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特族吸血鬼·江藤(NEET吸血鬼,江藤小姐)》 八月十八日【同居第二十九天】(pm 2:15)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依洛 初校:雪风·帕尼托捏 ------ 我家是一间动物园。 ……话虽如此,并不是真的在经营动物园的意思。我们宇堂家只是一间位在平凡的地方都市里,毫无特别之处的寺庙,并没有土地或资金能开动物园,就只是常被左邻右舍如此揶揄而已。 我家的确养了很多动物。 从比较普通的狗、猫、鸽子及乌鸦,到比较少见的日本貂或果子狸,甚至遗有在这个国家里非常罕见的稀有蜥蜴。 既然平常会有如此种类丰富的生物在寺庙的土地内吠叫、挖洞或筑巢,会被邻居议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那些动物里,有绝大部分是我因为不忍心而带回家里养的,所以我也没有资格怪别人。 再说,我并不讨厌被各种生物围绕在身边的生活。只要每天细心喂食及处理排泄物,往往就会与它们变得十分亲近,如此一来无论是哪种动物都会令人觉得可爱。 话虽如此,世界上总有例外。 虽然既不可爱,也不是我捡回来的,但最近家里就是多了一只特别稀有又难以照料的动物。 你问我那是什么动物? 就是吸血鬼啦,吸血鬼。 * 「龙之介—龙之介,你在哪里~?」 一道听起来像是要死不活的哀号声此时此刻也传了过来。 正在大热天底下,打扫着寺庙周围的我,停下了扫把,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龙之介,拜托你快来呀~」 声音不是从庙内,而是从住屋的方向传来。 从全开的二楼窗户内,不断传来像是在做某种诅咒的声音传出来。 「……真吵耶。」 我皱起眉头,朝窗户瞪去。 明知道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不理不睬之后又会很麻烦。 「拜托你呀,快点过来。快点~」 「不要吵,知道了啦!我马上过去,给我等着!」 我大声回应后,马上前往二楼。 以三步并作两步的方式奔上楼梯后,我一下就抵达了那个房间,里头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小丫头。 外表像个国中生。 她把一头蓬松、未经梳理的金发像是生长在海里的海带一样摊在地上。而且还全身朝下趴着。 「……喂,江藤。」 我朝着那个懒惰的尸体,发出充满不悦的声音。 「到底要我说几次,穿件像样的衣服啊。」 「唔唔……妾身明明就有穿呀……」 「在现代的日本,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称不上是有穿衣服。」 「因为这间房子很热呀……」 「你这个住别人家白吃白喝的,没有资格抱怨。不想住就给我滚出去。」 「唔唔……」 尽管江藤不服气地嘟起嘴唇,还是朝衣橱的方向滚去。 「为什么这个家就是没有冷气,真是的……」 江藤一边抱怨着,一边辛苦地想穿上从衣橱里拿出来的内裤。这个身体虚弱到难以置信的臭小鬼,就连叫她穿件衣服都是这副惨样。 「你这个借住的少在那边嫌弃,不装冷气是我老爸的想法。」 「哼,这个家还真是不文明。」 「顺带一提,我也讨厌冷气。爱怎么嫌弃老爸都无所谓,但你不准说饲主的坏话。」 「话说,你不要在那边看,快来帮忙呀。妾身一个人没办法穿上内裤。」 「那种小事你靠自己吧……而且,你不要大腿开开地穿衣服。再怎么说也算个女人吧?」 「都是因为龙之介不帮妾身穿衣服,才会害妾身出丑。」 「不要怪到别人身上。」 「妾身可是高贵的黑夜一族,穿衣服这种琐事当然是交给仆人来做。要是伤了妾身细致的手要怎么办?好了,你快点来帮忙吧。」 「真拿你没辙……」 虽然这家伙很离谱,但我也太好说话了。 「欸,把腰抬高一点,躺在地上很难穿啊。」 「嗯,像这样吗?嘿咻。」 「不要像个老太婆。」 「哈哈哈,这样子好痒、好痒呀。」 「忍着点,笨蛋。」 我用手压着不断蠢动的江藤,并且拉起内裤的其中一端。 「嗯,辛苦你啦。」 「连一条内裤都不能靠自己穿上的家伙,少在那边装模作样。」 「话说,妾身一穿上内裤就热得要命,还是什么都不穿比较好呀。」 「你这生错时代的吸血鬼才该反省自己不够文明……所以说?你叫我来干么?」 「嗯,你看看这个。」 说着,江藤伸手指向电视荧幕。 荧幕上正显示着我借她玩的ps3枪战动作游戏『死灵的换衣现场 再来一碗』的游戏画面。 「……那游戏怎么了?」 「嗯,你借妾身玩的这个游戏,算是相当有趣。」 「是吗?那就好。」 「不只具有稳定的画面效果、游戏平衡,剧本的水准也很好,抓准死灵们在更衣的时候,一举将之消灭——这个创意更是非常新颖。」 「那个设定反而被玩家们批评『太随便』就是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所谓的大众都是如此。他们一点都不理解事情的本质。」 「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想玩家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被你这种人批评。」 「蠢材。你仔细想想看,那些死灵的生命力可是不逊于吸血鬼……不过就算是他们,要是在换衣服而无法使用双手的时候遭到袭击,同样是毫无招架之力呀?这个游戏的设计者还真旱有一套。」 「还好啦。你也一样,要是在穿内裤的时候被袭击,大概也是毫无招架之力吧……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嗯,你看看这个。」 说着,江藤伸出两只手臂给我看。 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点、非常微小的变化。 她的瘦弱手臂上,的确像是有点微肿。 「……所以?那又怎么样?」 「你还真是驽钝呀。」 江藤吊起眼角说道: 「因为长时间握住控制器的关系,妾身纤细的手臂已经到达极限了。真是的,虽然是一个平衡度良好的游戏,就只有这一点不好。为什么就只有最后一关突然变得那么难。」 「嗯,这一点我也同意。例如最终头目的强度就很离谱。」 「就是说吧、就是说吧。」 「主角等人在突然陷入极限状况后的奋斗、无法预测的危机接二连三地来袭。而到了最后关头,主角团队当中居然产生了叛徒——和『死灵的换衣现场 再来一碗』这个荒唐的游戏标题相比,故事发展真的是令人玩到手心冒汗。再加上最终头目还是一道极难跨越的难关,这让人更想要打倒头目,观看之后的结局。」 「嗯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啊。」 「……所以?那又怎么样?」 「你这白痴!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听不懂吗?」 江藤非常生气,不仅是以凶狠的眼神瞪我,还『唰』地伸手指着我说道: 「如你所见,妾身现在没有力气,已经无法将这款游戏破到最后了!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成为妾身的代理人,尽速将这款游戏破关,让妾身观看感动的大结局——」 「好了,我要回去打扫了。」 「等、等等啊,龙之介!」 江藤拉住我的衣摆,开始央求: 「你这家伙,难道要抛弃身为高贵的黑夜一族的妾身吗?」 「高贵的黑夜一族到底是什么?你既不工作、每天又只会打电动,现在甚至还想把破不了关的游戏交给别人,难道黑夜一族指的就是像你这种无药可救的动物吗?这我无论去翻哪一国辞典都找不到答案啊。我已经不奢望你能派上什么用场了,至少别扯我后腿好不好。」 「就只剩下你可以仰赖啦!」 「谁鸟你,笨蛋。」 「妾身根本就破不了关啊!」 「游戏就是要靠自己破关才对。都已经让你白吃白住,再加上自由玩耍了,你至少也拿出一点毅力吧。」 「不可能呀!而且如果你要问为什么的话,其实是因为妾身已经有点玩腻这个游戏了!」 「……你、居然说这种话——」 「这是妾身一辈子一次的请求!龙之介,求求你马上把这个游戏破关吧!」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要!」 「明明剧情都来到最高潮的地方,居然没办法继续看下去,这不就等于是一种折磨吗?」 「如果你这不死之身能如此轻易就被折磨死,我反而很想积极地折磨你啊……总之我要回去打扫了。你要把这一地的游戏外盒收好喔?」 「等、等等、给妾身站住呀!现在的妾身几乎不剩任何妖气,根本不可能拿出什么毅力来呀——」 「喂,不要拉我的衣摆,会变长的。」 「你这薄情郎——结局……拜托让妾身看看游戏结局啊……可恶!龙之介是笨蛋!妾身要诅咒你——总有一天一定要诅咒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呜哇~!」 吵死人了。 如果有体力哭得那么大声,为什么不拿去把这游戏破关呢?这家伙真是令人受不了。 * ——好了。 我家所养的吸血鬼,如各位所见是一个没出息的宅女外加尼特族,我想她的本性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应该不需要更多的说明了吧。 话虽如此,究竟她为什么会在我家住下来,关于这件事我也不能完全不提。还请各位再花点时间看下去。 七月二十日【同居第0天】(pm 0:45) 如前所述,我家是一间寺庙。 双峰山刚莲寺。 我——宇堂龙之介——以独子的身分,出生于位在某地方都市的那间寺庙里,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除了因为眼神凶恶及言词不逊,而被贴上不良少年的标签之外,如今的我完全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不,真对不起。 我说谎了。 不只是老爸及老妈很明显可被归于异类,刚莲寺之所以会被称为动物园,也是因为我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回家所致。想要自称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再怎么说都太厚颜无耻了。请容我在此深深表示歉意。 话虽如此。 就算早就知道老爸与老妈是把去除诅咒及除灵当作台面下的工作,但对于毫无灵感的我而言,只当作他们在从事『等同于诈欺的好赚生意』。 即使多多少少对那些被敛财的客人们抱有罪恶感,但我也无法对一脸喜悦地向我父母道谢的客人们泼冷水地说:『你们被诈骗啰!』。 总之,我只把自家于背地里的工作,视为『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勉强算是合法』而已。 理所当然的,我毫不认为父母他们真的是在从事像是魔鬼克星般的工作。 更不用说,我作梦也想不到自家后院的仓库里,会藏着如此麻烦的吸血鬼。 宣示完上述事实后,接下来请让我言归正传。 梢微把时间回溯,那是发生在暑假刚开始第二天的事情。 在气温几乎要飘升到新纪录的那天,我原本就称不上平凡的人生,面临了一个转机。 * 首先发现的是家里养的狗,汪太。 「汪?汪汪汪汪!」 汪太是西伯利亚雪橇犬与格雷伊猎犬的混血,聪明程度不输给人类。既能够一眼记住人的长相,也能在一瞬间判断对方是敌是友。它绝不会朝邮差或宅配员吠叫,就只会朝可疑的推销员等人物叫。是我们这间『刚莲寺动物园』的忠实看门狗。 「喔,汪太,怎么了?」 我停下打扫的动作,朝它如此问道。但汪太却愈叫愈大声,要我保持警戒。 ……嗯。 平常对于可疑人物或第一次看见的人,这家伙都不至于会叫得如此激烈。 「知道了,我去看看。在哪边?」 见我把扫把放在石砖上点点头,汪太立刻向前跑去。 它所前往的方向,与我在打扫的参道相反,是寺庙的后方。 「仓库那边吗……喂,你们不必跟过来。」 我一踏出脚步,猫咪喵吉及巴西龟龟藏就跟在我的背后。 「你们跟来也没有用吧?乖乖到旁边午睡去。」 虽然我这么说,但它们并不理会。大大小小的各种生物就这样跟在我的身后,让我看起来像是哈梅尔的吹笛人。 不过,这些家伙也只是想要向我报答不只一宿一餐的恩情,才会像这样毫不畏惧古怪情况地守在我的身边——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挺感人的。实际上大概是因为身为领导的汪太露出前所未见的紧张态度,才会让它们很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虽如此,我想大概只是有窃贼闯进仓库想偷东西而已吧。毕竟仓库里似乎保管着一些值钱的东西,实际上也发生过几次类似的状况—— 我如此猜想着,来到寺庙的后方。 「……啥?」 一个远超乎预期的景象映入了我的眼帘。 首先,仓库的门被打开了。 有一道像是从内部爬行出来的痕迹,弯弯曲曲地从大门处蛇行出来。 而痕迹的尾端是一个趴倒在地上的人。 「这家伙是谁啊?」 金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 一件满是花边之类装饰的厚重黑色礼服。 「喂,醒醒啊。」 在汪太不断吠叫下,我蹲在那个人身旁,朝她喊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体力不支昏倒了吗?」 毕竟这是一个就连躲在阴暗处都会流汗的大热天。要是像她这样穿着一身冬季服装,会昏倒也毫不奇怪。 「……妾……」 我在旁观察了一会儿后。 那家伙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开始发出呻吟: 「妾身名为……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是尊贵的……黑夜一族……」 「喔……」 由于她说得断断续续,我没有听得很清楚。 但我只觉得趴在地上说那种话也毫无说服力。 明明自称是什么黑夜一族,但现在根本是盛夏的大白天。 唉,八成是在哪听说了我家的传闻——也就是刚才提过的去除诅咒或除灵之类的秘密工作——才会跑进仓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像她这种沉迷于追逐怪异事件的家伙。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小鬼,不过我不会报警的。不要躺在这里,赶快回家吧。你一个人回得了家吗?」 「好……好热……要死了……」 「穿着那种衣服当然会热啊。既然你喜欢这种衣服,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吧。」 「可恶……你……这家伙……居然敢对……妾身……」 「啥?你说什么?」 她没有把话说完,看来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真拿你没辙……喂,总之要喝点水吗?还是到阴凉处休息?」 「…………」 她并没有回答。 她就只是不停地把自己干燥的嘴唇张张阖阖,像是在说些什么…… 「嗯嗯?」 为了尽可能听得清楚一点,我蹲在穿得一身黑的小鬼身旁。 至此,我才发现—— 她身上歌德萝莉塔风格的黑色衣服,看起来十分高贵。以一个崇尚中二病的cosyer而言,好像有点太超过了。 而且,原本以为是染过的金发,看起来似乎是天生的。 要当作是附近小鬼在玩的游戏看待,这显得很不自然。 「喂。」 「…………」 「你是哪一家的小孩?难道不是住在这附近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 这个视线模糊不定的小鬼,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能说话的她开始动着手臂,在地面上写起了文字。 「啥……?」 她细白的手指,写下了如同垂死蚯蚓般的弯曲文字。 然后,耗尽力气的小鬼就垂下了手,只留下一串象征着某个意思的几个字。简直像是被害者临死前留下的讯息。 『仙太郎』。 她仅留下这三个字。 我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因为我不只认得这三个字,同时还感受到有麻烦找上门的气息。 * 『喔,臭小鬼。不是教你别在我工作的时候打电话来吗?』 我立刻打了电话。如往常般,老爸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 宇堂仙太郎。 非常遗憾的,他是我的父亲。 「老爸,我有事情想问你。」 『啥?有事情之后再说。我现在正忙——喔,来啦来啦。就是这个,如我所料啊!1—6的。*马单中奖啦——!』(译注:马单为『马番号连胜单式』的简称,是日本赛马赌博的一种彩券形式,与香港赛马的『独赢』同义。签赌时必须正确猜中比赛的前两名竞赛马。例如当「号与6号竞赛马分别得到冠亚军时,必须签赌1—6才算中奖,6—1则为杠龟。) 电话的另一头,除了地面震动所发出的轰隆隆声响之外……还传来多达数万人的欢呼声。 「喂,臭老爸。」 『干么,没出息的儿子。』 「什么叫做正在工作。你根本就在赛马场吧。」 『笨蛋,你这小鬼也许不懂,但这可是很正常的一份生意啊。像你这种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鬼,不准过问你老子的事情。』 「是吗?做生意是吧?那我等一下就打电话给妈。告诉她,老爸正为了我们宇堂家而在赛马场努力工作。」 『喂,臭小子。不准告诉耀子喔!敢打小报告我就宰了你。』 ……唉,如各位所见。 我这位老爸大人不只说话态度差、生活态度也差。再加上他还从事着灵能还是灵媒之类的可疑生意,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不良中年人。 明明刚莲寺的住持才是他的本职,但他每天都游手好闲、四处乱跑,不把寺庙的*坛家放在眼里,整天沉迷于赌博与喝酒。(译注:固定供养某间寺庙的信徒家族。) 虽然,老爸怎么说部属于社会的最底层……但他似乎很会赚钱,也很会干架。更重要的是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年近四十岁,深受附近邻居的女性欢迎。 而且,不只是驼背的老婆婆,或是白天闲暇的太太们,甚至就连还包着尿布的幼稚园儿童都喜欢他。 不过呢,无论再怎么受欢迎,老爸都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关于这件事,以后我会再找机会说明。 「臭老爸,回答我的问题。」 『啥?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要不是有老子在赚钱,你还能靠谁养?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要是不回答,我就告诉妈喔?」 『真没办法,长话短说吧。』 「你认不认识一个留着金发还穿歌德萝莉塔服装的小鬼?」 『啥啊,不认识啦。』 「她自称是什么高贵的黑夜一族之类的,看起来脑袋有点问题。她倒在仓库旁边,而且好像认识老爸你。」 『黑夜一族?仓库旁边?』 电话另一头的老爸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着。 过了一会儿,电话传来『啊——啊啊啊~』的声音。 『是那家伙啊,我想起来啦。也对,的确是有那样的家伙在。』 「你认识她吗?」 『嗯……我想想。要说是认识也可以啦。』 老爸很少像这样把话说得不明不白。 『所以说?那个金发小鬼现在在哪?』 「因为她昏倒了,我让她在我们家里休息。」 『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只有在昏倒前留了『仙太郎』三个字在地上而已。所以,我才会打电话给老爸你。」 『是吗,嗯。』 说完,老爸就陷入沉默。 「要怎么处理?她是老爸认识的人吧?」 『是没错。』 「如果知道她住在哪里的话,我可以送她回家。如果是麻烦人物的话,也可以直接报警。」 『不,没有那个必要。』 老爸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喂,龙之介。』 「干么,臭老爸。」 『那个金发小鬼暂时由你负责照顾。』 「啥?」 『有必要就喂她吃东西,想要什么都买给她。如果之前给你的生活费不够,就来找我。以上。』 「什么以上!」 不要说得好像已经说明清楚似的。 「臭老爸,你不只没有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还把麻烦事情丢给我。小心我告诉妈喔!」 『我和耀子因为工作的关系,暂时不会回家。就算不情愿也只能交给你啦,龙之介。』 「喂喂……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安啦,没问题。既然会从仓库里爬出来,就表示她已经消毒得差不多了。就算是你这个生手应该也能应付。』 「消毒?什么意思?」 『唉,总之你就好好应付她吧。反正你很会照顾动物吧?就算揍她个两、三拳也死不了,你就好好教她世上的规矩吧。老子准许你。』 喂喂。 居然教唆儿子去虐待小孩,这家伙还真是名符其实的不良老爸啊。 『总之就是这样,差不多要挂断啰?』 「喂,你以为可以这么随便就敷衍过去吗?」 『下一场比赛就快要截止投注啦——不妙,只剩下五分钟。要是不再去赢一局,就赚不回本啦……再见啦,笨儿子。有事情再联络我。』 「喂,给我等等!」 我急忙阻止真的打算挂断电话的不良老爸。 『干么?还有什么事?』 「什么叫做还有什么事?不要把事情丢了就跑啊。」 『你老子想在下一件大工作开始之前再拼一把,当作身心的调剂。你这臭儿子就不能体恤一下,偶尔替老爸做一些事情吗?』 「你这烂赌鬼还有脸说……算了,至少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金发小鬼,她是何方神圣?」 『喔——她啊。她是——』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有点犹豫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老爸就以轻松无比的口气—— 简直像是在告诉小孩子,刚才在庙会捞到的金鱼是什么种类一般,说道: 『就是吸血鬼啦,吸血鬼。』 八月十八日【同居第二十九天】(pm 3:00) 「龙之介~龙之介,你在哪里呀~?」 ……如此闯进回忆镜头的,是如今已经听惯的声音。 「妾身说,龙之介呀。你还不快点过来,快点呀。」 「真是够了——……这次又有什么事?」 正在大热天底下替庭院树木浇水的我,虽然感到厌烦,仍是前往了住家的二楼。 「喔,你可来啦,龙之介。辛苦啦。」 「……你不要一边躺在榻榻米上一边装腔作势,再怎么装都不会有威严啦。」 「有什么办法,妾身现在虚弱得像个婴儿一样。」 「话说,我不是要你把地上的东西收好吗?怎么还是把游戏和杂物丢得一地。」 「妾身已经没有余力了。龙之介,交给你处理喔。」 「你这个死宅女尼特族……算了,之后我再来收拾。所以说?叫我有什么事?该不会又要叫找帮你破关了吧?」 「不是。」 「不然是什么,你肚子饿了吗?话先说在前头,在点心时间之前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喔?因为你已经吃过午餐了。」 「妾身肚子不饿。」 「不然是啥?」 「嗯。」 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榻榻米上的江藤,突然翻了个身,转为仰躺。 满是汗水的金发缠绕在衬衫上,还难看地吐着舌头喘气的模样,丝毫无法令人把她和『尊贵的黑夜一族』联想在一起。 「妾身已经受不了这个炎热啦。要是再忍耐下去,就要像蛞蝓一样融化死掉了。」 「如果光是融化就能杀死你,我不会吝啬向你撒盐的……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嗯,妾身想冲水。」 「是吗?那你就自己去一楼的浴室洗吧,洗完记得打扫干净喔。」 「哇哈哈哈,你这人还真幽默呀。」 「不然你也可以用庭院的取水场啊?我已经用水盆装了井水放在那里给动物们喝。你不要和它们吵架,好好分着用喔。」 「喂喂,龙之介。你不要再捉弄妾身啦。」 「那么我还有事要忙,先走啦——」 「喂——?给妾身站住!」 当我转身想溜时,江藤拼命喊住我。 「你这家伙,难道不知吾为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居然敢如此冒犯?」 「吵死啦,笨蛋。如果你真是什么高贵的黑夜一族,冲个水什么的至少也自理一下吧。」 「你这蠢材!妾身怎么可能还有那种体力!」 「这种话可不是像个大爷般躺在那里的人该说的。」 而且还是仰躺着。 至少也给我站起来说啊。明明是用同样的语言在沟通,难道她都不会觉得丢脸吗? 「冲水!妾身想冲水!龙之介,拜托你让妾身冲水吧!这是一辈子一次的请求!」 「你一辈子一次的请求还是这么随便啊。」 「冲水、冲水!妾~身~想~要~冲~水~!」 江藤活用着剩余的体力,舞动着手脚在地上耍赖着。 真的是、非常地…… 令人感到厌烦。 「啊——吵死人啦——……美园不是快来了?你就不能再等一下吗?」 「不行!妾身的生命已经是风中残烛啦!」 「如果你就这样被风吹熄该有多好……也罢,真拿你没辙。就让你冲水吧。」 「真的吗?」 「真的。」 「武士说话要算数喔?」 「我是住持的儿子。不过,还是不会骗你啦。」 「呀呼——!冲水啦、冲水啦!」 「不过,你可要穿上泳装喔?」 「什么~?」 「要是被看见你光着身体玩水,我会被美园宰掉。」 「妾身没办法一个人穿泳装!毕竟连内裤都没办法好好穿上!」 「不要把那么没出息的事情说得冠冕堂皇……知道了,我帮你穿。不过,你可要向美园说是自己穿上的喔?」 「收到啦!……那么,龙之介!」 「?」 「快背妾身到取水场吧!妾身玩累了,没有力气可以走路啦!」 「…………」 我叹了口气。 如今我已经懒得再向她说什么。真没办法,今天就听她的任性吧。 七月二十日【同居第0天】(pm 1:10) ——很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趁着那位难以照料的借住人在冲水的时候,让我继续回忆吧。 先把时间倒回我在仓库旁捡到金发小鬼,而且,没能从老爸那里得到任何解释,就被挂断电话之后。 「吸血鬼……?」 我望着切断通话的手机,不禁皱起眉头。 那个白痴老爸。 虽说他的脑袋从以前就很不正常就是了,但如今终于被夏天彻底烧坏了吗? 人家常说近朱者赤,看来他是因为从事灵能或灵媒之类的可疑生意,被那方面的事情洗脑了。 「真是的,什么吸血鬼,真是白痴。现代社会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你才是白痴,小子。」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原本应该躺在二楼空房间的那个小鬼,如今正盘着腿坐在楼梯的最上面,带着贼笑俯视着我。 「……什么啊,你已经可以走路啦?」 「蠢材,不要把妾身和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混为一谈。」 小鬼『哼哼』地笑着,并且挺起胸膛说道: 「吾名为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尊贵的黑夜一族。」 「喔,黑夜一族。」 「就是你们一般所谓的吸血鬼。」 「喔,吸血鬼。」 「……小子,你看起来一副蠢样啊。」 小鬼皱着眉头,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没想到醒过来之后,第一个遇见的人类会是这家伙,妾身还真是不太走运。不过呢,现在也不能太过挑剔啦。」 「喔。」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宇堂龙之介。」 「好,你叫龙之介是吗?从今天起你就是吾之仆人。」 「……啥?你说什么?」 「就是说妾身将赐予你成为仆人的荣誉,你可以喜极而泣啦。唉唉,看来还是太笨了一点。光是想到未来必须管教这个仆人,就教人感到疲倦呀。」 「…………」 「也罢。龙之介呀,这是第一个命令。将鲜血奉献给妾身吧。」 「…………」 当时,我的内心涌现了一种感情。 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感受了——这搞不好是人生当中头一次,我居然开始感谢那个笨蛋老爸了。 「……老爸的确说过对吧,要我『好好教她世上的规矩』。」 「嗯?你在碎碎念什么?还不赶快献上鲜血。看是要自己割手腕,还是要让妾身砍你的头呢。哈哈哈——」 我默默把脚放上楼梯。 然后就快步爬上去,来到小鬼的面前。 「噗呀?」 并且朝着一脸错愕的小鬼头上,用力拍打下去。 「你、你这家伙!想做什么?」 「还问我做什么,你这笨蛋。就不会为我刚才救了你的事情道个谢吗?不可以从高处俯视长者。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孩,不过我要好好教你什么叫做礼貌。」 「妾身名为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妾身可是尊贵的黑夜一族呀!」 「不要再说那些丢脸的台词啦。真是的,谁知道你是看了什么漫画,居然打扮成那副模样,还用不知哪个时代的口气说话。都长那么大了还在玩吸血鬼游戏,你的父母会哭喔?」 「游戏?你居然说是游戏?难道你认为妾身是冒牌货!」 「还有什么认不认为,你本来就是冒牌货吧。」 「蠢材!想要愚弄妾身,先看过这坚挺的利牙!」 「啥……?」 我把脸凑近仰起卜半身的小鬼,注视着她所谓的『坚挺的利牙』。 但我只看见一个小鬼在夸示着一口白牙。长在上颚的犬齿,丝毫没有超过一般的尺寸。 「……这让我更加体认你的厚颜无耻了。区区那种程度,居然有脸说是『坚挺的利牙』?」 「白痴,你的眼睛到底长在哪里?既然如此,就让妾身的利牙刺进你的脖子,把你的鲜血吸得一滴也不剩!」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啊。或者该说,你何不先自己摸摸看。那么脆弱的乳牙,我看就连法国面包都咬不动吧。」 「胡说什么?你居然敢把连铁都能咬碎的吾之利牙,拿去和幼儿的乳牙相提并论——咦?」 小鬼摸了自己的牙齿后,大吃一惊。 「这个连草食动物都比不上的钝牙是怎么回事?如此一来,不就连热狗面包都皎不断吗!」 「总算有自觉啦?那么就继续管教你。首先向我道谢,然后针对你那高傲的态度谢罪。懂了吗?」 …… 「可恶——不,等等!既然如此就看看这双眼睛吧!」 小鬼指着自己的眼睛。 「这对鲜红色的双眼,就是能证明妾身之魔力的象征!只要看看这个人类所无法比拟的光芒,再怎么愚钝的你也会开始害怕妾身——」 「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喔。」 「什么?蓝色?你说蓝色是吗!」 「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被热坏的话,你的眼睛怎么看都是蓝色的。不信你可以照照镜子啊?」 「镜子在哪里?」 「下楼之后右转走到底。」 没有等我讲完,小鬼就直奔到楼下的浴室。 我缓缓跟去,看见小鬼正对着洗脸台的镜子颤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使尽全力发出惊叫。 虽然应该不需要……再次重申一次,她的摸样一点也没有所谓『尊贵的黑夜一族』该有的威严。 「妾、妾身美丽的双眼……居、居然变成如此低贱的颜色……」 「给我向全世界蓝眼睛的人道歉……好了,你也该死心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鬼变得泪眼汪汪。 「快回答我!」 「谁知道啊,我就只是把倒在地上的你带回来而已,虽然老爸也许知道些什么。」 「老爸?你说的老爸是谁?」 「虽然不知道详情,不过你好像认识他?你有听过仙太郎这个名字吧?」 「仙……太郎?」 小鬼先是瞪大双眼,然后又歪着脖子: 「好像……有听过,又好像没有听过。这是谁的名字来着?」 「这是我老爸的名字。什么啊,原来你不知道?老爸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认识你啊。」 「嗯?」 「话说,你自己不是在地上留了仙太郎三个字吗?」 「………这个嘛。」 小鬼一脸茫然地眨着眼睛,然后开始左右张望。 接着她抬头看向天花板,又闻闻自己衣摆的味道,歪着头不解地说道: 「唔,最基本的,妾身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啥?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有点受不了: 「总之,先告诉我你是哪一家的孩子,我会叫你父母来接你。还有,我不会报警的,你至少也表示点谢意——」 就在我说到一半时…… 小鬼突然倒了。 她朝着前方,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喂,你还好吧?」 「呜嗯……」 我在她脸部着地前抱住了她,并且拍了拍她的脸颊。看来她似乎感到头昏眼花。 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她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又大吵大闹了一番。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真拿你没辙啊。」 总之我量了量她的脉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只要和刚才一样让她在阴凉处躺一下,应该就会醒来吧。 话说,像这样子抱着她才发现,这家伙还真的轻得像张纸一样。平常真的有好好吃饭吗? 毕竟她的皮肤很白,一看就像个平常不晒太阳的虚弱小孩。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大热天底下稍微动动就昏倒了吧。真没办法,在她醒过来之前,先做点能补充体力的食物吧。 …………啊。 原来这家伙满身大汗啊。 她身上厚重的歌德萝莉塔服装,居然变得这么潮湿而沉重。怪不得她会晕。 没办法,随便拿件衣服帮她换上吧。然后再顺便拿湿毛巾替她擦擦身体好了……话说回来,这小鬼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 ——好了。 在此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先声明。 我并没有对小鬼产生任何情欲。 所以我也可以断言,当时我替这个臭屁的死小鬼脱衣服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图,也敢向天地神明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谎。 真要说起来,我喜欢的是成熟的女性。至少也要是二十岁后半,最好是三十多岁,就算是四十岁也没有问题。虽然到了吉永小百合(67)那个年纪会让我却步,但川岛尚美(52)或黑木瞳(52)仍没问题,我甚至求之不得到愿意下跪了。 ……岔题了。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我绝对不会像认识已经十六年的那位青梅竹马所说的那样,『和江藤相处会有点危险』。 不用说现在,打从一开始我和江藤之间就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而未来也没有那样的预定。总之我和江藤之间完全清白,属于清廉洁白的关系(这是伏笔,很重要)。 即使如此,美园那家伙却一点也不信任我……真是的,最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与她沟通一番。 ……失礼,我又岔题了。 总而言之,我只是想说——就连现在也都不肯听我解释的美园,会在当时产生某种奇怪的误解也时无可奈何的事情。 当我正在替金发的臭小鬼脱衣服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 「——?」 从背后听见那个询问后,我没有任何回答的机会。 当我一回过头,就看见青梅竹马修长的腿在空中画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脚踝毫不留情地对准我的头顶劈下。 八月十八日【同居第二十九天】(pm 3:30) 「你在做什么?」 时间再度回到现在,地点是在我家庭院里的取水场。 当我拿水管替江藤冲水的时候,住在附近的青梅竹马出现了。 「喔,美园。你来啦。」 「你在做什么?」 「一看就知道了吧,我在让江藤玩水啊。」 盛夏的中午时分,在晴朗无云的大热天底下。 「呀哈——!真是舒服、真是舒服呀!」 与动物们一起冲着冷水的江藤心情看起来非常好。她正和狗儿汪太、还有巴西龟龟藏,一起沐浴在从我手里的水管所供给的冷水底下。 刚好我家的动物们也热得受不了。虽然是始于江藤的任性,但这个活动也许还算是不错。 除了美园的反应之外。 「玩水……是吗?」 美园用手指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以如同法官般的冷酷目光环视了现场的状况。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喔。」 「今天应该是轮到我照顾江藤才对。」 「喔,说的也是啊。」 「那么,这个状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我也告诉她了啊,要她等美园过来。可是,江藤那家伙却说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无可奈何之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吗?」 「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吧?我就只是用水管洒水而已,她也有穿泳装,还有动物陪着。怎么看都很健全吧。」 「是呀。」 美园以风平浪静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向正在开心地玩着水的借住人。 「江藤。」 「喔,美园!你来啦!」 「你看起来好像很舒服呢。」 「嗯,很舒服呀!你要不要来一起玩?」 「不用了。话说回来江藤,你今天有穿泳装呀。」 「嗯,有穿呀!」 「那件是我以前穿的学校泳装,看起来很合身呢。」 「哈哈哈,是吗、是吗?你不必介意!」 「明明你平常总是会说:『妾身才不要穿这种烦人的东西!』,只想光着身体玩水的。」 「嗯!虽然妾身还是觉得这些布条很碍事,但因为龙之介说无论如何都要穿,所以才穿了!」 「是吗?你真厉害呢。」 「嗯,妾身很厉害喔!」 「如果能自己穿上泳装就更厉害了呢。」 「唔……嗯!不过那也没办法呀!毕竟妾身自己连内裤都无法穿上,想要穿上泳装根本比登天还难!就只有这件事情必须靠龙之介帮忙!」 噗! 那个笨蛋,就教她不要说—— 「呜啊?」 这是我的惨叫。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青梅竹马不发一语地朝我发出一记身体重击,拳头深深地陷在我的心窝里。 「等……美园……听我……说……」 「是吗?那就是你的遗言,是吧?我会替你转达给父母亲的。」 喂,给我等等! 我什么就还没有说啊! 不对,明明说要听我的解释,怎么突然就跳到要我说遗言的回合去了! 「我应该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吧?」 当我快要倒到地上的时候,美园拉着我的耳垂(太过分了),朝我耳语: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必须和江藤保持健全的关系。」 「不是……你误会……」 「替国中生年纪的女孩子穿泳装,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与健全沾上边的污秽行为,对吧?明明我已经说到下巴酸痛的程度了,你却到现在都还没听懂,是不是语言能力失调了?还是说根本听不懂日文呢?嗯?」 ——芹泽美园。 她既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同样就读于朋生学园的同年级学生。然后如各位所见,她是个恐怖的女魔鬼终结者。 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黑框眼镜再配上麻花辫,拥有如此死板到不行之外貌的她,所发出的各种破坏技巧,就算是平常与混帐老爸打架而锻炼过身体的我也无法承受。要是美园真的生起气来,我就只能进入顿悟的境界并化为一个沙包,她就是如此的奇才。 即使如此,她的形象却相当良好,不只是在校内隶属于学生会,学生与教师也都很支持她,因此更是令人无力招架。 再加上她在凶暴化之前必定会挑选在适当的时机与场合,绝对不会让对方(通常都是我)造成明显的外伤(这并非手下留情,而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法),而且还深知如何才能给予目标彻底的疼痛。 她正可说是一个活生生的灾祸,令人不得不称呼她是会走路的破坏武器。 然后,可怜的我直到这一刻都还在单方面地承受着迫害。 「身为青梅竹马的我,可是基于慈悲之心在劝告你,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你被戴上手铐。你究竟懂不懂呀?」 「…………」 「龙之介,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是,等等。 你边用膝盖踢人心窝,还边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未免也太狠了吧。我的横隔膜不断遭到攻击,怎么可能说得出话。 「哈哈哈!什么啊,美园,你又在欺负龙之介啦?」 江藤显得更加开心了。 「既然如此,也让妾身参一脚吧!今天妾身一定要给龙之介一点苦头尝尝!」 「不行,这是属于我的工作。比起这个,江藤。」 「什么事?」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你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拥有最基本的羞耻心。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可以还叫男人帮你穿衣服呢?怎么看都很奇怪呢。」 「妾身的身分很高贵,当然该把那样的麻烦事情全都交给仆人处理。」 「你不要再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了。再说,虽然到目前为止可能没发生什么事情,但你不可以忘记男人全都是禽兽这件事。也许龙之介嘴巴上说对你没有兴趣,谁知道哪一天他会不会突然露出本性。」 「哈哈哈,无所谓、无所谓,像龙之介这种货色,就算来几个妾身都不怕。妾身可是高贵的黑夜一族,那方面的事情可说是拿手的领域呀。」 「意思是,就算被袭击也无所谓?」 「当然无所谓,妾身会使出高超的技巧彻底征服龙之介。」 「龙之介这个人是个超s的变态,他可能会打你的屁股很多下。」 「什么?那、那就不好啦!」 「每次江藤不听话的时候,龙之介都会打你屁股对不对?但如果是在床上打屁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想必你一定会被打到屁股红肿,痛得连晚上都睡不着觉。」 「咿!那样子妾身会很伤脑筋的!」 ……不是,喂! 给我等一下。 美园,你居然趁着别人还没从伤害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在那边胡乱造谣。 虽然我的确是喜欢年纪较大的女性,但在那方面的癖好完全是正常的。 「如果不想变成那样,你以后就不可以再做出丢脸的行为。」 「丢脸的行为是指什么?」 「叫别人帮忙自己穿泳装不用说,也不可以叫别人帮忙穿内裤。」 「连、连内裤都要自己穿吗?」 「没错。」 「每天吗?」 「当然。」 「办不到呀!」 「就算办不到也要做。」 「那、那还是什么都不要穿,光着身体就好。」 「不准!只要有我在盯着,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过着最低限度的文明生活。不只要穿上像样的衣服,而且换衣服什么的也都要你自己做到。」 「不、不可能呀……妾身的身分那么高贵,根本不习惯做那种事情……」 「由我来教你,教到你学会为止。」 「呜呜呜……」 「明白了吗,江藤。我没有听到你的回答喔?」 「呜呜呜呜呜—……」 「回答呢?」 「美、美园……请你高抬贵手、饶过妾身吧……」 「不行。」 「呜啊啊啊啊……」 江藤立刻泪眼汪汪,开始发出哀号。 「美园……妾身求求你啊啊啊……」 她跪在地上,死命地抓着美园的裙摆。 「求求你,美园,拜托你手下留情呀!这是妾身一辈子一次的请求!」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行。」 「拜托你!妾身愿意做任何事!」 「不可以。」 「妾身向你磕头!」 「我不要。」 「不然,妾身愿意舔你的鞋子!」 「不要弄脏我的鞋子。」 「就算要妾身一辈子做美园的奴隶也可以!」 「无论你说什么都绝对不行。」 「求、求求你呀~~~~~!拜托、拜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唉唉。 居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真是难看极了。 如今她已经不只是没有身为『高贵的黑夜一族』的威严,甚至连当个直立步行的生物都有问题。真是的,这家伙在央求的时候姿态实在低得有够彻底。 好了。 面对使出不顾一切之战术的江藤,我这位青梅竹马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 「………………」 虽然,她开始是以和刚才在破坏我的时候、同样冷漠的表情注视着江藤。 但很快地又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就给你一点缓冲的时间吧。」 「喔喔?真的吗?」 「就只是一点点缓冲期而已。毕竟现在就算强迫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决定还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教育你。」 「那么,总之关于今天的事情,可以不惩罚妾身了吧?」 「…………好吧,就先这样了。」 「呀呼——!真不愧是美园,通情达理呀!」 一下子变得笑脸全开的江藤,又拿起水管开始和动物们一起玩水。 虽然美园板起脸看着她,但也不像是那么生气。 ——没错。 这就是我这位青梅竹马的其中一个弱点。 简言之就是:『对人很凶,对动物很好。』 尽管表面上拥有破坏狂的个性,但私底下却喜欢可爱的东西,对于可爱的东西也总是非常宽容。 「龙之介。」 此时,美园突然看向我。 「你在笑什么?」 「嗯?我有在笑吗?」 「是呀,而且笑得很恶心。」 「是吗?呃,我没有那个意思啦,真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隐约带着危险的气息,我急忙敷衍过去。 「话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她。」 「什么意思?」 「因为,如果是平常的美园,应该会坚持得更久一点吧?为了让江藤那家伙变得更像话一点,你应该会拿出更多办法试着说服她才对啊?」 「是呀,的确是那样没错。」 说着,美园朝我靠近过来。 「可是呢,龙之介,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认为世界上还是有所谓的优先顺序。」 「?什么意思?」 「最该接受管教的人并不是江藤,而是你。」 喀、喀。 她的手指关节开始发出不祥的声响。 「与其说江藤如何,我还比较期待你的学习能力。明明都已经警告你那么多次,居然还不停止不知羞耻的行为——即使如此,我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的身体彻底记住教训,知道了吗?」 「……喂,给我等——」 「再说,你脱了江藤的衣服并且要她换穿泳装的事情,我还没有制裁完毕。既然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可以继续了吧?」 「…………」 嗯。 我和她认识很久了。 所以,我非常清楚当这位青梅竹马露出这种眼神时,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任何能阻止她的方法了。 既然如此,我就再次倒转时间吧。与其钜细靡遗地描写残忍的镜头,我想换个话题比较不会让文章太难看。 呵呵,不用替我担心。 我这个人就是耐操。就算失去了意识,也会好好为各位带来回忆镜头的。 七月二十日【同居第0天】(pm 1:50) 当我在替昏倒的金发小鬼脱衣服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 我在毫无防备下吃了一记脚踝后,就这样昏倒了一段时间。 然后,我就被强迫在自家客厅跪坐。 「…………」 我的眼前是一个小茶几,美园则坐在对面。 小茶几上,放着一把菜刀。 「…………」 我既没有写错,这也不是错字。 真的是一把菜刀。 那是昨天我才刚磨过的去骨刀,锋利度我可以挂保证。甚至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好死不死挑在那种时候磨了菜刀。 「…………」 「…………」 我和美园都没有说话。 由于我吓得不敢和她对上眼,因此我没办法看到青梅竹马脸上带着何种表情。不过,就算不看也没差。因为我能够想像到她的表情,而且也很清楚自己一旦看了,马上就会遭到石化。 「……你要我相信这套说词?」 过了一会儿——那是一段几乎让我错觉是永远的漫长时间。 美园才轻轻地说了这句话。 我已经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没有说谎。」 老爸那家伙八成还在疯赌马,就算打电话给他也不接。 毕竟金发小鬼也还没醒过来,能够证明我的无辜就只剩下老爸而已……啊啊该死,明明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和他说话。老爸真是可恶。 「…………」 美园又陷入沉默。 客厅里就只剩下正在吹着暖风的电风扇的声音。 「欸,美园。呃……」 按耐不住地我开始寻找话题。 「啊——……对了,我从刚才就很在意。」 「什么事?」 「就是、放在那里的菜刀啊。你拿菜刀来要做什么啊?喔——对了,一定是那个吧。你是因为天气热而想用来切西瓜吃,对吧?」 「不是。」 青梅竹马以平淡的声调——也就是平常和我说话的语气——朝我说道: 「当然是为了在有必要的时候拿来刺呀。」 「喔,你是说拿来刺西瓜吗?」 「当然是拿来刺你和我呀。也对啦,不论是刺人还是刺西瓜都会跑出红色的东西,说起来的确是差不多呢。」 ……唔哇。 她那若无其事般的口气,反而更让人感受到认真的程度。尤其是那眼神。 不妙。 虽然早就隐约察觉到了,但我果然还是正面临着生命的危机。如果我不能好好处理这件事,恐怕仅仅十六岁就要获得法名了。 总而言之,我必须先努力避免她所谓『有必要』的情况才行…… 「伯母常常告诉我……」 美园说道: 「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你。她说:『当我不在家的时候,阿龙就拜托你啰。』」 她口中的伯母,就是我的母亲,而这位青梅竹马有事没事总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毕竟美园这家伙,打从心底尊敬着我的母亲,十分崇拜她的为人。 对于美园而言,我母亲的话语就如同神的启示,美园总是像个忠实的仆人听从着她的嘱咐。明明美园本身是个不信神的现实主义份子,却只对我母亲抱持着坚定的信仰,所以才更令人难以应付。 「欸,龙之介。」 「喔、喔。」 「要是你这个人其实是个有恋童癖的变态,我就没有脸面对伯母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没脸见她啊。」 「要是如果你把小孩子拐进自己家里,还想趁她昏迷的时候乱来的话——」 「要是那样的话?」 「我想想。也许就不能只准备菜刀,应该拿锯子来了。」 当然,我没有勇气询问她拿锯子要干么。 然后,截至目前为止这位青梅竹马也不愿意听我的辩解。 好了,我到底该如何度过这场危机呢。 「欸,美园。」 「干么?」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 「是呀。」 「我们几乎是从出生就在一起,已经认识非常久的时间了。我非常了解你,你也非常了解我。」 「嗯,是呀。的确没错。」 「既然如此,你应该更信任我一点才对吧?我从来就没有犯下什么性犯罪,不,应该说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我都没有做过吧?难道不是吗?」 「过去的纪录并不一定能作为未来的保证。所谓的信任,唯一不断加以证明才有其价值与意义。」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喜欢年纪大的女性吧?」 「是呀,我知道……到了令人气愤的程度。」 「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吧?我怎么可能会堕落到要对那个幼稚又毫无魅力、一看就是乳臭未干的小鬼出手。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知道答案只有一个吧。」 「也可能是因为一时冲动,那是任谁都可能随时随地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保证你今天在这里不是因为冲动而那么做。」 喂喂。 如果要说这种话,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啊。 唔,是说还真奇怪啊。 虽然这家伙一向是个既凶暴又危险的女人,但绝对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相反的,她很聪明,也能以一般常识来判断事情(除了在破坏我的时候之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怀疑。 而且请不要感到吃惊,美园在我们就读的学校里,甚至被当成一位慈悲为怀的女神。 她那济弱锄强、无论对谁都能以笑容接待的模样,甚至被称为现代的圣女贞德。真是的,如果她能把那慈悲分一点点给我就好了……不对,这只是我个人的怨言。现在姑且先搁到一旁。 总而言之,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猜忌呢?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原因,想必我就能轻松脱离这个危机了。 「欸,美园。」 我再度开始动之以情。 「你自己也有家人吧?」 「……?是呀,当然有。我有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弟弟,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信二和义久,我从他们一出生就认识了,他们真的是非常可爱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美园,你有自己的家人。在伯父与伯母过世以后,你就自己一个人养育他们。」 「是呀,他们是我最爱的家人。」 「你在百忙之中——不只在学校担任学生会成员、维持著名列前茅的成绩,甚至还把剩余的时间拿去打工赚钱。你就是如此爱着自己的弟弟们。」 我边说边不断点头: 「总之,你就是背负着照顾家人的义务吧。既然如此,就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吧?要是你在这里犯下了什么大错,被警察抓去的话该怎么办呢?被留下来的弟弟们该怎么生活下去才好?」 「没有问题。」 美园显得一派轻松。 「反正我有对自己投保,受益人是信二和义久。」 「保、保险?」 这么年轻就有保险?真的假的? 「而且我也存了钱。虽然不算多,但每个月都有固定在储蓄。就算我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暂时也不会有问题。」 「唔唔……」 「更重要的是,我平常就有好好教导弟弟们。就算我在今天就这样走了,让他们突然得流落街头,他们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呃,是没错啦,他们两个以年纪而言的确是很懂事……不,可是,他们还只是小孩子啊。」 「没有问题。我很相信自己的教育能力。至今为止我唯一没有教育成功的,大概就只有龙之介而已吧。」 「唔。」 除了稍微受到讽刺的部分之外,我的确无法反驳美园这段话。 这家伙只要能做出断言,就表示事实真的就是那样。 既然她说已经对将来做好万全的准备,实际上就是有其自信。 芹泽美园。 我的青梅竹马。 真是一个可靠无比的好女人。 如果她取下眼镜并解开麻花辫,着实会是一个大美女。只要再改掉喜欢破坏我的怪癖,就更完美了。啊,不过我还是只喜欢大自己十岁以上的女人就是了。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 美园的表情还是不变。 「就算我和你现在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怎么可能没问题。或者该说,如果那么想出事的话你就一个人去担吧。不要牵连我。」 「放心,我的保险金额还不算少。」 「不不,不是金额的问题吧。」 「放心,我也顺便替你投保了。」 「啥?」 喂,她刚才说了什么? 「要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留下来的人会得到一定的金额。我是这个意思。」 「就算你说得比较含蓄一点,这段话还是听起来还是很危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明清楚。」 「顺带一提,受益人是我。」 不,这根本不算是说明! 虽然她不说明我也大概猜到了! 「不是,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说的像是要刺了我之后再自杀之类的。要是你也死掉了,不就领不到保险了吗?」 「不用担心。一对原本打算殉情的男女却在阴错阳差之下活了一个——这种事很常见的。」 「喂?」 这完全就是一个犯罪计划吧! 警察先生——!这里有一个将来的罪犯!请赶快来逮捕她! 「开玩笑的。」 面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打一一零的我,美园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说有帮你投保,是开玩笑的。你放心吧。」 「真、真的吗?」 「至今为止,我曾经对你说过谎吗?」 「多到数不清的程度啦!可是现在我相信你!或者该说我好想相信!」 「那太好了,肯相信的人就会得到救赎喔。」 这位青梅竹马居然说得像是不关她的事。 话说,如果是在开玩笑,拜托你至少也笑一笑吧。以你平常的为人,要是面不改色地开玩笑,任谁都会相信吧。 「拜托你用常识思考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在伯母许可之前,做出那种事呢? 」 「……我总觉得那句话听起来,反而像是在说:『只要伯母许可,我随时都准备好那么做』。」 「你还真爱怀疑呀,真是个没有肚量的男人。」 到底是谁害的啊。 「也罢。」 至此,美园的表情总算变得柔和一点。 「我也觉得,虽然现场的状况看起来不容解释,但只看状况就做结论还是有点欠考虑。」 「是、是啊,一点也没错。你总算肯相信我了吗?」 「目前我就先不做出结论吧,之后再向那女孩询问具体的——」 「唔唔~……」 一道虚弱的呻吟声打断了美园的话。 声音来自躺在客厅角落的那个自称吸血鬼的人物。 「……她好像很痛苦呢。」 美园看了她一眼。 「与其说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比较像是在作恶梦,不知道要不要紧呢。」 当美园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与和我说话时大为不同,显得既纤细又温柔。那就是被我命名为『对外版本』——专门展现给生人看,品行方正且毫无缺点,她所拥有的另一个面孔。 「想必她正因为遭到龙之介袭击的记忆而痛苦着,真可怜。」 「就说不是那样了啊。」 算了。 就算被青梅竹马如此误解,只要等这小鬼醒过来就能解开了。 如此一来,不断以莫须有的罪名折磨我的美园,想必也会哭着反省一番,并且恳求我的原谅吧。到时候我就可以化为复仇的厉鬼,向美园那家伙一报长年累积下来的仇恨—— 「你……妾、妾身绝不允许……」 金发小鬼将我替她盖上的浴巾踢开,皱着眉头开始说梦话: 「你把妾身带到这种地方,到底想做什么……不可以、绝不允许、向妾身做那种事……可恶、太卑鄙了……不可以、不可以做那种事啊……呀、啊、啊啊啊……」 ……是我的错觉吗? 只有我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变得不太对劲了吗? 「怎、怎么这样、要是那么激烈的话、不行……妾、妾身讨厌被打屁股……啊啊、可是又好像愈来愈舒服啦……不、不可以那样、妾、妾身会……啊啊啊啊啊!」 「…………」 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直冒冷汗这样老套的反应。 这个臭小鬼,居然好死不死说出这种梦话! 「美园、听我解释……」 我先急忙抢走茶几上的菜刀,然后向又恢复面具般冷漠表情的青梅竹马进行解释: 「虽然不用说明也可以猜到你会怎么解释这个小鬼的梦话。不过稍等一下,拜托你冷静地想想。如果按照你的误解来看,我是把这个小鬼带进家里并且对她做出不当的行为,但是你不觉得那样很奇怪吗?这个明显是个西方人、还用『妾身』称呼自己的奇怪歌德萝莉塔小鬼,和我之间到底会有什么关联?根本没有吧?就算我是在街上遇见她,并且真的把她带进家里做出不当的行为。也不可能在明知道就连是暑假你也每天都会来我家的情况下,做出那种不怕死的事情吧?根本不可能对吧?欸,美园,你先冷静下来——」 「电锯平常是放在哪里呢?」 「完全不听我解释!」 这位眼神变得像行刑人的青梅竹马,听不进我的辩解。 不妙。 再这样下去不要说会发生分尸命案,搞不好我会连一块肉都不剩。 必须赶快想办法脱离这个危机……呃,可是真的有办法吗?我根本想不到要怎么阻止进入那个状态的美园—— 就在此时。 【啊~啊~?如同河童被河水带走~?】 我的手机发出来电钤声。 那是任谁都曾听过,在日本歌谣史上最灿烂的一首名曲。 啊啊……自从有了手机以后,我可曾像现在这样被来电铃声治愈过吗? 因为这首美空比佛利山庄所唱的『河童川流不息』——正是代表我父亲大人的铃声。 「喂喂?是老爸吗?」 『喔,正是你老子。怎么啦龙之介?你的声音怎么那么紧张?原本你的声音就像个小混混,现在变得更没出息啦。』 手机喇叭的另一头,除了老爸的声音之外,还不停地传来许多人的欢呼、怒吼声,以及许多小块金属的碰撞声。 他八成正在某个赌场玩乐吧……就只有这一次,我已经顾不得他的不良行径。之前一直不接电话的事情也无所谓了。 「老爸,感谢你打电话来。哎呀,真是得救了……」 『……什么啊,你在哭吗?真恶心啊。』 「像你这种不良老爸,怎么可能了解从垂死边缘活回来的心情……不,算了。」 我以目光制止正准备去找凶器的美园。 「老爸,关于那个小鬼。」 『喔,那家伙现在怎么样?』 我将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告诉老爸。 『嗯,这样啊。哎,看来「消毒」好像已经完成了。这也是当然啦,我这天才怎么可能会失误。』 「少在那边自吹自擂了,拜托你处理一下那小鬼吧。要是继续让她待在我们家,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被宰掉的。」 『嗯,你是说美园吗?』 老爸的语气变弱了。 虽然老爸这个人一向是唯我独尊,拥有十分强势的个性,但身为妈妈爱徒的美园是他在世界上第二害怕的人物。 『那还真惨啊。好吧,我也算是该负一部分的责任。』 「既然如此就想点办法吧。不对,我想把那小鬼送回家,赶快告诉我她父母亲住哪吧。」 『那办不到,我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啦。因为她是个吸血鬼啊。』 「谁会相信这种鬼话,我看根本是你在外面生的小孩吧?是吧?一定是那样对吧?」 『笨蛋,不要乱说话。要是被耀子听见了要怎么办?到时候可不是只有我会被宰。』 那倒是没错。 如果只是自家全毁也许还算好,最糟的情况甚至会全家一起上西天。我还是不要乱说话比较好。 『总之那家伙不是什么私生子之类的,信不信由你。那小鬼是个吸血鬼,ok?』 哎。 反正就先当作是那么一回事吧,不然没办法谈下去。 「是说,那小鬼到底是怎么样啊?就算她真的是吸血鬼,为什么会倒在我们家的后院?看起来像是从仓库里爬出来的。」 『还好啦,因为一些事情,我把她封印在仓库里。』 「什么啊,你这句话听起来好像真正的灵能人士。」 『废话,我本来就是正牌的。虽然,用灵能人士来形容也不太正确。』 「……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啊?」 『那是当然。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你。』 「…………」 在我陷入沉默后,老爸笑了一声: 『唉,关于这件事之后再找时间好好谈。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应该怎么做,不是吗?』 「没错,我到底该怎么办?」 『如我之前说过的,暂时由你负责照顾她。』 「不是,所以我说要是让那小鬼待在家里,我的性命会……」 『养你的人是老子我吧?既然如此,你本来就有义务帮忙你老子的工作。而处理那小鬼就是我的工作,剩下的不必说你也知道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再说,你不是很会饲养和管教动物吗?你老子我啊,就只佩服你的那个才能。就算是你这个半瓶水,要驯养一只虚弱的吸血鬼,应该也不算太难吧。』 八月十八日【同居第二十九天】(pm 4:35) ——以上,回忆完毕。 时间再度回到现在,场景则是我家客厅。 在我奋力熬过美园的残酷行为后,(明明我所承受的痛楚根本无法以文字加以形容,但表面上却毫发无伤,她在这方面的技术真是天才。)冲完水的江藤正在让美园替她擦头发。 「呜、呀、哎哟!」 「江藤,不可以,你不要乱动。」 「就、就算你这么说——哇、哎呀——你的动作实在太粗暴了,妾身的头发从刚才就一直被扯掉——啊呜、哎呀!」 美园一边动着毛巾,一边以梳子替她梳理头发,而且还不停有头发断掉的声音从美园手里传来。 毕竟江藤平常不只是不整理自己的头发,而且头发又多又细。要说是她自作自受也行,但…… 「美、美园,还是换龙之介来吧。你的动作实在是太粗鲁啦……!」 「不可以,头发可是女人的性命,不可以随便让男人乱摸。」 「话、话虽如此……哎呀——?指甲!你的指甲!刺到妾身的脖子了啦!」 听到江藤阵阵的哀号,我也不禁开始产生怜悯。 虽然美园成绩优异形象又好,只要不提那老土外型也算美女。但她的第二项弱点,就是手脚笨拙。 「喂,美园。」 「干么?」 「还是换我来吧?」 「不要。」 「要是再继续下去,江藤可能会秃头啊。」 「你会这么说,就只是想趁机摸江藤而已吧。真是下流。」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不是那样了吗?江藤只是我家养的其中一只动物而已,我从来都没把她当成女人过。」 「什么?你刚才说了什、痛痛痛痛?」 正打算针对我的发言提出抗议的江藤,又继续发出惨叫。看来她大概是转头看我的时候,头发被梳子卡住了吧。她八成掉了一堆头发,真是个笨蛋。 顺带一提,江藤现在所穿的衣服,是一件素色的贴身背心配上丹宁迷你裙,这两件都是美园的旧衣服。虽然裸穿衬衫已经形同江藤的制服,但美园在这里的时候,总是会以『反社会』的理由禁止她那么穿。 再顺带一提,美园所穿的是我们所就读的朋生学园的制服。当事人的说法是『与其要花钱买自己的衣服,还不如拿去存钱』,实际上这位青梅竹马的确很少穿便服。 「美、美园呀,应该可以了吧?」 江藤泪眼汪汪地摸着自己的头皮,如此恳求着。 「头发已经快干了,也梳得够多了吧。不需要再继续整理下去啦。」 「不可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头发是女人的性命。必须好好擦干并且护理一番才行。来,接下来是吹头。」 「呜呜呜……不可以弄痛妾身喔?」 「我知道。来,把头转过来。」 「呜呜呜……为什么妾身非得受这种折磨……啊呀——?好烫、好烫、好烫!」 「哎呀,对不起,我手滑了。」 美园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歉。 虽然很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能好好整理自己的头发,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帮人整理。 啊,请不要嫌我啰唆。 其实美园自己的头发非常漂亮。 她那头没有染烫的头发,黑亮得像是黑珍珠一般,而且还如绢丝般柔顺。要是这家伙解开麻花辫走在路上,将会美得像是电影中的一景。 所以呢,她之所以会说头发是女人的性命,并且认真替江藤整理头发,也是有其说服力。虽然技术令人质疑就是了。 「你在看什么?」 美园一边整理,一边如此询问。 「就算我的头发很漂亮,你也不该直盯着我看吧。是不是该收观赏费呢。」 「……像你这种不只是对美丽有自觉,还会脸不红气不喘地拿来调侃别人的人,为什么就是如此难以相处呢?」 「就当作你是在赞美我吧。」 「是说,你为什么总是要绑辫子?既然平常都那么认真整理头发了,而且你也颇引以为傲,为什么不多多秀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 美园耸耸肩(同时还把灼热的吹风机头按到江藤的脖子上让她发出惨叫,却毫不介意)。 「要是平常一直乱秀,不就变得平凡无奇了吗?」 「喔。」 「像这种东西,就是该选在特别的时候展现才有效果,价值也才会暴涨。这就是所谓的反差魅力。」 「虽然不太了解你的意思,总之可以知道你这人心机很重。」 「就当作你是在赞美我吧。」 「不是,那完全是坏话吧。」 「你也想想看嘛。要是我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展示在众人面前,会发生什么事?」 「嗯……大概整座城市的人都会回头多看你几眼吧。」 「是呀。然后,要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不只是工作效率会大幅下降,就连交通事故都会暴增吧。那些好色的男人们想必也会被情人或老婆捏耳垂了。如果只是绑个麻花辫就能避免这么严重的灾难,这代价不是很便宜吗?」 「像你这样大言不惭的态度,反而让人感到钦佩呢。」 唉,虽然她也没有说错啦。 都已经认识十几年了,我很清楚这件事。 「或者该说呢,这就像是一种封印吧。」 「封印?什么意思啊?」 「如果我要把这头发放下来,就可以算是一种杀手锏了。毕竟要是那么做的话,大部分的男人肯定会一眼就被我攻陷。」 「喔。」 「如此危险的东西,我怎么能随时亮出来呢。所以我才会以麻花辫加以封印,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包含我在内所有人的和平生活。」 「嗯,这就像是那个吧。有事没事就突然按着自己的左手,还碎碎念着:『等等,不可以在这里施展出来……!』之类的。」 「虽然听不懂你的比喻,不过大概就是那样吧。」 「可是,既然那算是杀手锏的话,不就更该常常拿出来用吗?不用根本就是浪费吧,我也好几年没有看过你的直发了说?」 「…………」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青梅竹马耸耸肩道: 「要是常常秀给喜欢年长女性的你看,那才会失去效果吧。我当然也是一直在找最佳的机会啊,笨蛋。」 「啥?你说什么?不说得大声一点我听不见啦。」 「无所谓,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嗯。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在意。 毕竟和这家伙闲话家常,已经是如同呼吸一般的习惯。我也不需要特地把任何话题挖得更深吧。 另外,江藤的头发还没有整理好。 因为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干,接下来再进一段回忆吧。 就让我们再倒回我刚逃脱搬出菜刀的美园魔掌,被电话另一头的老爸硬塞了照顾金发小鬼的责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之后的时间。 七月二十日【同居第0天】(pm 6:10) 「鲜血。」 盘腿而坐并且扬起上半身的金发小鬼,态度高傲地如此说道: 「妾身可是高贵的黑夜一族,堂堂的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除了新鲜的血液之外什么也不吃。」 「就算你这么说——」 我耸耸肩。 「虽然鲜血看起来很营养,也许能恢复你的体力也不一定。但今天根本没时间准备那种东西。」 「那么你现在就去准备啊。」 「不要强人所难。总之我已经做了晚饭,你就先吃桌子上的东西吧。」 「我拒绝。」 「不是我在自夸,不过我煮的饭很好吃喔?例如这盘韭菜炒肝,里头含了很丰富的维他命及铁质,一定能给你补血喔?既然能够补血,应该就和喝鲜血同样意思吧?」 「妾身不想听那种无聊的诡辩,你这蠢材。」 小鬼把头甩向一旁。 对于我使出浑身解数所做的韭菜炒肝,她不只是看也不看一眼,甚至连味道都不闻。 ——好了。 我再稍微说明一下目前的状况吧。 这里是宇堂家的客厅。 茶几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晚餐菜色,我和美园,还有那个名字乱长一把的金发小鬼正围着茶几。 至此为止的事情经过,大略如下: 经过一番苦战,我总算让美园接受了状况,并且暂时让她站在自己这边。 ↓ 过了一会儿,金发小鬼醒了。 ↓ 我和美园努力制止了开始大吵大闹的小鬼。 ↓ 想到饿着肚子无法打仗,我们决定边吃晚饭边讨论事情。←(目前在这里) ……总之就是这样。 「妾身要再次强调,你这个叫龙之介的。」 大剌剌地盘着双腿的小鬼头,摆出蛮横的态度。 「叫美园的也给妾身听好了。妾身除了鲜血之外,什么也不吃。妾身喜欢的是愚蠢人类们的惨叫与绝望,绝不是肮脏的人类所做的饭菜。赶快把鲜血拿来。」 「所以我说,根本没有哪种东西啦。」 美园早就自顾自地说了声:『我要开动了』,并且开始吃着晚饭。手工煎饺的香味飘了过来,让我的肚子变得更饿了。可恶,我也好想趁热吃啊。 话说,美园那家伙居然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打算把麻烦事全都推给我吗……不过也是,这的确是我的问题,与美园无关。我也觉得总比她随便插嘴来得好。 「妾身已经大发慈悲了。」 小鬼仍在胡言乱语: 「没有说要你们献上自己的鲜血。但若是你们要继续爬到妾身的头上,妾身可不会忍耐下去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哼,只要妾身想那么做,光是动动手指头,就能送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下地狱,这点你们可别忘了。」 「你刚才明明就被我和美园轻松制服了吧。」 「那是因为肚子太饿,没有力气的关系!只要喝下你们一滴鲜血,妾身立刻就会恢复力量,在转眼之间让你们灰飞烟灭!」 「不过,现在就是没有鲜血啊。」 「所以,才叫你们快点准备啊!为了让你们尝尝苦头,无论如何都需要血!」 唉。 当然,没有人会笨到听了这种话还去准备。 话说,虽然这个臭小鬼讲话态度高傲,用词也很古怪,但骨子里仍是个蠢小鬼。 既然如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们只能摆出成熟的姿态,好好与小孩子进行沟通。 「呃……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吾乃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 「ok,你叫玛莉是吧。不然这样吧,我就照你的吩咐,替你准备鲜血。」 「嗯,这样才叫忠诚。」 「那么,我就先去附近的肉店买东西吧。」 「喂,给妾身等一下。」 「啥?干么?」 「你说的肉店,就是那个吧?那不就是专卖你们所饲养的牲畜的店吗?那种地方能够找到人类的鲜血吗?」 「喔,你不用担心。」 「是吗,那就好。」 「哎,反正捏着鼻子喝下去,你也分不出来那是什么血吧。」 「你、你这家伙!」 小鬼勃然大怒: 「居然想让妾身喝下畜生的血?难道你以为那种东西能够填饱妾身吗,你这蠢材!」 「真啰唆耶,反正成分上差不了多少吧?还是怎样,你是那种『要喝汽水就要喝百事,绝不妥协』,恨可口可乐入骨的类型吗?我们已经不计较你的来历和无礼,以及特地做饭给你还不吃的任性态度,现在还说要准备血给你喝。你也该妥协一下了吧。」 「这不是妥不妥协的问题!妾身原本就只能接受人类的鲜血而已!就算吃了其他的东西,也无法化为吾之血肉!」 真是够了。 她自编的故事背景还真是麻烦。 可是,要找人类的血? 要是我能刚好流个鼻血,也许就能轻松准备了。再怎么说也没那么巧,而我又不想随便伤害自己的身体,毕竟那再怎么说都让步太多了。 嗯。 要如何不用上利器,和平地流出血。而且还不能是鼻血的话—— 「龙之介。」 下一秒钟,美园冰冷的目光刺向我。 「可以说明一下,你为什么突然看我的下腹吗?」 「嗯?你在说什——」 碰! 「唔哇?」 「可以说明一下吗?」 「不是,你到底在说——」 碰! 「唔哇喔?」 「欸,你刚才在想什么?你刚才在想要从哪里弄血来,说说看呀?」 「那、那是误会,我没有那样——」 碰! 「唔……喔喔……」 「你就说说看嘛,我不会生气的。」 「不是,你根本就已经在生——」 碰! 「美、美园,听我解——」 碰! 碰! 碰! 她接二连三地在茶几底下,以踢腿的手段正确地破坏着我的下半身。 不妙,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能生孩子了。 「喂,停、停手啊你。」 小鬼赶紧替无法发出声音的我求情。 大概是看不下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她原本那桀惊不驯的态度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只脸色苍白,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要是那家伙死了,不就没有人能替妾身张罗鲜血了吗?你手下留情点吧。」 「……也是,你说的没错呢,对不起。」 美园笑着道歉,马上停止了破坏活动。 这位青梅竹马一旦发飙,就连我老爸也无法阻止,而且连她所尊敬的我妈有时候都无法控制。因此,现在这个状况可说是十分罕见。 这大概是因为—— 对美园来说,她大概还不太确定要怎么对待这个金发小鬼吧。到底该以平常惯用的资优生形象对待,还是该像对我时那样把本性全都展露出来。 而小鬼自己应该也很明白这一点。 她很明白美园是多么危险的人物。而与她相比,我是个多么正经而温柔的男人。 教育的第一步,就是先从让对方了解到自己能忤逆和不能忤逆的对象开始,并以让对方了解自己到底该仰赖谁而作结。呵呵,正如我的计算啊。这才是我亲自执行苦肉计的目的……咦?不,我不是在死要面子啦。呃,我说真的。 「唉,总之呢。」 我一边揉着下腹,一边擦拭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冷汗。 「事情就是这样,要准备像样的鲜血很难。」 「真是如此吗?」 摆出若无其事表情继续用餐的美园从旁插话: 「只要我想那么做,马上就可以准备。而且还是最新鲜的。」 「喔,你是打算从哪里弄来鲜血。」 「又不见得一定要鼻血,对吧?」 「喂,给我等一下。你不要看着我的头部中心说出那种令人发毛的话。」 那样一来,不就和我去准备一样的意思了吗?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今天你就忍着点吧。呃……你是叫玛莉什么的,对吧?」 「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 小鬼皱起眉头。 「你也该记住了吧,蠢材。」 「抱歉、抱歉。所以说,我的意思就是……」 「嗯?」 「你就信我一次,吃吃看我做的饭吧,我保证绝对很好吃。」 「不要。」 「不骗你啦,我说真的,很好吃喔。」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行。」 「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高贵的黑夜一族吗?既然如此也该有点礼貌,吃下别人特地招待的东西吧。」 「可恶,你这家伙很啰唆喔!妾身说不吃就是不吃!」 唔。 现在这个情形。 简直像是在逼讨厌青菜的女儿吃下青椒的画面啊。唔,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过呢,其实我想—— 如果她那么坚持要人类的鲜血,要我分一点给她也无所谓。毕竟她自己也说过『只要喝下一滴』云云的,如果只是那种程度,我拿个针扎自己的手指头就好了。不然准备一只吸了我的血的蚊子也可以。 话虽如此,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其实不是别的,正是听了我那老爸大人所吩咐的话语。 因此,现在就进一段回忆场景中的回忆场景吧。 在第二通电话当中,老爸最后是这么说的: 『笨儿子,我现在给你三个叮咛。』 「喔,那我就听听吧。」 『第一,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耀子。』 「也有道理啦,毕竟也可能是你的私生子嘛。」 『你不要乱说话。那不是我的私生子,就只是被耀子知道的话会很麻烦。』 很罕见的,老爸的声音居然有点沉重。 「什么啊,难道你和她有什么奇怪的渊源吗?」 『小鬼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然后第二个叮咛,你要把家伙准备好。』 「我可没有保险套喔?我又还用不到。」 『笨蛋,不是那种家伙。我是说以前给你的那个护身符。』 「喔,你是说那个啊。」 老爸指的是我从小就一直戴在身上的可疑护身符。 那个护身符上列印着【刚莲寺谨制】这五个令人看了就觉得丢脸的字,让人怀疑实际上根本就是某个东南亚工厂做出来的便宜货。不过呢…… 「都是因为老爸很啰唆,我才养成随身佩戴的习惯。但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反正里头就只是随便写了经文的一张纸之类的吧?」 『你不用管里面装了什么,总之绝对要一直戴着。不论是睡觉洗澡还是大号,都不可以离开它一秒钟,直到你死为止,这可是老爸特地给你的忠告,你要誓死听从,知道了吗?』 既然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做,我就接受这个忠告吧。反正这早就已经成为习惯了,现在不戴着我反而会觉得不对劲。 『然后,关于最后一个叮咛。』 「喔。」 『那个小鬼八成会大吵大闹,说要人类的血。为了你好,最好别给她。』 「……呃,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不会给她那种东西啦。」 『是吗,那就好。总之,你要好好干喔?交给你啰?』 ——以上,回忆的回忆结束。 虽然那个臭老爸平常既放任我又很任性,很少会给我什么叮咛。但在我的印象当中,那家伙所给的叮咛从来都没有错误过。 相反的,就因为偶尔才会给我建议,每次他所指出的事情都很切中核心。 就算那家伙很令人讨厌,就只有这一点我必须公平地给予他肯定……因此,这次无论小鬼再怎么吵闹,我都不打算给她鲜血。 「因为你们好像到现在还搞不懂,妾身就再说一次!竖起耳朵听好了!」 小鬼她似乎也开始不耐烦了。 她张起大口,还用手指着我,说道: 「妾身的身体原本就只能喝人类的鲜血!就算去吃其他东西,也不会对妾身有任何帮助如果听懂的话就马上去拿人类的鲜血过来!」 话虽如此,她似乎也不打算退让。 「好,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呃,你说你叫做玛莉什么?」 「到现在还记不住吗!吾名为玛莉·法兰索瓦·维克——呜!」 那是一道非常扎实的声音。 下一秒钟,臭小鬼就捣着自己的嘴巴不停挣扎着。 「喂,你还好吧?」 「……!……!」 「真是的。既然那么长的名字连你自己都会咬到舌头,为什么不随便取一个就好了……啊——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那样看我嘛……呃,所以说,总之我有个提议。」 「……是什么?你说说看。」 「食物这种东西,大致上只要冷了就不会变的难吃,更何况我今天做的是中华料理,人家常说中华料理就是火的料理。在为数众多的料理当中,属于绝对要趁热吃的类型……虽然已经快冷掉了。」 「那又怎么样?」 「老实说,我已经饿了。常言道饿着肚子不能打仗,心情也会受到影响。这种身体状况下根本谈不了事情。」 「呣……?」 「总之,我可以先吃饭吗?」 「什么叫做你先吃……?」 小鬼立刻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要本人玛莉·法兰素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比你这个奴仆更晚用餐?」 「你别这么说嘛,我会很快吃掉的。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唔……」 「更何况,只要能填饱肚子恢复体力,也许就能替你找来更优质的鲜血。如此一来对你也不是件坏事吧?」 「呣呣……」 尽管小鬼面有难色,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摆出高傲的态度,说道: 「……给你三分钟,这是最多了。」 「ok,那样就够了。」 计划的第一个阶段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呢。 (美园。欸,美园。) 我朝着看起来像是事不关己,在一旁默默吃饭,实际上却一直关注着事情发展的青梅竹马使了个眼色。我们认识很久了,光是看一眼她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了,那么我要开动啰——!」 好,开始行动。 「我看看喔,要从哪一道菜开始吃起呢……好,就先从这个直滴肉汁的煎饺开始吧。」 我用筷子夹起一个煎饺,沾酱并放进口里。 「喔喔……这个芳醇的味道真是!」 我像是在聆听天上的乐声,轻轻闭上双眼。 「今天早上刚进货的空心菜与韭菜的香味,以及特地请肉店现切的猪绞肉。由两者所混合而成的馅料,正在演奏一段绝妙的和声。而在这当中更值得一提的,就是柔软包住内馅的外皮……这个由新鲜面粉所捣成的饺子皮不仅味道甜美,还用油煎得酥脆无比,完美地衬托出内馅的味道。哎呀呀,虽然是我自己做的,但真是好吃极了。」 「就是呀。」 美园也开始帮腔。 「不过更不能忘记的,就是这个与煎饺极搭的沾酱。这是以xo酱与豆瓣酱为基底,混合各种酱汁并且摆放了数天,再加上少量绍兴酒及黑醋所调制而成的。酸、甜还有辣味十分均衡,光是配这酱汁就能添好几晚饭呢。如果是正在减肥的女孩子,可是绝对不能来吃这东西呀。否则可是会严重后悔的。」 ……呵。 真不愧是认识多年的青梅竹马,一下子就明白我的计划,这种时候的她真是可靠。 「龙之介你这个人呀,就只有做饭是一流的。如果只看味道的话,就算直接开店来卖也没问题。」 「还好啦,毕竟我很讲究材料的品质,制作的时候也毫不省工。」 「还有这道韭菜炒肝。一般来说肝多少会有腥味,但龙之介煮的却一点腥味也没有呢。」 「还好啦,因为这也是来自今天早上刚宰杀的猪啊。鲜度极佳,就算生吃也没有问题,原本就几乎没有腥味呢。再加上调理过程没有偷懒,要是还有怪味道就是食材上出错了。就算是拿给不敢吃内脏的人吃也没有问题。」 「就是呀,其实我平常也不太喜欢吃内脏,但这道韭菜炒肝真的是另当别论呢。」 「然后,应该就是火候吧。我们家用的是餐厅等级的瓦斯炉,拥有一般家庭绝对比不上的火力。这可是开了大火,在短时间内炒出来的。无论是肝片还是韭菜,最好的味道都没有流失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难吃的。」 你一句、我一句,我们就这样炒热着气氛。 一起述说着对晚饭的感想。 虽然美园和我说话时态度非常险恶,但也就只有这时候拿出了专门对外的灿烂笑容,态度之好简直可以胜任料理节目的主持人。 「唔……?」 独自一人被丢在一旁的小鬼,则是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 嗯。 目前为止似乎很顺利。 当然,聪明的读者应该都已经发现,这个计划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故意把饭吃得像是很美味,彻底刺激小鬼的胃口。毕竟再怎么说,管教的第二步当然就是『喂食』。 「喔,这道麻婆豆腐也很棒耶,果然从豆腐开始都手工制作就是不一样。只要没有偷工减料少放大豆,豆腐的味道就会像这样又香甜又浓郁。」 「这道蛋花汤也很好哟,味道清淡而扎实。不仅最适合拿来作为各道菜的配角,甚至要独立成为主角也没问题。」 就算再怎么固执,说自己除了鲜血之外都不吃,身体也是很诚实的。要是看到眼前有人如此享用着美食,任谁都会被刺激起食欲。 小鬼啊,我可不准你挑食喔? 更何况是不吃我做的饭。我说什么也要让你吃下去。 「呼——吃饱了、吃饱了。」 我吃完了大部分的菜肴,摸着鼓起的肚子。 「……哼,总算吃完了吗?」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们用餐景象的小鬼,声音里明显带着急躁。 「好了,现在你们吃饱了吧?那就快点去拿鲜血——」 「啊——抱歉,在那之前可以听我一个请求吗?」 「请求?」 「是啊,这道菜剩了下来啊。」 说着,我望向其中一盘菜。 「那道韭菜炒肝真的很好吃,我也很想吃完,但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所以?」 「很不好意思,可以替我解决它吗?」 「所谓的解决,是要妾身吃掉的意思吗?」 「是啊。」 「……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妾身从刚才就一直在说不能吃了啊。」 「吃嘛。」 我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将盘子推到小鬼的面前。 「哎呀,我说真的。拜托你,就当作帮我一次。」 「…………」 看到小鬼陷入沉默,我不禁在内心窃笑着。 正如我的计算。 明明刚才连味道都不肯闻的小鬼,如今就算韭菜炒肝放在面前也没有做出厌恶的反应。相反的,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观察着那道没吃完的菜,还动动小小的鼻子不停闻着。 「唔……?这算是香味、吗……?总觉得里头好像混着某种有印象的味道。到底会是什么呢?」 「你就吃吃看嘛,稍微舔一口也没关系。」 「…………」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着韭菜炒肝。 我、韭菜炒肝、我、韭菜炒肝,她的目光就这样飘来飘去。 之后,仿佛像个有生以来第一次碰触甲虫的小孩子,小鬼缓缓伸出手。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韭菜炒肝的酱汁。 然后伸出红舌头舔了一口。 「呣……?」 「如何?很好吃,对吧?」 「好……吃,好像是……为什么?」 「因为,好吃的东西就是好吃啊。快,不要只尝酱汁,也吃吃看别的吧。」 「嗯。」 听了我的话,小鬼捏起一块炒肝放进嘴里。 嚼嚼。 嚼嚼。 「…………好吃。」 「喔,没错吧?」 「奇怪,妾身原本应该无法接受人类的粮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耶,大概是因为肚子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会觉得好吃吧。」 「呣。」 「总之既然你觉得好吃,就把剩下的也吃光吧。」 「呣。」 虽然小鬼一副疑惑的模样,但似乎还是无法动摇我做的料理很好吃的这个事实。 她又把一块炒肝放进嘴里。 「呣。」 又一块。 「呣呣。」 这次连同韭菜及豆芽菜一起。 「呣呣呣呣呣。」 「话说,你也用筷子吃吧。」 「呣,真奇怪。为什么、为什么妾身会觉得如此好吃?」 小鬼将剩余的韭菜炒肝吃完后,接下来又转战原本为她装盛的盘子继续吃。 「嗯,能吃。嗯,不错。」「不,甚至该说好吃。这很好吃喔。」「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吃这种东西不会害妾身吃坏肚子吗,真教人担心呀。不过这还真是好吃。」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盘子里的东西快速减少着。 顺带一提,关于小鬼刚才提到的『某个有印象的味道』,答案大概就是大蒜。我考量到现在是夏天,想多补充一点精力,才放了比平常更多的大蒜。如果这家伙真的是个吸血鬼,那么她的确可算是踏入了未知的领域。」 「欸,你这个叫龙之介的。」 「喔?」 「还杵在那么做什么。妾身的盘子已经空啦。」 「喔,你居然全吃完了。就告诉你很好吃了吧。」 「别管那么多了,赶快再拿食物来。妾身许久没有用餐了,这样子完全不够。」 「知道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再去做点东西过来。」 ——在那之后。 因为成功喂食那缠人小鬼而感到满足的我,就照着那小鬼刚的要求做了许多料理给她吃。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事情大概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吧。 八月十八日【同居第二十九天】(pm 7:00) 以上,回忆结束。 时间再度回到现在,江藤吹干头发后的傍晚时分。 在我们宇堂家的餐桌上,正上演着时间略晚的晚餐情景。 「龙之介!再来一碗呀!」 「喂,江藤。你到底打算吃多少啊,家里的米都快被你吃完啦。」 「不要啰唆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玛丽·安东娃妮特不也说过:『没有饭吃就再多煮几锅』吗?」 「别人家是别人家,宇堂家是宇堂家,我们家每天煮的米量是固定的。还有你说的那句话是乱编出来的。」 「够了,不要那么小气!难道这个家就连招待高贵客人的米都不够吗?」 「我们家用的可是高级米。还有,你吃的实在是太多啦。我们平常光是养动物用的饲料就已经很花钱了。自从又多了你这只大胃王住进来,我们家的家计就完全透支了。」 「混蛋,龙之介!到底要说几次才够,不要把妾身当作动物——」 「拿去,饭添这样可以吗?」 「喔喔,这不是妾身最爱的特大碗吗!真不愧是龙之介,通情达理呀!」 看着满足地扒着『特大碗白饭』的江藤,我不禁在内心叹气。 唉唉。 虽然她已经不再为了鲜血而大吵大闹,但现在这样也很糟。 一开始明明那么排斥我做的饭,现在却吃得比谁都多。 就只会吃。 明明她没有任何生产上的贡献,却比别人消耗多了好几倍的热量,真是一点也不环保,正可说是一个值得表扬的超级废物尼特族。如果有办世界比赛的话,她肯定能拿金牌吧,真是可惜。 唉,既然她现在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力夸赞:『龙之介的料理是最棒的!』,我当然也觉得高兴。可是,就算喂食是教育动物的重要步骤,但这样是不是给她太多甜头了? 「龙之介!再来一碗呀!」 「……我说,江藤。俗话说:『寄人篱下,添饭不过三』。像你这种立场的家伙,应该更客气一点才对啊。你也稍微思考一下吧。」 「哈哈哈,你别开玩笑啦!妾身的耗油率本来就很差!」 「咕,你是七零年代的美国车吗?就不能学学丰田的*普锐斯吗?」(译注:世界第一辆大规模生产的混合动力车。) 「对于妾身来说,最有效率的营养就只有人类的鲜血而已!就是因为你不肯提供鲜血,妾身才无可奈何地像这样忍着吃人类的食物!你可不要忘记这件事啦!」 「骗人,你明明每天都吃得很高兴。」 「别说那个了,龙之介!今天的饭虽然好吃,但虾肉丸还是有一点点的腥味没有去除干净!不可以这样子偷工减料喔!」 ……这家伙。 明明是个寄生虫,居然还自以为是个美食评论家,看来有必要给她一点教训。 「我也有同感呢。」 此时,没想到敌人居然有了援军。 那人正是替江藤整理完头发后,顺便在我家吃晚饭的青梅竹马。 「不只是肉丸而已,还有这道汤的汤底里也喝得出鲣鱼及海带的苦味。」 由于宇堂家和芹泽家彼此熟识,美园在我家吃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前述,这家伙手脚笨拙,所以当然也不擅长做饭。所以自从芹泽家的伯父与伯母过世以后,她就常常到我家吃饭。 话虽如此,由于她还算是个守分寸且懂规矩的女人(除了对我以外),有时就算我母亲邀请她过来也会加以婉拒。但是自从江藤住进来以后,她就变得会自动找上门来了。 嗯,是无所谓啦,就只是招待青梅竹马吃饭而已。 「既然我都特地来吃饭了,可不希望看到偷工减料呀。虽说只是青梅竹马,但仍可算是客人。你必须抱持着招待客人的诚意,用心制作每一道料理。如此一来,就不会犯下这种单纯的错误了。」 呃。 请她吃饭是无所谓啦。 但是该怎么说呢?为什么这些在我家白吃白喝的家伙,个个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还爱嫌弃? 「可恶,我愈来愈生气了……够了,没东西可以给你们吃了!不要再来吃了!」 「你不需要那么冲动。」 美园一派轻松地喝着汤: 「会这么说,都是因为很肯定龙之介的料理才华。就是认为你可以把料理做得更好吃,才会如此挑剔。」 「唔,也许是可以这么说没错啦。」 「再说,龙之介的料理不只是好吃,在营养上也很均衡。对减肥而言十分合适呢,就算少吃一点也能得到充分的营养。」 「什么啊,难道你在减肥吗?」 「是呀,算是有。」 「是喔,变胖了吗?」 「是呀,我是说胸部。」 「……你老是说这种话,小心哪天被人刺杀。」 「没问题的,我只会在你面前说。」 ……这一点我是很相信啦。 这家伙表里不一的程度真是让人害怕。 「话说,虽然你总是说我做的饭很好吃,但也常常嫌东嫌西的吧。而且还到了鸡蛋里挑骨头的程度。」 「当然啰,因为就只有那些地方可以挑剔呀。」 「什么嘛,原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是奥客喔。」 「……当然会变成奥客呀。」 美园一边喝汤,一边嘀咕着: 「还不都是因为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害人家完全比不上……这样子,我还有什么机会可以亲手做饭给你吃呢?拜托你也替别人想想吧,真是的。虽然我也很清楚这样是在牵拖。」 「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啦——」 「听不到最好,反正也不想让你听。」 「真是的,怎么又来啦。你最近怎么老是这样啊?」 「龙之介!再来一碗啦!」 然后寄住人又毫不客气地插话进来。 不过,看到她天真无邪地笑着递出饭碗的模样,也开始让我觉得生气是很蠢的事情。 「……我说,江藤你也差不多该学会观察气氛了吧。还有,已经没有饭了。全部被你吃光了。」 「没有饭吃就多煮几锅呀!」 「啰唆,我们家已经没有米了啦。拜托你吃个八分饱就好了。」 「什么!」 江藤先是瞪大双眼,然后又整个人变得消沉。 「真无聊、真无聊呀!明明能让妾身排解无聊的就只剩下美味的餐点而已!这样一来活着就毫无乐趣啦!」 「你这家伙,快向你至今为止沉迷并破关过的电玩游戏道歉,或者是现在就去死。」 「够了,太扫兴啦!」 江藤发出『哼』的一声,整个人仰躺在地上。 「妾身要睡觉了!」 「喂,不要在这里睡,要睡就到二楼去。」 「哼,那是办不到的事情!妾身的血糖值已经升高到极限了,现在一步也动不了!如果龙之介肯让妾身多吃几碗饭的话,就能避免这种惨剧了呀!真是太令人难过啦!」 「你居然把责任推给我我,不要说那么多,赶快去二楼——」 「……呼……呼……」 「…………」 啊啊—— 虽然这是多么不可置信的事实。 但这个声音毫无疑问、不可质疑、绝不会错的…… 正是由好吃懒做的寄住人鼻子里,所发出来的幸福鼾声。 这个该死的寄生虫,居然才过零点几秒就进入梦乡。你是大雄吗? 「唔……妾身已经吃不下啦……」 而且,好死不死还给我说那种梦话! 然后,她还将美园给她的连身式洋装掀到肚脐的位置,毫不保留地露内裤。再加上用手抠着自己鼓鼓的肚皮,如此可怕的模样……堕落成这样,就连大雄也远比不上。 「这家伙……就算是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我,也忍到极限了,一定要处罚她。」 「虽然我也赞成要处罚她——」美园说道:「可是要怎么处罚?」 「啥?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脱下裤子用力打屁股痛痛痛痛?」 「你这个人呀,不要再用那种旧时代的处罚了。」 「笨蛋,如果要让小鬼听话,这就是最好的方法——痛痛痛、好痛、好痛、好痛!喂,美园,不要用筷子夹别人的鼻孔!那是用来夹菜的工具!」 「总之不准打她屁股。就算是小孩子,江藤外表上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画面上会很不妥。」 「不,我就是要打!相反的,就因为打屁股看起来很难看,以处罚而言才会有效!我才要说,你这个外人不要对别人家的教育方针插嘴,痛痛痛痛、住手啊、鼻子要掉了!」 「你刚才说什么?居然敢叫我这个认识十几年的可爱青梅竹马『外人』?你刚才是不是这么说了?嗯?」 「不,抱歉,我说错话了!」 「我是不是该告诉伯母呢?」 「求求你千万不要!」 「哼,算了,反正早晚也该对这件事情好好谈谈。你给我坐好,龙之介。」 ——事情就是这样。 原本我打算好好管教江藤一番,却不知为何反而先被修理了一顿。真是太不合理了。 也罢。 总之,这个名为江藤的吸血鬼(自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住进了我家。 接下来的故事,会以: 1彻底堕落,并转职成为废物尼特族的江藤,有多么没出息。 2江藤究竟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颓废。 这两件事情,逐一向各位报告。如果能让各位读者了解到负责照顾江藤的我究竟有多么辛苦,那就是本人的荣幸了。 八月十九日【同居第三十天】(am 4:00) 如先前提过的,目前正值暑假期间。 凌晨四点时天空就会泛白,五点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恢复光亮,是一个非常适合老爷爷及老奶奶的季节。 然后,我宇堂龙之介的一天也从很早就开始。 我总是将闹钟设定在四点整,而且必定会在闹钟正要开始响起之前醒来。 抓抓凌乱的头发,然后打呵欠伸懒腰。 光是这样我就能立刻变得清醒。不只是眼睛觉得明亮,血压也会恢复正常,身体马上就能正常运作。这一切都是拜正常的生活作息所赐。 「喂,江藤,起床。」 「呼……」 我朝着踢开棉被、翻离被窝,还睡得两腿开开的寄住人喊话,但不知该说是理所当然还是怎样,这位吸血鬼(自称)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顺带一提,江藤之所以会睡在我的房间里,是因为她嚷着晚上无法一个人去上厕所。虽然令人感到厌烦无比,但总比她强忍到尿床为止来得好。当然,我也必须随时注意美园的突击检查。 「喂,你到底想睡到什么时候?快给我起床。」 「唔唔~……妾身已经吃不下啦……」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梦话吗?」 虽然受不了她,但我也必须先完成自己早上的准备工作。 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内,接着打开窗户做了个深呼吸。今天的天气预报已在昨晚确认过了,就这样把自己的棉被晒在阳台吧。 接着脱掉睡衣并换上t恤及牛仔裤,如此一来我就完成目前能做的所有工作了。但…… 「嗯……呼、呼……」 完全符合预期,江藤仍逗留在梦乡里。 嗯。 差不多该进入强制执行的时段了。 「喂,给我起床。」 我将已经停止的闹钟拿到江藤的耳朵旁,再次按下开关。 钤——————!钤——————! 「呣……嗯……呣……」 即使一阵吵杂的噪音响彻整个房间,目标依旧只是皱起眉头并扭动身体,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喂,起床。」 「呣……」 我拍拍她的脸颊,结果她居然将掀开的棉被又拉回去并缩成一团。 「你这家伙,就叫你起床了啊。」 「呣……」 虽然我又试着拉走她的棉被,但她却像是身处火灾现场一般,以超乎想像的力量抵抗着。明明平常力气小得连筷子都拿不动,这臭小鬼就只有这种时候…… 没办法了。 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专门对付这种人的方法。 「喂,汀藤,你也该起来了吧。」 「…………」 「再不起来我真的要发火了喔。」 「…………」 「好吧,你不起来,是吧?真遗憾啊,我原本想做韭菜炒肝当作早餐的。既然你不起床我就一个人吃掉啰。」 「韭菜炒肝?」 效果十分显著。 原本还在死撑得江藤在一瞬之间跳起来,双眼还闪闪发亮。 「真的吗?是真的吗?不是骗人的吧?」 「当然,不是骗人的。」 「呀呼——!真不愧是龙之介,太通情达理啦!没想到居然能在一大早就吃到韭菜炒肝,简直像是中元节和春节一起来到一样呀!」 「是吗?那太好了。」 「妾身是不是还在作梦呀?」 「如果担心的话,你就捏捏自己的脸颊吧。」 「是吗,也对呀!那么就赶快……喔喔,好痛!真的很痛呀!这表示不是在作梦,呼呼呼呼!」 她看起来兴奋得不得了。 唉,如果只需要一道韭菜炒肝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那还挺划算的。 「啊,对了。有件事情我忘了说。」 「什么?你该不会想说要少放肝片并且多加蔬菜进去吧?」 「我才不会那么做。这种用炒的菜,肉和蔬菜的比例是很重要的。」 「不然是那个吗?该不会是要放青椒进去了吧?那种东西妾身可不承认是韭菜炒肝喔?」 「真巧啊,我也是不放青椒派的。」 「呣,不然你到底是忘了说什么……?」 「喔,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想说:『我原本想做韭菜炒肝当作早餐——前提是江藤必须当个乖孩子』。」 「什么!」 「哎呀——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省略掉了。看来似乎让你产生了误解……真是抱歉喔!」 「你、你这家伙!」 刚才为止的兴奋情绪,如今已经不知消失到了何处,江藤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欺骗了妾身?欺骗了妾身,是吗?」 「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如果你肯当个乖小孩,我本来真的要做给你吃的。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虽然只是冷冻的肝片,味道多少比较差。 「可是很遗憾的,你并不是一个乖小孩。明明我一直叫你,你却不肯起床。甚至还窝在棉被里打算睡回笼觉。这样子啊,怎么看都不能称为是一个乖孩子,对吧?」 「等等呀,龙之介。那只是妾身一时糊涂了。」 「问题是你之前也从来没有早起过吧。」 「话虽如此,但一切都是因为龙之介你起得太早啦!」 「笨蛋,人家常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基本上早起都只有好事而已。既可以得到比较多的时间,也可以尽情做家事。」 「那是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为什么连妾身都要奉陪你那怪习惯!」 「宇堂家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所以宇堂家的规矩就由我来决定。这件事你明白吧?」 我再次向她宣告这个已经说过很多次的事情。 「而在我的规矩里,住在这个家的人都必须早睡早起,维持正常的生活作息,ok?」 「可是小孩子就是需要睡眠呀!」 「什么啊,难道你要承认自己是小孩子吗?」 「可恶,不要抓人语病!应该说,妾身可是黑夜一族,本来就不擅长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醒来!你要理解这一点!」 「什么啊,你那个人物背景还在喔?」 「什么叫做人物背景!你这家伙,是在愚弄本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总之你赶快起床就对了。你也醒得差不多了吧?」 「不要!妾身绝对不要起床喔?既然如此就要发动罢工啦!除非你答应让妾身吃韭菜炒肝,否则妾身绝对不会离开棉被一步——」 「不过,我当然会趁你在说话的时候收掉啰,嘿咻。」 「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趁她在抗议的时候抽掉了棉被,并且迅速收进壁橱。 「你、你这家伙是魔鬼吗!你根本就是披了人皮的魔鬼,对吧?妾身没说错吧?」 「不,我想你才是魔鬼吧,毕竟都自称是吸血鬼了。」 「你不只是欺骗妾身,不让妾身吃韭菜炒肝,居然还夺走了棉被这个妾身最后的心灵寄托!你这家伙简直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你是在说自己吧?我家的汪太都比你有用多了。好了,赶快起床吧?」 「龙、龙之介——!」 当我正打算走出房间时,江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拉住我。 「拜托,求求你!今天的早饭就吃韭菜炒肝吧!」 「不行。」 「这是妾身一辈子一次的请求!」 「你已经说几次一辈子一次的请求了?」 「都是因为你一大早就提到韭菜炒肝,害得妾身的舌头已经准备好吃肝片啦!既然如此今天早上就非吃韭菜炒肝不可!」 「很抱歉,我已经决定今天早上要吃豆腐类。所以我昨天才会去买豆浆。」 「虽然你做的豆腐的确很好吃,但今天就是不行!」 「死心吧,这件事情已经定案了。」 「不要——!妾身想吃韭菜炒肝——!」 江藤抵死不从,开始大哭大闹着。 真是够了。 这小鬼真的很烦人耶。 「知道了、知道了。既然你这么想吃,我就追加一道韭菜炒肝好了。」 「真、真的吗?」 「对。」 「这次、这次不会再骗人了吧?」 「谁要骗你,不过你必须听我一件事。」 「呣……?什么事?」 「你今天要自己刷牙。」 「什么~~~?」 江藤立刻面露难色。 「你的意思是说,要妾身靠自己的手、刷自己的牙齿吗?」 「不然还会有哪种解释啊。」 「连漱口都要妾身自己来吗?」 「废话。」 「就算衣服弄湿了,也不会替妾身擦吗?」 「一定要我说清楚你才会懂吗?」 「呣。」 江藤嘟起嘴唇说道: 「那还真是个很高的门槛呀……妾身不认为自己办得到。」 「哪里高了,就算是还包着尿布的幼稚园儿童也做得到吧。」 「呣呣……虽然妾身不认为有那么容易,但也不能就这样放弃韭菜炒肝。唔唔,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江藤烦恼了一会儿后,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妾身想到一个好办法啦。」 「喔,你说说看。」 「没什么,事情很简单。那是一个远比让妾身一个人刷牙更加简单的任务。」 「别卖关子了,赶快说啦。」 「嗯。简单地说,就是把你的血分一点点给妾身——」 「不准。」 「一点点而已!只要一点点就够啦!放在手指上舔一口的程度就好!分一点鲜血给妾身吧!」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那个要求,你就死心吧。」 「只要有了鲜血,妾身就能做到任何事情!就算要刷牙几百次都没问题呀!」 「不管你怎么说,不行就是不行。」 「呜呜呜呜呜呜~~!」 「再呜也没有用。我既不打算分血给你,如果你不能自己刷牙,也不会做韭菜炒肝。明白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 江藤缩起肩膀,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以充满绝望的眼神瞪着身为饲主的我。 真是的。 这家伙真烦啊。 「……知道了,不然就这么办吧。如果你能够一个人刷牙,就炒特别大盘的韭菜炒肝给你吃。」 「呣……?特别大盘的?」 「没错。」 「就是那个吗?所谓的特大号?那种装满一整盘、毫不保留地大放送、不把减肥当一回事的特大号?」 「不只是那样,今天的早餐、中餐和晚餐,全部都有韭菜炒肝。」 「什、什么?」 江藤立刻闪烁着双眼。 「你说三餐都有韭菜炒肝?真的可以发生那种像是电玩绝招的事情吗!」 「唉,偶尔一次吧。」 「呀呼——!厉害、太厉害啦!简直就像是中元节和春节一起来到呀!」 「喂,不要蹦蹦跳跳,会扬起灰尘的。」 「不要说那种小气巴拉的话!今天可是三餐都吃韭菜炒肝的大好日子,你就不要在意那种小事,玩个尽兴吧!」 「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必须一个人刷牙喔?」 「哈哈哈,小事一桩啦!」 江藤像个坏掉的弹簧般不停跳动着,然后跑出房间。 「那么妾身马上就去刷牙!」 「喔,快去吧。」 「也许妾身会把牙膏的泡泡撒得四处都是,你可不要介意喔?」 「笨蛋,你要给我清理干净。还有不可以再吃牙膏啰?虽然有香蕉的味道,但那个不是食物。」 虽然给了她忠告,但谁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唉,要是做得太差再给她补考就是了。 ——好了。 虽然从一大早就吵闹成这样,但很遗憾的,目前宇堂家的平常就是如此热闹。 哎,不过她也算是变得比较容易沟通了。毕竟在这之前的她,可是比现在更要麻烦许多的家伙。 七月二十一日【同居首日】(am 10:00) 接着,再进一段回忆场景。 在自称吸血鬼的家伙混进我家,经过再三犹豫并吃完了我做的饭后的隔天。 我所面临的问题,是该如何对待这个叫做玛莉什么的小鬼。 「关于在这个家作客的事情,妾身勉强可以接受。」 这里是宇堂家的客厅,这个诈称高贵的黑夜一族的小鬼盘着双腿,态度高傲地如此说道: 「你这个叫龙之介的,你对妾身的态度实在是无礼至极。」 「喔,是吗?」 「话虽如此,妾身也不得不承认,你这家伙所做的料理拥有一定以上的价值。如果能够再次尝到那韭菜炒肝的味道,妾身就算委身于这间破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喔,那太好了。」 话说,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吗? 承认自己既没有明确的记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拜托我让你住下来啊。 唉,不过我现在也不想计较那种小事,毕竟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要照顾这小鬼了。 「不过呢,叫龙之介的。」 「干么?」 「既然妾身要在这个家作客,就必须把一件事情弄清楚。」 「喔,真巧啊。关于你要寄住在这个家,我也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嗯,既然如此,你不必客气,说说看吧。」 态度高傲的小鬼,身上仍穿着原本那件厚重的歌德萝莉塔服装。 虽然现在还是上午,但我家可是没有冷气的。气温及湿度已经提升到令人厌恶的程度,小鬼的脸上也已经浮现汗珠。 如果是昨天,这家伙大概早就昏倒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所做的料理替她补充了精力,今天她的状况似乎还算不错。 好。 既然如此,我就算对她严厉一点也没问题吧?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说了。」 「嗯,无须介意。」 「这是我在昨天想好的,总之你就看看这个吧。」 说着,我拿出一张纸。 「?那是什么?」 「你的一日行程表。」 很巧的,目前暑假才刚开始。 如果想要矫正这个死小鬼的生活态度,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既然你想住在这里,就必须依照这个行程。」 「…………?」 我将自己苦心积虑做成的表递给她,名叫玛莉什么的小鬼皱着眉头接下。 然后她动起眼睛随意看过一遍。 「什……」 接着,她流着汗水的额头就染成红色,拿着行程表的手还开始不停颤抖。 「这是什么东西呀!」 她将纸张撕成两半,然后从腹部发出怒吼。 「龙之介你这家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喔,看来你似乎看得懂日文,我放心了。」 「妾身不是在说这个!妾身是在问你,上面写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说是行程表啊。」 顺带一提,内容如下: 4:00 起床更衣、收拾棉被,稍微打扫房间 4:15 刷牙、洗脸、淋浴 4:30 体操,稍微做些伸展运动,活动一下筋骨 4:45 帮忙准备早餐 6:00 早餐 6:20 收拾饭桌 6:30 打扫、清洗、照顾动物等,帮忙做家事 8:00 锻炼身体、慢跑 9:00 学习礼仪、教养、阅读、念书等,用来充实自己的时间 11:00 帮忙准备午餐 12:00 午餐 12:30 收拾饭桌、刷牙 13:00 午睡 13:05 起床 13:10 学习礼仪、教养、阅读、念书等,用来充实自己的时间 17:00 帮忙准备晚餐 18:00 晚餐 18:30 收拾饭桌、刷牙 19:00 学习礼仪、教养、阅读、念书等,用来充实自己的时间 20:00 洗澡 21:00 自由时间 22:00 就寝 「……嗯。」 我将一分为二的行程表黏起来,又看了一次。 「喂,你这个叫玛莉什么的。」 「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 「喔,那个什么菲斯的,你对这张表不满意?」 「蠢材!那还用说吗?」 「嗯。」 听到她的回答,我又仔细检查了一次行程表。 然后将我老早就很清楚的问题点说了出来。 「……嗯,这张行程表果然还不够严谨啊。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太过平凡了,不太有趣呢。」 「妾身不是在对那件事不满!」 「啊——不然是那个吗?你是要我把时间区分得更细一点,还有内容也要写得更清楚是吗?ok交给我吧,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 「开、开什么玩笑!」 吸血鬼(自称)用力拍打着小茶几。 「妾身才不会接受那么愚蠢的行程表!妾身可是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是个高贵的黑夜一族,应该过着更优雅而风雅的生活才对呀?」 「知道了,不然你针对表上不满的地方,一个个说出来吧。」 「第一件事,为什么妾身非得劳动不可?什么收拾或打扫之类的,那些全部由你来做不就好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动物都必须遵守这个原则。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大人物,但既然要住在我家,就必须遵守这个原则。」 「姑且不论阅读或念书,为什么行程里面还有学习礼仪和教养之类的?」 「就如同上面写的。因为你这家伙既没教养又没礼貌啊。那样子是没办法活在世上的,所以我会趁这个机会好好教你。」 「再说最基本的,为什么身为黑夜一族的妾身,必须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继续维持晚上活动的话要怎么过正常的社会生活?我不管你是什么黑夜一族,除非是从事特别的工作,否则我不准你晚上不睡觉。」 「还有为什么午睡的时间只有五分钟!」 「笨蛋,午睡这种事情就是要愈短愈好。相反的,你才该感谢我有排午睡时间进去。」 「可恶,太不像话啦!」 叫玛莉什么的小鬼把头甩向一旁。 「这种生活就和关在牢里没两样!妾身绝不接受!」 「不,你得给我接受。」 「原本你就没有资格管理妾身的生活!妾身刚才所谓有件事情必须弄清楚,指的就是这一点!妾身可是立于食物链顶点的存在,你这家伙不过就是个奴仆罢了!而你居然敢这样对待妾身?」 「喔,你说你是老大,而我是小弟?」 「没错!」 嗯。 她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出意料。或者该说,就算她不提这件事,我也会主动提起。 因为目前已经进入教导这臭小鬼『谁的立场为上』的阶段了。 「话说回来。」 「干么?」 「你除了这个家之外,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嗯。」 臭小鬼先是顿了一拍,然后说道: 「……哼,那种事情根本不值得思考!身为奴仆的你必须照顾妾身,并且以服侍妾身为荣,这才是最为自然,而且天经地义的事情!」 「喔,是吗?话说回来你好像一点体力也没有,还会突然昏倒,对吧?昨天也被我和美园轻松地制服了?」 「那、那是因为!妥身还没有恢复力量——」 「你可以把事情说明得更清楚一点,让我这个小弟听懂吗?告诉我你哪里称得上是『立于食物链顶点的存在』?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接受你的主张,并且重新思考行程表。」 「唔唔……」 「啊,不过不准你说什么『要是有鲜血的话』之类的喔?我不想听那种假设性的话,而要现在可以当场证明的,ok?」 「呣……唔……」 「怎么样啊,快点让我见识看看你有多了不起啊?」 「…………」 「办得到吗?不,你根本办不到,对吧?你就只是一个爱耍嘴皮子的小鬼罢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半吊子。像你这种半吊子没有资格说话。你只要乖乖地跪在地上,老实地听我的安排就够了。」 「你、你这家伙!」 失去理智的小鬼朝我扑了过来。 但是,动作太慢了。 她的动作无力到令人同情,而且毫无威力。对于常常与老爸打架而锻炼身体的我而言,要对付这小鬼简直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呜呀?」 我随便闪开并朝小鬼的脚一勾,她马上就整个人脸朝下地倒了下去。 接着只要再从她背后压上去,并且控制手臂的关节,就完成制伏了。 「可恶,快放开妾身,你这无礼的家伙!」 「好啊?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放开你。」 「哼,谁要听你这家伙的话!给我放尊重一点!」 「你才该识相一点。都已经这副惨样了,你还敢那么嚣张。」 被我点出事实后,小鬼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可恶,妾身的身体无法自由行动。力量还未恢复、吗……!」 「我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隐藏的力量。」 「白痴!只要能喝下一滴鲜血,妾身会在一瞬之间把你这家伙消灭掉!」 「就说不会给你血了。」 「可恶,太不甘心啦……!」 「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吗?如果明白的话,就马上说对不起。」 「啥?为何妾身要向你谢罪!」 「喔,你还不明白原因,是吗?」 「当然!本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不可能向你这种下贱的人类低头!」 不要说是低头,你根本就已经被我压得动弹不得了吧——我忍住这句话,说道: 「对于身为一家之主、同时还主动说要照顾你的我毫不服从,再加上口出恶言及暴力行为。无论哪一项都该被处罚,对吧?」 「哼,谁理你!妾身只不过是行使早晚该拥有的权利罢了!没有被你责怪的道理!」 「喔——是吗、是吗?」 顺带一提,我是赞成体罚的。 对于怎么讲都讲不听的人,就在能够恢复的范围内给予痛楚。这是何等单纯而有效率、只要妥善使用就会是最佳的教育手段。实际上我也是藉由这个方式教育了众多的动物,对于成效拥有一定的自信。 「?」 我一把撩起她的礼服,然后拉下她的丝袜。 小鬼立刻变了表情。 「你、你这家伙!你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吗? 反正老爸也要我『好好教她世上的规矩』,像我这么孝顺的儿子自然必须回应他的期待。而且理所当然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该由老爸负责。 「妾身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无礼的家伙!居然敢让妾身变成这副模样,看来你是活腻啦!」 「就算你脸色苍白地喊着那种话,也一点都吓不了人吧。然后不必明说,你也该知道接下来会被怎样了吧?像这样趴在地上并露出屁股后所能进行的惩罚,在全世界应该都一样。」 「等、等等!妾身叫你等一下——」 我没有理会。 我举起右手,并且扭动手腕增加力道,毫不留情地拍下去。 啪! 一道干燥而清脆的声响,在客厅里回荡着。 「咿?住、住手——」 啪! 「呀?」 拍! 「呜哇?」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共九下。 差不多就这样吧? 「好,你反省了吗?」 「…………呜……啊……」 打到一半时就已发不出声音的小鬼,正在无力地呻吟着。 「?喂?」 我观察小鬼的表情,发现她泛着泪光的双眼已失去焦点。 她的脸颊既红又热,呼吸也很急促。 再加上全身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甚至嘴角还流着口水。 唔。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不,我应该没有打那么大力才对啊。 「喂,你有在听吗?我在问你反省了没有?」 「呜……呜呜……」 小鬼开始啜泣着。 「如、如此的羞辱还是妾身有生以来头一次碰到……不原谅,妾身绝不会原谅你……」 「什么,你果然还是不知反省。既然如此就再打五、六下好了?」 「住、住手呀!再这样下去,妾身就要……!」 小鬼以前所未见的激动反应全力拒绝。 「那么,你要反省吗?」 「………………」 「ok我明白了。一、二——」 「呀?住手、住手!不要把手拾得那么高!要是再这样下去,妾身就会无法恢复正常啦!」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你会反省对吧?」 「…………会。」 「真的吗?你没有说谎吧?」 「…………」 她点点头。 「那么,你会乖乖听我的话吗?」 「这、这不能混为一谈——」 「一、二——「 「呀?知、知道啦,妾身会听!听就是了!」 「很好,那么你会遵守刚才的行程表吧?」 「那、那个行程表实在太严苛——」 「一、二——」 「没事,对不起!妾身会好好遵守!一定会努力完成的!」 「很好,你回答得不错。」 我点点头,然后放开小鬼。 「这、这是何等的耻辱……给妾身记住了,这个仇妾身非报不可……!」 还没拉回丝袜的小鬼在那边不甘心地哭着,嘴里还不停发出反抗性的言语。不过,这次就教训到这里吧,教育是不可以躁进的。 没错,然后还有一件事,在教育上不可以忘记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喜欢吃韭菜炒肝吗?」 「…………?」 小鬼带着戒心抬头看我,侧着头表示不解。 「没有特别的意思,就只是问你喜欢吃韭菜炒肝吗?像昨天吃过的那种。」 「……不、不讨厌。」 「好吃吗?」 「哼,味道还算可以啦……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再做给你吃吧?」 小鬼的眉毛稍微挑了一下,而我当然有注意到。 「……想做就做呀,那和身为黑夜一族的妾身无关。因为,妾身的食物就只有人类的鲜血而已。」 「哎呀,其实那道韭菜炒肝还是个研究中的半完成品。」 「你说半完成品?」 「没错,准备新鲜的肝片,并且不嫌麻烦地去除腥味。虽然光是这样就能做出很好吃的韭菜炒肝,但如果再加上一些工夫,一定能做出前所未有的美味韭菜炒肝。」 当然这只是藉口。虽然我说的并非谎言,但我其实也没有对韭菜炒肝这道菜如此执着。 「为了朝我想做的终极韭菜炒肝更迈进一步,无论如何都需要两个东西。一个是花在研究上的时间,另一个则是负责试吃的人。」 「…………」 虽然小鬼把脸转向一旁,装作毫无兴趣的样子,但她的眉毛尾端从刚才就一直在跳动着。 「如果你肯听话,好好遵守行程表,我就能得到更多的时间。既然有了时间,就表示能进行更多的研究。」 「…………」 「可是啊,所谓的研究成果这种东西,一定得找人尝试才行。接下来就轮你出场了,毕竟你可是高贵的黑夜一族吧?既然如此,一定会比我这种一般平民更了解味道的差异,对吧?」 「……哼,那还用说。像你们这种凡夫俗子,是远远比不上妾身的。虽说妾身的粮食就只有人类的鲜血,但妾身的舌头仍然能够尝出任何味道。想要评论你所做的韭菜炒肝,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喔,是吗,那太好了。那么,你可以马上来尝尝我做的韭菜炒肝的最新版本吗?其实我已经有了几个创意,能做出更好吃的韭菜炒肝。」 「…………」 「如何?你要试试看吗?」 「……哼。」 小鬼顿了一拍,然后假装做出撩起头发的动作,擦眼角答道。 「哎,如果是那样的话,妾身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虽然妾身对于叫做韭菜炒肝的食物没什么兴趣,但卖个人情给你应该也不会亏。」 「是吗?那太感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排的荒唐行程表也还算有点价值。虽然妾身完全不打算遵从,但也可以考虑稍微做出让步。」 「是吗、是吗?那太好了。」 嗯。 目前为止这样就够了。 清楚描绘出糖果与鞭子,然后让接受教育的对象置身于其中。这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但是呢,你这叫龙之介的。」 「啥?」 刚才为止的那副哭脸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小鬼又挺起毫无内容的胸部: 「吾名为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吾乃不容任何人玷污、至高无上的存在。你可别忘了,像你这种贱民,原本连与妾身说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 唉唉。 看来这家伙似乎一点学习能力也没有啊,是不是远比我所教育过的任何动物都还要笨啊? 「呀?你、你想干什么!」 一看到她那种态度,就表示又得进入教育时段了。打她屁股的时候,我的手其实也是很疼的耶。 「放、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呀!」 「不行,看来你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很好,那我就处罚你到搞清楚为止。」 「等等!不,等等!拜托你等一等!不要打那里,妾身的弱点就是屁——」 啪! 我打得比刚才更加用力。 「呀啊?」 啪! 「咿啊啊?」 啪! 「啊……呜、啊啊……!」 啪! 啪!啪! 如果这是角色扮演游戏,肯定是个爆击,又或者是强烈的一击。我的巴掌就这样将坏孩子的屁股染成红色。 ……为了以防万一,我一定要声明(尤其是美园经常误会),我并不是喜欢做这种事。我既没有恋童癖,也不是以虐待为性癖好。这些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相反的,挥动手臂的我内心是非常忧郁的。 理由应该不须多说。 那是因为,我深深地开始觉得要教育这个自称吸血鬼的古怪小鬼,将会是一条远比想像更艰辛许多的路。 然后,坏事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 当我因为忧心这臭小鬼的将来而失去戒心时,竟然没有注意天敌的靠近,以及生命危机的到来。 「你在做什么?」 我听见了声音。 那是一道令我永远无法忘记,来自青梅竹马且低于冰点以下的声音。 「……美、美园?」 在一瞬间僵住的我,吃惊地转过头看。 虽然,垂下目光看着我的青梅竹马,脸上一如往常地看不出表情与热度,但…… 「呃,美园小姐?我记得这个时间您应该是去打工才对吧……」 「因为工作地方临时有状况,所以今天休假。然后,原本我只是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会变成这副惨样,真是令我感到佩服。」 「等等,听我说。好好谈,你就会明白的。」 我放开屁股全露的臭小鬼,尝试做出死命的辩解。 ——上一次她什么也不听,直接赏我一记脚跟。 我就是吃了那招而被一击ko。但那绝对不是『毫不留情的一击』,正好相反……我非常清楚那是基于美园的慈悲之心,故意让我只吃了一击就昏过去。 「做错事情的不是我。都是因为那个小鬼不听话,我才会——」 「救、救命!快救救妾身!」 臭小鬼泪眼汪汪地抱住美园的腰。 「妾身一直要他住手,而且还说了好多次。可是这家伙却还是要霸王硬上弓……呜呜。」 「喂,你这臭小鬼,居然好死不死用那种会引起误会的说法!喂,美园,不是那样喔?事情并不是那样——」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了。」 说着,美园笑了。 那是一个宛如写真杂志封面、美极了的笑容,就连身为青梅竹马的我都有好几年没有看过。 在那一瞬间,我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啊,我死定啦』。 「我唯一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呢,就只有『这一次,我大概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猛兽了』。抱歉啰,龙之介?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听你的遗言,甚至没什么自信能帮你留下遗骨。不过应该无所谓吧?反正你的人生也只到今天了。」 ……在那之后,远比我更赞成体罚的美园究竟做了什么。请容我在此省略不谈。毕竟要是害这本小说被冠上了限制级,可就会对不起许多人了。 以结果而言,我勉强保住了一命。但是在那前后的记忆也消失了大半——总之就先让我写到这里吧。 八月十九日【同居第三十天】(am 9:00) 好了,时间再度回到现在。 我藉着韭菜炒肝叫醒了不擅长早起的江藤,并且让她愿意自己去刷牙。在那之后…… 「退下!通通退下!」 现在是早上九点,太阳已经照耀了整个世界,气温也提高到令人难以早晨来称呼的程度。 「你们以为妾身是谁?吾乃尊贵的黑夜一族,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是也!你们头抬太高啦,给我退下!」 在宇堂家的庭院里,江藤正装模作样地大喊着如时代剧般的台词。 「喂,你们几个!就说头抬太高啦!总之先离妾身一公尺以上的距离,再恭恭敬敬地听妾身的话语!」 她正在应付的,既不是我或美园,也不是住在附近的小鬼头们,而是宇堂家所饲养的动物们。 除了以狗儿汪太为首的猫咪喵吉与巴西龟龟藏等干部们之外,还有母鸡鸡子及雪貂貂之助等等,我家的动物们几乎全围在江藤身边。 「够了,就教你们离远一点了呀!喵吉,不要用爪子抓妾身的脚!妾身的脚不是让你磨爪子用的!貂之助也不要在妾身的脚边转来转去!要是害妾身跌倒的话要怎么办?」 然后,她很快就被动物们玩弄了。 「该死的畜生们,居然敢愚弄妾身!再不听话就不给你们东西吃喔?」 说完,江藤就把装满饲料的箱子高高举起。 然后,动物们立刻开始抗议。汪汪、喵喵、叽叽、沙沙、噗噗、咕咕,真是吵死人了。 「……你还是这么被动物们瞧不起啊。」 坐在庭院旁关注事情发展的我,深深叹了口气。 「你应该更大方一点,拿出胆量。不要歇斯底里地大叫,拿出威严和它们慢慢地沟通。如此一来就会比现在好。」 「话、话虽如此,龙之介!」 江藤被推得左右跳动着。 「这些畜生们一点也不明白妾身的高贵!就算驯服这些下等生物也没有什么意义,妾身要放弃喂食啦!」 「你就只剩下这个工作能做而已。给我拼命做,否则你就没晚餐可吃喔?」 「没、没晚餐?那么做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做就对了,按照我教的步骤。」 「你是要妾身去死吗?」 「少吃一顿晚餐又不会死。不对,你不是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大人吗?」 「虐待!这是虐待呀!要是你敢做那么过分的事,妾身就要告诉儿童福利中心喔!」 「才少吃一顿饭就说是虐待,你到底是有多没用啊。还有,吸血鬼不会有什么人权,你放心好了。」 「呜呜,这个世上没有神明存在吗……?」 「只要你好好工作就好了吧。好了,快点做。」 我以下巴指了指,展现出不退让的态度。江藤嘟起嘴唇说道: 「太耻辱了……原本只要妾身一发出命令,世上所有生物都要跪在妾身面前开始求饶的……」 「也许过去是有那样的时代,但现在已经不同了。你应该忘掉过去,正视眼前的现实。」 「龙之介呀,妾身有个提议。」 「喔,那就说来听听啊。」 「嗯,很简单。只要满足一点点条件,妾身就能在一转眼间恢复原来的模样,顺利完成喂食的工作——」 「你是要说喝鲜血对吧?我已经听腻了。不论拜托几次都是没有用的,你死心吧。」 「呣。」 江藤把嘴唇嘟得像是火男面具一般。 「小气鬼,妾身又不是要求大量的血,只要手指上一滴滴就够啦。」 「说不行就是不行。好了,赶快去喂饲料。」 「呣。」 「已经说那么多次,你也该懂了吧?喂食饲料并不是光让动物吃饲料而已,必须好好与动物们进行沟通。彻底让它们了解到喂食者与被喂食者的地位,那才是重点。」 「呣,还真麻烦呀。」 「啊——还有,你可别忘了检查动物们的身体状况喔?原本喂食饲料就有那样的用意。」 「呣唔唔。」 「好了,动作快。动物们快要不耐烦啰。」 「真是的,不要在一旁搅和。那样会害妾身分心——喂,你们几个,不要再缠着妾身啦!再不听话就不给东西吃喔?」 看着再度开始大叫的江藤,我又叹了口气。 唉,话说…… 也不能怪这个尼特族吸血鬼。我们家的动物以汪太为首,个个都很聪明。大家全都很明白,江藤的立场在宇堂家是在最下层的位置。瞧不起社会地位低的家伙,可说是大自然的哲理。 「够了,妾身再也忍不住啦!你们几个全都给妾身站好!妾身将给你们惩罚,乖乖站好,噗呀?」 哎呀。 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喂、你们几个、住、快住手!放开妾——咿!」 似乎忍耐到了极限的绵羊玛丽,朝江藤的细腰撞去。 来自四十公斤体重的突击,这个身体虚弱的草莓尼特族当然无法承受。当她被推倒时还打翻了饲料箱,饥饿的动物们纷纷一拥而上,攻向四处飞散的饲料。 「呀——!?妾、妾身要被吃掉啦!龙之介,救命啊!」 「我拒绝。」 「你、你要对妾身见死不救吗?」 「这是你自作自受。居然连喂个饲料都搞不定,你要好好反省。顺便被动物们瞧不起。」 「魔、魔鬼!恶魔!龙之介是笨蛋!」 「没问题的,你大可放心。虽然那些家伙什么都吃,但还不至于去吃什么吸血鬼。」 「不、不是那种问题——呣啾?」 被猪·豚平压倒后,就再也听不到江藤的声音了。 争先恐后抢夺散落饲料的动物们活力之惊人,绝非无力的江藤所能对付的。被挤扁的她活像件被塞进洗衣篮的衣服,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五分钟后。 遭到食欲风暴所席卷过的现场,就只留下满是泥土及口水的江藤尸体而已。 「……嗯,尼特族吸血鬼沉眠于此吗?」 「笨蛋!妾身还活着啦!」 江藤从地上跳了起来,并且露出虎牙人声抗议,但很快又『呣唔……』地趴在地上。 「不行啦……妾身已经动弹不得……」 「你还真是没有体力啊,简直像个需要看护的老人家。」 「要身分尊贵的妾身去照顾畜生,一开始就已经错啦。」 「你不要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无论你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既然住在我家就要给我乖乖帮忙家事。」 「唔……立于食物链顶点的妾身居然会被畜生们踢打,趴倒在地面上……这些该死的畜生,给妾身等着吧!总有一天,一定要让你们明白妾身真正的恐怖……!」 「唉,老实说现在的你搞不好连龟藏都打不赢呢。」 「总之,龙之介呀。」 收起发誓要复仇的表情,江藤又天真地闪烁着双眼说道: 「喂食饲料的工作已经结束啦,妾身可以去打电动了吗?」 「啥?你在说什么蠢话。依照我家的基准来看,那样根本称不上是喂食。既没有好好教育动物,也没有检查它们的身体状况。你就只是打翻了饲料,让动物们自己去吃而已吧。」 「那、那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听妾身的话呀……!」 「不听你解释。任务失败,不准玩电动。」 「怎、怎么这样?」 江藤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呀,龙之介!你刚才明明说喂完饲料就可以让妾身打一整天的电动呀?」 「那只限于你成功喂食的话。」 「小心妾身去向jaro投诉喔!」 「顺带一提,jaro是日本广告审查机构,我可不记得我有刊登『欺骗、夸大、不实。』的广告给你喔。相反的,我反而该控告你没有履行契约。真是的,居然在教育动物之前就打翻饲料……那样不就会让动物们变得没规矩吗?你打算怎么负责啊?嗯?」 「可恶,不要想用那种复杂的言语来搪塞妾身!妾身不会再上那么明显的当!」 「话说,你居然知道jaro啊。以你这个时代错误的吸血鬼而言,这个现代知识很不错嘛。」 「呣,是吗?」 「是啊,原来你还真的有在学习社会知识,稍微让我刮目相看啦。」 「哼,到现在才察觉妾身的伟大就太迟啦。妾身可是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认识下层的文化,也是身为高贵存在的义务。」 「喔——好厉害好厉害,真有一套啊——好,那就给你摸摸头当作奖励吧。」 「咦、真的吗?嘿嘿,真教妾身不好意思呀……不对!就说不准搪塞妾身了呀!」 「喔喔,你这个不就是所谓的假装上当再吐槽吗?那可是走在时代最前端、就连既潮又年轻的现代人也无法百分之百活用的招式啊。」 「咦?是、是真的吗?」 「当然。哎呀,你还真是厉害耶,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啦。」 「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妾身可是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这种小事可说是轻而易举。」 「是吗是吗,真有一套啊——好,那就给你摸摸头当作奖励吧。」 「咦,真的吗?嘿嘿,真教妾身不好意思呀……不对,龙之介!你这家伙是在愚弄妾身吗?」 嗯。 不只是假装上当再吐嘈,连重复式搞笑都能运用。这个吸血鬼与外表不符,熟练程度真是高啊。 不过,实际上大概就只是个容易被拱的笨蛋吧。 「话说,你也该爬起来了吧。居然维持着刚才趴在地上的姿势大叫,真是难看。」 「不要!」 高声大喊后,江藤就在地上舞动着手脚。 「身分尊贵的妾身,为了你说的差事而做到这种地步了!如果不能拿到回馈,妾身就一步也不离开!」 「不行。」 「游戏!妾身想玩电玩游戏!」 「不行。」 「认识下层的文化可是身为高贵存在的义务,你刚才明明才夸奖过妾身不是吗?最近妾身正忙于接触电玩这个下层文化的代表,必须再玩更多游戏才行!」 「你每天都玩那么久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吧,否则对视力也不好。」 「…………呜呜呜。」 江藤无力地趴在地上,开始啜泣着。 「明明努力过了……妄身明明努力过了呀……」 「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呜呜……世上可有如此过分的事情吗……妾身一从漫长沉睡中醒来,就失去了记忆。而且力量还迟迟无法恢复……如今就连唯一的乐趣都遭到剥夺……这样子根本没有活着的意义……」 「还真敢说,你明明常说什么吃饭才是活着最棒的事之类的。」 「……呜呜……呜……」 「好了,快点站起来吧。既然任务失败了,还有下一个工作在等你。」 「……呜呜呜……呜呜……」 「…………」 唔。 她是真的在哭吗?我做得太过分了? 「下一个工作是替庭院浇水。虽然浇水的顺序及分量各有不同,但总比喂食来得容易吧?做完之后就让你打电动。」 「……呜呜……呜呜……」 「就算哭也没有用,想打电动就必须先完成工作,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退让,」 「……呜呜……呜呜……」 真是够了。 这样子不就像是我在欺负她吗? 「知道了,我就稍微退让一点吧。」 「……退……让?」 「在你没有好好工作前,不可以打电动,不过可以让你休息一下。你就在电风扇前躺一会儿,稍微恢复体力吧。」 「……呜呜。」 「在你休息的时候,我会拿冷饮给你,是你喜欢的西瓜汁。你不是常常在说什么:『呼呼呼……西瓜真是好东西。简直像是在喝鲜血一样,令人愉快呀』之类的吗?」 「……呜呜呜。」 「如何?还不错吧?啊——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就算是我也不能再让步更多了。」 「……呜呜呜呜~」 吸血鬼咬着嘴唇,并且以带着泪水的眼睛直盯着地面,不过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这样才乖。那么赶快爬起来吧,我带你去冲个澡。」 「…………」 「喂,怎么了?快点站起来啊。」 「…………背妾身。」 「啥?」 「妾身的腰使不上力,背妾身去。」 「…………」 我叹了口气。 「好啦,我知道啦,来吧。」 我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背起她。 「嘿咻。喔,你要抓牢喔?」 「……嗯。」 「话说,你身上满是动物的臭味啊。看来我也得洗澡换衣服了。」 「呜呜,是谁害的呀……」 「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不过也罢,总之你先休息吧。下一个工作你要好好做喔?」 「嗯,可是在那之前,龙之介,你可不要忘记西瓜汁喔?」 「我没有忘,一定会倒给你的。」 「要冰冰凉凉的喔?」 「我知道啦。」 「冲澡也是,你要替妾身洗喔?」 「要是让你一个人去洗,又要把整间浴室搞得湿答答且到处都是泡沫了。到时候要清洗也很麻烦,所以这次还是我替你洗吧。话说,你至少也该靠自己洗澡吧,拜托。」 「也要帮妾身洗头喔?」 「喔,好啦。」 「还要帮妾身戴上洗头帽喔?」 「……喂,你的要求未免也太多了吧。不对,你也该把那烦死人的头发剪掉了吧?每天替你整理头发真的很累耶。」 「不要胡说了。要是把这么美丽的金发剪短,那可就是全世界的损失啦。怎么可以剪掉呢——啊,还有帮妾身洗澡的时候,水不可以太烫喔?要用不冷不热、刚刚好温度的。」 「好啦、好啦……」 ——总之就像这样。 光是叫她去喂食动物,就能搞成这副德性。 然后,如果是聪明的读者们,想必都已经察觉到了。目前江藤的行动,已经和回忆场景里我所制作的那张行程表完全不同了。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个愚蠢的吸血鬼,实在是没有用到远超乎我的想像的地步了。 七月二十一日【同居首日】(am 10:30) ——因此很抱歉的,时间又将再度倒回去。 当我在打江藤屁股的时候,刚好被美园发现,遭到令我几乎要失去记忆的一阵痛打。 我、臭小鬼,以及美园三个人,目前正围在小茶几旁坐着。 「事情我大概明白了。」 看过我亲手制作的行程表后,美园说道: 「姑且不论做法,我也赞成这件事情。如果这孩子要在这个家生活下去,应该要有正常的生活作息。」 美园看了吸血鬼(自称)一眼。 「…………」 这个名叫玛莉什么的小鬼,从刚才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不习惯跪坐的她,不停将膝盖动来动去,而且还来回偷看着我和美园。看来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鬼也不敢招惹美园。 唉,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美园与我不同,要是真的生气起来可是非常恐怖的……更不用说臭小鬼刚才已经目睹了我遭到教训的景象,光是没有吓得失禁就该夸奖她了。 唉,这女人真的会变身成为恶魔耶。 在不制造外伤,且不令对方残废的前提下,给予最大痛楚的技术——这方面她完全可算是个专家。虽然左邻右舍都夸赞她不只成绩优秀、又拥有率领组织的人望,将来不是个博士不然就是能当上大臣……但我却觉得她的天职应该是拷问宫。 「话虽如此,真是前途堪忧啊。」 青梅竹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如果龙之介和这孩子要独自住在这个家里,类似的状况未来想必还会再发生很多次吧。」 「不对,稍微等一下。」 我朝美园提出抗议(当然我不敢解除跪坐)。 「我可是已经努力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过了喔?让她看过这张行程表,还好好说明了理由。可是这小鬼却不肯接受,而且她不但不接受还向我挑战,所以我在不得已之下才会处罚她。你看,那死小鬼就像你看到的,外表幼稚内心更幼稚。要教育像她这种家伙的时候,还是直接抓来打打屁股最快了。我就是用这个方式教育了家里那些动物,你应该很了解成效吧?而且美园,你自己在家里还不是常打弟弟们的屁股——」 「龙之介。」 一个笑脸。 美园朝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认为你不该在别人面前谈起他人的家务事喔。欸,我说的没错吧?」 「是,你说的没错。」 我立刻投降了。因为她的笑容底下隐藏着厉鬼——长年所累积的经验让我如此『痛』感。 「唉,不过你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美园又恢复面无表情。 「我也赞同适当的惩罚可以帮助教育,历史已经证明了打屁股的效率。」 「对吧?」 「可是这次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的年纪已经不太能够以小孩子来形容了。能够打屁股的时期,仅限于第二次性征产生之前。」 「由我来看,她完全是个小鬼啊。」 「就算说是小鬼,外观上也只小你三、四岁而已吧。」 「总而言之……」 我打断了仍想反驳的青梅竹马。 「是老爸要我负责照顾这个个小鬼的。姑且不论原因,既然接下了责任我就该做到最好。并且是以我的做法。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听你的意见。」 「是吗?那就伤脑筋了呢。」 美园叹了口气。 然后她摇摇头,露出带着哀伤的眼神。 「很抱歉,我也不想再针对这件事情讨论下去。」 「真巧,我也是。」 「真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我只好诉诸暴力了。」 「喂!」 她居然立刻开始威胁,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女人的战斗能力之高,各位应该都已经明白了。无论如何都不是能靠蛮力对抗的对手。 「你太卑鄙了,美园!」 「随你怎么说吧。世上永远都是胜者为王……呵呵,暴力真是太棒了。不只是随时都能通过自己的主张,而且还不麻烦。真是太感谢伯母赐给我这份力量了。」 美园开始『喀喀』地折响手指头,脸上还露出危险的浅笑。 这女人真是不好惹。 怎么看都不是正义的一方,而是邪恶的大头目。 而非常令人遗憾的,她正是我的青梅竹马。 「所以?你打算如何呢,龙之介?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吗?」 「唔。」 「我可不是想听你不满的支吾声喔?」 「……好啦,我知道啦。我不会再打她屁股,这样可以了吧?」 「嗯,那就好。」 美园笑着点头。 真是的……就只有这种时候会笑得那么可爱,笑容原本可不是用来增加魄力的啊。 算了。 既然如此,就以阳奉阴违的方式应付吧。毕竟再也没有比打屁股更有效的教育手段,我怎么能放弃这一招。 唉,总之就是背地里做吧。毕竟美园平常总是很忙碌,应该不可能随时监视着我。只要我想那么做,随时都能找到机会—— 「从你的表情来看,你正在想『只要背地里做就好了』,对吧,龙之介?你想做我也不反对,不过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喔?到时候我会毫不留情地惩罚你。没有限度的。」 ……嗯,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不过,我是一个该做就做的男子汉。要是真有那个必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传家宝刀打那个吸血鬼(自称)的屁股。当然,我绝对会小心不要被美园给发现的! 「姑且不提这个。」 美园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总之就让她依照这个行程表生活吧……呃,你叫什么名字?」 「……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 「是吗?那么*江藤,从今天开始你就照着这个行程表去做。可以吗?」(译注;在日文中音近艾托。) 「呣。」 「我没有听见回答。」 「知、知道了,妾身知道了啦。不要用那种充满杀气的眼神瞪人,妾身会努力的。」 吸血鬼(自称)急忙点头。 嗯……美园这家伙,居然对这小鬼也用上杀人光线,看来她似乎暂时把这小鬼认定为『自己人』了。因为这个双面魔神如果会舍弃虚伪的笑容,就代表对方是可以让她露出本性对待的人物。 话虽如此,她早就在那小鬼面前修理我好几次了。实际上,她大概也觉得已经没什么好掩饰的吧。 「现在是……喔,快要十一点了呢。今天就省略前半段的行程表,从帮忙做午餐开始吧。」 「唔……」 「快点站起来吧,江藤。时间已经不太够了。」 「不、不是的,妾身的脚麻了——」 「不要再说了,赶快站起来。」 「呀?不、不要勉强拉妾身起来!妾身的小腿!妾身的小腿骨!」 「只是麻而已,又不会死掉,动作快点。」 吸血鬼(自称)就这样被一把拉起来,并且拖向厨房。 「可恶……为什么妾身要做这种事……!」 臭小鬼以不让美园听见的音量,不停在嘴里抱怨着,但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被省略在奇怪的地方。 嗯,总之呢…… 这个先前名为玛莉什么的小鬼,就这样以江藤这个名称,迈出融入这个家庭生活的第一步。 任务一: 「听好,江藤。菜刀要这样拿。」 「这、这样吗?」 「不对,那样子太用力啦。你打算连砧板一起切开吗?」 「呣,不然这样呢?」 「那样又太小力了。而且你不只放得太松,连脸上都脱力啦。你现在的表情很蠢耶。」 「……啧,真是爱挑毛病的家伙。」 「你说什么?」 「你听错了吧。你看,不然这样子如何?」 「嗯,看起来还算像样吧。那么接下来呢,就用左手扶着蔬菜。然后用食指与中指扣住菜刀的握把。」 「呣……这、这样吗?」 「嗯,还算可以啦。接着就朝正下方施力。」 「嗯,这样吗?」 「笨蛋,你太用力啦。要是那样子的话,早晚会切到手指头。还有,那么用力会刮伤砧板。」 「可恶,这又有什么办法?不这么做根本切不动呀!你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保养菜刀?」 「才刚磨过啦,笨蛋,不要把责任推给工具。喂,你手停下来了,快继续动你的手啊。还有不要忘记保持节奏。」 「可恶……如果是以妾身原本的利牙,想要切断这种蔬菜可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如今居然被迫使用这种钝刀,真是令人感叹自己的落魄呀……」 「不要那么啰唆。有空在那边演戏耍帅,就赶快给我动手。你已经停很久啦。」 「闭嘴呀,贱民。不用你说妾身也知道,你就在那边含着指头看吧。只要靠妾身的妙技,想切断这蔬菜可说是轻而易举——啊、怎、怎么会?眼睛!妥身的眼睛?」 「会这样也是当然,因为你在切的是洋葱啊。」 「你、你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在陷害妾身?居然想用这种手段来暗杀妾身,真是太卑鄙啦!」 「怎么可能被洋葱杀死啊,你这笨蛋。最底层的你根本就没有被暗杀的价值,赶快切就对啦。」 「不要强人所难!在这种障眼法攻击之下,要切东西是很难——呜呀?手指!妾身的手指——!」 「…………」 * 任务二: 「听好了江藤,吸尘器是这样拿的。」 「嗯,这样吗?」 「……你放轻松一点啦。又不是在拿竹枪刺人,不必那么用力。脚也不必踏得那么开。」 「可恶,你不要那么多意见。总之,只要把这个像是棒子的地方握好就可以了吧?」 「我是为了让你放轻松一点才给意见的。因为你既没有体力也没有腕力,要是不懂放松的话根本撑不久啊?原本用吸尘器这种东西的时候,就是轻松到可以一边哼歌一边打扫的程度,这才配称得上是文明的利器。」 「哼,你那就叫做班门弄斧。就算你不说,妾身也很了解那种事情。你就在旁边看着妾身的活跃吧。」 「是吗?那你就试试看吧。打开手边的开关,然后只要前后左右地移动吸尘器的吸头就可以了。」 「嗯,你说的开关就是这个吗……喔喔?这家伙突然开始低鸣了!」 「只是打开开关而已。好了,快点动吧。电也不是免费的。」 「哼,不用你说……呣?呣呣?唔、喝!」 「?怎么了?」 「这个叫做吸头的东西,突然开始用力吸地板啦!完全无法移动呀……!」 「你的力气未免也太小了吧……总之先切换吸力,开关在手边。上面应该有写强或弱之类的吧。」 「这、这个吗?……喔喔,变轻了变轻了。」 「真是的,到底要弄多久才能开始打扫?时间不够了,赶快开始吧。」 「哼,那种事不用你说……真是的,你这男人简直像是公婆一样,唠唠叨叨的。」 「你说什么?」 「是你听错了吧。好了,那妾身就要开始啦。」 「啊,等等。电线缠到你的脚——」 「呀啊?」 「我就说了吧,你跌得还真惨啊。」 「呜、这条线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愈缠愈紧……!」 「那是因为你在乱动啊笨蛋。只要冷静地解开就可以了,你不要紧张,吸尘器又不会吃了你。」 「不、不行啦,这条线根本就解不开呀!龙之介,快救救妾身!」 「…………」 * 任务三: 「听好,江藤。筷子是这样拿的。」 一唔……咕……是这样吗?」 「不对,你要把无名指跟小指弯曲一点,然后用无名指支撑着筷子。」 「呣……唔……这、这样吗?」 「还真难看啊,喂。算了,然后底下的筷子基本上只是支撑。你要移动上面的筷子来夹东西。快,夹那边的豆子看看。」 「唔……这、这还真是……困、困难呀?妾身的手指头一直在颤抖……」 「只要习惯就可以了,你就先试试看吧。」 「唔……呣……唔喔……」 「快,还差一点,加油、加油。」 「唔……喔……啊啊?又掉了!」 「喔,真是可惜啊,再试一次。」 「呣扭……嘿呼……唔喔……啊啊已经不行了啦!」 「喂,不要把筷子丢出去。你也放弃太快了吧。」 「再这样下去,妾身的手指头就要扭到啦!」 「就教你先去习惯它啊。虽然你的礼仪本来就很差,但吃饭的时候更是糟到不能看的程度。你一定要学会怎么拿筷子喔。」 「就算不用这样东西,只要有刀叉和汤匙就够了吧!」 「你要懂得入境随俗。好了,赶快照我刚才教的去试。」 「呣,你刚才是说怎么拿?」 「让下面的那根筷子稍微突出去一点,然后靠在无名指旁,夹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 「呣、呣呣呣……」 「什么啊,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不是,妾身只是在想,所谓的无名指是哪一根手指头。」 「居然要从这里开始教喔。」 * 「——真是超乎想像呢。」 美园喝着冰凉的麦茶,做出冷静的判断。 「那女孩比刚开始想的更不像话呢。既笨又没体力,精神上也很幼稚。看来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目前的时刻是刚过正午。 在盛夏日光与蝉鸣声倾注之下,我和美园坐在庭院旁。 「咿……呼……咿……」 而江藤正在庭院内做慢跑运动。 「不、不行啦……妾身已经跑不动……」 「汪!汪汪汪!」 「呜咿?知、知道啦,跑就是了!不要再朝妾身吠叫啦!」 她正难看地吐着舌头,被狗儿汪太追在后面跑着。 顺带一提,虽然以慢跑称之,实际上她就只是在两棵庭院树木之间,差不多二十公尺的距离内来回跑而已。就算是在大热天下,她的体力仍算是过人地低。 「不论是做饭、打扫、拿筷子,还是其他事情全都做不到。老实说那女孩比汪太还要没用呢。」 虽然美园给予如此严厉的批评,但就因为全是事实,我完全无法替江藤说话。而且,实际上我家的汪太的确很优秀。由于牧羊犬或猎犬这种狗类本来就比一些凡人更有用,被拿来和江藤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草莓族相提并论,根本就是很失礼的事情。 「总之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要她遵守那个行程表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也是啦。」 看着江藤的惨样,我答道: 「就只能稍微把行程放松一点,调整成那个小鬼也能达成的程度而已。」 顺带一提,我刚才在教育江藤的时候,美园完全没有插手。 所谓人多误事——既然我要负责照顾江藤,她就不会侵犯那个立埸。虽然她是一个暴君兼暴力女,但仍懂得这个道理。 「龙、龙之介!」 此时,吸血鬼(自称)以极为紧张的声音插入我们的对话。 「干么,江藤,你不可以偷懒喔?」 「就、就算想偷懒也没办法呀!居然叫狗来追妾身——你以为如此地无礼与不敬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有什么办法,要是不这么做,你就不会跑了啊。」 「可恶,这种苦行形同一种拷问!给妾身记住,龙之介,这个仇妾身必定会加倍奉还!」 「虽然你说是拷问,实际上你根本还没跑超过两分钟喔?还有,你根本就是用走的吧?」 「又有什么办法!妾身原本就是生活在黑夜里的生物,根本不习惯在这种大白天行动!」 「话说,既然你还能耍嘴皮子,就表示还有精神吧。好了,快跑、快跑。」 「可恶——这个耻辱妾身绝对不会忘记!龙之介,你之后一定会后悔喔?你是不是赶快向妾身道歉比较好呀?」 「够——啦——你这家伙真是爱耍嘴皮子……喂,汪太,你再跑快一点。」 「汪!汪、汪汪汪!」 「咿?喂,你不要这样呀!不要顶妾身的屁股!明明只是一只畜生——呀、呜咿?知、知道了啦,妾身跑就是了!」 真不愧是能率领我们家动物的领袖犬。汪太撞江藤屁股的模样,真是充满魄力。它真是一个可靠的家伙,跟某人完全不同。 「你真的就只有这一点很厉害呢。」 在一旁观看的美园说道。 「你在说哪一点?」 「就是驯服动物呀。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有在这件事上是专家。」 「嗯——还好啦。毕竟就连我老爸都只认同我这一点,当然我也会驯服那小鬼给你看。」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 「话说,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凭那脆弱的生命力,她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啊。」 「她不是吸血鬼吗?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什么啊,美园。难道你相信她的那番鬼话吗?」 「随便啦,我对她的真面目为何根本没有兴趣。我只在意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敌人,就只有这样而已。」 「什么啊?怎么讲得那么恐怖。」 「真的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呢。不过,毕竟那孩子是伯父——仙太郎先生所托付的。」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是说你对她也有一点责任就是了?」 「差不多吧,毕竟伯父是伯母所选的配偶呢,我当然必须给予尊重。」 ……嗯。 这段发言,真是点出来老爸与老妈在她心中的地位差异。 「话说回来,龙之介。」 「喔?」 「你真的打算在这个家里照顾那孩子?」 「嗯,那是当然的啊。毕竟她说自己没有记忆,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 「看是要交给警察、还是儿童福利中心,应该有很多办法吧。」 「如果可以,我也想通知相关单位处理啊。但已经答应了老爸,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又有一些困难,总之我就是不能那么做吧。」 「既然如此,也可以让我在家里照顾她呀。」 「那才不切实际吧。你平常明明就很忙,而且家境也不算好。」 「唉,也是啦。」 我们没有再谈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只听得见江藤如僵尸般懒散地跑着(或者该说走着)的喘气声、汪太的吠叫声,以及刺激着鼓膜的蝉鸣声而已。 「我想问清楚一件事情。」 「喔。」 「对你而言,那孩子算是什么?」 「…………?」 怎么回事? 该怎么说呢,这家伙好像今天特别多话,而且特别纠缠。 感到奇怪的我,偷看了青梅竹马的侧脸一眼,她的表情已经超越了平时的面无表情,而到了扑克脸的程度。就算是认识十几年的我,到了这种时候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嗯——我想想。」 本能告诉我,现在不宜随便敷衍过去。 我稍微认真地想了想。 「应该就是那个吧?以正常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寄住人或室友之类的。」 「什么叫做以正常的角度来看?」 「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以普通、符合常识的方式来想的意思。」 「那么,如果以不正常的角度来看又是如何?」 「该说是不正常吗……总之如果再想得更深入一点,看起来也像是师父与徒弟的关系,或是房东与房客。再来就是……像是我的亲戚或妹妹一般,之类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女儿。」 「喔,是吗?」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必须在前面加上『难以照顾的』这样的形容词就是了。」 「话虽如此,你看起来并不像是觉得麻烦呢。」 「嗯——会吗?唉,毕竟我的确喜欢照顾动物。」 老实说。 她问这些,也让我很伤脑筋。 因为我照顾这个小鬼,并没有基于什么复杂的想法。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总之就是我和那小鬼的人生偶然有了关联,她刚好没地方可以去,而我刚好也有一点从容。之所以会像这样照顾她,也只是基于这样的理由而已。 「唉,该怎么说。既然看到人有困难,而我又刚好可以帮她,我就尽可能帮忙,就只是这样而已。如果你要问她对我有何意义,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是吗?嗯,这样的回答说起来也算是你的作风。」 如此说着并耸耸肩的美园,她的侧脸似乎带着笑容。不过毕竟她的表情变化本来就少,我也不太能确定就是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暂时认可吧。」 「什么啊,难道我照顾那小鬼还得经过你的认可?」 「当然不需要什么认可。只是如果没有我的认可,将会发生某些非常悲伤的事情,就只是这样而已。」 嗯。 我大概也能想像得到所谓的『悲伤的事情』是什么,还有当事人大概是我。 「关于你照顾她的事情,就这样吧。」 美园继续说着: 「要说她是个被长年封印的吸血鬼,现在完全没有力量,既和普通人类没有两样,记忆也模模糊糊,这我也可以接受。」 「也是啦,毕竟现在也只能接受而已。老爸一如往常地找不到人,电话也不接。」 「问题就只在于,该如何教育完全无法适应社会的她。」 她看着奔跑速度继续下降,简直像是在沙漠中遇难似的江藤。 「老实说我还真的没有头绪呢。如果对方是人类也就算了,该怎么教育自称是吸血鬼的人呢。而且还要加上对方超乎想像的驽钝,一有机会还会反抗这几点。」 「就是说啊。她的记忆简直跟鸡没两样,一学过的事情才过三秒钟就会忘记。站在我的立场,也像是在没有播种的田地上浇水一样。」 「我想想,其中一个对策是提高惩罚的效率。」 「那样也有道理。毕竟不论是在哪个时代,疼痛都是最有效率的教训。当然前提是负责教育的一方要有一定的道德标准。」 「话虽如此,我们也很清楚那孩子学不到教训,如果能想到更好的方法就好了。」 「这一点就交给我吧。我有一个关于打屁股的新主意,这是一个表演给你看的好机会。」 「不过我倒认为,一表演给我看的瞬间,你就会用完所有剩余的寿命了。」 「……我说美园,你也该认清现实了。实际上我打她屁股真的发挥了很大的效果喔?关于这一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觉得同样身为日本人令我感到很丢脸而已。能允许打屁股这种野蛮行为的,顶多只有尼安德塔人而已。」 「又有什么办法,那个金发小鬼的脑袋就和尼安德塔人差不多啊。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付原始人就该用原始的做法。」 「由于这件事很重要,我就不厌其烦地多说几遍。要是你敢再度做出你所谓的『原始的做法』,我必定会让你后悔自己活到这一天。啊,顺带一提这可是预言喔?并不是忠告。」 盛夏的白天里,令人不断冒汗的庭院边。 我和青梅竹马互不相让,议论形成平行线。 此时,我的心里突然涌现一股笑意。 「你在笑什么?」 「嗯?呃,该怎么说呢……」 「根据你的回答,我可能会让你笑脸上的下颚关节脱落。」 「喂,脱臼是很容易复发的,拜托真的不要……没有啦,只是因为我们讨论教育太过认真。我才觉得有点好笑,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倒是完全不明白哪里好笑。」 「那是因为你简直像是在和我讨论要怎么养育我们的小孩,看起来和夫妇没两样呢。」 我哈哈地大笑着。 我和江藤既没有血缘关系,她的年纪也已经大到不太能以小孩来称呼了——而且最基本的,我们居然那么认真地讨论着被硬塞过来的麻烦份子,这都让我感到十分好笑。 唉,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答应了就该认真做。反正我之前对于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动物们,也都这样细心地照料过来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也是我的一种自傲。这次的事情我也丝毫没有半途而废的打算。 「……我们的小孩……」 此时…… 一点也没有被我的笑所影响的美园,顿了好长一拍才喃喃自语道: 「才不会有那样的金发。」 「呃,这样说也没错啦。毕竟我和你都是日本人嘛。要是我和你之间有了金发的小孩,那就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了。」 「嗯,是呀,那就不会是我们的小孩呢。可是呢,龙之介,我是绝对不会生出金发的小孩的。」 「什么啊,你是在说对外国人没有兴趣吗?」 「没有,因为我有兴趣的对象,就只局限在很狭窄的范围里。」 「喔,是吗?」 「是呀,然后我这个人绝对不会变心。一旦决定要跟哪个男人,就会跟他一辈子。」 「喔,也是啦,你在这方面似乎是很专情没错。」 「是呀,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嗯,是吗?」 「嗯,是呀。」 ………… …………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怎么在谈这种奇怪的话题。 不,这都是因为美园那家伙一脸认真——而且还完全不看着我,净讲一些很不具体的事情,所以气氛才会变得很奇怪。这应该不是我的错。 「唉,以我而言呢。」 美园没有看我,做出如此的结论: 「只要你和江藤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不会发生任何差错,对我来说那就够了。」 「什么叫做差错啊?」 「那还用说吗?当然就是你对那孩子产生情欲,并且做出冲动的行为呀。」 「我还真不受信任啊。那小鬼只是个寄住人,对我而言就只是那样而已……不对,抱歉,让我更正一下。那家伙对我来说连个寄住人都称不上,只是和我照顾的动物们同样水准的存在罢了。美园啊,难道你会对阿猫阿狗产生情欲吗?当然不会吧?」 「如果不只内在,连外在都像个动物就好了。但很遗憾那孩子姑且不论内在,外表美得令人害怕——而且还不只是美丽而已,我总觉得她有点危险。」 「是吗?唔——我好像不太清楚耶。」 「我一开始就没有期待你那脱窗的眼睛……话说回来还真是麻烦呢,原本斩草就该除根的。」 「难道你的字典里都没有冤枉这两个字吗?总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绝对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任何事情,你不必想那么多。」 「真是如此吗?」 「是啊,你也很清楚吧?虽然不是在自夸,但我喜欢的是年长的女性。三十岁的女人对我而言简直和幼稚园儿童差不多。」 「我倒觉得到了那种地步就已经不能说是自夸,而是令人害怕的事情了。」 「笨蛋,女人就是要超过四十岁才能闪耀。要我对那种连是动物还是人类都搞不清楚的小鬼产生情欲,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 「可是,她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没错吧?」 「那是没错啦,她的确是很漂亮。可是,老实说我倒觉得你比她更漂亮耶?如果要出手的话,与其选那种皮包骨的小鬼,我宁愿选你。」 再说美园的年纪也比较接近我的喜好。 「所以说,你不必担心。不会发生什么你会担心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向天发誓。」 「…………」 「?喂,美园,你有在听吗?」 「……嗯,我有在听。」 说着,青梅竹马就转身背对我。 「……这家伙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天生情圣。我是不是该彻底教育他,让他知道那种毫无自觉的发言会有多可怕的效果呢。真是的,连这种地方都和伯父很像。」 「啥?你在说什么啊?你在那边自言自语我听不见啊。」 「真啰唆耶,和你无关啦。」 「既然如此就不要故意在我面前说啊……是说,你的耳垂和脖子好像很红耶?你还好吧?」 「不要吵啦。要是你再烦我,小心我把手指放进你的眼睛里。」 「喂?你不要一边说一边真的戳人眼睛啊!要是我的空手夺白刃没有成功,这个视力2·0的眼睛就要失去光明了啊!」 * ——总之,就像这样。 以上就是这个发生在这天午后,盛夏烈日及蝉鸣声倾注之下的场景。 ……不对,稍等一下。 当时还有一件必须说的更详细的事情。 其实在这之后,在慢跑的江藤又昏倒了。 原因很明白,都是因为我和美园的聊天太过投入,忘了叫江藤和汪太停止慢跑的缘故。 因为不擅长的跑步(虽然几乎都是用走的),江藤耗尽了体力,就连呼救声都喊不出口;而汪太也太过忠实执行我的命令,就这样一直追着江藤的屁股跑。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空间。 这很明确、毫无疑问是我的失误。 当然,既然她是个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就算稍微中暑也死不了。休息一个小时以后,醒过来的她依旧是带着高傲的态度与口气,针对没有好好对待她这高贵的黑夜一族这件事而训斥着我。 虽然,我也忍不住焦躁得打算拔出名为打屁股的传家宝刀,但是按照惯例又被破坏者美圈教训了一顿。总之当时又发生了这些事情。 最重要的是,我本身也自觉到犯下了『毫无辩解余地的失误』,就算对方是和动物没有两样的小鬼,我的内心还是有着做错事情的自责。 而我可以明说,这个事实也就埋下了伏笔。 现在回想起来。 美园之所以会那么在意,也许就是所谓的预知灾难——虽然,我是到了现在才如此认为。 当然,在当时的我绝不可能知道。 我是在六小时之后才知道的。 那是接在美园因为有事而回家,我只好一个人管教满腹牢骚的江藤;经过一阵辛苦后,大致以失败作收后,令人丧气的晚餐时段里所发生的事情。 啊啊,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 既然我都已经卖了这么大的关子,还是直接把结果讲出来好了。 在这之后的故事里,吸血鬼(自称)将会成为真正的吸血鬼。 然后,我也顺便做一件事情。 『对你而言,那孩子算是什么?』 当青梅竹马问我这个问题时,我无法做出明确的回答。如今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吧。 现在的我——如果是和江藤相处将近一个月的我,一定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 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是什么? 答案非常简单。我可以用一个小学生也知道的单字来回答。 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威力好比原子弹或氢弹的『大炸弹』—— 七月二十一日【同居首日】(pm 7:10) 「没道理,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呀。」 夕阳西下,从庭院旁可以窥见的天空已经满是一片晚霞的颜色。 在行程表的进度严重落后,好不容易才准备好的晚餐饭桌上,江藤正在不停地埋怨着: 「如果要问是哪里没有道理,只能说是从头到尾,无论是哪一点都没有道理可言。但尤其是这几个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妾身可以断言那简直已经超越了侮辱,来到亵渎的领域了。真是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呀。」 「你真的很吵耶,闭嘴好好吃饭啦。」 「居然以训练为名目,让妾身在烈日底下奔跑,而且还叫下手不知轻重的笨狗追逐,最后甚至让妾身昏迷。光是如此还不够,你之后居然还一直啰唆地要我学东学西,让妾身累坏了。」 「就教你吃饭时安静点了。」 「真是的,你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呀?难道你是某处派来想害妾身累死的特务员吗?」 「暗杀你干么还要那么费工?就算不做那么迂回的事情,要对付你根本就是——唉,算了。总之快吃吧。」 「最基本的,你这家伙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做先后顺序。如果安排那么紧凑的行程表,对妾身而言很明显是太大的负荷吧?就算行程有多么绵密,要是硬塞给妾身根本无法完成的工作,谁都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你哪里有立场说那种话.这就叫恶人先告状。」 唉。 虽然我这样赏她白眼。 但老实说,我不能否认自己的声音一点威严也没有。 因为就是我的管理不当,才会害江藤累倒。 再加上我所安排的行程表压迫着江藤的体力,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姑且先不论连美园也表示赞同的那份行程表,原本应该是有多么妥善。 「真是的,你也该想想,妾身可是在不得已之下,必须配合你那毫无意义的热血式指导。最基本的,明明都已经一再重申,妾身身为高贵的黑夜一族,原本就不擅长在大白天活动。但你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居然丝毫不懂得适才适所的道理,反而想出那种完全适得其反的行程表。而且想出来就算了,居然还逼着妾身去执行。」 「喂,就教你不要用手抓东西吃了。既然都已经教过你了,就拿筷子吃吧。」 「你这人虽然常以教育动物而自豪,但要是把教育动物的成效拿来与妾身相提并论,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要忘了,你只擅长管教动物,那和对待妾身是毫无关联的事情。」 另一方面,江藤的态度非常高傲。 也许她笨归笨,还是察觉到我的语气变弱了。所以才会以强势的态度说话,想要一报积压已久的仇恨。 「最基本的,龙之介,你到底把妾身当作什么了?妾身明明一再强调自己是个高贵的黑夜一族,你却丝毫不改冒犯的言行举止……这原本是该处以极刑的大罪,你现在只是基于妾身的慈悲而苟活着。这件事情你可别忘了。」 「我也说过好几次了吧?有本事你就证明自己是个『高贵的黑夜一族』啊。只要能够证明给我看,不必你说我也会放尊重的。当然前提是你要能证明。」 「看,你又开始冒犯了。居然敢怀疑妾身的话,这可是贱民不该有的行为呀。」 「喔。」 「你们这些人类,就只可以崇拜、敬畏及遵从妾身的每一句话。吾之话语就是有如此沉重而绝对的价值。这一件事情已经不只是常识,甚至可说是宇宙间的真理。你可要知道,别说是打个喷嚏,就连要呼吸都得得到妾身的允许。」 「所以我说,就是因为这种蠢话,才会让人更不相信你是什么『高贵的黑夜一族』啊。好了,赶快趁热吃吧。晚餐已经是你喜欢的韭菜炒肝了。」 「哼,为何妾身要听你的。要不要吃是由妾身作主,不是像你这种贱民可以过问的。」 「喔,是吗?」 就算我有错在先,现在也差不多快忍让到极限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放任这个寄住人继续嚣张下去。 因此,我决定以饵食钓她并结束这个话题。 「那太遗憾了,今天的韭菜炒肝可是经过特制的。既然你不吃就算了,由我一个人吃完吧。」 「……呣,你说特制?」 「是啊,这可是一般家庭里绝对没机会吃到,与众不同、超级而且极品的特别版本。不过,反正这都和不打算吃的你无关了吧。所以我要连你的份一起吃光啰?」 「等等,龙之介。先告诉妾身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特别。」 「我换了材料……好,我要拿走你的盘子了。」 「慢、慢着,你这家伙!」 吸血鬼(自称)马上就上钩了。 「光是那样根本不能算作是说明!你到底是换了什么材料,说得更具体一点!」 「我才不要咧,真麻烦。嗯,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韭菜炒肝可说是我最最最认真的成品……好了,我连你的份一起吃掉了。」 「为什么要兜圈子、而且还故意避开重点不提呢?不要这么坏心眼!」 「你那么想知道吗?」 「想知道!」 「那你就说:『求求你请告诉我』。」 「求求你请告诉妾身!」 江藤毫不迟疑地照做了,而且还附带着没人要求的低头恳求。 嗯。 真是容易对付的家伙,反而到了令人替她担忧将来的程度。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告诉你吧。今天的肝,用的可是特别买来的名牌国产牛肝。」 「喔?」 「这是我托朋友弄来的,一盘要价数千圆的牛肝。这家伙可是很厉害的喔?如果生吃将会尝到令人升天般的甜味,保证招架不住。」 「喔、喔!」 「就因为把这么厉害的牛肝拿来做韭菜炒肝,要是让那个朋友知道的话恐怕就要昏倒了,肯定会说:『拜托不要做那么浪费的事情嘛~』。弄个不好可能还会禁止我买东西呢,我就是冒了如此大的风险。」 「喔喔……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好像很厉害呀。」 「为什么你会听不懂,我明明就说得很清楚了吧。」 「哎,总之今天的韭菜炒肝就是有那么厉害,对吧?」 「对,很厉害的。」 「好吧,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就可称得上是值得妾身动口的料理了吧。龙之介呀,妾身准许你,赶快把那韭菜炒肝拿给妾身吧。妾身要亲口替你尝尝看味道,你就喜极而泣吧。」 「不,你也不必勉强来吃喔?」 「求求你让妾身吃!」 「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喏,你吃吧。」 「呀呼!妾身要开动了!」 「喂,就教你用筷子吃啊!」 即使我如此苦劝,这家伙一开始吃东西就会化为饥饿的野兽。无论对她说什么,她都无法理解人类的言语。 算了。 今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毕竟这道韭菜炒肝是真的很特别,就让她好好享用—— 「……喔?」 此时。 原本一旦开动就会专心到吃完饭的江藤。 突然停下了动作。 「喔、喔,原来如此呀,这的确是特制的。对吧,龙之介?」 「…………」 虽然我的表情上应该没有明显的变化。 但老实说我很惊讶。 这家伙,居然真的察觉到了……明明量少到不算是特别放进去的程度,就只是我没有特别去除掉而已。 江藤没有理会在内心感到疑惑的我,就只是继续用餐。 她将韭菜炒肝全部吃完,连盘子都舔得一干二净。 「呵呵,妾身享用了。这的确很美味。」 「……是吗,那就好。」 「虽然你嘴里吐不出好听的话,但是你似乎真的有反省。善哉、善哉。」 「啰唆,不要再鬼扯了,吃完饭就赶快把东西收好。我绝对不会放纵你,该做的事情就要做喔?」 「稍等。」 江藤闭上双眼。 「妾身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平静,毕竟这是许久不见的刺激,身体承受不住。你就稍等一会儿吧。」 「……………」 ——如果是在平时的话…… 『少啰唆你这笨蛋,你根本就只是想偷懒而已吧。我要狠狠教训你这烂个性,把屁股给我露出来。』??… 我应该会这么说,并且摆出毫不通融的态度。但这时的我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说不出口。 当然,之后我也察觉到一件事情。当时的我还什么都没发现——又或许是察觉到了某种异状,就只是脑袋还来不及理解而已。 重复一次。当时的我,还是没有察觉到。 「——好了,让你久等啦。」 过程大约是十秒,或者二十秒。 先是闭眼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后,江藤咧嘴一笑。 「那么就来开始吧。」 「开始?」 开始收拾吗?那就快点做啊——如果是在平常,我应该会如此回答。 「……你说开始是什么意思?」 「还用说吗,当然是判你这家伙罪。」 江藤嘴里『呼呼呼』地笑着。 她悠哉地竖起单膝,摆出放松的姿势。 喂,不可以摆出那种难看的姿势。坐在榻榻米上就该跪坐,办不到的话至少给我盘腿——如果是在平常,我应该如此责骂她。 但是,我做不到。 因为本能不允许我那么做。(着重号) 「哎呀,你之前可真是胆大包天呀。」 江藤继续笑着,并且望着我——眼神如同在俯视着一只小老鼠的老虎一般,然后说道: 「又是将妾身当作禽兽看待,又是要妾身去做杂事。在如此冒犯之下,甚至还以管教为名击打妾身的屁股。现在回想起来,比起生气,妾身还更想发笑呀。那毫无疑问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新鲜体验。」 「……喔,是吗?」 「话说回来,龙之介。妾身即将稍微露出丑态,你可要原谅呀。」 「丑态?你在说什——」 但我并没有办法把话说完。 因为,这个家伙伸手摸了摸喉咙以后。 便像遭到强风吹袭一般向后仰去。 「嗯——!」 然后,就开始呕吐。 她居然朝着刚才盛了大量韭菜炒肝的盘子,从胃里吐出了同样分量的炒肝。 这并不是我在比喻,如字面上所言,就是吐泻、呕吐。 由于事发突然,我只能呆望着她,而江藤仍不停地呕吐,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嗯,现在感觉总算好多啦。」 江藤擦擦嘴角,又露出一脸贼笑。 「就算活得再怎么久,妾身还是无法接受呀。就只有这一点是无可奈何的。」 「……你、在做什……」 「不是说过了吗?妾身不能接受人类的粮食。」(着重号) 她又咧嘴一笑。 『那生物』笑得既可怕又不祥。 而她嘴里露出的虎牙,也不知为何又长又尖。 她直视着我的双眼,则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不对,你哪位?」 「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充满自信、骄傲地。 「继承任谁都不敢冒犯之一族的名号,黑夜的帝王。活在永远的黑暗中,独一无二且不可碰触之存在——那正是吾之名号的含意。呼呼,总算能和你好好谈啦,龙之介?」 ——好了,就在这里公布谜底吧。 与其说是谜底,应该说是公布我所犯下的单纯错误——只不过是极为关键,且致命的错。 这位名叫玛莉什么、之后被改名成江藤的,之所以会在这里恢复了红眼及暴牙这些吸血鬼的传统象征,理由其实非常单纯。 因为我给了她血液。 更正确地说,在晚餐的几十分钟前。 我用菜刀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当然我不是故意的,毕竟今天从一大早就很忙——我一向认为,教育方远比受教育方更加辛苦——而且还不断烦恼这个新房客的未来,简单地说我累了。 我感到意识蒙眬,眼皮也很沉重,甚至还一边打呵欠一边切菜切肉。既然累积了如此多的坏条件,就算是以职业级厨艺自豪的我,也会犯下一两个错误。 问题不是在错误,而是在之后的处置。 ——这里就轮到刚才的伏笔登场了。 由于我今天处理失当,没有好好管理江藤的身体状况,害她在大热天底下因为过度疲劳而昏倒。 使我对江藤产生了一点歉意。 简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由于伤口颇深,我一边把不断涌出血液的手指头含在嘴里,一边思考着『怎么还不快点停止流血』的时候,竟然浮现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干脆把这个给她好了。』 这个想法…… 我可以直言,那是一时冲动。 我只是在注视着原本应该洗掉,散落在放了肉与蔬菜的砧板上的血液时,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而已。 当然我还记得老爸给的叮咛,就算不相信也打算遵守。而且就算不是那样,把自己的血给予他人本来就是很不舒服的事情。 另一方面,对于江藤的主张,我也认为是不足采信的无稽之谈。虽然,要把她当作单纯的中二病+电波(脑袋异常)女也有一些不自然的地方,但比起相信江藤是『正牌货』仍显得实际许多。当然,我也不曾相信她那所谓『只要手指上的一滴滴血就够啦』的主张。 但如果问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给她血——那还真是一点也没错,我毫无辩解的余地。说得对极了,只要冷静思考,任谁都会做出这样的结论——也因此,我就只能说是一时冲动而已。 唉。 辩解就到此为止吧。 这与其说是揭开谜底——还比较像是反省,或者忏悔的行为——就到这里打住,让我们再度把时间倒回自称是吸血鬼的她变身成为真正的吸血鬼时的场景。 * 「关于救了垂死妾身的事情,妾身在此表示谢意。」 江藤依旧竖着单膝,看着我贼笑。 并且说出罕见的感谢话语。 「还有像这样给予妾身血液。虽然并非鲜血而是煮过的……但这个节骨眼上妾身也不过分要求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也不是鲜血,但还是足以帮助妾身接近原来的模样。」 「是吗?那太好了。」 虽然我尽可能回答得很随便,但说穿了只是最后的抵抗而已。 虽然保持沉默、什么也不回答应该才是正解——而且,大概也是最安全的做法——但该怎么说,当时我仍半信半疑,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那个原本只能算是搞笑角色,最多也只能算是吉祥物的金发小鬼。 外表和声音明明和以前一点也没变的江藤。 如今却在我的眼前大剌剌地坐着,还释放出莫名的存在感。 这样的事实,实在令我感到无法置信。 「不过呀,光是恢复到这个程度,妾身就已花了许多时间。」 江藤丝毫不在意我的惊讶,继续说道: 「居然将妾身转变为那样普通的人类,真有一套呀。不论是内在还是外在都与人类无异……甚至连记忆都遭到干涉。哈哈哈,真有一套,不愧是仙太郎呀。」 「仙太郎?」 当老爸的名字出现时,我终于无路可逃了。 所谓的逃,当然就是指『现在如果只是一场梦就好了』这般逃避现实的想法。 「你认识我老爸喔?」 「当然认识。无论记忆再怎么被窜改,知道的事情就是知道,更何况是那家伙的事。」 说着,吸血鬼眯起眼睛。 当然她那眼神并非带着友好之意,甚至可说是完全相反,严厉的眼神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刺着我。 「所以?仙太郎就是你的父亲吗?龙之介。」 「没错。」 「嗯,你们的确很像,尤其是那副像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强硬表情。再加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喔,对了,原来如此。不,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呀。」 吸血鬼的眼神眯得更细了。 「你既是仙太郎的儿子,同时也是那女人的儿子,是吗?」 「那女人?」 是在说我妈吗? 这家伙连我妈都认识— 「————!?」 下一秒钟。 我就被撞飞了。 就像是刮台风的日子里,突然将门打开时那样——不,应该说是比那更强上数十倍的冲击力道。使我整个人真的飞起了来,以子弹般的速度滑行出去。 唰、碰。 我撞破了纸门,连另一个房间的纸门都被我撞出一个大洞——最后是撞到壁橱里的棉被上,才停下了这段仅仅零点几秒的强制飞行。 (这——) 虽然很幸运地,我并没有受伤。 但这实在让我产生了像是是被卡车撞上一般的错觉。 明明我只撞上了比较柔软的东西,但还是眼冒金星,肺部也难以呼吸。要是刚才撞上了梁柱之类的,肯定是一击倒地吧。 「哎呀,妾身失手了。」 另一方面,那个金发的臭小鬼—— 则展现出连赴约迟到时的道歉都不如,也就是毫无反省之意的态度,还在那『哈哈』地笑着——然而,眼神却还是带着连生手都能看出来的杀气。 「居然没办法好好控制力道。毕竟光是想到那女人呀……哎呀,失误、失误。龙之介,你应该不至于就这样死了吧?嗯,还活着是吧。很好、很好,真是个乖孩子,现在还由不得你死呢。」 「…………唔。」 唉。 虽然也不是现在才发现。 但逃避现实这条路似乎已经被封锁了。 看来我也只能认了,她所谓『只要手指上的一滴滴血就够啦』,这句话丝毫不假。 这个自称是高贵黑夜一族的吸血鬼,并不是单纯的疯女人而已。 「哎呀,不过伤脑筋呢。」 吸血鬼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我,露出尖牙笑着: 「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妾身仍是感谢着你,才尽可能想让你活下来。但是,你不仅对妾身极为无礼,甚至还流着那女人的血,这下子要找出不杀的理由还比较难呀。唉唉,该如何是好呢?」 「…………」 该死。 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妙? 就算明知道是在逃避现实,我还是很希望这是一场梦。 那个臭小鬼居然是真正的吸血鬼?这一点都不好笑。 * 原本以为那老爷子只是个退休的绢布批发商,没想到真实身分居然是前任的副将军——我开始能体会配角们发现这一事实后的心情了。(译注:典出水户黄门。) 问题在于,那些配角之后都会得到幸福的结局,但我却不像是有坏结局之外的选择。 怎么办? 该怎么做才好? 「…………你也转变太多了吧。」 还能怎么办呢? 虽然我还算有点打架的经验。 但怎么可能比得上真正的吸血鬼。 「明明外表相同,却只有内在变了那么多。你是双重人格吗?话说那个臭老爸,如果是真的应该讲清楚一点啊……害我现在可惨了。」 而且说来丢脸,其实我早就两腿发软了。 大概从江藤那家伙『变身』以后就是这样。 这就是所谓的腰使不上力吧。我说真的,自从露出真面目以后,这家伙的魄力就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有种形容是说『以眼神杀人』,但这家伙八成真的办得到。 「是说,你跟老爸他们认识,对吧?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的?几年前?从你刚才的语气来看,似乎不知道我的事情,所以大概是二十年前吗?」 既然如此我能选的,就只有两条路而已。 一个是拖时间,一个则是求饶,就只有这两种选择。 「然后你到底是闯了什么祸?才会被封印在仓库里,并且变成一个虚弱的小鬼。你和老爸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不,我应该先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已经恢复记忆的话,你应该全部都想起——」 「龙之介呀,你的牙齿在颤抖喔?」 然而…… 却被她轻易看穿了。 「如果想要更有效率地拖延时间,至少拿出你能与妾身平起平坐说话的态度,让妾身认为你的话语值得一听。哎,不过呢,要是你吓得连小便都快漏出来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唔。」 「话虽如此,你没有求饶就很了不起了。看来你很明白就算跪下来舔妾身的脚,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呀?很好、很好,妾身不讨厌聪明的生物。」 江藤脸上愈笑愈深,活像只在潮湿沼泽里蠢动的水蛭。 吸血鬼是在玩弄被视为猎物的我。 这家伙是明知我在拖延时间,还故意玩弄我吗? 而且,还以我的丑态为乐? 可恶,这就是所谓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好了,妾身已经玩腻啦。」 说着。 她伸出食指,朝自己的方向晃了两下。 「妾身要做出宣判,过来。」 「——!?」 下一秒钟,我又飞起来了。 原本埋在棉被里的身体浮在空中,再度开始飞行——只是这次是朝反方向。 简直像是被超强的磁铁所吸引一般。 抵抗?怎么可能办得到? 和刚才相反,我整个人呈倒『<』字型飞着,并且以脸部着地在竖起单膝的吸血鬼脚下。 被迫闻着榻榻米的臭味。 「你的无礼与不敬令妾身难以直视,就算考量是下等愚民的愚蠢行径,也没有斟酌的余地。」 她一把揪起我的胸口,把我整个人拖起来。 「原本应该拷问到你央求一死,并且给予让你疯狂的恐惧与后悔之后,再死于自己的粪尿之中。」 她张开大嘴。 「但如你所见,妾身的力量还离过去的荣耀很远。毕竟那么一点血还不足以令妾身恢复。因此,就赐予你成为妾身粮食的荣誉吧。毕竟杀了你可就喝不到鲜血啦……哎呀呀,你这家伙真是走运。」 她将像是真的能咬断铁的锐牙朝着我。 「因此,就以吸血的方式了断你吧,你可要喜极而泣地死去呀。」 我收到了死刑宣告。 现在,我很明白被蛇盯上的青蛙是什么心情了。 要是有如此强大的捕食者在面前,当然青蛙会无法动弹。 再加上,这个吸血鬼似乎以某种力量控制了我的身体与精神。就算我使尽全力想要逃跑,也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像是在捉弄人、像是在折磨人。 吸血鬼缓缓地将牙齿靠近我的脖子。 没救了。 ——正当我如此觉悟的时候…… 一切都染成白色。 我眼前所有的景象,全都染成耀眼的白色。 简单地说,就像是所谓的『white out』吧。但这里既不是冰天雪地里,我也不是快作废的crt荧幕。 而且那白色似乎不是友善的颜色,也不是和平的颜色。 在眼前事物全都变成白色的那一瞬间。我听见『轰隆』一声,像是有人突然打开火焰放射器的开关,极为暴力而不祥的声音。 而当我的视力恢复时。 吸血鬼的上半身消失了。 就只留下下半身——腰部以下的部分还维持着,她把身体前倾打算吸血时的姿势。 「…………!? 」 我搞不清楚状况了。 就只能愣在原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藤——或者该说江藤的上半身消失到哪里去了? 各种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着,而她剩下的下半身也急遽地失去了颜色、崩裂、如同烤焦的饼干一般碎掉了。 最后只剩下一堆白灰掉落在榻榻米上。 接着,就连那些灰烬都像是水蒸发一般逐渐减少体积,过了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真的,这是怎么搞的? 拜托来个人解释一下吧。 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状况到底该怎么判断才好? 「……嗯?」 至此,我才终于感觉到异样感。 怎么回事,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就像是把袜子穿反一样,虽然不至于无法忍耐,但就是不太对劲的那种感觉。 「啊。」 我摸了摸怀里,终于找到原因。 老爸给我的、让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那个刚莲寺谨制的可疑护身符,现在就只剩下线,护身符已经消失不见了—— 【啊~啊~?,如同河童被河水带走~】 此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听到美空比佛利山庄的代表歌曲,我不自觉地拿出手机。 「……喂?」 『喔,你居然还活着啊,笨儿子。』 是我那臭老爸打来的。 呃,也对啦,这个手机铃声会响就代表是他打来的。 「……喂,臭老爸。我有几件事情要问你。」 『那是我想说的,败家子。居然一下子就把你老子准备的绝招用掉了,那可是很贵的啊。』 手机另一头除了老爸的声音之外,还不停地传来许多小块金属的碰撞声,并有许多人的欢呼及怒吼声。 『而且还挑在我玩吃角子老虎中大奖的时候,真是会给我惹麻烦啊,你这小子真是个不孝子。』 「臭老爸,你居然又在某间赌场玩……不对,那种事情怎样都好。重点是,那个小鬼她——」 『那小鬼是正牌货,真正的吸血鬼。我给你戴在身上的护身符也是正牌货,当然我也是正牌货,理解了吗?』 「…………」 我当然理解了。??. 不想理解也不行吧?既然都亲眼看见那些事情了。 ……话说…… 老爸这家伙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像是在等那件事情发生、或者是故意引发的?是我的错觉吗? 『哎呀,不过这下子要怎么办才好呢。』 他就像是完全了解这边所发生的状况一样。 简直像是还没听我说任何一句话,就已经知道一切了。 『明明放着不管可能就会自动解决的事情,你真是会给我惹麻烦啊。』 「……什么意思?」 『反正解释给你听也没有用,而且我也懒得讲。总之,你老子我一直在想办法替那小鬼「消毒」。所以才会施了许多法术,并且把她关在仓库的地下。然后,身为天才的我所想出来的计策似乎奏了效,顺利把那棘手的吸血鬼消毒成一个普通的笨小鬼。不过龙之介,你让那小鬼喝了血,对吧。』 「……不是,虽然是那样没错,但是只有一点点而已啊。」 『你说一点点是多少?』 被如此询问,我就把晚餐前后所发生的事情迅速说了一遍。 『喔?那还真是一点点啊。』 结果,老爸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有趣,看来还是记一下好了。』 「什么啦,那是什么意思?」 『哈,你这小鬼头还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什么嘛,把我牵连进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还有脸说那种话。」 『虽然我承认大部分的原因的确是我。但龙之介,答应处理这件事情的人可是你啊?既然答应了,就要负责到底,这不就是你那唯一的自傲吗?嗯?』 这就是所谓的『姜是老的辣』吗? 他完全说中了我的痛处。 「……我说,那个吸血鬼刚才在我面前消失了,既然如此还谈什么责任——」 『不死之身的吸血鬼怎么可能那样就葛屁。不然,你老子就不会那么累啦……她应该已经从某处长出来了吧?』 「什么长出来了,她又不是香菇——」 说到一半,我顿住了。 不用说什么在某处。 就在刚才的位置,当她立于压倒性优势并准备以利牙吸我的血的那个位置上。 仔细一看,金发的吸血鬼又躺在那里,而且还安稳地在那边呼呼大睡。 「唔哇……」 真厉害,不愧是怪物。 就连*引田天功都会大吃一惊的超级幻象魔术。(译注:别名天功公主,为日本知名魔术师。) 『毒应该消了。』 老爸说道: 『而且,她应该恢复原状了。恢复成刚从仓库里爬出来的那个既笨又软弱、连记忆都模糊不清的金发死小孩。就算是再厉害的怪物,从零复活都会消耗很大的成本……那个危险的吸血鬼现在又躲进她的身体里,暂时不会出来了。』 说着,老爸又深深叹了口气: 『唉唉,不过还真是伤脑筋啊。你老子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把她重塑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鬼,结果现在却被你这笨儿子给搞砸了。唉唉,这下子要怎么办呢。』 「…………」 我无话可说。 但这并不是为了默默接受讽刺。 而是因为隐约察觉到老爸的话语当中,似乎藏着某种意图。 只要我一出错,他就会一脸得意,像是在幸灾乐祸般不停地损我——这个臭老爸平常总是这样。 但他现在却像是感到很高兴——难道是因为玩吃角子老虎中了大奖?不,看起来也不像那样。 「臭老爸。」 『干么?没出息的儿子。』 「你在想什么?或者该说你好像不太生气?明明嘴巴上说什么长年的计划被我破坏掉了。」 『那是当然,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形同与我无关啦。』 「啥?你是什么意思?」 『龙之介,你要负责。』 「啊?」 他没有理会一头雾水的我,继续说道: 『原本丢着不管,那小鬼就会自然挂掉。以一个失去毒性、大致上无害的普通人类的模样。结果,现在因为你的失误而使她的毒又活性化了。』 「…………」 『既然已经活性化了,总有一天她又会变回原样。你应该已经知道吸血鬼状态下的她有多么危险吧?』 是啊,我当然知道,到了厌恶的程度。 然后我也不想再碰到那么恐怖的事情,光是回想起来就快要让我尿出来了。 『可能的处置方法有好几种。一种是重新封印她,但说实话我懒得做,再加上那小鬼又得独自被关在乌漆抹黑的仓库十几年。虽然她的确是个可怕的吸血鬼,但你不觉得那样也很可怜吗?』 「嗯……大概吧。」 『第二个方法,就是干脆把她杀了。不过,那样不也是很麻烦的做法吗?虽然说总比把她独自关在仓库里来得好。』 「不是,死了不就没了吗……不要说什么杀,听起来真恐怖。」 再说,那家伙虽然是怪物,但也是活着的……不对,我也不知道用『活着』来形容吸血鬼恰不恰当。 总之,对于经常收留没有去处或受伤动物的我来说,实在无法接受那样的处置。 我并不是什么博爱主义份子……但如果努力就能拯救生命,我还是会想做点什么。这应该才是人之常情吧? 『那就只剩下一个手段了。想办法驯服、饲养她,就只能这样。这太好了,不是吗,龙之介,你的得意技巧要派上用场啦?』 「…………」 『如果还是不要的话——那就没办法,由我来替你这糊涂儿子擦屁股吧。虽然很麻烦。』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嗤之以鼻的笑声。 这个个性恶劣的臭老爸,正在一一除掉儿子的选项——我就是听得到那样的声音。 啊啊,可恶。 看来只能由我这里让步了,就算明知道是被老爸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吧,我知道了。就由我负责照顾她吧,我会想办法的。」 『喔,是吗、是吗,那太好了。』 「不过,你可要好好协助我喔?虽然养动物只要查查资料就办得到,但吸血鬼大概不行吧。」 『这一点交给我。唉,毕竟这可是独生子的人生大事嘛,我会大方替你送行的,不必担心。』 …………唉唉。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过分啊。 不过,其实从一开始被托付那小鬼的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会这样了。 毕竟,我原本就只是—— 【我照顾这个小鬼,并没有基于什么复杂的想法。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总之就是我和那小鬼的人生偶然有了关联,她刚好没地方可以去,而我刚好也有一点从容。之所以会像这样照顾她,也只是基于这样的理由而已。】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而已。唉唉…… 『喔,对了。你还不可以告诉耀子喔?』 老爸一点也不顾我的心情,轻松地说道: 『这种事情应该选在适当的时机说出来,否则将会危及性命。啊,也不可以告诉美园喔。』 「连美园也不行?」 姑且不论妈妈,连美园不能知道。 如今照顾那小鬼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美园也大致接受了这一点。我觉得应该没有必要隐瞒她。 『毕竟对方可是吸血鬼,必须在各方面都先做好准备才行。虽然不需要订婚及结婚戒指,但还是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这个世界还真是不自由啊。』 「喔,我是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啦。」 「喂,臭老爸。」 『干么?呆儿子。』 「你说了什么?」 『什么叫做说了什么?我刚才讲了一大堆事情,不知道你在说哪件。要问别人问题的时候,你该问得更清楚一点。』 「不要只在这种时候以老爸的立场训人。订婚?结婚戒指?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只说要照顾那小鬼而已。」 『喂喂,龙之介,你刚才不是说要「负责」吗?在这个国家里当男人说要对女人负责,就只有那个意思而已吧。』 他还哈哈地大笑着。 这位我所敬爱的臭老爸,仿佛像是在告诉我宇宙间的真理。 而且,还以像是在确认既定路线的口气。 对我如此说道: 『那个小鬼——我是说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那家伙,从今天起就是你老婆啰?』 * ——好了。 虽然,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但本集的剧情就到此结束了。 我当然非常清楚还有很多应该说明,以及非说明不可的事情。 例如刚莲寺的由来。 老爸、妈妈,以及江藤三个人的复杂往事。 我、美园,以及江藤三个人所编织而成的奇妙关系。 还有最重要的,那位可怕到令人发笑的吸血鬼玛莉·法兰索瓦·维克特·朵·艾托·菲斯,到底是基于何种缘由,才会变成一个走到哪里都脸上无光的完美家里蹲宅女。 真的有很多事情可讲。 但是,那些都留到之后再说吧。 故事才刚开始而已,而吸血鬼与我的暑假,也同样才刚开始而已。 今后,我就不疾不徐地来撰写这段,在我人生当中恐怕是最漫长的暑假故事吧——请容我以这段保证,替本集故事画下句点。 那么,有缘的话再见了。 后记 各位好,我是铃木大辅。为各位献上新系列『尼特族吸血鬼·江藤』的第一集。 本系列是一部撰写爱好动物的主角与金发萝莉吸血鬼之交流的温馨故事。原则上属于正统派的爱情喜剧,我想应该能广泛回应各方面的需求,但尤其推荐给对『老太婆口气的金发萝莉』、『面无表情的虐待狂青梅竹马』、『打屁股』及『没穿内裤』等关键字有反应的读者。而对于那些关键字没有反应的读者,我也想说:『请不要问那么多,买就对了!』不顾一切地在此推荐。 * 接着,请让我在此进行宣传。 *为了庆祝本次的『尼特族吸血鬼』系列起跑,我们办了一个奇妙的宣传活动。(编注:以下皆指日本出版当时的相关企划。) 取名为『就算是尼特族吸血鬼,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宣传活动! 本作『尼特族吸血鬼』与mf文库j所发行的『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两大系列将会联手出击,办一个跨越出版社藩篱的联合企划。 这个企划到底厉害在哪呢?那就是在富士见书房的小说中,将会刊载其他出版社的小说广告! 由于我也没仔细调查过,不能说得很肯定,但这恐怕是轻小说业界首次的尝试吧? 顺带一提,在mf文库j所发行的『哥哥有爱』系列当中,也刊载着『尼特族吸血鬼』的广告。请各位务必也看看那部怍品,好好享受那异样感——更正,应该说是难以言喻的异国情调。 当然,本次活动的特色不只这些。 我会撰写一篇特别小说。 那是一部由『哥哥有爱』与『尼特族吸血鬼』的角色们,联手演出的特别短篇故事,就当作本次活动的附赠品献给各位(详情请见日版富士见书房的官方网站!)。 既然这两个系列能携手合作,我当然很想写一篇能让双方的登场人物产生互动的故事。因此,我会绞尽脑汁努力撰写的。到时还请各位拿来一读了。 * 最后,在本书的撰写过程当中,以责编h氏、插画空中幼彩为首,我受到许多人的帮助。在此衷心感谢他们。 当中,尤其要向促成本次活动的各位献上最大级的感谢。能够有各位鼎力协助,帮忙调整各项事宜,真是非常感谢。未来如果还有这种机会的话,希望还能请各位再次帮忙。 顺带一提,『尼特族吸血鬼』的*第二集应该会在夏天左右问世。(编注:此为日方预定出版日。) 那么,希望很快就能再次与您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