「……嗯。非常清醒。」


    「和我一样啊。」


    「啊哈哈，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睡得着啊……」


    我飞快地瞄了一下背后。巧君依然还是背向我。我也和他一样又转回身。


    两个人背靠着背，一言一语地说着话。


    窗外的雨依旧不停。但是真该说不愧是爱情旅馆……防音措施做得非常到位，外面传来的雨声很小。


    所以。


    就算说话声音也很小——却还是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


    「说起来……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啊，这种躺在一起的情况。」


    「对啊——当时应该是和美羽一起，三个人睡觉的？」


    「是的。三个人，躺成川字形……」


    具体的情形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应该有过好几次。巧君来我们家里玩，美羽吃完午饭打瞌睡的时候，我就很随意地说「那，一起来午睡吧」。


    「……以前真的很普通呢。就算和巧君一起睡觉，也不会想到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这个局面让我感觉害羞极了。


    「唉……最近，好像尽是发生这样子的事情。」


    以前感觉没什么的事，现在却会在心里产生强烈的反应。


    『啊~』地喂巧君吃东西，和他牵手……这些事情在巧君小的时候我做得多么自然，可是到了今天就怎么样也平静不下来。


    可能是因为巧君长大了——但更主要的理由是。


    因为，我知道了他的心意。


    知道了他现在是怎样看待我的，一直以来是怎样看待我的。


    「……对不起。」


    「咦？ 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其实，是因为我的缘故对吧？绫子阿姨会遇到这些理不清的事情，是因为我干了告白那样的傻事，」


    「巧君没有错呀。只是我一个人想这想那，结果变得很狼狈而已……」


    「聪也对我说过，『告白是破坏人际关系的炸弹』。……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因为……我和绫子阿姨已经回不到以前的那种关系里了。」


    「…………」


    可能确实是那样。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关系很好的邻居而已。


    这之后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已经发生的事情所留的痕迹大概都不会完全消失。


    「……我心里，一直是有后悔的。要是不告白就好了。如果我不说出那些话，就还可以和绫子阿姨保持以前那样的关系……」


    但是——巧君又继续说下去。


    有些消沉的声音里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现在——我更多地觉得，说出那些话，对绫子阿姨告白，真是太好了。」


    「咦……」


    「因为多亏了告白——我才能见到以前都不知道的，绫子阿姨的另一面。」


    他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开心。


    「因为我的告白，绫子阿姨居然会那样动摇，困扰……虽然觉得很抱歉，但是，当时我也有一点感觉『绫子阿姨困扰的模样，好可爱』那样的心情。」


    「什么……你、你居然还想过这些吗？！」


    「对不起，确实想过……」


    巧君的声音虽然抱歉，但却不肯否定这一点。


    心、心情好复杂……！


    困扰的模样，好可爱……那、那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究竟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多亏了告白，我见到了很多以前没见到的绫子阿姨的模样——而且更重要的是，绫子阿姨也开始注意我了。至少……稍微有一点把我当做男性来看待了。这才是……最让我开心的。」


    「巧君……」


    告白事件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性质完全改变了。


    就像是投下了炸弹一样地，彻底不同了。


    但是，这也绝非只有坏的影响——


    「我、我也，当时……感觉有一点，开心……」


    虽然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开了口，但是话没说完，自信却先消失了。


    「被巧君告白之后……我想了很多，也烦恼了很多……发生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呢，却一次都没有觉得『要是没有被告白就好了』。」


    「…………」


    「因为，我很迟钝嘛……在被告白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巧君的想法。如果没有那次告白……可能我一生都不会发现巧君的心意了。」


    何止没有意识到巧君的真心，甚至还打算把他和女儿凑成一对。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无情。


    有一个男性喜欢我，我却对他的心不理不睬，还打算为他和其他女性的恋爱加油鼓劲。


    「所以……巧君能对我告白，真是太好了。多亏这样，我才能面对巧君的真心……」


    我说道。


    「谢谢你，巧君。谢谢你鼓起勇气向我告白。」


    「绫子阿姨……」


    「可是……对、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给你回答……。都是因为我太优柔寡断……才变成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没有，请不要在意这个了。我之前也说过……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幸福了。而且，我都下定决心了，会一直等到绫子阿姨给我答复为止。」


    「…………」


    啊啊，巧君真的是个好孩子。


    不。


    说是好孩子，对他太失礼了。


    不应该这么说——我觉得，他是个优秀的男性。


    目光始终注视着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无法移开。不论他在我身边或是不在，头脑里都只能想着关于他的事。


    「……如果」


    我开口说道。


    背对着他，就好像朝着虚空自言自语一样。


    「如果我还年轻，是不是就可以更简单地作出决定呢？」


    这种事情——想也不会有结果。我明白，但是，就是忍不住会去想。


    「如果我，和巧君是一样的年龄……是同年级的大学生，可能就不会这样犹豫，不会这么扭扭捏捏地讨人厌，而是可以更简单地——」


    如果我还年轻的话。


    如果我身边——没有美羽的话。


    大概我就会和巧君交往了。


    因为——根本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可能我就会答应他的告白，和他交往，变成每个人都羡慕的幸福情侣。


    但是——现在的我做不到这些。


    大人身处的那些条条框框限制了我准备踏出的脚步。


    ——以年龄来当作止步不前的借口，你现在还没到那个时间呢。


    狼森女士虽然这样对我说……但是，我做不到。


    已经不年轻了。


    我都已经，不年轻了啊，狼森女士。


    不是那种只凭一个念头就可以去谈恋爱的年级——而且，我身边还有美羽。有我最最宝贝的女儿。


    啊啊——


    只是这样想想『如果』的可能性……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而羞愧了。『如果美羽不在我身边』这种想法，这种事情我连想都不愿意去想。这就好像把美羽当做碍事的累赘一样……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过分。


    或许。


    以后，这样的想象还会不断增加？


    和巧君的关系变得越深，我就对美羽越——


    「嗯。这个……不知道啊。」


    过了一会儿，巧君这样开口说道。


    他回答了我独白一样的自嘲。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绫子阿姨……如果更年轻一点的话，会怎么样。」


    「咦？这，这样吗？」


    「反过来倒是经常会想，如果我年纪更大一点，更成熟的话，是不是就会变成配得上绫子阿姨的男人。不过——绫子阿姨如果变得年轻，之类的东西是一次都没有想过。」


    毕竟——巧君接着说了下去。


    「我喜欢的——是身为美羽的妈妈的那个绫子阿姨。」


    「…………」


    「收养了姐姐和姐夫留下的孩子，用许多母爱养育她长大的绫子阿姨吸引了我。所以……如果绫子阿姨变得更年轻——比如说和我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如果是这样和我相遇……大概，我就不会产生喜欢的想法了。」


    「…………」


    「啊啊，不是，当然大学生模样的绫子阿姨肯定也很有魅力！但是，呃，该怎么说……」


    「…………」


    巧君似乎很慌张，不过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


    光是要忍住眼泪就已经很困难了。


    啊啊——


    是啊，是这样的。


    我究竟在担心什么无聊又无谓的事情啊？


    现在说出喜欢我的那个男生——可是左泽巧喔？


    这十年来，陪伴在我身边比谁都更久，比谁都更热心地支持着我的少年。


    而且——也是那个比谁都更专注地凝视我的人。


    他不是只因为突发的感情就对我倾诉爱意。而是知道我的一切，接受了我的一切之后，才高声地喊出了那句「一直喜欢着你」。


    自己心里却居然把美羽当做了什么阻碍。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实在让人羞愧。


    巧君——明明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些事情。


    我的女儿没有被他当做障碍或是累赘，在他眼里，美羽也是我这名女性的人生的一部分。


    巧君始终准备接受，容纳我的所有一切——


    「……啊哈哈」


    忍住了泪水，脸上自然露出笑容来。


    「所以说，巧君果然是喜欢熟女的啊。」


    「咦？ 不，不是那样的——」


    「呵呵，开玩笑啦。」


    我俏皮地说完，慢慢翻了一个身。


    床的另一边，可以看到他宽大的脊背。


    我虽然没有什么脊背控之类的属性……但是盯着那里，心中还是会怦怦地跳起来。


    脸颊发烫，头脑里雾蒙蒙的。


    「那、那个，巧君。」


    在这种好像要撕裂身体一样的脉动中，我开了口。


    「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呢？」


    「咦……绫子阿姨，没、没事吧？ 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给前台打电话，多要一张毛毯——」


    「不，不是不是！ 不用那么麻烦的！」


    但他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加诚实正直。我慌忙请他打住，然后接着说。


    「说是冷……但其实也就只有一点点。大概……是，是因为缝隙的缘故吧。我们之间拉开了一道缝隙，冷的空气就会钻进来……所、所以」


    我说了。


    为什么自己会那样说，头脑里其实根本没有一点理解，但还是说了。


    「可以，到你那边去吗？」


    「欸……」


    「因、因为很冷，这是没办法的。抱在一起睡觉的话，两个人都可以睡一个好觉。真的，就只是因为这个……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我……我是没有关系啦。」


    「……真、真的？ 那……那我就，打扰了。」


    我在被窝中慢慢移动，朝他靠近过去。


    心脏好像随时都要跳动得裂开，但是即便如此，身体却还是一点点——


    当然，说是抱在一起，也并没有到整个人都贴上去的程度。


    只是手和脚稍微碰到一些而已。


    但是这样的接触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了——我的身体中出现一种难以置信的热意。


    「……真的，贴近之后就变暖和了啊。」


    「嗯……啊，但是，巧君不可以转过来，要一直背朝着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因为——可不能让他看到。


    现在的表情，根本也没办法给他看。


    这样……又激动，又喜悦，到了让人感觉难为情那个级别的，女性的表情——


    我轻轻地用手摸他的脊背。


    宽大，而且温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