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疯批太子冲喜后》 第一章 下旨冲喜 皇城上下的天都是黑压压的。似是酝酿一场暴雨。 一道冲喜的圣旨从皇宫送去慕府。 “完了,这下全完了。” 慕夫人哭哭啼啼,被慕政一脚掀翻。 “哭哭哭,你有什么脸在这里哭?” “你把女儿宠的无法无天,又引狼入室,将你那下贱的侄子接到家里,才让两人不知廉耻的厮混苟合!” “这下完了,全家都得遭殃!” 慕夫人狠狠撞上身后的柱子。她又疼又凄苦。 “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月儿?” “太子重伤昏迷不醒,都说他凶多吉少快死了。” “是,皇上早想把月儿赐给太子,可一没婚书,二没许诺,当年只是随口一提。谁敢当真?皇上也早后悔了,看不上咱们慕家都去别家挑太子妃了。如今太子在战场上出了事,又想到了我们,月儿心里苦啊。她如何能甘心当寡妇?” “这才一时没想开,做了错事” 慕夫人气啊! “闭嘴!” 慕政暴跳如雷:“她是离不开男人吗?和人私通都干得出来!你那个侄儿真是好本事,借住家中才多久,就把她骗的清白都不要了?” 也不怪他气急攻心,毕竟一个时辰前,他亲手在榻上捉了奸! 眼下,慕如月已不是处子之身。如何同皇家交代? 真是天要亡他慕家! 慕夫人毫不在意:“老爷怕什么?太子都快死了,他还有力气能圆房吗?” “蠢货!皇家成亲你当儿戏,宫里是有嬷嬷来验女儿身的。” 这可是欺君之罪! 慕政又急又气,从屋里抽出一把剑来。就要往外冲。 “我去杀了那个孽障!” “老爷,不可!” 慕夫人扑过去,跪在地上,眼里含泪死死哀求:“月儿是您最疼的骨肉啊。” 她生的美,又最会勾人。每次娇娇一哭,慕政都要酥了半边骨头。 当初,她就是这样跪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嗓音娇媚楚楚:【老爷,妾无处可去,您就收了我吧。】 男人有几个能不被美色蛊惑,慕政背着快要生的原配,每日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力气都使在这个外室身上。 原配一死,慕政就迫不及待把外室接回府中夜夜欢好。她这才成了续弦。 慕夫人死死抱着慕政,不让他走。慕政急上心头,抬脚对着妇人心口又是一踹! 怒吼。 “死了一了百了,好过来祸害全家!” “这孽障要什么我不给?啊?从小到大,我缺她吃的还是穿的?请最好的先生,费劲心思的栽培,可她呢?她就是这么报恩的?” 说着,他一把提起慕夫人的衣领,像是要吃人的妖怪。 “你还好意思哭!都是你侄子做的孽!” “当初我就说家里女眷到了出嫁的年纪,他过来借住实在不方便,你非要一意孤行!” 慕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是理亏的。 她娘家条件不好,侄子又一事无成。只知道偷鸡摸狗,婚事没有着落,她当姑姑的着急就想着将府上的庶女嫁给他。 庶女只是赔钱货,侄子嘴甜,没准几天就把人搞到手了。 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侄子搞的不是孙姨娘生的慕如琴,而是她的女儿如月! 她很后悔接人过来小住,害了女儿的一生! 这里,除了她们二人,还有个孙姨娘。 “月儿……她也是一时糊涂。” 孙姨娘候在一旁,见慕夫人挨打也没去拦,甚至巴不得慕政把人打死。 狗屁一时糊涂,那慕如月可是要死要活闹着只嫁表哥呢。 孙姨娘眼里闪过算计。她上前,拜了一拜,浅浅一笑,意有所指:“老爷急糊涂了,怎么就忘了您还有个女儿。” 慕夫人气的想抓破她的脸。 “孙姨娘!你家如怜已出嫁,如琴又是个庶出!模样不出挑,性子也愚钝!最不会讨人欢心,你想做飞黄腾达的梦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慕政却仿若未闻,他深思片刻踌躇问:“你指的是梓寒?” 慕梓寒? 慕夫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大变,当即恼的数落。 “孙姨娘,你这是什么破法子,不成,我不同意。” 见她态度异常激烈,孙姨娘眼底闪过不屑。她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 “梓寒是先夫人生的。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女。是,她是比如月小一岁。” “可前夫人还在时,没同意你进门,你们母女没在慕家祠堂磕过头,更没上宗谱。” 这是慕夫人永远的痛。 当初先夫人不同意她进门,甚至指着她的脸骂。 【老爷从妓院赎回来的,我嫌脏!】 害的她当了三年没名没分的外室。 慕梓寒很少出门,时间久了,世人早就忘了,慕家还有这么个嫡出姑娘。 所有人眼里,慕大小姐的就是她女儿如月。 如果这个身份保不住的话,岂不是公昭天下,她这个继室不检点,早早就和慕政滚一起了。 慕政是男人,顶多背负一句风流,在这个世道,可算不得贬低。 可她是女人,名节大过天。 以后,她肯定少不了被指指点点。 不,她不要。 她不想听,孙姨娘偏偏要讲给她听。 “那时候,梓寒一出生就是慕家的嫡出大小姐。” “当时老太太还在,最疼我们大小姐了。病逝前还舍不得的拉着大小姐的手。对着所有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照顾好她的心肝。” “至于如月小姐,老太太当初看都不看一眼呢。” 第二章 糟蹋 “没钱你看什么病?滚滚滚,不要耽搁店里做生意。” 京城里面最有名的药铺当属慈春堂,这里坐诊的大夫医术精湛。看病也最费钱。可即便如此,慈春堂日日还是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看向被驱逐的少女。 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露出来的眼睛却灵动可人。 “哥哥病重,我来的急,手里的银子不够,不如先赊账,回头我就送来……” “不行!今儿让你赊账,明儿再给别人赊账,药铺还开不开了?” 小二哼了一声,鄙夷道:“你这样占便宜的穷酸货色我见多了。” 慕梓寒红着眼,边上的人见她可怜,难免指了个方向。 “这条街尽头也有一家药铺,价格便宜,你不如去哪里看看。” 慕梓寒摇头,难堪和无助让她浑身战栗。 “有些药只有慈春堂才有。别处买不到。我还想请李大夫过去给哥哥把把脉。” 小二一听这话,嘲讽的笑了。 “李大夫是我们慈春堂的活招牌,等闲不会外出坐诊,你倒是谎话连篇。” 他是刚被召来的伙计,在这里当差,富贵人家的赏银就是不菲的收入,也就养了心高气傲的毛病。 “怎么还不滚,脸皮这么厚啊!” 见她不识趣,小二黑了脸。 而慕梓寒的视线落在背着药箱刚进来的老人身上。面纱下的脸绽开喜悦。 小二也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诶呦,您回来了,药箱小的给您提着。” “在外面就听到你吵嚷,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是有人过来闹事吗,李大夫您瞧,就那个。” 常年冷着脸的老人看过去,他定神一看,难掩激动。 “是慕小姐吗?” 不等慕梓寒回应,他就急急道:“慕将军可是又病了?我这就过去看看。您先别急。” 他离开前,不忘了冷冷看向小二:“你这种人,慈春堂用不起,明日不用过来了!” 周围看戏的人回过神来。 “原来是慕将军的妹妹,倒也不足为奇了。” “是啊,慕将军对李大夫有恩。” “说起来这对兄妹……可怜啊。” 两人快马加鞭的回了慕府,一路都没耽搁。 “哥哥一早吐了三回血。睡下后到现在都没醒。” 李大夫细细把脉,收回手。 “老朽无能,不敢开方,将军这些年吃的药,还是三年前宫里太医开的药方。” 他不忍道。 “只怕……只怕也就这几个月了。小姐还得多做打算。” 这对慕梓寒而言,无疑是打击。 送走李大夫,她哭了一顿。 孙姨娘是这时候过来的。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慕梓寒擦擦眼泪就要回屋,却被孙姨娘笑着拉住:“是老爷让我过来传话,给您说喜的。” 喜事? 何喜之有? “宫里下了赐婚圣旨,小姐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子妃了。” 孙姨娘笑吟吟:“当了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您就是皇后,咱们慕家这是出了一只金凤凰!” 慕梓寒的脸却沉了下来。 “大小姐的婚事,怎么成了我的?” 一听这话,孙姨娘有些讪讪。 “这……您这是说气话了。” “当初皇上提出婚约,还是咱们大少爷救驾有功拿命换来的。” 说起这事,慕梓寒一阵恍惚。 她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将军慕衍中毒,皇上体恤臣子,命他回京调养,更特地办了宫宴接风洗尘。 可谁能料到,好好的接风宴偏偏有奸细行刺,慕衍替皇上挨了那么一剑。旧毒加新伤,险些没熬过去。 慕衍倒下,边境动乱。这也有了后面太子周璟领兵出战的事。 孙姨娘提到此事,依旧唏嘘。 大少爷没中毒前,是多能耐的人啊。全京城谁不羡慕五品通政司参议的慕政生了个好儿子。 “那么多的人,只有我们少爷拼了命去挨刀子。这是忠。皇上心疼臣子,有意将公主许配,大少爷不敢耽误公主婉拒,这才有了后头皇上允诺太子和我们大小姐的事。” 慕梓寒不语。 孙姨娘话音一转。 “你是大少爷的亲妹妹,慕如月可不是。这婚事哪有到外人头上的道理?” 她算什么! 这对母女也不撒泡尿照照! 整天白日做梦。 孙姨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宫里那位,身份尊贵,能力学识都是拔尖的。” “我们这位夫人,也不是我埋汰,之前当过外室,靠着狐媚手段上位,她生的女儿怎么敢肖想太子。” “太子出征的这三年,她这些年可一直顶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招摇。” “但人在做天在看,您的婚事,谁都抢不走。” 慕梓寒似笑非笑:“慕如月不当寡妇,这是推我出去当?” 慕梓寒一针见血:“当初没有爹点头,她们母女又怎么敢惦记太子。” 孙姨娘笑容僵硬。 这件事的确不地道。 慕衍和慕梓寒是慕政和先妻柳氏生的。说起慕政和柳氏,那可是一段好姻缘。 两人也恩爱过,可男人哪里不偷腥。 慕政总以公务忙为借口,跑去和偷偷摸摸养的外室抵死缠绵。 柳氏得知此事,受不了打击,提前早产。生下慕梓寒就撒手人寰了。 而慕政带回抱着孩子的外室,将五岁的慕衍叫到身侧。 孙姨娘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有多虚伪。 【你母亲没了,为父也难受,可人总要朝前看,过来见见你继母还有妹妹。】 【月儿比梓寒大一岁,论着年纪这辈分得重新排。她才是府上的大姑娘,梓寒排第二。可记住了?】 也不怪五岁的慕衍同慕政离了心。 亲手带大哇哇啼哭的妹妹。他那么拼命的建功立业,无非是清楚慕政不可靠,他得为了慕梓寒闯下一片天来。 其中艰辛不提,他也的确做到了。 偏偏事不如人愿。慕衍中了毒,至今难解!一朝跌落成了地上的泥。 为什么当初皇上提出赐婚时,慕政最先想到的是慕如月? 那是因为许多年前,他领着抱着慕如月的慕夫人回府。有云游的道士在府外停留,留下一句。 “这府里的女娃娃长大后是有造化的。大富大贵的命。” 大富大贵的当然是慕如月了。 而慕梓寒,慕政一向不喜。只觉得她是不祥之人。 在他看来,柳氏就是被慕梓寒克死的。和他没关系。 第三章 太子周璟并非良配 慕梓寒因为慕衍的事,本来焦灼不安,一口火气不知怎么发泄。 她这会儿沉了脸。 “姨娘整日在卢艳面前上赶着献殷勤,怎么,如今跑我这里,是和她闹掰了?” 说着,她唇瓣一动:“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孙姨娘生的大儿子,前不久被卢艳做主定了婚事,你心里不满意她说的亲,自然要怀恨在心的。” 卢艳就是慕夫人。 “要我说,姨娘也别太斤斤计较了。那姑娘虽是个哑巴。可还没嫌弃你儿子长的丑呢。这么一想,你儿子是占了大便宜的。” 孙姨娘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忍着怒意。 以前她对慕夫人毕恭毕敬,无非是想让她在儿女婚事上多多上心。 可慕夫人吹着老爷的枕边风,让她女儿如怜嫁给了老头,转头还想让他儿子娶个哑巴! 还说…… 【那姑娘的父亲和老爷同个官阶,你儿子是个庶子,还想娶京城的名门贵女不成?姑娘是有残缺,可两人的事成了,有老爷扶持,岳家扶持,你儿子以后还能差了?哑巴怎么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后还没本事和你吵。婆媳没矛盾多清静。】 呸! 你怎么不说,把你女儿嫁个哑巴! 为了这件事她求慕政,偏偏,慕夫人卢艳好一手哄人的手段,慕政转头斥责她不懂奉献。 卢艳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算计来算计去,还想算计她的女儿如琴嫁他侄子。 这种做过外室的,勾引人的手段比青楼还厉害,娘家卢家会是什么正经人家? 慕梓寒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开始赶人了。 “出去!” “卢艳不是东西,你整日围着她打转,也不见得是好的。” 她正要拿扫帚赶人,就有人从外面进来。 “小姐。” 是阿无。 他是哥哥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非要报恩,回来后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慕衍。 几日前阿无生父做寿,慕衍准了他几天的假,所以现在才回来。 阿无手里提着点心,是家里做的。拿过来给小姐少爷尝尝鲜。 就在这时屋内茶具不小心摔碎的动静,慕梓寒和阿无连忙进屋。 地上一片狼藉。 慕衍伏在床前。 他虚弱的笑着解释:“想喝水,可手里没劲儿。” 他看向慕梓寒,低叹:“哭了?” “没有。” 慕梓寒低下头。 眼角被碰了碰。 慕衍叹气:“这儿都肿了。” 他不知李大夫来过一趟,这会儿温声细语:“哥哥就是太困了,睡得有点久。不必担心。” 孙姨娘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也跟着进去。 “大少爷。” 她突然挤开慕梓寒和阿无。 屋里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孙姨娘心下惋惜,忙说:“这……太子前脚刚回,后脚赐婚圣旨就到了。所以老爷让我跑一趟。” 慕衍的脸黑了。 他和太子周璟打过交道,那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常年含笑待人,骨子里却比谁都凉薄。 那对母女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如今见情况不对,就畏缩了。想把梓寒推出去。 慕衍怎能不怒? 他也没多久的日子了,就盼着慕梓寒能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 可周璟并非良配。 皇家本就复杂。何况太子周璟还是个半死人! “咳,我是明白了,前院的人好事全想占,见情况不对了全往别人身上揽?咳咳。他们咳咳。” 慕衍一激动起来,就咳嗽个不停。喉咙里痒的干涩。 慕梓寒心下一惊,忙去端水。 水里面加了她自制的枇杷露。 慕衍抿了几口,在枇杷露的滋润下,瘙痒得到片刻的缓解,这才讥讽的扯出一个笑来。 “她慕如月以大小姐的身份自居十余年,往前张扬的很。如今倒愿意让给小妹了?怎么,卢艳为了这个女儿竟愿意将她外室上位的遮羞布给掀了?” 这话,孙姨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 慕衍道:“这京城里,官大压死人,别说太子不行了,就是他如今死了,下葬了,嫁过去那也是皇家人,在慕政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眼里,照样是香饽饽。” 慕梓寒也察觉出不对劲。有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也是奇了怪了,慕政不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过去,却挑了我,上回见时,他辞严厉色的很,生怕多看一眼就能克了他的命。” 这期间肯定有问题。 慕梓寒似笑非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思来想去,问题只怕出在了慕如月身上。” 孙姨娘一时语噻。 明明她来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这时候却派不上用场。 “孙姨娘。” 慕梓寒走近,被冻的红通通的手搭在孙姨娘肩上。让孙姨娘一个激灵。 “那卢家子刚来慕家,对如琴妹妹最是殷勤,你说奇不奇怪,他突然间阳奉阴违背着卢艳将那些哄骗姑娘的手段使在了慕如月身上。” 孙姨娘瞳孔剧缩。 慕梓寒:“当然不奇怪,毕竟一月前,后花园假山前,我可是亲耳听你怂恿他的。” 孙姨娘哪里还敢说一个字。 慕梓寒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很小心了!故意在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的时候! 是她做的怎么了?卢艳敢算计她,就要接受被反噬的事实。 “你那夜说……” 慕梓寒学着孙姨娘的语气。 “卢家侄子,你可不能犯糊涂,我家如琴是庶女,慕如月可是花容月貌的嫡女。娶了她的好处可比如琴多的多。” “这话是姨娘说的吧。” 说着,她声音低了下来。 “孙姨娘,我厌恶那对母女,你只怕不比我少。你我虽不在一条船上,可你为了让她难堪,转眼自作聪明拉我下水,这可不地道。” 第四章 他,对自己一向够狠。 孙姨娘实在怵的慌。 慕梓寒如果把她算计慕如月的事抖出去,她也就彻底完了。 没人会放过她。 “好端端的,你抖什么?” 慕梓寒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意有所指说:“姨娘该庆幸啊。” “不是她慕如月,只怕和卢家侄子不清不白的就是如琴妹妹了。” 别说了! 孙姨娘真怕隔墙有耳,事情败露。 她不敢久留,匆匆找了个借口就遛了。 回去的路上孙姨娘甚至在想,慕府只怕从今往后不得安宁了。 凭着慕梓寒那唬人的本事,若要哄她上花轿,怕是难。 慕政那边饭也没吃,只顾着等孙姨娘的消息。 最后等到了一脸愁苦的孙姨娘。 “如何了?” 孙姨娘只能把自己摘去。 “老爷,恕妾无能,本以为夫人和大小姐之间不合,可念着到底是一家人。故托大去当个中间人,好缓和……” 慕夫人没想到唯唯诺诺的孙姨娘,今日一直和她作对! 她站起来,气极反笑:“她是不愿意?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拿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皇上的意思,老爷也做主了。由得了她不愿意?她个不识好歹的!” 果然是没有母亲教养的人! 孙姨娘忙上眼药,她瞥慕夫人一眼。 “夫人,妾是没法子了。眼下这个节骨眼,若不能取得大小姐原谅,咱们慕家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慕梓寒那个刺头,且让慕夫人头疼去吧! 慕夫人气的够呛。 “那件事,她也的确受委屈了。她不痛快,使小性子也在所难免。” 慕政又说:“你赔礼也好,道歉也罢,务必不能让这婚事出半点差池,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俨然忘了,那件事上,他也是帮凶。 皇宫巍峨壮观,金砖铺地,太医们在东宫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砰’的一声响,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殿内的奴才吓得全部跪到地上:“皇上息怒。” 端漠皇蓦然起身,一国之主身上的威压避不可避。 “一群废物!” “朕不听什么束手无策,只要太子无虞!都记住了!他若有个好歹,你们都得陪葬!” 太医们叫苦不迭。 周璟伤成那样,没有及时处理又一路舟车劳顿,能有一口气已经是命大了。他们摸出来的脉象也实在古怪。 只怕大罗神仙来了,无力回天。 可面对帝王的震怒,他们到底不敢多说一个字。 谁让那里面躺着的是端漠皇朝的太子。 皇后凤袍加身,精致而雍容。这会儿眉目愁苦,从内寝殿出来。 自从得知周璟有恙后,她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她手里捏着刻有梵文的佛珠,怕扰了里殿的周璟,嗓音压的很低:“慕家那边可有不满?” “慕家胆敢不满?” 说起这件事就来气。 宣读圣旨的公公过来回话,说那慕家上下都在强颜欢笑。 公公还没走远,就听见那慕夫人的哭声。 端漠皇浑身都是上位者的压迫。 “要不是灵通寺妙隐大师给太子批了命,指明要慕家小姐,朕怎么可能放着重臣女退而去求其次。” 公主许给慕衍,当初他刚说完,就已经后悔了。他是君,慕衍是臣,慕衍救他,理所应当。 如果慕衍身体无碍,公主嫁过去,也是好姻缘,可如果有碍呢?他可舍不得。 好在慕衍有自知之明,自知不配婉拒了。 而太子周璟…… 三年前周璟出征时,妙隐为他算了一卦。说此番只怕凶险,提出将慕家女的事定为太子妃的事,端漠皇这才有了口头允诺。 这三年一直没有赐婚彻底定下,无非是思来想去,慕衍无法再成气候,慕家如大厦倾斜,那慕家大小姐没有强力的母族,如何配得上太子妃一职? 皇上后悔了,就想着周璟平安回来后,这件事还有反悔的余地。 别扯什么君无戏言,他可是天子,谁敢不服? 可偏偏周璟出了事。他哪里还会再去在意那些? “慕政是个糊涂人,就盼着他家的女儿是个懂事的。若是璟儿身子好转,那朕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不过,她是慕衍的妹妹,应当不会差。” 皇后说:“慕家丫头我只见过一回,就是三年前的那次宫宴。” 那时慕梓寒跟着慕衍。明明他们身侧还有几个慕家姑娘,但皇后一眼看中了慕梓寒。 兄妹两人生的太像了。 也唯有慕梓寒生的最娇俏。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慕梓寒和慕衍走的最近,笑的娇憨。直到其中一个打扮的格外珠光宝气,死皮赖脸的小姐往慕衍身上贴。 哥哥的叫着。 语气好不亲昵。 不少人以为,她是慕衍的亲妹妹。 但皇后从嬷嬷嘴里得知,那是慕政后娶的夫人生的女儿。 皇后觉得她心眼多,随意看了一眼,压根没放在心上,慕如月也不值得她多花心思。她很快又去看慕梓寒。 念及此,她感叹。 “这几年过去,也不知出落的何等标致。” 只盼是个好姑娘 两人又在东宫待了许久,直至夜幕降临。 四下静谧。 东宫伺候的奴才全都退到殿外,太医轮流守夜,留下医术最精湛的蒙太医,其余的怕掉脑袋,忧心忡忡回了太医院翻查医书古籍。想从中找出差不多的症状,没一个人敢懈怠。 丑时。 寒风强势吹开了窗子,冷气刮进来,冻的人一个激灵。 蒙太医打了个喷嚏,起身去关窗。‘嘎呀’一声。杜绝了外头天气的恶劣。 榻上的人也在这时候睁开了眼。没有初醒的愣神,反倒凛冽而狠厉。 他永远保持清醒和理智。 熟悉的场景,这是东宫? 周璟撑起身子,青丝如墨,身形清瘦。为方便上药,上身并未穿衣,而是缠了绷带。 回来的途中颠簸,即便重新处理了伤口,绷带还是染了血。 如玉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锁骨,细腻匀称的肌理线条紧实…… “殿下总算醒了,您要是再躺一晚上,皇上怕是要把整个太医院给拆了。” 周璟没说话。 他耳边仿佛还有士兵的呐喊,战马的嘶鸣。 一地硝烟。 周璟在斩下蛮夷首领头颅前,在他不可置信的视线下,带领对方那执着大刀的手,没有犹豫的朝自己胸口去。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被伤的。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计划下他自己捅的。 皮肉被撕开,鲜血淋漓。稍一偏离,就是心脏。 他对自己一向够狠。 第五章 你要是两腿一蹬,彻底醒不来呢 蒙太医见他醒来,眼睛一亮,倒没在第一时间过去把脉,也没急着把周璟醒的消息放出去。 他继续抱怨。 “帝王一怒,我这会膝盖还疼着,可怜那张御医,七十多的高龄了,也一同跪了大半日。最后是让人搀着离开东宫的。” 周璟没问自己的病情,没有情绪的哼笑一声:“取纸笔来。” 蒙太医这才闭了嘴,将桌上开药方的纸,连同沾了墨汁的毛笔送过去,也敛了神情。 这三年,他瘦了,也黑了。 可仍旧眉长入鬓,神韵独超。 他吃力的支起身子,期间扯到了伤口,也没在意。沉思片刻,手腕使不上劲儿,写出来的字不同以往的苍劲有力。 但仍旧很好看。 “让你准备的药呢?” 许久没说话,就连声音也嘶哑。 蒙时登时凝重。 “殿下,那药性烈的很,这路上您不听劝阻服用一颗就已昏迷了半月。可不能再吃了。” 周璟身上的伤是真,而太医摸出来的脉也是真。 他服用的哪里是药,分明是毒。 他们这位殿下,身体总是恢复的比寻常人好。嫌自己伤的不够重呢! “本来就有伤,如今身子亏空的厉害,这再吃下去,只怕……” 周璟沉沉看着他。随即闪过嘲弄之色。 “太医院那帮老东西不好糊弄。” 没了药,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下床走路了。 蒙时咬咬牙,败下阵来,从怀里掏出药,犹豫的递上前。 “只有两粒了。” 他正想开口让周璟省着吃。 就见榻上一脸病态的男子,倒出两粒,他挑了挑眉,没有犹豫全部扔进嘴里,细嚼慢咽。 很苦。 溢满口腔。 他眉头紧皱。 可周璟却笑了出声,并不开怀,而是充斥着疯批的压抑。 “殿下。您……怎么都吃了?” 蒙时听的毛骨悚然,却又不敢多看周璟。 而周璟只是随意的瞥他一眼:“还是改不了你这大呼小叫的毛病。” 好在这东宫上下,都是自己的人。 他躺好,还有心思打趣:“怪不得你父亲总说,你不够稳重。” 蒙时服了。 现在还不忘说教他是吧。 就听周璟吩咐。 “信,你让寂七送出去。尽快。” 药劲很快,他眼皮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孱弱,却有夹杂的难掩的兴奋:“其余的等一月后孤醒了再议。” 蒙时:…… 你要是两腿一蹬,彻底醒不来呢!!! 疯子!!! 等等。 他有没有告诉殿下,这次皇上火急火燎是赐婚冲喜了? 时间就在下个月。 醒来再议? 醒来你就当新郎官了! 他抓耳挠腮烦的要命。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 蒙时正襟危坐,撤下所有的表情,装模作样的拧干棉布,给疯子擦手。 “是我。”寂七出声。 蒙时不装了。转头去看他。 “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不浓,很淡。 但他身为太医,鼻子灵敏。 寂七:“解决了几个不听话的东西。” 蒙时也就没再问。 寂七是周璟身边伺候的,所以能光明正大从外面走进来。他看向榻上的周璟,语气很不好:“爷还没醒么?不对啊,今日正满半个月,你不是说……” 蒙时没好气把信扔到他怀里:“醒了。” 寂七收好:“那怎么……” 他不放心。 先前太医院那些人七嘴八舌讨论周璟的病情,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毕竟,只有蒙时真正清楚周璟的情况。 “本来死不了。” 蒙时黑着脸:“现在不好说了。” 太子醒来片刻,再度昏迷,脉象混乱的更加严重。太医顾不得体面连滚带爬的冲向东宫。得上面准许后,全在这里住下。 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公公将周璟的情况上报端漠皇。 宫里混乱,慕府也是。 慕衍为此很头疼。 他甚至想先斩后奏,这几日就把慕梓寒嫁出去。至于慕家会不会惹怒天颜,他已无力顾及。 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自然要为她谋划考虑。 “我之前身边有个副将,年纪比你大上许多,可至今未婚,为人倒不拘小节。我对他有恩,只要你点头,我去信一封,便把他叫到家里来。让你相看相看。” “小妹,是我对不住你。” 慕梓寒打断他:“哥哥。” “我若嫁了人,慕家上下就是欺君之罪,那些人的死活我不在乎,可你……” 她知道慕衍心里想什么。 无非是,他已是一副残躯。 死了就死了,只要慕梓寒嫁出去,就是别人的人,株连九族都不会祸及出嫁女。 毕竟外头的人,都当大小姐是慕如月,宫里也只能吃这哑巴亏。 她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瞪着慕衍:“你是想给我找好下家,能安心的走吗?你想抛下我了对不对!” 慕衍被她猜中心思,又沉默的不开口,正如慕梓寒所言,他想抛下她了。 他的身子他清楚,所以他只想用最后的时间找一个能护慕梓寒一世无忧之人。可是慕梓寒这会儿将他的心思挑明,他甚至有些茫然。 “你若不愿意的话,哥哥还认识个人,早些年倒有往来,后来我闭门不出也不欲见客,也有三年没见他了,可他逢年过节仍旧送些难寻的药送过来。” 他说的很慢,也有些喘气。忍着喉咙的痒意,继续说。 “那个人叫做蒙时。如今大抵在太医院当值,是个信得过的人,不过,咱们家是笔烂账,只怕交情不够深,他不愿掺和。” “哥哥还是倾向前头说的副将。”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头跑进来,是阿无。 “少爷小姐,老爷和继夫人朝这边来了。” 他声音刚落,外面就有了动静。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都没再说话。 慕政和慕夫人卢艳就走了进来。 慕政走在前面,不过在他抬脚跨门槛的时候脚步却慢了很多,他精明的眼睛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这一双儿女身上。 慕梓寒不受管教,那张脸却足够明艳,只是实在削瘦。瞧着显小。要是养胖点,就更好了。 再看慕衍,比他记忆里还要憔悴,慕政闪过惋惜。 如果慕衍没中毒,他哪里舍得把人丢弃到这里。 当时宫宴那么多武将,他慕衍逞什么能! 落到这个下场,是命。 可他这次过来。是当慈父的。慕政适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第六章 赔不是 “明儿就是你的生辰,我和你娘想为你办一回生辰宴,衍儿觉得如何啊。” 他口吻亲昵,就像是个慈父。打起了感情牌。 “为父记得,你年幼时最……” 慕衍却冷笑:“有话不如直说。” 没必要拐弯抹角。 以前也没见慕政对他的生辰上过心 这里的人,都不欢迎慕政。没人添茶也没人请安。就连儿女身后的奴才阿无,看着他都一脸警惕。慕政忍了。难得没有去计较。 “你身子弱,凡事别动怒。可得养仔细点。” “这几天冷的厉害,倒在院里的水瞬间都能冻成冰。你们二人注意保暖,为父瞧着,今日穿的过于单薄了。” “那就得问问继母了。” 慕衍将帕子压在唇角,轻轻咳嗽。 “年关将至,各房都添置了冬衣,家里的奴才也没落下,我和小妹身上穿的却是旧裳。棉花也不厚实,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 “我倒无所谓穿什么,左右哪天闭眼去了,免得浪费银子。可怜我小妹,别家小姐绫罗绸缎,钗环珠佩,她身上的首饰却都是过了时的。” 慕衍轻扯唇瓣:“怎么,家里竟穷酸成这个地步了?” 他说话是真没客气。也没给慕政台阶下。 慕政不管他们,可从没想过苛待他们。 他有眼睛。也知道这两人的日子不好过。 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去追究罢了。 可现在用得着慕梓寒,他当然愿意摆出态度。 他开始发问慕夫人。 “怎么回事?” “你就是这样当家的?” 卢艳身旁的老婆子连忙弯下身体:“哎呦,夫人怎么可能会漏了少爷和小姐。她早早就吩咐了老奴,请人过来给两位量尺寸。” 说着,她给自己打了一嘴巴:“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她甚至跪到地上求饶。 “是婆子老糊涂啊!求老爷责罚。” 真是养了个好心腹! 慕梓寒都要夸她好演技了。 卢艳适时骂她:“自然要罚,还得重重的罚!你这老东西!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也能忘,好在少爷小姐是懂事的,这才不至于怨我,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继母歹毒,克扣他们兄妹。” 这一唱一和的,实在无耻。 卢艳还要说什么,就对上慕政警告的视线。 她心下一凛。不得不低头。 她露出个愧疚的笑意:“说到底还是怨我,咱们府上事忙。难免有些疏忽,之前我也魔怔犯浑,想着如月她大梓寒一岁,合该为她先张罗婚事,左右是亲姐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不论是谁上花轿当太子妃,都是咱们慕家的姑娘,不用太计较别的。” 这种话说出来,她不害臊,慕梓寒都要为她害臊了。 她甚至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合着,她卢艳顾全大局,是慕梓寒小肚鸡肠了? 你们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没见过,没关系。 现在见到了。 卢艳继续她的表演:“娘给你们赔个不是。” “是我疏忽,你们怨我也是应该的,可老爷是你们的父亲,他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为此也狠狠让斥责让我莫痴心妄想了。太子是娶梓寒的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孩子,你们可不能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去迁怒于他。” 卢艳也自以为伏低做小了。 这话却没一个字,是慕梓寒爱听的。她噗嗤一声笑开 卢艳:“怎……怎么了?” 慕梓寒才不吃她这一套:“继母这张嘴也实在厉害,都能去佛堂开光了。也不难怪年轻那会儿,把我爹迷的神魂颠倒,家都不愿回,一心和你厮混。” 如今没法了,又求到她跟前。 脸都不要了,慕梓寒可不会帮着拾起来。 什么孝顺,她也顾不得了。 这层遮羞的窗户纸,被慕梓寒狠狠戳破。 她说。 “原来,如月妹妹不自爱,婚前失贞是继承了继母的衣钵。” 慕梓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慕衍根本来不及拦她,索性也不拦了。 而慕政和善的伪装也彻底褪去。他是老子!私下那点事,是慕梓寒这个小辈能说三道四的吗! 他彻底沉下脸:“你娘已经道不是了,还要她跪下来道歉吗?果然疏于管教,言行如此大逆不道!” 她这次过来,本想着慕梓寒好好谈,嫁妆什么的绝对不会亏待她,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慕梓寒却蹬鼻子上脸了。 慕政说一不二的威严被侵犯。 他怒,可这里有人比他还怒。 “疏于管教?爹这是指责我?” 慕衍还记得,娘亲柳氏得知慕政养外室后,提前早产,生下小妹血崩。那时慕府上下全乱了套,没一个能做主来掌管局面。偏偏慕政这个罪魁祸首还在外面风流快活。 柳氏倒在血泊里,脸上失去血色,却笑着让眼泪糊了整张脸的自己上前。 她温柔的慕衍搂在怀里。 “你记住,娘的私产全锁在了柜子里,不多,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开柜的钥匙在我最喜欢的那根簪子里藏着。” “衍儿,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柳氏是陪慕政穷过来的。 当初,她认定了家徒四壁的穷酸书生慕政,非要嫁她,不惜和娘家闹掰。 这些年尝试联系他们,甚至多次生了回娘家看望二老的念头。 偏偏事与愿违,慕政考中后,被派遣外地上任,每三年换个地方,路途迢迢的同时,她后来又怀了慕衍。 生下慕衍后,孩子又离不开娘,慕政这边又需要她照拂。 以至于临死前,也没能在父母面前尽孝。 她眼里流下晶莹的泪珠。 她这一生,真是可悲。 为了一个慕政,背弃了一切。 莹莹烛火下,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却努力的想要多看慕衍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爱意和羞愧。 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唇艰难的动着,再也发不出一个声,唇形却能认出。 柳氏无助的再说。 “阿衍,娘的阿衍。” 慕衍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天阴沉沉的,柳氏断了气后,身体越来越僵硬。而他再也哭不出来。 所以,这里最没资格说慕梓寒的,就是慕政。 慕衍站起来。他的手按在桌上支撑。再不是穿着铠甲身子挺直的威风凛凛,而是虚弱的弯下脊背。 可即便如此,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也要为慕梓寒撑起一片天来。 第七章 我是你爹,还能害你? “府上那几个小姐,谁都有教养嬷嬷。她们识字是先生一笔一画教出来的,梓寒呢?” 慕衍是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他识字,可作诗绘画却不行。 他能教慕梓寒什么? “她们弹琴作画时,小妹不是在煮药,就是在催着账房早些发放例银。” 柳氏留下来的钱,他没动,想留给慕梓寒傍身。 他带兵时得到的赏赐,多数刻着皇家烙印,无法卖了变现。 府里每月发放的例银更是一再缩减。 他吃的药,可都不便宜。更别说那些不菲的补品。 手头也紧了起来。 慕梓寒背着他,将柳氏留下来的那些全都换成了银票。那次,是他第一次对慕梓寒发怒,可她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哥哥吃了有用,便是再贵也值得。 她一个铜板恨不得分成两个用,可慕家下人私下议论,慕梓寒是掉钱眼里了。一个小姐,日日追去账房要钱,实在丢了体面。 而这些,都是慕政的不作为。 慕衍讥讽说:“你当时反复确认,我身体是彻底坏了,就以此处清静适合养伤的借口,任由这个女人把我和小妹从原先的院子赶到这里,不留余地,却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他之前的院子,是慕家采光最好,也最气派的院子。如今是慕如月住着。 “扔到此处,对我们兄妹彻底不管不问。” 他这么一提,慕政哪里还有脸摆脸色。 可慕如月非看上慕衍的院子,他有什么办法。 都是妹妹,慕衍总不能只疼慕梓寒一个人。 可这件事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夫说了,你身子需要静养……” 慕衍:“够了!” 他像只奄奄一息但野性难驯随时都能咬人一口的狮子。 “静养?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里连下人房都不如!” 一下雨屋顶还会漏水,窗户纸也是破的。 遍地蜘蛛网和灰尘,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 他朝不保夕,大宅院里的肮脏事多如牛毛。他怕无法事事都能护住慕梓寒。更怕哪一日自己去了,留下小姑娘一个人。 他也清楚来到此处,就是被弃,可也有好处。 他其实大有骨气,带慕梓寒去外面生存,可这样面临的只会更多。他死了呢,慕梓寒安危都是问题。 他也可以去求助那些认识的人,可人情如何还? 至少慕府不被人在意的一方天地下,能护她周全。 无人打扰,也无人算计。 这三年,除了手头拘谨,也都相安无事。可直到今日,换得这些人的变本加厉。 慕衍不是泥人。 他也有脾气。 “现在又想利用我小妹。” “我告诉你慕政,不能够!大不了与你鱼死网破。” 慕政被挑衅了。 他一拍桌子,‘砰’的一声。 “好啊!” “可真是兄妹情深。” 既然明面上的和平维持不住,他也彻底没了耐心。也不得不采取别的手段。慕政冷声吩咐下人:“来人,将院子围起来。” “严加看守,没我准许,谁也不准出入,我倒要看看,他们拿什么和我犟!” 被慕衍护在身后的慕梓寒红着眼,听着这句话后,心里一个咯噔,又见慕政大步朝外走出去,再也顾及不了别的,她快步去追。 “小妹。别去。” 身后,慕衍的急急呼喊,也没让她止步。 慕衍看着慕梓寒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怔怔,身子无力往下滑。 阿无眼疾手快的去接:“少爷。” 这边,慕梓寒堵住慕政的路。 她指尖都在发颤,不可置信的发问:“你可知,我每搁七日就要去药房抓药。” “哥哥断了药,他没准会死的,会死的!再如何,他也是你的骨肉……” 慕政的声音轻而易举盖过了慕梓寒,他眼里迸出愤怒的火花,想吃吞吃生血的野兽:“慕家都要遭殃了,我难道还要管他死活?” 他的儿子,可不止慕衍一人! 以后能撑起门楣的,也不会是他! 见慕梓寒失控,慕政反倒平静了下来,他笑了笑形如蛇蝎却用安抚说教的口吻道:“孩子,你得清楚,不是我把他害死的,是你。可怜小衍,从小护着你,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我也想疼他,可你得老老实实的听话才行。” 慕梓寒如坠入冰窖一样冷。 她清楚慕政的意思。 若慕政不如愿,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兄妹好过。 那曾经为天下立过功劳的将军慕衍,也只是辉煌过,而他的陨落,彻底让他整日得捧着药罐子的废物。 没人在意她,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记起他。 慕衍的软肋是慕梓寒。 慕梓寒的软肋又何尝不是慕衍。 慕政就是利用这一点,威逼利用。 只是,他漏算了一点。慕梓寒若真成了太子妃,绝不会再受桎梏于他。 那时候的就是她拿捏整个慕家了。 太子短命又怎么了?她嫁过去就是皇家的人,婆婆是皇后,谁敢苛待? 要知道,寡妇也分三六九等的。 而且,周璟的身体都这样了,哪里会有精力去纳小妾膈应人。 慕梓寒是慕家人,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没出这件事,焉知慕政以后会给他安排什么货色。 慕如琴的庶姐慕如怜,也是孙姨娘所生,府里的几个姐妹,唯慕如月最大,然后是慕梓寒,再是慕如怜。可那人却在年前,被慕政做主,给五十多岁的大人做继室。那大人的儿子年纪都比慕如怜大了。 这么一想,周璟倒是良配。 总归再差……情况也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你也不用担心嫁去东宫,你哥哥没人照顾。别说换院子,他要什么,爹会不给?” “你得知道,家里好了,你哥哥才会好。” 慕政还要说什么,就见慕梓寒静静的看过来,她眼睛很干净,让他的算计哽在喉咙。 “我说的,你好生思量!” “反正这花轿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他很有气势的放下话。 “好。” 她的声音轻若吟蚊。 见她说得干脆利落,慕政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慕梓寒缓缓抬头,对上慕政的眼睛。 她说的很慢,唇色有些白。 “我说好。” 慕政大喜。 “这才像话!我是你爹,还能害你?” 第八章 不争气的东西!饿死了算了 他又虚情假意的说了很多,无非都是维系父女关系的。见慕梓寒心不在焉,也就止了嘴。 反正目的也已经达到。他哪里还记得不久前说的给慕衍庆生? 慕政喜笑颜开前脚刚走,后脚卢艳嘴角也有了真情实意的笑。 她高贵的出声。 “顺着老爷的意,你们兄妹才有安生日子,你啊,前面非要闹一闹。这是何必呢?” 慕梓寒顾及慕政,但不会给卢艳好脸色。她转身拿了角落的扫把,就朝卢艳身上打去。 “你是个什么东西!滚!” 卢艳没想她会发疯:“你……你这是大不敬!” “没错,你大可去找爹哭诉,看他会不会给你做主!” 眼瞅着扫把要落在身上,卢艳只好一退再退。等退出大院后,慕梓寒就重重的关门上了锁。 ‘砰’ 她冷声道。 “继夫人,我处境再狼狈,可别忘了,这件事也是你有求于我!” 哪里轮的上卢艳来奚落? 阿无是这时候来的,他见大门紧锁焦急不已,只能劝:“少爷说他会想办法,您莫动肝火。” 慕梓寒手里的扫帚被阿无接过去,她失魂落魄的低头去看足尖,最后低低道。 “可我不愿阿兄弯下腰去求人。” 吃了闭门羹,卢艳差点又被门撞了鼻子。她沉着脸。 这时慕政还没走远,听见动静,又走了回来。 还没等卢艳委屈抱怨,就得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她好不容易点了头,这就行了,你还上赶着找晦气?活该被赶!” 卢艳是真委屈了。 偏偏慕政负手:“你身为主母,对这门婚事多多上心。她去了东宫,一切都要打点,少不了花钱,嫁妆必不能少,免得让外人见了,以为我们是在卖女儿。” 慕政说着,不由开始埋怨卢艳。 后宅的事都是妇人料理,家里却还要让他插手! 这么一埋怨,又想起先夫人柳氏的好。 那位贤惠端庄,日子苦的时候,从没嫌弃他半分,日日鼓励他。家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可从没让他操过心。 “既然不得她待见,往后需要出面找她的事让孙姨娘来,别再闹出笑话。” “让府上的下人敬着那边,不然婚事出了异变,我要你好看!” 吕艳养尊处优被慕政疼爱多年,现在被这样对待,就和吞下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她也足够丢脸! 讪讪告别了慕政,卢艳边走边骂! 她自然不敢骂慕政的。也就逮着慕梓寒。 “一个早就死了亲娘,哥哥又随时能死的人,她慕梓寒有什么可傲的?” “也不想想她如今的处境!” 在娘家,有个短命的哥哥,嫁了人又摊上个短命丈夫! “以后有她好看的!” 就在这时,有丫鬟跑过来。穿着厚实的棉裙,头上别着一根金簪。是一等大丫鬟的打扮。 是卢艳从自己手底下刚拨过去照顾慕如月的。 毕竟慕政将慕如月的腌臜事藏的很好,至今没透露半点声儿。可却在一夜之间,她屋里伺候的忠仆是被抬着去乱葬岗的,其余院里的奴才全给发卖了。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夫人,求你去看看小姐” 卢艳心烦达到了巅峰:“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不省心东西!” 嘴里这么说,可到底挂念女儿。 毕竟她这么多年,肚子不争气,就生了一儿一女。一个是慕如月,一个是……三岁就夭折的儿子。 反倒是那孙姨娘。 生了两个庶女,两个庶子。 一个庶女已经出嫁,剩下的另一个庶女就是慕如琴,那两个庶子年纪稍微小些,都还没成家。 虽说是庶子,可却是老爷的心尖尖。 不过,在卢艳看来,一个赛一个的没出息。 孙姨娘真是猪一样会生! 让她实在嫉妒的很。 走近慕如月的屋子,就听里头不依不饶的哭闹声,还有瓷器被砸碎的声音。 “爹爹不是说最疼我吗,他凭什么把我锁在屋里?” “表哥待我是真心的,比那病重太子可好了千倍万倍!我只嫁表哥!” “我听说宫里下了圣旨,皇上身为天子,还能强迫我嫁不成?让慕梓寒去,她没什么见识,没准还得对我感恩戴德。” 慕如月正闹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绝食两日了。下巴也瘦的尖尖的。 她生的像卢艳,弱柳扶风。最容易让人激发保护欲。 她没有丁点儿心虚和后悔。 可卢艳听的气急败坏,这次一点也不心疼,她闯进去,在慕如月愣神的片刻,扬起手朝着那漂亮脸蛋狠狠打过去。 “你当太子是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 ‘啪’ 一声脆响,慕如月右脸很快肿起。 “不争气的东西!饿死了算了。” 卢艳气的胸脯起伏。 “他卢慎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礼义廉耻都丢了?” 卢艳很失望。 她对这个女儿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就算没有太子,她也盼着慕如月嫁给位高权重的男人,可慕如月挑了挑去,挑了卢慎那个玩意。 还闹出丑事! 她还要再打,手扬在空中。被身后的婆子急急劝下。 “夫人,你可别动怒,咱们小姐耳根子软只怕是受了表少爷的蛊惑。” 说着,婆子忧心忡忡:“老奴打心里不安心,大小姐那边松了口,可就怕太子哪一日痊愈,她得势会报复。” “报复?” 卢艳对婆子说的丝毫不在意。 “她哥哥这条命还在老爷手上拿捏,她敢吗?” 还太子痊愈? 慕梓寒有这个命吗? 她专门打听过了,太子醒过一次,又晕了,只怕撑不过半年。 卢艳是认定了慕梓寒会当寡妇。 不然她更得气死。 慕如月疼的眼冒金光,这么多年卢艳宠她,别说是打了,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别说卢艳了,就连慕政也对她格外疼惜。 毕竟,慕政常言,道士说她是有福气的人。当初卢艳带她入慕家后,慕政就连连高升。 以至于她要风的风要雨得雨。 见她还不知悔改,卢艳气的大声道。 “卢家这几年日子好了,是住上了好房子,又买了丫鬟伺候,你当那是卢家子嗣有出息?错了,一个个都是吸我的血!他们的房契,铺子全是我私下补贴的。” 没有她,卢家还得穷的响叮当! 第九章 碍路 “你这个表哥,没有少爷命却有少爷病,就想着钱从天上最好能掉落到他脚下。他游手好闲,就是个废物,我本想把如琴那个庶女嫁给他,也算打发了娘家人。你倒好?没长眼了?你看上他?” 没发生这件事,外甥在她眼里千好万好,可出了这事,卢艳哪里还会满意? 她还想再打,慕如月却捂着脸往后退。 那些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她眼里,卢艳就是狠心要拆散她和表哥! 表哥的确有不足,可在她最无助时,是他陪伴,照顾她的情绪。眼里心里只有她。上回欢爱时就允诺,会考取功名,让她过好日子! 慕如月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已经是表哥的人了,没准肚子里还怀了他的骨肉。女儿豁出去了。娘亲和爹爹只能同意我和他的事。除了表哥,我谁都不要。” 听听,这是一个小姐能说的话吗? 卢艳的脸黑了下来。 她当初勾搭慕政时,都知道见不得光得遮遮掩掩!直到入了慕家家谱后,这才扬眉吐气,慕如月倒好,恨不得人尽皆知! 这些年,真是白教了! 现在因为一道圣旨,全家都紧张了起来,慕政急的嘴角磨出了泡,哪还有心力来先料理慕如月? 只把她关了,又让人把卢慎捆了扔在柴房。 等慕梓寒出嫁后再等候发落! 卢艳都不敢插手。 “你不说我倒差点气忘了。” “确保万无一失,王婆子,你去找药给她喂下。切记掩人耳目,别让人生疑。” 未婚有子,说出去那还得了? “娘,我绝不会喝的。” “你别说话!” 卢艳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神色狰狞:“你若再闹出是非来,我也保不了你!” 可慕如月为表决心,抵死不喝药,趁着几个下人不防,将王婆子手里好不容易取来的药碗扔了出去窗户。 另一边,在慕政的示意下,慕家门槛险些被登门给慕衍看病的大夫踩踏。紧接着,数不清的补品,胭脂,首饰朝偏僻的小院送去。 第二日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街道静谧,不见半个人影。 慕梓寒就早起了。 自她记事起,就记得,哥哥生辰这日,是要吃面的。 阿无说过,先夫人在时,会亲自下厨。如今夫人不在了,生辰总要有个生辰的样子 再后来,都是她亲自下厨。 天冷,又下了一夜的雪,她刚出门就打了个寒颤。将手送至唇角处,哈了口气。 “小姐。” 阿无听到动静,跑过来。 “哥哥昨夜咳的厉害吗?” “还是老样子。” 阿无说:“雪天路滑,小的送您过去。” “你留在这里照顾哥哥,我才放心。” 慕梓寒拢了拢披风,迎着凛冽的寒风走着,一脚踩上去,只听咯吱咯吱的轻响,就像踩到了铁板上。 阿无这才不说什么,不过到底打算送慕梓寒出院子。 他一边走,一边抱怨。 “这几年小姐去借用厨房,那里面的奴才哪回不说风凉话。哪里还记得我们少爷圣眷正浓时,她们嘴脸多谄媚。” “一个个都见风使舵!” 慕梓寒嘴角一弯,没有面对嫌恶之人的不快,她的声线温温柔柔的。 平心静气下来整个人温柔可人。 “今日不会。” 阿无一愣。 慕梓寒:“这慕家的天,已经变了。” 阿无刚开院门,就见外头站了不少人。 孙姨娘带头,笑的有些不自然:“大小姐醒了?” 她一开头,身后的人,都齐齐行礼。 孙姨娘卖好:“怕惊动你和少爷好眠,我等特地在外面等着。瞧大小姐的气色,可比昨儿好了不少。” “这天寒地冻的,我想着雪下了厚厚一层。就特地一早让奴才拆出一条路来,免得湿了鞋袜。” “厨房那边也准备好了各种食材,就等您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慕梓寒笑了笑:“姨娘有心了。” 一听这话,孙姨娘提着的心总算落地。 她试探的问:“大小姐准备何时搬回去?” 眼见慕梓寒皱眉,她忙说:“以前的院子随时能腾出来,如果小姐你想换别处,都好说。” “不换。” 那院子慕如月住过,她还嫌膈应呢。 这院子三年住下来,麻雀虽小,可五脏六腑俱全。都是她精心打扫整理的。 孙姨娘是个聪明人,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这里离厨房有些距离,冬日送饭,若不走快些,只怕到了饭菜都会冷。我就想着,隔壁的院子也空着,不如将墙给推了,两间院子打通。” “再劈出一间小厨房,安排厨子,每日也让人送新鲜的菜过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夜里饿了,还能煮些宵夜,给少爷煎药也方便。” 孙姨娘其实恨不得离这些事非远一点。 偏偏慕政下了令,让她哄着慕梓寒这边。别出意外。 卢艳那个蠢货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这种事要让一个妾来出面! 哄!把柄被抓着,她敢不哄吗? 她提出这个意见,一来是让慕梓寒舒心。 二来院子宽敞了不少,趁着机会将两处重新修葺,再添置各种珍贵物件,慕梓寒从这里出嫁,才不会让宾客见了看笑话。她在慕政那里也有了交代。 对有利于自己的事,慕梓寒从来不推辞。 她只是做迟疑状。 “……哥哥觉浅。” 孙姨娘果然上当,她忙体贴周到的说:“懂得懂得,这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我们等大少爷醒了再忙活。” 说着,她对着身后的奴才警告:“都听见了吗!吵着少爷,撕了你们的皮!” 该说不说,得了特权,能命令全府奴才行事,孙姨娘是爽的。 如果一直都这样就好了,最好,她办事得当,被慕政看中,将中馈交到她手上。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就见要去厨房的慕梓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孙姨娘嘴角的笑意开始僵硬。 她突然有些慌:“怎,怎么了?” “遗憾而已。” 慕梓寒:“姨娘你这种面面俱到的人物,不当正室可惜了。” 孙姨娘眉心一跳。 她想,这话没错! “要是没有继母,爹大抵是扶姨娘当夫人的,这么看来,继母真是碍了你的路。” 第十章 她若欺负你,你就老实受着 可不是么! 她还为老爷生了两个儿子。 “姨娘如果是夫人,想必如怜能嫁给好人家,至少年纪相当。如琴也不用矮别人一头。” 孙姨娘越听心跳越快。对卢艳恨意增添。 谁说不是呢。 她是府里的老人。 当初先夫人的后事,也是她一手操办的。 偏偏冒出个卢艳! 她胆战心惊的想,如果卢艳死了…… 慕梓寒仿佛这才看到孙姨娘身后脸色铁青的人:“这不是继母身边的周婆子么,你怎么也来了。” 沾沾自喜的头都要抬到天上去的孙姨娘登时慌了神。 周婆子朝孙姨娘冷冷哼一声,这才冲慕梓寒憋出一个笑来:“夫人怕孙姨娘不知轻重,特地让小的过来帮忙,免得她冲撞了您。” 慕梓寒没再说什么,朝厨房走去。 她不喜欢卢艳没错。 可同样不喜欢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为达某种目的算计她的孙姨娘。 面做好后,天也彻底亮了。 厨房婆子帮忙提的。 回去时,那些奴才已忙开,慕衍坐在屋前的椅子上,神色难辨。 孙姨娘有意攀谈,他只有冷眼,直到瞧见慕梓寒,慕衍的眉眼这才柔和起来,缓缓起身。 慕梓寒小跑上前,挽着她的胳臂,将人往里带。 阿无接过婆子手里的食盒,跟着进屋,直接锁了门。 面还温热着,慕衍其实没什么胃口,可见妹妹的手冷的跟冰块似的,他低着头全吃了。 “和阿娘的手艺一样好。” 慕梓寒眉眼弯弯。 她没见过柳氏,可也喜欢听自己和那个女子很像。 刚准备去煎药,被慕衍叫住。 “你可知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知道。” 慕衍叹了口气:“我思来想去还是找人速速送你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哥哥,你分明比谁都清楚,皇家要的是我。” 天涯海角,她又能逃到哪里? “哥哥若真挂念我安危,不如多费心思再活几载。” 慕衍久久不言,他的背脊却彻底弯了下去。 光线洒在他身上,却像极了日薄西山,察觉不出半点暖意。 “哥哥。” 她又喊了一句。 “等你身子好些,我们替阿娘去见见外祖父外祖母吧。” 其实很早之前,慕衍就照着柳氏留下来的地址找过人,可当时闹了饥荒,那带的百姓全往东边迁。他过去时,扑了个空。 后来总算有消息后,他又中了毒。 慕衍总不能给年迈的二老添麻烦,也就一直没去认亲。 他的唇动了又动,最后闭眼说。 “好。” 慕梓寒鼻尖酸涩,可却比任何时候还雀跃。 慕衍摸了摸她的头:“我琢磨着,慕如月的事不简单。” 他原先想着,慕如月和卢慎私下看对了眼,又不愿嫁去东宫受蹉跎,就让阿无私下去打听,才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哥哥何意?” 慕衍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府上知情的那些人,嘴一个比一个严,可却在一夜之间,她屋里伺候的不少忠仆被抬着去乱葬岗,其余院里的奴才全给发卖了。” “昨儿,卢艳去她那边又起了争执,具体缘由不知。王婆子又鬼鬼祟祟去门房那边走了一趟。” 门房? 慕梓寒知道,这门房是卢艳的亲信。早些年是卖草药的。 “阿无在慕如月的窗户底下,采集了点药汁,拿出去找大夫问了问。” “什么药?” “堕胎药。” 慕梓寒倏然起身:“难怪。” “卢家的人,我记得个个难缠。” 慕衍知道他要做什么。 “爹总说,我是哥哥,底下的妹妹不能厚此薄彼,不能总把你事事放在第一位。” 为什么不能? 他为什么放着亲妹妹不去疼,去疼别的女人生的? “这一次,总要帮慕如月一把。” 让她如愿。 这件事,慕家想兜着,可凭什么? 总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将慕政最看重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 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很温柔:“我来安排。” 后面的几日,没在发生别的事。 院子收拾妥善后,各地焕然一新。厨子是外面刚买的,卖身契由慕梓寒手里攥着。自己的人用着才安心。 也在这一日。 慕政下了早朝回来,官服都没脱,匆匆赶过来。 人还没进,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快给小姐梳妆打扮。” 慕梓寒听到他又激动又是紧张的说。 “皇后娘娘点名要见你。” 慕梓寒被按到梳妆台前。 在慕政看来,慕梓寒没有规矩,也没有嬷嬷教导过,去了皇宫肯定要出错。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慕梓寒!竟然没有几身得体的衣裳! “我不是早早吩咐了?让你出门多挑几件衣裙,往贵了挑。这银子家里出。” 毕竟慕梓寒那一身,实在寒酸。这丢的是他的脸! “没工夫。” 慕政:…… 他看慕梓寒分明闲得很! 他却不好同她争辩:“没工夫你也该和孙姨娘说一声,她们会去办。 慕梓寒竟还有看戏的清闲,不急不缓的:“说了,怎么能看你这急的要跳脚的德行。” “你!” “我往后气人的事只多不少,爹总要习惯。爹的年纪也不小了,倒不如我哥哥沉稳” 慕政能如何?就怕这祖宗甩脸不认人了。他只好供着她,一句重话也不敢说,让下人跑着去铺子买衣服。 然后又和慕梓寒说。 “进宫后,你必须规矩行事,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你应该清楚。皇后娘娘就是见你一见。见了也就把你打发回来了。” “她雍容华贵,你若不出错,娘娘也不会特地来找岔。” 慕梓寒听的不算认真。但还是紧张的 上回去皇宫,身边有慕衍,她偷偷瞅过高位上的皇后娘娘,不敢多看,只觉得很高贵威严。 至于太子周璟。 那次他并不在,慕梓寒对他没有印象。 “太子只一个嫡亲姐姐,是邵阳公主。她的脾气不好,至今没出嫁却格外受宠,去年和丞相千金犯了口舌,不过数日,那丞相千金就摔断了一条腿,都说和她脱不了干系。京城的小姐都躲着,你最好也避着些。” 可又能怎么避? 娘娘让慕梓寒进宫,公主也会在,只怕会为难慕梓寒。 毕竟,这个女儿他都瞧不上,更何况公主。 他想了想,很没担当的叮嘱慕梓寒。 “她若欺负你,你就老实受着。” “若我有理呢?” “女子嫁进婆家哪个不受委屈?更何况你是高嫁,更要学会看她们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