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AYERS！秀逗魔导士(魔剑美神)》 第一章 欺负盗贼和过夜都要小心喔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有人正在追赶我。 ……啊，要是你说「那又怎样」，我可就伤脑筋了。不过……的确，这在天底下不算什么新鲜事。尤其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只是呢，说故事总得讲究布局和高潮，所以我不得不从小事讲起。希望你能体谅，我是不得已的。 先不管这个，追兵们应该快要追上来了。 他们是盗贼。 眼前这件事——简单来说，我因为找不到「工作」，手头也开始愈来愈紧，所以就从盗贼的巢穴里，悄悄地、意思意思地拿了少少一点点的宝物。 这法子行不通。 我真的只拿了一点点。 比小妖精指甲上的灰尘还少。 结果那些家伙就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一直缠着我不放。 ……小器的家伙。 不过，我也没听说过有哪个慷慨的家伙去当盗贼。 虽然还没有危急到躲躲藏藏的盗贼身影已经紧迫在后的地步，但毕竟我这少女的玉腿如此纤细，比不上臭男人的腿，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啊啊，可爱的美少女莉娜，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呢？ ——莉娜是谁？就是我啊！ ………… 正在胡思乱想的我，突然停下脚步。 道路两侧的林木枝繁叶茂，几可遮天。杳无人迹的小径，穿越树林延伸下去。正午的阳光十分明朗。 看在眼里，一切都与前一刻无异。 可是—— 鸟鸣声消失了。 密林深处，盘踞着毫不隐藏的杀气。 ——我被包围了。 看来敌人运用地利占了先机。 我本来想讲些话，但是又想不出给人印象深刻的台词，于是暂且保持沉默。 我停下脚步等待。 这是表示「我知道你们在跟踪我啦」的意思啰。 这里虽然是森林的小径，但也有一定的宽度，打斗时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施展。要是冒冒失失地停在路窄的地方，旁边的树丛里可能会有人突然给我一刀。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从森林中出来，走到小径上，作势挡住我的去路。 「终于逮到你了，小妞！」 这个顶上无毛又戴着眼罩的大叔，讲出来的陈腔滥调台词，这年头连僵尸和骷髅人都没在用了。 他赤裸着上身，一副极力告诉别人「我是盗贼首领！」的德行，手上再拿把弯刀，简直就是——最晚在故事进行到一半左右，就会被三两下解决的角色。 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有如抹了油脂一般，闪闪发亮的肌肤（呕～～）。 「你居然敢惹上我们！」 我听腻了。 虽然我早就觉得，这些家伙脑子能塞进的单字数目，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个。 不过，难道不能稍微换点新花样吗？ 「这笔帐我会好好地跟你算清楚。」 这个嘛……大叔…… 「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 他露出不怀好意的贼笑，让人看了不禁作呕。是怎样啦？ 「老实说，我不想和你打。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大概占不到什么便宜吧。你他妈的很屌啊。 ——啊，不不不，我是在夸奖你。你抢劫手段真有一套。瞬间夸张的魔法到处乱炸，全部都失火了，老大也烧死在火里，大伙还在呼天抢地时，才顿时发现宝库里的值钱玩意都被拿光了。连我们都没有这么狠哩。」 ——呃，也许真的有这回事吧。 没什么不好啊。我的座右铭是「坏人没有人权」。 「你真的很厉害——所以嘛，本来为了帮老大报仇，我们不是该把你给杀了，就是得一直拼到你死我活为止。想也知道，这样对我们两方都没有好处。所以……怎样，有个法子，想不想加入我们？」 居然讲这种完全没道理的话。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最讨厌做坏事了！ ……真的嘛。 「要是你把宝物还来，加入咱们，那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杀死老大和同伴。 ——如何？这交易挺划算的吧。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但会赏你甜头吃，还会对你很好喔。喏，怎样，这主意不错吧？」 他露出笑容，一副打算纠缠不清的样子。 哈哈。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总之这家伙似乎在几天之前，都还是个二号人物。 不过，在我前几天惹出的事件当中，碰巧头目死了，让他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头头位置。 因此，他之所以一心一意想追捕我，与其说是要报仇，不如说是想拿回宝物，还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的力量和身体。 不过很不巧的，我可没坏到会去和盗贼合作。 最重要的是，我一点都不想和这种一副贼样的大叔勾肩搭背，听他说「你今天干活干得怎样啊？」的这种话。 果然—— 我要的男生只有白马王子！ ……啊，开个玩笑而已。 「你最好快点回答，我可没闲工夫在这种地方晃，还得去找个新的窝咧！」 这个男人变得相当多话。 他感觉到我带给他的压力。 我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我平常说话的声音，是女孩子清脆响亮的嗓音，要是有开口随便回些话，他也就多少可以喘口气——当然，我可没有义务要这么做。 他继续自说自话。 我只是静静站着。 我非常清楚，他愈来愈焦躁不安了。 就先让他讲个够吧。 「……喏，怎样啊，喂？」 「我才不要。」 我一口回绝他。 在不显得不自然的范围内，尽量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 这家伙一张嘴张得大大的，脸色一下子遽变。 「……你这！」 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你这女人……让你几分你就得意起来了！既然如此，我也有其他解决方式！你给我等着，我要把你砍成一块一块……你们通通都给我滚出来！」 号令一下，森林里乱哄哄地跑出一堆男人，把我围住。人数大概是十几个人。 「太少了吧。」 我老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很明显在慌乱了。大概是看我见到这么多人也不为所动，吓到了吧。 「哼！当然不止这些。咱们还有同伴躲在森林里，正在用弓箭对准你。只要我一声吆喝，你的身体就变成一块块、一片片啦。不过咧，要是你现在道歉，倒勉强可以饶你小命，怎样啊？」 摆明了在说谎。像森林里还有没有人这种事，只要是稍微有点本事的剑士或魔导士，都可以立刻判断出来。 何况是身兼剑士与魔导士的我，这点小事不可能不知道。 了不起吧！ 不过看样子这么一来，还是得用武力来解决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到此为止！」 话声响起。 大家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样子像是旅行的佣兵。 手中出鞘的长剑，反射着正午的阳光。 真希望这时能播放管乐器的背景音乐啊～～ 他的胸甲似乎是巨铁蛇的鳞片做的，泛着黑色的光芒。身材健硕修长，是典型以技巧和速度见长的轻装战士。 淡淡的金发，容貌相当英俊。 「你们这批小贼，还是夹着尾巴赶快逃走吧，这样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真是大言不惭。眼看着盗贼首领的脸色胀得通红，胡乱地大吼： 「烦死了，你这哪来的混帐，怎么突然冒出来！」 「你们不配知道我是谁。」 ……喂喂，那边那位盗贼老兄。 不用这么傻眼吧。 不过没办法，说真的，我自己也是一副苦瓜脸。 这种人还真的不少。 我指的是，一旦有人遇上麻烦，就一定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家伙。他们不知为何通常很英俊，也都还算厉害。 「耍什么威风啊，这样的话就先解决你好啦！大伙上啊，宰了他！」 「喔！」 就这样……老样子，武打戏上演。 我想帮助那个男人，可是又不能不顾到他的面子。 于是我就演女主角演到底，毫无意义地住旁边东奔西跑，还一边尖声喊叫。 ……这样真的挺好玩的。 我因为喊得太投入，所以也不太了解接下来的一连串过程；但无论如何，结果可是相当清楚。 不用讲，那个男人赢了。 「没事吧？」 他转过身面向我，然后……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老实说这的确是我在自夸，不过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 又大又圆的眼睛。 可爱的脸庞。 清秀又娇小的纤细体型，绝对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定是在赞叹。 他很小声地嘀咕着，不过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怎么是个小孩子……」 噢唔！（我的心被刺了一下。） ……我有一点受伤。 他又继续嘀咕： 「……碰上这么好的机会，我还以为会遇到更好一点的女孩……害我还特地打得那么拼命，想说能不能搭讪到……结果居然是个大眼睛、没胸部又矮个子的小鬼……」 唔啊！（又被刺了一下。） ……这个，我承认我和年纪相当的女孩子比起来，稍微矮了一点，呃，胸部也稍微小了一点。我看起来的确比实际年龄小，不过…… ……混帐，居然把我最在意的事…… 也许他不想让我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不过很遗憾，我的耳朵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甚至有人说和精灵差不多。 但是，呃，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他救了我，所以无论如何我得道个谢才行。 「真……真的非常谢谢你。」 我带着严重痉挛的笑容说。 「啊，没什么好谢的。」 他淡淡一笑。 「别说这些了，你没受伤吧？小妹妹。」 居然叫我小妹妹啊。 「女孩子单独出门很危险喔，还是说有爸爸或是谁陪着你来啊？」 我有点火大。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 额上浮现青筋。 额角附近也开始严重抽搐，虽然有头发遮着他应该看不见，不过我自己可是非常清楚。 「你这样太危险了吧……好，那大哥哥送你回家吧。」 这……这……这是什么话！ 「那么，你家在哪里啊？」 我非常火大。 「嗯——呃——我一个人在旅行，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其实我在想，要不要去亚特拉斯市看看……」 「这样啊，喔，原来如此～～你也真是可怜。」 「……咦？」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必是遭遇到不少事情吧。」 「……不是，我……」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 唔—— 我为了死命压抑快要爆发的怒火，讲话时只好低着头，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结果大概让这位仁兄误会了，以为我被问到什么难言之隐，才有这样的反应。他或许以为我是不幸的少女，为了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久居的故乡。 「不是，我只是想要到处见识一下这个世界……」 我实话实说。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解释，我不会再向你问东问西了。」 他的口气好像是在哄小孩……快受不了啦。 「原来是这样啊——好吧，那我就跟你一起到亚特拉斯市去吧。」 喂喂喂！ 「不……不行，不能这么麻烦你……」 少开玩笑了。 到亚特拉斯市大概还有十天路程。 要是和这种令人火大的老兄二十四小时相处，在到达亚特拉斯之前，我的胃就会因为压力太大而融化掉。 「不，我知道。你需要朋友。」 不要自作主张！ 「啊，可是……」 两个人的对话，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持续着。 结果—— 不久之后，我们两个并肩走在路上。 我被他说服了。 真令人头痛。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高里。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旅行的佣兵。你是？」 在那瞬间，我考虑胡乱说个假名，以排解心中的烦闷，不过又觉得没意义而放弃了。 「我叫莉娜。只是普通的旅行者。」 我老老实实报上本名，至于什么普通的旅行者，一听就知道在说谎。 可是高里没有拿这句话追问下去。 他大概认为，我说谎是有什么原因吧。 这就是他说服我同行的原因。 他人很好。 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要是他对我心怀不轨，跟我扯些「要不要跟我一起旅行啊……嘿嘿嘿」之类的话，我一定立刻毫不犹豫地把他打倒在地。 但是，高里似乎是真的在为我担心。 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可是—— 「不过……」 他小声嘀咕着，好像是不希望我听到。 「……到亚特拉斯市之前都要照顾这小孩……虽然不是艳遇，不过……唉，算了。」 可是，这家伙果然会惹我发火。 之后，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独处，终于松了口气。 但这也已是当天夜里，住进旅舍之后的事了。 我们在途中经过的城镇旅舍投宿。吃过晚餐后，各自窝进自己的房间。高里住在隔壁的单人房。 这间铺着木板的房间并不宽敞，房内的陈设简陋，只有床和桌子各一张，以及桌上发出微弱光线的烛台，不过似乎整理得相当整洁。 兽油燃烧的浓烈气味，充满了整间屋子。 一进入房间，我就扣上门锁，解开斗篷。 斗篷掉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 啊～～背得好累。 我开始研究那些串串吊挂在斗篷中，从盗贼那里没收来的战利品。要说是把抢来的东西品头论足一番也行。 这阵子杂事缠身，所以之前完全没有整理这些东西，只是扔进袋子里搁着。 原本打算尽量只拿体积不大又值钱的宝物，但是等我注意到时，不知为何重量已经相当沉重了。 我把斗篷铺平，坐在上面，从一堆皮囊里取出各式各样的东西。 首先小声地念起咒语，双手合在胸前。 两手慢慢打开，在手掌间产生了一个光球。我把它往天花板上抛去。 明亮的光辉照亮了房间。 这就是魔法：「光明术」。 要评价物品，靠兽油的微弱光线是不够的。 有两三百粒算是大颗的宝石，里面有些瑕疵品，最后再来处理。 一个奥利哈尔根制的神像。这个相当值钱。 一把大型的小刀。这就是一般所谓的「魔法武器」，不过看样子施在上面的魔法，性质不是很好。 「这种东西要是随便拿来用，大概会落得上街砍人的下场吧……唉，找家魔法商店随便卖卖好了。下一个是……」 十几枚金币，流通于五百年前左右灭亡的雷提迪斯公国。 我不禁吹起口哨。 「lucky☆这些就高价卖给收藏家……」 ——这次的收获，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虽然不算什么大收获，可是，唉，那点本事的盗贼集团，会有这种结果也不意外。 不过我说的「不算什么大收获」，完全只是依照我的感觉而言。这些东西即使全部贱价抛售，得款也足以让人一辈子过着宽裕的生活。 可别说我太贪心。 如果要从事魔法这行，就会有很多额外的需求和开销。 「再来，是这个……」 我开始处理宝石。 我把宝石按照种类分开，每一种类中再区分出完好和有瑕疵的。完好的可以直接卖出，可是有瑕疵的价格会被杀到很低，所以—— 我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几件物品。 我拿出了一个差不多有小孩拳头大，像是水晶球一样的东西，把它轻轻放在地上。它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不久便慢慢停下。 球内的记号，指着窗子的方向。 「嗯，北方……在这边吧。」 我把一张中央画着魔法阵的纸在地上摊开。 纸的长和宽都约略相当于两手轻轻伸开的长度，色泽像是精灵女性的肌肤。 ——从刚才开始，我说了好几次「像是」，那是因为这些工具的材质，或是咒语等等有的没的，都属于商业机密，所以无法详细叙述，还请多多包涵。 我把以某种方式制成的墨水，涂在小小的木板上，将上面雕刻的魔法阵，拓印到另一张小纸片。 地上的魔法阵中央，放上一颗完好的红宝石，然后拿这张小纸片叠在它上面。 我口中念着「火」的咒语，小纸片啪地一声烧了起来，一瞬间化为灰烬。 「应该成功了吧。」 我望着地上的宝石内部，喃喃自语。 红宝石之中，可以看到小小的魔法阵。 我用这个法术，把印在纸上的魔法阵封入红宝石中了。 再把带有瑕疵的同种类宝石轻轻握在左手。 手伸到封有魔法阵的宝石上方，念起「风」的咒语。 手中的宝石就像干掉的土块一样，轻易地散落崩解。红宝石的粉末有如下雨一般，洒在下方的红宝石上头。 同样的动作重复几次，有瑕疵的红宝石全都处理完毕。此时，地上的魔法阵中央已堆成了一座红宝石粉的小山。 「接下来——」 我把装在小瓶子里的透明液体淋在小山上，左手伸在它的上方。 接着吟唱出一种结合「水」和「地」咒语的魔法。左掌温度上升，成堆的红宝石粉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手掌慢慢地栘开。 原先的那堆粉末小山，已经变成圆球状了。 非常成功。接下来只要等待一会就好了。 原本有如素烧陶器的表面，眼看着就像融化一般，渐渐浮现出光泽来。 不久，就完成了一颗差不多有成人拳头大，内部封着魔法阵的红宝石。 「好，第一轮结束。」 我照着同样的方法，依序处理其他种类的宝石。 这么一来，这些宝石就转变成「魔法物品」，可以用相当高的价钱卖出。 要是把他们镶在坠饰上，当个简单的护符也绰绰有余；而如果镶在武器或护具上，还可以提高这些物品的性能。 我的坠饰和头带，以及腰上的短剑等等，也都镶了像这样的宝石。 美观、耀眼又实用。 现在一般阶层以上的家庭，正大大流行着。 您也可以拥有，宝石护符。 ……啊啊啊啊啊！不知不觉做起广告了。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出身商人家庭嘛…… 莉娜加油！距离亚特拉斯市还有九天！ ——也就是说，现在是隔日的白天。 我和高里两人并肩走在道路上。 天气很好。 我听见浅浅的水声，附近大概有河流经过吧。 林叶含羞带怯地回应着风温柔的低语。 穿透枝栖的阳光，洒落在白色干爽的路面上。 这般光景的午后—— 我轻声诉说着： 「……肚子好饿啊……」 喂！不要丢石头！ 肚子会饿我也没办法嘛！ 我们早上从住宿的城镇出发，走到下一个城镇要整整一天。 两人一直行走到中午刚过不久，遇见不知打哪来的商队正在路边休息吃便当，才发现到下一个城镇间完全没有驿站或餐馆之类的地方。 「……说好不提这个的，小妹妹……」 高里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连头也没有转过来看我一下。 ——至少别再说「小妹妹」了好不好…… 「男人啊，有的时候非得忍耐不可。」 「我又不是男人。」 我当场顶回去。 高里一时答不出话，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女人也一样。该忍耐的时候，就得要忍耐。」 「那——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饿肚子，算是『该忍耐的时候』吗？」 他停下脚步。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听见浅浅的水声。 结果，我们决定钓鱼当午餐。 河流就在不远处，顺着道路的方向流过。或许应该说，这条路是沿着这条河修筑的。 这条河大得差不多可以游泳，河水清澈澄净。河岸有一块很大的沙地，正是坐着休息的好地方。 「小鱼儿～～小鱼儿～」 我一边唱歌，一边从掉在地上的树枝中捡起合用的，又从行李中取出一枚小钓钩，然后拔下几根引以为傲的栗色长发，将它们捆绑成束，再连接几束以延伸发线的长度，最后在两端绑上钓钩和树枝。 「完成！」 一组钓具就此完工。 「你很有生活能力啊——」 高里在一旁赞叹不已。 「来，帮我拿着。」 我把钓竿交给他，走到河边，从浸在水里的石头中，挑了几块趁手的翻过来，捉到几只附着在石头底部的可怕虫子（名字不详）。 虫子被我挂在鱼钩上，垂下水面。 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没有鱼来吃饵。 ……嗯。 我把钓竿往上提，再一次，用力甩出去！ 还是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中间省略。） 尽管如此，没过多久我总算还是钓上几条鱼。 我们把鱼抹上盐，用高里预先升起的火堆当场烤来吃。 嗯，非常美味！ 老实说，比起那些烂餐厅卖的食物，我还宁可吃这个。要是小只的鱼，我就连头一起整只吃下去。 「你竟然会整只吃下去啊……」 高里用几乎不敢置信的口吻说。他这个大男生，居然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只是一点一点地吃着鱼肉的部分。 「多浪费啊。」 我叹口气。 「我不会叫你连头都吃，不过至少鱼肚子的部份你该吃掉吧。」 「哼，我才不要吃什么肚子……」 「你这个外行……那里才最好吃。」 我伸手去拿第二条鱼，往肚子的部位咬了一口给他看。 「可是，肚子里不就是内脏吗……」 他的语调软了下来。 「本来就是啊。」 「……你刚才抓的虫子就在那里面……」 噗！ 我忍不住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这……这个…… 「是这样没错啦……」 「没错吧。」 「是没错……」 但不用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讲出吧！ 在我口中和心中不断嘀嘀咕咕的同时，我们两人仍很爽快地把钓上来的鱼都解决掉了。 ——我得声明，他吃得比我多。 「嗯，我还想再吃一点……」 「说得也是，再钓一些吧。」 我使个劲站起来，离开火堆，伸手去拿扔在一旁的钓竿—— 手悬在半空中停住。 因为我感觉到了…… 「——哥布林。」 高里用我勉强能够听见的细微音量，不动声色地告诉我。 「刚刚稍微瞄到。大概十只左右。」 哈哈。 我拿起钓竿。 看来这一带应该是哥布林的势力范围，以致于附近连一家餐馆或休息处都没有。 哥布林，无人不晓这种最常见的生物吧。 他们是身高大约只到成人胸口的人型生物，夜行性，具有起码的智力，性格算是比较粗暴——不过也很胆小。 在远离大都市的城镇与村庄生活，半夜常常会有哥布林杀害家畜之类的事件。 附注：捉弄他们很有趣。 我左手拿着钓钩，口中轻轻念起「立即上钩术」（这是暂名）的咒语。这是我自己发明的魔法，不过要是公开发表的话，河里的鱼可能会连一只也不剩地消失光光，所以我不打算传授给任何人，自己平常也不使用。 就在我咒语念诵完毕的那一刹那—— 嘎嘎～～～～ 一群哥布林一边发出怪异的呐喊，一边从树丛里跳出来，其中有些拿着生满锈的剑，有些则握着差不多就是棒子前端加块铁片的枪。也算是武装吧。 一群哥布林强盗。 「『嘘！安静！』」 我立刻以哥布林语说。 哥布林们的动作，一下子忽然停住。 就是现在！ 我把握住这一瞬间的机会（这样讲是有点夸张啦），马上把钓线垂入水面。 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一片沉默。 集中在我背上的视线，清清楚楚地在问：「这女人在干嘛？」 好奇心强烈的哥布林，想弄清楚我要做什么，并没有出手攻击。 不久后。 钓线忽然一紧。 「『好——啊！』」 我兴致高昂地把钓竿往上提。 「『唷呵！大鱼啊！』」 我算好鱼飞在空中的时间，把钓竿轻轻一扯。 鱼钩在空中脱离鱼口，让鱼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些哥布林面前。这一手说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可是非常困难的呢。佩服我吧。 「『抓住它！』」 我用哥布林语大喊。 「叽！」 「嘎嘎，咕叽！」 「啾咯！」 嗯，各位辛苦了。 当哥布林们好不容易才把活蹦乱跳的鱼抓住时，我也正钓起第二条鱼。 理所当然的，鱼儿如我所愿，一条接着一条上钩。 差不多钓上十条左右时，围观的哥布林已经把我团团围住了。 好，计谋成功。 「『喏。』」 我把钓竿交到身边一只哥布林手里。 「叽？」 「『这里很好钓。要不要试试看？』」 「叽……？」 哥布林歪着脑袋接过钓竿，然后垂下钓钩。 钓线立刻就被鱼只扯动。 「叽叽～」 我和高里两人用眼角瞄着他们兴高采烈地与同伴庆贺，离开了那里。 「——不过，你的法术还真有趣啊。」 高里说。 这天夜里，我们好不容易抵达下一个住宿的城镇，正在旅舍一楼充满酒精和廉价烟草气味的餐厅里吃晚餐。 我睁大了眼，眨了一下。 咬了一口左手中带骨的鸡肉。 料理的味道还不错。 嚼嚼嚼嚼嚼……嗯嗯…… 吞下去。 再度睁大眼，又眨了一下。 把右手中的杯子拿到口边，喝了一口雷西斯果汁。 啊…… 终于想起来了。 「嗯嗯，你是说白天的事啊。」 咚！ 高里忽然趴倒在桌上。 我不是故意装傻，只是对我来说，白天在高里面前表演的钓鱼魔法，根本算不上什么法术。 ……真的嘛。 「那是很简单的魔法，不需要什么技术啦。」 「哦哦哦……」 高里看起来相当佩服的样子。 「难道你是魔导士？」 砰咚！ 这回换我隆重趴下。 「我说啊，老兄！」 我很激动地质问高里。 「你到底一直都当我是什么！从我的打扮看不出来吗！」 附带一提，我的服装从遇见高里以来，一直都是长裤加长靴，束着宽皮带的宽松袍子，薄皮手套，额上绑着头带。用巨龟的壳削薄作成的肩甲之下，披着下摆几乎垂到地面的斗篷。 所有衣物都是黑色的。缝缀在上面的各个银丝刺绣图样，是魔法文字也是别致的装饰。因此这服装本身就是一个结界，也能够发挥护符的效用。 还有银制的手链和项链。腰间佩带的短剑，则镶着我自己做的宝石护符，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要是有人见到我这身装扮，还当我是服务生或是卖鱼的，那简直可以去死了。 「……这么一说，你的打扮的确像魔导士……啊，我还以为你一定是个服务生或是卖鱼的……」 砰！ 我声势惊人地一脸栽进汤碗。 在那瞬间之后我才发现，碗里还剩了不少汤。 「……哇，开玩笑开玩笑。不过你的反应还真是激动啊……」 「也不是我喜欢这样……」 我一边用手帕抹去脸上的浓汤一边说道。 「那，你的本领大概如何？会用火炎球之类的法术吗？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以黑魔法为主吧。」 魔法主要可分为三大类：白魔法、黑魔法，以及利用地、水、火、风四元素与「精神世界」而施放的精灵魔法。 我最擅长的是黑魔法。这么说你可不要误会了。 在统称为黑魔法的法术中，又可以分为两种—— 诅咒别人的魔法，和不属于精灵魔法的攻击魔法。我擅长的是后者。 另外刚才高里讲的火炎球，其实是属于精灵魔法。一般人总有攻击魔法就是黑魔法的刻板印象，这实在是大错特错啦。 「你觉得魔导士会呆呆的掀自己底牌吗？」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像是很容易被套话的那种人……」 ……这个嘛。 「嗯，没关系。反正大概马上就能见识到你的本领了。」 ——为什么？ 我正要问出口的瞬间，突然有人踹开旅舍的大门。 「就是那个女人！」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正好和说话的人四目相对。 ——哎呀！ 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个男人直直伸出的右手食指，分毫不差地指着我。 虽然他指的方向还有高里一个人，不过很可惜，高里怎么看都不像女人。 旅舍里突然闯进了一批巨魔，以及他们的指挥者。那人乍看之下像个木乃伊，仔细看的话，其实是全身缠满一圈圈绷带，样子像魔导士的男人。 「才不是呢，你认错人啰～」 我立刻捏起一双粉拳托在嘴角边，扮演起可爱的少女。 顺便再报个假名： 「人家的名字叫苏菲亚唷，一定不是你要找的……」 「烦死了！谁管你叫什么名字！反正你就是不久之前，把盗贼的藏宝库破坏得一干二净的家伙！」 哎唷喂。 「喂喂喂……」 高里直直盯着我看。 「唉呀，待会再跟你解释。现在先解决这些家伙……」 我说着，和巨魔们互相对峙起来。 巨魔块头比人类大上两圈，而且还有和身材成比例的力量与体力，就他们巨大的体型而言，行动也算得上敏捷。 不过巨魔最大的特长，在于他们非凡的再生能力。一刀下去若是砍得不够彻底，转眼间伤口就会痊愈。 也就是说，要打倒他们必须一击毙命。 话虽如此，不过要是使用强力的攻击魔法，不但会把店里搞得乱七八糟，还会波及许多无辜的人。 「好，我知道了。」 我踢开椅子站起来。 「来做个了断吧。到外面去。」 「不行。」 「呃……」 我连忙思考别的办法。 「要是你把那时抢到的东西全部还来，整件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开什么玩笑，居然想要平白拿走别人的东西，脸皮再厚也该有个限度吧，你这强盗魔导士。」 「你不也是强盗魔导士吗？」 高里在一旁插嘴。 「吵死了！我只抢坏人的东西，所以没关系！」 我硬扯着连自己都觉得不通的道理，摆起准备接战的架势。 「上啊！」 随着木乃伊下达的信号，巨魔们一起动手。我也同时展开行动。 巨魔的武器是他们尖锐的爪子和臂力。我不太愿意想像这种画面，不过就算我的衣着可以做为简单的护符，要是被他们正面击中，大概连内脏都会粉碎。他们只要一拳就可以把我的脖子轻松折断。 当然，我也一点都不想输。 第一只。 我闪开巨魔来势汹汹的一拳，右手搭在他的腰上，以手掌为支点转了半圈，绕过他的身子向下一只巨魔前进。 到了预先算好的地方，我开始滑行，在穿过巨魔胯下时，把他的脚用力一扳。这样当然是扳不倒他，但也让他一瞬间失去平衡。我趁这个机会站起身来，目标转移到下一只巨魔。 背后突然出现一股杀气。 下一瞬间，另一只巨魔的爪子从后方深深刺入我的斗篷。 ——很遗憾，只有斗篷而已。 我已经抢先一步，把斗篷连着肩甲一起脱掉了。 莉娜真了不起哇！ 那只巨魔一个收势不及，裹着斗篷狼狈地倒在地上。我在他头上轻轻一戳。 接着，又向着下一个目标—— 没过多久。 我跳回到高里的身边。 「唷，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说起这家伙，可爱的女孩（就是我！）明明正孤军奋战着，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什么都不做。真不像话。 巨魔的数目完全没有减少，简单地说，一只都没打倒。 「这臭丫头，东躲西逃的……」 木乃伊大概是很不耐烦了，语气听来相当焦躁。 「高里！你有办法伤到这些巨魔吗？」 我激动地问。 「伤到……你知道巨魔有再生能力吗？」 「我知道！别再说了，快动手！」 「如果说多小的伤都没关系的话……」 「没关系！」 我们对话的同时，巨魔们一步步进逼上来，愈挨愈近。 「好，我知道了。」 高里抽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我瞄到他手掌中抓着几粒树木的果实，小小硬硬的，松鼠一类的动物爱吃的东西。 下一瞬间，他的手似乎动了动。 「叽！」 「嘎唔！」 巨魔们有的捂着手臂，有的按着腰侧，也有的揿着额头，微弱地呻吟着。 真是漂亮的弹射。他用指尖击发的小树实，穿破巨魔坚硬的皮肤，深入肌肉之中。 如果是人类，挨上几发可能连命都没有。这玩意足足有这样的威力。 「这招挺不赖啊，小子。不过要靠这样打倒巨魔……」 那个木乃伊胡言乱语到这里忽然住了口。 巨魔的哀号声打断了他。 高里弹穿的小小伤口，眼看着正逐渐扩大。 「怎……怎么会！这到底是……」 木乃伊惊慌失措，高里也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伤口无止境地向四周不断扩张，巨魔们有的拦腰断成两截，有的身体一分为二，最后有一半以上完全化为肉片。 虽然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不过话讲得再婉转，也不能说这是令人舒服的场面。 嗯，还好已经吃过晚饭了。 对方只剩下木乃伊和四只巨魔。 几乎都丧失了战意。 他们都害怕刚才我那招令他们不明就里的法术。 这就是所谓「对未知的恐惧」。 不过这招手法原理，倒也不是什么太令人惊恐的东西。 刚才我在触碰那些巨魔的时候，向他们施了某种法术。你就想成是白魔法中「治愈术」的反转就行了。 所谓的「治愈术」，是将个体所拥有的肉体与精神复原力，加速到接近极限的地步，以促使伤口复原。我所做的和这相反，也就是把任何人都具备的「疗伤能力」倒转过来，而且也把速度推到极限。 当然，像巨魔这种所谓「再生能力很强」的能力，指的就是这股复原的力量十分充沛。要是把这股力量倒转、增幅，即使一开始只是小小的伤口，最后也会毁灭自己的身体。 还有，这又是我自创的魔法，只不过这实在近乎邪术，我也就还没将它用在实战过。虽然这回我想给对手一点下马威所以使了出来，不过……还是记住往后再也别用为妙。会让施法者做恶梦的法术绝对不能用。 原本我以为巨魔们会慌慌张张地往外逃，但还是有个轻举妄动的家伙。 他大胆地向我突击。 我拔出腰间的短剑，口中开始念起咒语，同时身子跃向他。 在动作敏捷方面，我比较占优势。 爪子和剑两三度交锋，突然间他让我有机可乘。 「趁现在！」 我的剑深深刺入巨魔腰侧。 巨魔微微露出奸笑。 ——你中计了！ 他的笑容这样说。 这正是他的目的。 他看出无法用技巧胜过我，故意制造破绽让我刺中他，趁我动作停住的瞬间把我解决掉——这是非得拥有超凡的再生能力，才能办到的舍身战法。 就在他确信自己得到胜利的瞬间。 我为决斗划下句点。 「雷啊！」 我以自己的剑为媒介，让雷击的魔法在巨魔体内爆发。 就连巨魔遇上这招也撑不了多久。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来不及发出任何叫喊就一命呜呼。 「这种舍身伎俩挺有意思，不过很可惜，好像还是我比较厉害一点。」 砰咚…… 巨魔伏倒在地，发出沉重的声音。 给剩下的敌人再一次的警告。 「再来……我也该拿出实力来了……」 我啪地一声，双掌在胸前合起，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将手掌往左右慢慢拉开。 手掌间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球。它发出蓝白色的光芒，随着我的两手愈离愈远，渐渐地愈变愈大。 「啧！火炎球！」 木乃伊眼睛睁得老大。 「撤退！撤退！」 他拼命大叫，和剩下的巨魔们一起连滚带爬地逃了。 呼…… 我两手捧着光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要叹气啊！喂，那个火炎球你打算怎么办！」 高里站在远远的地方大喊。看来就连他也知道火炎球的可怕。 火炎球是比较普遍的攻击魔法，施法者将产生的光球投出去，光球会在命中的同时爆开，向四周散布火苗，算是屠杀一大群对手用的魔法。火炎球的破坏力会随使用者的技巧而异，不过若是直接打在人身上，一瞬间就能把人烤成三分熟。 「唔……」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光球，将它慢慢地往上抛到半空中。 「哇！」 所有在场的人都齐声大叫，最后——陷入沉默。 高里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这不是火炎球。」 我指着在天花板附近飘呀飘地、灼灼发亮的光球，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这只是『光明术』而已。」 「……弄成这个德性，你打算怎么收拾！」 想也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旅舍老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嗯，也不能怪他。 桌椅一塌糊涂，巨魔横尸遍地，骇人的血腥味直冲鼻头…… 刚才为了让人误以为是火炎球而制造的光球，实在是一大败笔。 巨魔们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又血污泥泞的尸体——应该说是肉片，原本只能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中看见，现在却被大放光明的光球照得一清二楚。 啊，肉浆四溅。再也没有比这更触目惊心的画面了。我看只有肉贩的小孩，或是看过被马车碾过的动物尸体的人，可以想像这令人倒胃程度的几分之一。 ——咳，因此之故，旅舍中众人和乐融融愉快用餐的气氛已经消失无踪。 附带一提，将近一半的客人因为受不了，而跑到别家旅舍去了。 要是见到此情此景，还能够露出微笑，那也别当旅舍老板，去当圣人或仙人好了。 ……话虽如此，我可也不想一直听他发牢骚。 我尽力摆出深深反省的表情。这招「装可爱」可是我除了魔法以外，最高明的本事。 「真的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过……」 说到这里，我把头抬起来，直接凝视着老板的眼睛。手伸到背后悄悄脱去手套，带着一点鼻音继续说： 「不那么做的话，我们会被他们杀了……」 好极了！ 如我所料，老板的气势为之一挫，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那个……」 我说着，右手从怀中取出三颗左右小粒的宝石，手掌则始终握起，不让他看见手心里的东西。 「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表达我的歉意……」 这时我左手牵起老板的右手，把握在右手中的东西按在他手里。 还是不让他看见手掌内侧。不过他应该能从掌中的触感，知道那大概是何物。 这种时候，视线绝不能离开对方！ 楚楚可怜的少女，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还用一双微汗的温暖小手（因为才刚刚脱掉手套），将自己的手掌夹在当中。 应该可以想见，他是什么心情。 我继续往下说： 「当然我也知道，区区这些算不上是什么赔礼，可是，我能力所及的范围也就只有这样……」 我把叠合在一起的手掌慢慢缩回来。 老板朝着自己掌心匆匆一瞥，确认手中的东西和自己想像的一样，又把手掌握起。 「唉……你都这样讲了，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那我会雇人把这里清干净，你就回房间去吧。」 lucky！ 我礼貌周到地举了好几个躬，和高里一起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都没有人去骂高里，好像首谋者就只有我一个人——其实也是如此啦。 每次在旅舍里惹出事情时，虽然有时人家会叫我滚出去，不过大部分都是以类似这回的模式收场。或许是因为当他们拿到宝石时，会以为「能从这个客人身上捞到不少钱」吧？但若别人叫我滚出去，我会很干脆地出去。死缠烂打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过，你倒是挺会装的嘛。」 站在一旁的高里，对坐在床上的我这么说。能看出我在演戏，眼光相当锐利。 「……你说什么？」 我跟他装傻。 …… ……咦？ 「喂，高里，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你刚才不是说，待会要向我解释吗？」 「我有说吗？」 「你有说。」 唉，算了。 我也有事情想问他。 「好吧。我解释给你听……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什么问题？小妹妹。」 「……不要再叫我『小妹妹』了……唉，算了，你坐吧。」 高里在手边的椅子坐下，正好和我面对着面。 「坐好了。」 「那我想问你……」 我专注地望着他。 「你对我有意思吗？」 顿时，他全身僵住了！ 嗯，真的好好玩说——不过，也不能就让他一直僵下去吧。 「……我开个玩笑啦，开个玩笑。」 我这么说，高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要乱开玩笑。我还以为我要没命了……」 「你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那，你到底想问什么？……喔，先说好，不准问我的三围。」 讲一些令人倒胃的笑话。 「白痴！那……我是认真问你喔，为什么你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这种事我哪知道。」 讲的跟真的一样。 「你明明在他们进旅舍之前，就说『马上就能见识到你的本领了』，对吧？」 「啊，那个啊。」 他若无其事地说。 「因为旅舍四周有杀气包围啊——这就代表他们的目标是旅舍里的某个人。如果他们是来偷东西的话，应该会晚一点再来才对。」 「那你为什么会认定那个人就是我？你该不会是他们的——」 「——给我听好。依我看，不管他们的目标是谁，你都一定会牵扯进去。你看起来像是个烂好人，最重要的是，似乎很喜欢多管闲事……」 呃。 我完全无言以对。 给他说中了。 算不算好人是见仁见智，不过他讲的确实没错——我的确喜欢多管闲事。 这么说来，我记得在故乡的姐姐也讲过同样的话。 「就是这么回事。这样应该说得通吧？」 「……是啦……」 「那，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 「既然没有，就赶快解释给我听吧，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紧追着你不放。」 呼…… 我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 我开始简单扼要地说明，事情发展至此的来龙去脉—— 眼见村子里的人们为盗贼侵袭所苦，我不忍坐视，出面肃清盗贼。在取回被抢走的赃物时，我跟着拿了一丁点盗贼的小东西当作手续费。但这些盗贼似乎到现在还死追着这些东西不放。 ——咦？你说我袭击盗贼的原因，应该是太无聊加上没钱？ 嘘…… 这你可别说出去。 诚实不是万灵丹。不管什么事，讲求演出效果和夸张渲染总是在所难免。 我把故事从头到尾说完后，他重重地点头。 「唔……撇开最前面『为了帮助痛苦的村人』那段，事情的经过我大致可以了解了。」 呃。 这家伙脑袋满灵光的。 「啊～～不过这下子我总算也弄清楚了。」 我连忙转移话题。 「弄清楚什么？」 高里跟着我改变话题。不是我拐他，是他自己跟着岔题的……应该是。 「我攻击他们巢穴的时候，应该没有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可是他们却分毫不差地追过来。 我本来还觉得很奇怪，结果不出我所料，果然是因为其中有魔导士。」 「刚才那个包着绷带的家伙？」 「是啊。他可能是在我最初的袭击中受了伤，所以一直休养到今天吧……大概。」 「你是说他可以用魔法找出你的位置？」 「没错。」 「呼……魔法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才不是无所不能。有些事可以用魔法做到，有些事就不行了——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那个木乃伊大概事先在我拿走的某一样……或是全部的东西上，施了可以当作记号的魔法。所以，只要追踪那样东西，就能找到我的位置。再厉害的魔导士，也不可能不靠任何线索找到目标。」 「是这样喔……」 高里一脸一知半解的表情。 「就是这样。那，还有其他问题吗？」 「报告老师，没有了。」 「很好。那么今天的——」 课就上到这里。 我正要这么说的时候。 外头有人敲门。 我们两个同时移动脚步。 两人分别守在门的两侧，高里握住门把。 「谁？」 我出声质问。 「——我想跟你做笔生意。我要买你手上的某样东西，由你自己开价。」 门外的人说。 「你很诡异喔。」 「当然。说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很诡异。一般来说，应该没人会让像我这样的人进房里去吧。」 喂喂喂。 「那我还是听你的忠告，别让你进来好了。」 「啊，等等。虽然我的确很诡异，不过至少目前我没有打算伤害你。」 这算什么啊。 「你该不会一进到房间里就改变主意了吧？！」 「就算我叫你别担心，大概也没什么用吧，不过你有个可靠的保镖不是吗？」 我和高里互望了一眼。 「我可是丑话说在前，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会把我所有的攻击魔法全部砸过去。」 「喂喂，你想让他进来？」 高里有些慌张。 「没问题，我有可靠的保镖。」 我轻松地说，还眨了眨眼。然后离开门边，走向房内深处。 「现在要开门了。请你安静地进来——好了，高里，把门打开吧。」 一阵迟疑之后，高里慢慢把门打开。 那人就在门后。 第二章 别费心找坏人，他们会自己找上门 这家伙的确诡异得可以。 他身披白色斗篷、白色袍子和白色兜帽，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眼睛的部分。 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 「喔……」 连我自己都心知肚明，我的表情自动变了。 那个人就是刚才带着巨魔攻进来的木乃伊。 二个人慢慢进到房间里。 木乃伊的脚步有些蹒跚。 高里面向着他们，手伸到背后把门关上。 木乃伊身子一震，转身向后张望。 白衣人却完全不为所动。 两人停在屋子正中央，被我和高里前后围住。 「你认识这个木乃伊？」 「木……」 忿忿不平的木乃伊想要反唇相讥，却被白衣人阻止了 「你们刚刚打招呼的礼数还真是周到呢。」 「抱歉。他叫佐鲁夫，责任感很强，不过有时候行事比较冲动一点……你就原谅他吧。」 「——嗯，也罢。反正我会把这笔帐算在价钱上就是了。」 话讲到一半，我才注意到眼前的白衣人不是人类。 房里唯一的照明只有简陋的油灯，以致于我刚才都没有发现，从兜帽的缝隙中向外张望的双眼，周围的皮肤好像是由岩石之类的坚硬材质所构成。 当然他不会让我用手去摸，所以也难以断定是否真是如此，不过从外观看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刹那间我还以为他是「魔偶」，不过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他的眼神闪烁着自我意志的光辉，与为了替人工作而制造出来的魔偶迥然不同。 「你倒是精明得很……算了，谈生意吧。」 「你是说，希望我卖你一样东西？」 「没错。就是你不久之前从盗贼巢穴里取走的东西之一。」 「——那么，『那样东西』是什么呢？」 「这我不能说。」 我皱起眉头。 「不能说？」 「嗯，不能说。」 「这样还算是想作生意吗……」 「等等。如果我一开始就说出『我要这个』，你可能会狮子大开口，再不然就是好奇心发作，想要自己把东西留下来了。所以，你把当时得手的东西，逐一报出愿意出售的价格，然后我再照着你开出的价钱，把我想要的东西买下。」 「原来如此……不过，你好像也不是盗贼那边的人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一直在找『那样东西』。」 白衣人说道： 「我以佐鲁夫为首，一共派了好几名部下到各地去。佐鲁夫混进盗贼之中，某天偶然发现了那样东西，于是就让盗贼们去把它偷过来。接下来只要找到机会，把东西拿出来交给我就行了，就在这节骨眼上……」 「我就出现了，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你居然打算利用盗贼把东西拿到手，最后再抢过来一走了之，还真是居心不良呢。」 「我想你没有资格讲别人。」 咳。 「——嗯，这样我大致了解了。那赶快来谈生意吧。 货品有神像、剑，还有一些古代的钱币——啊，宝石就免了吧。这些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宝石而已，你应该不会任由我漫天喊价吧。」 白衣人轻轻点头。 「呃——那，就从剑开始……」 我为每样货品一一报上价格。 白衣人不由得退了几步，木乃伊眼睛睁得圆滚滚，高里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个笨蛋一样。 男生的胆子还真是小。 既然都说了「照你开的价钱买下」，听到要价只有市面行情的一百倍左右，还不干脆点两手一拍，爽快地付钱吗？ ……不过，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些价钱个个都可以买下整座城堡。 哎呀——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哈哈哈。 「……我本来是有心理准备，你会把价格哄抬到市价的二、三倍……」 白衣人好不容易挤出这几句话。 「……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得了啊，市价的一百倍耶。啊哈、啊哈哈哈。」 「这不是啊哈哈就可以带过去的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也是啦。这个价格的确太过火了一点——这样吧，把我刚刚说的价钱打个对折好了。」 「对折？！」 木乃伊道： 「这……这个死丫头，让你几分你就得意起来了！」 「闭嘴，佐鲁夫！」 ……死丫头？！ 我生气了。 （唉呀，我很容易激动的……） 「要是分期付款或赊帐……想必是不行吧。」 「这些就别提了。被这个连火炎球和光明术都分不清楚的三流魔导士当成小孩看，我干嘛还要接受你们这些白痴条件？」 「什……什么！」 木乃伊似乎现在才知道刚才的火炎球是个幌子。 「你本来就是死小孩，我当然可以叫你死小孩！尤其是……」 「佐鲁夫！叫你别再讲了！」 木乃伊听见白衣人的斥责，浑身一震。 「——那，这是最后的方法了，你愿不愿意帮我？一年……不，半年之后，我付你最初开价的二倍，甚至三倍也可以。」 「嗯。」 我两手叉在胸前。 「你这么想得到『那样东西』——也就是说，如果我拒绝这个提议，我和你就自动变成敌人了吧。」 「……」 白衣人没有回答，只是一侧的眉毛抽了抽。 「以我来说，我会尽量避免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太会说，不过说穿了，其实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 「……喔。」 「然后，这也是我的直觉——像你这种人，我死也不想和你合作。」 佐鲁夫挺身上前，似乎打算向我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他被我和白衣人之间激荡的杀气震慑住了。 不过看这股「气」的劲道，这家伙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我们继续互瞪了一阵子。 白衣人先退让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谈判破裂了吗……这也没办法，碰上这么有个性的小姐。」 「的确，非常遗憾。」 「今天因为有言在先，我会乖乖走人。不过『那样东西』，我会用我的力量抢过来。明天早上你离开这间旅舍的瞬间，你和我就是敌人了。」 我轻轻点头。 他转过身去。 「走了，佐鲁夫。」 「可……可是……」 白衣人完全不理他，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高里开门的时间算得恰到好处。 佐鲁夫稍微犹豫了一下，也慌慌张张地追到白衣人身后。 「对了——」 白衣人出门后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我的名字叫做杰路刚帝士。」 「我会记住的。」我说。 高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好像真的走了。」 一会儿之后，高里说道： 「不过，你为什么要开那么离谱的价码？」 「——那，要是我开个合理的价码，把『那样东西』卖给那些家伙，你会夸奖我吗？」 高里苦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啊～～天气好好……」 我坐在地面上，出神地仰望着蔚蓝明净的天空。 好暖好暖好暖。 太阳公公好暖和。 这条道路穿过一大片森林，到了这一带却变得比较空旷，形成一片开阔的原野。 天气宜人，天色晴朗。 附近鸟声不绝，空气中——充满血腥味。 「真～～的，天气好好喔。」 「……我说啊，莉娜……」 高里一边说，一边粗重地喘着气。 不出我所料，他全身瘫软的跌坐在地上。 「不要把战斗全部丢给别人……自己却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倒卧在高里身后，堆积如山的狂战士尸体。 「……啊哈，抱歉抱歉……不过，我也有帮着打啊……」 「……只有一开始帮了一下子吧，至少你也该念诵个攻击魔法吧，怎么全部丢给我……」 「啊，好像的确是如此……」 「才不是好像……嘿唷……」 他用剑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再休息一下比较好喔……」 我说道。不过高里摇摇头。 「如果天黑之前不赶到下一个城镇，会被他们当饵生吞活剥了……来，走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看我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相当不以为然吧。再加上身体的疲劳，现在他大概正怒火中烧。 「……」 「——莉娜。」 他的口吻像是老爸在教训女儿，脚步出乎意料之外地有力，走到我的身边。 「不要啦，再等一下。这样暖洋洋的实在太舒服了……」 「你给我像样一点！」 在怒吼声中，他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和盖在手上的斗篷，猛然往上一提。 不要！ 「噢！」 我忍不住呻吟。 「……咦？」 高里把手放开。 我的身体弯成く字形，额头几乎要在地上磨擦。 说来惭愧，不过老实讲，我对疼痛真没什么忍耐力。 我一边喃喃念着中断了的回复咒语，一边把「力量」集中在置于伤口的右掌上。 疼痛减轻的速度虽慢，但是正逐渐好转。 这种程度的伤要是在平时，应该可以好得更快，但是这回却花了不少时间。这该不会是…… 「……莉娜？」 「……嗯？」 我抬起头，尽可能地故作平静——不过，这样很难蒙混过去。 「你……受伤了吗？」 我向他浅浅一笑，虽然大概笑得很虚弱吧。 「只是吃太多而已……」 高里走到我的正前方，坐下，和我面对面。 「……怎么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他也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我的脸。 「唔！」 一阵疼痛闪过，我又呻吟了起来。 高里冷不防地把手伸进我的斗篷，正好触碰到位于右腹侧一带的伤口。 他听到我的哀号，连忙把手缩回。 「你……」 声音里带着嘶哑。 「流了好多血……」 「我没事啊。」 我还在硬撑。不过倒也不是骗他。慢归慢，但是疼痛正在消退。 「你还说没事……」 「就说没事了嘛……现在我正在使用治愈的魔法，只要再过一下，伤口就会完全愈合……」 「可是……」 「我就是不想听你说『还好吧』、『没事吧』，才装作悠哉悠哉的样子。」 「……抱歉。」 「……没关系……不过我还要再等一下才能复元，在我复元之前你也坐着休息一下吧。」 「啊、啊……」 高里规规矩矩地坐在我面前，用担心的眼神专注地盯着我看。 替我担心我是很高兴，不过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最让我吃不消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受伤了……」 高里说。 「我太大意了……」 「然后忙着治疗无法分身？……抱歉，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啦……」 高里没有说话。 只有时间和风不断地流逝吹过。 「他们想要的东西——」 持续了一会儿的沉默被我打破。 「昨天晚上，你回去之后，我一个人试着好好地研究了一下。」 「研究？」 「是啊。我昨天讲过了吧，那个木乃伊应该在『那个东西』上施加了用来做记号的魔法。」 「有结果吗？」 很遗憾地，我摇了摇头。 「当时我拿走的东西，有奥利哈尔根制的神像，用魔法让刀锋更锐利的大型小刀，还有几枚会让搜藏家很高兴的金币。不管哪一个，上面都没有用来做记号的魔法。」 「那……？」 「金币没有问题可以排除。这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当成记号。那，剩下的就只有小刀和神像……」 「等等，你讲这么多话，不会影响伤势吗？」 「呃？啊，已经没事了。差不多完全好了。」 「差不多……这……」 「就说没关系了嘛。接下来，剩下的两个，小刀上面施了些魔法让它更锐利——虽然不是什么性质很好的魔法，不过倒是可以拿来当作记号。至于神像嘛，奥利哈尔根这种金属，本身就多少具有能隔绝魔法的能力。」 「那就不能当成记号了。」 「当然可以啊，要是利用精神世界平面进行探索，朝向这种金属所在方位的精神波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完全不懂。」 「——总之，这东西的确可以当成记号。」 「那不管怎样，他们的目标就是其中之一了。不过，这就是那些家伙那么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奥利哈尔根比起黄金是要贵重得多，而这把小刀做工精细，也的确令人眼睛一亮。可是，他们竟然会这么想得到这种东西……」 「我记得他们说，『半年后给你三倍的价钱』，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东西的价值一定比这还大。譬如说，透过某种方法使用这东西，能得知藏有大批宝藏的地点……诸如此类的。」 这说法听起来像童话故事，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 「搞不好那是什么东西的『钥匙』。」 我说。 「钥匙？」 高里一脸疑惑的表情。 「这确实可以用魔法办到。我听说过魔法都市中某位贵族的房子，也设置了这种机关。就像是说，如果年轻的女人进入中庭或是某处的泉水，宝物的仓库就会打开之类的……这种情况下，『年轻的女人』就变成了钥匙。」 「所以，『钥匙』本身没有任何魔法也没关系啰。」 「没错。」 「那，也就是说，如果把那个神像或小刀拿到某个地方做某件事——」 「某样东西就会发生某种变化……这是可能而已。」 「结果，还是完全搞不懂啊。」 「因为线索太少了……唷呵……」 我勉强站了起来。脚步还有点不稳，但也不致于走不动。 「喂喂……」 「已经没事了。虽然有点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高里站起身来，脸上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随即—— 「呀啊！」 我突然被他抱起来，不禁尖叫出声。 「喂……喂！你在干什么！」 连我自己都知道，自己一张脸胀得通红。 「我抱你走一段。你走路看起来似乎也不太舒服。」 「没问题啦！而且你已经很累了吧？」 「这是我奶奶的遗言。要好好对待女人和小孩。」 高里向我眨了眨眼睛。 有脚步声。 不是我多心。 我人在旅舍中，才刚刚上床不久。 虽然很疲倦，但是脑子里左思右想，怎样也无法入睡。 这似乎是值得庆幸的。 这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深夜喝到酩酊大醉的老伯，好不容易才走回到自己房间的声音。 反而像是好几个人，正尽力放轻脚步走路。 我从床上起身。 这些人的目标未必是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目标是我的机率并不小。小心谨慎总是不会错。 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逐渐接近。 我披上预先挂在床边的斗篷。为了防范这种状况，我睡觉前只将斗篷脱去。 我静静地移动脚步。 没过多久，脚步声到了我的房门口，忽然停住。 不出我所料。 突然间，门板被人踹开。 几条人影涌入房间。 他们发现原本应该在床上熟睡的我不见踪影，陷入一阵慌乱。 「人在哪里！」 有个人大叫。 ——我很想回他一句「在这里」，不过还是决定作罢。 相反地，我站了起来。 说来不甚体面，其实我刚才一直都缩在门边坐着。 不过，可不光是坐着而已。我在做我该做的事—— 咒语念诵完毕。 我把合在胸前的双手向左右打开。 两掌之间出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小光球。 不是光明术，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火炎球。 那些人影连忙转过身来，不过已经太迟了。 我把火炎球朝屋子里一扔，关起门退到走道上。 当然我已经先确认过走道上没有刺客。 在密闭房间里爆炸的火炎球，产生的破坏力比平常大了将近一倍。 轰！ 相当巨大的声响。 我的火炎球若是在最佳状况，直接命中的话连铁都能融化。 不过—— 「怎么啦！怎么回事！」 高里立刻从房间里飞奔而出。他不愧是佣兵，考虑的事情好像都跟我一样，身上穿着外出服，手里当然还拿着剑。 「刺客。」 状况说明只需要一句话。 「解决了吗？」 「不知道。」 我老实地回答。事情要是发生在昨天，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果然—— 话一说完，房间的门就砰地一声打开，传出一阵焦臭味，还跑出几条身上燃着火焰的人影。 「啧！」 高里立刻拔剑上前，转眼间就砍倒了一个人。 仔细一看，对手原来是些配戴着剑和简单铠甲的武装巨魔。 这可不好对付。 高里正朝着第二个人砍下，但是—— 那家伙身上处处冒着烟，却仍然用自己的剑挡下高里的攻击。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得到的事。 本领相当了得。 「你是这女孩子的同伴吗？年轻人。」 他是人类。一个体格粗壮的中年男子。 「你很行啊，大叔。」 「哪里，比你虚长几岁而已。」 两人同时向后闪身。 高里一开始砍倒的巨魔，慢慢地爬起来了。 真是不同凡响的再生能力——啊，不是赞叹这些的时候。从再怎么乐观的角度来看，眼前的状况都称不上有利。 在高里和那大叔对打之时，我势必得对付这些巨魔。高里的本事无庸置疑，但那大叔也是相当有本事的能手，让他无暇分神应付其他对手。 可是凭我目前的力量，无法打倒武装的巨魔。 现在我的法力变得极端微弱。 原本高里从房间跑出来的时候，事情就应该要结束了。当高里问「解决了吗」时，我应该能轻松地回答「太简单了」，再向他眨眨眼。接下来，就是火场的善后问题——这一回合战应该就会这样划下句点。 不过事实上，刺客们只是衣服有点焦，头发有点卷，身体状况仍然相当不错。 目前的我无法用魔法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另外，我也无法用剑技杀死巨魔。 我的剑技比不上高里，虽然有一定程度的自信，但那是以人类为对手的情况而言。就像我之前讲过的，想用剑打倒巨魔必须一击毙命，像是砍下他的头之类的。 可是我的剑术，技巧有余力道不足，没有办法一举砍下巨魔的头。 ……所以，我最多只能耍些手段应付应付。 让高里从头到尾担任主战力，我则施展一些别脚的魔法，当作障眼法令敌人分心，从旁掩护高里。 由于战场是狭窄的旅舍走道，敌人无法同时一拥而上。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将他们各个击破。 唉，也只能这样了。 还真累人啊……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接下来……」 正当我鼓起斗志的时候。 巨魔们的动作忽然停住。 再一看，和高里对战的大叔也是呆若木鸡地站着，和巨魔一样，双眼里失去了光辉。 这是「傀儡术」。 不是很难的法术，对巨魔之类思考单纯的生物相当有效——我的意思倒不是说和巨魔一起中了魔法的大叔，是个如同外表一般头脑简单的人物，而是施法者的力量相当惊人。 一般的傀儡术只能对单一个人施法，进行时还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和工具。能够让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在同一瞬间，一起陷入法术中…… 这恐怕是自行开发的群体魔法吧——下次有空的话，我也来研究看看吧。 「这些家伙是怎么啦？」 高里说道。 「只是略施小技而已……」 回答的人不是我。 「姑且不论谁是谁非，深夜中大声吵闹会为其他客人带来诸多不便。」 那是一位僧侣。 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静静伫立在巨魔们的对面，也就是靠近出口的那一侧。 他白皙的脸庞洋溢着慈爱。年龄不明，看起来好像很老，也好像很年轻。或许是因为双目失明，他的两眼紧紧地闭着。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服装—— 他身上穿的确实是僧侣的服装，但整套衣服却是清一色的红。一般僧侣的服装是白色，随着地域与崇奉神袛的不同，有时也会使用淡紫、淡绿等颜色，但也都是偏向黯淡的色彩。 可是这个男人的衣服却是浓烈的红色，仿佛就像由鲜血编织而成。当然，这里唯一的光源只有昏暗的油灯，也有一点关系吧。 「非常谢谢你出手相救。阁下是？」 「不用客气。我只是同样住在这间旅舍的房客，无意间发现可疑的家伙——就是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忍不住就多管闲事了……」 「跟你一样的个性。」 我没有理会在一旁插嘴的高里。这可是个严肃的场面。 「那么，对其他房客施『睡眠术』魔法的也是你？」 他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发现了吗？」 可别小看我。 「吵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别的客人跑出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要是让许多与此事无关的人出来骚扰，会令人感到困扰的。」 「你的意思是，你和这件事有关系？」 紧接着僧侣手指一弹，大叔和巨魔们接到这个讯号，就像一群被施法者操纵的僵尸，开始往出口的方向鱼贯前进。 「看来这些人，好像是杰路刚帝士的手下……」 「你认识他？」 「是的。」 僧侣点了点头。 「他想利用你拥有的某样东西，使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复活——而魔王是我的敌人。」 哎呀，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说的那个夏……夏拉……什么的是谁啊……」 高里问我。 「待会再跟你讲。」 我冷淡地回答。 「这是真的吗？」 「绝对不会错。杰路刚帝士是人类、石魔偶和邪妖精融合而成的生命。他想借着使魔王复活的机会，得到更强大的力量，让全世界陷入混沌的漩涡之中。」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僧侣摇了摇头。 「我所知有限……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是我和两位共同的敌人。」 嗯—— 「共同的敌人——讲得那么肯定……到底你为什么要与他为敌呢？」 「我毕竟也是个僧侣，不能坐视图谋唤醒魔王的野心。」 「嗯——」 我双手抱胸，高里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站着。 「总之，你是要跟我们说，『一起战斗吧』，是吗？」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 僧侣急忙摇头。 「如果我猜得没错，两位是在偶然间，不明就里地得到了释放魔王的『钥匙』，导致与他们为敌——是吧？」 「嗯，是啊。」 「把那个『钥匙』交给我吧。这样两位就不致卷入无谓的纷争中了。」 「那还不如把这个什么『钥匙』破坏掉……」 「不能这么做！」 僧侣十分慌张。 「那正是使魔王复活的方法。」 「——可是，要是把东西交给你，你就得一个人对付他们了。」 「这不用担心。他们的确不好应付，不过我雷藏可不会输给这群家伙。」 ……雷藏？ 「难道你是——赤法师雷藏？！」 我这才注意到这位法师的真实身分。 「……的确有人这样称呼我。」 他露出苦笑。 赤法师雷藏——根据民间普遍流传的说法，他经常穿着红色的法衣，拥有和白魔法都市赛伦的大神官相当的法力，却不属于任何国家，步行周游列国，向人们伸出援手。 除了僧侣必备的白魔法，他还兼通精灵魔法和黑魔法，被列为当代五大贤者之一。 他的缺点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一出生就双眼失明，另外一个则是名字很像坏人。 就连五岁小孩都知道他的名字。 有人从后面扯了扯我的斗篷。是高里。 「他很有名吗？」 ……这家伙。 「待会再跟你讲！」 我调整一下心情，继续和法师之间的对话。 「那么，我们也一起和他们作战吧。」 「……咦。」 「我们总不能听了这些话之后，只丢下一句：『噢，是这样啊，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不，我们不是不相信您的力量，但毕竟事关魔王的复活，就算对方绝难得逞，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我很清楚自己本领低微，但是无论如何，都希望能替法师尽一点心力。」 法师露出为难的表情。 「可是……」 「这您不用担心。我略懂魔法，高里他也是相当不错的剑士，绝不会让法师碍手碍脚的。」 法师重重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了。」 「那——」 「一起奋战吧。」 「好的！」 高里又从后面一扯一扯地拉着我的斗篷。 不理他！ 「那么，『钥匙』就由我保管吧。」 法师说道。我静静地摇摇头。 法师的表情看来十分不解。 「那些人还不知道您已经和我们联手。因此我希望能让我们扮演诱饵，而由法师您在暗中掩护我们。」 「可是……这样子两位很危险。诱饵就由我来……」 「不，若是您拥有『钥匙』，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已经接触过了。这么一来，他们就会采取相应的对策，诱饵也就失去了意义。」 「的确是如此，不过——」 「法师大人，希望您能够相信我。」 听到我这么说，应该没有人会表示异议。不过我想，要是高里大概就会吧。 「我明白了。钥匙就先放在两位那边。」 法师说完，向着我的房间走去。 到底要干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像小珠子一样的东西，将它扔进房间里，关上房门。 口中轻轻念诵着咒语。 很像是「复活术」，不过又有点不太一样。 过了一会，咒语忽然停住，虽然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 「那么，我先回我的房间去了，明天起，我就会依照约定，在暗中帮助两位。接下来就请两位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后随即离去，不再多做停留。 「这房间里完全没变嘛。」 高里探头向房里张望。 「那个大叔到底做了什么啊……」 「什么什么？」 我也朝房里望去—— 呃！ 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真的就像高里说的，房间好端端的，一点事也没有。略显凌乱的床铺，廉价的白色窗帘。 就和我把火炎球扔进去之前一模一样，完全都没变。 本来我还在烦恼，房间这样一片焦黑，明天就得听老板唠叨个没完……可是，真不知道赤法师雷藏是怎么办到的，竟然为人所不能为，把烧得面目全非的房间重新复原。 「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咦？你说他怎么了？」 「够了，明天我再慢慢跟你解释。今天还是赶快睡吧。睡眠不足对美容和健康都不好。」 我说着关上自己的房门，走进高里的房间，在角落躺下。 「喂，小妹妹！」 高里叫道： 「这是我的房间耶！ 「我知道。」 「……」 「要是回我的房间，搞不好晚上还会有人来袭击。」 「可是，你待在这里……」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心。」 「我知道了。那你睡床上吧，我来睡地板。」 「不能这样吧。是我自己不请自来的。」 「好好好。」 高里大概是知道说服不了我，在房间另一侧的地板上躺下。 「……怎么不睡床上？」 这回发问的人是我。 「傻瓜。让女孩子睡地板，男生在温暖的床上睡得着吗？」 我苦笑一下。 「随你高兴……晚安，高里。」 「晚安，小妹妹。」 这……只要他不当我是小孩子，就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魔王夏布拉尼古德』？」 两人并肩走在阳光下的林荫道时，我这么问他。 这几天下来，我们一直都在像这样的森林中赶路。这种一眼望去全是树的风景，我已经看得很烦了，不过这也没办法。这条路是穿越凯雷萨斯大森林，前往亚特拉斯市的途径，所以在到达亚特拉斯市之前，当然全都是这样的风景。 「嗯——」 高里沉思了一下。 「果然是不知道。」 夏布拉尼古德的传说也还算有名，就算不是魔导士，大部分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我叹了口气。 「——好吧，我从头开始讲给你听。嗯，你就当成是在听神话传说好了。」 「好啦好啦。」 我又叹了口气。这家伙，我说了他会懂吗？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居住的世界，还存在着许多其他的世界。这所有的世界，都是由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是谁立在『混沌之海』上的无数『支柱』所支撑起来的。每个世界都是平坦的圆形——对了，你就想像成是插在地上的棍子，上面顶着派就可以了。这些世界中，有一个就是这里，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我说着，手指往地面指了指。 这个说法是魔导士之间普遍接受的说法，但我却有些不同的看法，不过如果在这时讲出来，只会让高里混淆而已，所以作罢。 「每一个世界中，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两方为了世界而不断交战。 一方是『诸神』，另一方是『魔族』。 『诸神』想要守护世界，『魔族』则想要毁灭世界，取得支撑世界的『支柱』。 有的世界中，『诸神』获得胜利，缔造了和平的世界。有的世界由『魔族』获胜，那个世界就毁灭了。另外有的世界中，战争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过去曾有『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和『赤龙神』希菲德互相争夺霸权。战斗持续了几千、几百年。最后，龙神终于把魔王的身体切成七块，将他们封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 「就是说，神明赢了。」 我摇摇头。 「只是封住而已，并没有把魔王完全消灭掉。」 「可是，魔王的身体不是被切成七块了吗？」 「这样就死的话，也就称不上是魔王了。龙神虽然暂时把魔王封住了，但是威力强大如他也不禁气力全失，沉入『混沌之海』中。」 「还真是不尽责……」 「不用担心。龙神已设想到魔王万一有朝一日复活，于是在力量即将用尽之前，创造了地龙王、空龙王、火龙王、水龙王四个分身，将这个世界的东西南北分别托付给他们——这件事距离现在，据说已有五千年了。 然后，距今一千年前。龙神担忧的事果真发生了。 被分成七块的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其中一块复活了。魔王附在一个人类身上，占据了他的肉体和精神，让自己苏醒过来。 魔王布下了周密的陷阱，向统治北方的水龙王宣战，好不容易歼灭了水龙王，但他自己的身体却也被牵制在大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打了半天毫无收获……」 「因为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无论如何，就因为这样，在此之前一直保持和平的世界失去了平衡，一般人所说的『黑暗的野兽』，也开始在这世界上出现。」 「呼，原来如此……」 高里毫不掩饰他的惊讶，道： 「嗯，先不管这样的世界观到底对不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出现过一个名叫夏布拉尼古德，而且拥有不负『魔王』之称的强大实力的『某种存在』。 还有，在遥远的北地，存在着另外一个，或是与其性质相同的『某种存在』。 所以说，那个杰……什么的穿白色衣服的人，就是想要让那个被切成七块的魔王的『第二块』复活。」 「就是这样。如果赤法师雷藏讲的是真话的话。」 「你这么一说——」 高里把说话的声音压低，这是他最拿手的绝活，「用只让我勉强听见的音量讲话」。 「虽然你对雷藏讲话时毕恭毕敬，不过好像不太相信他啊。」 说得一针见血。 「咦，重要的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嘛……」 我也很小声地说。 「谁能保证他就是真正的雷藏。雷藏几乎是传说中的人物了，最近十年左右都没人看过他本人。」 「你的意思是说，也许他是『那伙人』的同伴，冒雷藏之名想来接近我们也说不定？」 「就是这样。」 「不过这么说来，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我啊。」 「搞不好我也不太相信你喔。」 我顽皮地说。 「你还真是严苛啊……」 「开玩笑的。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很有识人之明的。」 「谢啦，小妹妹。」 高里说着，在我的头上摸了摸，好像在说「乖宝宝、乖宝宝」?一样。 喂，又来了！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嘛！」 说是这样说，不过大概是已经习惯被他当成小孩子了，倒也没有非常生气。 「你既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那到底是几岁了？」 「二十五。」 「！」 高里全身僵住。 「开玩笑的。我已经十五岁了。」 「啊，吓了我一跳。这样才对嘛……才十五岁——根本就是小孩子啊。」 「已经十五岁了！大人……是还算不上啦，不过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正是尴尬的年纪。」 「不要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讲。」 我把不知不觉中恢复成正常音调的说话声再度压低。 「这几天我几乎不能使用魔法。这段期间，战斗方式必须全部以你为主。」 「……不能用魔法？」 他相当惊讶，但也没因此提高说话的声量。 我点点头。 「唔……」 高里若有所思地说： 「『那个日子』吗……」 「喂、喂，高里！」 我满脸通红。 「嗯？」 他大大方方地看着我，一副在说「怎么了吗」的样子。 反倒是我，不由得把视线转开。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那个日子』的……」 女性除了身体构造可以生育小孩之外，每个月还有个有点麻烦的日子。在那前后两三天，女魔导士、巫女、女僧侣等人，法力都会明显降低，甚至有的人会完全失去法力。 一般人的说法是，这段特别的期间内，她们会失去纯洁，成为普通的女性，不过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想这应该只是精神上无法集中的问题而已。 大约从昨天开始，我就觉得法力一直在减退，所以我还在想，是不是就快要……果然不出我所料。 唉，这件事就别去管他了。 问题是，为什么体力如食人魔、智力如史莱姆的高里（我个人觉得这么说还满贴切的），会知道「不能用魔法＝那个日子」的公式。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高里说： 「我小时候……大概五岁左右吧，家里附近住了一个算命的阿姨，她每个月一定有几天会停止营业。要是问她『为什么』，她就笑着说『因为那个日子啊』——所以，我就想说，『啊，那个日子指的就是不能用魔法的日子吧』……不过，所谓的『那个日子』，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喔。告诉我嘛，莉娜～～我完全不知道哟～～」 「这个嘛……」 ……这家伙！ 摆明了是喜欢捉弄我嘛。 「嗯，玩笑就开到这里为止……」 高里突然站住，表情也恢复严肃。 「看来得要做点正事才行了，小妹妹。」 我也停下脚步。 我们的右前方是一片生长茂密的林木，左边则像是一小片广场。 直直向前延伸的道路上，有一个男人站在路中央，拦住我们的去路。他穿着外套一般的服装，年龄约在二十岁左右，容貌十分英俊。 可是—— 他的皮肤肤质就像是青黑色的石头，一头银发，仿佛是无数的钢丝。 手中还握着阔剑。 我很清楚他是何方神圣。 「哦……」 高里说道： 「终于等得不耐烦了，老大亲自出马了吗？杰刚路帝士。」 喂。 「应该是杰路帝刚士吧。」 我纠正他。 「是杰·路·刚·帝·士。」 他本人再度更正。 「……」 「……」 唉呀！气氛一瞬间冷掉！ 好不容易难得正经起来的说！ 得找个理由解释才行！ 「……我就说是杰路刚帝士嘛！」 「我，我才是说……」 高里不甘示弱地回道。 「……不要再提我的名字了。」 他相当厌倦地说： 「不说这个，我希望你能把『那样东西』交给我。要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那我也没办法了。我会亲手把它直接抢过来——来吧，请你自己选择，苏菲亚小姐。」 ——？ 我和高里互望了一会。 「——啊啊！」 我们两人同时砰地一声用拳头击掌。 如果你不知道那是谁，其实也没什么。他把我当时跟那个叫什么佐鲁夫的木乃伊所胡扯的名字，当成我的本名了。 「我叫做『莉娜』?。」 我说。 「……啥？」 杰路刚帝士发出傻呼呼的声音，跟他的容貌颇不相衬。 「莉、娜。我跟那个什么佐鲁夫讲的名字，是我随便掰的。」 「……」 杰路刚帝士一脸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样子，站着一动也不动。 削弱对方气势的战略立刻获得成功。 ——也许有人认为，这与其说是战略，其实一半以上都是本性自然流露的结果，不过请别说出来。 再来，趁这个机会…… 「别再管什么名字了。」 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是后面。 我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那是一个狼人。 正确来说，其实他是一半巨魔和一半狼的混血，所以其实不能说是「狼人」，既然没有恰当的说法，姑且先称呼他为「兽人」吧。 他的脸几乎和狼一模一样，体型有如人类，身为兽人却穿了副兽皮盔甲（呵呵），肩上扛着一把大型的弯刀。 「总之把这女人的神像抢过来就行了吧，杰路老大。」 「迪尔齐亚！」 杰路刚帝士喝斥他。 兽人一瞬间愣了一愣。 「……啊，对喔，还没告诉他们『那样东西』是什么对吧？……不过，讲不讲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会死在这里。」 「真是大放厥词啊。」 我往前站了一步。 「我是不知道你的本领到什么程度，不过坦白说，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呵呵……」 兽人把眼睛一眯。 「小姐的口气不小哪。那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没问题。不过二对二的话，胜负一下子就会分出来，没什么意思。我们这边一个人上就够了——来，上吧，高里！」 「喂喂～～？！」 他看着我，还一边大惊小怪地嚷嚷。 「等一下啊，小妹妹……」 「怎么了吗？」 「喂，你们两个，没什么好吵的。」 又一个人开口了。我认得这个声音。 「还有我哪。」 果然。 昨晚带着一批武装巨魔袭击我们的大叔，从杰路刚帝士的身侧走来。现在是在室外，所以他扛着一把像是戟的武器。恐怕这才是他惯用的兵刃。 我大声喊着： 「再怎么说，三打一都太卑鄙了！」 「喂喂喂！」 高里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点平常心都没有——也许不是平常心的问题就是了。 「昨天晚上因为莫名其妙的法术而没有成功，不过今天可不会失手了。」 嗯，状况真的很不乐观，看来应该想办法逃走才是上策。 不过…… 「别管那些了，上吧！」 杰路刚帝士展开攻势。他右手往前伸，手掌中出现将近十支的「炎之矢」。 「啧！」 我和高里迅速向后飞跃。 炎之矢在我们两人之间落地爆开。尘土漫天飞扬，遮住了视线。 糟了！我们分散了。 烟雾的另一侧，传来金属互相撞击的尖锐声响。看来高里正在和敌方的人交战。 「高里！」 在叫喊的瞬间。 我看见兵刃的光芒亮起。 「啊！」 我急忙后跃。 拔出腰间的剑。 「你的本领……」 逐渐消散的烟尘之中，慢慢浮现袭击者的身影。 「就让我见识一下！」 「——杰路刚帝士！」 「喝！」 杰路刚帝士一剑砍下，我连忙举剑格挡。 铿！ 好大的力量！ 我的剑差一点被他击落。 这家伙实在是个高手。他一挥一击都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与速度。要是每一下都跟他硬碰硬，我的手臂可是会废掉。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现在的我打不赢他。 我决定要逃。 一个转身，跑进森林里。 他们的目标是我。照道理杰路刚帝士一定会追来。我就在森林里把他甩开，再回到战斗中，去帮助高里。 我心里这么打算。 不过，我还是太低估他了。 杰路刚帝士追在我身后进了森林。到这里为止都和我预计的一样，不过—— 他一下子就追上我了。 下一瞬间，他的膝盖狠狠撞上我的上腹。 我意欲还击的一剑却挥了空。 瞬间我的后背撞上一棵树。 有好一会儿都难以呼吸。 「……对女孩子……咳，应该要更温柔一点……」 虽然没有倒地，不过这下也够受的了。 「我根本不想对你动粗，只是要你把『那样东西』交给我。」 我一点一点慢慢后退。杰路刚帝士只是直直地盯着看。 我一口气开始奔跑。杰路刚帝士立即从后面追了过来。 趁现在！ 「光啊！」 我把光明术往他的方向送，让杰路刚帝士迎面撞上光球。 「唔啊！」 当然这样打不倒他，但是当作障眼法却是绰绰有余。 现在的我虽然还能用诸如此类的魔法，不过要是换成火炎球之类的，连股烟都弄不出来。 我直接逃走了。没有反击。因我的剑能不能穿透他的石头皮肤，都还是个大问题。 忽然间森林到了尽头，眼前是个小湖。 这里没有能让我躲藏的地方。 我转身想回到森林。 ——杰路刚帝士正向我逼近。 没办法了。 我沿着湖岸狂奔。 「逃得了吗？」 杰路刚帝士扔出某样东西。 我头也不回地向左一闪避开。不过—— 身体动不了了？ 我一看，刚才杰路刚帝士掷出的小金属片，刺中我落在地上的影子。 「影缚术」吗？！ 这是从精神世界束缚对手行动的法术，虽然是小招数，不过也需要一些技巧。 「什么嘛！」 我念诵光明术，把光球打向影子所在的方向。 影子消失的同时，我也恢复了自由之身。 不过，已经太迟了。 我转过身，杰路刚帝士已在我的面前。 然后—— 第三章 大危机!我被抓了(好惨啊……) 醒过来的时候，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已经废弃的古老教堂中的一间房间。 窗上小块的彩色玻璃早已破损，上面描绘的是神话中的哪个段落已经不可考。 略显污秽的墙上，悬挂着似乎是忘了拿走的古代圣人肖像。 头的左侧传来阵阵抽痛。 看来是没被杀掉。 这应该都是我平时常做好事而得到的好报。 ——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 我被人绑住双手，吊在天花板上。 眼前是杰路刚帝士。 还有木乃伊佐鲁夫。 以及叫做迪尔齐亚的兽人，和另外一个没看过的面孔。 那是个半鱼人。 虽说是半鱼人，不过并不是「拉根种」或「基尔曼种」之类接近人类的品种——那些品种外形，就像是人的身体长了鱼的鳞片。而眼前这家伙，倒是比较像鱼的身体长出人的手脚。 他的身体一片平坦，头部也一样扁平，而且十分庞大，两侧各嵌了一颗巨大的鱼眼。身上的鳞片闪着湿漉漉的光泽。嘴巴一开一合地掀动。 这根本就是鱼的脸。 心脏不好的人，绝对不能突然看见这家伙的特写。 只有那个貌似武人的大叔不在场。 「你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强，小姐。」 杰路刚帝士第一个开口。 ——不要你管啦！ 「你要感谢佐鲁夫。他说要把你活着带回来，我才没杀了你，把你带来这里。」 「啊，那多谢啦。」 我笑嘻嘻地说。 「喔……你还挺轻松的嘛。」 佐鲁夫说。 「对了，我的同伴怎么啦！」 「那个男人吗……他扔下你不管，不知道跑那去了。你被甩啦，小妞。」 这回说话的是迪尔齐亚。 「是吗——我会节哀顺变的。」 我回道。 「真是的……」 杰路刚帝士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竟然会把东西交给那个男人……既然如此，先留你活口是对的。说不定他会来救你。」 「喂喂，怎么回事啊？」 迪尔齐亚问道。 「神像不在她身上。」 「什么！」 除了我和杰路刚帝士，所有的人齐声叫道。 「你有好好的搜过吗？」 迪尔齐亚这么问。杰路刚帝士带着一点不悦回答： 「你觉得她身上哪里可以藏住那个神像？」 ——这，你可别有奇怪的误解，我并不是被脱光衣服吊起来。我身上仍然穿着平常的服装，只有斗篷和剑被拿走而已。那个神像虽然没有多大，但若藏在衣服底下，应该也是一目了然。 迪尔齐亚绕着我打转，还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身体不放。 「嗯……说得也是……啊等等，这家伙可是女的。搞不好藏在身体里……哦，大概不行。那东西要是塞进去，那里一定会裂掉的。」 他讲了个低级笑话，自己一个人傻笑。我忍不住脸红。 「……可是，我们探测不到应该在那男人身上的奥利哈尔根。这是怎么回事？」 杰路刚帝士问着。我回道： 「我把东西给他的时候，虽然不知道『那样东西』是哪一个，不过我在每一样有可能的东西上都施了『保护术』。」 「『保护术』？」 「对。让『探索术』失去作用。把神像变成无法从精神世界探测的东西。」 「你……居然有这个本事啊。」 杰路刚帝士听起来相当佩服。 「没什么啦。」 我非常得意！ 「相较之下，你和我战斗的时候，用的全是些别脚的魔法。」 「你还不是一样，一点都没有拿出真本事来。」 「喔，你知道啊。」 「是啊。」 「你好像不笨嘛……不过尽用些别脚的魔法，这是……」 他稍稍沉思了一会，拳头砰地一声，在手掌上一槌。 「对了，是『那个日子』吗？」 「要你管！」 我的脸又红了。 「不管怎样，在那男人过来之前得让你活着。佐鲁夫，你要怎么处置她我不管，不过别杀了她。」 他的话中透着不祥。 「这个我知道。」 佐鲁夫别有深意地一笑。 唔唔，糟了。 「——那么，小姐。」 佐鲁夫转过身面对着我，用诡异的声音说着： 「承蒙您多方照顾啊……请务必要让我好好答谢一番。那么那么，你想尝尝什么样的滋味啊？」 ——惨了，这家伙正是危险的个性。 看到这种家伙…… 「佐鲁夫……先生。」 「什么事？」 他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以吗？一句就好……」 「想跟我求饶吗？这可是没用的喔。」 「不是那个…… 「嗯，那是什么，你说吧。」 我面对面望着佐鲁夫，斩钉截铁地说： 「你是三流货色。」 ——众人一阵爆笑。 哎呀，反应好热烈。真没想到大家居然这么捧场。 除了佐鲁夫以外的家伙全都大笑不止。连那个杰路刚帝士，也把头转向另一边，蹲着暗自窃笑不已。 我就是这样的个性。 不过…… 我笑不出来。 原本我以为佐鲁夫一定气得大叫，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专注地瞪着我不放。 好、好可怕。 笑声平息下来之后，佐鲁夫开口了。 「……迪尔齐亚……」 他对着身边的兽人说。语调平静，没有高低起伏。 「嗯，什么事？」 迪尔齐亚应道。 「——上了她。」 「什么～～～～～～～～？！」 所有人都往那个大声惨叫的人望去。 不是我。 是迪尔齐亚。 听到佐鲁夫的话，我都还来不及出声，兽人就先哀号起来了。 「……你在开玩笑吗？」 他的声音像是好不容易硬挤出来的。 「……呃？不，我是说真的……」 佐鲁夫说。 「喂喂喂。你不要太不讲理啊。呃——如果她是性感的哥布林啦，或是娇小的独眼巨人啦，那也就罢了……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悲惨地上一个女的人类？……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她，我连硬都硬不起来咧。」 ……喂。 「这就是所谓审美观的差异。」 杰路刚帝士说： 「对迪尔齐亚而言，人类并不是性欲的对象。」 原来如此。 这和人类的男性看到雌的哥布林，也不会有吸引力的道理相同。当然——或许有些人有这种嗜好也说不定…… 可是，这样听起来不就像是我的魅力还不如哥布林和独眼巨人吗？ 此时我本来打算要抗议，不过他要是因为我这么说而改变主意，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我还是先保持沉默——给我记住！ 「哼，那么奴萨！」 这回佐鲁夫是对着半鱼人说。那个脸看起来最糟糕的家伙。 「你来上她！」 「ㄕㄤ……？」 他慢吞吞地说。 「没错！」 「就是说……和这个女人进行生殖行为……的意思吗？」 「嗯～～就是这样……」 看佐鲁夫的表情，很明显他觉得不太能指望这家伙。 不过—— 「呃，好吧……」 「喂！」 这次真的是换我哀号了。 不要开玩笑！ 我宁愿跟随便找来的路人接吻，也不要跟这个半鱼人握手。现在竟然要、竟然要—— 被这个家伙非礼！ 我真的宁愿去死！ 「真的吗？你要做？！没错！就应该要这样，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佐鲁夫一个人激动起来了。 奴萨慢慢地往我走近。 他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像是拖着湿布在地上走。 「不要！不要靠近我，混蛋！不要过来！」 「你很幸福……」 奴萨说： 「身为人类，却能和我们一群中最英俊的我生下孩子……」 「哪有英俊啊！不要过来！哇！我要哭啰！喂！」 「哭吧！叫吧！恐惧地颤抖吧！用你的身体来了解，对抗我们有多愚蠢！」 佐鲁夫情绪激昂。真令人害怕哪。 啪嗒…… 奴萨停下脚步。 站在我的面前。 「来……」 他用慢吞吞的声音说。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来，下蛋吧。」 ………… ……好安静。 一片沉默。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当场傻眼。 「怎么了，来啊。」 奴萨说。 「……喂……」 一旁的迪尔齐亚开口了。 「喂，奴萨，你说的『蛋』是啥啊？」 奴萨望着兽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完全看不出来，不过他本人应该是很惊讶吧。 「……不是一定要有蛋，才能进行生殖吗？」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 杰路刚帝士再度恍然大悟地击掌，发出砰地一声。 「生殖的方式不一样。」 「……呃？」 佐鲁夫一脸疑惑的衷情。 ——啊，原来如此。 「喂，奴萨，你们要生小孩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杰路刚帝士问他。 「……女性下蛋，男性把精子洒在上面……然后把这堆东西放在潮湿的地方，大概五十天左右小孩子就生出来了」 果然。 他们连生殖方式，都是比较接近鱼而不像人。 「……你啊！」 佐鲁夫疾言厉色地质问： 「这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不知道我们和你们生小孩的方法不一样……」 「你这家伙……」 「等一下，佐鲁夫。」 迪尔齐亚说： 「干嘛找别人咧，叫罗帝玛斯或你自己来不就得了吗？你们跟她一样都是人类啊。」 「罗帝玛斯那家伙以前是个骑士。他死守着这年头已经不流行的骑士道精神不放，说什么『我不喜欢欺负女人和小孩』，连这里都不肯来。低头拜托他，他也不会做的。」 看来这叫「罗帝玛斯」的，大概就是那个中年剑士吧。 「另外，我因为这家伙干的好事被伤成这样。真的想做什么的话，我受的伤会比她还严重。」 「那你就放弃吧。」 「不不不，还有……」 他说着，视线转到杰路刚帝士身上。 「——喂喂，慢着慢着。」 他急忙说道： 「我不要。我才没兴趣抱哭哭啼啼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 听起来佐鲁夫快要哭了。 喂！不要眼泪汪汪的！你又不是小孩子！ ——我一感到安心，态度立刻就强势起来了。 「……没办法了。」 啊，他振作起来了。 「换个法子来吧。」 喂，干嘛振作起来啊！ 「那么，接下来就……」 佐鲁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手帕大小的布。 「你，你要干什么？」 他不理会我在讲什么，迳自来到我身后。 「不要都不讲话啊，讲一些唔唔唔！」 我的嘴里忽然被塞了个东西堵起来。 「喏……这下子你没办法说话了吧。」 他说着，走回到我的面前。 「那么……」 到底要干什么—— 佐鲁夫摆出一脸惹人厌的笑容，字正腔圆地说： 「矮冬瓜。」 「……唔！（什么！）」 「丑八怪。」 「唔嗯！（混帐！）」 「死小孩。」 「洗衣板。」 「凶婆娘。」 「自以为了不起。」 「一双死鱼眼。」 「三八阿花。」 佐鲁夫没完没了的一直骂下去。 混蛋——我生气了！ 只要能开口，要比对骂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什么嘛、什么嘛！你才是超级短腿，而且还是o型腿！性格低劣、死脑筋！光看这样，就猜得到你绷带底下那张脸是啥德性了！这些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还敢……批评别人个性怎样、身材怎样…… 你凭什么有资格说我！ 「……好像满有效果的。」 杰路刚帝士说道，但带着疲惫的口吻。 「……可是，这不是小孩子吵架吗……至少你也讲一些比较……」 「我是在回敬她骂我三流货色！」 佐鲁夫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则比他还要火大。 「xx！xxxx！xxxxxxx！」 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污言秽语。这些话若是当着别人的面讲，被杀了都怨不得人吧。不过因为嘴里塞了块堵嘴布，所以只听得到「呼努呼努！」?。 「怎样啊，不服气吗！嘿嘿！喏！不服气就骂回来啊！呜哩呜哩呜哩！」 这……这家伙—— 「……嗯嗯！唔呜唔嗯！（混帐！我绝对不饶你！）」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骂回去的！ 黑夜很快地降临了。 淡淡的橙色光芒，从采光用的小窗子照射进来，落在悬挂于对面墙壁的古代圣人肖像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 光明逐渐失去力量。不久，深蓝的夜色就支配了整个世界，以及我所在的这个房间。 在那之后，他们没有再对我做什么，全部离开了这间房间。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当然这里也没有油灯之类的东西，要说光源的话，就只有从窗口透进来的星光。 手腕痛得要命。 我可没有厉害到被吊在天花板上也可以熟睡，不过白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我开始迷迷糊糊地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我瞬间警醒过来。 有人进了房间。 「——安静。」 是杰路刚帝士压得低低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非得要「安静」才行？ 黑暗中我看不太清楚，不过他好像还拿了什么东西。 白光一闪。 「！」 我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你的剑和斗篷。」 「……咦？」 我解下堵嘴布，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没有错，是我的东西。 「怎么回事？」 「没空解释了，你到底想不想逃？」 既然这样问我，那答案只有一个。 我静静地点头，把剑和斗篷收下。 「……跟我来。」 我蹑手蹑脚地跟在杰路刚帝士身后。 怎么想都觉得很像陷阱，不过不管是怎样的陷阱，都比吊在天花板上好一点吧……我是这样想。 没多久两个人就到了外面。 明亮的月光，照着阴郁的茂密森林，和老旧荒芜的教堂建筑。 一条细细的小径，通往那片森林之中。 「——你走吧。」 杰路刚帝士说。 「可是……」 我踌躇不前。 实在是太顺利了。我的信条可是，绝不相信这种好事。在这世上，太过顺利的事，几乎都不会是好事。 「……情势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不管怎样，你快走！」 「——我知道了。」 就算是陷阱也罢，到时候再说吧！ 我开始顺着小径往森林跑去。 然后—— 半途停下了脚步。 红色的暗影，盘踞在森林的入口。 我清楚听见身后的杰路刚帝士口中发出啧地一声。 站在那里的是——会向我自称是「赤法师雷藏」的男人。 「——你让这女孩逃走的用意是什么呢？杰路刚帝士。」 雷藏说道： 「我记得你一直是个不太直接表露想法的人……不过这回可是明目张胆的反叛行为喔。」 「闭嘴！」 杰路刚帝士大吼，带着一半自暴自弃的味道。 很明显地，他怕雷藏。 「我已经不想再和你一起行动了。」 「喔，是这样吗……」 雷藏静静地说。他的表情和我初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从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你不感念我给你『力量』的恩惠，想要背叛我这个创造你的人。」 ——什么！ 「这是哪门子的『恩惠』啊！我的确说过我想要力量——不过，我可不记得有叫你把我变成合成兽！」 「……那是取得力量最快速的捷径——嗯，不过不管理由和经过是如何，既然结果已经演变成这样，那也不得不做个了断了，是吧……」 「唔！」 杰路刚帝士突然跑到我身边，从后方猛然将我一把抱住。 「你——你要做什么？！」 他就这样挟着我缓缓地前进。 雷藏不屑地嗤笑道： 「你打算拿那女孩当盾牌？别做傻事……你以为这招对我会有效吗？」 「我才没这样想！」 他更加自暴自弃地大喊，大概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吧。不过—— 怎样都好啦，能不能不要在我耳边吼那么大声…… 「想逃的话，拿她当盾牌应该是无济于事……所以我不会拿她当盾牌。」 他似乎是话中有话。 在此同时，我的身体轻轻地浮到半空中——喂！不会吧！ 「哇呀！」 果然！ 我飞了出去。 杰路刚帝士居然把我朝着雷藏扔过去！ 就连雷藏对此也是大吃一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连忙退开。 森林的树木离我愈来愈近。 哇啊啊！ 我在空中惊慌地挥舞着手脚，想把身体弄正，可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砰！ 正面对撞。 我的手脚反射性地抱住树干。 好痛…… 「——无尾熊。」 为了排解疼痛，我表演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搞笑。 「别说傻话！」 杰路刚帝士立刻又从后面把我抱起来。看来他把我扔出去之后，就追在我身后跑，趁此机会掠过雷藏身边。 同时他又向后狠狠击出火炎球。不用说，这是为了防止雷藏追击。 「不要太过分啊！」 「等一下再抱怨吧！」 杰路刚帝士又到处扔了几发火炎球，把我抱在手里，往黑暗之中狂奔。 「……好像终于把他甩掉了。」 直到天色差不多快要亮时，杰路刚帝士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森林中的一处河滩。 由于离道路有一段距离，附近又有个小瀑布，即使稍微大声点说话，应该也不用担心被听见。 啊——他的体力还真好。 一整晚抱着我到处奔波。 我从头到尾只是抚摸着作痛的手腕和鼻子。 「鼻子好痛……」 我说。 「怎么了？梅毒吗？」 他毫不在乎地说。 「……你啊……」 我坐了下来。石头凉凉的好舒服，要是可以就这样躺下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该有多好。 昨天一整天没睡，到底还是有一点影响。 我的个子比一般人小一点，所以对自己的速度和爆发力多了点自信，不过体力和耐力也就远逊于一般的战士。 「——稍微睡一下吧。我也已经很累了。」 杰路刚帝士自言自语似的说。 lucky！ 「……别想趁我睡觉的时候逃走啊。」 他这么警告我。 「我才没有这样想啦。我自己还不是累得半死，而且魔法也才恢复一点点而已……」 「喔……」 他听起来似乎有些佩服。 「这么说，已经恢复一点点了。」 「不管怎样，我不会逃走啦。不过在你睡着之前，至少该把事情跟我解释一下吧？」 杰路刚帝士露出苦笑。 「是啊。你也已经完全被牵扯进来了，至少应该有权利知道吧。好，我告诉你——嗯，该从哪里讲起呢……」 「先从那个男人开始。他说他是赤法师雷藏——这是真的吗？」 「喔……他果然已经跟你们接触过了……」 「他到底是谁？」 杰路刚帝士耸了耸肩。 「就是他自己说的——如假包换的赤法师雷藏本人。大家都当他是圣人君子，其实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我早就听说他这人其实没那么好，不过不知道……」 「我不懂你说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意思，他背地里做了什么吗？」 「你也知道吧？他在找『某样东西』。」 「——那，想让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复活的，是他不是你？」 杰路刚帝士听了我的问题，一脸茫然。 「夏布拉尼古德？你在说什么？」 「咦……？」 「他命令我们去找的东西——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贤者之石』。」 呃。 我完全讲不出话。 「这……这么说……」 杰路刚帝士微微点头。 「贤者之石就在那个神像之中。」 贤者之石—— 投身魔法这门学问的人，大概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吧。 关于它的来源有各式各样的说法，有人说它是古代超魔法文明的产物，有人说它是支撑世界的「诸神的支柱」的碎片，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是魔力的增幅器，而且效力极强。 贤者之石出现在历史上的次数，到目前为止屈指可数。虽然出现的次数如此稀少，不过这石头每次出场，都会给历史带来不小的冲击影响，甚至还发生过见习魔导士利用它毁灭一个国家的真实事件。 我知道这东西虽然近乎传说，不过似乎真有其事。只是知道归知道，真正遇上的时候还是—— 「……可……可是，他要这个东西，到底是想……」 如果有关雷藏能力的传言属实，他应该已经够强了。但是，他居然还想要贤者之石…… 「……别告诉我，他想征服世界。」 杰路刚帝士摇摇头。 「不是。雷藏以前就说过：『我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 「……想看看……这个世界？」 「没错——雷藏如同传言中所说，生下来就失明。他之所以开始学习白魔法，只不过是想要打开自己的眼睛。 在精通白魔法之后，他行遍各国，为各式各样的患者看病，救了许许多多的人——实则是为了治疗自己的眼睛，拿他们当作练习。可是，即使他可以治好别人的眼睛，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让自己的眼睛打开。于是他想，是不是还缺了什么呢…… 然后，他就一并涉猎精灵魔法和黑魔法，将它们与白魔法结合，创造出更高层次的魔法。在魔法上，他表现出天才般的天分与成长，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治不好自己的眼睛。所以他就把目标转移到——」 「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贤者之石上。」 杰路刚帝士点点头。 「不过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阻止雷藏拿到贤者之石？就算他治好眼睛，应该也不会碍到谁吧。」 「这是当然的……不过我不是要阻止他，是要打倒他。 要想打倒他，就一定要拿到贤者之石。虽然我很不甘心，不过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打倒他。」 从他的表情看来，应该不是在说谎。 「……雷藏有那么厉害吗？」 他默默地点头。 像杰路刚帝士这样的高手，都自认打不赢他。不用说，雷藏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你想打倒他啊——这么说，你的身体果然是被他弄成这样的？」 「嗯。有一天他这样告诉我：『要是你帮我找贤者之石，我就给你力量。』 然后——我就点头了。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调毫不掩饰着恨意。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雷藏的？」 我是为了改变气氛才这么问。不过不知为何，杰路刚帝士却露出自嘲般的笑容，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 「……从我出生就认识了——那家伙应该是我的祖父还是曾祖父……我不太清楚，也不想知道……」 「咦？！」 「别看他外表那样，其实他已经活了……嗯，大概一百岁左右了吧。不管怎样，我的身体里多少流着伪君子雷藏的血。」 「这个我好像不该问的……」 啊啊，真不好意思。 我用指尖轻轻地搔搔鼻头。 「没关系啦。」 总觉得他的话中透着悲哀。 真受不了啊，这种气氛…… 「……总之，这下我大致了解了。」 我努力装出开朗的声音。 「所以说，就让我睡一下吧。」 我说完躺了下来。 啊——好舒服。 「你不睡一下吗？应该很累了吧？」 「嗯……不过要是睡着时被人袭击，那就大事不妙了。我还是先负责守卫吧。过一下我再叫醒你，到时换你来接替守卫。」 「没问题。那，晚安。」 我说着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就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我醒了过来。 看样子我并没有睡着太久。这只要看太阳偏移角度，以及身体恢复的程度就知道了。 醒来的原因是杀气。 不是一个、两个人。 对方人数若是在十人以下，我即使不用魔法，也能全凭感觉猜中人数，不过这会我却猜不出来——也就是说，敌人的人数超过十人。 「我们被包围了。」 杰路刚帝士简单明了地说。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讲话的音量再小也于事无补。 「对方是？」 「大概二、三十只巨魔吧。雷藏好像没来，应该可以应付。 讲得可轻松咧。真的没问题吗…… 「给我出来！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没被人发现吧。来作个了断吧，杰路老大！」 这是我听过的声音。 我当场站了起来。杰路刚帝士说得没错，林木之间到处可以看到巨魔们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故意大声说： 「你好啊，迪尔齐亚先生。大老远地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真是辛苦你了。」 兽人听了这话，从林木之后现身。位置比我预料的离我们更近。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光荣啊。」 「我怎么会忘记呢！」 我从正前方恶狠狠地瞪着迪尔齐亚。 「你说我比哥布林还没姿色啦，比独眼巨人还没人要啦，皮肤比石魔偶还粗糙啦，身高比小妖精还矮啦，实在是讲得够恶毒的啰！」 「……我可没有讲那么多喔。」 「无论如何！杰路刚帝士一定会替我讨回公道的！来，上吧，杰路刚帝士！世界正等着你！喏，像个男人！加油吧！」 「……你的个性，要不要想法子改一改……」 杰路刚帝士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不要。」 我回答。 我说这些可不是只顾着自己高兴。这一切完全是为了削弱敌人的气势！ ……真的嘛。 「——迪尔齐亚，你不是发过誓要对我效忠的吗？」 杰路刚帝士说。他的话语深处，潜藏着冷硬而令人畏惧的情绪。 兽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发誓效忠的不是『杰路刚帝士』，而是『赤法师创造的狂战士』。你既然已经背叛了雷藏大人，对我来说就只是个敌人而已。」 「喔……」 杰路刚帝士轻轻眯起眼。他这个表情，用「魔战士」一词来形容实在贴切。 「你也不过是个兽人，难道以为自己打得赢我吗……」 「不过是个兽人？——说得好啊。那你就仔细瞧瞧兽人的力量吧！给我上啊！」 迪尔齐亚大吼。 一群武装的巨魔一口气挤了过来。 ——笨蛋。 杰路刚帝士浅浅地微笑着，右手高高举起。 右掌中仿佛握着一件看不见的东西，做出猛然往地上一掷的动作。 「地击冲雷！」 唔哇！ 我连忙跑到杰路刚帝士身边。 大地规律地跳动。 如同水面一般的晃荡、奔流，起伏汹涌。 巨魔们完全陷入恐慌。 「哈哈！」 杰路刚帝士疯狂地笑着，右手再度振臂往上一挥。 「大地啊！顺从我的意志！」 岩石和泥土回应着杰路刚帝士的呼喊。 地面出现波动、摇晃，瞬间变成无数的锥体，从巨魔们的正下方往上突刺、贯穿！ 瞬间分出胜负。 巨魔们的身体，被从地面突起的数十支长枪穿过，悬挂在空中。其中有不少还一息尚存，但不管他们的生命力再怎么强韧，也无法复原被异物穿过的伤口。他们会渐渐失去力量，最后终究不免一死。 形同虐杀。 我本来想说几句话，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讲别人而住了口。没几天前，我自己才把治愈术的魔法反过来用，狠狠打倒佐鲁夫带来的巨魔们。 「喏……」 杰路刚帝士带着一脸冷冰冰的笑容说： 「赶快给我看看你的力量啊。还是你已经吓到腿软了？」 「啧……」 迪尔齐亚从朝天而立的石锥之后现身。 『……真不愧被称为『雷藏的狂战士』啊。只要你有精灵魔法，我就毫无胜算吧……」 「哦——」 杰路刚帝士调侃似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比剑就可以赢我？」 「就是这个意思。」 迪尔齐亚也笑了。 「那要不要试试看啊？」 杰路刚帝士刷地一声拔出剑来。 「反正，你一定打算一旦苗头不对就用魔法吧。」 迪尔齐亚说着，仍然没有拔刀。 「我不用魔法。」 「真的？！」 「嗯。」 「——那，你会后悔的！」 兽人把背上的刀飕地一声拔出来。 画出长长一道弧形的刀身，放射出险恶的光芒。 那是把尺寸相当长的弯刀。 呆呆站着看可是会被波及到。我稍微后退了一点。 「喝啊！」 奔跑中的迪尔齐亚发出野兽般的呼喊。 杰路刚帝士跃起。 正面迎击迪尔齐亚的攻势。 双方的兵刃真的擦出了火花。 刀剑相抵，杰路刚帝士渐渐地压过兽人。 「哈哈！怎么了，迪尔齐亚，不是说只要比剑就不会输吗？」 「现在才开始咧，杰路老大！」 他的弯刀稍稍扭转一下，把杰路刚帝士的阔剑使力方向岔开。 好不容易算准刀身的位置，从对手身边擦过时，突然挥起弯刀。 杰路刚帝士仅仅以毫厘之差避过这砍向身体的一击。 「干得漂亮啊。」 「你这么说我太高兴了。」 在我看来，双方的剑术差不多是五五波。不过迪尔齐亚缺少杰路刚帝士那份从容。 原因可能是，「紧要关头的时候，对手还可以用魔法」这件事吧。 两边都一样，好好加油吧。 不管是谁赢了，对我而言都没差吧。不是当雷藏的人质，就是当杰路刚帝士的人质，对任何一方来说，我都只不过是得到贤者之石的工具而已。 两个人的距离慢慢拉近。 其实趁这个机会逃走也是一个方法，不过要是被杰路刚帝士发现了，那他一定会用雨点般密集的魔法攻击我。 「喝！」 迪尔齐亚移动脚步，往身旁横跃，跑向直指天空的土锥，使尽全力用弯刀一砍。 那本来就是由魔法制造出来、不牢固的土锥，当下便迅速地崩塌，化做沙土往杰路刚帝士的方向落下。 「唔哇！」 我不禁大叫着退开，第二、第三根柱子却又一一崩塌，成为大量的沙土。 迪尔齐亚又弄倒了几根柱子。 杰路刚帝士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雾茫茫的烟尘之中。 迪尔齐亚猛地冲进烟尘中。 「咳、咳！」 一直在旁观战的我，因吸进了烟尘开始猛烈咳嗽。 「呼呼。」 我连忙暂停呼吸，从怀中掏出手帕掩住口鼻。 啊，眼睛好痛。 在我忙着这些事的时候，他们两个从烟尘里一跃而出。 弥漫着的烟尘逐渐尘埃落定。 看来迪尔齐亚的乱人耳目之计，没有得到什么效果。 虽然动作很大，思考却是有欠周详。 这种人多得很。 「——少做没意义的事。」 杰路刚帝士语带侮蔑地说： 「这点本事你居然能夸口成那样。我实在是太佩服了。」 「闭嘴！」 迪尔齐亚又冲上前去。 哼。 杰路刚帝士一声冷笑，身体看起来微微摇晃一下。 下一瞬间，迪尔齐亚重重地一个踉跄。 两人错身而过。 杰路刚帝士的剑，砍在迪尔齐亚的肩头上。 我懂了。 刚才杰路刚帝士看起来身体晃动的时候，其实是他利用下半身被烟尘遮住的机会，把脚下的石块还是什么东西，往迪尔齐亚的方向踢过去。 不用说，这就算不能伤到对方，也足足可以让他失去平衡。 「怎么了，不是要让我后悔的吗？」 杰路刚帝士对左肩流血的兽人嘲讽似的说。 「……那这样你该后悔了吧？」 迪尔齐亚笑着回道。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杰路刚帝士也是…… 兽人的伤口，眼看着就不再流血了。 就在我们看得出神的片刻之间，一处相当大的伤口就完全愈合了。 根本没花上多少时间。 「你大概忘了吧，我是巨魔和狼的混血。要是你打算依照约定用剑把我打倒，那就只能把我的头一举砍下来……不过你大概没办法吧。」 原来如此。的确，若是他有巨魔的再生能力，要用剑打倒他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原来如此，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杰路刚帝士不慌不忙地说，然后重新摆好架势，这回由他先出手攻击了。 「嗄！」 他把阔剑高举过头。 不妙！ 腹部完全没有防御。 迪尔齐亚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嘿！」 弯刀正中杰路刚帝土的腹部。 原本以为会看到血花四溅。 结果只听到一记清脆的声音。 杰路刚帝士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挺立着。 「——你好像也忘了。我的身体有三分之一是石魔偶。要是想用剑把我打倒，就去拿『光之剑』来吧。嗯，也就是说，你再怎么挣扎也打不倒我的。」 迪尔齐亚的脸上浮现绝望的神色。 「怎样啊，你是要这样继续打到死，还是要逃回去找雷藏哭诉，你自己选吧。」 「……啧！」 兽人一边后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像是石头的东西一扔。不过杰路刚帝士只向旁边跨了半步就闪过了，徒然在河面激起一阵水声。 「你给我记住！」 迪尔齐亚丢卜一句了无新意的台词，消失在森林之中。 杰路刚帝士也不打算追，看着他离开。 「无聊。」 他说着，伸手把略显零乱的头发拨了拨。 啪啪啪！ 我鼓掌迎接胜利者。 「啊～～真不愧是杰路刚帝士大师，太强了！赢得真漂亮！」 杰路刚帝士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这也不令人意外就是了。 「……你啊……」 「我在夸奖你耶。」 「……喔。」 他放弃和我交谈，迳自往河流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 「喝个水。」 不太和善的回答。 「啊，我也来洗个脸吧。」 我小跑步跟在杰路刚帝士后面。由于刚才的魔法，地面凹凸不平十分难走。不过我还是到了河边，脱下手套把双手浸在冰凉的河水中。 嗯，凉凉的好舒服。 ——咦？ 这是…… 「不要喝！有毒！」 杰路刚帝士把口中的水往外一吐，不过这与其说是怕中毒，更像是被我的声音吓到的结果。 「你……你说什么？」 「有毒啊，有毒！你看！」 我指着离岸边不远处的水面。好几条鱼顺着河水一起漂流。看那样子，绝对不是在游泳。 「……可是这到底是谁干的？」 「恐怕是迪尔齐亚吧。他逃走时扔的那个像是石头的东西，应该是他一开始就料到你会去喝水，所以丢个装毒药的小瓶子之类的东西……大概吧。」 「喔喔。」 又在佩服莫名其妙的事了。 「迪尔齐亚这家伙，脑筋比我想的还要灵活啊。」 「……这有啥好佩服……不过不管怎样，这下子雷藏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了。 接下来——你有没有打算要逃到哪里去？」 「没有。」 他回答得很爽快。 「真是没办法。那……好吧，跟我来。」 我说着，迈开步伐往前走—— 目标：亚特拉斯市。 目的：与高里重逢。 这么一来，事情又有点不一样了。 ……啊啊，这就别去管他了—— 从一开始谈的「庞大的财宝」、「魔王的复活」之类的大事，到最后迷底揭晓；原来一方是要治疗眼睛，一方只是单纯的复仇…… 故事的规模大幅缩小了。 雷藏他们的追击猛烈到了极点。 追兵上午来了两次。 午饭吃到一半也来了。 下午来了两次。 晚餐时间果然又来了。 当然，睡觉时间他们照样还是来。 ……给我收敛一点！ 真是的，一批接一批，数目多到让人不禁疑惑他们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简直就像多头蛇蜥的头一样砍不完。 种类也五花八门。 巨魔、哥布林、独眼巨人、狂战士、食人魔……等等等等。 与其说是追击，感觉上更像在阅兵。 然后到了今天。 追兵们照例又来到了我们两个面前。 带队的照例是老面孔迪尔齐亚。 还有几个第一次看到的新面孔。 一位看似魔导士的老头子，以及螳螂人和死灵骑士。 还有负责营造「人多势众」场面的食人魔和狂战士，合计大约五十人。 「……真是盛大的欢迎队伍啊。」 杰路刚帝士说。不过他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从容不迫。 ——也就是说，这回的阵容可是相当坚强。 「哟，杰路老大。」 迪尔齐亚往前站了一步。 「之前受了你不少照顾，这回是来报答你的。」 这种人还真是不少。 一旦有了同伴，态度就立刻强硬起来的家伙。 看到这种人，就忍不住想给他一发火炎球。 「你是真的很强。不过要对付这么一大票对手，你一个人赢得了吗？」 「等一下。」 我往前跨了一步。 「你是不是忘记谁了？」 迪尔齐亚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谁啊？」 这、这家伙—— 「我啊，就是我啊！」 「……有你在有差吗？」 ……完全被看扁了。 那就只好一举让他们看清楚我的实力！ 「喂，不要把力量用光啊。」 杰路刚帝士好像完全看透我的心思一样，抢在这时候从旁插了一句。 「为什么？」 「如果你把力量都用完了，要是下一批追兵，或是雷藏本人来了，到时可就不堪一击。」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这么一来，就不能用华丽的作战方式了。 不要，我不满意！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拔出了腰上的剑。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啊……」 我偶然间想到这个问题，于是随口问了问。 基本上我们是往亚特拉斯市的方向前进，但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一点，我已经把路程改得四处绕路。可是他们每次都能准确地追击过来。 「那是因为……有我在啊。」 杰路刚帝士讲得好像很理所当然。 「……咦？」 我忍不住看着他的脸。 「我说过了吧。我的身体是雷藏用魔法合成的。」 啊，对喔。 意思就是说，杰路刚帝士的身体本身，就可以当作魔法的标记。 我虽然会使用封锁魔法侦察的咒语，但是在使用这种法术前，必须先知道施法对象的魔法结构。 也就是说，要让杰路刚帝士逃过雷藏的目光，就不能不知道他身体的合成过程。问题是这个法术绝对是赤法师自创的。尽管我身为超级天才美少女，也不可能三两下就把它弄清楚。 「那就是说……不管怎样，我们迟早都得和赤法师做个了断就是了。」 「就是这样。」 哎呀，真受不了。 也许当初顺其自然地跟着他走就是一个错误…… 唉唉，总比继续被吊在教堂的天花板上好一点……吧。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没用。 好——那就上吧！ 我口中开始轻轻地念起咒语。 「火炎球！」 我的这一击成了战斗开始的讯号。 出招前没有做出两手合在胸前的预备动作。 这么一来当然威力会减弱几分，不过因为出其不意，把许多食人魔都卷进了火焰。 敌人全部一拥而上。 「雷啊！」 我对着他们击出第二发攻击魔法。 目标是队伍最前方的魔导士老头！虽说敬老尊贤是项公认美德，不过攸关自己性命就另当别论啦！要是不先下手为强，之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我这一击被他出乎意料的敏捷动作轻松闪开，击毙了一个在他身后的狂战士，反倒是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魔导士改变方向，往我这边过来了。 他是个穿着绿色袍子的秃头老人，鼻子以下都被蓄起的白须覆盖。或许是因为眼睛颜色很浅，看起来好像没有眼珠，有些恐怖。 好啦，要来就来吧！ 「炎之矢！」 在我呼喊的同时，眼前出现了将近十支左右的箭状火焰。 「go！」 火焰从正面、左右和上方，同时向魔导士攻击。 应该是躲不掉的。不过…… 魔导士的速度变快了。 「喝！」 他大吼一声，从正面把炎之矢吹散！这是——这是怎么办到的？！ 牵制用的炎之矢全都落了空。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其他的家伙，全部都往杰路刚帝士那边过去了。 ……他可惨了。 而我也是。 这是很难应付的对手。 老人家实在是大意不得。 「咻！」 他不知什么时候念的咒语，手中伸出一条火焰的鞭子。 我把为了下一波攻击而念诵的寒气魔法灌注到剑上，在空中挥砍着。 两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互相对峙。 「……哎呀呀，敢和我索罗姆动手动脚，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啊。」 老爷爷这么说，一大把胡须是文风不动。 「……哎呀呀，敢和我莉娜作对，真是个不要命的老头啊。」 我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索罗姆低低地笑了。 我将两手合在胸前，一边念咒一边往后退。 「火炎球吗？没用的！」 索罗姆向我接近。 「有没有用……」 我说着，将形成的小光球包覆在两掌之间。 「试了才知道！」 我把光球往索罗姆那边打了过去。 「呼哈！」 他像鸟一样在空中轻轻一个盘旋，轻松自在地闪掉光球。 「不是说过了吗！没用的！」 确实，就像我之前讲过的，火炎球要命中目标之后才会爆炸。没打到的话就什么效果都没有。 不过—— 咕！ 我把右手姆指一立，朝着自己比了比。 嘴角浅浅地一笑。 「唔？」 轻飘飘落地的索罗姆背后—— 被火炎球直接命中！ 「唔哇！」 爆炸！ 「我可没说那个是普通的火炎球喔！」 我向着燃烧的火焰之中这么说。 刚开始学习魔法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好玩，研发过许多种不同的魔法变化型态。 这个也是其中之一。 「掉以轻心可是大忌啊。接下来，该去帮杰路刚帝士了吧……」 我把斗篷一扬，向着那一团混战的漩涡奔去。就在这时—— 杀气追上了我。 我反射性地往左边跳。不过，慢了一步。 「噢唔！」 右臂一阵剧痛。 几根银针，贯穿了我的手臂。 我急忙转身。 索罗姆就站在那里。 「可没有人说我死了喔。掉以轻心可是大忌，小姑娘。」 听他的语气好像当我是白痴似的——不对，他大概是真的当我是白痴。 「你本事不错啊……不过，以物质为媒介的精灵魔法是打不倒我的。」 ……咦？ 听他这么讲，让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精灵魔法对他无效？这么说…… 这家伙不是外表有点奇怪的老头，而是「纯魔族」？！ 这样的话，火焰的法术的确都不会有任何效果。 可恶，错看了敌人的身分，虽然不甘心，不过这的确是我的疏忽。 右手几乎完全动不了。 「那么，这下子换我上了。」 他两手的火焰鞭子伸长了。 左边的瞄准我的头，右边的瞄准我的脚而来。 「什么！」 我把灌注了寒气魔法的剑递到左手上，拨开袭击我头部的鞭子，朝着脚来的就照着跳绳的要领跳过去。 别看我这样，以前我也有过「跳绳高手莉娜」，这样令人不好意思的称呼呢。 可是…… 就在我往上跳的瞬间—— 索罗姆的额头裂开一个大洞。 从中冒出几道银光，向我飞射而来。 ——逃不掉了！ 铿！ ……咦？ 银针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登场时机有如传说故事主角一般及时的人是—— 「唷，咱们又见面了，小妹妹。」 他眨了眨眼。 「高里！」 我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 第四章 这回就让你见识我真正实力吧 「喔，是同伴啊……」 索罗姆问着，高里却把头摇了摇。 「不是『同伴』，我是这女孩子的『监护人』。」 「嗯……这都无关紧要，总之这就代表我们是敌人的意思吧。」 「是这样没错，老先生。」 「那我就先打倒你啰。」 「办得到的话！」 高里说着，开始疾奔。 「喝！」 呼喝声中，他轻松闪掉伸长的火焰鞭子和银针，一口气把距离拉近。 剑身一闪。 好快！ 我在一旁看着，却看不见剑的挥势。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高里的剑术，不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的身手—— 我的剑术比起普通的剑士要来得好，但是高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层次。 一瞬间他就劈开了索罗姆的头。 可是—— 「喝！」 背后飞来的几道银光，也被高里敏捷地挥落在地上。 「喔——你年纪轻轻的，本事倒是不错。」 索罗姆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嘛，是魔族啊……」 高里也是毫不在意地说着。 这家伙——他真的搞得清楚状况吗？ 「可是年轻人，你这样是砍不了我的。」 正是如此。 要是下级恶魔、上级恶魔之类的半魔族，那还马马虎虎，不过像这家伙这样的纯魔族，说起来算是比较接近精神世界的存在，用物质是不可能毁灭他们的。如果用的是镶上一大堆破魔护符的高级魔法剑，还勉强有可能对索罗姆造成伤害，而高里的剑，虽然看得出来是把不错的剑，但终究也只是普通的剑而已。 我的剑也有镶护符，不过强度还是不太够。 索罗姆指的就是这件事。 没办法了。看来我得稍微拿出点真本事来…… 「——砍得了。」 高里直截了当地说。这家伙……真的搞得清状况吗？ 「呵呵……」 索罗姆一副打从心底当他是笨蛋的语气。 「那——既然你砍得了，你就砍砍看吧。」 「那——既然您这么说……」 高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锵地一声把剑收进剑鞘，却从怀中取出一根针。 「你该不会是要说……你打算用那根针打倒我吧。」 「怎么会。」 他一边笑着，左手一边伸向收入鞘中的剑上，握住剑柄。 「针总不能拿来『砍』吧？」 「说得没错，有道理……那你打算用那根针做什么？」 「我打算这么做。」 他把右手中的针，刺进左手握住的剑柄。 ……啊咧？ 那是剑柄上用来固定剑身的榫眼所在位置。也就是说，高里把剑柄和剑身拆解开了？ 他把针收进怀里。 「——这样您知道了吗？」 谁知道你在干嘛！ 可是高里的态度相当冷静，不知道是非常有把握，还是很蠢。 「年轻人，你讲的话，我实在是听不太懂啊……」 「那，这样呢？」 高里右手握住剑柄，冲上前去！ 你白痴啊！ 「我非常了解——了解你笨到什么程度！」 索罗姆叫道。他变出十几支炎之矢，一口气全部朝高里射过去。 「什么！」 好厉害！ 居然把那么多的炎之矢全都避开了。 可是，光会闪避对手的攻击，是无法打倒对手的。 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光啊！」 高里大吼。 我睁大了眼睛。 索罗姆全身僵住。 就这样僵着身子，被高里从正面劈成两半。 连发出哀号的时间都没有。 这下子，真正的毁灭降临到索罗姆头上了。 高里右手中的剑——已经卸下了剑身的剑柄上，闪耀着光焰构成的剑刃。 「光之……剑……」 ——没错。 我眼前这把剑……在高里右手中灿然生辉的剑—— 千真万确，就是传说中的那把「光之剑」。 索罗姆的身体消灭了。 被高里卸下的剑身，正是光之剑的剑鞘。 「高……高里……」 我好不容易开口说。声音十分嘶哑。 「唷～～」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又见面啦，你没事吧？小妹妹？」 「高里——」 我开始奔跑。 用尽全力，奔向高里身边。 他慢慢地把光之剑收进「剑鞘」，静静地伫立着。 我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细细仰望着他令人怀念的容貌。 「高里……」 「莉娜……」 「把你的剑给我！」 咚隆隆！ 高里反应过度地往地上一摔。 ……这先不去管他。 「好嘛，拜托啦！把你的剑给我！好嘛！好嘛！好嘛！」 「你……你啊……」 高里抓了抓头站起来。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感人的重逢才跑过来的……」 「等一下再感动，现在你先把剑给我！啊——我不会厚脸皮地叫你平白送我啦……五百！五百块卖我！」 「我——说——你——啊！」 高里的音量提高了。 「五百……这，这种价钱连把细剑都买不到吧！」 「嗯——那我就大方点，出价五百五！好啦！钱拿去，你这个爱钱如命的家伙！」 「你才是爱钱如命吧！……真是的，哪个世界会有用这种价钱卖掉光之剑的笨蛋……」 「这个世界。」 「你啊——」 这您有什么意见吗？ 从自己口袋掏出来的钱，就算是一枚铜板也非小数目——我果然是生意人的女儿。 「……重点是，这把剑是我家代代相传下来的珍贵传家宝，你出再多的钱，我都不能卖的！」 「——那，我会把它当成传家宝，在我家代代相传下去，你也不用卖，直接免费送我！这样不就好了吗？好嘛！好嘛！」 「白……白痴啊！这是什么强词夺理的话！我说不给就是不给！」 「啊！好狠心喔！竟然对女孩子这么无情！太过分了！我要哭了！呜呜呜！」 「你哭啊。」 「——好，玩笑就先到此为止……」 我忽然恢复正经的表情。高里一个措手不及，再度趴倒在地。 「你——你干嘛啊！」 「不管了，你听好，我没时间慢慢解释，总之有个帮我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人，现在有危险了。我多多少少欠他一点人情，你跟我一起去救他好吗？」 「呃……嗯，好吧。」 「好！一言为定！那跟我来吧！」 我说完开始飞奔。为了营救杰路刚帝士。 就算强如杰路刚帝士，面对这么多的敌人，毕竟还是颇为棘手，被迫陷入了苦战。 他仍旧是把一干撑场面用的食人魔、狂战士等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不过主菜部分——迪尔齐亚、螳螂人、死灵骑士却通通都留着。 我们跑上前去。 高里握着光之剑，不由分说地先把身边的死灵骑士砍倒。 「唷呵——我们来帮忙啰！」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情势一举逆转。 雷藏的部队开始逐渐退去。 剩下的食人魔和狂战士们，数量一个个减少。 「唔！」 迪尔齐亚低低地吼着。 然后—— 「唔？」 这回换杰路刚帝士出声了。 我们三个停下脚步。 「……嗯？」 迪尔齐亚转身向后，露出欢喜的表情。 「罗帝玛斯！」 没错—— 出现在那里的，正是手执长戟的中年剑士罗帝玛斯，以及一个没看过的面孔——一位相当英俊的叔叔～ ……呃，现在可不是乱加心号窃喜的时候。 「来得好啊！真是帮了个大忙！」 「这么一来两边就势均力敌了。」 螳螂人说。就在这时—— 罗帝玛斯一言不发地，给了迪尔齐亚一拳。 把兽人轰轰烈烈地打飞到半空中，撞上附近的一棵树，发出巨大的声响。 接着——就一动也不动了。 「罗、罗帝玛斯，做什么！」 螳螂人慌张地说道。 「你疯了吗！」 「我才没有疯！」 罗帝玛斯踏着重重的步伐向前。 「我立誓要对杰路刚帝士大人忠诚，对什么莫名其妙的赤法师雷藏，可不用讲求什么道义！」 「你……你这家伙！」 螳螂人盛怒之下向他扑过去，不过下场恐怕也只是白白牺牲在长戟之下而已。 「唔喔～～～～～～～～～」 罗帝玛斯吼叫的瞬间——胜负已分。 螳螂人的身体，被他精采绝伦地拦腰斩为两截。 下半身还继续维持原样地跑了几步，直到撞上树干跌倒。 上半身落在地上，抽搐了很久之后，才终于不动了。 不用说，剩下的喽啰们当然是作鸟兽散了。 「我先跟你道个谢吧——多谢帮忙。」 杰路刚帝士看向高里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嗯，不用谢啦。」 高里含糊地笑了笑。 「……不过，你们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杰路刚帝士转身向中年剑士他们说。 「没什么好顾忌的。」 那个英俊的叔叔说。咦……这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 「抱歉了，罗帝玛斯，佐鲁夫。让你们扯进这种没意义的事。」 佐、佐、佐……佐鲁夫？！ ——这么说，那个木乃伊的真面目，就是这个英俊的中年人！ 我不相信！ 那堆绷带里面竟然是这么帅的人…… 佐鲁夫的视线往我这边一瞥。 「唷，小妞……你还活着啊。」 火大。 虽然我的心中闪过「长的帅就原谅他好了」的想法，不过这句话让我改变主意了。话虽如此，现在我们可是有「赤法师」这个共同的敌人，总不能起内讧。 「——哎呀，同伴总是不嫌多，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我的发言真令人肃然起敬。 「不管你多会扯我们后腿，不管你是多没用的三流魔导士、癖好诡异的性虐待狂，你终究是我们的同伴，再怎么糟糕都聊胜于无。你要是闯了祸，我们也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所以别再记恨啦。」 「……我看你记得清清楚楚。」 「唉唷，你想太多了啦。你就是因为有严重被害妄想的心结，外加昧于现实、自以为是的骄傲心态，才会有这种想法。」 「这丫头……」 「等一下，莉娜。」 高里插口说道： 「先别管这个，你可以先好好跟我解释一下目前状况吗？我实在是搞不清……」 啊，这么说来…… 我都还没仔细跟他解释过呢。 我开始简单扼要地说明事情演变至此的前因后果。 「——就是这么回事。懂了吗？」 当我的说明告一段落时，背后的夕阳正逐渐没入大地。 「懂了吗？」 我再问一次。 高里没有回答。他呆呆坐着，双眼无神地看着——不，注视着我。 其他人也通通瘫坐在地上。 看来是白天那场战斗太累人了吧……不过我这个女生都好端端的，他们未免也太没出息了。 「……不过，你……」 罗帝玛斯用疲倦的声音说道： 「你的话还真是多啊……」 「是吗？」 所有人一起重重地点头。 ——这样啊？ 「……嗯，不管怎样，你应该也大致了解状况了吧？」 「……心理和情景的描述姑且不论，故事的重点倒是大致可以了解。」 高里站了起来。 「那我想问你——」 杰路刚帝士跟着起身道： 「你会把贤者之石交给我吗？」 「不会。」 高里毫不犹豫地说。 「——这样啊。」 杰路刚帝士的话中明白表露着敌意。 「一个是要治疗眼睛，一个要报复。要是用在这种自私的目的上，贤者之石这个名字会哭泣的。」 「你想跟我作对吗？」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作对，只是我也不会把贤者之石交给你。就是这么一句话，再说，我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你和雷藏设计的骗局。」 「——果然，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讲。」 杰路刚帝士飕地一声拔剑出鞘。 「看来还是只能用这个方法……」 「是啊……」 高里也跟着握住剑柄。 佐鲁夫和罗帝玛斯站到杰路刚帝士左右。 「你们退开吧。」 罗帝玛斯微微苦笑着，后退了一步。 「可……可是……」 佐鲁夫说。 「退开。」 杰路刚帝士又说了一次。佐鲁夫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喂……你们两个该适可而止了吧！」 这回说话的是我。 不过他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些男人可真是相当认真啊。 佐鲁夫和罗帝玛斯也都关注着事件的发展。 高里和杰路刚帝士之间的距离，正慢慢地愈靠愈近。 我再度扯开嗓门大吼： 「该适可而止了啦！我也很想看你们两个人交手，不过现在还有其他该做的事情吧！」 「的确，这位小姐说得一点都没错。」 「——？！」 话声响起。 就在我的正后方——不对，是耳边！ 嘶—— 我的头部后方……后颈的部位，传来冰凉的感觉。 现在动的话，会死。 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所有往我这边看过来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后这个人身上。 我知道那是谁。 他的声音我记得。 连杰路刚帝士也畏惧的人物—— 「……雷藏……」 高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不过这些客套问候还是免了吧。我的用意——不需要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吧，嗯——高里先生，是这名字没错吧。」 「你是说贤者之石吧。」 「是啊——啊，请不要轻举妄动。要是我把这根插在她颈子里的针再往里面推一点，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唔。 我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不禁屏息。 身上瞬间直冒冷汗。 「他只是说说而已！不要给他！」 杰路刚帝士的声音近乎哀号。 他一心希望我们不要交出贤者之石，所以才这么说。 雷藏究竟是不是在唬人，杰路刚帝士自己应该最清楚。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杰路刚帝士说的话。 我的汗水顺着面颊流到下巴，汗珠点点滴落。 「为什么你要这个东西？」 高里问。 「她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希望眼睛能够看见东西——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问。 「我再怎么说，你们这些眼睛看得见的人也不会了解吧。」 是这样吗。 「来，把贤者之石——」 「……我知道了。」 「住手！不要给他！」 高里不顾杰路刚帝士的阻止，从怀中掏出奥利哈尔根的神像。 「接着。」 神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雷藏伸出右手，把它接个正着。 「真的——真的拿到手了！」 雷藏的语气变了。 话中隐含着邪恶的喜悦。 「放莉娜走！」 「啊，别急。我马上就放人……」 啪锵！ 在雷藏手中，神像上那层封住魔力的奥利哈尔根忽地碎裂。 里面露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 不管从内行人或外行人的眼光看来，都只是块状似煤炭的不起眼石头，但它确实就是贤者之石。 石头的力量与雷藏的法力相呼应，把无法用魔法打破的奥利哈尔根都击碎了。 「喔喔……是这个！就是这个！」 雷藏在我的背上猛力一推。 「——噢！」 我跌跌撞撞了几步，好不容易站定。 手伸到后脑杓，把露在后颈外面的细针一口气拔出来。 我打了个冷颤。 全身一阵恶寒。 虽然不会痛也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但是刺入我后颈的部分，长度大约和大姆指差不多。这样居然没有送命。 ——也就是说，雷藏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杰路刚帝士开始念起咒语。 高里拔出光之剑。 然后雷藏—— 把握着石头的右手举到嘴角边。 该不会—— 果然没错。 雷藏毫不迟疑地，把手中的东西吞下。 轰！ 「唔哇！」 突然刮起一阵强风。我不由得用斗篷把脸遮住。 「唔、唔……」 一阵难忍的反胃感猛然涌上，让我只能伸手掩住嘴巴。 吹袭着我们的并不是风。 那是强烈的瘴气，强大的吹拂力道，有如被物体撞击的力量。 在瘴气漩涡的正中央，雷藏一个人狂笑着。 「啊——」 杰路刚帝士施法完成。 蓝色的火柱包围了雷藏。 不过，效果也就仅止于此。 我不知道杰路刚帝士施的是什么法术，反正一点用都没有。 雷藏带着更加狂妄的笑容大喊： 「哦哦——我看得见了！我看得见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转变成一个完全异样的东西。 雷藏睁开眼睛。 眼中露出来的，是泛着红光的黑暗。 封在他双眼之内的，是一对有如红宝石般血色的眼眸。 「唔呼，唔……哇哈哈哈哈哈！睁开了！眼睛睁开了！」 雷藏脸颊的肉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露出了底下的白色物体。 「——什么？！」 有个人大叫。 啪嗒。 这回是额头的肉。 然后—— 我发现了他真正的身分——也就是雷藏闭合的眼睛里封住的东西。 现在雷藏的脸，已经变成一张眼睛部分嵌着红宝石的白色石面具。 而覆盖着全身的红色袍子，也变成某种硬质的东西。 「该不会——」 杰路刚帝士也只能叫苦。 他也发现了。 「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在此地重新降临人世。 很快地，寂静支配了我们的四周。 「我让你们选择自己喜欢的路。」 原本是雷藏的——夏布拉尼古德悠然而立，开口说道： 「这就当做是你们让我复活的小礼物。要是你们顺从我，就可以享尽天年。不过，要是你们不肯乖乖听话，那也就很遗憾。在我去释放被水龙王封住的『北方魔王』——也就是另一个我之前，我会把你们解决掉。要哪一个，你们自己选吧。」 这番话也实在太离谱了。 释放北方魔王——这就是要把世界带向毁灭的意思。 他要我们协助他这么做。 当然，我们的答案也无须多言。 要是世界迎向毁灭，等待着我们的就只有万物无一幸免的「死亡」。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死得光明磊落。 只要是人，应该都会这样想。 但是夏布拉尼古德却明知故问。 问我们要选哪一个。 「你在说什么傻话！」 不知道佐鲁夫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解状况。他大声地说： 「不要嚣张！在你的时间被封印静止的时候，人类正不断地进步！看我佐鲁夫怎么解决你这个旧时代的魔王！」 ——果然是不了解。 佐鲁夫高举双手，开始念起咒语： ——比黄昏更昏暗者 比血流更红艳者 以汝埋藏于时间洪流中 那伟大的名字 ——这个魔法是？！ 「龙破斩」！ 这号称是黑魔法中最强的攻击魔法。 顾名思义，这原本是为了对付龙而创造出来的魔法，可以轻易毁掉小型的城堡。一个国家要是雇了几个会用龙破斩的魔导士，就可以称霸一方了。难道——佐鲁夫他真的会用这么强大的魔法…… 坦白讲，我本来就一直百思不解，何以像杰路刚帝士这样的人，会找佐鲁夫这种程度的家伙当部下。这下子这个迷终于解开了。 可是—— 我发觉到了。 用这一招是打不倒这个魔王的。 「快停啊！没用的！」 我大喊着。 佐鲁夫完全听不进去。 「哦……」 赤眼魔王发出佩服的声音。 或许是在赞赏我的先知先觉吧。 「啊——」 杰路刚帝士轻轻一喊。 他也注意到这件事了。 可是，就在杰路刚帝士正要制止佐鲁夫的瞬间，他已然发招： 「龙破斩！」 魔王的身体发生猛烈的爆炸。 这正是龙破斩的威力。 有史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够防御这一招。 「成功了！」 佐鲁夫兴奋地喊着。 在那同时—— 「快逃啊！佐鲁夫！」 罗帝玛斯大叫。 他本能地察觉到魔王还活着。 「——什么？」 佐鲁夫仍然没有会过意来。 他一脸疑惑地呆立着。 「啧！」 罗帝玛斯啐了一声，往佐鲁夫的方向跑过去。他大概是想着用身体撞也要把他撞开。 「不要管了，赶快……」 那一瞬间—— 一团火焰吞噬了他们两个。 「罗帝玛斯！佐鲁夫！」 杰路刚帝士大叫。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呼声似的，旋绕不休的火舌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比熊熊火焰更加红艳的人影。 ——不对。 我似乎感觉到……在燃烧的声响之中，有个声音这么说了。 「……快逃……」 杰路刚帝士喃喃地说。 「……咦？」 我不禁反问。 「快逃！」 这话一出，我们三个全速拔腿狂奔。 ……我望着微弱地燃烧着的火焰。 高里和杰路刚帝士，也都沉默地凝视着火堆。 啊啊，好悲惨好悲惨。 在雷藏·夏布拉尼古德面前，我们全然无计可施。 虽然暂时逃掉了，不过总有一天……我想应该要不了太久，就会被他逮到吧。 既然这样—— 「……我要去。」 杰路刚帝士喃喃说道。 火焰劈啪一声，响起一记爆音。 「我知道赢不了，不过……要是这样逃走，我就没办法向罗帝玛斯和佐鲁夫交代了……」 劈啪。 火焰又发出一记爆音。 「——没办法，我也一起去吧。」 高里开口说。 「就算帮不上忙，我也不能放着这件事不管……」 「抱歉……」 「哪里，没关系啦。再说这件事也不能说和我无关……」 他这么说了之后——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当然，我很清楚。 他们在等我回答。 他们没有明讲。 也没有盯着我瞧，看我什么时候开口。 只是不发一语地凝视着火堆。 等待着我的答覆。 「我……」 我这么开口了。他们两个没有反应，依然静静看着火苗。 「我……不想死啊……」 我望着火焰，脱口而出。 「没有人强迫你啊。」 高里带着温柔的眼神静静地说。 我忍不住站起身来。 「可是，什么『怀着必死的决心战斗』，难道不是跟白痴一样吗？若你们觉得这就是所谓男人的『志气』还是『浪漫』什么的，那就拜托你们别再管这种无聊东西了！不管怎么说，死了就一切都没啦！」 「喔——随你的便。」 杰路刚帝士说： 「你要逃就逃，就是别给我站到那家伙的阵营去。否则的话，我们就只好亲手把你杀了……」 我把手叉在腰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喂……我哪有说我不去啊？」 「咦……？」 两个人同时向我这边看过来。 「不要搞错了。我要说的是，『明知会输仍然上场战斗』这种精神没意义，而不是『因为会输所以我不打了』。听好了，就算有百分之一的获胜机率，以你们那种心态去打，这百分之一也会变成零。 我绝对不想死。所以，战斗的时候，一定要怀着必胜的决心战斗！ 当然——你们也是一样。」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胜啊？」 杰路刚帝士难得用软弱的声音说话。 「我拿手的黑魔法的确打不倒他，不过还有你的精灵魔法……」 「没用的。」 「没……呃？没用？」 「是啊，没用的。在那家伙复活时，我施的法术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是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不过好像被弹回来了……难道是……」 「『崩灵裂』。」 「啊～～～～」 我抱着头。 「那是什么啊？」 对魔法一窍不通的高里问。 嗯——有这家伙在，谈话就没办法顺利进行啊…… 「崩灵裂呢，就是精灵魔法中最强的攻击魔法。这种魔法是从精神世界摧毁对手的招术，虽然每次只能攻击一个目标，但是对生物的破坏力，可以说不会输给黑魔法中的龙破斩。」 「龙破斩？」 唔哇——好烦！！ 「所谓的龙破斩，据说是人类能用的黑魔法中最强的招术。这是一般的说法啦。最初创造这个魔法的贤者雷易·玛格那斯，用它打倒了一千六百岁的雷银龙，所以这个魔法就因为曾经『屠龙』，而被命名为『龙破斩』。刚才那个叫佐鲁夫的魔导士，对赤法师用的就是这一招。」 「可是，到底为什么魔法对他行不通啊？」 啊——累死人了。 「换人。杰路刚帝士，拜托你解释一下。」 「……精灵魔法是利用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以及精神世界来行使的魔法。崩灵裂就像莉娜讲的，是运用精神世界的魔法——不过，看样子魔王是远比我们更接近精神世界的存在。他对精神世界的干涉力量相当大，以人类精神力产生的力量，他轻轻松松就能够反弹回来。总而言之，至少精神系的精灵魔法是打不倒他的。而利用地水火风四元素的魔法，连人类都能够破解——当然，这和施法者的等级也有关系…… 因为这些缘故，所以用精灵魔法打不倒他。 至于黑魔法对他无效的理由也很简单。黑魔法的主要力量来源，就是这个世界中存在的憎恨、恐怖、敌意等黑暗意志的力量。而统御这些力量的不是别人，正是魔王夏布拉尼古德。」 「佐鲁夫的咒语开头不是有一段话吗？ 『比黄昏更昏暗者，比血流更红艳者』——这段话指的就是夏布拉尼古德本身。」 我插口说道。 「……有这段话吗？」 「当然有啊！你是怎么听的……啊，对了，高里你听不懂混沌语言。」 「混沌语言？」 这是施放黑魔法时使用的语言，不过我可不想再多加解释了。 「不管怎样，事情就是这样。也就是说想用黑魔法打倒他，就等于是在说，『请你帮我杀掉你吧』。就连你应该也知道，这是多乱来的事吧。」 「什么叫做就连我也应该知道啊……」 「——顺便再告诉你一下，白魔法里没有攻击魔法。『净化术』这个魔法，对付死灵和僵尸还马马虎虎；要拿来打倒魔王，威力也未免差太多了。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我和杰路刚帝士都没办法打倒他。」 「嗯，不管怎样——」 杰路刚帝士的视线转到高里身上。 「我们唯一的一线希望，就是你的『光之剑』。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要由你和他交战——当然我们两个会尽全力帮你啦。」 「这……你讲得这么轻松……」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么做了……如果你有更好的想法，那就另当别论啰。」 「啊……这倒是没有……」 「那，就这么决定了。」 「这样啊，终于决定了吗？」 三个人同时望过去。 看向那个并不陌生的声音所传来的方向。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那是暗夜中盘踞在树荫下的红色阴影—— 赤眼魔王，雷藏·夏布拉尼古德。 「对我来说，毁灭佐鲁夫、罗帝玛斯这种程度的对手，以及只会逃命的对手，根本连热身都算不上。 你们就当是自己运气不好碰上我复活，陪我练习练习吧。大概是被封住太久了，我到现在都还不太能行动自如呢。不过你们可以放心。马上就会有一大堆人来陪你们了。」 「……有点分寸好不好……」 我慢慢站起来。 什么热身—— 还连练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佐鲁夫的个性的确惹人厌。 罗帝玛斯的确称不上英俊。 可是—— 把人都杀了，还说这连热身都算不上—— 当然，我不觉得我有资格提倡什么伟大的人道主义，因为我也杀过人。这一点不管是高里还是杰路刚帝士，应该都是一样。 不过—— 我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他刚才那句话。 「你说练习？……可以啊，我就陪你练练吧——不过你会后悔的。」 「喔——挺有意思的嘛，小姐。那就请你帮忙了。这样才不枉我出手杀你。」 「我们可不打算被你杀。」 高里说。他们两个也站了起来。 「计划和结局可未必一样。这种事没有人不知道吧。」 「是啊。大家都知道呢。雷藏·夏布拉尼古德先生。」 我把魔王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魔王身子忽地一抽，轻轻地颤动着。 ……咦？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随即，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咚地一声，将手中的杖往地面轻轻一戳。 刹那间—— 地面动摇了。 呀啊！ 动摇地面的是地底下的东西——在森林中生长的树木的根。 它们从魔王那里得到虚假的灵魂，化做无数的蛇从地底下窜出。 「……这招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无聊啊。」 我哼了哼。 「上吧！杰路刚帝士。」 「喔！地击冲雷！」 他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 这回可真的是地面本身在摇动了。 一摇之下，树根化成的蛇全部被斩断。 这是因为地击冲雷使树根来回爬动的地层产生移位。 「接下来换我了，换我！」 「请吧，小姐。」 杰路刚帝士苦笑着。 「那么……你要表演什么样的招数呢？」 魔王说。 「没什么，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招数啰——开始。」 我轻轻举起右手。 手上生出一个光球。 「这不就是火炎球吗？」 魔王警告我。 「呃——事实上的确如此……」 我把火球往他的方向轻轻一抛。 火球孤伶伶地往魔王飞去，在他眼睛前方倏地停住。 「唔，看来你好像加了一些变化……」 赤眼魔王平静地说。对自己身边胡乱来回飞舞的光球似乎不太在意。 「不过，这玩意就算正面击中我，我也不痛不痒喔。」 「这我知道。这说起来只不过是个示范表演而已。」 「很遗憾，我可没兴趣陪你玩这个。」 雷藏·夏布拉尼古德将手中的杖轻轻举过头顶。 在那瞬间—— 「破！」 我手指啪地一弹。 光球分裂了，绕着魔王的身体周围，向下拉出螺旋状的轨迹。 「什……什么！」 就连魔王好像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出惊讶的呼吼。 在那瞬间，火焰与烟尘遮住了他的身体。 「高里！换你了！」 「喔！」 高里发足飞奔。手上拿着光之剑。 「快上啊！高里！」 杰路刚帝士也这么喊。 「死吧！魔王！」 高里咆哮。 光之剑发出鸣响。 然后—— 赤眼魔王，雷藏·夏布拉尼古德淡然一笑。 「是光之剑吗？没错，让魔法都市赛拉格瞬间化为死亡之都的魔兽沙那法，就是被这把剑打倒的——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虽然我这个魔王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但还是请别把我和区区的魔兽相提并论。」 魔王出乎意料地，徒手把光之剑紧紧握住。 「果然是有一点烫，不过还没到我受不了的程度。」 真是个难以理解的怪物。 「唔……唔！」 高里低声吼叫。 看来不管他是推是拉，剑身都无法移动分毫。 「年轻人，看来你的剑术不错，但是要打倒我的话，武器的力量还不够格。不过，人类也就只有这点能耐吧……既然这样……」 一阵爆炸。 「唔哇！」 高里被刮到半空中。 重重摔落在地上。 「高里！」 「我……我没事……」 他伏倒在地上，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放心吧。我不会马上让他死的。」 魔王说道。 ——讨厌的家伙。唉，不过要是真的有善良的魔王，或许也是件恐怖的事。 「唔……！」 杰路刚帝士往后退。 他的身影瞬间就被火焰吞没。 「杰路！」 「怕什么，他的身体可是岩石，才这样死不了的。倒是你，小姐……」 唔唔唔！ 「你刚才可是夸下了海口，不过……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可得好好答谢我才行……」 哇啊啊。 飒地一声，魔王往前跨了一步。 就在这时。 一样东西往我眼前飞来。 我反射性地将它一把抓住。 只有剑柄部分的剑？ ——光之剑！ 「莉娜！用这个！」 高里说道： 「把你黑魔法的力量加在这把剑的力量上！」 「笨蛋——」 雷藏·夏布拉尼古德轻蔑地说： 「黑暗的力量怎么能加在光的力量上！」 这话没错。 光属性的魔法和暗属性的魔法，无法彼此交融。 它们的力量会互相抵消。 可是—— 「剑！给我力量！」 我把手中的剑柄高高举起。 光焰构成的剑刃出现了。 在高里手中时，长度有如长剑的剑身，现在却有了相当于重剑的长度。 ——果然。 「哈！不要白费力气！」 魔王嘲笑着。 但在我听来，他的声音却夹杂了些许的焦躁。 我开始念诵咒语。 这套咒语的形式和龙破斩大致相同。 不过，咒语呼求的对象，并不是统御我们这个世界的黑暗化身，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 我把咒语的这个部分，换成了以前旅途中曾路过的某个王国里，其流传的传说，「黑暗之王」——魔王中的魔王，从天空坠下的「金色魔王」。 向夏布拉尼古德借力而行使的黑魔法，无法伤到夏布拉尼古德本身。但是，向其他能力相同甚至更高的魔王借来的力量，应该就可以对赤眼魔王造成伤害。 比黑暗更加幽暗者 比夜晚更加深沉者 漂荡于混沌之海中 金色的黑暗之王 夏布拉尼古德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小……小丫头！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位大人的事！」 我不理会他继续往下念： 吾在此向汝祈求 吾在此向汝起誓 将那拦阻在吾前方的 所有愚昧者 借由吾与汝之力 一律予以毁灭！ 黑暗出现了。在我的周围。 比夜晚的黑暗更深沉的黑暗。 毫无解救余地的、蒙昧的黑暗。 我拼死地压制住这股想要脱离我掌控的法力。 要是魔法在这时失控，我的生命能量就会完全被魔法吸去，进而丧失性命。 「我说没用——你听不懂吗！」 魔王嚎叫着，没有念诵任何咒语，就击出数发蓝白色的能量球。 其中任何一发的威力，大概都可以把两三栋不小的房子轻易刮起。 但是—— 它们全部都消失在缠绕着我的黑暗之中。 「什么！」 这正是国内首次公开，我秘技中的秘技，「重破斩」。 第一次尝试这个魔法的时候，我制造出来的黑暗，在海边弄出了一个大海湾。不知道为什么，据说直到现在，那里仍然没有任何鱼类游近，连水苔也长不出来。 我有信心，光靠这个魔法，就有办法伤到夏布拉尼古德。 不过我也同样明白，光靠这个魔法，并不足以打倒赤眼魔王。 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弥补人类与魔王之间显而易见的能力差距。 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高里所说的——借用光之剑的力量。不过…… 围绕着我的黑暗，正不断吸取光之剑明亮的剑身。 这是因为剑产生的「光」之力量，正和魔法产生的「暗」之力量互相抵消。 高里不知道会有这种现象。 可是，我知道。 而且，我或许还知道该怎么利用它。 夏布拉尼古德也知道。他的焦急就是证明。 ——只有一试了！ 「剑啊！」 我叫着。 「把黑暗吸收化为剑刃！」 「什么！」 重破斩产生的黑暗，开始向我手中的剑集中。 果然没错。 光之剑的真貌，和我想像的一样。 也就是说，光之剑是把能将持有者的意志力具现化的产物；只不过平时都用最容易理解的「光」之形式来表现而已。我之所以如此相信，是因为比起意志力虽强，却没有庞大魔力的高里，光之剑在惯于控制意志的我手中时，能够具现出更大的剑刃。 但是……这样果真就能打倒他吗——坦白讲我没有自信。 再一个——要是再多一个条件…… 「别耍花招！」 魔王举起锡杖。 风中飘送起轻轻的呢喃声，一阵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念咒的声音。 不妙！ 要把重破斩产生的黑暗全部吸进剑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管是什么魔法，施法者在念咒时，身边或多或少都会产生魔法结界。控制重破斩时的结界，虽然连相当强力的能量球都可以完全抵挡，但如果是魔王全力施展、连咒语都念出来的魔法，究竟还能不能承受住呢……老实说，我连试都不想试。 最要紧的是，现在正是重破斩的能量注入光之剑的半途中。魔力的结界在这个状态下是否仍然有效，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此刻，魔王的手杖顶端已发出红色光芒。 被他抢先了！ 可是，如果不等到完成就发招，也不可能打倒魔王的—— 「住手！」 话声响起。 是杰路刚帝士。 「快住手！你不是那么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吗！为什么又说要把这世界毁掉？雷藏！」 他的神智似乎相当混乱，恐怕连自己嘴里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但是—— 魔法停住了。 红光从魔王的杖上消失。 雷藏·夏布拉尼古德静静凝视着倒在地上的杰路刚帝士。 ——我找到了！ 另外一个条件！ 「……说什么傻话……」 夏布拉尼古德顿了一顿之后，对他反唇相讥。 在那瞬间，我手中的暗黑之剑完成了。 「赤法师雷藏！」 我把黑暗之剑高高举起，口中大喊： 「你自己选吧！是要让灵魂就这样全部被夏布拉尼古德吞掉，还是要替自己报仇！」 「噢噢……」 欢喜的声音和—— 「怎么会……」 焦急的声音—— 同时从他的口中发出。 「剑哪！打破这深红的黑暗！」 我一剑劈下！ 黑色的光芒——我只能这样形容——正向着魔王疾奔而去。 「这种半调子的玩意！看我把它照样奉还！」 魔王持杖摆出防御架势。 黑色的能量团块愈来愈近。 然后—— 飒！ 黑色的火柱（？）直冲天际。 「啊……」 我轻轻地呻吟着，连流下的汗水都无心擦拭。 因为我看出那火柱之中，有个蠕动的身影。 一切很快地又回复了平静。 「唔……」 然后，我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唔……唔……哇哈哈哈哈！」 魔王的狂笑在昏暗的森林中响起。 「啊……真是不简单。连我都没想到，区区一个人类，能够拥有如此本领。」 啪哩。 一阵小小的声音。 「我欣赏你……我欣赏你，小女孩。你才真正是不愧天才这个称呼的存在。」 被人称赞我是很高兴，不过我现在可没空为这些话欢喜。 刚才那一击，几乎让我用尽了所有力量。现在我已经连个小指头大小的火球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瘫软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不过……真可惜啊……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虽然你是不世出的魔导士，终究还是个人类。」 啪哩。 ——又是那个声音。 到底是什么…… 「就算你运用魔法，最多也只能活上数百年。不知道在我身后，这个世界的历史会如何演变，不过在你有生之年，应该是不会遇上另一个我觉醒……」 ——咦？ 这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来，看见的是…… 无数龟裂的细纹，布满了夏布拉尼古德全身。 这是—— 「我希望能在遥远的未来复活，再度与你一战……但无论如何，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为了表达对你的敬意，我会静静地毁灭……」 ——现在，我可以安眠了—— 啪哩。 啵哩啵哩…… 我出神地望着赤眼魔王一边笑着一边崩毁的样子。 只有狂笑的声音，还留在空中久久不散—— 尾声 「结束了吗？」 在夏布拉尼古德的身体完全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高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嗯。」 我很肯定地说： 「多亏了雷藏。」 「雷藏？」 杰路刚帝士应着。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魔王最后站立的地方，大概是还无法相信他已经毁灭了吧。 「在魔王体内，还留着雷藏的灵魂。所以，他在魔王经年累月从内侧侵蚀之下，仍然保存的一点点良知，以及对欺骗自己的魔王的憎恨，两者一起联手，结果——自己接受了我酝酿出的黑暗……」 「……啊，不过，你还真是了不得的家伙……」 高里往我这边望过来，忽然间住了口。 然后，杰路刚帝士也是—— 看着我褪成了银色的头发。 这是生命能量使用过度的结果。 「莉……莉娜……你的头发……」 「不要紧。力量稍微有点使用过度而已。」 我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不过的确是满累的——那你们呢？」 「我……没事啊……」 高里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起身。 「我也是……至少还没死。」 杰路刚帝士的样子，比高里稍微好上一点点。 「是吗——太好了。」 我带着笑意轻轻地说，就这样大字型地躺下。 然后——舒舒服服地把身子交给睡魔。 数日之后—— 三个人来到了亚特拉斯市附近。 「哇！今天晚上就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了。」 我远远望着城市的街景说。 虽然头发还没有复原成原本的栗色，不过疲劳已经完全恢复了。 「真是个漫长的旅程啊。」 高里说。 「那——在这里差不多要跟你们分手了。」 杰路刚帝士突然说。 「——咦？」 我和高里异口同声地问。 「我之前可是惹过不少事，认识我的人也不少，在这样的大都市里相当危险——尤其我的长相又这么醒目。」 「这样啊……那，你以后要做什么呢？」 我问他。 「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日子。虽然之前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尖搔了搔鼻头。 「但是，要是大家都还活着，希望总有一天还能碰面……不过这对你们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把右手伸到他面前。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杰路刚帝士温柔地握着我的手。 应该是由石头做成的肌肤，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温暖。 「保重啊。」 高里轻轻地挥了挥手。 「嗯，你也保重。」 杰路刚帝士说完，悄悄放开我的手，就这样转过身去。 「可是啊，莉娜……」 高里一边目送杰路刚帝士朝着原本走来的方向离开，一边对我说道。在与魔王一战之后，他便不再叫我「小妹妹」，改叫「莉娜」了。 「他用惯用的手跟你握手耶——该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哪会啊。」 我笑着带过。 「——对了，你到了亚特拉斯市之后，打算做什么啊？」 「嗯，这个嘛……」 我想了一会。 「对了。先别说这个，你讲过要把光之剑给我的，现在又如何了呢？」 「谁讲过这种话啊！」 「啊……不给我啊……」 「那还用说。」 「好可惜啊。要是有它，我几乎就天下无敌了，魔法的研究也会大有进展……」 「不行就是不行。」 「——嗯，我知道了。」 我干脆地点点头。 「……咦？」 高里相当疑惑。 「就这么决定了。我今后旅行的目的地。」 「——那里啊？」 他一头雾水地反问我。 「你去的地方。」 「……呃？」 「在你决定把光之剑让给我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我眨了眨眼睛。 「不管怎样，喏，走吧。」 我说着，迈开了脚步。 往亚特拉斯市走去—— （第一集·完） 后记 第一次见面的各位，很高兴认识你们！已经认识我的各位，感谢您不断的支持！ 话说《yers！秀逗魔导士》的长篇新装版已经出版了！ 啊，第一次看的人大概正在疑惑：「这位负责主持后记，美丽又可爱的金发女性是谁呢？」 所以我先自我介绍！ 我就是代替老是被人软禁、迷昏、击毙的作者，占据……不，主持后记的l！这个外号好像和某个很有名的角色重复了，不过请大家不要在意！ 另外，我会在正传很后面的集数中稍微出现一下下，不过真的只有一下下而已！啧！ 由于读者中有老顾客有新面孔，让我不太知道这篇后记该如何进行；总之有趣的话，就是我的功劳！题材不惯重复的话，就是作者的错！ 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人，有些应该会想起「啊，我记得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yers》」吧？毕竟这原本是约二十年前发表的故事。 当然，作者现在的年纪也已经老大不小了！ 而我则是永远的十〇岁！请在〇中填入您喜好的数字！ 呃，如果您刚才心里想着，「我喜欢的年龄不是十〇岁，应该是〇岁才对」，请务必写信到编辑部说明此事！他们会立刻向某单位通报！ 不过作者在发送给曾经寄信来的读者的贺年卡中，不知为何常常把我画得一副很稚嫩的样子……这是作者涂鸦功力的问题！ 无论如何，一个故事可以持续这么长的时间，代表了各位对本作的支持。 被监禁在大阪南港仓库中的作者，一定也会在那里感谢各位的。 先不管这些了！ 我来说明一下《yers》这部作品。这个故事是我l旅游世界各地，同时大吃大喝为所欲为的故事！ 东边有好吃的蔷麦面店，就上门享用炸虾蔷麦凉面，西边有很棒的烧肉店，就去瞧瞧他们的肉是不是软到可以用筷子划开！ 唉，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啊！冷静想想，除了主角不一样，本故事的主旨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唔……没想到作者倒是很有一套嘛！ 本系列作第一集的故事，是作者为了投稿长篇小说奖而写的作品，后来很幸运地系列化！ 依照我的直觉，这差不多用掉了作者一辈子的好运中的四分之三！ 拜此之赐，玩游戏时抽卡片和掷骰子的运气都烂到爆！ 玩「人生游戏」也是几乎每次都殿后！ 骰子难得掷出四以上！ 掷出六的话，搞不好明天就一命呜呼！ 嗯，仔细想想，所谓「骰子掷出六的机率是六分之一」，应该不是统计作者掷出的结果，而是统计全世界所有人掷出的结果，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由于本作原本是一作完结的故事，因此在发展成一整个系列之后，与后来写的长篇、短篇间有不少互相矛盾的地方。 传闻中，趁着出新装版的机会，这些部分或许可能会稍微修改一下……不过我才不管这种事。反正我的出场机会又不会增加。 既然要重出新装版，那内容也改写一下、补充一下不是很好吗！ 趁此机会让我多多出场！ 范例：「yers！秀逗魔导士」第二集，《亚特拉斯的魔导士》剧情提要： 莉娜和高里来到了亚特拉斯市。 且不提这个，本小姐l用作者的名字赊帐，在大阪的心斋桥狂吃一份一万日圆的寿喜烧！ 坏心的作者发现之后，居然卑鄙地派出刺客，打扰我快乐的用餐时光！ 危险啊l！加油啊l！ 我究竟能不能在躲过刺客们的魔掌、用寿喜烧的锅子痛扁来袭的对手报仇，并且优雅用餐的同时，尽情享受难波的夜晚？！ 封印在道顿堀地底深处的肯〇基爷爷人像的诅咒究竟又是什么？！ 附近有没有能让人放松身心的spa？！ 下一日，「yers！秀逗魔导士」第二集，《亚特拉斯的魔导士》—— 夜晚的闹区里，飞舞的是帐单还是血花…… ——就是这种风格！ 怎样，很想看吧！ 想看的人请不要迟疑，千万记得写信寄到编辑部转交给作者，信中注明：「请乖乖让后记中那个人胡搞瞎搞，不然就等死吧！」 嗯？莉娜和高里怎么了？这两个人是谁啊？ 哎呀，这种小事就别计较了！ 无论如何，希望下一集的后记中，能够再度与您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