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帝的眷宠卷三》 第一章 京都 “皇上,不好了,山东、河北一连二十多州又发生旱灾,饿死、病死的人数已超过千人之谱,就连牲畜、作物都因瘟疫的流行,死亡与枯死的数目已不计其数,无可计量了。” “还有,陕西同官县下了特大雨雹,被雨雹砸毁的农家至少四百余户,甚至连许多燕雀都被砸死,鸟兽死状甚为恐怖啊!” “不只如此,洛阳的水患至今未能平息,人民怨声载道不断哪!” 金銮殿上,众大臣七嘴八舌的禀报着各处接连不断发生的天灾祸事。 “朕才刚登基不到三年,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莫非是上苍下满意朕……”中宗皇帝李显,露出一副心惶无能的德行。 “皇上,您在胡说什么?方才众大臣不是说了,这是天灾,关您登基什么事?您怎能将这些事,荒唐的归咎于自己身上?!”朝上垂帘听政的韦皇后立即驳斥。 “是啊、是啊……根本不关朕的事。”皇帝惧内众所皆知,朝堂之上教韦皇后一吼,模样更加怯懦窝囊。 众人见了着实不满,这皇帝越发孬了,但敢怒不敢言,只能纷纷低着首暗暗骂着,昏庸无能之帝! “话也不是这么说,听说这些天灾是起因于天子无道、荒诞无能,这才肇下乱世祸源!”不知哪来的声音竟敢当朝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仔细听这声音……众人惶恐的觑向朝上唯一身着紫袍金纱的男子,男子的穿着并非是正统官服,金焰属帝色,无人敢加身,但这人竟在紫袍上裹上金纱,袍上绣着凤驰,而众人皆躬身列队的立于朝堂,唯有他端坐漆金虎椅,手持孔雀羽扇,表情冷然傲慢。 得知这声音出自于公孙谋后,众人头垂得更低,既然说话的人是公孙谋也就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了。 “公孙爱卿,朕……一心为国……您……怎、怎能说朕无道荒诞?”皇帝脸色黑压压一片,不住抖着声抗议。 “是啊,公孙大人怎么可以把天灾归咎于陛下,这太……太不公了。”韦皇后也隐忍不住的插口。 就见公孙谋轻轻扫视两人一眼,两人立即起了一阵冷寒疙瘩。“怎么个不公了?天下自陛下二次即位以来,灾害连年,边患不断,你们不思如何解决百姓苦难,还成天与近臣们一起登上玄武门观看宫女大酺,聚会狂饮,甚至听说皇后有时兴起,还会请求陛下命宫女左右分队,要她们互相殴斗来取乐,啧啧,你们日子过得这般快活,难怪会有天子无道,上天严惩的流言传出。” “啊!”皇帝心惊,原来他与皇后平日的无度享乐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这可怎么圆说才好? 不禁看向一旁的皇后,见她也是满脸青笋笋,果然连她也怕公孙谋,于是他只得摸着鼻子道:“爱卿说的是,朕有错,朕将自谴列罪,请求上苍原谅朕之过,还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说完小心看向公孙谋。“不知……这样爱卿可满意?” “陛下触怒的是上天,惹得天怒人怨的,关本官什么事?”他凉凉哼声。 不满意?!“不然,朕再拨款千金,救助灾民以纾困,爱卿您以为如了?”皇帝白着脸再问。 “钱是自然得拨的,这还需要陛下下旨吗?唉,陛下悔过自谴的心意不过尔尔。”他口气更凉沁。 还是不行?“那朕亲赴灾区慰问灾民,您说这可好?”莫非这才是他要的? “那好,陛下若有此意,不必远行,长安边境日前发生疟疾,你去那瞧瞧好了。”公孙谋这回爽快的说。 “疟疾?!”皇帝脸色大变。 “这可是会传染的,皇帝乃是万金之躯,万一受染,这可怎么得了……”韦皇后立即怒声,但这尖声到了后来仅剩蚊鸣低呐。 “怕死就别去,本官不勉强!”他起身,扇子一挥要走人。 见他怒而离去,皇帝马上不顾威仪的跳下龙椅冲向他。“爱卿别走,有话好说,朕、朕去就是,去就是。”心急之下竟抱住了公孙谋的衣袍,就怕他真的拂袖走人。 他定住身子,这才缓缓的颔首。“好,明日午时,本官等着你一块前往。” “爱卿也一道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公孙谋竟然也愿意一起去涉险?他素来只会叫人去送死,自己好一旁观看取乐的不是吗? 怎么这回……转性了? “废话,你我若不去怎么去将本官的小虫子带回?!” “啊?您是说……”皇帝张口说不出话来,原来公孙谋绕了一圈,要安抚的不是灾民,而是他的妻子,鸳纯水! “朕无德,惹得上天震怒,百姓才代朕受此天灾大劫,朕在此昭告天下,将痛改前非,以民为重,愿老天息怒,还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向上天读旨请罪。 “爷,皇上该不会只是来这么一段演讲朗读吧?这会受疟疾感染的百姓越来越多了,陛下该做点实质上的事才成。”坐在临时专为皇帝莅临所架设的銮台上,鸳纯水对着身旁自家大人小声道。 公孙谋闻言抿抿嘴,低哼了两声,前方正滔滔不绝的皇帝,脸色一变,立即又道:“朕体恤百姓苦难,特赐良药百担,为民诊疾,老天怜悯,相信不久这疟疾就会消除……” “爷,我听说这连年大旱,大伙都没饭吃耶?”她拧着眉又说。 公孙谋随即黑眸微眯,挪了个姿势,不甘愿的又咳了一声。 前方的人得到讯息,脸颊轻颤。“朕爱民如子,决定再赐米粮千担,期望百姓得以温饱……” “爷,这场大劫让许多孩子失去了父母,他们实在好可怜,无处容身呢。” 这回不用公孙谋暗示了,前方的人听见后,只得咬牙再开口,“幼雏乃国之根本,朕不忍见天灾让幼儿无依,所以朕将广设‘幼雏院’供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儿们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到此台下的百姓感受皇帝恩泽,个个欢声雷动。 “行了吧?”公孙谋闷声问。又教这丫头牵了一次鼻子走! 思索起她竟然威胁他若不安顿好这群受难百姓,她便要留在这疟症四起的地方与民同在,这才迫得他连皇帝都给逼来。 哼,他不快活,这无用的皇帝也别想好过! “嗯,还是爷最好,只要有爷出马,什么事都搞得定!”对着自家男人,她喜孜孜的读道。 赞美的话他听多了,不爱听,唯独这只小虫子吐出的字,他还能受用。 嘴角不由得浅浅扬起。 才刚“失血”回来的皇帝,见到他上扬的嘴角,口水一吞。 还、还不满意?急忙又冲上前继续“吐血”说:“朕为救助所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决定再提拨国库万金,以为苦难百姓重建家园之用。” 鸳纯水闻言大喜,兴奋的抱着身旁男人又叫又跳,这皇帝果然送来大礼,百姓有救了。 公孙谋则是脸色微僵,提拨国库万金? 这蠢皇帝在搞什么?国库空虚哪来什么万金! 愚蠢的笨蛋! 才宣布完,皇帝惶恐的觑向公孙谋的脸色,一见他的怒容,一头雾水,更加惊慌,他……他还是不满意吗? 紧张的又要回头继续“吐血”时,公孙谋已然唤住他。“陛下,你已‘功德圆满’,可以回宫了!” 这声功德圆满说得森冷僵硬,皇帝当场腿软,左右太监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免得他当场出丑。 公孙谋见状脸色更加难看,迳自甩下皇帝,拉着自家小虫子走人。 “我说小姐啊,您可行行好,别再往危险的地方跑了,您没瞧见大人已经要控制不住了。”袁妞喳呼的说,照例端上一碗黑汁要让鸳纯水喝下。 “控制不住什么?”她不解的问,一面嫌弃的将黑汁微微推离她面前。这可是每到晚膳结束,都要来上一碗的苦刑。 “您不知道吗?大人生怕您也感染到疟疾,已经打算将所有病患送往鬼窟集中管理,以防止疟疾蔓延至整个长安城内。”袁妞又将那碗东西重新推回,每晚的拉锯战又要展开。 “鬼窟!那地方比地狱还恐怖,这些病人被送到那,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她大惊。提起鬼窟她就心有余悸,先前教人给丢弃在那鬼地方,与一群吃人的鬼乞子同住,差点没将她吓死,也差点成了那群鬼乞子的腹中物,这会再想起这件事,又是一阵哆嗦。 “所以我说,您别又让大人失控抓狂,结果就是这样。”袁妞干脆将那碗黑汁直接端到她嘴边,反正就是一定要她迅速喝下去。 鸳纯水皱着眉头,露出了乞求的神色,无效,这才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喝完袁妞立即塞了一颗梅糖进她的口中去苦味。“爷老是会做一些令人生气的事,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再往灾区跑便是,反正那日陛下才送了灾民大礼,我已经比较放心了。”哇塞,还真苦,她张着小嘴用手扇了扇,好像这样就能将苦味扬去似的。 “您能这么说就太好了!”袁妞一脸的欣慰。待会赶紧去向大人报告这事,柏信大人听了不好的心情应该会好转,不会再动不动就拿人开刀。 她俐落的收起已经空了的碗要走。 “等等,袁妞。”鸳纯水忽然唤住她。 “小姐还有事?”她还得赶着去报告好消息呢。 “呃……我问你,你每天让我喝下的这碗黑咚咚的苦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鸳纯水突然好奇的问。 “您说这东西啊?”她指着空碗。“这是大人要人特意为您炖煮的,我想大概是些滋养极补的东西吧。”袁妞理所当然的说。尤其是这碗黑汁是大人特别交代每日不可遗漏的,一定要紧盯小姐入口才行。 “是吗?”他老是为她补东补西的,这几年不知有多少名贵珍补进了她的口中,只是吃了这么多补品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吃得她都烦了。“袁妞,你说……我是不是心绞症又复发了?”她蹙着眉问。 袁妞吓了一跳,有些心虚。“没有,您不是服过了血滴子,这心绞症早断根了,怎可能再复发?”小姐又再疑虑了? “可是上回发生纯雪与后宫的事,让我心头一度不能负荷,差点就断气了,这怎么回事?” 袁妞暗暗叫苦,上回二小姐竟胆大的要小姐让夫,教小姐烦心不已,再加上为后宫女人的处境担忧,两件事齐扰,确实引发了小姐的心绞急症,也吓坏了一干奴仆,至于爱妻心切的大人,表情如何自然不必说了,简直吓死人了! 唉,小姐的病的确是复发了,不过大人因为怕小姐得知后心情负担更大,因此严禁奴仆泄漏病情给小姐得知,这会小姐又怀疑的问起,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呢! “大夫不是说了,那是您太烦恼事情所致,瞧,二小姐走了,后宫的事情也解决了,您的身子不就自然也好了?” 这肖想与小姐争夫的二小姐是教大人给“吓”走的,至于那后宫发生的事更是经典,居然是大人要尚涌扮鬼也给“吓”解决的,大人这吓功,可堪称天下一绝,大快人心啊! “话是没错,不过那些个症状,就是我从前心绞症发作时会出现的啊,还有,从那次以后,身子就经常觉得疲倦,有时还会心悸喘息不休呢!” “心悸喘息不休?!”袁妞大惊。 “嘘,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对大人说,若说了,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赶紧嘱咐。 爷若知道她身子有异状,铁定会大惊小怪的将她锁在床上,又或者找来一大堆的大夫,成天“嘘寒问暖”的问诊,烦都要烦死了。 “小姐……可是来不及了耶。” “什么来不及?” 见袁妞惶恐的指了指她的身后,鸳纯水脸色一整,立即知道为什么来不及了,当下努力的“危机处理”,挤出超完美的笑容后才旋过身。“爷,您回来了呀?” “你敢隐瞒我?”公孙谋的表情也是超完美的阴森。 “爷,其实没那么严重啦,不就是小小喘了一下──” “小小喘了一下?”他脸色越发凝重了。 “呵呵,没什么的,很正常的──” “过来!”他阴沉的模样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下她可不敢再耍无赖,乖乖的走向他,懊恼的以眼神责怪袁妞没有早点提醒她某人到了。 袁妞一脸无奈的赶忙躲到一旁,省得待会被大人的火气给烧伤。 没义气的丫头!鸳纯水不住咒骂。 “爷~~” 他蓦地勾起她的腰至身前,俯下首细细的审视她的脸庞。“从今以后,不许隐瞒,若有任何不适都要通知我,就算是小小喘了一下也得报,听见了没有?”他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胁感。 “是……”她小声的应,就知道会这样! 瞪了她一会后,他才放开她的身子,一股愁容悄悄爬上他俊黠的脸庞。 ”爷,您真的不必担忧,我没事的。”难得看见他这种神色,她惊讶的保证。 “你当然没事,有我在,你想出事也很难!” “这是什么?”公孙谋冷眼盯着冒着热气的一碗药汁。 “爷,您老是为我补身子,这回换我帮您补补身子,这是我要厨房特意为您熬的,我可是交代要熬足十个时辰才行,您快趁热喝。”鸳纯水得意扬扬的道。 他一听,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端来药汁徐徐喝上一口,味道有些苦,也有些涩,他皱着眉,念及自己小虫子的心意再喝上一口。 “爷,这药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听说它叫‘九转回阳’,专门补充男人的精力──” “你说什么?!”他闻言当场喷出口中物,脸色骤变。 “这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您怎能吐掉?太可惜了!”她吃惊的赶紧抢救下端在他手中也即将翻地的剩余药汁。 他倏地扼住她伸来的手腕,这回连仅剩的也保不住了,全给打翻个彻底。 “爷!”鸳纯水恼怒不已。 但有人比她更恼火。“说,你让我喝的是什么?” “不就是九转回阳,补精力用的。”她还在为那碗已贡献给上地公的东东哀悼惋惜。真浪费! “你给我喝这东西做什么?”他目光发狠,显然十分光火。 “我是瞧您近来似乎……可能……好像……有点体力、精力不济,所以才想说为您滋补的。”她贝齿咬着下唇,一脸的腼腆又无辜。 “我精力不济?!”公孙谋的脸色出现了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是啊,您可能没注意到……您好久没有碰我了……好冷淡呢……”她越说越小声,直到脸绯红成一片才断了声响。 他悄悄地握起拳,再慢慢僵直地转身,背对着她后露出魔鬼般的笑容,通常这种笑容一出,非死即伤,少有例外,不过,此刻即是例外中的例外。 因为对象是他宠惯了的小虫子,能不例外吗? “我没有问题!”他静静的折断了羽扇。 “若您身子没问题,是不是……是不是您腻了我呀?”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人也变得沮丧。 公孙谋全身更僵了,静静的将折断的羽扇往窗外丢去。“……少碰你并不表示我腻了你,你依然是我的心头肉。”他旋身幽黯的注视着局促不安的女人。 “若是如此,您……难道不想吗?”想起从前他对她贪得无厌的索求,比照现在,久久才碰她一回,难不成她已失去魅力了? “谁说我不想!”他啐声。 “那又为什么?”她羞红了脸蛋也要问个清楚。虽然确定他没有其他女子,但以他过去的精力……这实在很反常呢! “因为──”瞪着她,他的目光既复杂又恼恨。“莫非你在抱怨我不尽力?” “我没有。”她的脸色越发火红。 “没有?那我问你,地上这碗九转回阳是怎么回事?” “这个……”鸳纯水羞得说不出话来。 “哼,一个女人家竟质问男人这种事,你好样的,这么不害臊,说,是谁教你的?本官要拿办!”他发大火了。 糟了,爷恼羞成怒,办不了她又要迁怒了。“没有,没有人教我!”她忙挥手,怕慢了,他自己找了箭靶后就随便开刀。 “不可能,你一个小女人就懂得欲求不满,还向外买药,这药是谁帮你弄来的?”他逼问,心里盘算着外头有多少人知道这药是要给他公孙谋服用的,他得杀多少人才能杜悠悠之口? “这个……”完了,她怎么没想到他爱面子,买药这事怎能让他知道,这下该怎么收拾烂摊子啊? “还不说!”他用力拍了案桌。 她吓了一跳,眼珠子一转,泪一挤。“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嘛,难道爷不想?” “孩子?!”他一愣。 “嗯,一个属于咱们俩的孩子,爷是单传,我给您生个儿子,您说这可好?”她话锋一转,一脸的渴望。 公孙谋蓦地铁青了脸。“……不急,过一阵子再说。” “过一阵子再说?” “没错,你还年轻,生孩子的事不急。” “可是──” “我说不急!”他忽然暴怒,暴戾的神色,前所未见。 “这药夫人今天喝了吗?”厨房嬷嬷问。 “喝是喝了,不过没喝完。”丫鬟小翠耸了耸肩膀回答。 “怎能没喝完?大人交代一定得喝上一碗的。” “袁妞说夫人喝到一半,听闻甫成太平公主干女儿的元美姬回府探望,夫人一高兴,丢下碗就去见她了,这才空下了半碗未喝尽。” “这怎么成!这半碗再端去给夫人,请她务必要喝尽。” “可是……我怕夫人不高兴,她原本就不喜欢喝这药,要是又端去,我怕她不肯喝。” “不肯喝就叫袁妞劝她,一定要她喝下去才成!” “奇了,这药一天少喝那么几口也不成吗?” “不是不成,我怕今晚大人与夫人万一兴起……” “兴起什么?” “……大人万一兴起与夫人燕好,这碗药就一定得喝了。” “咦?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欸?这么神秘?我的好大婶,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这碗到底是什么药?难道不是一般的奇珍补药?” “这……确实不是补药,这是……唉,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这是避胎药,防止夫人怀孕的。” “什么?避胎药!” “小声点!” “可……可是大人不是很宝贝夫人吗?怎……怎么让她喝这种东西?” “大人的事,咱们奴才休得过问……” 门外不巧经过的人儿,听得分明,心绪狂乱的跳着,这家伙不要她的孩子! 她呼吸急促,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难怪! 公孙谋平日冷静的眼眸此刻闪着几簇火焰,手中捏着一张笺纸,半晌都没吭声。 尚涌跪身低着首,汗涔涔的等候发落。 “你怎么让她在你的眼皮底下走成的?”良久后,他终于出声了。 声音听似乎稳,但尚涌听来却全身起了寒颤,天下人都知道,大人的心思越无波,表示事情越大条,笑得越开心,表示人死得越凄惨,这会大人虽未到发笑的地步,不过这静得恐怖的眼神足以告诉他,该死了! “大人,之前夫人将属下唤去,说是她做了新糕点,要属下试尝,属下不疑有他,但尝了一口后就不省人事了,醒来后……才知道夫人她……她离家出走了。”他说的惶恐,身为女主人的贴身侍卫竟被迷昏,虽然下手的是夫人,但说来也实在丢脸。 尚涌“离家出走”的话一出,公孙谋平静的假象终告瓦解,隐藏的怒火瞬间爆发,捏在手中的笺纸被狠揉成一团后扔出。“混帐东西,竟然着了那女人的道!” 尚涌的身子趴伏得更低了。“属下……该死!”他苦着脸说。夫人一向随和,做东西给下人品尝时常有之,他这才会少了戒心的,如今……唉! 再多解释都难掩他失职的过错! “这女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真的该死了!”公孙谋躁着火,气急败坏。 “是。”不用大人说他也知道,夫人可是大人的心肝宝贝虫子,又藏隐着病,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 想来就教他头皮发麻! “查出她为何离家出走了吗?”公孙谋暂且收敛起怒气,拢起眉头问。 “还没……夫人之前还好端端的并无异状,属下实在──” “蠢,若真是好端端的她会留下一张笺纸要本官休妻?!”他又再度怒不可遏。 “休、休妻?!”尚涌霎时白了脸庞,原来那笺纸写的是这个呀,这下该死了,大人的怒气只怕已经是怒涛汹涌,绝对不是他可以预料的状况了,这、这下该怎么办? “属下……这就下去再查清楚。”他只得硬着头皮说。 “不用查了!”公孙谋瞳眸冷瞟。“准备准备,出门了。”肃杀之气森冷吓人。 “出门?” “上并州。”话落他倏然瞪着地上的笺纸团,青筋已爬上他冷峻的额际。 尚涌会意,胆战心惊的捡起笺纸团,双手奉上。“大人想上夫人的娘家找人?” 公孙谋取过笺纸团,收入衣襟。“哼,这丫头的心思本官还会不清楚吗?”大手往案桌一拍,滚金宽袖震得飘荡摇晃。 第一章 京都 “皇上,不好了,山东、河北一连二十多州又发生旱灾,饿死、病死的人数已超过千人之谱,就连牲畜、作物都因瘟疫的流行,死亡与枯死的数目已不计其数,无可计量了。” “还有,陕西同官县下了特大雨雹,被雨雹砸毁的农家至少四百余户,甚至连许多燕雀都被砸死,鸟兽死状甚为恐怖啊!” “不只如此,洛阳的水患至今未能平息,人民怨声载道不断哪!” 金銮殿上,众大臣七嘴八舌的禀报着各处接连不断发生的天灾祸事。 “朕才刚登基不到三年,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莫非是上苍下满意朕……”中宗皇帝李显,露出一副心惶无能的德行。 “皇上,您在胡说什么?方才众大臣不是说了,这是天灾,关您登基什么事?您怎能将这些事,荒唐的归咎于自己身上?!”朝上垂帘听政的韦皇后立即驳斥。 “是啊、是啊……根本不关朕的事。”皇帝惧内众所皆知,朝堂之上教韦皇后一吼,模样更加怯懦窝囊。 众人见了着实不满,这皇帝越发孬了,但敢怒不敢言,只能纷纷低着首暗暗骂着,昏庸无能之帝! “话也不是这么说,听说这些天灾是起因于天子无道、荒诞无能,这才肇下乱世祸源!”不知哪来的声音竟敢当朝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仔细听这声音……众人惶恐的觑向朝上唯一身着紫袍金纱的男子,男子的穿着并非是正统官服,金焰属帝色,无人敢加身,但这人竟在紫袍上裹上金纱,袍上绣着凤驰,而众人皆躬身列队的立于朝堂,唯有他端坐漆金虎椅,手持孔雀羽扇,表情冷然傲慢。 得知这声音出自于公孙谋后,众人头垂得更低,既然说话的人是公孙谋也就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了。 “公孙爱卿,朕……一心为国……您……怎、怎能说朕无道荒诞?”皇帝脸色黑压压一片,不住抖着声抗议。 “是啊,公孙大人怎么可以把天灾归咎于陛下,这太……太不公了。”韦皇后也隐忍不住的插口。 就见公孙谋轻轻扫视两人一眼,两人立即起了一阵冷寒疙瘩。“怎么个不公了?天下自陛下二次即位以来,灾害连年,边患不断,你们不思如何解决百姓苦难,还成天与近臣们一起登上玄武门观看宫女大酺,聚会狂饮,甚至听说皇后有时兴起,还会请求陛下命宫女左右分队,要她们互相殴斗来取乐,啧啧,你们日子过得这般快活,难怪会有天子无道,上天严惩的流言传出。” “啊!”皇帝心惊,原来他与皇后平日的无度享乐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这可怎么圆说才好? 不禁看向一旁的皇后,见她也是满脸青笋笋,果然连她也怕公孙谋,于是他只得摸着鼻子道:“爱卿说的是,朕有错,朕将自谴列罪,请求上苍原谅朕之过,还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说完小心看向公孙谋。“不知……这样爱卿可满意?” “陛下触怒的是上天,惹得天怒人怨的,关本官什么事?”他凉凉哼声。 不满意?!“不然,朕再拨款千金,救助灾民以纾困,爱卿您以为如了?”皇帝白着脸再问。 “钱是自然得拨的,这还需要陛下下旨吗?唉,陛下悔过自谴的心意不过尔尔。”他口气更凉沁。 还是不行?“那朕亲赴灾区慰问灾民,您说这可好?”莫非这才是他要的? “那好,陛下若有此意,不必远行,长安边境日前发生疟疾,你去那瞧瞧好了。”公孙谋这回爽快的说。 “疟疾?!”皇帝脸色大变。 “这可是会传染的,皇帝乃是万金之躯,万一受染,这可怎么得了……”韦皇后立即怒声,但这尖声到了后来仅剩蚊鸣低呐。 “怕死就别去,本官不勉强!”他起身,扇子一挥要走人。 见他怒而离去,皇帝马上不顾威仪的跳下龙椅冲向他。“爱卿别走,有话好说,朕、朕去就是,去就是。”心急之下竟抱住了公孙谋的衣袍,就怕他真的拂袖走人。 他定住身子,这才缓缓的颔首。“好,明日午时,本官等着你一块前往。” “爱卿也一道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公孙谋竟然也愿意一起去涉险?他素来只会叫人去送死,自己好一旁观看取乐的不是吗? 怎么这回……转性了? “废话,你我若不去怎么去将本官的小虫子带回?!” “啊?您是说……”皇帝张口说不出话来,原来公孙谋绕了一圈,要安抚的不是灾民,而是他的妻子,鸳纯水! “朕无德,惹得上天震怒,百姓才代朕受此天灾大劫,朕在此昭告天下,将痛改前非,以民为重,愿老天息怒,还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向上天读旨请罪。 “爷,皇上该不会只是来这么一段演讲朗读吧?这会受疟疾感染的百姓越来越多了,陛下该做点实质上的事才成。”坐在临时专为皇帝莅临所架设的銮台上,鸳纯水对着身旁自家大人小声道。 公孙谋闻言抿抿嘴,低哼了两声,前方正滔滔不绝的皇帝,脸色一变,立即又道:“朕体恤百姓苦难,特赐良药百担,为民诊疾,老天怜悯,相信不久这疟疾就会消除……” “爷,我听说这连年大旱,大伙都没饭吃耶?”她拧着眉又说。 公孙谋随即黑眸微眯,挪了个姿势,不甘愿的又咳了一声。 前方的人得到讯息,脸颊轻颤。“朕爱民如子,决定再赐米粮千担,期望百姓得以温饱……” “爷,这场大劫让许多孩子失去了父母,他们实在好可怜,无处容身呢。” 这回不用公孙谋暗示了,前方的人听见后,只得咬牙再开口,“幼雏乃国之根本,朕不忍见天灾让幼儿无依,所以朕将广设‘幼雏院’供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儿们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到此台下的百姓感受皇帝恩泽,个个欢声雷动。 “行了吧?”公孙谋闷声问。又教这丫头牵了一次鼻子走! 思索起她竟然威胁他若不安顿好这群受难百姓,她便要留在这疟症四起的地方与民同在,这才迫得他连皇帝都给逼来。 哼,他不快活,这无用的皇帝也别想好过! “嗯,还是爷最好,只要有爷出马,什么事都搞得定!”对着自家男人,她喜孜孜的读道。 赞美的话他听多了,不爱听,唯独这只小虫子吐出的字,他还能受用。 嘴角不由得浅浅扬起。 才刚“失血”回来的皇帝,见到他上扬的嘴角,口水一吞。 还、还不满意?急忙又冲上前继续“吐血”说:“朕为救助所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决定再提拨国库万金,以为苦难百姓重建家园之用。” 鸳纯水闻言大喜,兴奋的抱着身旁男人又叫又跳,这皇帝果然送来大礼,百姓有救了。 公孙谋则是脸色微僵,提拨国库万金? 这蠢皇帝在搞什么?国库空虚哪来什么万金! 愚蠢的笨蛋! 才宣布完,皇帝惶恐的觑向公孙谋的脸色,一见他的怒容,一头雾水,更加惊慌,他……他还是不满意吗? 紧张的又要回头继续“吐血”时,公孙谋已然唤住他。“陛下,你已‘功德圆满’,可以回宫了!” 这声功德圆满说得森冷僵硬,皇帝当场腿软,左右太监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免得他当场出丑。 公孙谋见状脸色更加难看,迳自甩下皇帝,拉着自家小虫子走人。 “我说小姐啊,您可行行好,别再往危险的地方跑了,您没瞧见大人已经要控制不住了。”袁妞喳呼的说,照例端上一碗黑汁要让鸳纯水喝下。 “控制不住什么?”她不解的问,一面嫌弃的将黑汁微微推离她面前。这可是每到晚膳结束,都要来上一碗的苦刑。 “您不知道吗?大人生怕您也感染到疟疾,已经打算将所有病患送往鬼窟集中管理,以防止疟疾蔓延至整个长安城内。”袁妞又将那碗东西重新推回,每晚的拉锯战又要展开。 “鬼窟!那地方比地狱还恐怖,这些病人被送到那,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她大惊。提起鬼窟她就心有余悸,先前教人给丢弃在那鬼地方,与一群吃人的鬼乞子同住,差点没将她吓死,也差点成了那群鬼乞子的腹中物,这会再想起这件事,又是一阵哆嗦。 “所以我说,您别又让大人失控抓狂,结果就是这样。”袁妞干脆将那碗黑汁直接端到她嘴边,反正就是一定要她迅速喝下去。 鸳纯水皱着眉头,露出了乞求的神色,无效,这才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喝完袁妞立即塞了一颗梅糖进她的口中去苦味。“爷老是会做一些令人生气的事,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再往灾区跑便是,反正那日陛下才送了灾民大礼,我已经比较放心了。”哇塞,还真苦,她张着小嘴用手扇了扇,好像这样就能将苦味扬去似的。 “您能这么说就太好了!”袁妞一脸的欣慰。待会赶紧去向大人报告这事,柏信大人听了不好的心情应该会好转,不会再动不动就拿人开刀。 她俐落的收起已经空了的碗要走。 “等等,袁妞。”鸳纯水忽然唤住她。 “小姐还有事?”她还得赶着去报告好消息呢。 “呃……我问你,你每天让我喝下的这碗黑咚咚的苦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鸳纯水突然好奇的问。 “您说这东西啊?”她指着空碗。“这是大人要人特意为您炖煮的,我想大概是些滋养极补的东西吧。”袁妞理所当然的说。尤其是这碗黑汁是大人特别交代每日不可遗漏的,一定要紧盯小姐入口才行。 “是吗?”他老是为她补东补西的,这几年不知有多少名贵珍补进了她的口中,只是吃了这么多补品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吃得她都烦了。“袁妞,你说……我是不是心绞症又复发了?”她蹙着眉问。 袁妞吓了一跳,有些心虚。“没有,您不是服过了血滴子,这心绞症早断根了,怎可能再复发?”小姐又再疑虑了? “可是上回发生纯雪与后宫的事,让我心头一度不能负荷,差点就断气了,这怎么回事?” 袁妞暗暗叫苦,上回二小姐竟胆大的要小姐让夫,教小姐烦心不已,再加上为后宫女人的处境担忧,两件事齐扰,确实引发了小姐的心绞急症,也吓坏了一干奴仆,至于爱妻心切的大人,表情如何自然不必说了,简直吓死人了! 唉,小姐的病的确是复发了,不过大人因为怕小姐得知后心情负担更大,因此严禁奴仆泄漏病情给小姐得知,这会小姐又怀疑的问起,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呢! “大夫不是说了,那是您太烦恼事情所致,瞧,二小姐走了,后宫的事情也解决了,您的身子不就自然也好了?” 这肖想与小姐争夫的二小姐是教大人给“吓”走的,至于那后宫发生的事更是经典,居然是大人要尚涌扮鬼也给“吓”解决的,大人这吓功,可堪称天下一绝,大快人心啊! “话是没错,不过那些个症状,就是我从前心绞症发作时会出现的啊,还有,从那次以后,身子就经常觉得疲倦,有时还会心悸喘息不休呢!” “心悸喘息不休?!”袁妞大惊。 “嘘,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对大人说,若说了,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赶紧嘱咐。 爷若知道她身子有异状,铁定会大惊小怪的将她锁在床上,又或者找来一大堆的大夫,成天“嘘寒问暖”的问诊,烦都要烦死了。 “小姐……可是来不及了耶。” “什么来不及?” 见袁妞惶恐的指了指她的身后,鸳纯水脸色一整,立即知道为什么来不及了,当下努力的“危机处理”,挤出超完美的笑容后才旋过身。“爷,您回来了呀?” “你敢隐瞒我?”公孙谋的表情也是超完美的阴森。 “爷,其实没那么严重啦,不就是小小喘了一下──” “小小喘了一下?”他脸色越发凝重了。 “呵呵,没什么的,很正常的──” “过来!”他阴沉的模样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下她可不敢再耍无赖,乖乖的走向他,懊恼的以眼神责怪袁妞没有早点提醒她某人到了。 袁妞一脸无奈的赶忙躲到一旁,省得待会被大人的火气给烧伤。 没义气的丫头!鸳纯水不住咒骂。 “爷~~” 他蓦地勾起她的腰至身前,俯下首细细的审视她的脸庞。“从今以后,不许隐瞒,若有任何不适都要通知我,就算是小小喘了一下也得报,听见了没有?”他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胁感。 “是……”她小声的应,就知道会这样! 瞪了她一会后,他才放开她的身子,一股愁容悄悄爬上他俊黠的脸庞。 ”爷,您真的不必担忧,我没事的。”难得看见他这种神色,她惊讶的保证。 “你当然没事,有我在,你想出事也很难!” “这是什么?”公孙谋冷眼盯着冒着热气的一碗药汁。 “爷,您老是为我补身子,这回换我帮您补补身子,这是我要厨房特意为您熬的,我可是交代要熬足十个时辰才行,您快趁热喝。”鸳纯水得意扬扬的道。 他一听,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端来药汁徐徐喝上一口,味道有些苦,也有些涩,他皱着眉,念及自己小虫子的心意再喝上一口。 “爷,这药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听说它叫‘九转回阳’,专门补充男人的精力──” “你说什么?!”他闻言当场喷出口中物,脸色骤变。 “这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您怎能吐掉?太可惜了!”她吃惊的赶紧抢救下端在他手中也即将翻地的剩余药汁。 他倏地扼住她伸来的手腕,这回连仅剩的也保不住了,全给打翻个彻底。 “爷!”鸳纯水恼怒不已。 但有人比她更恼火。“说,你让我喝的是什么?” “不就是九转回阳,补精力用的。”她还在为那碗已贡献给上地公的东东哀悼惋惜。真浪费! “你给我喝这东西做什么?”他目光发狠,显然十分光火。 “我是瞧您近来似乎……可能……好像……有点体力、精力不济,所以才想说为您滋补的。”她贝齿咬着下唇,一脸的腼腆又无辜。 “我精力不济?!”公孙谋的脸色出现了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是啊,您可能没注意到……您好久没有碰我了……好冷淡呢……”她越说越小声,直到脸绯红成一片才断了声响。 他悄悄地握起拳,再慢慢僵直地转身,背对着她后露出魔鬼般的笑容,通常这种笑容一出,非死即伤,少有例外,不过,此刻即是例外中的例外。 因为对象是他宠惯了的小虫子,能不例外吗? “我没有问题!”他静静的折断了羽扇。 “若您身子没问题,是不是……是不是您腻了我呀?”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人也变得沮丧。 公孙谋全身更僵了,静静的将折断的羽扇往窗外丢去。“……少碰你并不表示我腻了你,你依然是我的心头肉。”他旋身幽黯的注视着局促不安的女人。 “若是如此,您……难道不想吗?”想起从前他对她贪得无厌的索求,比照现在,久久才碰她一回,难不成她已失去魅力了? “谁说我不想!”他啐声。 “那又为什么?”她羞红了脸蛋也要问个清楚。虽然确定他没有其他女子,但以他过去的精力……这实在很反常呢! “因为──”瞪着她,他的目光既复杂又恼恨。“莫非你在抱怨我不尽力?” “我没有。”她的脸色越发火红。 “没有?那我问你,地上这碗九转回阳是怎么回事?” “这个……”鸳纯水羞得说不出话来。 “哼,一个女人家竟质问男人这种事,你好样的,这么不害臊,说,是谁教你的?本官要拿办!”他发大火了。 糟了,爷恼羞成怒,办不了她又要迁怒了。“没有,没有人教我!”她忙挥手,怕慢了,他自己找了箭靶后就随便开刀。 “不可能,你一个小女人就懂得欲求不满,还向外买药,这药是谁帮你弄来的?”他逼问,心里盘算着外头有多少人知道这药是要给他公孙谋服用的,他得杀多少人才能杜悠悠之口? “这个……”完了,她怎么没想到他爱面子,买药这事怎能让他知道,这下该怎么收拾烂摊子啊? “还不说!”他用力拍了案桌。 她吓了一跳,眼珠子一转,泪一挤。“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嘛,难道爷不想?” “孩子?!”他一愣。 “嗯,一个属于咱们俩的孩子,爷是单传,我给您生个儿子,您说这可好?”她话锋一转,一脸的渴望。 公孙谋蓦地铁青了脸。“……不急,过一阵子再说。” “过一阵子再说?” “没错,你还年轻,生孩子的事不急。” “可是──” “我说不急!”他忽然暴怒,暴戾的神色,前所未见。 “这药夫人今天喝了吗?”厨房嬷嬷问。 “喝是喝了,不过没喝完。”丫鬟小翠耸了耸肩膀回答。 “怎能没喝完?大人交代一定得喝上一碗的。” “袁妞说夫人喝到一半,听闻甫成太平公主干女儿的元美姬回府探望,夫人一高兴,丢下碗就去见她了,这才空下了半碗未喝尽。” “这怎么成!这半碗再端去给夫人,请她务必要喝尽。” “可是……我怕夫人不高兴,她原本就不喜欢喝这药,要是又端去,我怕她不肯喝。” “不肯喝就叫袁妞劝她,一定要她喝下去才成!” “奇了,这药一天少喝那么几口也不成吗?” “不是不成,我怕今晚大人与夫人万一兴起……” “兴起什么?” “……大人万一兴起与夫人燕好,这碗药就一定得喝了。” “咦?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欸?这么神秘?我的好大婶,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这碗到底是什么药?难道不是一般的奇珍补药?” “这……确实不是补药,这是……唉,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这是避胎药,防止夫人怀孕的。” “什么?避胎药!” “小声点!” “可……可是大人不是很宝贝夫人吗?怎……怎么让她喝这种东西?” “大人的事,咱们奴才休得过问……” 门外不巧经过的人儿,听得分明,心绪狂乱的跳着,这家伙不要她的孩子! 她呼吸急促,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难怪! 公孙谋平日冷静的眼眸此刻闪着几簇火焰,手中捏着一张笺纸,半晌都没吭声。 尚涌跪身低着首,汗涔涔的等候发落。 “你怎么让她在你的眼皮底下走成的?”良久后,他终于出声了。 声音听似乎稳,但尚涌听来却全身起了寒颤,天下人都知道,大人的心思越无波,表示事情越大条,笑得越开心,表示人死得越凄惨,这会大人虽未到发笑的地步,不过这静得恐怖的眼神足以告诉他,该死了! “大人,之前夫人将属下唤去,说是她做了新糕点,要属下试尝,属下不疑有他,但尝了一口后就不省人事了,醒来后……才知道夫人她……她离家出走了。”他说的惶恐,身为女主人的贴身侍卫竟被迷昏,虽然下手的是夫人,但说来也实在丢脸。 尚涌“离家出走”的话一出,公孙谋平静的假象终告瓦解,隐藏的怒火瞬间爆发,捏在手中的笺纸被狠揉成一团后扔出。“混帐东西,竟然着了那女人的道!” 尚涌的身子趴伏得更低了。“属下……该死!”他苦着脸说。夫人一向随和,做东西给下人品尝时常有之,他这才会少了戒心的,如今……唉! 再多解释都难掩他失职的过错! “这女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真的该死了!”公孙谋躁着火,气急败坏。 “是。”不用大人说他也知道,夫人可是大人的心肝宝贝虫子,又藏隐着病,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 想来就教他头皮发麻! “查出她为何离家出走了吗?”公孙谋暂且收敛起怒气,拢起眉头问。 “还没……夫人之前还好端端的并无异状,属下实在──” “蠢,若真是好端端的她会留下一张笺纸要本官休妻?!”他又再度怒不可遏。 “休、休妻?!”尚涌霎时白了脸庞,原来那笺纸写的是这个呀,这下该死了,大人的怒气只怕已经是怒涛汹涌,绝对不是他可以预料的状况了,这、这下该怎么办? “属下……这就下去再查清楚。”他只得硬着头皮说。 “不用查了!”公孙谋瞳眸冷瞟。“准备准备,出门了。”肃杀之气森冷吓人。 “出门?” “上并州。”话落他倏然瞪着地上的笺纸团,青筋已爬上他冷峻的额际。 尚涌会意,胆战心惊的捡起笺纸团,双手奉上。“大人想上夫人的娘家找人?” 公孙谋取过笺纸团,收入衣襟。“哼,这丫头的心思本官还会不清楚吗?”大手往案桌一拍,滚金宽袖震得飘荡摇晃。 第二章 天凉好个秋,客栈内有一名姑娘圆脸,皮肤细嫩,身子偏瘦,笑起来双眼晶亮如弯月,活脱脱是个标致纤细俏佳人。 没错,是个俏佳人,就是稍嫌单薄……可惜了点! 坐在姑娘面前一身锦衣的公子哥,不加掩饰的打量。 “姑娘要往并州去?”李重俊问。 自从出了长安,他一路隐藏身份,如果可以,换上另t种身份应该更为安全。 “是啊,我想回家了。”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 “姑娘是并州人?” “哼,我家小姐是哪里人,关公子什么事,你问这么多想做什么?”袁妞谨慎的瞪着人。 她与小姐才刚投宿坐定这间客栈用膳,这人就来搭讪,还厚脸皮的坐下不肯走,问东问西地八成没安好心,可惜小姐现在心绪不佳,虽没心情理会人,也没心思拒绝人,这才让他有机可趁,频频探问示好。 “在下只是关心两位姑娘独行,这才多问两句,况且,在下也正好要前往并州探亲,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可以结伴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李重俊刻意笑道。 “公子也要去并州?”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鸳纯水闻言有些回神了。 “在下的……呃……一个奶娘就住在并州,年迈的她身子不行了,在下急着赶去探病。” “这样啊。”遇到同路人,鸳纯水多少拨些心思应对。 “既然同路,敢问姑娘贵姓大名?”瞧见她有回应,他进一步探问。 “我家小姐可是当今──”袁妞骄傲的要说出主子的身份。 “袁妞,还是我自己来介绍吧。”她立即阻止,接着转向李重俊开口道:“小女子姓并,并州的并,单名一个水字,公子唤我水儿即可。”她不想以真名示人,更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男人是谁,省得招摇得吓坏人家。 一旁的袁妞只得不满的撇过头。小姐真是的,若不表明身份,万一这小子是坏人怎么办? “原来是水儿姑娘,在下姓李……黎,黎俊。”他也没有说出本名。 “黎公子,您真有心,千里迢迢来探望亲人。”鸳纯水收拾起愁容,笑着说。 “奶娘自幼照顾在下直到成年才回乡,如今她病了,在下如同她的亲儿怎能不闻不问,只是……”他突然苦下脸来,模样极为烦恼。 “只是什么?”她见了好奇的问。 “唉,只是奶娘以为在下成亲娶媳妇了,吵着要在下带媳妇给她看呢,说是如此就算死了也瞑目。”他脸色更愁了。 “莫非公子还未成亲?”她猜测他会这般苦恼,定是这个原因。 “就是啊!”偷偷觑了她一眼后,他叹气不已的说。 “你奶娘真的病得很重吗?” “非常重,在下非常的担心。”看来这个姑娘非常单纯好骗…… “真是可怜。”她一脸的怜悯。 “我最难受的还是没能带一个媳妇回去见她。”他脸色更懊恼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你不早早娶亲?”袁妞故意说,越瞧这个人越是不对劲。 他恼怒的垂下脸来。“就是啊……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在下刚想到一个法子,不过就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帮个忙?” “帮什么忙?”鸳纯水不理会袁妞的眨眼反对,热心的问。 “既然咱们都要到并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倘若不太耽误姑娘的行程,可否请你委屈假扮在下的娘子,陪同在下见见奶娘,好让她老人家瞧了欣慰放心?” “不成,我家小姐是什么人,怎能充当别人的娘子!”袁妞立刻拒绝。小姐离家出走已经够糟了,这会还冒充别人的妻子,这事若让大人知道还得了! “你家小姐是什么人?”李重俊不禁好奇的问,这小奴婢气焰嚣张,想必这位姑娘应当颇有家世。 “我家小姐──” “袁妞!”鸳纯水赶紧再低斥。 这才让袁妞又住了嘴。 不理会她反对的眼神,鸳纯水迳自朝李重俊好心的说道:“黎公子,没什么不成的,况且你的奶娘也住在并州,去探望一下她并不绕路,我愿意顺道帮你这个忙。”反正这趟回家就要长住了,晚个一两天回到家没关系的,能帮人家一个忙,也算福报一件。 “小姐!”袁妞闻言急得跳脚。 “没关系的。”她不在意的表示。 “可是大──” “别管他,我跟那家伙已经没关系了,我做什么,他管不着。”提起那男人她就一肚子气,哼,她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可是──” “别说了!” 小姐难得发怒了,袁妞只得改瞪向那个自称黎俊的人,对那平白冒出的陌生家伙不满极了。 李重俊完全无视她的怒视,兀自喜上心头。“太好了,若姑娘肯帮忙,就能完成奶娘的心愿了。” 并州鸳府 大厅上一连三天都挤满了人,并州各处闻讯而来的大小官吏,全争先恐后的急着拜见请安,至于向谁请安?自然是天下第一人的闇帝──公孙谋。 只是这日日挤爆的大厅,在第三天后气氛逐渐起了变化,空气中弥漫着窒人的气息,让不知情依旧陆续上门来的官吏们,个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伙杵着挤在大厅,这感觉像是……等死! 觑着端坐上位的人,一双黑眸宛若一潭扬不起波澜的死水,完全瞧不出喜怒,不过他身旁的侍卫却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就是因为感受到大批侍卫的异状,众人才惊觉事情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啊! “大人……这是杏花村汾酒,是咱们并州的名产,请、请大人尝尝。”主人鸳汉生硬着头皮端上白瓷酒杯。 事实上,鸳汉生怕极了这个金尊玉贵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女婿,尤其他突然的出现着实教人惊惧不已,再加上女儿迟迟未归,让气氛越来越怪异,怪异到几乎是恐怖的地步了。 就见公孙谋眉心一动,转身吩咐尚涌,“代本官喝了吧。” 尚涌一听立即上前接下酒杯,忧着脸一口饮尽。 “味道如何?”公孙谋摇着羽扇闲适的问。 “……好。”他这会的心情只挤得出一个字。 “小水儿故乡的名酒,滋味当然好,你说是不?”公孙谋斜睨着人。 完了,大人终于耐不住了!“是……” “你说,这虫儿何时也可以与本官一同共饮?”收回视线,他改而把玩起自己的衣褶。 尚涌青了脸庞。“快了,夫人就快到了……” “是吗?”公孙谋挪了身子,只手托腮。 “才三天,咱们脚程快,夫人一个弱女子自然抵达得慢一点──” “可是她比本官早一天出发啊?”他闪出一抹只有亲近人才瞧得出的危险寒芒。 尚涌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属……属下已经派人沿路追寻了,相信不久会有消息传回。” 事实上,这之前袁妞一直偷偷与他通上讯息,他知道夫人是安全的,但糟的是,从两天前起袁妞就再没传来消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大人得知后,原本还算控制得住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阴沉恐怖了。 “再一天,本官就再多等一天,你明白吗?” 公孙谋没有笑,但眼角上扬,尚涌倒抽一口气,再一天还见不到大人要见的人,他就死定了! 他发寒的竟将还握在手中的瓷杯给抖震到地上去,登时摔个粉碎。 公孙谋冷冷瞟着碎了一地的酒杯,表情更清冷。 在场的并州官员有幸见过他金面的没几个,对他的脾性了解多来自传言,这会瞧见他并无明显发怒,但是尚涌已然吓得魂不附体,众人皆骇然,传言公孙谋喜怒无常,杀人含笑,但还未见到他笑,身旁的人就已经惊得魂魄失常,万一他真的动了笑纹,那岂不…… 众人几乎不敢多想了!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一道宛如救命符由外奔入。 公孙谋脸上那两道阴森浓眉明显的扬起。 “终于有消息了,快说,夫人在哪里?大人正等着。”尚涌一见来人立即火速催问。 来人一身羽林骑卫的装扮,风尘仆仆,似乎是疾路赶至的,他跪地道:“禀大人,夫人到并州已经有两天了。” 公孙谋深拢眉头。“两天?她为何不回鸳府?”这女人出了什么事吗?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因为……” “因为什么?!”见大人眯起犀利的瞳眸来,尚涌盗着汗高声催促。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自己死定了! “因为……因为夫人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了──” “什么?!” 公孙谋瞬间脸色丕变,倏然起身,狂怒凌厉的神色绝对是清晰可见,众人这下真的骇然到不行了。 “公子,您要的二十万骑师与马儿,小的给您预定好货了,商家说,您人都亲自来了,一定卖您面子,在您指定的时间内送货。”一名小厮打扮的中年人,向李重俊小心的报告。 “嗯,办得好,那‘剪子’与‘长钉’可也找到货源?”他暗示的再问。 “还没,这可得再多花些时间……”这刀、箭数量太大,一时间不容易弄到手。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办事了!”李重俊不高兴的挥手。 “是,公子……呃……夫人,小的这就退下了。”临走前小厮还特意向端坐一旁没有出声的姑娘行了个礼后才退下。 鸳纯水不太习惯的红了脸,真伤脑筋,这些人还真当她是黎公子的夫人了。 “黎公子也在并州做生意?”为免不自在,她找个话题问。 “是啊,我出身商家,既然来到并州就顺道而为了。”他简单带过。暗忖这些下属们眼尖,揣摩主上的心思,明知她是假娘子,但对她的这份恭敬可是假不了,态度上完全不敢有马虎。 “但是买卖好像不太顺利是吗?” “是有一点,不过会解决的!”他的表情多了恼恨的凶恶。 “公子?”乍见这表情,她微微吃惊。 发现展露过多情绪,李重俊马上惊觉的收拾起怒容。“呃……水儿姑娘,怎么这两天都不见你的丫鬟跟在身边伺候?”他转移话题,注意到那碍事的丫鬟不见了,心下暗喜。 “她……她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我要她在房里躺着,别出来了。”她干笑着说。 其实袁妞根本没生病,是她不经意发现袁妞竟然背着她,偷偷的在她们留宿过的客栈里留下讯息给尚涌,气得她要袁妞这几天关在房里“闭门思过”,这吃里扒外的丫头,太可恶了! “生病了?”李重俊更喜了,强自隐藏住喜色,少了那碍眼丫鬟,他与她应该可以进展得更顺利些。“呃,是否要在下为她请来大夫瞧瞧?”他故意关心的说。 “不……不必了,袁妞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公子不必费心!”她忙拒绝。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他笑得“欣慰”。“喔,对了,水儿姑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没有你,在下真不知该怎么来见奶娘?”他把握机会,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脸色也更为轻柔,几天的相处下来,从原本的单纯利用到如今他简直是爱慕上人家了。 这名姑娘不仅心地善良,更有着一种气质,让人极度想亲近,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得让人迷炫,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宛如公主的贵气,他的大事倘若顺利达成的话,这般姑娘正适合做他的…… 他不掩爱慕的睇凝向她。 没察觉他的异色,鸳纯水兀自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感激,含着笑摇摇手。“我哪有帮什么忙,只不过回乡顺道问候一名重病的老妇人罢了。” 说穿了,该感激的人是她,这位公子挺细心的,一路上对她与袁妞照顾有加,而且还经常帮她挡掉一些不肖登徒子的骚扰,要不是他,遇着这种事,她与袁妞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到了后来几天,为避免麻烦,他们干脆夫妻相称,这样果真一路再无波澜的回到并州。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为了帮我照顾奶娘,还多逗留了几天,这会奶娘欣慰,瞧,连病也有了起色。”他这时才将目光调向躺在内堂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妇。 这老太婆演得不错,事后他会交代多给些赏赐的。 “是吗。”她也很高兴能帮得上忙。“既然奶娘有了起色,我也得回家了。” 她想了想后表示。她也好想见见爹娘,久别不见,他们都该无恙吧? “你要走了!”他忽然急了起来,忍不住突兀的握上她的手。 “你奶娘不是好多了吗?”她不安的瞧着他紧握的手。 “是好多了,可是……”李重俊沉下脸来。莫说他舍不得,他的事也还没完成…… “我真的得走了。”她尴尬的想要抽回手。 但他不仅没放手,反而连另一只手也紧握了上去。“别走,再多留几天嘛!”目光绽出炽热的火焰。 “你如果是担心奶娘的病,我可以常来探望的。”她被他急切的神情吓了一跳。 “奶娘固然教人担心,但是在下……更不舍得你离开!”吞吐了一会,他终于还是表白了。 “嗄?”不舍得? “你应当看得出来吧?在下十分仰慕姑娘,更何况咱们一路都是以夫妻相称,在我心里早已将姑娘当成真正的娘子了。” “这怎么成!”鸳纯水瞠目。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啦? “怎么不成?只要你答应成亲,咱们随时都可以成为真夫妻。” “真夫妻?!这更不成!”她惊慌起来。这岂不犯了法?怎可一女事二夫?虽然此时她可能已经被休离了,但目前她还没有改嫁的意思啊。 “难道姑娘对在下不满意?!”他忽然变了脸色。 她瞧了更慌。“不是不满意公子,而是我……”咬着唇,不知当说不当说? “而是什么?”李重俊急迫的追问,甚至打算将真实身份告诉她,就不信她知道他是谁后,还会迟疑不嫁! “其实我──” “其实这女人已罗敷有夫,要她如何再嫁!”一道极寒刺骨如冷箭般的声音乍然出现。 “谁?这么大胆的敢闯入……公孙大人!”莫名有人闯入,李重俊大怒,才回首,瞬间勃然变色! “本官道是谁,原来是你呀!”公孙谋看清奸夫是谁后,微愣了下,接着一双黑瞳闪动着了悟,慢条斯理的步入,瞧见自家虫子安然而立,眉一挑,眼眉中有股恼怒后的放心。 “公孙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李重俊寒意袭骨,瞠目结舌。 “该是本官问你吧,你不在长安却出现在并州!!”目光投向李重俊仍紧握住某人的手,他神色凌厉阴狠起来,“调戏起本官的妻子!” “什么?!”李重俊倏地变脸,人也慌得不明不白。 “小水儿,还不过来?”他扬起薄淡的唇瓣,声音透着深怒。 就见鸳纯水两片红唇抿得死紧,叛逆的低下首硬是不理他。 阴霾俊容上的两道剑眉拧了起来。“还不放手!”倏眯的眼,再次狠盯向李重俊该死的手。 他如雷轰顶,这才清醒了脑袋,双手立即如火烧烫一般急急松开。“公、公孙大人……我真的不知她、她是您的妻子,您的妻子不是姓鸳吗?这位姑娘姓并啊!” “你说你姓并?”他挑眉环胸的瞪向妻子。 “哼!”她心虚的转过身,愕然这男人怎么会追来了? 她真是公孙谋的妻?!李重俊大惊。“公孙大人,这位姑娘并没有说她成过亲。”天下皆知公孙谋爱妻如命,而他竟然……打了个寒颤,为了自保,李重俊赶紧再说。 “你隐瞒已婚?”他眼角眯出凶光。 “您该看见我留下的休妻请求了,这会该已经将我休离了吧?”她闷着声吐出。 “你还敢提!”他隐隐含慑的脸庞,教人不寒而栗。 “哼!”鸳纯水又是一声闷哼,打算来个相应不理。 他见了撇唇嗤笑,这女人打算气死他!“这事我回去再跟你算。” 使了一个眼神,身后的尚涌立即要将女主人请至主子身旁,她当然不肯,但瞧见尚涌恳求的目光,不想为难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踱步至某人身旁。 公孙谋见状稍稍纾眉,“尚涌。” 又一驱策,尚涌马上搬来长椅,伺候两人坐下,鸳纯水照例又是不依的不肯坐下,但是见到尚涌的“哭”脸,只得嘟着嘴又坐下。 哼,明知她不会为难别人,这家伙是故意要尚涌来激她的“侧隐之心”,可恶!她忿忿地转身瞪人。 不用转首就可以感受到来自身侧含忿的怒光,公孙谋自是不理,既然找到了小虫子,他的心思就可以多些空间想些别的事了。 他望向了……呃……这该叫“奸夫”的人吧?冷笑一阵。“赐坐!” 尚涌又再次搬来椅子到李重俊面前,要他坐下。 李重俊在见到公孙谋的那一刻起早就魂飞魄散了,如今一颗心七上八下,移动着不听使唤的双脚,简直是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坐下。 他如坐针毡的模样,让尚涌瞧了好笑,再望向自家大人,瞧这光景,大人显然没立即要走的打算,心下已明了,大人既然不可能对付自己的宝贝妻子,想必要开始清算起眼前不长眼的男人了。 就见大人揽过身旁妻子的腰,似乎在检视她是否瘦了。 蹙着眉头,明显不满意,抿了抿嘴,他才又懒声开口,“太子,本官听说──” 太子?!“等等,爷,您唤他太子?”她吃惊的打断他的话。 “瞧来太子也隐瞒了身份啊?”他半敛着眼睑,将精光藏住,这小子还真敢行动哪…… 李重俊当下骇然。“我只是不想让姑……夫人受惊,这才没有说实话。”他脸颊已满是冷汗,真是该死万分,就算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这女人也不能碰啊! 都怪在长安时没有特意登门拜见,错失了认识公孙夫人的机会,才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搓着手,他此刻的惊慌已到了掩藏不住的地步了。 “喔?你隐藏身份是怕吓坏她,但与她夫妻相称,你就不怕惊骇本官?” “这……”李重俊“咚”一声,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公孙谋不屑地眯起眼来。“本官很好奇,你真成为水儿的二夫了吗?” “二、二夫?!”他难堪的抓着椅背才要起身,听闻这两个字,身子又软下,还一头撞上了椅脚,狼狈得很。 “是啊,听说你当了水儿不少天的夫君,为本官戴上一顶高耸的绿帽子!” “那、那只是权宜之计……”李重俊面无血色。 “你是说让本官戴绿帽是权宜之计?”他微微倾身探向已经吓破胆,瘫在地上的人。 “不、不……不是。”他的欺近让李重俊惊得在地上爬退了好几步。 鸳纯水见状不忍心,这家伙又在欺负人了!“爷,您可别胡说,什么二夫?我不过扮演他的假娘子,同他探望重病的奶娘罢了,您怎能污辱我的清白!” “重病的奶娘呀?”他眼光轻懒的调向内堂床榻上俨然抖成一团的人。 “咦?奶娘是不是病得更重了?怎么抖成这样?”她见了大吃一惊,冲上前担心的要查看。 谁知她一接近,奶娘已经俐落的跳下床,趴在地上,抖声高呼,“饶命啊!公孙大人,饶命啊!” “奶娘,你……”鸳纯水愕然。适才还病到无力的病人居然有精力跳下床,还中气十足的高喊饶命?这怎么回事? “小的只是听命办事,什么也不知道啊!”老妇得知欺骗的是公孙谋的宝贝,吓得不敢再装病,忙跪地求饶。 “你也是假的?!”鸳纯水恍然大悟,原来这黎公子不仅身份是假的,连奶娘也是假的!“为什么这么做?”她不禁生气了。 她的好心被人愚弄利用了! 老妇瞄向太子,满身大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你好啊,你做你的事,本官倒也不想管,但是你却敢将水儿牵涉其中,想来让本官不管也不行了。”公孙谋心机过人,进门一见奸夫是太子后,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会脸色一整,寒芒精敛。 “公孙大人!”李重俊一急,竟然抱上他的腿,几乎要吓哭出声了。 “哼,太子并非皇后亲生,你想在并州招兵买马起兵杀了居心叵测的韦皇后,这事本官不管,但是你不该让本官的女人……认你做二夫的帮你掩饰身份,来避开韦皇后的耳目,甚至还费尽心思的弄来一个假奶娘,你博取了水儿的同情心,却惹得本官很不爽哪!”他露出了“经典”粲笑。 李重俊两眼一翻,干脆昏死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这种胆识也敢谋逆!”他见了不屑的撇嘴。“尚涌。” “我不准你动他!”鸳纯水突然护在李重俊身前。 “你说什么?”他脸色倏地发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杀人了,这位可是太子,你杀了他会天下大乱的。”她义正辞严的阻止。 公孙谋先是怒视她,接着怒极反笑。“哼!天下乱不乱不是我饶了太子就能了结的事,只要位于京城王宫里那些人的贪婪与野心一日不除,这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我若能提早杀了这无用的太子,也许还能让天下小小平静一阵子,免除一场即将发生的内战。” “您是说太子想发动战争?”想起一开始他与太子的对话,鸳纯水愕然明白了。 “他想自保,因为他不杀韦皇后,韦皇后也想杀他。” “啊!”她心惊,听闻太子不是韦皇后亲生,因此韦皇后始终处心积虑的想除掉太子,两人在朝上斗得很凶,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就算如此,以您的力量可以阻止祸事发生啊,何必杀人!” 轻慢的坐回椅上,他饶富兴味的盯着她心急通红的脸蛋瞧。“我是可以阻止,但不想。” “您又想使坏,让天下大乱?” 他斜睨她,笑吟吟得……让人发寒。“本来没有,但是这厮惹恼了我,他竟敢觊觎你!” 她气得跺脚。“他又不知道我是谁,您不可以就这么伤人!” “你心疼他?”目光骤变,更阴。 “不是心疼,是就事论事!”她直勾勾瞪着人。爷视人命如粪土,这会连一朝皇储都不当一回事,说杀就杀,他简直是……简直是不受人控制嘛! “我也是就事论事,就他敢觊觎你这件事,他就罪该万死!”他哼声道。 “你!”这男人任性狡黠得很,尤其只要一扯上跟她有关的事,就变态得更为离谱。“我不管,您要杀他,不如先杀了我!”她发狠的说。 “你真对他有情?”他这会已然怒火中烧,倏地起身。 “您胡说什么!”她不禁脸红脖子粗的吼超人来,心火突然上升,人显得有些呼吸不顺。 面对眼前女人仿佛即将爆发的烈焰,他蓦然心惊。“不许你动怒!”他咬牙道,自己勃发的怒气顿时也急降了不少。 “连发怒也不许,你这霸道的家伙!”但她闻言可是更火上心头了。 公孙谋立即垂下眼眸,深匀了呼吸,再抬头面向她,原本震怒的面容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尚涌,回去了。”拉过气呼呼的人儿,一切等这个女人熄火再说! 第二章 天凉好个秋,客栈内有一名姑娘圆脸,皮肤细嫩,身子偏瘦,笑起来双眼晶亮如弯月,活脱脱是个标致纤细俏佳人。 没错,是个俏佳人,就是稍嫌单薄……可惜了点! 坐在姑娘面前一身锦衣的公子哥,不加掩饰的打量。 “姑娘要往并州去?”李重俊问。 自从出了长安,他一路隐藏身份,如果可以,换上另t种身份应该更为安全。 “是啊,我想回家了。”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 “姑娘是并州人?” “哼,我家小姐是哪里人,关公子什么事,你问这么多想做什么?”袁妞谨慎的瞪着人。 她与小姐才刚投宿坐定这间客栈用膳,这人就来搭讪,还厚脸皮的坐下不肯走,问东问西地八成没安好心,可惜小姐现在心绪不佳,虽没心情理会人,也没心思拒绝人,这才让他有机可趁,频频探问示好。 “在下只是关心两位姑娘独行,这才多问两句,况且,在下也正好要前往并州探亲,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可以结伴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李重俊刻意笑道。 “公子也要去并州?”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鸳纯水闻言有些回神了。 “在下的……呃……一个奶娘就住在并州,年迈的她身子不行了,在下急着赶去探病。” “这样啊。”遇到同路人,鸳纯水多少拨些心思应对。 “既然同路,敢问姑娘贵姓大名?”瞧见她有回应,他进一步探问。 “我家小姐可是当今──”袁妞骄傲的要说出主子的身份。 “袁妞,还是我自己来介绍吧。”她立即阻止,接着转向李重俊开口道:“小女子姓并,并州的并,单名一个水字,公子唤我水儿即可。”她不想以真名示人,更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男人是谁,省得招摇得吓坏人家。 一旁的袁妞只得不满的撇过头。小姐真是的,若不表明身份,万一这小子是坏人怎么办? “原来是水儿姑娘,在下姓李……黎,黎俊。”他也没有说出本名。 “黎公子,您真有心,千里迢迢来探望亲人。”鸳纯水收拾起愁容,笑着说。 “奶娘自幼照顾在下直到成年才回乡,如今她病了,在下如同她的亲儿怎能不闻不问,只是……”他突然苦下脸来,模样极为烦恼。 “只是什么?”她见了好奇的问。 “唉,只是奶娘以为在下成亲娶媳妇了,吵着要在下带媳妇给她看呢,说是如此就算死了也瞑目。”他脸色更愁了。 “莫非公子还未成亲?”她猜测他会这般苦恼,定是这个原因。 “就是啊!”偷偷觑了她一眼后,他叹气不已的说。 “你奶娘真的病得很重吗?” “非常重,在下非常的担心。”看来这个姑娘非常单纯好骗…… “真是可怜。”她一脸的怜悯。 “我最难受的还是没能带一个媳妇回去见她。”他脸色更懊恼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你不早早娶亲?”袁妞故意说,越瞧这个人越是不对劲。 他恼怒的垂下脸来。“就是啊……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在下刚想到一个法子,不过就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帮个忙?” “帮什么忙?”鸳纯水不理会袁妞的眨眼反对,热心的问。 “既然咱们都要到并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倘若不太耽误姑娘的行程,可否请你委屈假扮在下的娘子,陪同在下见见奶娘,好让她老人家瞧了欣慰放心?” “不成,我家小姐是什么人,怎能充当别人的娘子!”袁妞立刻拒绝。小姐离家出走已经够糟了,这会还冒充别人的妻子,这事若让大人知道还得了! “你家小姐是什么人?”李重俊不禁好奇的问,这小奴婢气焰嚣张,想必这位姑娘应当颇有家世。 “我家小姐──” “袁妞!”鸳纯水赶紧再低斥。 这才让袁妞又住了嘴。 不理会她反对的眼神,鸳纯水迳自朝李重俊好心的说道:“黎公子,没什么不成的,况且你的奶娘也住在并州,去探望一下她并不绕路,我愿意顺道帮你这个忙。”反正这趟回家就要长住了,晚个一两天回到家没关系的,能帮人家一个忙,也算福报一件。 “小姐!”袁妞闻言急得跳脚。 “没关系的。”她不在意的表示。 “可是大──” “别管他,我跟那家伙已经没关系了,我做什么,他管不着。”提起那男人她就一肚子气,哼,她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可是──” “别说了!” 小姐难得发怒了,袁妞只得改瞪向那个自称黎俊的人,对那平白冒出的陌生家伙不满极了。 李重俊完全无视她的怒视,兀自喜上心头。“太好了,若姑娘肯帮忙,就能完成奶娘的心愿了。” 并州鸳府 大厅上一连三天都挤满了人,并州各处闻讯而来的大小官吏,全争先恐后的急着拜见请安,至于向谁请安?自然是天下第一人的闇帝──公孙谋。 只是这日日挤爆的大厅,在第三天后气氛逐渐起了变化,空气中弥漫着窒人的气息,让不知情依旧陆续上门来的官吏们,个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伙杵着挤在大厅,这感觉像是……等死! 觑着端坐上位的人,一双黑眸宛若一潭扬不起波澜的死水,完全瞧不出喜怒,不过他身旁的侍卫却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就是因为感受到大批侍卫的异状,众人才惊觉事情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啊! “大人……这是杏花村汾酒,是咱们并州的名产,请、请大人尝尝。”主人鸳汉生硬着头皮端上白瓷酒杯。 事实上,鸳汉生怕极了这个金尊玉贵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女婿,尤其他突然的出现着实教人惊惧不已,再加上女儿迟迟未归,让气氛越来越怪异,怪异到几乎是恐怖的地步了。 就见公孙谋眉心一动,转身吩咐尚涌,“代本官喝了吧。” 尚涌一听立即上前接下酒杯,忧着脸一口饮尽。 “味道如何?”公孙谋摇着羽扇闲适的问。 “……好。”他这会的心情只挤得出一个字。 “小水儿故乡的名酒,滋味当然好,你说是不?”公孙谋斜睨着人。 完了,大人终于耐不住了!“是……” “你说,这虫儿何时也可以与本官一同共饮?”收回视线,他改而把玩起自己的衣褶。 尚涌青了脸庞。“快了,夫人就快到了……” “是吗?”公孙谋挪了身子,只手托腮。 “才三天,咱们脚程快,夫人一个弱女子自然抵达得慢一点──” “可是她比本官早一天出发啊?”他闪出一抹只有亲近人才瞧得出的危险寒芒。 尚涌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属……属下已经派人沿路追寻了,相信不久会有消息传回。” 事实上,这之前袁妞一直偷偷与他通上讯息,他知道夫人是安全的,但糟的是,从两天前起袁妞就再没传来消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大人得知后,原本还算控制得住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阴沉恐怖了。 “再一天,本官就再多等一天,你明白吗?” 公孙谋没有笑,但眼角上扬,尚涌倒抽一口气,再一天还见不到大人要见的人,他就死定了! 他发寒的竟将还握在手中的瓷杯给抖震到地上去,登时摔个粉碎。 公孙谋冷冷瞟着碎了一地的酒杯,表情更清冷。 在场的并州官员有幸见过他金面的没几个,对他的脾性了解多来自传言,这会瞧见他并无明显发怒,但是尚涌已然吓得魂不附体,众人皆骇然,传言公孙谋喜怒无常,杀人含笑,但还未见到他笑,身旁的人就已经惊得魂魄失常,万一他真的动了笑纹,那岂不…… 众人几乎不敢多想了!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一道宛如救命符由外奔入。 公孙谋脸上那两道阴森浓眉明显的扬起。 “终于有消息了,快说,夫人在哪里?大人正等着。”尚涌一见来人立即火速催问。 来人一身羽林骑卫的装扮,风尘仆仆,似乎是疾路赶至的,他跪地道:“禀大人,夫人到并州已经有两天了。” 公孙谋深拢眉头。“两天?她为何不回鸳府?”这女人出了什么事吗?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因为……” “因为什么?!”见大人眯起犀利的瞳眸来,尚涌盗着汗高声催促。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自己死定了! “因为……因为夫人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了──” “什么?!” 公孙谋瞬间脸色丕变,倏然起身,狂怒凌厉的神色绝对是清晰可见,众人这下真的骇然到不行了。 “公子,您要的二十万骑师与马儿,小的给您预定好货了,商家说,您人都亲自来了,一定卖您面子,在您指定的时间内送货。”一名小厮打扮的中年人,向李重俊小心的报告。 “嗯,办得好,那‘剪子’与‘长钉’可也找到货源?”他暗示的再问。 “还没,这可得再多花些时间……”这刀、箭数量太大,一时间不容易弄到手。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办事了!”李重俊不高兴的挥手。 “是,公子……呃……夫人,小的这就退下了。”临走前小厮还特意向端坐一旁没有出声的姑娘行了个礼后才退下。 鸳纯水不太习惯的红了脸,真伤脑筋,这些人还真当她是黎公子的夫人了。 “黎公子也在并州做生意?”为免不自在,她找个话题问。 “是啊,我出身商家,既然来到并州就顺道而为了。”他简单带过。暗忖这些下属们眼尖,揣摩主上的心思,明知她是假娘子,但对她的这份恭敬可是假不了,态度上完全不敢有马虎。 “但是买卖好像不太顺利是吗?” “是有一点,不过会解决的!”他的表情多了恼恨的凶恶。 “公子?”乍见这表情,她微微吃惊。 发现展露过多情绪,李重俊马上惊觉的收拾起怒容。“呃……水儿姑娘,怎么这两天都不见你的丫鬟跟在身边伺候?”他转移话题,注意到那碍事的丫鬟不见了,心下暗喜。 “她……她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我要她在房里躺着,别出来了。”她干笑着说。 其实袁妞根本没生病,是她不经意发现袁妞竟然背着她,偷偷的在她们留宿过的客栈里留下讯息给尚涌,气得她要袁妞这几天关在房里“闭门思过”,这吃里扒外的丫头,太可恶了! “生病了?”李重俊更喜了,强自隐藏住喜色,少了那碍眼丫鬟,他与她应该可以进展得更顺利些。“呃,是否要在下为她请来大夫瞧瞧?”他故意关心的说。 “不……不必了,袁妞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公子不必费心!”她忙拒绝。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他笑得“欣慰”。“喔,对了,水儿姑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没有你,在下真不知该怎么来见奶娘?”他把握机会,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脸色也更为轻柔,几天的相处下来,从原本的单纯利用到如今他简直是爱慕上人家了。 这名姑娘不仅心地善良,更有着一种气质,让人极度想亲近,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得让人迷炫,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宛如公主的贵气,他的大事倘若顺利达成的话,这般姑娘正适合做他的…… 他不掩爱慕的睇凝向她。 没察觉他的异色,鸳纯水兀自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感激,含着笑摇摇手。“我哪有帮什么忙,只不过回乡顺道问候一名重病的老妇人罢了。” 说穿了,该感激的人是她,这位公子挺细心的,一路上对她与袁妞照顾有加,而且还经常帮她挡掉一些不肖登徒子的骚扰,要不是他,遇着这种事,她与袁妞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到了后来几天,为避免麻烦,他们干脆夫妻相称,这样果真一路再无波澜的回到并州。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为了帮我照顾奶娘,还多逗留了几天,这会奶娘欣慰,瞧,连病也有了起色。”他这时才将目光调向躺在内堂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妇。 这老太婆演得不错,事后他会交代多给些赏赐的。 “是吗。”她也很高兴能帮得上忙。“既然奶娘有了起色,我也得回家了。” 她想了想后表示。她也好想见见爹娘,久别不见,他们都该无恙吧? “你要走了!”他忽然急了起来,忍不住突兀的握上她的手。 “你奶娘不是好多了吗?”她不安的瞧着他紧握的手。 “是好多了,可是……”李重俊沉下脸来。莫说他舍不得,他的事也还没完成…… “我真的得走了。”她尴尬的想要抽回手。 但他不仅没放手,反而连另一只手也紧握了上去。“别走,再多留几天嘛!”目光绽出炽热的火焰。 “你如果是担心奶娘的病,我可以常来探望的。”她被他急切的神情吓了一跳。 “奶娘固然教人担心,但是在下……更不舍得你离开!”吞吐了一会,他终于还是表白了。 “嗄?”不舍得? “你应当看得出来吧?在下十分仰慕姑娘,更何况咱们一路都是以夫妻相称,在我心里早已将姑娘当成真正的娘子了。” “这怎么成!”鸳纯水瞠目。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啦? “怎么不成?只要你答应成亲,咱们随时都可以成为真夫妻。” “真夫妻?!这更不成!”她惊慌起来。这岂不犯了法?怎可一女事二夫?虽然此时她可能已经被休离了,但目前她还没有改嫁的意思啊。 “难道姑娘对在下不满意?!”他忽然变了脸色。 她瞧了更慌。“不是不满意公子,而是我……”咬着唇,不知当说不当说? “而是什么?”李重俊急迫的追问,甚至打算将真实身份告诉她,就不信她知道他是谁后,还会迟疑不嫁! “其实我──” “其实这女人已罗敷有夫,要她如何再嫁!”一道极寒刺骨如冷箭般的声音乍然出现。 “谁?这么大胆的敢闯入……公孙大人!”莫名有人闯入,李重俊大怒,才回首,瞬间勃然变色! “本官道是谁,原来是你呀!”公孙谋看清奸夫是谁后,微愣了下,接着一双黑瞳闪动着了悟,慢条斯理的步入,瞧见自家虫子安然而立,眉一挑,眼眉中有股恼怒后的放心。 “公孙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李重俊寒意袭骨,瞠目结舌。 “该是本官问你吧,你不在长安却出现在并州!!”目光投向李重俊仍紧握住某人的手,他神色凌厉阴狠起来,“调戏起本官的妻子!” “什么?!”李重俊倏地变脸,人也慌得不明不白。 “小水儿,还不过来?”他扬起薄淡的唇瓣,声音透着深怒。 就见鸳纯水两片红唇抿得死紧,叛逆的低下首硬是不理他。 阴霾俊容上的两道剑眉拧了起来。“还不放手!”倏眯的眼,再次狠盯向李重俊该死的手。 他如雷轰顶,这才清醒了脑袋,双手立即如火烧烫一般急急松开。“公、公孙大人……我真的不知她、她是您的妻子,您的妻子不是姓鸳吗?这位姑娘姓并啊!” “你说你姓并?”他挑眉环胸的瞪向妻子。 “哼!”她心虚的转过身,愕然这男人怎么会追来了? 她真是公孙谋的妻?!李重俊大惊。“公孙大人,这位姑娘并没有说她成过亲。”天下皆知公孙谋爱妻如命,而他竟然……打了个寒颤,为了自保,李重俊赶紧再说。 “你隐瞒已婚?”他眼角眯出凶光。 “您该看见我留下的休妻请求了,这会该已经将我休离了吧?”她闷着声吐出。 “你还敢提!”他隐隐含慑的脸庞,教人不寒而栗。 “哼!”鸳纯水又是一声闷哼,打算来个相应不理。 他见了撇唇嗤笑,这女人打算气死他!“这事我回去再跟你算。” 使了一个眼神,身后的尚涌立即要将女主人请至主子身旁,她当然不肯,但瞧见尚涌恳求的目光,不想为难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踱步至某人身旁。 公孙谋见状稍稍纾眉,“尚涌。” 又一驱策,尚涌马上搬来长椅,伺候两人坐下,鸳纯水照例又是不依的不肯坐下,但是见到尚涌的“哭”脸,只得嘟着嘴又坐下。 哼,明知她不会为难别人,这家伙是故意要尚涌来激她的“侧隐之心”,可恶!她忿忿地转身瞪人。 不用转首就可以感受到来自身侧含忿的怒光,公孙谋自是不理,既然找到了小虫子,他的心思就可以多些空间想些别的事了。 他望向了……呃……这该叫“奸夫”的人吧?冷笑一阵。“赐坐!” 尚涌又再次搬来椅子到李重俊面前,要他坐下。 李重俊在见到公孙谋的那一刻起早就魂飞魄散了,如今一颗心七上八下,移动着不听使唤的双脚,简直是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坐下。 他如坐针毡的模样,让尚涌瞧了好笑,再望向自家大人,瞧这光景,大人显然没立即要走的打算,心下已明了,大人既然不可能对付自己的宝贝妻子,想必要开始清算起眼前不长眼的男人了。 就见大人揽过身旁妻子的腰,似乎在检视她是否瘦了。 蹙着眉头,明显不满意,抿了抿嘴,他才又懒声开口,“太子,本官听说──” 太子?!“等等,爷,您唤他太子?”她吃惊的打断他的话。 “瞧来太子也隐瞒了身份啊?”他半敛着眼睑,将精光藏住,这小子还真敢行动哪…… 李重俊当下骇然。“我只是不想让姑……夫人受惊,这才没有说实话。”他脸颊已满是冷汗,真是该死万分,就算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这女人也不能碰啊! 都怪在长安时没有特意登门拜见,错失了认识公孙夫人的机会,才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搓着手,他此刻的惊慌已到了掩藏不住的地步了。 “喔?你隐藏身份是怕吓坏她,但与她夫妻相称,你就不怕惊骇本官?” “这……”李重俊“咚”一声,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公孙谋不屑地眯起眼来。“本官很好奇,你真成为水儿的二夫了吗?” “二、二夫?!”他难堪的抓着椅背才要起身,听闻这两个字,身子又软下,还一头撞上了椅脚,狼狈得很。 “是啊,听说你当了水儿不少天的夫君,为本官戴上一顶高耸的绿帽子!” “那、那只是权宜之计……”李重俊面无血色。 “你是说让本官戴绿帽是权宜之计?”他微微倾身探向已经吓破胆,瘫在地上的人。 “不、不……不是。”他的欺近让李重俊惊得在地上爬退了好几步。 鸳纯水见状不忍心,这家伙又在欺负人了!“爷,您可别胡说,什么二夫?我不过扮演他的假娘子,同他探望重病的奶娘罢了,您怎能污辱我的清白!” “重病的奶娘呀?”他眼光轻懒的调向内堂床榻上俨然抖成一团的人。 “咦?奶娘是不是病得更重了?怎么抖成这样?”她见了大吃一惊,冲上前担心的要查看。 谁知她一接近,奶娘已经俐落的跳下床,趴在地上,抖声高呼,“饶命啊!公孙大人,饶命啊!” “奶娘,你……”鸳纯水愕然。适才还病到无力的病人居然有精力跳下床,还中气十足的高喊饶命?这怎么回事? “小的只是听命办事,什么也不知道啊!”老妇得知欺骗的是公孙谋的宝贝,吓得不敢再装病,忙跪地求饶。 “你也是假的?!”鸳纯水恍然大悟,原来这黎公子不仅身份是假的,连奶娘也是假的!“为什么这么做?”她不禁生气了。 她的好心被人愚弄利用了! 老妇瞄向太子,满身大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你好啊,你做你的事,本官倒也不想管,但是你却敢将水儿牵涉其中,想来让本官不管也不行了。”公孙谋心机过人,进门一见奸夫是太子后,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会脸色一整,寒芒精敛。 “公孙大人!”李重俊一急,竟然抱上他的腿,几乎要吓哭出声了。 “哼,太子并非皇后亲生,你想在并州招兵买马起兵杀了居心叵测的韦皇后,这事本官不管,但是你不该让本官的女人……认你做二夫的帮你掩饰身份,来避开韦皇后的耳目,甚至还费尽心思的弄来一个假奶娘,你博取了水儿的同情心,却惹得本官很不爽哪!”他露出了“经典”粲笑。 李重俊两眼一翻,干脆昏死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这种胆识也敢谋逆!”他见了不屑的撇嘴。“尚涌。” “我不准你动他!”鸳纯水突然护在李重俊身前。 “你说什么?”他脸色倏地发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杀人了,这位可是太子,你杀了他会天下大乱的。”她义正辞严的阻止。 公孙谋先是怒视她,接着怒极反笑。“哼!天下乱不乱不是我饶了太子就能了结的事,只要位于京城王宫里那些人的贪婪与野心一日不除,这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我若能提早杀了这无用的太子,也许还能让天下小小平静一阵子,免除一场即将发生的内战。” “您是说太子想发动战争?”想起一开始他与太子的对话,鸳纯水愕然明白了。 “他想自保,因为他不杀韦皇后,韦皇后也想杀他。” “啊!”她心惊,听闻太子不是韦皇后亲生,因此韦皇后始终处心积虑的想除掉太子,两人在朝上斗得很凶,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就算如此,以您的力量可以阻止祸事发生啊,何必杀人!” 轻慢的坐回椅上,他饶富兴味的盯着她心急通红的脸蛋瞧。“我是可以阻止,但不想。” “您又想使坏,让天下大乱?” 他斜睨她,笑吟吟得……让人发寒。“本来没有,但是这厮惹恼了我,他竟敢觊觎你!” 她气得跺脚。“他又不知道我是谁,您不可以就这么伤人!” “你心疼他?”目光骤变,更阴。 “不是心疼,是就事论事!”她直勾勾瞪着人。爷视人命如粪土,这会连一朝皇储都不当一回事,说杀就杀,他简直是……简直是不受人控制嘛! “我也是就事论事,就他敢觊觎你这件事,他就罪该万死!”他哼声道。 “你!”这男人任性狡黠得很,尤其只要一扯上跟她有关的事,就变态得更为离谱。“我不管,您要杀他,不如先杀了我!”她发狠的说。 “你真对他有情?”他这会已然怒火中烧,倏地起身。 “您胡说什么!”她不禁脸红脖子粗的吼超人来,心火突然上升,人显得有些呼吸不顺。 面对眼前女人仿佛即将爆发的烈焰,他蓦然心惊。“不许你动怒!”他咬牙道,自己勃发的怒气顿时也急降了不少。 “连发怒也不许,你这霸道的家伙!”但她闻言可是更火上心头了。 公孙谋立即垂下眼眸,深匀了呼吸,再抬头面向她,原本震怒的面容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尚涌,回去了。”拉过气呼呼的人儿,一切等这个女人熄火再说! 第三章 一回鸳府,不及拜会久别的爹娘家人,鸳纯水就教跋扈的丈夫给押进厢房内,不仅如此,她此刻还一身精光的被锁在床榻上,欺着她的正是她那两眼闪着火焰的丈夫……呃……说不定是前夫啦…… “您做什么?”她努力遮掩光裸的身子,因为他正以一种盯着猎物般的灼热眼光紧攫住她。 “验货!” “验货?” “你敢让我戴绿帽,难道我不能验货?” “啊!”她猛咽了一口唾沫。“我没有……”他像似要将她拆骨了。 “有没有验过就知道。”盯着她黑白分明的水亮双眸,视线缓缓投向那未着片褛的诱人身子,他的眼神阴鸷乖戾。 “您不可以。”她护住双峰不让他靠近。 公孙谋的唇角忍不住往上勾,勾勒出一抹阴邪的气息。“你是我的妻,怎么不可以?”眼神极恶。 “您看见我留下的请求休离的笺纸了,以您孤傲的性子,应该已经气恼的将我休离了,这会又何必来找我,又何必管我是否有新汉子?!”她嘴上说得硬,身子却不安地往床角缩去。 “你真希望我将你休离?”他青筋在额际爆跳。 咬咬唇,眨着长长的眼睫,鸳纯水的眼角泛着湿润。“没错。” 他倏眯起俊眸。这女人果真有逼疯他的本事! “很可惜,我并没有如你所愿,且顺道告诉你,今生都不可能依你所求!”他霸道地宣布,俯下身随即吻上她的红唇,双手更紧紧搂着她的纤腰,不顾她的意愿,越吻越深入,终究掀起了体内压抑许久的巨大欲望。 但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任凭体内的烈火焚身,硬是忍住了冲动,不能尽情的索求,抱着她,他只能不住喘息。 “您!”她顾着恼羞于自己的身子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挑起翻涨感觉,没察觉他的压抑,只觉得这男人真是太过分了! 直待他平息下混乱的气息后,他才转而阴笑。“你是我的,别再试图想离开了!”额上沁出些许薄汗,抱着她身子的手有些轻颤。 “哼,做不到!”鸳纯水恼怒的推开他的胸膛。 他扼托住她的下颚,积郁多时的怒怨终于被抓爆!“你最好向我解释清楚,为何做不到,为何要离家?” 她也心头一躁。“您还敢问我?!”心酸不已地努力抑制那将要委屈夺眶的泪水。 “说清楚!”直视她的泪眼,他狠狠的追问。 她心一横。“好,我说清楚,因为您不要我的孩子!”激愤已久,再也克制不住的吼出。 他一愣。“你……” “哼!我知道那黑汁是什么玩意了,您好狠的心,竟然不要我的孩子,既然您不要我的孩子,那我也不要您了!”斗大的眼泪终于无法隐忍的掉了下来。 原来如此! 公孙谋缓下脸色,坐起身,半垂着脸面。 “为什么不说话了?”见他黑潭双眸垂下,沉默不语,她更加愤怒了。 原来他真是个狠绝的人,他真不要她的孩子。 “我无话可说。”他哑涩着嗓音。 “您!既然不要我有孩子,您还追来做什么?还想碰我做什么?!”鸳纯水一抹婆娑泪,人也悲切起来。 他拢着眉……计量着……瞒不住了吗? “别哭了,我会不舍的。”他的神情明显带着深沉的疲累。 她忍不住将小脸皱在一起。“假好心!”要是真心不舍,又怎么会这么对她? 唉!“小水儿,我原本就是寡情之人,遇见你,已将所有情欲全激发在你一人身上,所以无暇也无心再为其他事费心了。” “一个咱们的亲儿,怎能说是其他事!”她忿忿地叱道。 他向来晶灿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人看起来也更加阴沉。“……我知道你很想有一个孩儿,但是……我不想失去你……” 鸳纯水两眼空洞,似乎有着重重的心事和无限的忧愁,怔怔然地瞪着前方。 “小姐,您别这样嘛,大人也是为了您的性命着想,才不要您冒险的,您可要振作点,别钻牛角尖才好。”袁妞发愁的劝说,就是怕她会这个样子,所以大人才嘱咐不准旁人告诉她实情的。 可最终大人还是被逼得不得不说了,唉! “袁妞,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她愣愣的问。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我……”她搔搔头有些心虚。大人下的封口令,她又怎么敢违背。 “……其实没关系了,重点是我不能为大人生下子嗣,我根本不配成为大人的妻子。”鸳纯水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呈现的是大受打击后的模样。 袁妞瞧了心急。“小姐,您怎能这么说,您的心绞症是因为上回鬼窟事件刺激太甚,这才又复发,天下又没有第三颗血滴子,您这病根一时半刻是除不了,所以大夫才会建议大人别让您受孕,因为生子刺激太大会有性命危险,大人是宠爱您才不让您涉险,您怎能说出什么配不配的问题,大人听了铁要皱眉的。” 想当初大人为小姐弄来世间硕果仅存的两颗血滴子时,一口气全让小姐服下了,以为就能为小姐永远除了病根,哪知一趟长安之行,就教小姐出事了,还因而引发旧疾复发,急得众人团团转,大人更是天天为此暴躁愁心。 “是啊……他不喜欢我自怨自艾的……”她默默的流下泪来。 “小姐。”袁妞担心的叹气。 “……袁妞啊,其实大人越是宠爱我,我就越是觉得对不起他,他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我怎能让他绝后呢?”她的心绞痛起来,越发刺刺麻麻。 “小姐……” 她的泪不禁盈盈而落。“袁妞,你说,人不能这么自私的要另一个人牺牲禁欲的,是不是?”她像似在问人,又像似在说给自己听。 “……” “人不能只顾自己的幸福,而让另一个人承受后继无人的不幸,你说是吧?” “……” “人不能仗着对方一时的宠幸,就厚颜无耻的霸着人家不放,对吧?” “……” 泪水一颗接一颗,滴滴如雨落。 “……小姐,大人不在乎这些的,他只要您好好活着,待在他身旁伺候他就成了!”袁妞几乎要跳脚了。 “是啊……我会好好活着,但也不能对他不公平啊……” 月儿倒勾。 一名极为妖艳的女子,横卧在让人专程小心运至并州专属于某人的檀木璧玉床上,雪白身子只着细软红兜,露出了一大片雪肤,丰满浑圆,紧紧绷住肚兜,大有呼之欲出的凶险,圆润双腿,匀称性感的伸屈撩拨着,一双勾人的媚眼,投射出十足诱人的渴望。 “大人……奴家好想……好想伺候大人您呢……”女子声音撩人,百般娇媚的起身迎接甫进门的公孙谋。 他微讶,脸庞旋即再无波纹,女子扭动着圆臀,将软若无骨的小手大胆伸进他的衣襟,抚弄他的胸膛。 他奇异的泛起笑来…… 蓦然想起传闻,女子微怔,这笑的意思── 公孙谋俊尔非凡,也阴森无限,仍旧持续勾勒出无与伦比的完美笑痕。“你想伺候本官?好啊。”放下随身羽扇,他也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握裹住她的手,让小手更贴近他的胸口,感受着他乍然起伏的心跳。 女子大喜,以她在红尘打滚多年的经验,她确定这男人正兴奋着,毫无疑问的正对着她的胴体兴奋不已,他是喜欢她的诱惑的,这么轻易,她这么轻易就让他臣服了……所以这笑容不是杀戮残痕,而是男人对女人饥渴的笑纹! 她更加妖媚的跳起惹火的舞姿,展露身为花魁的曼妙身材,伸出了诱人的丁香小舌,万分挑逗的舔上他邪气的薄唇,想不到这天朝闇帝真能被她诱惑。 就见公孙谋含笑地,缓缓的将她引回床榻上。“你可知道要如何取悦本官?”他笑得邪魅。 “大人……奴家知道所有取悦男人的方法,您会满意的。”她媚态的将光裸的左腿,放荡的勾上他的腰。 他的笑容异发扩大了,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似乎有着难以形容的兴奋充斥着胸臆。“你确定真的知道如何取悦本官?”他再问一次。 女子风情万种的扯掉系于雪白颈项的红兜细线,傲人浑圆登时热情呈现在他眼前。 很好,很好,他,真的、真的很兴奋,因为很久没有舒展欲望了,终于可以尽情的发泄了…… 晨光微曦。 爷接受她的安排了,接受了呢…… 鸳纯水揪着心,酸着口,一夜无眠。 这是她自愿这么做的,自己不能心痛,也没有资格叫苦,她不断低喃告诫着自己,但一窝进被褥里,伤心泪便泛滥成灾,可哭没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又努力止住泪落,她不能激动,不能哭泣的,因为身子若出了什么状况,他会生气的,一气之下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最好克制住自己跳动的情绪,不能再放任泪水溃堤了。 忍着泪,照这情形,只要再过一段时间,那花魁就能顺利取代她的地位,不久后,他将不会再这么专注于她,那时她就可以尽情的流泪了,因为届时就算破身子再有意外,他应当不会这么在意,也不会为她再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了。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抹了抹已经哭红肿的眼眸。 她要坚强啊!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您别睡了,快起来啊!”袁妞突然疾呼奔来,见她闷在被窝里,心急的一把掀开被褥。“小姐,您该不会就这样躲起来哭了一夜吧?”一见她的核桃眼,袁妞立即了然的问。 “我……”她低下首,忙掩饰难堪的双眸。 “唉,小姐,既然知道会伤心,您又何必这么安排?”袁妞一脸的无奈。亲手送别的女人进大人房里,这种事小姐也干得出来,她当初反对无效,只能在一旁叹气。 “我不能自私的让大人为我受禁欲之苦。”鸳纯水闷声说。 她闻言翻白了眼。“可是您这么做解决的可不是大人的床笫之欲,而是又奉送了猎物让大人玩残逗弄!”哎呀,小姐这下可是纾解了大人嗜血的一面,此刻的大人可是神清气爽得令人胆寒哪。 “你说什么?!”她坐直了身子。 袁妞无奈的摇了摇首。“我方才一进门不就嚷了,不好了,大人他──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出事了?出什么事?鸳纯水心急的抓着她问。 “小姐找来的那并州妓院花魁,昨晚被人剁下手掌,割去舌头?卸下左腿,甚至……就连……连双峰都教人给……给剐了。”袁妞红着脸心惊的说。 她瞠目错愕,昨晚自己明明在房外听见他答应让那花魁伺候的。“怎么会这样?” “小姐,大人今早说了,昨晚有一妓院女刺客企图污脏他,因此他剁了她所有脏污的地方以示惩戒,这会那花魁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人已被奄奄一息的拾回妓院了,瞧那伤势,想必就算回到妓院,这小命也过不了今夜就会断气了。”说着说着,袁妞不禁起了胆寒的哆嗦。 “啊!”鸳纯水瘫下身子,自责不已。 她害了人家! “小姐,不是我要说,大人还真是可怕,您可知道大人嫌您那专属的檀木璧玉床教那妓女染脏,已要人重新拆骨,一根木、一根木的刷洗干净,他说他小虫子的床,污脏不得呢。”袁妞连连大叹,实在不知怎么说大人这洁癖残酷的性子,想来天下也只有小姐一人在他看来是最为干净无瑕的吧? 眼角又湿濡了起来,原以为他终归抑不住身体的欲望,要了别的姑娘,结果证明他还是专注于她,只是他用了如此残佞的手段,实在又为她造孽不少,而今她只能任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泪水再次无奈的滑下。 “小姐,大人好洁,我瞧您还是别多事再为大人安排女子侍寝了,这样只会害了无辜的人。”袁妞忍不住劝说。 “……说的对,这家伙好洁,怎可能让烟花女子伺候,是我安排不周全了,下回,下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兀自呢喃。 袁妞大惊,“小姐,您还不死心,还想多事?” “放心,这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鸳纯水低声道。 袁妞瞧了焦急,小姐怎么就是不明白,阴鸷顽劣的大人,除了她谁也不会接受,可惜小姐现在内疚蒙了心、遮了眼,怎么也看不明白、听不下去。 凉院中,公孙谋闲适的横卧藤枝躺椅中。 适逢甜荔盛产期,他半阖着眼让左右伺候着吃下一颗颗剥好壳,晶莹剔透的荔枝。 伺候的人小心翼翼不敢稍有触及他尊贵的身子,不慎者,轻则责打,重则断肢。 这例子瞧见那已惨死的花魁便知…… 众人万分谨慎以对。 一旁的尚涌瞧主子的模样,似乎没有立即要打道回府的打算,至于为什么,众人皆知,该是为了他的宝贝虫子吧。 夫人在长安时就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大人能带她回乡探亲,如今好不容易回乡一趟,要她立即随大人回去,夫人铁定不依,既然如此,大人宠爱妻子,也只好多些耐性的在并州再耗上几天,让夫人与家人多聚聚,且再说,大人前几日才玩残一个花魁,好心情还持续着,这留下的耐性又多了些,一时半刻还不会急着走…… 此刻他家大人,正闲散泰然的啜一口上等碧螺春,去去口里荔枝的甜腻,忽然耳旁一声清脆铃铛声响起,一颗小脑袋瓜子探了上来。 “睡饱了?”他轻懒的问,眼神多了不少关注。 飘逸的衣着在艳阳高照中的一阵难得清风吹拂下,她宛如林中小精灵。 “睡很饱了,您瞧我精神好得不得了。”鸳纯水朝他笑吟吟的表示。这家伙最常管的就是她的生活起居正常与否。 精芒闪闪的眸子瞅了她一眼,见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他拉着她坐上自己的腿,亲昵的搂着她的腰肢。“你可知欺骗我的下场?” “我哪有骗人!”她暗讶地看向他,立即心惊嘴硬的反驳,今早为了掩饰苍白的脸颊,她特地上了薄妆,这会这男人又从她脸上观察到什么了? 公孙谋的眸子闪了些冷光,但没有再拆穿她。“你有事找我?”由她心绪不定而闪烁不已的双眸,他知觉的主动问起。 他简直是她肚里的蛔虫嘛,抓她的心思抓这么准,真厉害。“是啊,我想说爷难得上并州一趟,我已请爹发出名帖,邀请并州地方上的望族名媛前来与爷共宴,也顺道与我叙叙旧,时间就订在明天晚上,请爷务必出席。”她像害怕他会拒绝似的,一口气赶紧说完。 “名媛夜宴啊?”他双眸闪动着狡黠的光点。 “是啊,爷一定要出席!”她说得急切,有些强迫的意味。 “当然,由小虫子安排的夜宴,我怎能不捧场,再说,这应当是一个很有趣的场合吧。”该会发生许多乐子才对。 一旁的尚涌瞧着摇首,大人他又…… 唉,难怪大人有耐性在这乡下地方待上这么多天。 “爷,我可要与您先说好,明晚的夜宴上可都是我认识的人,有几个还是我在并州的好姊妹,她们都想见见爷,问候您一声,届时若有不周全之处,您可不能随意发脾气伤人喔!”这男人行事阴阳怪气,骄矜异常,她得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他肆无忌惮的搞坏她的精心安排。 “你当我是野狗,会随意乱咬人?”他不悦的斜睨她。 就是!“不是的,爷老是喜欢欺负人取乐,我只是提醒您,这会就算您有多想找乐子,明晚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成。” 他瞪着她,不成?敢情她给了他一道金箍咒,竟不许他随性?!这女人又与他作对! “爷,您答不答应嘛?”心知酝酿风暴的目光正扫向她,鸳纯水当下用起绝招,淡淡地笑出声,侧首在他孤绝的唇上吻了一下。 眯起眼盯着她轻啄后离去的艳唇,他的眼神迷蒙中有着专注,那样的专注让她的脸颊悄悄热了起来,想起身旁还有一堆侍卫侍女,她只得腼腆的低下首。 “爷!” 收敛起极具侵略性、危险野性的目光后,他就有些乌云满脸了。“知道了,我多些容忍便是。”他悻悻然的说。才兴起的兴味又得作罢,这份不甘心自然令他“有志难伸”的喟叹。 她一听,开心地咧出一口小白牙,笑容天真灿烂。 这股子的天真灿烂是他向来极为不屑的,但不知为何,虽不屑,他却能捺着性子容忍,甚至还能欣赏起她那无邪笑颜…… 这女人真是生来克他的! 蓦地,小女人的笑靥不见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突然有点惆怅地朝他道:“爷,明晚的夜宴来的都是并州地区出生清白的名门闺女,我是说如果……如果在夜宴里,您想认识什么姑娘,又或者是欣赏哪个名媛,您可都要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做什么?”他唇畔泛起若有似无的笑,俊脸上也多了些不着痕迹的森冷。 “让我好……”安排…… 鸳纯水涩着嗓子,说不出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是什么。 不用说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既然从中捞不到任何乐子,还得费神应付那群浪女,公孙谋俊颜冷冽,不理她的错愕,赫然起身。 “我既然答应出席晚宴,自然不会反悔,但是我也有丑话在前,若有中意的姑娘我会留意在心,一个不放过的再组一个‘后宫’,若没有,小水儿,可要轮你留意上心了,当心我召尽天下美女,一个个玩残,再一个个丢弃,你说这可好?哈哈哈──”说完,他迳自畅笑乖张的离去。 他的话犹如箭矢凌空呼啸而过,令她浑身发颤的僵立当场,爷是在警告她,她的多事将会祸延他人,就如同害了那才凄惨断气的并州花魁一般…… 铜铃般的大眼狠狠瞪向那嚣张的背影,这变态的家伙! 第三章 一回鸳府,不及拜会久别的爹娘家人,鸳纯水就教跋扈的丈夫给押进厢房内,不仅如此,她此刻还一身精光的被锁在床榻上,欺着她的正是她那两眼闪着火焰的丈夫……呃……说不定是前夫啦…… “您做什么?”她努力遮掩光裸的身子,因为他正以一种盯着猎物般的灼热眼光紧攫住她。 “验货!” “验货?” “你敢让我戴绿帽,难道我不能验货?” “啊!”她猛咽了一口唾沫。“我没有……”他像似要将她拆骨了。 “有没有验过就知道。”盯着她黑白分明的水亮双眸,视线缓缓投向那未着片褛的诱人身子,他的眼神阴鸷乖戾。 “您不可以。”她护住双峰不让他靠近。 公孙谋的唇角忍不住往上勾,勾勒出一抹阴邪的气息。“你是我的妻,怎么不可以?”眼神极恶。 “您看见我留下的请求休离的笺纸了,以您孤傲的性子,应该已经气恼的将我休离了,这会又何必来找我,又何必管我是否有新汉子?!”她嘴上说得硬,身子却不安地往床角缩去。 “你真希望我将你休离?”他青筋在额际爆跳。 咬咬唇,眨着长长的眼睫,鸳纯水的眼角泛着湿润。“没错。” 他倏眯起俊眸。这女人果真有逼疯他的本事! “很可惜,我并没有如你所愿,且顺道告诉你,今生都不可能依你所求!”他霸道地宣布,俯下身随即吻上她的红唇,双手更紧紧搂着她的纤腰,不顾她的意愿,越吻越深入,终究掀起了体内压抑许久的巨大欲望。 但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任凭体内的烈火焚身,硬是忍住了冲动,不能尽情的索求,抱着她,他只能不住喘息。 “您!”她顾着恼羞于自己的身子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挑起翻涨感觉,没察觉他的压抑,只觉得这男人真是太过分了! 直待他平息下混乱的气息后,他才转而阴笑。“你是我的,别再试图想离开了!”额上沁出些许薄汗,抱着她身子的手有些轻颤。 “哼,做不到!”鸳纯水恼怒的推开他的胸膛。 他扼托住她的下颚,积郁多时的怒怨终于被抓爆!“你最好向我解释清楚,为何做不到,为何要离家?” 她也心头一躁。“您还敢问我?!”心酸不已地努力抑制那将要委屈夺眶的泪水。 “说清楚!”直视她的泪眼,他狠狠的追问。 她心一横。“好,我说清楚,因为您不要我的孩子!”激愤已久,再也克制不住的吼出。 他一愣。“你……” “哼!我知道那黑汁是什么玩意了,您好狠的心,竟然不要我的孩子,既然您不要我的孩子,那我也不要您了!”斗大的眼泪终于无法隐忍的掉了下来。 原来如此! 公孙谋缓下脸色,坐起身,半垂着脸面。 “为什么不说话了?”见他黑潭双眸垂下,沉默不语,她更加愤怒了。 原来他真是个狠绝的人,他真不要她的孩子。 “我无话可说。”他哑涩着嗓音。 “您!既然不要我有孩子,您还追来做什么?还想碰我做什么?!”鸳纯水一抹婆娑泪,人也悲切起来。 他拢着眉……计量着……瞒不住了吗? “别哭了,我会不舍的。”他的神情明显带着深沉的疲累。 她忍不住将小脸皱在一起。“假好心!”要是真心不舍,又怎么会这么对她? 唉!“小水儿,我原本就是寡情之人,遇见你,已将所有情欲全激发在你一人身上,所以无暇也无心再为其他事费心了。” “一个咱们的亲儿,怎能说是其他事!”她忿忿地叱道。 他向来晶灿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人看起来也更加阴沉。“……我知道你很想有一个孩儿,但是……我不想失去你……” 鸳纯水两眼空洞,似乎有着重重的心事和无限的忧愁,怔怔然地瞪着前方。 “小姐,您别这样嘛,大人也是为了您的性命着想,才不要您冒险的,您可要振作点,别钻牛角尖才好。”袁妞发愁的劝说,就是怕她会这个样子,所以大人才嘱咐不准旁人告诉她实情的。 可最终大人还是被逼得不得不说了,唉! “袁妞,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她愣愣的问。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我……”她搔搔头有些心虚。大人下的封口令,她又怎么敢违背。 “……其实没关系了,重点是我不能为大人生下子嗣,我根本不配成为大人的妻子。”鸳纯水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呈现的是大受打击后的模样。 袁妞瞧了心急。“小姐,您怎能这么说,您的心绞症是因为上回鬼窟事件刺激太甚,这才又复发,天下又没有第三颗血滴子,您这病根一时半刻是除不了,所以大夫才会建议大人别让您受孕,因为生子刺激太大会有性命危险,大人是宠爱您才不让您涉险,您怎能说出什么配不配的问题,大人听了铁要皱眉的。” 想当初大人为小姐弄来世间硕果仅存的两颗血滴子时,一口气全让小姐服下了,以为就能为小姐永远除了病根,哪知一趟长安之行,就教小姐出事了,还因而引发旧疾复发,急得众人团团转,大人更是天天为此暴躁愁心。 “是啊……他不喜欢我自怨自艾的……”她默默的流下泪来。 “小姐。”袁妞担心的叹气。 “……袁妞啊,其实大人越是宠爱我,我就越是觉得对不起他,他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我怎能让他绝后呢?”她的心绞痛起来,越发刺刺麻麻。 “小姐……” 她的泪不禁盈盈而落。“袁妞,你说,人不能这么自私的要另一个人牺牲禁欲的,是不是?”她像似在问人,又像似在说给自己听。 “……” “人不能只顾自己的幸福,而让另一个人承受后继无人的不幸,你说是吧?” “……” “人不能仗着对方一时的宠幸,就厚颜无耻的霸着人家不放,对吧?” “……” 泪水一颗接一颗,滴滴如雨落。 “……小姐,大人不在乎这些的,他只要您好好活着,待在他身旁伺候他就成了!”袁妞几乎要跳脚了。 “是啊……我会好好活着,但也不能对他不公平啊……” 月儿倒勾。 一名极为妖艳的女子,横卧在让人专程小心运至并州专属于某人的檀木璧玉床上,雪白身子只着细软红兜,露出了一大片雪肤,丰满浑圆,紧紧绷住肚兜,大有呼之欲出的凶险,圆润双腿,匀称性感的伸屈撩拨着,一双勾人的媚眼,投射出十足诱人的渴望。 “大人……奴家好想……好想伺候大人您呢……”女子声音撩人,百般娇媚的起身迎接甫进门的公孙谋。 他微讶,脸庞旋即再无波纹,女子扭动着圆臀,将软若无骨的小手大胆伸进他的衣襟,抚弄他的胸膛。 他奇异的泛起笑来…… 蓦然想起传闻,女子微怔,这笑的意思── 公孙谋俊尔非凡,也阴森无限,仍旧持续勾勒出无与伦比的完美笑痕。“你想伺候本官?好啊。”放下随身羽扇,他也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握裹住她的手,让小手更贴近他的胸口,感受着他乍然起伏的心跳。 女子大喜,以她在红尘打滚多年的经验,她确定这男人正兴奋着,毫无疑问的正对着她的胴体兴奋不已,他是喜欢她的诱惑的,这么轻易,她这么轻易就让他臣服了……所以这笑容不是杀戮残痕,而是男人对女人饥渴的笑纹! 她更加妖媚的跳起惹火的舞姿,展露身为花魁的曼妙身材,伸出了诱人的丁香小舌,万分挑逗的舔上他邪气的薄唇,想不到这天朝闇帝真能被她诱惑。 就见公孙谋含笑地,缓缓的将她引回床榻上。“你可知道要如何取悦本官?”他笑得邪魅。 “大人……奴家知道所有取悦男人的方法,您会满意的。”她媚态的将光裸的左腿,放荡的勾上他的腰。 他的笑容异发扩大了,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似乎有着难以形容的兴奋充斥着胸臆。“你确定真的知道如何取悦本官?”他再问一次。 女子风情万种的扯掉系于雪白颈项的红兜细线,傲人浑圆登时热情呈现在他眼前。 很好,很好,他,真的、真的很兴奋,因为很久没有舒展欲望了,终于可以尽情的发泄了…… 晨光微曦。 爷接受她的安排了,接受了呢…… 鸳纯水揪着心,酸着口,一夜无眠。 这是她自愿这么做的,自己不能心痛,也没有资格叫苦,她不断低喃告诫着自己,但一窝进被褥里,伤心泪便泛滥成灾,可哭没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又努力止住泪落,她不能激动,不能哭泣的,因为身子若出了什么状况,他会生气的,一气之下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最好克制住自己跳动的情绪,不能再放任泪水溃堤了。 忍着泪,照这情形,只要再过一段时间,那花魁就能顺利取代她的地位,不久后,他将不会再这么专注于她,那时她就可以尽情的流泪了,因为届时就算破身子再有意外,他应当不会这么在意,也不会为她再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了。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抹了抹已经哭红肿的眼眸。 她要坚强啊!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您别睡了,快起来啊!”袁妞突然疾呼奔来,见她闷在被窝里,心急的一把掀开被褥。“小姐,您该不会就这样躲起来哭了一夜吧?”一见她的核桃眼,袁妞立即了然的问。 “我……”她低下首,忙掩饰难堪的双眸。 “唉,小姐,既然知道会伤心,您又何必这么安排?”袁妞一脸的无奈。亲手送别的女人进大人房里,这种事小姐也干得出来,她当初反对无效,只能在一旁叹气。 “我不能自私的让大人为我受禁欲之苦。”鸳纯水闷声说。 她闻言翻白了眼。“可是您这么做解决的可不是大人的床笫之欲,而是又奉送了猎物让大人玩残逗弄!”哎呀,小姐这下可是纾解了大人嗜血的一面,此刻的大人可是神清气爽得令人胆寒哪。 “你说什么?!”她坐直了身子。 袁妞无奈的摇了摇首。“我方才一进门不就嚷了,不好了,大人他──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出事了?出什么事?鸳纯水心急的抓着她问。 “小姐找来的那并州妓院花魁,昨晚被人剁下手掌,割去舌头?卸下左腿,甚至……就连……连双峰都教人给……给剐了。”袁妞红着脸心惊的说。 她瞠目错愕,昨晚自己明明在房外听见他答应让那花魁伺候的。“怎么会这样?” “小姐,大人今早说了,昨晚有一妓院女刺客企图污脏他,因此他剁了她所有脏污的地方以示惩戒,这会那花魁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人已被奄奄一息的拾回妓院了,瞧那伤势,想必就算回到妓院,这小命也过不了今夜就会断气了。”说着说着,袁妞不禁起了胆寒的哆嗦。 “啊!”鸳纯水瘫下身子,自责不已。 她害了人家! “小姐,不是我要说,大人还真是可怕,您可知道大人嫌您那专属的檀木璧玉床教那妓女染脏,已要人重新拆骨,一根木、一根木的刷洗干净,他说他小虫子的床,污脏不得呢。”袁妞连连大叹,实在不知怎么说大人这洁癖残酷的性子,想来天下也只有小姐一人在他看来是最为干净无瑕的吧? 眼角又湿濡了起来,原以为他终归抑不住身体的欲望,要了别的姑娘,结果证明他还是专注于她,只是他用了如此残佞的手段,实在又为她造孽不少,而今她只能任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泪水再次无奈的滑下。 “小姐,大人好洁,我瞧您还是别多事再为大人安排女子侍寝了,这样只会害了无辜的人。”袁妞忍不住劝说。 “……说的对,这家伙好洁,怎可能让烟花女子伺候,是我安排不周全了,下回,下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兀自呢喃。 袁妞大惊,“小姐,您还不死心,还想多事?” “放心,这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鸳纯水低声道。 袁妞瞧了焦急,小姐怎么就是不明白,阴鸷顽劣的大人,除了她谁也不会接受,可惜小姐现在内疚蒙了心、遮了眼,怎么也看不明白、听不下去。 凉院中,公孙谋闲适的横卧藤枝躺椅中。 适逢甜荔盛产期,他半阖着眼让左右伺候着吃下一颗颗剥好壳,晶莹剔透的荔枝。 伺候的人小心翼翼不敢稍有触及他尊贵的身子,不慎者,轻则责打,重则断肢。 这例子瞧见那已惨死的花魁便知…… 众人万分谨慎以对。 一旁的尚涌瞧主子的模样,似乎没有立即要打道回府的打算,至于为什么,众人皆知,该是为了他的宝贝虫子吧。 夫人在长安时就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大人能带她回乡探亲,如今好不容易回乡一趟,要她立即随大人回去,夫人铁定不依,既然如此,大人宠爱妻子,也只好多些耐性的在并州再耗上几天,让夫人与家人多聚聚,且再说,大人前几日才玩残一个花魁,好心情还持续着,这留下的耐性又多了些,一时半刻还不会急着走…… 此刻他家大人,正闲散泰然的啜一口上等碧螺春,去去口里荔枝的甜腻,忽然耳旁一声清脆铃铛声响起,一颗小脑袋瓜子探了上来。 “睡饱了?”他轻懒的问,眼神多了不少关注。 飘逸的衣着在艳阳高照中的一阵难得清风吹拂下,她宛如林中小精灵。 “睡很饱了,您瞧我精神好得不得了。”鸳纯水朝他笑吟吟的表示。这家伙最常管的就是她的生活起居正常与否。 精芒闪闪的眸子瞅了她一眼,见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他拉着她坐上自己的腿,亲昵的搂着她的腰肢。“你可知欺骗我的下场?” “我哪有骗人!”她暗讶地看向他,立即心惊嘴硬的反驳,今早为了掩饰苍白的脸颊,她特地上了薄妆,这会这男人又从她脸上观察到什么了? 公孙谋的眸子闪了些冷光,但没有再拆穿她。“你有事找我?”由她心绪不定而闪烁不已的双眸,他知觉的主动问起。 他简直是她肚里的蛔虫嘛,抓她的心思抓这么准,真厉害。“是啊,我想说爷难得上并州一趟,我已请爹发出名帖,邀请并州地方上的望族名媛前来与爷共宴,也顺道与我叙叙旧,时间就订在明天晚上,请爷务必出席。”她像害怕他会拒绝似的,一口气赶紧说完。 “名媛夜宴啊?”他双眸闪动着狡黠的光点。 “是啊,爷一定要出席!”她说得急切,有些强迫的意味。 “当然,由小虫子安排的夜宴,我怎能不捧场,再说,这应当是一个很有趣的场合吧。”该会发生许多乐子才对。 一旁的尚涌瞧着摇首,大人他又…… 唉,难怪大人有耐性在这乡下地方待上这么多天。 “爷,我可要与您先说好,明晚的夜宴上可都是我认识的人,有几个还是我在并州的好姊妹,她们都想见见爷,问候您一声,届时若有不周全之处,您可不能随意发脾气伤人喔!”这男人行事阴阳怪气,骄矜异常,她得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他肆无忌惮的搞坏她的精心安排。 “你当我是野狗,会随意乱咬人?”他不悦的斜睨她。 就是!“不是的,爷老是喜欢欺负人取乐,我只是提醒您,这会就算您有多想找乐子,明晚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成。” 他瞪着她,不成?敢情她给了他一道金箍咒,竟不许他随性?!这女人又与他作对! “爷,您答不答应嘛?”心知酝酿风暴的目光正扫向她,鸳纯水当下用起绝招,淡淡地笑出声,侧首在他孤绝的唇上吻了一下。 眯起眼盯着她轻啄后离去的艳唇,他的眼神迷蒙中有着专注,那样的专注让她的脸颊悄悄热了起来,想起身旁还有一堆侍卫侍女,她只得腼腆的低下首。 “爷!” 收敛起极具侵略性、危险野性的目光后,他就有些乌云满脸了。“知道了,我多些容忍便是。”他悻悻然的说。才兴起的兴味又得作罢,这份不甘心自然令他“有志难伸”的喟叹。 她一听,开心地咧出一口小白牙,笑容天真灿烂。 这股子的天真灿烂是他向来极为不屑的,但不知为何,虽不屑,他却能捺着性子容忍,甚至还能欣赏起她那无邪笑颜…… 这女人真是生来克他的! 蓦地,小女人的笑靥不见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突然有点惆怅地朝他道:“爷,明晚的夜宴来的都是并州地区出生清白的名门闺女,我是说如果……如果在夜宴里,您想认识什么姑娘,又或者是欣赏哪个名媛,您可都要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做什么?”他唇畔泛起若有似无的笑,俊脸上也多了些不着痕迹的森冷。 “让我好……”安排…… 鸳纯水涩着嗓子,说不出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是什么。 不用说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既然从中捞不到任何乐子,还得费神应付那群浪女,公孙谋俊颜冷冽,不理她的错愕,赫然起身。 “我既然答应出席晚宴,自然不会反悔,但是我也有丑话在前,若有中意的姑娘我会留意在心,一个不放过的再组一个‘后宫’,若没有,小水儿,可要轮你留意上心了,当心我召尽天下美女,一个个玩残,再一个个丢弃,你说这可好?哈哈哈──”说完,他迳自畅笑乖张的离去。 他的话犹如箭矢凌空呼啸而过,令她浑身发颤的僵立当场,爷是在警告她,她的多事将会祸延他人,就如同害了那才凄惨断气的并州花魁一般…… 铜铃般的大眼狠狠瞪向那嚣张的背影,这变态的家伙! 第四章 高宇屋梁,夜宴笙歌,花影飘飘,美人生香。 夜宴上唯一的男宾,此刻正横卧于藤椅中,闲散的望着众美人,就见他瞳眸犹如夜星般闪亮,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不耐,显然正在实现对某人的承诺,不轻易吓人。 但因受到并州花魁污秽大人而惨死的影响,众美人虽谨慎地围着他坐,却不敢稍有造次,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难以取悦的男人,也落得跟那花魁一样的下场。 不过良久后见公孙谋气度不凡,剑眉星目,气氲邪俊纠缠,若无怒容,简直教围着他的众女倾心疯狂,好个俊美无俦气质邪魅的大人! “大人,您可是第一次来到并州?”见他未如传言中的邪佞,并州司马的长女薛音律,不由得忘了几日前那花魁的下场,大着胆子主动开口问。 薛音律貌美如花,是并州出了名的美女,不少王公贵族抢着上门提亲,不过她眼高于顶都一一回绝。 这回天朝闇帝竟然光临并州,她身为并州司马的爹千嘱咐万叮咛,要她好好把握机会,若能成为公孙谋的女人,天下的荣华富贵就尽是所有了,出门前她原是不屑爹的想法,不过此时见到俊伟闇帝的金容后,她已大为心折,暗忖着这男人她是要定了。 “不是,本官七年前曾经来过一次。”他捺着性子挑眉慢答。 “这么久以前来过,想必这次再踏上并州,风光感受当有所不同吧?”她讨好的再问。 眸瞳一瞟。“是有所不同。”接着瞟向了远立于角落,正假装忙碌招呼宾客的妻子。“本官的女人生长的地方,再次造访当然备觉亲切。” 这看似无害的一瞟,让角落的女人不安的将脸转向,就是不敢看他。 此举让某人的黑眸色泽加深了几度。 “傅闻大人很爱纯水……喔,很爱公孙夫人,瞧来不假呢。”说话的是并州商人的千金卢麒儿,她是鸳纯水的手帕交。 一开始得知纯水嫁的竟然是天朝闇帝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甚至还有些不相信,正直而不懂得要手段的好友真能抓得住闇帝的心?不过如今瞧来好像是真的,因为公孙谋的目光老是追随着妻子的身影转动,这不就表示纯水是受恩宠的,身为她的好友,见到此当然感到开心。 他将目光调向她。“假?本官对水儿的心思从不隐瞒,天下还有本官对水儿的情是假的蠢言吗?”他摇着孔雀羽扇,表情不悦。 “不是的,只是人人皆传言大人喜怒──”惊觉说错话,她登时白了脸的住口。 “喜怒无常,难以伺候,不可能真心待一个人?”他索性替她说出不敢说的话。 “大人……”卢麒儿心惊,这人果然难以伺候,才一句话就变了神色,真不知纯水是如何与他相处的,也是经常处于提心吊胆、动辄得咎的状态吗? 才放下的心,不禁又为好友担忧了起来。 “哼!”公孙谋原本要发作,但瞳眸对上远方女人谴责的目光,皱了眉,神态清冷下来,闷不吭声。 薛音律见状,悄悄的挨近他,打算与他亲昵相对。“大人很爱夫人,是爱夫人的容貌呢,还是性格?” 他瞅她一眼。“都有。”心中盘算着还得为那女人耗多少时间在这无聊的宴会上。 “那大人可有发觉我的眼睛与夫人长得十分神似,记得孩童时就经常有人这么对我说。”她睁大双眼,要吸引他瞧个仔细。 事实上,打小她就最恨人家拿她与鸳纯水相比较,她可是司马千金,鸳纯水的爹长久以来一直是她爹的下属,她的身份也就跟她的仆佣没什么两样,与仆佣相较美色,让她极为不舒服,甚至为此多次欺负鸳纯水来娱乐,但怎么也想不到鸳纯水去了一趟洛阳后,就成了公孙谋的妻子,身份地位甚至比她爹还高出百倍,连带的连爹都要对鸳汉生哈腰鞠躬,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得令人气结。 早知道她也让爹送去洛阳了,凭她出色的条件,应当更有机会成为公孙谋的妻子,这么一来,哪还轮得到鸳纯水那女人得势。 闻言,公孙谋这才兴味的正眼瞧上她媚态横生凝望的眼神。“是有一点像,不过要论像,水儿的妹妹鸳纯雪应当比你更像。”他睇向了更远处缩着身子不敢理人的鸳纯雪。 忽然被点名,鸳纯雪全身不由自主的抖缩了起来,偷偷觑向公孙谋,见他竟露出恶笑,她心猛然一跳,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人是魔鬼,在洛阳发生的事她记得很清楚,一刻也没敢忘,猛吞着口水,原以为躲到一旁他就不会发现她,原来他没有将她忽略,猎人一般的鹰眼,教她整个人犹如被冷水灌顶。 “鸳纯雪?哼,她那残花败柳,居然云英末嫁就与人苟且,在并州早已成为人人唾弃的女人,要不是她自己对外放话,说是大人很疼爱她这个小姨子,说不定还想纳她作妾,让姊妹共同伺候大人,众人早将她逐出并州了,今日大人的夜宴,她哪有资格参加。”薛音律撇嘴的说。 “喔?她自己说本官有意纳她为妾,好姊妹共夫?”他抚着下颚,看似懒洋洋地躺着,但眼神里多了股笑意。 鸳纯雪惊慌得直咬唇,她今晚原是不想列席的,但是爹逼得她一定要出席,就是因为她诱惑姊夫不成,由洛阳被“惊吓”回来时,为了自保说过姊夫有意纳她为妾这种话,爹娘以及乡亲才没将她这失贞妇打死。 这会爹真当公孙谋有意收她进房,硬是要她出席宴会,好让他想起这件事,有意让“好事成真”,但天知道如今她是“恶梦成真”了,她实在不敢想像,那魔鬼知道她撒下这弥天大谎后,将会如何再玩死她? 她越抖越凶,连好几步之外的鸳纯水都瞧出不对劲的赶来。“纯雪,你怎么了?” “我……”她牙齿打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本官想,她是想成为本官的小妾,想得太兴奋了,这才会喜到不能自己。”他起身走向姊妹俩。 “纯雪?你说的是真的吗?爷真答应要纳你为妾?”鸳纯水吃惊的问。 “我……”鸳纯雪抖得更凶了,简直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纯雪,你别怕,若爷真这么说过,姊姊会帮你作主的。”她忍着心痛表示。其实妹妹身子健康,比之她强上百倍,只要爷愿意,说不定真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是啊,若本官真有这么答应过你,你可以提醒本官,念在你是水儿妹妹的份上,本官会认帐的。”公孙谋真可以说是笑逐颜开,亲切异常哪。 鸳纯雪眼皮一翻就想昏死,但是瞧见他又倏眯起眼来,登时连昏死也不敢,只能睁大眼睛,抖着声努力评估着,若说没有会教并州的人唾弃打死,若说有……这如恶狼般的男人会真的娶她,然后……将她玩残分尸! “没、没有,大人没说过这种话!”她当下有了决定。 “没有吗?!鸳纯雪,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对咱们说谎!”薛音律立即生气的冲上前怒骂。 其他女人见状,也跟着上前交相怒骂指责。 “我……”她吓得惊退连连,眼看就要被一群愤怒的女人吞食了。 鸳纯水赶紧将妹妹护在身后。“你们住口,爷明明说过要娶纯雪的,是爷忘了,爷,您说是不是?”她焦急的向丈夫求救。 就见他露齿一笑。“水儿啊,我怕你枉做好人了,就算我点头,怕她也不敢……愿嫁啊!”炯炯的双眸,盯得某人头皮发麻,差不多想要自我了断了。 “为什么?纯雪在洛阳时就有意伺候爷了,她不会不愿意嫁的,纯雪,你说是吧?”她回头着急的询问妹妹。 记得纯雪上洛阳找她时,坚决要她让夫,虽然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急忙回到并州,但是相信纯雪对爷的爱慕是不变的。 “我……我……”鸳纯雪睁着惊恐的眼,张嘴想出声,喉咙却像打了死结一样发不出声。 “是这样的吗?”恐怖的笑脸再次热切的出现。 鸳纯雪魂飞魄散。“啊──我情愿被打死,也、也不嫁!”她崩溃般的抓了几下头后,像鬼魅缠身似的大喊大叫的冲出筵席。 众人愕然,鸳纯水更是错愕。“纯雪她……被什么东西吓坏了吗?”她呆若木鸡的问。 公孙谋耸了耸肩,勾上妻子的纤腰,朝身旁的随侍使了个脸色,立即有人奉上降火糖汁,这是临淄郡王李隆基发现的好东西,特意要人快马送来给她的,说是平日饮用可以降火去瘀,有助于血脉通顺,因此他就要人随时备着,若见她稍有起伏,立即要她饮下调节。 临淄郡王的心机当真用得适所,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对他下功夫,他对这小子是越来越记上心头。 瞧着四周号称名门闺秀的莺莺燕燕,俊颜略嫌不耐与厌烦了。 若不能任意“取乐”,就实在是无趣得紧。 “我说小水儿啊,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这宴席该结──” “不成,纯雪的事我待会再了解,但宴席还没有结东,我都还没为爷介绍完所有的姑娘,她们可都是专程来向爷请安的。”目的还没达成,绝对不让他走。 公孙谋瞪着她。这女人还不死心! 他不由得逐渐升起了怒火。“这几个女人叽叽喳喳了一晚,本官都见过了,不用你再费事介绍!”哼! “可是──” “回去吧!”他终于耐性用罄,眉头不耐地一拧。 “爷!”她急得双眼冒火。 公孙谋扬眉,被折腾得火气更加飙升发怒,阴邪的气焰登时弥漫开来。 众人首次瞧见他阴霾的模样,皆乱了序的终于感受到他阴沉的一面。 这时的公孙谋恐怕天下没人有胆敢逆其意。 卢麒儿为好友担心不已,纯水怎么敢对公孙谋这么任性大胆,难道她不怕他翻脸对她不利? “爷答应过我不在晚宴里发脾气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他身上不停散发的怒气,就鸳纯水仍不为所动的抿着嘴提醒他。 他脸上那两道浓眉缓缓拢起。“但我也说过,你若勉强我,我的决定将是你所不能预料的,这样你还想逼我吗?” “您又威胁我!”她气得怒目以对。 “我说的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他的凶残戾色正熠熠发着恶光。 “您!可恶!可恶!”她气得跺脚。 这是在对公孙谋发脾气呢。 众人见他铁青起脸色,似乎要掀起更大的怒火,但是他并没有再吭声,只是任由她跺脚怒视。 “好,爷不肯成全我,就是想看到我自责而死,那好,我不如现在就气死,也不用再逼您了!”她泪一抹,咬着唇,哽咽的说。 “蠢女人!”他咬牙切齿起来。 这女人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呜呜……我不管,您明知道我有多内疚,却不肯成全我……呜呜……想来我还是早死的好,早死早超生,才不会再拖累爷,让爷牺牲……呜呜……”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天朝闇帝家闹起家庭革命的情景,想不到一场夜宴还能有幸观看到公孙谋无法可施、气急败坏的模样。 众人既心惊又好奇,就不知道鸳纯水到底要公孙谋成全她什么事? 而向来不动如山、耐心零蛋的大人会如何处置自己放肆的妻子? “够了!”他戾色的沉下脸来,低喝一声。 她立即僵了身子,还满脸泪痕。 “好,我就成全你,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他甩过袖子,犀利的目光射向那群莺莺燕燕身上,羽扇一指。“就你了,今晚侍寝!” 被指中的人正是并州司马千金,薛音律。 “爷不许动粗!”鸳纯水耳提面命。 “哼。”公孙谋冷脸以对。 “爷不许伤害人家。” “哼。” “爷不许恐吓人家。” “哼。” “爷不许变态的玩残人家。” “哼!” “爷不许──” “够了,你当我是三岁娃儿吗?” 以你的恶劣性格,差不多了。“我只是提醒您,总之如果我明早看到的人不是完好的,您就等着收我的尸吧!”她撂下狠话,她可不想一早又听到噩耗,又得为人收尸。 “你威胁我?”湛黑的眸,迸出火焰。 “爷脾气古怪,若没顾忌,我怕爷过于放纵,我可不想再造孽害了无辜的人。” “你硬塞个女人给我,就不算造孽?” “……薛姑娘出生官家,家世清白,面容姣美,身材曼妙丰盈,爷会喜欢她的,只要与她有了孩子,一家子幸福,哪能说这是造孽。”她忍着莹莹泪光,不许它不争气的落下。 他的脸庞出现危险的气息。 “要我答应这么多事,可以,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做得到,那自然做得到。” “什么条件?”她悄悄的低下首,偷偷的抹泪。 他更恼上加恼了。“哼,你提的这些事要我一一做到,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进房亲自监督,这样我既不会恐吓她,也不会伤害她,只会好好播种,让她顺利产下子嗣!” “什么?!您要我进房看你们……”她瞬间俏脸煞白。 “没错!”他又笑了。 笑容完美无瑕。 他想折磨她,还是凌迟她? 竟然叫她进房观看! 鸳纯水自问并没有做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缩于角落的她,全身颤抖着,瞧见薛音律伺候他褪去了外袍,露出了精瘦结实的体魄,但该死的他却将凌厉含笑的目光始终瞅向她,似乎在监督她有没有好好观看他们的演出,她气得紧咬下唇,睁着眼忍着心痛迎向他挑衅的目光。 她要勇敢,不会被吓到的! 床榻上薛音律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斜瞄观看,万没想到,她真能顺利拥有这奇货可居的男人,而且还是在鸳纯水那女人眼前夺了这男人的宠爱,只要过了今晚,她将男人伺候得宜,她的地位将大大不一样了,她将可以与鸳纯水平起平坐,之后只要早她一步生下子嗣,那她的地位就更加不同,鸳纯水又将会成为供她使唤的佣人了。 她只着轻兜,细腻的皮肤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可口诱人,微微噘嘴的等着男人轻尝,但发现他的目光居然一直停留在角落里抖缩的女人身上,她一咬牙,双手主动勾着他的脖子,他这才挑眉的环住她的上身,让两人的身子不停惹火的磨蹭着。 不忘再看角落女人一眼,瞧她瞬间又变了脸。 公孙谋低笑一声,抚摸着怀里温热的肌肤,一点一点往上挪移,大掌更是毫不迟疑的隔着肚兜揉捏上她娇嫩的双峰,耳边传来鸳纯水的抽气声,他脸色沉了沉,没有停下手的继续挑弄着,怀里的薛音律兴奋的攀住他强劲的肩脖,不断呻吟着,索求更多的爱抚,露出顽劣的冷笑,他低首霸气的堵住她的唇…… 鸳纯水的心蓦然疾速跳跃着,紧握双拳,她的心扉强烈的涌起不甘与……恼怒! 不,这男人是她的,他怎能当着她的面吻其他女子,怎能! 胸口失序的起伏着,敲打得她心痛如绞。 犀瞳余光瞥见了她的愤怒,他脸上有着几乎看不真切的忧虑,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狠心。 身体尽情的与薛音律纠缠,领着她沉入欲海波涛之中,他自己却依然不见激情,薛音律似乎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身子突然离开他,大胆的褪下肚兜,露出一大片的雪肤。 听见角落有人跌地的声音,他立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角落的女人面无血色,揪着心的跌坐地上,他忍着没有冲向她,暗暗匀了气息,大掌覆上薛音律的浑圆。 鸳纯水胸口一窒,眼泪飙下,虽然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自找的,这是她该做的,不可以嫉妒,更不可以愤怒……可是她的心却太过诚实的抽痛着,好痛,好痛…… 不,她不要他碰别的女人,她不想自欺欺人,就算不能生子,她也想自私的独占他! 公孙谋孤傲的薄唇渐渐抿起,心头越来越愤怒。 那女人真要他占有别的女人?! 薛音律持续奋力的挑逗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他脸色一变,终于嫌弃的再无法忍受,正要发狠甩开她,倏地,甩出的手收了回来,怒容消失,双瞳发亮的扬笑。 “爷,您还不起身,咱们回房了!”角落的女人已冲至床前,面色如纸,身子摇摇欲坠。 面无表情的瞅她一眼后,他旋即再次低下首吻上薛音律的胸前,薛音律得意挑衅的当着她的面,更加满足的呻吟出声,她愀然变色。 “不,我不准您碰其他的女人,爷您给我起来!”鸳纯水发怒的揪住他的手,强迫他离开薛音律的纠缠。 薛音律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不怕大人杀了你?”气愤的又抱上男人的胸膛,这女人想反悔坏她的好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不会肯的! 她一定要成为这男人的女人! “就算爷杀了我,我也不许他碰你!”鸳纯水喘息的说,额际冒着不正常的冷汗,人也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 他精光簇炯,表情冷峻。“我都依了你的要求,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他的声音凛冽得教人发寒。 她哽咽的滑下热泪。“我……我后悔了,爷,我错了,我真的不能忍受……”话还未尽,人一晃就跌坐床榻上,泪涟涟的眸子,水气逼人,表情有着强烈的懊悔。 “哼,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要你不要后悔的!”瞧着她虚弱的模样,他狠下心的说着。 “我知道……可是……”她捧着心,汗越流越多,胸口也越来越吃紧,似乎不能呼吸了。 “鸳纯水,你给我出去,大人根本不可能跟你走的,别妨碍大人对我的宠幸。”薛音律怕她坏事,不顾她看起来几乎要死了的模样,硬是要赶她离开。 可恶的女人! “爷……”明知自己再没有立场要求他别碰别的女人,但是这心痛却让她无法离去,只能揪着心僵硬的呆立原地,一脸渴求的希望他改变主意。 锁视着她哀求的容颜,公孙谋敛着眉目,只露出冷酷笑纹。“你走吧。” 他要她走?! “轰”的一声,她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因剧动而崩离裂碎的声音。 如柳双眉缓缓拢起,紧握的小手,慢慢移至胀痛的胸口,两眼一翻,身子向后倒去,倒地前,她只听到一声急促的吼声,“来人,还不滚进来!” 第四章 高宇屋梁,夜宴笙歌,花影飘飘,美人生香。 夜宴上唯一的男宾,此刻正横卧于藤椅中,闲散的望着众美人,就见他瞳眸犹如夜星般闪亮,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不耐,显然正在实现对某人的承诺,不轻易吓人。 但因受到并州花魁污秽大人而惨死的影响,众美人虽谨慎地围着他坐,却不敢稍有造次,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难以取悦的男人,也落得跟那花魁一样的下场。 不过良久后见公孙谋气度不凡,剑眉星目,气氲邪俊纠缠,若无怒容,简直教围着他的众女倾心疯狂,好个俊美无俦气质邪魅的大人! “大人,您可是第一次来到并州?”见他未如传言中的邪佞,并州司马的长女薛音律,不由得忘了几日前那花魁的下场,大着胆子主动开口问。 薛音律貌美如花,是并州出了名的美女,不少王公贵族抢着上门提亲,不过她眼高于顶都一一回绝。 这回天朝闇帝竟然光临并州,她身为并州司马的爹千嘱咐万叮咛,要她好好把握机会,若能成为公孙谋的女人,天下的荣华富贵就尽是所有了,出门前她原是不屑爹的想法,不过此时见到俊伟闇帝的金容后,她已大为心折,暗忖着这男人她是要定了。 “不是,本官七年前曾经来过一次。”他捺着性子挑眉慢答。 “这么久以前来过,想必这次再踏上并州,风光感受当有所不同吧?”她讨好的再问。 眸瞳一瞟。“是有所不同。”接着瞟向了远立于角落,正假装忙碌招呼宾客的妻子。“本官的女人生长的地方,再次造访当然备觉亲切。” 这看似无害的一瞟,让角落的女人不安的将脸转向,就是不敢看他。 此举让某人的黑眸色泽加深了几度。 “傅闻大人很爱纯水……喔,很爱公孙夫人,瞧来不假呢。”说话的是并州商人的千金卢麒儿,她是鸳纯水的手帕交。 一开始得知纯水嫁的竟然是天朝闇帝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甚至还有些不相信,正直而不懂得要手段的好友真能抓得住闇帝的心?不过如今瞧来好像是真的,因为公孙谋的目光老是追随着妻子的身影转动,这不就表示纯水是受恩宠的,身为她的好友,见到此当然感到开心。 他将目光调向她。“假?本官对水儿的心思从不隐瞒,天下还有本官对水儿的情是假的蠢言吗?”他摇着孔雀羽扇,表情不悦。 “不是的,只是人人皆传言大人喜怒──”惊觉说错话,她登时白了脸的住口。 “喜怒无常,难以伺候,不可能真心待一个人?”他索性替她说出不敢说的话。 “大人……”卢麒儿心惊,这人果然难以伺候,才一句话就变了神色,真不知纯水是如何与他相处的,也是经常处于提心吊胆、动辄得咎的状态吗? 才放下的心,不禁又为好友担忧了起来。 “哼!”公孙谋原本要发作,但瞳眸对上远方女人谴责的目光,皱了眉,神态清冷下来,闷不吭声。 薛音律见状,悄悄的挨近他,打算与他亲昵相对。“大人很爱夫人,是爱夫人的容貌呢,还是性格?” 他瞅她一眼。“都有。”心中盘算着还得为那女人耗多少时间在这无聊的宴会上。 “那大人可有发觉我的眼睛与夫人长得十分神似,记得孩童时就经常有人这么对我说。”她睁大双眼,要吸引他瞧个仔细。 事实上,打小她就最恨人家拿她与鸳纯水相比较,她可是司马千金,鸳纯水的爹长久以来一直是她爹的下属,她的身份也就跟她的仆佣没什么两样,与仆佣相较美色,让她极为不舒服,甚至为此多次欺负鸳纯水来娱乐,但怎么也想不到鸳纯水去了一趟洛阳后,就成了公孙谋的妻子,身份地位甚至比她爹还高出百倍,连带的连爹都要对鸳汉生哈腰鞠躬,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得令人气结。 早知道她也让爹送去洛阳了,凭她出色的条件,应当更有机会成为公孙谋的妻子,这么一来,哪还轮得到鸳纯水那女人得势。 闻言,公孙谋这才兴味的正眼瞧上她媚态横生凝望的眼神。“是有一点像,不过要论像,水儿的妹妹鸳纯雪应当比你更像。”他睇向了更远处缩着身子不敢理人的鸳纯雪。 忽然被点名,鸳纯雪全身不由自主的抖缩了起来,偷偷觑向公孙谋,见他竟露出恶笑,她心猛然一跳,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人是魔鬼,在洛阳发生的事她记得很清楚,一刻也没敢忘,猛吞着口水,原以为躲到一旁他就不会发现她,原来他没有将她忽略,猎人一般的鹰眼,教她整个人犹如被冷水灌顶。 “鸳纯雪?哼,她那残花败柳,居然云英末嫁就与人苟且,在并州早已成为人人唾弃的女人,要不是她自己对外放话,说是大人很疼爱她这个小姨子,说不定还想纳她作妾,让姊妹共同伺候大人,众人早将她逐出并州了,今日大人的夜宴,她哪有资格参加。”薛音律撇嘴的说。 “喔?她自己说本官有意纳她为妾,好姊妹共夫?”他抚着下颚,看似懒洋洋地躺着,但眼神里多了股笑意。 鸳纯雪惊慌得直咬唇,她今晚原是不想列席的,但是爹逼得她一定要出席,就是因为她诱惑姊夫不成,由洛阳被“惊吓”回来时,为了自保说过姊夫有意纳她为妾这种话,爹娘以及乡亲才没将她这失贞妇打死。 这会爹真当公孙谋有意收她进房,硬是要她出席宴会,好让他想起这件事,有意让“好事成真”,但天知道如今她是“恶梦成真”了,她实在不敢想像,那魔鬼知道她撒下这弥天大谎后,将会如何再玩死她? 她越抖越凶,连好几步之外的鸳纯水都瞧出不对劲的赶来。“纯雪,你怎么了?” “我……”她牙齿打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本官想,她是想成为本官的小妾,想得太兴奋了,这才会喜到不能自己。”他起身走向姊妹俩。 “纯雪?你说的是真的吗?爷真答应要纳你为妾?”鸳纯水吃惊的问。 “我……”鸳纯雪抖得更凶了,简直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纯雪,你别怕,若爷真这么说过,姊姊会帮你作主的。”她忍着心痛表示。其实妹妹身子健康,比之她强上百倍,只要爷愿意,说不定真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是啊,若本官真有这么答应过你,你可以提醒本官,念在你是水儿妹妹的份上,本官会认帐的。”公孙谋真可以说是笑逐颜开,亲切异常哪。 鸳纯雪眼皮一翻就想昏死,但是瞧见他又倏眯起眼来,登时连昏死也不敢,只能睁大眼睛,抖着声努力评估着,若说没有会教并州的人唾弃打死,若说有……这如恶狼般的男人会真的娶她,然后……将她玩残分尸! “没、没有,大人没说过这种话!”她当下有了决定。 “没有吗?!鸳纯雪,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对咱们说谎!”薛音律立即生气的冲上前怒骂。 其他女人见状,也跟着上前交相怒骂指责。 “我……”她吓得惊退连连,眼看就要被一群愤怒的女人吞食了。 鸳纯水赶紧将妹妹护在身后。“你们住口,爷明明说过要娶纯雪的,是爷忘了,爷,您说是不是?”她焦急的向丈夫求救。 就见他露齿一笑。“水儿啊,我怕你枉做好人了,就算我点头,怕她也不敢……愿嫁啊!”炯炯的双眸,盯得某人头皮发麻,差不多想要自我了断了。 “为什么?纯雪在洛阳时就有意伺候爷了,她不会不愿意嫁的,纯雪,你说是吧?”她回头着急的询问妹妹。 记得纯雪上洛阳找她时,坚决要她让夫,虽然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急忙回到并州,但是相信纯雪对爷的爱慕是不变的。 “我……我……”鸳纯雪睁着惊恐的眼,张嘴想出声,喉咙却像打了死结一样发不出声。 “是这样的吗?”恐怖的笑脸再次热切的出现。 鸳纯雪魂飞魄散。“啊──我情愿被打死,也、也不嫁!”她崩溃般的抓了几下头后,像鬼魅缠身似的大喊大叫的冲出筵席。 众人愕然,鸳纯水更是错愕。“纯雪她……被什么东西吓坏了吗?”她呆若木鸡的问。 公孙谋耸了耸肩,勾上妻子的纤腰,朝身旁的随侍使了个脸色,立即有人奉上降火糖汁,这是临淄郡王李隆基发现的好东西,特意要人快马送来给她的,说是平日饮用可以降火去瘀,有助于血脉通顺,因此他就要人随时备着,若见她稍有起伏,立即要她饮下调节。 临淄郡王的心机当真用得适所,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对他下功夫,他对这小子是越来越记上心头。 瞧着四周号称名门闺秀的莺莺燕燕,俊颜略嫌不耐与厌烦了。 若不能任意“取乐”,就实在是无趣得紧。 “我说小水儿啊,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这宴席该结──” “不成,纯雪的事我待会再了解,但宴席还没有结东,我都还没为爷介绍完所有的姑娘,她们可都是专程来向爷请安的。”目的还没达成,绝对不让他走。 公孙谋瞪着她。这女人还不死心! 他不由得逐渐升起了怒火。“这几个女人叽叽喳喳了一晚,本官都见过了,不用你再费事介绍!”哼! “可是──” “回去吧!”他终于耐性用罄,眉头不耐地一拧。 “爷!”她急得双眼冒火。 公孙谋扬眉,被折腾得火气更加飙升发怒,阴邪的气焰登时弥漫开来。 众人首次瞧见他阴霾的模样,皆乱了序的终于感受到他阴沉的一面。 这时的公孙谋恐怕天下没人有胆敢逆其意。 卢麒儿为好友担心不已,纯水怎么敢对公孙谋这么任性大胆,难道她不怕他翻脸对她不利? “爷答应过我不在晚宴里发脾气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他身上不停散发的怒气,就鸳纯水仍不为所动的抿着嘴提醒他。 他脸上那两道浓眉缓缓拢起。“但我也说过,你若勉强我,我的决定将是你所不能预料的,这样你还想逼我吗?” “您又威胁我!”她气得怒目以对。 “我说的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他的凶残戾色正熠熠发着恶光。 “您!可恶!可恶!”她气得跺脚。 这是在对公孙谋发脾气呢。 众人见他铁青起脸色,似乎要掀起更大的怒火,但是他并没有再吭声,只是任由她跺脚怒视。 “好,爷不肯成全我,就是想看到我自责而死,那好,我不如现在就气死,也不用再逼您了!”她泪一抹,咬着唇,哽咽的说。 “蠢女人!”他咬牙切齿起来。 这女人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呜呜……我不管,您明知道我有多内疚,却不肯成全我……呜呜……想来我还是早死的好,早死早超生,才不会再拖累爷,让爷牺牲……呜呜……”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天朝闇帝家闹起家庭革命的情景,想不到一场夜宴还能有幸观看到公孙谋无法可施、气急败坏的模样。 众人既心惊又好奇,就不知道鸳纯水到底要公孙谋成全她什么事? 而向来不动如山、耐心零蛋的大人会如何处置自己放肆的妻子? “够了!”他戾色的沉下脸来,低喝一声。 她立即僵了身子,还满脸泪痕。 “好,我就成全你,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他甩过袖子,犀利的目光射向那群莺莺燕燕身上,羽扇一指。“就你了,今晚侍寝!” 被指中的人正是并州司马千金,薛音律。 “爷不许动粗!”鸳纯水耳提面命。 “哼。”公孙谋冷脸以对。 “爷不许伤害人家。” “哼。” “爷不许恐吓人家。” “哼。” “爷不许变态的玩残人家。” “哼!” “爷不许──” “够了,你当我是三岁娃儿吗?” 以你的恶劣性格,差不多了。“我只是提醒您,总之如果我明早看到的人不是完好的,您就等着收我的尸吧!”她撂下狠话,她可不想一早又听到噩耗,又得为人收尸。 “你威胁我?”湛黑的眸,迸出火焰。 “爷脾气古怪,若没顾忌,我怕爷过于放纵,我可不想再造孽害了无辜的人。” “你硬塞个女人给我,就不算造孽?” “……薛姑娘出生官家,家世清白,面容姣美,身材曼妙丰盈,爷会喜欢她的,只要与她有了孩子,一家子幸福,哪能说这是造孽。”她忍着莹莹泪光,不许它不争气的落下。 他的脸庞出现危险的气息。 “要我答应这么多事,可以,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做得到,那自然做得到。” “什么条件?”她悄悄的低下首,偷偷的抹泪。 他更恼上加恼了。“哼,你提的这些事要我一一做到,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进房亲自监督,这样我既不会恐吓她,也不会伤害她,只会好好播种,让她顺利产下子嗣!” “什么?!您要我进房看你们……”她瞬间俏脸煞白。 “没错!”他又笑了。 笑容完美无瑕。 他想折磨她,还是凌迟她? 竟然叫她进房观看! 鸳纯水自问并没有做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缩于角落的她,全身颤抖着,瞧见薛音律伺候他褪去了外袍,露出了精瘦结实的体魄,但该死的他却将凌厉含笑的目光始终瞅向她,似乎在监督她有没有好好观看他们的演出,她气得紧咬下唇,睁着眼忍着心痛迎向他挑衅的目光。 她要勇敢,不会被吓到的! 床榻上薛音律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斜瞄观看,万没想到,她真能顺利拥有这奇货可居的男人,而且还是在鸳纯水那女人眼前夺了这男人的宠爱,只要过了今晚,她将男人伺候得宜,她的地位将大大不一样了,她将可以与鸳纯水平起平坐,之后只要早她一步生下子嗣,那她的地位就更加不同,鸳纯水又将会成为供她使唤的佣人了。 她只着轻兜,细腻的皮肤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可口诱人,微微噘嘴的等着男人轻尝,但发现他的目光居然一直停留在角落里抖缩的女人身上,她一咬牙,双手主动勾着他的脖子,他这才挑眉的环住她的上身,让两人的身子不停惹火的磨蹭着。 不忘再看角落女人一眼,瞧她瞬间又变了脸。 公孙谋低笑一声,抚摸着怀里温热的肌肤,一点一点往上挪移,大掌更是毫不迟疑的隔着肚兜揉捏上她娇嫩的双峰,耳边传来鸳纯水的抽气声,他脸色沉了沉,没有停下手的继续挑弄着,怀里的薛音律兴奋的攀住他强劲的肩脖,不断呻吟着,索求更多的爱抚,露出顽劣的冷笑,他低首霸气的堵住她的唇…… 鸳纯水的心蓦然疾速跳跃着,紧握双拳,她的心扉强烈的涌起不甘与……恼怒! 不,这男人是她的,他怎能当着她的面吻其他女子,怎能! 胸口失序的起伏着,敲打得她心痛如绞。 犀瞳余光瞥见了她的愤怒,他脸上有着几乎看不真切的忧虑,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狠心。 身体尽情的与薛音律纠缠,领着她沉入欲海波涛之中,他自己却依然不见激情,薛音律似乎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身子突然离开他,大胆的褪下肚兜,露出一大片的雪肤。 听见角落有人跌地的声音,他立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角落的女人面无血色,揪着心的跌坐地上,他忍着没有冲向她,暗暗匀了气息,大掌覆上薛音律的浑圆。 鸳纯水胸口一窒,眼泪飙下,虽然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自找的,这是她该做的,不可以嫉妒,更不可以愤怒……可是她的心却太过诚实的抽痛着,好痛,好痛…… 不,她不要他碰别的女人,她不想自欺欺人,就算不能生子,她也想自私的独占他! 公孙谋孤傲的薄唇渐渐抿起,心头越来越愤怒。 那女人真要他占有别的女人?! 薛音律持续奋力的挑逗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他脸色一变,终于嫌弃的再无法忍受,正要发狠甩开她,倏地,甩出的手收了回来,怒容消失,双瞳发亮的扬笑。 “爷,您还不起身,咱们回房了!”角落的女人已冲至床前,面色如纸,身子摇摇欲坠。 面无表情的瞅她一眼后,他旋即再次低下首吻上薛音律的胸前,薛音律得意挑衅的当着她的面,更加满足的呻吟出声,她愀然变色。 “不,我不准您碰其他的女人,爷您给我起来!”鸳纯水发怒的揪住他的手,强迫他离开薛音律的纠缠。 薛音律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不怕大人杀了你?”气愤的又抱上男人的胸膛,这女人想反悔坏她的好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不会肯的! 她一定要成为这男人的女人! “就算爷杀了我,我也不许他碰你!”鸳纯水喘息的说,额际冒着不正常的冷汗,人也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 他精光簇炯,表情冷峻。“我都依了你的要求,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他的声音凛冽得教人发寒。 她哽咽的滑下热泪。“我……我后悔了,爷,我错了,我真的不能忍受……”话还未尽,人一晃就跌坐床榻上,泪涟涟的眸子,水气逼人,表情有着强烈的懊悔。 “哼,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要你不要后悔的!”瞧着她虚弱的模样,他狠下心的说着。 “我知道……可是……”她捧着心,汗越流越多,胸口也越来越吃紧,似乎不能呼吸了。 “鸳纯水,你给我出去,大人根本不可能跟你走的,别妨碍大人对我的宠幸。”薛音律怕她坏事,不顾她看起来几乎要死了的模样,硬是要赶她离开。 可恶的女人! “爷……”明知自己再没有立场要求他别碰别的女人,但是这心痛却让她无法离去,只能揪着心僵硬的呆立原地,一脸渴求的希望他改变主意。 锁视着她哀求的容颜,公孙谋敛着眉目,只露出冷酷笑纹。“你走吧。” 他要她走?! “轰”的一声,她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因剧动而崩离裂碎的声音。 如柳双眉缓缓拢起,紧握的小手,慢慢移至胀痛的胸口,两眼一翻,身子向后倒去,倒地前,她只听到一声急促的吼声,“来人,还不滚进来!” 第五章 原来大夫早被安排候在房外了,就是等着她心绞症发作时立即施救。 “爷,您碰她了?”才在她专属的檀木璧玉床醒来,鸳纯水见人立即气愤的质问,也发现他已穿着整齐的卧坐在她身旁。 “碰了又如何?没碰又如何?”公孙谋睨着她。 “碰了我就死给您看!”她刚烈的说。 “这么严重?”他撩起一弯笑。 “您还笑得出来,到底碰了人家没有?”她十足在意的问。 “……碰了。” “您!”她脸色一变,才缓下的心跳,又急剧加快了起来。 一旁的大夫见状劝说:“大人,夫人才刚醒,求您别再刺激她了。”他苦着一张脸。 方才急救时的惊险,到现在还令他心惊胆跳着,深知万一人没救回来,他不死也半条命去了,幸亏第一时间的施救得宜,夫人才总算安全没事,别这会又教大人给气出问题,届时到底是他医治不当还是大人蓄意谋杀?但不管如何,他可都是脱不了关系的该死呀! 公孙谋闷哼了一声,这才又问道:“你不是一直要求我成全你吗?这会为何又反悔?” “我……我不能忍受……”她红着脸难堪的低言。 “你不能忍受,我就该忍受,勉强我行事的人活该得受教训。”他冷着脸说。 “受教训?” “没错,你这女人教我给宠坏了,是该吃点苦头。” “您是说,您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进房,故意让我咬牙不甘,故意让我心痛刺激?”她愕然。 “正是,我是故意的。”他清睿的眉宇,闪着残忍的炯光。 “为什么这么做?”原就知道他要自己进房观看欢爱场面就是恶意的作为,但想不到他竟然顽劣的要她发病送命? 想起看着他交缠着别的女人的身子,她撕心裂肺得几欲死去的情景,她气得肝火又上升。 公孙谋瞧着皱眉。“不许再发脾气!”他命令。 她嘴一扁,两行忿泪滑了下来。 他恼得眯眼。“哼,我若不这么做,你哪能体会将我让人的痛苦!” “您……” “要知道,与人共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既然要让我留连花丛,你就要有能耐与肚量接受我与其他女人欢爱的事实,若做不到,就别再叫我干这些蠢事了!”他啐了声。 她更愕然了。“我只是、只是──” “别再说了,你最好受了这次教训后能有所觉悟,记住我的话,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个,管你能否生儿育女我都不在乎,甚至庆幸你不用受这生子之痛,只要你能安稳的活在我身旁,让我时时看得见、摸得着,一切就已足够,下回再要为难我,硬塞女人过来,当心我凶性大发,就真的令你后悔莫及!” “……” “你有听明白了吗?” “……爷……就算您不在乎我不能为您生子这件事,但我这破身子,还是不能满足爷的需求,您一向精力旺盛,如何能隐忍?”鸳纯水幽凄的说着,落寞的将脸庞撇向一旁,默默掉泪。 喟叹一声,朝大夫及一干伺候的侍卫、侍女们轻挥了手,众人识趣的退出,待所有人都陆续退出后,他这才温柔的侧身拥着她,手臂轻轻将她勾进胸怀,两人相拥躺着。 “小水儿,不能尽情的要你,这点确实让我恼怒,但比起失去你,这事反而成了小事,我宁愿舍弃一时的欢爱,也要保你长久的陪伴,少了你,我怕会精神失了依靠,人也会变得更阴邪了,别再钻牛角尖,这只会伤了自己的身体,也辜负了我对你的眷恋之心啊。”他轻柔的吻去她甫溢出的珠泪。 闻言,恶缠在她心坎的郁结蒸发掉了,她眨着湿濡的双眸,感动不已。“爷,您待我真好!”她紧抱着他激动了起来。 “不许哭得太激烈,我可不想你方才见到我抱其他女人时没断气,这会却感动的哭死在我怀中。”他恶言戏谑的说。 仰起首,她哭笑的瞪着他。“爷又欺负人!” “哼。”公孙谋笑哼了声,脸上满是云开见月的宠爱。 “爷,您让我进房看您的春宫秀,您不觉得用这方法让我明了自己的钻牛角尖有多么的多余,不会太狠绝了点吗?万一我真的怒极攻心,死了怎么办?”她忽然埋怨的瞅向他。 这家伙真狠哪! 他挑眉,扬起薄淡的唇瓣。“你难道忘了,你一闹脾气,我通常都得用上非常的手段,否则解不了你这糊涂蛋的心结。” 她闻言涨红了脸的想起,之前因为误会他将她丢弃在鬼窟里自生自灭,伤心忿恨的一心求死,昏迷之中,他怎么也唤不醒她,一怒之下竟将她丢进寒冰的冰水里,要将她冻醒,冻不醒她,竟企图与她一起淹死在冰水之中,这男人真是绝,绝得令她既害怕又窝心,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她爱恨得……好幸福。 她的小脸越泛越红,瞧来像颗圆苹果,他心动之间,紧搂过她,捧着她的圆脸蛋,贴上了温热薄唇,无意身子竟一紧,猛地低咒一声! 不成,这问题还是得解决,她这病非除不可…… “办得如何?”公孙谋倦懒的问。 “回大人,照您的吩咐,将太子的逆谋计划泄漏给韦皇后知道了。”尚涌躬身禀报。 “然后呢?”他收拾起倦懒神态,逐渐泛起冷酷笑痕。 “就如大人所预料,韦皇后大怒后,收买太子的部下,在鄂部县暗中将太子杀害,听说韦皇后正在密谋立皇上的第四子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 “很好,立了个十多岁的小娃儿为太子,韦皇后还真是设想周到啊。”他绽出更加耀眼的笑纹。 “是啊,皇上若真的答应韦皇后的要求,皇后一定会好好的操弄这幼主孩儿,届时皇后的势力又将更近一步,不过,任皇后势力再大,依然只是大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大人能让她生也能让她死。” 眼观局势,这些台面上的皇族,只能在大人的眼皮底下争个你死我活,真正的实权还是牢牢操纵在他家大人手中,大人若不放手,这些争夺说穿了实在毫无意义,只是这些皇族人为什么还是看不明白? “哼,由他们去厮杀个够吧,多有趣的一场血腥皇权争夺战,本官最爱看这种戏码了。” “是,大人!”尚涌涔着汗,大人的顽劣性子,有时连他都会惊慌无措的。 “太子已死,你知道该怎么对夫人说吧?” “太子是教韦皇后杀死的,根本不关大人的事,属下会照实说。”尚涌眨了眨眼,忍住笑。 太子不死哪能消大人的怨气,毕竟这“二夫”对大人来说,可是刺上了心头,虽然是假夫,还是容不得,也不能容啊! “很好。”他摇着羽扇,轻抚着腰间小娘子送他的铃铛状坠腰饰,笑得顽佞。 小水儿哪,这世间上她除了他公孙谋以外,没有二夫的!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哪! 算算日子,公孙谋为鸳纯水耗在并州已有两个月余,是该走人了。 瞪着眼前抱着母亲胞妹哭得离情依依的女人,他不满的蹙起眉心。 这女人,谁许她哭得这么激动的! 不像话! “纯水,下回你一定要再回并州探望娘啊。”鸳母拭着泪,万分舍不得的牵着女儿的手。 这女儿从小就懂事孝顺,只是身体不好,这一走不知何时母女才能再见面? “娘,爷答应我了,以后每年都会带我回家住个几天的,而你们也随时可以上长安来探望我。”鸳纯水泪盈于睫。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不过你爹他还不能……”鸳母欲言又止的瞧向身旁笑容惨澹的丈夫,接着又谨慎的看向臭着脸坐在一旁的女婿。 “啊,我想起来了,爷曾经下令二十年内不许爹上京师的。”她蓦然想起,杏眼立即瞅向他。“爷,这禁令您还不解除吗?”她走近丈夫身旁,一脸的不满。 公孙谋适才见她哭得梨花带泪,情绪已经不甚痛快了,便沉着脸闷哼不理。 “爷!”她跺脚。 他这才倨傲的吭声说:“鸳大人当年这么积极的卖女儿求富贵,本官想他大概对女儿的情份不深,能不能上京师探望女儿应当不在乎吧?” 一席话说得鸳汉生当场热汗直流,满脸通红。“大人,臣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嗯,是糊涂,这才会急急将快断气的女儿送出去求荣,要不是本官出现,也许你这女儿早已香消玉殡了,这样的爹能说不糊涂吗?!”他表情更加冷峻。 “大人……”鸳汉生被数落得羞愧汗颜,当初确实是私心的想藉着献出女儿,让自己的前程更加开阔,怎知阴错阳差,原本将女儿送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今的皇帝陛下,但不知怎地,女儿竟莫名成了公孙夫人,这会瞧着公孙谋的脸色,他今 他凄惨着面容,等着被清算。 “本官瞧若鸳大人想靠水儿升官发财是不可行了,照本官的意思,鸳大人目光如豆,私心太重,并州督官的官衔对你来说已是顶天了,不可能再有进展,你就老死在并州吧!”他冷笑的将话说白。 鸳汉生一听,登时煞白了老脸无话可说,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的贪念,如今不仅失了女儿,也断了前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本官可以报你一个机会,你还有一个女儿鸳纯雪,不如也送了,说不定这回真能为你带来高官厚禄。”约莫气极,公孙谋还继续冷讽着。 被点上名,一旁的鸳纯雪也白了脸,换她了吗? “啊,本官怎么忘了,小姨子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已是残花败柳之人,若要哪个大官接手,似乎不太道德,可是鸳大人又急着升官,这……不如这么着,本官就勉为其难的将她推荐给乌鲁木齐的番王,让他收留她好了,说不定鸳大人你可以凭着小女儿,在乌鲁木齐那民不聊生的地方谋个一等高官做做,鸳大人,你说本官这样的安排可好?”他羽扇一摇,人也畅笑了起来。 鸳纯雪与鸳汉生两人顿时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哪,谁教他们谁不得罪竟得罪了这记仇最深的人啊。 父女俩就怕他说的是真的,两人双脚发抖,站都站不稳。 “爷,您玩够了没有?谁要您这么吓人的?”鸳纯水双手叉着腰,发火了。 瞥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公孙谋不悦的敛回嚣张的畅笑。“哼!” “爷,您当真要送纯雪去乌鲁木齐?”她睨问。 “我说出口的话还有假吗?” “那好,我陪着纯雪出嫁,到了那先帮她张罗好一切,怕她不适应,再陪她住上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至于爷您日理万机,我也不好硬拉着您相陪,您就留在长安,等我安顿好纯雪后再说。”她冷着脸表示。 “什么?!”大掌往茶几一拍,他骤然发怒。 “爷听不明白吗?那我就再简单的复述一遍,爷若执意要送纯雪去番地,那我将会陪着她去住上个一年半载,说不定我习惯那儿的生活,也就不回来了。” 某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到不行,这女人想要气死他! 瞧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分明是吃定他,他勃发的怒气高扬,却深知对她发作不得,当下气得起身背过她,徐徐的阖眼调气,半晌后才沉声道:“罢了,鸳纯雪不必去番地了。”他算是恩典的收回成命。 “还有我爹呢?”打铁趁热,事情一并解决,她再问。 “你这是得寸进尺?”他拧起眉峰。 “人家想爹嘛……”鸳纯水端出天真无邪的甜腻笑颜。 他眯上俊眸,一咬牙。“好,就许他可以自由出入京师。” 自己定是上辈子欠了这女人的债,此世才会事事受制于她,翻不开身哪! “谢谢爷。”她立即闪亮亮地笑开了,杏眸此刻耀眼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暗叹,罢了,小娘子开心就好。 淡淡地,他不自觉的也在心头笑开了,但脸上还是绷得紧。 鸳纯雪与鸳汉生感激的迎向鸳纯水,尤其是鸳纯雪,姊姊能不计前嫌的帮她,让她汗颜得几乎无法面对,只能哽咽的低声说谢谢。 鸳纯水拉着妹妹的手露出了笑靥。“纯雪,我知道你在并州的名声已损,待不得了,你不如跟我上长安吧,那里没人知道你的过去。” 总算知道妹妹前一阵子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看上了人家的有妇之夫,这事在并州地区闹得很大,难怪妹妹上回要离家上她那去避难,只是她不懂,既然家乡住不得,当初纯雪为何还是坚持要回来,她留也留不住? 这趟回娘家,瞧见妹妹在这过得很凄苦,根本是受尽众人的唾弃,她却死待在这儿不肯走,难道有什么隐情是她不知道的? “我……”鸳纯雪又偷偷瞧向了某人。 说不出口,也不敢说是某人要她回乡受罪的,他一日不点头让她离开,她是哪里也去不了的。 “纯雪,到底怎么了,跟姊姊走好吗?”不忍妹妹受苦,鸳纯水不知个中原由的力劝。 鸳纯雪虽是感激但也不敢轻易应声,徒让一旁的鸳纯水更急了。“纯雪──” “得了,你这女人别再为妹妹担心了,鸳纯雪,你上潞州吧,本官会要临淄郡王为你安排好那的生活。”公孙谋眉头不耐地一拧,终于受不了的开口。 受此施恩,鸳纯雪简直喜极而泣,她开脱了,她得以重生了,抱着姊姊感激的涕泪交错。 “纯水。”正当众人欢喜之际,卢麒儿来了。 “麒儿,你怎么来了?”见到好朋友,鸳纯水一脸的惊喜。 “我来送行的。” “谢谢你,麒儿。”她赶紧拉过她的手。 “见到你这么幸福我真为你高兴。”卢麒儿笑吟吟的表示。她其实来了好一会了,瞧见大人对好友的厚宠,她十足的开心,吐吐舌,凑向她耳边小声的又说:“先前的夜宴上,我瞧大人对你变了脸,还要薛音律那自大的臭丫头侍寝,吓死我了,害我足足为你担心了一个晚上睡不着,而你今天就要回长安了,我实在不放心,是特意来瞧瞧你的状况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噗哧一笑,这么为她担忧,真不愧是她在并州最好的姊妹。“多谢你的关心了,大人待我极好,那晚的事是我逼他这么做的,他也确实为这事很生气,还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狠狠的教训?他该不会打了你吧?”卢麒儿心惊。 “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打我,他是把我叫进房……”火红着脸,就算是对着好友,她也说不出那晚的糗事。“呃……没什么,说到那晚,薛姑娘呢,她回去后还好吧?”这件事她一直鸵鸟的不敢问,就怕得知大人又对人家做了什么恶事。 “她呀,哼,听说当夜教你家大人给打包送回府后,颜面尽失,火气不小的见人就骂,似乎气极了,而且经过那夜后,不管大人有没有碰她,她的清白都已受损,再加上之后大人摆明不屑一顾的态度,听说从前疯狂上门求亲的人,一下子全没了。”卢麒儿掩嘴偷笑。 “这样啊……那我岂不害了她?”鸳纯水有点内疚。 “别这么说,那自大的丫头平日仗着自己有个当高官的爹,在并州嚣张得很,你我就常常受她欺负,这回正好让她受点教训,教她以后别再目中无人。” 鸳纯水抿着嘴,她不想教训人啊,但事情发生了,这该怎么办? “小姐,该上路了。”袁妞上前提醒。因为某人已不耐烦的在摆臭脸了。 鸳纯水只得无奈莞尔的再抱抱好友一下,相约有朝一日长安见,就匆匆随着夫君去了。 暖轿内,倚着自家男人,这趟回乡,发生了不少事,有忧有愁也有喜,但不管如何,能见着久别的家人,她便已满足了,只不过……怎么从头到尾好像少了个人? 终于回到长安了。 深夜里,漆金暖轿由着紫金军戎的武卫护送进入长安城。 一进城门,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前来接驾。 “公孙人人回都,小王李隆基特意前来接驾了。”轿外朗声的人正是临淄郡王李隆基。 公孙谋抱着打盹的妻子,俊眉挑了挑,心头有所悟。“临淄郡王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本官进城了。” “哈哈哈,小王有急事相告,不得不抓紧大人的时间啊。” 要人掀开垂帘,他精光簇炯的目光直接对上李隆基。“急事?是你李家的急事吧?”他冷笑。 李隆基立即微微涨红了脸,当真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掌握!“是啊,还望公孙大人能够救急。”他干脆挑明来意。 但见公孙谋低下首,望着怀里依旧打着盹十分疲累的人儿,皱着眉道:“不急,明日再说吧。” “不行,明日就来不及了。”事情十万火急,延迟不得啊! “那也没办法,天大的事,不及本官小虫子的一夜好眠。”他撇着嘴说。 李隆基愕然,额际登时流出汗来,正心急之际,蓦地,他想起了什么。“公孙大人,您若肯移驾听听小王的急事,隆基定会奉上厚礼,而这份厚礼,大人一定会满意。” “喔?”公孙谋犀瞳簇闪。“是关于水儿的?” 一猜就中!“公孙大人好精明。” “哼,你的这份厚礼最好真能让本官满意,否则你可能要弄巧成拙了,当心本官翻了脸。”公孙谋事前警告。 “不会的,小王对这份礼很有信心。” “嗯,那好吧,来人,移驾临淄郡王府。” 一到临淄郡王府邸,不意外太平公主已等在那了,公孙谋微颔首后,就自顾自地先抱着鸳纯水安置在李隆基特别安排的厢房内让她安睡,然后才徐步撩袍坐上大厅的主位。 “说吧。”公孙谋懒得浪费时间,直接要他们说重点。 太平公主与李隆基姑侄俩相视一眼后,才由李隆基先道:“公孙大人,天下要大乱了,自从现今皇上登基后,韦皇后与女儿安乐公主就野心极大的不断乱政,企图想做第二个武则天,母女俩跋扈宫中、凌辱大臣、无视王法、为所欲为,韦氏更对不是亲生的太子十分忌恨,这回她们竟然大胆的将太子以谋逆造反的名义给暗杀了!” “嗯,然后呢?”心知肚明太子是怎么死的,他将诡笑收进眼底隐藏住。 见到他淡漠的神色,李隆基一愣,怎么公孙谋对太子之死一点也没有波动? “公孙大人,难道您对韦皇后母女的恶行一点也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要任由她们继续乱政下去?”太平公主忍不住问。 “这两个女人无法无天,本官早晚要治,只是这会还不到时候。”他冷冷的回答。 “还不到时候?敢问公孙大人,何时才是您所谓的时候?”李隆基不禁心急的追问。 公孙谋瞅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本官喜欢看热闹,等热闹看够了,自然就是时候了。”他残笑骇人。 “啊!”李隆基与安乐公主两人心惊。 “但是天下百姓等不及大人尽兴,说不定就已经……”李隆基面色如上的再说。 “就已经群起造反了?”他斜睨李隆基。“还是你与长公主就忍不住要起兵夺权了?” 两人闻言,脸色丕变。 “公孙大人,我们忠于皇朝,不会这么做的。”太平公主赶紧否认。 “是吗?”顽黠一笑后,他整了整脸色。“说重点吧,别再对本官绕圈子了,急找本官来所为何事?”他担忧小虫子醒来找不到主人,急着回到她身边,无心再与他们啰唆。 “是……”这回换太平公主开口道:“太子死了,一国不能没有皇储,韦皇后竟然开口要皇上立安乐为皇太女,让她将来继承皇位,安乐这丫头仗恃权势,大肆卖官,就连屠夫、婢女,只要行贿三十万钱,就可以得到‘黑诏’任命状,这样无法无天的丫头,怎能让她当上皇太女,此论一出本公主第一个反对。”她气愤的表示。 公孙谋冷眼一望。“放心,就本官所知,韦皇后属意的不是让安乐公主继位,她心里的人选其实另有其人。” “公孙大人指的是皇上的第四子温王李重茂?”李隆基道。 他的眼眸投射出精光。“临淄郡王早知道韦皇后的心机打算,今晚硬是将本官请来是要本官阻止皇上立温王为太子,是这样吗?”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正是。”李隆基也不再绕圈子直说。“大人,时间紧急,韦皇后打算明天一早就要发布由皇上那逼来的圣旨,正式立温王为太子。” “明早,那女人还真急。”他冷讥。 “韦皇后为了及早掌握局势,当然得尽速找一个傀儡皇储来让她发号施令,所以她才会说服一直不受众臣支持的安乐公主暂且退下,而密谋立一个十来岁的娃儿为太子来巩固大权。” “哼,难怪你说不能等,你们希望本官在天亮以前摆平这件事?”他百般倦懒的轻摇羽扇。 “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算小王求您了,这事若无您出面,谁也阻止不了韦皇后的野心。”李隆基沉重的请求。 “本官为什么要帮你们?”他冷问。 “公孙大人,小王无意间得到一颗奇果,听说这颗果子生长在长白峻岭上,百年才生出一颗果子,这颗果子食了除了可以养颜美容外,它真正的疗效是为人通血脉,治心病的。” “这东西在哪里?”公孙谋脸色一变,双眸熠熠生光。 “我府上就有一颗。”李隆基含笑说。“而这颗小王正打算奉送给公孙大人。” 他眼一眯。“这东西能治根吗?与血滴子相比如何?”立即问个仔细。 “不能与血滴子相比,但能减轻症状,食用后若无过度刺激,生活作息可与常人一般,就连床笫欢愉也无须顾虑。” 听完他倏然起身,握着羽扇的手微微轻颤。“来人啊,本官要进宫了。” 第五章 原来大夫早被安排候在房外了,就是等着她心绞症发作时立即施救。 “爷,您碰她了?”才在她专属的檀木璧玉床醒来,鸳纯水见人立即气愤的质问,也发现他已穿着整齐的卧坐在她身旁。 “碰了又如何?没碰又如何?”公孙谋睨着她。 “碰了我就死给您看!”她刚烈的说。 “这么严重?”他撩起一弯笑。 “您还笑得出来,到底碰了人家没有?”她十足在意的问。 “……碰了。” “您!”她脸色一变,才缓下的心跳,又急剧加快了起来。 一旁的大夫见状劝说:“大人,夫人才刚醒,求您别再刺激她了。”他苦着一张脸。 方才急救时的惊险,到现在还令他心惊胆跳着,深知万一人没救回来,他不死也半条命去了,幸亏第一时间的施救得宜,夫人才总算安全没事,别这会又教大人给气出问题,届时到底是他医治不当还是大人蓄意谋杀?但不管如何,他可都是脱不了关系的该死呀! 公孙谋闷哼了一声,这才又问道:“你不是一直要求我成全你吗?这会为何又反悔?” “我……我不能忍受……”她红着脸难堪的低言。 “你不能忍受,我就该忍受,勉强我行事的人活该得受教训。”他冷着脸说。 “受教训?” “没错,你这女人教我给宠坏了,是该吃点苦头。” “您是说,您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进房,故意让我咬牙不甘,故意让我心痛刺激?”她愕然。 “正是,我是故意的。”他清睿的眉宇,闪着残忍的炯光。 “为什么这么做?”原就知道他要自己进房观看欢爱场面就是恶意的作为,但想不到他竟然顽劣的要她发病送命? 想起看着他交缠着别的女人的身子,她撕心裂肺得几欲死去的情景,她气得肝火又上升。 公孙谋瞧着皱眉。“不许再发脾气!”他命令。 她嘴一扁,两行忿泪滑了下来。 他恼得眯眼。“哼,我若不这么做,你哪能体会将我让人的痛苦!” “您……” “要知道,与人共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既然要让我留连花丛,你就要有能耐与肚量接受我与其他女人欢爱的事实,若做不到,就别再叫我干这些蠢事了!”他啐了声。 她更愕然了。“我只是、只是──” “别再说了,你最好受了这次教训后能有所觉悟,记住我的话,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个,管你能否生儿育女我都不在乎,甚至庆幸你不用受这生子之痛,只要你能安稳的活在我身旁,让我时时看得见、摸得着,一切就已足够,下回再要为难我,硬塞女人过来,当心我凶性大发,就真的令你后悔莫及!” “……” “你有听明白了吗?” “……爷……就算您不在乎我不能为您生子这件事,但我这破身子,还是不能满足爷的需求,您一向精力旺盛,如何能隐忍?”鸳纯水幽凄的说着,落寞的将脸庞撇向一旁,默默掉泪。 喟叹一声,朝大夫及一干伺候的侍卫、侍女们轻挥了手,众人识趣的退出,待所有人都陆续退出后,他这才温柔的侧身拥着她,手臂轻轻将她勾进胸怀,两人相拥躺着。 “小水儿,不能尽情的要你,这点确实让我恼怒,但比起失去你,这事反而成了小事,我宁愿舍弃一时的欢爱,也要保你长久的陪伴,少了你,我怕会精神失了依靠,人也会变得更阴邪了,别再钻牛角尖,这只会伤了自己的身体,也辜负了我对你的眷恋之心啊。”他轻柔的吻去她甫溢出的珠泪。 闻言,恶缠在她心坎的郁结蒸发掉了,她眨着湿濡的双眸,感动不已。“爷,您待我真好!”她紧抱着他激动了起来。 “不许哭得太激烈,我可不想你方才见到我抱其他女人时没断气,这会却感动的哭死在我怀中。”他恶言戏谑的说。 仰起首,她哭笑的瞪着他。“爷又欺负人!” “哼。”公孙谋笑哼了声,脸上满是云开见月的宠爱。 “爷,您让我进房看您的春宫秀,您不觉得用这方法让我明了自己的钻牛角尖有多么的多余,不会太狠绝了点吗?万一我真的怒极攻心,死了怎么办?”她忽然埋怨的瞅向他。 这家伙真狠哪! 他挑眉,扬起薄淡的唇瓣。“你难道忘了,你一闹脾气,我通常都得用上非常的手段,否则解不了你这糊涂蛋的心结。” 她闻言涨红了脸的想起,之前因为误会他将她丢弃在鬼窟里自生自灭,伤心忿恨的一心求死,昏迷之中,他怎么也唤不醒她,一怒之下竟将她丢进寒冰的冰水里,要将她冻醒,冻不醒她,竟企图与她一起淹死在冰水之中,这男人真是绝,绝得令她既害怕又窝心,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她爱恨得……好幸福。 她的小脸越泛越红,瞧来像颗圆苹果,他心动之间,紧搂过她,捧着她的圆脸蛋,贴上了温热薄唇,无意身子竟一紧,猛地低咒一声! 不成,这问题还是得解决,她这病非除不可…… “办得如何?”公孙谋倦懒的问。 “回大人,照您的吩咐,将太子的逆谋计划泄漏给韦皇后知道了。”尚涌躬身禀报。 “然后呢?”他收拾起倦懒神态,逐渐泛起冷酷笑痕。 “就如大人所预料,韦皇后大怒后,收买太子的部下,在鄂部县暗中将太子杀害,听说韦皇后正在密谋立皇上的第四子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 “很好,立了个十多岁的小娃儿为太子,韦皇后还真是设想周到啊。”他绽出更加耀眼的笑纹。 “是啊,皇上若真的答应韦皇后的要求,皇后一定会好好的操弄这幼主孩儿,届时皇后的势力又将更近一步,不过,任皇后势力再大,依然只是大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大人能让她生也能让她死。” 眼观局势,这些台面上的皇族,只能在大人的眼皮底下争个你死我活,真正的实权还是牢牢操纵在他家大人手中,大人若不放手,这些争夺说穿了实在毫无意义,只是这些皇族人为什么还是看不明白? “哼,由他们去厮杀个够吧,多有趣的一场血腥皇权争夺战,本官最爱看这种戏码了。” “是,大人!”尚涌涔着汗,大人的顽劣性子,有时连他都会惊慌无措的。 “太子已死,你知道该怎么对夫人说吧?” “太子是教韦皇后杀死的,根本不关大人的事,属下会照实说。”尚涌眨了眨眼,忍住笑。 太子不死哪能消大人的怨气,毕竟这“二夫”对大人来说,可是刺上了心头,虽然是假夫,还是容不得,也不能容啊! “很好。”他摇着羽扇,轻抚着腰间小娘子送他的铃铛状坠腰饰,笑得顽佞。 小水儿哪,这世间上她除了他公孙谋以外,没有二夫的!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哪! 算算日子,公孙谋为鸳纯水耗在并州已有两个月余,是该走人了。 瞪着眼前抱着母亲胞妹哭得离情依依的女人,他不满的蹙起眉心。 这女人,谁许她哭得这么激动的! 不像话! “纯水,下回你一定要再回并州探望娘啊。”鸳母拭着泪,万分舍不得的牵着女儿的手。 这女儿从小就懂事孝顺,只是身体不好,这一走不知何时母女才能再见面? “娘,爷答应我了,以后每年都会带我回家住个几天的,而你们也随时可以上长安来探望我。”鸳纯水泪盈于睫。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不过你爹他还不能……”鸳母欲言又止的瞧向身旁笑容惨澹的丈夫,接着又谨慎的看向臭着脸坐在一旁的女婿。 “啊,我想起来了,爷曾经下令二十年内不许爹上京师的。”她蓦然想起,杏眼立即瞅向他。“爷,这禁令您还不解除吗?”她走近丈夫身旁,一脸的不满。 公孙谋适才见她哭得梨花带泪,情绪已经不甚痛快了,便沉着脸闷哼不理。 “爷!”她跺脚。 他这才倨傲的吭声说:“鸳大人当年这么积极的卖女儿求富贵,本官想他大概对女儿的情份不深,能不能上京师探望女儿应当不在乎吧?” 一席话说得鸳汉生当场热汗直流,满脸通红。“大人,臣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嗯,是糊涂,这才会急急将快断气的女儿送出去求荣,要不是本官出现,也许你这女儿早已香消玉殡了,这样的爹能说不糊涂吗?!”他表情更加冷峻。 “大人……”鸳汉生被数落得羞愧汗颜,当初确实是私心的想藉着献出女儿,让自己的前程更加开阔,怎知阴错阳差,原本将女儿送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今的皇帝陛下,但不知怎地,女儿竟莫名成了公孙夫人,这会瞧着公孙谋的脸色,他今 他凄惨着面容,等着被清算。 “本官瞧若鸳大人想靠水儿升官发财是不可行了,照本官的意思,鸳大人目光如豆,私心太重,并州督官的官衔对你来说已是顶天了,不可能再有进展,你就老死在并州吧!”他冷笑的将话说白。 鸳汉生一听,登时煞白了老脸无话可说,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的贪念,如今不仅失了女儿,也断了前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本官可以报你一个机会,你还有一个女儿鸳纯雪,不如也送了,说不定这回真能为你带来高官厚禄。”约莫气极,公孙谋还继续冷讽着。 被点上名,一旁的鸳纯雪也白了脸,换她了吗? “啊,本官怎么忘了,小姨子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已是残花败柳之人,若要哪个大官接手,似乎不太道德,可是鸳大人又急着升官,这……不如这么着,本官就勉为其难的将她推荐给乌鲁木齐的番王,让他收留她好了,说不定鸳大人你可以凭着小女儿,在乌鲁木齐那民不聊生的地方谋个一等高官做做,鸳大人,你说本官这样的安排可好?”他羽扇一摇,人也畅笑了起来。 鸳纯雪与鸳汉生两人顿时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哪,谁教他们谁不得罪竟得罪了这记仇最深的人啊。 父女俩就怕他说的是真的,两人双脚发抖,站都站不稳。 “爷,您玩够了没有?谁要您这么吓人的?”鸳纯水双手叉着腰,发火了。 瞥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公孙谋不悦的敛回嚣张的畅笑。“哼!” “爷,您当真要送纯雪去乌鲁木齐?”她睨问。 “我说出口的话还有假吗?” “那好,我陪着纯雪出嫁,到了那先帮她张罗好一切,怕她不适应,再陪她住上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至于爷您日理万机,我也不好硬拉着您相陪,您就留在长安,等我安顿好纯雪后再说。”她冷着脸表示。 “什么?!”大掌往茶几一拍,他骤然发怒。 “爷听不明白吗?那我就再简单的复述一遍,爷若执意要送纯雪去番地,那我将会陪着她去住上个一年半载,说不定我习惯那儿的生活,也就不回来了。” 某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到不行,这女人想要气死他! 瞧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分明是吃定他,他勃发的怒气高扬,却深知对她发作不得,当下气得起身背过她,徐徐的阖眼调气,半晌后才沉声道:“罢了,鸳纯雪不必去番地了。”他算是恩典的收回成命。 “还有我爹呢?”打铁趁热,事情一并解决,她再问。 “你这是得寸进尺?”他拧起眉峰。 “人家想爹嘛……”鸳纯水端出天真无邪的甜腻笑颜。 他眯上俊眸,一咬牙。“好,就许他可以自由出入京师。” 自己定是上辈子欠了这女人的债,此世才会事事受制于她,翻不开身哪! “谢谢爷。”她立即闪亮亮地笑开了,杏眸此刻耀眼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暗叹,罢了,小娘子开心就好。 淡淡地,他不自觉的也在心头笑开了,但脸上还是绷得紧。 鸳纯雪与鸳汉生感激的迎向鸳纯水,尤其是鸳纯雪,姊姊能不计前嫌的帮她,让她汗颜得几乎无法面对,只能哽咽的低声说谢谢。 鸳纯水拉着妹妹的手露出了笑靥。“纯雪,我知道你在并州的名声已损,待不得了,你不如跟我上长安吧,那里没人知道你的过去。” 总算知道妹妹前一阵子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看上了人家的有妇之夫,这事在并州地区闹得很大,难怪妹妹上回要离家上她那去避难,只是她不懂,既然家乡住不得,当初纯雪为何还是坚持要回来,她留也留不住? 这趟回娘家,瞧见妹妹在这过得很凄苦,根本是受尽众人的唾弃,她却死待在这儿不肯走,难道有什么隐情是她不知道的? “我……”鸳纯雪又偷偷瞧向了某人。 说不出口,也不敢说是某人要她回乡受罪的,他一日不点头让她离开,她是哪里也去不了的。 “纯雪,到底怎么了,跟姊姊走好吗?”不忍妹妹受苦,鸳纯水不知个中原由的力劝。 鸳纯雪虽是感激但也不敢轻易应声,徒让一旁的鸳纯水更急了。“纯雪──” “得了,你这女人别再为妹妹担心了,鸳纯雪,你上潞州吧,本官会要临淄郡王为你安排好那的生活。”公孙谋眉头不耐地一拧,终于受不了的开口。 受此施恩,鸳纯雪简直喜极而泣,她开脱了,她得以重生了,抱着姊姊感激的涕泪交错。 “纯水。”正当众人欢喜之际,卢麒儿来了。 “麒儿,你怎么来了?”见到好朋友,鸳纯水一脸的惊喜。 “我来送行的。” “谢谢你,麒儿。”她赶紧拉过她的手。 “见到你这么幸福我真为你高兴。”卢麒儿笑吟吟的表示。她其实来了好一会了,瞧见大人对好友的厚宠,她十足的开心,吐吐舌,凑向她耳边小声的又说:“先前的夜宴上,我瞧大人对你变了脸,还要薛音律那自大的臭丫头侍寝,吓死我了,害我足足为你担心了一个晚上睡不着,而你今天就要回长安了,我实在不放心,是特意来瞧瞧你的状况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噗哧一笑,这么为她担忧,真不愧是她在并州最好的姊妹。“多谢你的关心了,大人待我极好,那晚的事是我逼他这么做的,他也确实为这事很生气,还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狠狠的教训?他该不会打了你吧?”卢麒儿心惊。 “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打我,他是把我叫进房……”火红着脸,就算是对着好友,她也说不出那晚的糗事。“呃……没什么,说到那晚,薛姑娘呢,她回去后还好吧?”这件事她一直鸵鸟的不敢问,就怕得知大人又对人家做了什么恶事。 “她呀,哼,听说当夜教你家大人给打包送回府后,颜面尽失,火气不小的见人就骂,似乎气极了,而且经过那夜后,不管大人有没有碰她,她的清白都已受损,再加上之后大人摆明不屑一顾的态度,听说从前疯狂上门求亲的人,一下子全没了。”卢麒儿掩嘴偷笑。 “这样啊……那我岂不害了她?”鸳纯水有点内疚。 “别这么说,那自大的丫头平日仗着自己有个当高官的爹,在并州嚣张得很,你我就常常受她欺负,这回正好让她受点教训,教她以后别再目中无人。” 鸳纯水抿着嘴,她不想教训人啊,但事情发生了,这该怎么办? “小姐,该上路了。”袁妞上前提醒。因为某人已不耐烦的在摆臭脸了。 鸳纯水只得无奈莞尔的再抱抱好友一下,相约有朝一日长安见,就匆匆随着夫君去了。 暖轿内,倚着自家男人,这趟回乡,发生了不少事,有忧有愁也有喜,但不管如何,能见着久别的家人,她便已满足了,只不过……怎么从头到尾好像少了个人? 终于回到长安了。 深夜里,漆金暖轿由着紫金军戎的武卫护送进入长安城。 一进城门,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前来接驾。 “公孙人人回都,小王李隆基特意前来接驾了。”轿外朗声的人正是临淄郡王李隆基。 公孙谋抱着打盹的妻子,俊眉挑了挑,心头有所悟。“临淄郡王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本官进城了。” “哈哈哈,小王有急事相告,不得不抓紧大人的时间啊。” 要人掀开垂帘,他精光簇炯的目光直接对上李隆基。“急事?是你李家的急事吧?”他冷笑。 李隆基立即微微涨红了脸,当真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掌握!“是啊,还望公孙大人能够救急。”他干脆挑明来意。 但见公孙谋低下首,望着怀里依旧打着盹十分疲累的人儿,皱着眉道:“不急,明日再说吧。” “不行,明日就来不及了。”事情十万火急,延迟不得啊! “那也没办法,天大的事,不及本官小虫子的一夜好眠。”他撇着嘴说。 李隆基愕然,额际登时流出汗来,正心急之际,蓦地,他想起了什么。“公孙大人,您若肯移驾听听小王的急事,隆基定会奉上厚礼,而这份厚礼,大人一定会满意。” “喔?”公孙谋犀瞳簇闪。“是关于水儿的?” 一猜就中!“公孙大人好精明。” “哼,你的这份厚礼最好真能让本官满意,否则你可能要弄巧成拙了,当心本官翻了脸。”公孙谋事前警告。 “不会的,小王对这份礼很有信心。” “嗯,那好吧,来人,移驾临淄郡王府。” 一到临淄郡王府邸,不意外太平公主已等在那了,公孙谋微颔首后,就自顾自地先抱着鸳纯水安置在李隆基特别安排的厢房内让她安睡,然后才徐步撩袍坐上大厅的主位。 “说吧。”公孙谋懒得浪费时间,直接要他们说重点。 太平公主与李隆基姑侄俩相视一眼后,才由李隆基先道:“公孙大人,天下要大乱了,自从现今皇上登基后,韦皇后与女儿安乐公主就野心极大的不断乱政,企图想做第二个武则天,母女俩跋扈宫中、凌辱大臣、无视王法、为所欲为,韦氏更对不是亲生的太子十分忌恨,这回她们竟然大胆的将太子以谋逆造反的名义给暗杀了!” “嗯,然后呢?”心知肚明太子是怎么死的,他将诡笑收进眼底隐藏住。 见到他淡漠的神色,李隆基一愣,怎么公孙谋对太子之死一点也没有波动? “公孙大人,难道您对韦皇后母女的恶行一点也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要任由她们继续乱政下去?”太平公主忍不住问。 “这两个女人无法无天,本官早晚要治,只是这会还不到时候。”他冷冷的回答。 “还不到时候?敢问公孙大人,何时才是您所谓的时候?”李隆基不禁心急的追问。 公孙谋瞅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本官喜欢看热闹,等热闹看够了,自然就是时候了。”他残笑骇人。 “啊!”李隆基与安乐公主两人心惊。 “但是天下百姓等不及大人尽兴,说不定就已经……”李隆基面色如上的再说。 “就已经群起造反了?”他斜睨李隆基。“还是你与长公主就忍不住要起兵夺权了?” 两人闻言,脸色丕变。 “公孙大人,我们忠于皇朝,不会这么做的。”太平公主赶紧否认。 “是吗?”顽黠一笑后,他整了整脸色。“说重点吧,别再对本官绕圈子了,急找本官来所为何事?”他担忧小虫子醒来找不到主人,急着回到她身边,无心再与他们啰唆。 “是……”这回换太平公主开口道:“太子死了,一国不能没有皇储,韦皇后竟然开口要皇上立安乐为皇太女,让她将来继承皇位,安乐这丫头仗恃权势,大肆卖官,就连屠夫、婢女,只要行贿三十万钱,就可以得到‘黑诏’任命状,这样无法无天的丫头,怎能让她当上皇太女,此论一出本公主第一个反对。”她气愤的表示。 公孙谋冷眼一望。“放心,就本官所知,韦皇后属意的不是让安乐公主继位,她心里的人选其实另有其人。” “公孙大人指的是皇上的第四子温王李重茂?”李隆基道。 他的眼眸投射出精光。“临淄郡王早知道韦皇后的心机打算,今晚硬是将本官请来是要本官阻止皇上立温王为太子,是这样吗?”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正是。”李隆基也不再绕圈子直说。“大人,时间紧急,韦皇后打算明天一早就要发布由皇上那逼来的圣旨,正式立温王为太子。” “明早,那女人还真急。”他冷讥。 “韦皇后为了及早掌握局势,当然得尽速找一个傀儡皇储来让她发号施令,所以她才会说服一直不受众臣支持的安乐公主暂且退下,而密谋立一个十来岁的娃儿为太子来巩固大权。” “哼,难怪你说不能等,你们希望本官在天亮以前摆平这件事?”他百般倦懒的轻摇羽扇。 “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算小王求您了,这事若无您出面,谁也阻止不了韦皇后的野心。”李隆基沉重的请求。 “本官为什么要帮你们?”他冷问。 “公孙大人,小王无意间得到一颗奇果,听说这颗果子生长在长白峻岭上,百年才生出一颗果子,这颗果子食了除了可以养颜美容外,它真正的疗效是为人通血脉,治心病的。” “这东西在哪里?”公孙谋脸色一变,双眸熠熠生光。 “我府上就有一颗。”李隆基含笑说。“而这颗小王正打算奉送给公孙大人。” 他眼一眯。“这东西能治根吗?与血滴子相比如何?”立即问个仔细。 “不能与血滴子相比,但能减轻症状,食用后若无过度刺激,生活作息可与常人一般,就连床笫欢愉也无须顾虑。” 听完他倏然起身,握着羽扇的手微微轻颤。“来人啊,本官要进宫了。” 第六章 公孙府邸内有一座球场,闲暇时公孙谋也会邀请球员到此表演球技,这是流行于贵族皇亲问十分热门的竞赛游戏,但因为鸳纯水的身子不适合观看这种刺激的游戏,因此他近年来已经很少观看欣赏这类竞赛了,近日他似乎心情不错,在宠妻的哀求下,召来了以姿态竞球,较为不刺激的女球队来表演。 此刻侧首凝视身旁的小虫子,她正兴奋地盯着场中骑马奔驰的女球员,她们个个梳髻高耸,身着飘逸衫裙,姿态轻盈的秀着球技,尤其当扭腰回身之际,半臂因迎风势而扬起的蝶袖,美丽极了,他瞧见她一脸的羡慕,一副如果可以,她也好想下场去玩上一回的渴望模样。 “爷──”她终于开口了。 “不允!” 妻子才张嘴,他就子以回绝。 她噘起嘴儿来。“人家也好想学呢,您让我学嘛。” “不成。”毫不妥协。 “为什么不成?”她气红了脸。“人家自从食了您带回来的百年奇果后,身子轻快多了,也比较禁得起刺激,您连试了几夜都没事,这您是知道的……”她红着脸提醒。 自从食了他不知从哪弄来的果子后,他一开始还谨慎的“小试”一下,发现她好极了,之后的这一年来,他可是放胆试了,有时还连个几夜对她需索无度,这“贪得无厌”的结果就是让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这会连刺激的竞赛都肯让她看了,为什么就是不让她也去玩玩这有趣的竞赛? 爷真霸道! “在床笫上冒险有我看着,上了球场变数太大,太危险,我不放心。”他直接说。 “您!”她气得撇过脸。跋扈的男人! “别恼了,我有礼物送你。”他缓了脸色笑道。 “爷的礼物我收多了,不脱是什么珠宝玉石,我就一个身子,戴不了这么多行头的,还是您又听闻哪里有什么治心病的奇草怪药了?我不吃,这些年来吃得我都想吐了,所以您的礼,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不希罕。”她臭着脸呕气。 “这回可不是珠宝草药,你若不要,届时可别后悔了。”他噙笑表示。 她皱眉望向他。“什么东西?”终于掀起了她一点点好奇心。 “你不是说不希罕?”他冷瞟她。 “爷!”这家伙就爱吊她胃口! “哼!”这回换他撇过身去。 杏眸眨了眨,她起身将他的俊脸扳过来,小嘴一噘,直接贴上薄唇,这缠绵的一吻让场中正在搏球的队员们大惊失色,居然有人直接由马背上摔下来,另外也有几人看得失神,两匹马撞成一块,就连球也不知飞哪去了。 最后终于在一声女球员被马踏过的惨叫声中,结束了两人意犹未尽的吻。 陶醉完的鸳纯水,才回神就瞧见球场的惨状,一脸的愕然。“爷,咱们错过了什么吗?” “没有,是她们没错过了什么。”他舔舔唇,脸上露出了不满。他是来观球的,不料反成了被观者,这些人眼珠子真该挖出来。 “咦?什么意思?”她不懂,但别管这些了。“爷要给的礼呢?” “这会急了?”他瞅了她笑嘻嘻的脸蛋一眼。 “急,很急。”她用力点首,索性大方承认,反正他对她的心思早摸透了十成十,装模作样没意义。 公孙谋忍不住低笑一声。“出来吧!”他突然扬声。 “您叫谁出来?啊──纯火?是纯火!”她先是不解的看向后方,接着竟然看见她的宝贝弟弟出现在眼前,她兴奋不已的冲向他,抱着他的胸膛,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姊。”鸳纯火露着阳光般的开朗笑容。 “纯火,你长大了不少!”盯着眼前高她一个头的弟弟,记得五年前离家时,他的个头还只在她的肩膀上,如今再见居然已长到她差点认不出来了。 “是啊,我今年十九了。”他还是笑容满面的说。 见他生得这么俊,她忍不住喜极而泣。“对了,你怎么会来的,一年多前我回家时,并没有看到你,爹娘说你出远门了,告诉姊姊,你上哪去了?这些年过得好吗?”多年未见到他的面,她所有对弟弟的关爱一倾而出。 “我很好,是大人安排我从军去的。” “爷安排你去从军?”她惊讶的转首瞪着丈夫。“您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公孙谋撩起笑。“我这不就让你知道了?”他走向她,揽过她的身子,亲昵地锁在臂膀里,他可是不甚高兴瞧见她抱着别的男人开心的叫跳,就算是亲弟弟也不成! “但您未免也瞒我太久了吧?!”鸳纯水不满的怒视。 他没多解释,迳自耸肩摇扇。 “您!”她见了有气,想发作骂人了。 一旁的鸳纯火赶紧陪笑说:“大姊,大人怕你日夜担心我从军会有危险,所以故意不让你知道,但他告诉我,要我在军中占一席之地,将来会很有用的,而且告诫我,不管多苦都不许回来诉苦,直到有了成绩才准回来见你,如今蒙大人提携,我从军才短短几年,现在已经官拜参将了,大人也已将我调回长安,担任皇城督统一职,以后就可以常来探望大姊了。” “爷他做了这些事……”她眨着长长的眼睫,眼角有着湿润的感动。 爷虽然嘴里说不特别关照她的娘家,对爹的态度更是不屑,但是为了她,还是费心做了些安排,为鸳家栽培了株有用的幼苗。 她登时感激的埋进丈夫怀里,嘤嘤啜泣。 公孙谋不悦的拧眉,他做这些事的目可不是惹她掉泪的,当下扳起她哭花的小脸恫吓,“收起眼泪,再哭,我将人即刻再送回军中受罪去。” 她果真气得咬唇,眼泪一抹。“您真坏,就知道欺负人!” “她人呢?”公孙谋问。 “回大人,她还好端端的待在庙里,由老身亲自伺候三餐。”老妇定时来报。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但是……大人,不知老身还要再将她藏多久?”她忍不住支支吾吾的问。 他瞪眼。“藏到本官要她现身为止,怎么,有问题?” 她身子缩了缩。“不是的……只是她的病似乎又发作了,天天吵着要男人,老身待的地方是圣庙,这恐怕不妥……” 他皱眉吩咐。“那就移出圣庙,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下便是。” “是……老身回去就立刻去办,但还有一事要禀。”她嗫嚅的又说。 “嗯?”眼神已多了不耐。 “禀大人,夫人她……” 一提到鸳纯水,他神色多了份警觉。“水儿怎么了?” “她昨天上庙里来探望我这‘假婆婆’了。” “什么?”这下他吃惊了。 “大人,昨天夫人一早就来,说是礼佛,顺道与我这假婆婆叙旧,几乎没把老身吓个半死。”她苦着脸道。当初为了引出某人,她受命故意假扮大人的娘亲,出席他们的婚宴,事后夫人也已经知道她是假扮的,但是昨天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问安,简直让她不知所措,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水儿说了什么吗?”他沉声问。这女人昨天突然告知他要上庙宇礼佛去,原来是跑去找她了。 “有,夫人问我为何要假扮大人的母亲?还有大人的亲娘呢?” 她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件事?“你怎么回的?” “老身回说这事还是请她亲自来问您。”她谨慎的答。 “嗯,本官知道了。” “爷哪……算算咱们相识快有六年了,成亲也有四年左右了吧?”满足于床笫间后,鸳纯水荡漾着春情问。 “嗯。”公孙谋“饱食”完趴在她身上喘息过后,翻过身应声。 双眸中多了份警觉。 “这么说来,我成为公孙家的媳妇也很多年了呢。”她“笑咪咪”的说。 “是啊。”望着她不自然的假笑,他已确定她要问出口了。 “那……您的身世……不方便告诉我吗?” 果然! “方便,很方便,只是时候未到。”他爽快的回答。 嗄?时候未到?这什么借口?“爷,我可是公孙家的媳妇,当知道公孙家的族谱事迹吧?”她将软软的身子靠向男人结实光裸的背。 感受到她柔软温热的身子,他阴森的眸子,注入了不少暖气。“是该知道。” 她喜眉上扬。“那还不说?”环着他的背,她心急好奇的催促。 “时候未到。” “又是这句!”她气恼的用力捶他的背。 公孙谋回身瞪人。“你这女人还真敢对我动手?”从小到大他身娇肉贵,还没人敢动上他一根毛发,她竟敢对他动粗。 “哼,谁教爷老是欺负我!”她撇过头有恃无恐的说。 “大胆的女人!” “跋扈的男人!”她与他分庭抗礼了。 瞪着她良久后,他的唇角忽然浅扬起一抹笑,勾过她的身子。“小水儿,说实在的,你气恼起来时,模样红通通的,还真别有风情。”他竟调情的说。 鸳纯水气结,瞧这男人说这什么话?真想气死她了。“爷,您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嘛?”硬的不成,又改回软的,就是要他说个清楚。 偏偏男人异于常人,软硬不吃,迳自起身更衣,临走前瞄了一下桌上的补品。“喝完它,我去办些事,回头要检查。”说完翩然走人。 这狂妄的男人,她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捶枕头出气。 不料,才踏出房门的他突然顿住了。“对了,水儿,别再去那间庙,她离开了。”他头也没回的开口。 “离开了?”她立即丢开枕头,一脸的诧异。“是您逼她走的?”她猛然生起气来的联想。 “是也不是。”公孙谋冷笑一声。 “您!”她气得发抖。 “还有……最近朝廷可能有些变化,别让旁人接近你。”不理会她的怒气,他沉声再交代。 她闻言,一时心惊了起来,连生气都忘了。 要出事了吗? “爷──”要再问个仔细,他人已不见了。 “小姐,大人捎人来说,要您等等他,他今天要陪您一道上山。”小翠在鸳纯水即将登轿出发前跑来说。 “喔,爷不是在上朝吗,今天怎么会有空陪我上山养气?”鸳纯水道,心中起了莫名的不安。 这几个月来她听从大夫的建议,固定每天在早晨时上离府邸不远的后山,吸取林间植物释放出来的新鲜气息,照大夫的说法,这叫养气,有助于她身体健康,因此每日当她家的爷上朝时,就是她上山养气的时候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大人已在回府的路上了。”小翠回答。 “哎呀,其实这还用问,定是大人突然又想黏上小姐了,大人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若要陪小姐,一刻也等不住的,哪管什么上朝下上朝的。”一旁的袁妞朝鸳纯水挤眉弄眼。 她马上就红了红脸。“你胡说什么,当心爷听了割了你的舌头!” “我才不怕,有小姐护着,大人不敢动我的。”袁妞倒是有恃无恐。 “你!”鸳纯水无奈的瞪人。 “小姐,你们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大人还始终黏着你,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同我生什么气?”她还故意逗自家小姐。 “臭袁妞,你等着好了,等爷回来,看我怎么将你的坏嘴禀报爷得知,我让爷来修理你,看你怕不怕!”她气得祭出恫吓的招数。 “不怕,大人还得靠我这张坏嘴向他禀报小姐的所有恶行呢。”袁妞笑嘻嘻的说。她可是大人的小蜜蜂,专门向他报告小姐一天的行径,尤其是生活起居正常与否,大人是最为关切的。 “你!好呀,你这丫头皮了,连我也不怕了,我瞧……你不怕我,也不怕大人,大概连尚涌也不放在眼里吧?”鸳纯水想起什么故意说。 这丫头果然神色怪异了起来。 “小姐提他做什么?”她的脸蛋明显红热了。 “提他做什么?自然是恶女要有硬汉治,就不知尚涌这硬汉治不治得住你这恶女喔?”鸳纯水揶揄的瞅着人,早就发现袁妞与尚涌两人关系暧昧,谈话口气彼此都不太对劲,几次想戳破的问都不好开口,这回正好拿此事来修理袁妞这恶丫头,瞧她以后还敢不敢拿她与爷的事取笑! “小姐!”袁妞这下可急得跺脚了,整个人更是羞红得不像话。 “哼,臭丫头,下回再敢嚣张,我就要爷随便找个姑娘为尚涌订亲,看你怎么办!”她故意吓唬的说。 袁妞果真闭上嘴,瞪着主子,还真有点忌讳。 风沙高崖上,鸳纯水傻了。 眼眶蓦地一热,心脏用力怦了一下,来回疯狂飞荡着。 她瞪着消失在崖下的人…… 不可能,怎么会?! 怎么可能! 捂着即将尖叫出声的嘴,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夫人!”尚涌负伤沉痛的赶至她身边。 “爷……他……他……”她揪着衣襟,抖颤的双唇,怎么也吐不出要说的话语。 “大人掉落崖下了,属下会派人全力搜救的,大人他……他吉人天相,不可能会有事的,您……您不用担心!”尚涌满身是血,红着眼眶跪地,咬牙的说些安抚她的话。 “可……可是……他……他就在我面前跌落崖下,这崖深不可测……怎……怎可能没事?”她脸上毫无血色,想起他掉下去时的刹那,眼神还有着浓浓的担忧,自己都已凶险至极,他竟还惦挂着她…… “夫人……”尚涌再也克制不住的掉下泪来。 想不到大人会发生这种事,护主不力,他自责不已。 她全身发抖,蓦然回神的揪着他。“尚涌……你告诉我,他……他死了吗?他……他会死吗?”在追兵的利刃刺向她的那一刻,他为了护她,翻身为她挺下一剑,再下一刻她连回神都来不及,他人已消失在崖边。 思及这恐怖的情景,心头一紧,眼前一黑,人已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公孙府邸一片哀伤。 “大姊,怎么会这样?我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大人真的出事了吗?”鸳纯火心急的问。 “是啊,公孙夫人,快告诉小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临淄郡王李隆基也是第一时间闻讯赶来。 两人心急如焚,却只见鸳纯水一脸的木然苍白,沉默无语。 鸳纯火看了焦急,却不知如何安慰。 而李隆基焦躁的神色藏也藏不住,这天朝闇帝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不久将会天下大乱,他急得不得了,得尽快想办法善后,但总得先知道公孙谋是怎么死的,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公孙夫人?”明知她此刻悲苦,他却不得不狠心再追问。 “郡王,还是由小的来说吧。”一旁的尚涌忍住悲伤的跪地。 “好,那你快对本王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李隆基疾问。 “是,昨天夫人像往常一样听从大夫的建议,上山去吸收些清新的空气,养气也养身,而大人一时兴起,临时决议陪着夫人前往,回程途中忽然杀出一票武功高强的人马,不由分说,目标直接全攻向夫人,似乎明白只要制住夫人,大人就会束手就擒。” “这是预谋?!”李隆基心惊。 “没错,来人都是高手,几乎杀光大人的随身侍卫,就连我也是侥幸才逃过一死,大人为护住夫人周全,连平日不轻易使出的武功都使了出来,当场截杀了数个杀手,但携着夫人却被逼到崖边,最后当我甩开缠身的杀手赶到大人身边时,大人已经被逼得坠崖了……”说到惊险处,尚涌已痛哭出声。“这些杀手一见大人坠崖立刻就收手离去,夫人这也才幸免于难。” 李隆基震惊骇然,想不到权倾朝野令人闻之色变的公孙谋,竟然这么轻易就丧命了? 鸳纯火也是一脸的错愕难当。 怎么可能! “是我害死了爷,若没有我拖累着,爷也不会坠崖……”沉默的鸳纯水终于开口,但神情却像行尸走肉般的空洞失神。 “夫人……”尚涌忧心的看向女主人,见她此刻能够硬撑着没倒下就是在等消息,可实际的心神已然在崩溃边缘,倘若再没有大人的生死讯息,只怕夫人的疾症一起,恐怕也要出事了。 李隆基眉心深蹙,不禁开始担忧起她的处境,如今公孙谋生死未卜,但已传出他坠崖身亡的消息,不少他的仇人定会纷纷出笼,而这泄恨的对象,铁定是未亡人…… “大人的下落你们找得如何?”他焦急的再问。 “因为崖太深,一时间还没办法顺利下崖找人──” “田大人,言大人,你们不能擅自闯入,夫人已经说过暂时不见客了。”袁妞在门外拦着两个硬要闯进的大官,心急的道。 “走开,咱们是来慰问公孙夫人的,她哪有不见的道理!”姓田的强行推开挡在门口的袁妞,与那姓言的一起闯入。 两人眼里只注意到恍神流泪的鸳纯水,心中大喜,哭成这模样,公孙谋果真坠崖摔成碎泥了! “我说公孙夫人,听说你与公孙大人遇到不长眼的盗匪袭击,大人不幸遇难了,下官等是特地来慰问的,请您一定要节哀顺变啊!”姓田的假声假调的先开 “不,大人还没死,他说不定还有救。”鸳纯水含着泪表示。她不相信那男人真舍得下她死去。 “若真能这样就太好了,下官们也一心盼望大人能平安归来,只是,在这之前下官还要请夫人帮个忙。”姓言的矫情后接着说。 “什么忙?”尚涌气愤的跳出来问,他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这两人正是刑部酷吏,最近才被大人盯上,有意要予以解职的两个人,可惜大人还未对他们出手,就已经出了事,这会他们在这个时间出现,定是没安好心,他得谨慎以对,可别教夫人吃了亏。 无视于尚涌的怒目,两人得意的撇嘴。“事情是这样的,下官发现了一件案子与夫人有关,有请夫人到咱们刑部走一趟,好协助调查。”姓言的说道。 “什么案子与我有关?”鸳纯水呐呐的问。 “夫人可还记得一年多前您回并州探亲时,您召了名花魁进府,隔日花魁即重伤身亡,如今她的家人到刑部来告御状,皇上已下令彻查。”姓田的马上补充。 “啊!”居然是为了这件事,她颇为吃惊。 “我家夫人不会跟你们上刑部的,这事还是等大人回来再说。”尚涌护着女主人。 这两人心怀不轨,存心报复,夫人绝对不能跟他们走,一去刑部必死无疑。 “等大人回来?下官是担心,公孙大人还有命回来吗?毕竟那山崖可是深险骇人哪,田大人,你说是不是?”姓言的摇头轻嗤。 “就是啊,咱们虽也想等大人平安回来再定夺,但这冤主家属可等不及了,告上了御状,下官们想推延也不成,夫人还是跟咱们走一趟吧,来人啊,将公孙夫人请到咱们刑部坐一坐。”姓田的与姓言的唱完双簧,便唤来下属强行要将人带走。 “不。”鸳纯水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给我住手!”鸳纯火突然大喝。 两个恶官这才注意到鸳纯火的存在,也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李隆基,有些心惊。“督统、临淄郡王,你们也在这里?” “没错,你们两个狗官想趁人之危欺负人,有我在由不得你们对我大姊无礼!”鸳纯火一脸怒容。 但两人根本不怕他,他们虽是文官,但是官等不小于鸳纯火,因此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再说他也是公孙谋的姻亲,自然是公孙谋的人,而公孙谋已死,相信少了靠山,不久鸳纯火这皇城督统之职,恐怕也要不保了,对他更加无所忌讳。 “那也没办法,咱俩是公事公办,说不得情面的。”姓言的虎假虎威的扬高下巴。 “那若是本郡王出面说情呢?”李隆基开口了。 “郡王想护着公孙夫人?”两人惊愕的面面相觑,若是李隆基出面就麻烦了,这李隆基的势力不小,得罪他没好处,当下犹豫起来,没想到这女人死了丈夫,还来了个靠山。 “哼,公孙大人与本郡王颇有交情,他的家属本郡王自当关照,谁也不能动她一根寒毛,她若有任何不测,就是跟本郡王过不去!”李隆基见两人还不肯买帐,不由得撂下狠话。 此话一出,两人变了脸色,贼眼一飘。“下官们知道了,有郡王护善,咱们不敢造次,这就告辞!” “等等。”李隆基将要离去的两人唤住。 “郡王还有交代?” “替本郡王传话出去,谁都不许动公孙夫人,否则本郡王定不饶!” “下官明白了。”李隆基此话一出,言明了所有公孙谋的仇人,都休想找未亡人报仇了,因为他要保人,两人虽咬牙切齿,也只得恨恨的转身离去。 “多谢郡王。”尚涌代主道谢,今日要不是他夫人必然遭殃。 “唉,本郡王能做的只有这样了。”他无奈的叹息。 “不,这就够了,若无您适才撂下的那些话,大姊之后的日子绝无一日安宁,想上门讨债的小人们,不会放过大姊的。”鸳纯火也感激的道谢。 “但是本郡王担心,我的恫赫只能阻止一些小角色,镇不住一些真正心怀凶恶的人啊……”他忧心无奈的说。 第六章 公孙府邸内有一座球场,闲暇时公孙谋也会邀请球员到此表演球技,这是流行于贵族皇亲问十分热门的竞赛游戏,但因为鸳纯水的身子不适合观看这种刺激的游戏,因此他近年来已经很少观看欣赏这类竞赛了,近日他似乎心情不错,在宠妻的哀求下,召来了以姿态竞球,较为不刺激的女球队来表演。 此刻侧首凝视身旁的小虫子,她正兴奋地盯着场中骑马奔驰的女球员,她们个个梳髻高耸,身着飘逸衫裙,姿态轻盈的秀着球技,尤其当扭腰回身之际,半臂因迎风势而扬起的蝶袖,美丽极了,他瞧见她一脸的羡慕,一副如果可以,她也好想下场去玩上一回的渴望模样。 “爷──”她终于开口了。 “不允!” 妻子才张嘴,他就子以回绝。 她噘起嘴儿来。“人家也好想学呢,您让我学嘛。” “不成。”毫不妥协。 “为什么不成?”她气红了脸。“人家自从食了您带回来的百年奇果后,身子轻快多了,也比较禁得起刺激,您连试了几夜都没事,这您是知道的……”她红着脸提醒。 自从食了他不知从哪弄来的果子后,他一开始还谨慎的“小试”一下,发现她好极了,之后的这一年来,他可是放胆试了,有时还连个几夜对她需索无度,这“贪得无厌”的结果就是让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这会连刺激的竞赛都肯让她看了,为什么就是不让她也去玩玩这有趣的竞赛? 爷真霸道! “在床笫上冒险有我看着,上了球场变数太大,太危险,我不放心。”他直接说。 “您!”她气得撇过脸。跋扈的男人! “别恼了,我有礼物送你。”他缓了脸色笑道。 “爷的礼物我收多了,不脱是什么珠宝玉石,我就一个身子,戴不了这么多行头的,还是您又听闻哪里有什么治心病的奇草怪药了?我不吃,这些年来吃得我都想吐了,所以您的礼,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不希罕。”她臭着脸呕气。 “这回可不是珠宝草药,你若不要,届时可别后悔了。”他噙笑表示。 她皱眉望向他。“什么东西?”终于掀起了她一点点好奇心。 “你不是说不希罕?”他冷瞟她。 “爷!”这家伙就爱吊她胃口! “哼!”这回换他撇过身去。 杏眸眨了眨,她起身将他的俊脸扳过来,小嘴一噘,直接贴上薄唇,这缠绵的一吻让场中正在搏球的队员们大惊失色,居然有人直接由马背上摔下来,另外也有几人看得失神,两匹马撞成一块,就连球也不知飞哪去了。 最后终于在一声女球员被马踏过的惨叫声中,结束了两人意犹未尽的吻。 陶醉完的鸳纯水,才回神就瞧见球场的惨状,一脸的愕然。“爷,咱们错过了什么吗?” “没有,是她们没错过了什么。”他舔舔唇,脸上露出了不满。他是来观球的,不料反成了被观者,这些人眼珠子真该挖出来。 “咦?什么意思?”她不懂,但别管这些了。“爷要给的礼呢?” “这会急了?”他瞅了她笑嘻嘻的脸蛋一眼。 “急,很急。”她用力点首,索性大方承认,反正他对她的心思早摸透了十成十,装模作样没意义。 公孙谋忍不住低笑一声。“出来吧!”他突然扬声。 “您叫谁出来?啊──纯火?是纯火!”她先是不解的看向后方,接着竟然看见她的宝贝弟弟出现在眼前,她兴奋不已的冲向他,抱着他的胸膛,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姊。”鸳纯火露着阳光般的开朗笑容。 “纯火,你长大了不少!”盯着眼前高她一个头的弟弟,记得五年前离家时,他的个头还只在她的肩膀上,如今再见居然已长到她差点认不出来了。 “是啊,我今年十九了。”他还是笑容满面的说。 见他生得这么俊,她忍不住喜极而泣。“对了,你怎么会来的,一年多前我回家时,并没有看到你,爹娘说你出远门了,告诉姊姊,你上哪去了?这些年过得好吗?”多年未见到他的面,她所有对弟弟的关爱一倾而出。 “我很好,是大人安排我从军去的。” “爷安排你去从军?”她惊讶的转首瞪着丈夫。“您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公孙谋撩起笑。“我这不就让你知道了?”他走向她,揽过她的身子,亲昵地锁在臂膀里,他可是不甚高兴瞧见她抱着别的男人开心的叫跳,就算是亲弟弟也不成! “但您未免也瞒我太久了吧?!”鸳纯水不满的怒视。 他没多解释,迳自耸肩摇扇。 “您!”她见了有气,想发作骂人了。 一旁的鸳纯火赶紧陪笑说:“大姊,大人怕你日夜担心我从军会有危险,所以故意不让你知道,但他告诉我,要我在军中占一席之地,将来会很有用的,而且告诫我,不管多苦都不许回来诉苦,直到有了成绩才准回来见你,如今蒙大人提携,我从军才短短几年,现在已经官拜参将了,大人也已将我调回长安,担任皇城督统一职,以后就可以常来探望大姊了。” “爷他做了这些事……”她眨着长长的眼睫,眼角有着湿润的感动。 爷虽然嘴里说不特别关照她的娘家,对爹的态度更是不屑,但是为了她,还是费心做了些安排,为鸳家栽培了株有用的幼苗。 她登时感激的埋进丈夫怀里,嘤嘤啜泣。 公孙谋不悦的拧眉,他做这些事的目可不是惹她掉泪的,当下扳起她哭花的小脸恫吓,“收起眼泪,再哭,我将人即刻再送回军中受罪去。” 她果真气得咬唇,眼泪一抹。“您真坏,就知道欺负人!” “她人呢?”公孙谋问。 “回大人,她还好端端的待在庙里,由老身亲自伺候三餐。”老妇定时来报。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但是……大人,不知老身还要再将她藏多久?”她忍不住支支吾吾的问。 他瞪眼。“藏到本官要她现身为止,怎么,有问题?” 她身子缩了缩。“不是的……只是她的病似乎又发作了,天天吵着要男人,老身待的地方是圣庙,这恐怕不妥……” 他皱眉吩咐。“那就移出圣庙,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下便是。” “是……老身回去就立刻去办,但还有一事要禀。”她嗫嚅的又说。 “嗯?”眼神已多了不耐。 “禀大人,夫人她……” 一提到鸳纯水,他神色多了份警觉。“水儿怎么了?” “她昨天上庙里来探望我这‘假婆婆’了。” “什么?”这下他吃惊了。 “大人,昨天夫人一早就来,说是礼佛,顺道与我这假婆婆叙旧,几乎没把老身吓个半死。”她苦着脸道。当初为了引出某人,她受命故意假扮大人的娘亲,出席他们的婚宴,事后夫人也已经知道她是假扮的,但是昨天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问安,简直让她不知所措,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水儿说了什么吗?”他沉声问。这女人昨天突然告知他要上庙宇礼佛去,原来是跑去找她了。 “有,夫人问我为何要假扮大人的母亲?还有大人的亲娘呢?” 她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件事?“你怎么回的?” “老身回说这事还是请她亲自来问您。”她谨慎的答。 “嗯,本官知道了。” “爷哪……算算咱们相识快有六年了,成亲也有四年左右了吧?”满足于床笫间后,鸳纯水荡漾着春情问。 “嗯。”公孙谋“饱食”完趴在她身上喘息过后,翻过身应声。 双眸中多了份警觉。 “这么说来,我成为公孙家的媳妇也很多年了呢。”她“笑咪咪”的说。 “是啊。”望着她不自然的假笑,他已确定她要问出口了。 “那……您的身世……不方便告诉我吗?” 果然! “方便,很方便,只是时候未到。”他爽快的回答。 嗄?时候未到?这什么借口?“爷,我可是公孙家的媳妇,当知道公孙家的族谱事迹吧?”她将软软的身子靠向男人结实光裸的背。 感受到她柔软温热的身子,他阴森的眸子,注入了不少暖气。“是该知道。” 她喜眉上扬。“那还不说?”环着他的背,她心急好奇的催促。 “时候未到。” “又是这句!”她气恼的用力捶他的背。 公孙谋回身瞪人。“你这女人还真敢对我动手?”从小到大他身娇肉贵,还没人敢动上他一根毛发,她竟敢对他动粗。 “哼,谁教爷老是欺负我!”她撇过头有恃无恐的说。 “大胆的女人!” “跋扈的男人!”她与他分庭抗礼了。 瞪着她良久后,他的唇角忽然浅扬起一抹笑,勾过她的身子。“小水儿,说实在的,你气恼起来时,模样红通通的,还真别有风情。”他竟调情的说。 鸳纯水气结,瞧这男人说这什么话?真想气死她了。“爷,您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嘛?”硬的不成,又改回软的,就是要他说个清楚。 偏偏男人异于常人,软硬不吃,迳自起身更衣,临走前瞄了一下桌上的补品。“喝完它,我去办些事,回头要检查。”说完翩然走人。 这狂妄的男人,她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捶枕头出气。 不料,才踏出房门的他突然顿住了。“对了,水儿,别再去那间庙,她离开了。”他头也没回的开口。 “离开了?”她立即丢开枕头,一脸的诧异。“是您逼她走的?”她猛然生起气来的联想。 “是也不是。”公孙谋冷笑一声。 “您!”她气得发抖。 “还有……最近朝廷可能有些变化,别让旁人接近你。”不理会她的怒气,他沉声再交代。 她闻言,一时心惊了起来,连生气都忘了。 要出事了吗? “爷──”要再问个仔细,他人已不见了。 “小姐,大人捎人来说,要您等等他,他今天要陪您一道上山。”小翠在鸳纯水即将登轿出发前跑来说。 “喔,爷不是在上朝吗,今天怎么会有空陪我上山养气?”鸳纯水道,心中起了莫名的不安。 这几个月来她听从大夫的建议,固定每天在早晨时上离府邸不远的后山,吸取林间植物释放出来的新鲜气息,照大夫的说法,这叫养气,有助于她身体健康,因此每日当她家的爷上朝时,就是她上山养气的时候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大人已在回府的路上了。”小翠回答。 “哎呀,其实这还用问,定是大人突然又想黏上小姐了,大人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若要陪小姐,一刻也等不住的,哪管什么上朝下上朝的。”一旁的袁妞朝鸳纯水挤眉弄眼。 她马上就红了红脸。“你胡说什么,当心爷听了割了你的舌头!” “我才不怕,有小姐护着,大人不敢动我的。”袁妞倒是有恃无恐。 “你!”鸳纯水无奈的瞪人。 “小姐,你们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大人还始终黏着你,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同我生什么气?”她还故意逗自家小姐。 “臭袁妞,你等着好了,等爷回来,看我怎么将你的坏嘴禀报爷得知,我让爷来修理你,看你怕不怕!”她气得祭出恫吓的招数。 “不怕,大人还得靠我这张坏嘴向他禀报小姐的所有恶行呢。”袁妞笑嘻嘻的说。她可是大人的小蜜蜂,专门向他报告小姐一天的行径,尤其是生活起居正常与否,大人是最为关切的。 “你!好呀,你这丫头皮了,连我也不怕了,我瞧……你不怕我,也不怕大人,大概连尚涌也不放在眼里吧?”鸳纯水想起什么故意说。 这丫头果然神色怪异了起来。 “小姐提他做什么?”她的脸蛋明显红热了。 “提他做什么?自然是恶女要有硬汉治,就不知尚涌这硬汉治不治得住你这恶女喔?”鸳纯水揶揄的瞅着人,早就发现袁妞与尚涌两人关系暧昧,谈话口气彼此都不太对劲,几次想戳破的问都不好开口,这回正好拿此事来修理袁妞这恶丫头,瞧她以后还敢不敢拿她与爷的事取笑! “小姐!”袁妞这下可急得跺脚了,整个人更是羞红得不像话。 “哼,臭丫头,下回再敢嚣张,我就要爷随便找个姑娘为尚涌订亲,看你怎么办!”她故意吓唬的说。 袁妞果真闭上嘴,瞪着主子,还真有点忌讳。 风沙高崖上,鸳纯水傻了。 眼眶蓦地一热,心脏用力怦了一下,来回疯狂飞荡着。 她瞪着消失在崖下的人…… 不可能,怎么会?! 怎么可能! 捂着即将尖叫出声的嘴,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夫人!”尚涌负伤沉痛的赶至她身边。 “爷……他……他……”她揪着衣襟,抖颤的双唇,怎么也吐不出要说的话语。 “大人掉落崖下了,属下会派人全力搜救的,大人他……他吉人天相,不可能会有事的,您……您不用担心!”尚涌满身是血,红着眼眶跪地,咬牙的说些安抚她的话。 “可……可是……他……他就在我面前跌落崖下,这崖深不可测……怎……怎可能没事?”她脸上毫无血色,想起他掉下去时的刹那,眼神还有着浓浓的担忧,自己都已凶险至极,他竟还惦挂着她…… “夫人……”尚涌再也克制不住的掉下泪来。 想不到大人会发生这种事,护主不力,他自责不已。 她全身发抖,蓦然回神的揪着他。“尚涌……你告诉我,他……他死了吗?他……他会死吗?”在追兵的利刃刺向她的那一刻,他为了护她,翻身为她挺下一剑,再下一刻她连回神都来不及,他人已消失在崖边。 思及这恐怖的情景,心头一紧,眼前一黑,人已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公孙府邸一片哀伤。 “大姊,怎么会这样?我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大人真的出事了吗?”鸳纯火心急的问。 “是啊,公孙夫人,快告诉小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临淄郡王李隆基也是第一时间闻讯赶来。 两人心急如焚,却只见鸳纯水一脸的木然苍白,沉默无语。 鸳纯火看了焦急,却不知如何安慰。 而李隆基焦躁的神色藏也藏不住,这天朝闇帝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不久将会天下大乱,他急得不得了,得尽快想办法善后,但总得先知道公孙谋是怎么死的,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公孙夫人?”明知她此刻悲苦,他却不得不狠心再追问。 “郡王,还是由小的来说吧。”一旁的尚涌忍住悲伤的跪地。 “好,那你快对本王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李隆基疾问。 “是,昨天夫人像往常一样听从大夫的建议,上山去吸收些清新的空气,养气也养身,而大人一时兴起,临时决议陪着夫人前往,回程途中忽然杀出一票武功高强的人马,不由分说,目标直接全攻向夫人,似乎明白只要制住夫人,大人就会束手就擒。” “这是预谋?!”李隆基心惊。 “没错,来人都是高手,几乎杀光大人的随身侍卫,就连我也是侥幸才逃过一死,大人为护住夫人周全,连平日不轻易使出的武功都使了出来,当场截杀了数个杀手,但携着夫人却被逼到崖边,最后当我甩开缠身的杀手赶到大人身边时,大人已经被逼得坠崖了……”说到惊险处,尚涌已痛哭出声。“这些杀手一见大人坠崖立刻就收手离去,夫人这也才幸免于难。” 李隆基震惊骇然,想不到权倾朝野令人闻之色变的公孙谋,竟然这么轻易就丧命了? 鸳纯火也是一脸的错愕难当。 怎么可能! “是我害死了爷,若没有我拖累着,爷也不会坠崖……”沉默的鸳纯水终于开口,但神情却像行尸走肉般的空洞失神。 “夫人……”尚涌忧心的看向女主人,见她此刻能够硬撑着没倒下就是在等消息,可实际的心神已然在崩溃边缘,倘若再没有大人的生死讯息,只怕夫人的疾症一起,恐怕也要出事了。 李隆基眉心深蹙,不禁开始担忧起她的处境,如今公孙谋生死未卜,但已传出他坠崖身亡的消息,不少他的仇人定会纷纷出笼,而这泄恨的对象,铁定是未亡人…… “大人的下落你们找得如何?”他焦急的再问。 “因为崖太深,一时间还没办法顺利下崖找人──” “田大人,言大人,你们不能擅自闯入,夫人已经说过暂时不见客了。”袁妞在门外拦着两个硬要闯进的大官,心急的道。 “走开,咱们是来慰问公孙夫人的,她哪有不见的道理!”姓田的强行推开挡在门口的袁妞,与那姓言的一起闯入。 两人眼里只注意到恍神流泪的鸳纯水,心中大喜,哭成这模样,公孙谋果真坠崖摔成碎泥了! “我说公孙夫人,听说你与公孙大人遇到不长眼的盗匪袭击,大人不幸遇难了,下官等是特地来慰问的,请您一定要节哀顺变啊!”姓田的假声假调的先开 “不,大人还没死,他说不定还有救。”鸳纯水含着泪表示。她不相信那男人真舍得下她死去。 “若真能这样就太好了,下官们也一心盼望大人能平安归来,只是,在这之前下官还要请夫人帮个忙。”姓言的矫情后接着说。 “什么忙?”尚涌气愤的跳出来问,他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这两人正是刑部酷吏,最近才被大人盯上,有意要予以解职的两个人,可惜大人还未对他们出手,就已经出了事,这会他们在这个时间出现,定是没安好心,他得谨慎以对,可别教夫人吃了亏。 无视于尚涌的怒目,两人得意的撇嘴。“事情是这样的,下官发现了一件案子与夫人有关,有请夫人到咱们刑部走一趟,好协助调查。”姓言的说道。 “什么案子与我有关?”鸳纯水呐呐的问。 “夫人可还记得一年多前您回并州探亲时,您召了名花魁进府,隔日花魁即重伤身亡,如今她的家人到刑部来告御状,皇上已下令彻查。”姓田的马上补充。 “啊!”居然是为了这件事,她颇为吃惊。 “我家夫人不会跟你们上刑部的,这事还是等大人回来再说。”尚涌护着女主人。 这两人心怀不轨,存心报复,夫人绝对不能跟他们走,一去刑部必死无疑。 “等大人回来?下官是担心,公孙大人还有命回来吗?毕竟那山崖可是深险骇人哪,田大人,你说是不是?”姓言的摇头轻嗤。 “就是啊,咱们虽也想等大人平安回来再定夺,但这冤主家属可等不及了,告上了御状,下官们想推延也不成,夫人还是跟咱们走一趟吧,来人啊,将公孙夫人请到咱们刑部坐一坐。”姓田的与姓言的唱完双簧,便唤来下属强行要将人带走。 “不。”鸳纯水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给我住手!”鸳纯火突然大喝。 两个恶官这才注意到鸳纯火的存在,也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李隆基,有些心惊。“督统、临淄郡王,你们也在这里?” “没错,你们两个狗官想趁人之危欺负人,有我在由不得你们对我大姊无礼!”鸳纯火一脸怒容。 但两人根本不怕他,他们虽是文官,但是官等不小于鸳纯火,因此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再说他也是公孙谋的姻亲,自然是公孙谋的人,而公孙谋已死,相信少了靠山,不久鸳纯火这皇城督统之职,恐怕也要不保了,对他更加无所忌讳。 “那也没办法,咱俩是公事公办,说不得情面的。”姓言的虎假虎威的扬高下巴。 “那若是本郡王出面说情呢?”李隆基开口了。 “郡王想护着公孙夫人?”两人惊愕的面面相觑,若是李隆基出面就麻烦了,这李隆基的势力不小,得罪他没好处,当下犹豫起来,没想到这女人死了丈夫,还来了个靠山。 “哼,公孙大人与本郡王颇有交情,他的家属本郡王自当关照,谁也不能动她一根寒毛,她若有任何不测,就是跟本郡王过不去!”李隆基见两人还不肯买帐,不由得撂下狠话。 此话一出,两人变了脸色,贼眼一飘。“下官们知道了,有郡王护善,咱们不敢造次,这就告辞!” “等等。”李隆基将要离去的两人唤住。 “郡王还有交代?” “替本郡王传话出去,谁都不许动公孙夫人,否则本郡王定不饶!” “下官明白了。”李隆基此话一出,言明了所有公孙谋的仇人,都休想找未亡人报仇了,因为他要保人,两人虽咬牙切齿,也只得恨恨的转身离去。 “多谢郡王。”尚涌代主道谢,今日要不是他夫人必然遭殃。 “唉,本郡王能做的只有这样了。”他无奈的叹息。 “不,这就够了,若无您适才撂下的那些话,大姊之后的日子绝无一日安宁,想上门讨债的小人们,不会放过大姊的。”鸳纯火也感激的道谢。 “但是本郡王担心,我的恫赫只能阻止一些小角色,镇不住一些真正心怀凶恶的人啊……”他忧心无奈的说。 第七章 李隆基忧虑的果然没错! 这回安乐公主亲自上门了。 “鸳纯水接旨。” 安乐公主盛气凌人的坐在一旁,让太监宣读圣旨。 鸳纯水神情憔悴的由惶恐的袁妞以及尚涌搀扶跪地等着接旨。 “宣皇上旨意,国公,公孙谋之遗孀鸳氏,得即刻返乡并州,并且于‘青尼庵’削发为尼,赐名元贞,从此永伴青灯,为夫守节,钦此!”太监宣旨。 “什么?陛下要小姐出家?!”袁妞闻旨大惊失色。 “没错,这圣旨可是本公主专程向父皇要来的恩典,怎么,想抗旨?”安乐公主叱问。 “可是,大人的尸首并未寻获,生死未卜,怎么就要小姐出家,这未免太……” “住嘴!”安乐公主怒喝。 袁妞顿时吓得住了口。 “公孙大人明明就已经坠崖身亡,尸首也许已摔成碎末,怎么找?莫再借口质疑,鸳纯水,你还不接旨?”安乐公主不可一世,气焰嚣张。 鸳纯水失魂落魄,表情木然的起身,宛如活死人模样的由太监手中接下皇旨,没有一丝违抗或哭闹。 这让安乐公主不甚痛快的冷嗤道:“成了寡妇,你也是个半死人了吗?” “公主……”鸳纯水万念俱灰的瞟了她一眼就再无表情。 安乐公主见了更为不满,她该要哭天抢地的不依,该要震惊悲切于自己的下场才对,但什么都没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这让她恼恨极了。 “哼,就算死了丈夫,也不能对本公主无礼,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她突然仗势大喝。 鸳纯水微愕的望着她,呆呆的不知她为何发怒。 “还不跪!”见鸳纯水呆杵着,她怒瞪着眼,“好个大胆的刁民,来人啊,将这刁民给本公主押跪地上,让她结结实实地给本公主磕足三个响头!” 从前这女人仗着公孙谋之威,从没对她跪行过大礼,甚至没把她放在眼里,今日她就要这女人对她施足礼,以泄她的心头之愤。 左右太监立即将错愕的鸳纯水压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压着她的头,硬是往地上敲足三个响头,用力的程度,几乎让她头破血流,原本孱弱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 一旁的尚涌与袁妞见状心惊愤怒不已,却又因身份低下,根本无力保护主子,只能涨着怒气见女主人受辱。 “很好,记住,以后见了本公主,都要这么行礼,听到了吗?”安乐公主得意扬扬的看着鸳纯水屈辱的模样。 “……”起身后,她的头还昏眩着,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该死的女人,怎么不回答本公主?”安乐公主又想藉机修理。 “公主,夫人身子不好,又伤心过度,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尚涌忍不住跪地道。 “闭嘴,这女人老早就目中无人了,本公主这回不过是教她如何认清本分,如何对本公主卑躬屈膝!” “小姐知道分寸的,求您别为难她了。”袁妞也哭着哀求。 “袁妞、尚涌,没关系的,就照公主说的做吧,要磕头就磕头,要跪拜就跪拜,我无所谓的。”鸳纯水幽幽的说,似乎了无生意,万念俱灰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小姐!”袁妞急得不得了。 “哼,你这女人依旧不知死活,莫非你以为有李隆基护着,就不怕本公主了?他李隆基是什么东西?本公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你已沦为本公主捏在手心的小虫子,总算轮到本公主来好好玩残你了!”安乐公主恶笑得意。 当她一知道公孙谋已死,立即就狂喜地要来整死这贱女人。 “是吗……”鸳纯水惨澹的笑着。 “没错,你死定了!” “如果可以,就请公主整死我吧……我根本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 “嗯……我只恨为什么心绞症还不一股作气地发作让我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她兀自呢喃着。 “哼,你想死也得做了尼姑再死,等本公主将你玩残得够彻底后便会成全你的!”安乐公主张嘴狂笑。 这女人自从成为公孙谋的妻子起,就与她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想起公孙谋为了这女人是如何的羞辱她,她就忿恨难当,这个仇她将全数奉还。“另外,既然出了家,就不再需要人家伺候,一干奴才一个也不许跟去,就连鸳家亲友,谁也不准去探她,违者斩!” 她笑得更加张狂,断绝了任何可能帮助鸳纯水的人,她打算泄恨的第一步就是让她尝尽红尘忘断之苦! “你说什么?!那女人要出家?”榻上男人面自如纸,焰烈黑眸激射出恐怖的死光。 “回大人……是安乐公主向皇上要来的旨意,要夫人削发为尼,为大人守节。”老妇抖声回话。 “本官还没死呢,守什么节!”他迸声道,说完一口鲜血就要喷出。 老妇大惊,赶紧端来汤药奉上。“大人,您重伤甫醒,动气不得,还请稳住心神,别大动肝火啊!”她苦劝。 从她救下大人后,大人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方才才忽然睁眼,虽然伤重还动弹不得,但她得知消息后不敢隐瞒,立即将消息据实禀报,可说完,瞧他盛怒的模样,她有些后悔了,就不知他怒极攻心,会下什么决定? 他倏眯了眼。“削发为尼是吗?”蓦然绽出冷硬笑容。 老妇见了浑身发寒。“大人……要老身去将夫人救出,请来见您吗?” 他精敛眉目,接过她捧着的汤药,一口接一口的饮下,计量的眼神,阴鸷森冷,良久后才徐徐开口,“不必,本官亲自去接她!”他阖上眼,四周气氛森然吓人,恐怖的气息弥漫全身,再睁眼时吩咐,“去,去将尚涌唤来,本官要见他。” 落发了。 蓄了二十三年的三千发丝,一夕间,风吹散去。 青灯下憔悴苍白的倦容依旧清丽,一身深藏色尼袍,从此画清红尘界线。 她身未死,心已死。 但心真的死了吗?为何她的心绪仍然持续在思念着某人…… 而且越来越思念,越思念心就越痛! 好痛啊! 她倏然拧起眉,只要她一动情,心头就难以承受的抗议起来。 是佛祖在责怪她服侍得不尽心吗? 在青灯下放肆了吗? 可是……她真的情愿痛死也不想停止思念他呀── 这回额上的汗冒得更凶了,捧着胸,她忍不住扶着案桌喘息? “原来你在这里!”一声骄蛮的声音,在用力推开房门闯入的刹那,叱叫出声。 薛音律闯进后见她揪心倒地,先是些微吃惊继而讪笑,“元贞,你少给本小姐装病了,还不出来帮我祈福诵经,我可是已经付了住持老尼十天的诵经费用,这十天里你要日夜不能间断的为我祈福,今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给我偷懒,想得美!起来,还不滚出来,当心我叫住持抽你鞭子!”未了她还狠踢她一脚。 鸳纯水才勉力要爬起的身子,被这一踢立即又往地上跌去,摔痛得抚着脚踝,皱足眉头。 “还装死,本小姐付了钱可没这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薛音律干脆揪起她的耳朵拖着往门外去,鸳纯水被揪拖得在地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已,浑身擦伤。 “你……住……住手……”她只能虚弱的阻止。 薛音律见鸳纯水越是不堪她就越是痛快,因此更是恶意的将她像拖着狗似的,一路拖往法场,让众多香客以及众女尼们看了惊讶不已,但谁也不敢插手,因为施暴者可是并州司马的千金,财大势大,谁敢得罪。 她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当她听闻鸳纯水被遣回并州为尼,她简直欣喜若狂,早打定主意,定要报当日的羞辱之仇。 要不是这女人,她不会乏人问津,至今嫁不出去,更不会成为并州笑柄,她的骄傲与一生的幸福全毁在她手里,所以这回鸳纯水落在她手里,她将会让这女人生不如死! “哼,元贞,你这好吃懒做的女人,想拿了钱不办事,没这回事,还不立刻给本小姐跪地诵经!” 将人拖至法场中央后,她直接将木鱼砸向鸳纯水的脸上,她的鼻梁一震,鼻子登时流出两道鲜血来。 众人见了纷纷投以悲悯不忍的眼神。 听说她曾经是公孙谋极为宠爱的虫子,珍贵希罕至极,无人敢轻慢,如今却…… 唉! 众人只能轻叹,人生命运谁也难以预测啊。 “是……”鸳纯水忍着全身的痛,以及胸口的气闷,颤抖的抱起地上的木鱼,低着首跪地,就地诵起经来,只是这声音断断续续,无力至极。 “贱人,你在吟叫什么!”薛音律不满的抓起另一个木鱼砸向她。 这一击正中她的胸口,让她脸色一阵发青,呼吸一窒,刹那间几乎断气,她用力呼上一口气息,这才稳住即将倒地的身子。 气息更加不稳,胸口的疼痛加剧,再次抱起木鱼吃力的敲着,张口努力诵着祈福经,只盼薛音律能够满意。 但她怎可能满意,一只脚又踹了上来。“你这个臭尼姑,这可是本小姐的祈福轻,被你念成送衷经了,你想诅咒我死玛?可恶的贱人!” 鸳纯水又倒地了,这次她抱着木鱼再也起不来了。 薛音律怒极,“装死?休想!” 冲上前对着活死人发狠的拳打脚踢,众人惊骇,不敢阻止,直到她自己打累了,这才得意离去。 大……大人…… 大人…… 她呓语着,不断呓语着…… 浑身是汗,胸口闷痛。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如果能就这么痛死,就真的……太好了呢…… 下意识里,她不由得泛起笑。 只是笑意才刚起,身子就忽然被人粗鲁地揪超,她眉心一拢,努力睁眼,有人吵她,她又死不了了。 “臭尼姑,还想睡,谁许你休息的?起来,继续诵经!” 又是薛音律,才离去,怎么又来?“薛……姑娘,现在……不是深……夜吗?” “哼,是又怎么样?本姑娘要你日夜诵经祈福,你敢给我偷懒,真想要我打死你不成!” 揪起人,连一件御寒衣物也不让她穿上,就直接拖往法场,黑夜中冷风飕飕,冻得她直打哆嗦。 “快,开始吧!”薛音律凌人的催促。 “是……咳……咳咳……”寒风刺骨,她不禁猛咳了起来。 薛音律立即上前狠狠送上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诵经时还敢咳嗽,你想亵渎神明吗?” 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鸳纯水连哭泣也哭不出来,爷一死,再无人护着她,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偏偏爷还在的时候,对她的心症千惊万愁,就怕它发作,这会人死了,该发作了,却才以凌迟她的方式慢慢折磨她,为何不让她一次发作得彻底,好死得痛快呢! “贱人,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开始!” “是……”她畏缩的颔首,在薛音律的监督下,开始规律的敲着木鱼,不断的祷念着祈福经,冷风依旧,她任由寒意袭骨,忽然口里一阵咸腥,由嘴角慢慢滑下一滴热液,她嘴角微扬。 差不多了吗?她再不久就可以见到爷了吗? 嘻嘻…… 任由嘴里的咸腥热液缓慢流出,沿着嘴角滑落至颈项,再玷污了素衣,敲着木鱼的手依旧规律,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是啊,她在念着经,念着让自己早日升天的经呢…… “臭尼姑,你在笑什么?”黑暗中,只有神案上的几盏烛光闪烁着,薛音律惊见她鬼魅的笑容,发起怒来,莫非这女人还敢挑衅她? 她根本无视于她的欺侮,不当她是一回事! 可恶! 火上心头,她冲上前扫掉她手里的木鱼,揪起她的衣襟,扬起手掌狠狠的就要落下,她要打烂她这张讨厌的笑脸,让鸳纯水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贱人,你找死!”即将落下的手突然在空中顿住了,因为她愕然的发现四周突然全亮了,上百支烛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敢要本官的小虫子死?!”一声低沉阴鸷的声音骇然出现。 看见由一群羽林侍卫用轿子抬着的是何人后,她大惊失色,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是鬼吗?她撞见鬼了吗?! 薛音律惊骇得僵在原地。“公……公孙……孙孙大人?!”动也不敢动。 就见轿上的人缓步下轿,依旧滚金锦袍加身,手持孔雀羽扇,身系铃铛型坠腰饰,清俊得恍若天人,他是活人?! “你做什么?”公孙谋黑潭眼眸射着嗜人烈焰,盯锁着她揪着人的手。 瞬间,她感到寒气从背脊窜上,直冲脑门,手一松,鸳纯水人落地,瘫在地上瞪着眼前的人,霎时杏眸湿濡,掩不住想激动,更藏不住怨怼委屈,直勾勾的视着眼前的人。“您……”一个字后,就再也吐不出话语来。 爷……爷……没死! 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目光调向她,一路步至她身旁,表情瞧不出波纹,唯有那双冷眸闪动阴寒,泄漏了他那深不可测的怒涛情绪。 低下身与她平视,手扬起,尚涌立刻呈上一件缎面披风,他缓缓用披风包裹住她,轻颤的抹去她憔悴嘴角上的血污,横身将她纳入怀里,接着起身抱着人快步回到轿里。 起轿前,他头也不回的朝尚涌吩咐,“留命不留魂!” “是!”尚涌应声。 “如何?”公孙谋负手望向窗外。 “回大人,经小人诊治,夫人她……她经此磨难,身心俱创,心肺经脉全数受损,性命恐怕是……”大夫惶恐至极。 “你说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残色严厉。 “大人……小的只是实话实说……”大夫抖得更凶。 “那把实话给本官说清楚!” “是……夫人心疲体虚,若想延命,再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小的建议,今后别再让夫人双腿着地一步,唯有长期待在床上静心养气,才是唯一可以为她续命的方法,但能续多久……小的不敢断言。”大夫索性跪下地,低着首,抬也不敢抬,就怕见到他阴残发怒的面容。 下一刻,他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这才猛然抬头,赫然发现原本明净的窗棂已空,地上尽是支离破碎的窗棂残屑,再瞧见大人的神色,凶怒狂寒中……隐隐泛青…… 他吓得赶紧再低下首,再没勇气敢稍仰。 经过一阵恐怖的寂静后,公孙谋才又出声道:“退下吧!” “是……”特赦后,大夫松口气的急急退下,伏身至门口,心一横,忍不住回头说:“大……大人,容小的放肆,您的……面容苍白中泛着青紫,伤势未愈……万不可再动真气。” 他面目一沉。“知道了,下去吧。”缓下脸色,终至疲累的坐下。 大夫不敢再多言,无奈的退出,尚涌随即入内。 一见到尚涌,他精光再闪。“处理好了?” “回大人,教女不当,属下已经摘了并州司马的脑袋,全族约一百余口,全数发配边疆,罪女薛音律,削去她的头发,剁去双足,挖去双眼,仅留口手,监禁于尼庵深井,从此终身为大人与夫人诵经祈福,不可一日间断,谨遵吩咐,留命不留魂,留下命,但与死人无异!” “很好。”他抚着座椅扶手,鬼沉低笑。“本官一生运筹帷幄,不曾有失,唯独在水儿这件事情上轻心了,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意外的一天,更没想到有人敢欺侮她,是本官害了她……” 尚涌心惊,跟从大人至少二十年了,大人倨傲,素来未见过他对任何事情自责,甚至倦怠过,如今……大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公孙谋目光灼灼的盯着床榻上的人儿,只是那每晚缠绕着他胸膛的发丝已荡然无存,原本全身最为丰腴的圆脸,如今凹陷死白,柔弱的身骨,恐怕一阵风就折了。 无尽的心疼来回荡漾闷烧着,曲身坐上床缘。 小虫子……熬得过去吧? 手一紧,传来用力握拳的嘎吱声。 忽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抚上他的紧拳。“爷。” 声音软软缥缈,令冰凝的脸庞绽出了些许人气。“醒了?”他单指抚向她淡青色的眼窝。 “我一直醒着,没敢睡……”鸳纯水的双眸逐渐飘出雾水。 “怕我再次消失?”他紧绷着声音。 “是啊……您是真的吧?那日摔下崖的不是您吧?”两道热泪顿时交错的滑过脸庞。 “不,我确实坠落了山崖,不过崖下是深水,坠入水中,又教奶娘及时救起,这才幸运的捡回一条命。”他略述当日的惊险,尽量云淡风轻的带过,不希望她因而再次受惊。 “奶娘?您何时有奶娘?我怎么没有听您提起过?”她略微讶异的问。 “这位奶娘你见过的,就是先前长居庙里的老妇。” “是她?原来她是您的奶娘?!”她更吃惊了。 公孙谋颔首。“也到了该告诉你一些事的时候了,不过这事说来话长,等你精神好些,我再细说给你听。” “好。”她笑着应声。 见到她的笑容,他反而心酸起来。“那日是我轻敌,明明随着你去还发生这样的事,你该责怪我的。” “轻敌?爷已经知道当日我有危险,才忽然要陪我上山的?”她睁大眼。 “嗯,只是我过于自信,以为凭仗着自己的武功再加上数十皇城侍卫,应当护得了你,哪知对方来的竟全是一方高手,这一战我失算了,也累及你了。” “爷知道是谁要抓我?” “自然知道,还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一旦我丧命,他们就对你没兴趣了。” “啊……莫非您是为了救我,故意跳下崖的?”她捂起惊呼的嘴。 “只有我死,你才能逃过一劫。” 她泪流满面,这唯我独尊的男人,竟然可以为了她舍命! 含泪怔怔呆望着他,她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对她至情至爱的男人?“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做爷的小虫子,永世不分离。” “这可不行,我这辈子受困于你,让我‘有志难伸’,倘若生生世世受你牵制,我可要苦不堪言了。”他露出惨澹的笑容。 “爷!”她不禁轻嗔。 “傻瓜!”他展笑宠爱的拂过她的唇瓣。 鸳纯水忽然握住他的手,轻颤的将小脸贴近他的掌心,泪水又成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没有失去您呢!”又将他的手移至她的胸窝,用心跳感受他真实存在的体温。 他用着多年来最赤裸无饰的神情,深望着她。 紧握着他的手,她哭笑着问:“爷,我有点冷呢,您可不可以像从前一样,抱着我帮我取暖?” “嗯。”他正有此意,挪身至她身侧躺下,暖暖地抱住她。 “爷好温暖喔。”埋进他胸窝,她感恩的泪湿他的衣襟。“您没事,我也没死,一切又回到从前,真是太好了。”她珍惜满足的轻叹。 “是啊!”应着声,他的心更为抽痛,也发觉她的身子比他想像的更加轻盈孱弱。 “爷。” “嗯?” “我不会死的!”她突然说。 公孙谋心绪微震。“当然。”压抑着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 “我是说真的,我不会丢下爷一个人走的。”怕他不信,她信誓旦旦的重申。 “……好。”他根本不敢相信冷情的自己也有哽咽的一天。 “那您……别皱眉头了。” 他不由得挑起眉。“嗯?” “我知道自己不能死的,一死您铁定会变成恶魔,您那顽劣的性子,再无人牵制得住了。” “哼,你知道最好,记住,若敢先我一步离去,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与结果!”他的人瞬间阴狠了起来。 “不会的,我不会食言的。”她急急道。 他目光放柔,抱着她的手臂不禁缩紧。 “那您别再为了我皱眉好吗?”鸳纯水甘于承受在他怀里的压力。 他沉默不语,眉头依旧深蹙。 “爷,您知道吗?您拢眉时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耶!”她叹了声。 他眉毛挑得老高。“你嫌我老?!” 此刻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阴沉。 “你说什么?公孙谋没死?!”皇城里的金阁殿,韦皇后几乎魂飞魄散。 “奴才听闻公孙谋出现在并州,还将已出家的鸳纯水接走了。”老太监十万火急的禀报。 “什么?!他也知道鸳纯水被安乐逼去落发的事了?”她更加惊慌失措,极为慌张的看向闻讯后也六神无主的女儿。 “我死定了……”安乐公主坐不住的跳了起来。 “奴才还得到消息,公孙谋他……他正准备起程回长安了。”老太监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啊!”母女俩同一时间吓得跌坐在地。 “母后,没有事逃得过公孙谋的法眼,他铁定知道是咱们干的,这回是回来找咱们算帐的,怎么办?怎么办?”安乐公主慌乱的挥着手。 “怎么办?哀家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都是你,非要打鸳纯水的主意,说什么抓了她就能要挟公孙谋让你成为皇太女,结果派去的人竟然误杀了他,这也就罢了,但这会人没死,就该咱们死定了,一切都是你这该死的丫头害的!” “我……我也是为了母后的野心着想,才出此下策的,怎知会是这种结果!”安乐公主慌了手脚的不知如何是好。 “住口,这下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野心!”韦皇后勃然怒斥。 “我……我不要死啊!哇──”安乐公主一急竟不顾身份的号啕大哭。 “住口!住口!你这没用的丫头!” 韦皇后更火怒了,反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大惊,这才住了口,但依然慌得魂魄无依,韦皇后咬着牙,见着失控的女儿,反而冷静下来了。 “好,既然已无回头路,那就休怪本官心狠手辣的铁了心。”她阴狠的迸出杀意。“安乐,这回得由你亲自下手了!” 第七章 李隆基忧虑的果然没错! 这回安乐公主亲自上门了。 “鸳纯水接旨。” 安乐公主盛气凌人的坐在一旁,让太监宣读圣旨。 鸳纯水神情憔悴的由惶恐的袁妞以及尚涌搀扶跪地等着接旨。 “宣皇上旨意,国公,公孙谋之遗孀鸳氏,得即刻返乡并州,并且于‘青尼庵’削发为尼,赐名元贞,从此永伴青灯,为夫守节,钦此!”太监宣旨。 “什么?陛下要小姐出家?!”袁妞闻旨大惊失色。 “没错,这圣旨可是本公主专程向父皇要来的恩典,怎么,想抗旨?”安乐公主叱问。 “可是,大人的尸首并未寻获,生死未卜,怎么就要小姐出家,这未免太……” “住嘴!”安乐公主怒喝。 袁妞顿时吓得住了口。 “公孙大人明明就已经坠崖身亡,尸首也许已摔成碎末,怎么找?莫再借口质疑,鸳纯水,你还不接旨?”安乐公主不可一世,气焰嚣张。 鸳纯水失魂落魄,表情木然的起身,宛如活死人模样的由太监手中接下皇旨,没有一丝违抗或哭闹。 这让安乐公主不甚痛快的冷嗤道:“成了寡妇,你也是个半死人了吗?” “公主……”鸳纯水万念俱灰的瞟了她一眼就再无表情。 安乐公主见了更为不满,她该要哭天抢地的不依,该要震惊悲切于自己的下场才对,但什么都没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这让她恼恨极了。 “哼,就算死了丈夫,也不能对本公主无礼,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她突然仗势大喝。 鸳纯水微愕的望着她,呆呆的不知她为何发怒。 “还不跪!”见鸳纯水呆杵着,她怒瞪着眼,“好个大胆的刁民,来人啊,将这刁民给本公主押跪地上,让她结结实实地给本公主磕足三个响头!” 从前这女人仗着公孙谋之威,从没对她跪行过大礼,甚至没把她放在眼里,今日她就要这女人对她施足礼,以泄她的心头之愤。 左右太监立即将错愕的鸳纯水压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压着她的头,硬是往地上敲足三个响头,用力的程度,几乎让她头破血流,原本孱弱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 一旁的尚涌与袁妞见状心惊愤怒不已,却又因身份低下,根本无力保护主子,只能涨着怒气见女主人受辱。 “很好,记住,以后见了本公主,都要这么行礼,听到了吗?”安乐公主得意扬扬的看着鸳纯水屈辱的模样。 “……”起身后,她的头还昏眩着,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该死的女人,怎么不回答本公主?”安乐公主又想藉机修理。 “公主,夫人身子不好,又伤心过度,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尚涌忍不住跪地道。 “闭嘴,这女人老早就目中无人了,本公主这回不过是教她如何认清本分,如何对本公主卑躬屈膝!” “小姐知道分寸的,求您别为难她了。”袁妞也哭着哀求。 “袁妞、尚涌,没关系的,就照公主说的做吧,要磕头就磕头,要跪拜就跪拜,我无所谓的。”鸳纯水幽幽的说,似乎了无生意,万念俱灰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小姐!”袁妞急得不得了。 “哼,你这女人依旧不知死活,莫非你以为有李隆基护着,就不怕本公主了?他李隆基是什么东西?本公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你已沦为本公主捏在手心的小虫子,总算轮到本公主来好好玩残你了!”安乐公主恶笑得意。 当她一知道公孙谋已死,立即就狂喜地要来整死这贱女人。 “是吗……”鸳纯水惨澹的笑着。 “没错,你死定了!” “如果可以,就请公主整死我吧……我根本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 “嗯……我只恨为什么心绞症还不一股作气地发作让我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她兀自呢喃着。 “哼,你想死也得做了尼姑再死,等本公主将你玩残得够彻底后便会成全你的!”安乐公主张嘴狂笑。 这女人自从成为公孙谋的妻子起,就与她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想起公孙谋为了这女人是如何的羞辱她,她就忿恨难当,这个仇她将全数奉还。“另外,既然出了家,就不再需要人家伺候,一干奴才一个也不许跟去,就连鸳家亲友,谁也不准去探她,违者斩!” 她笑得更加张狂,断绝了任何可能帮助鸳纯水的人,她打算泄恨的第一步就是让她尝尽红尘忘断之苦! “你说什么?!那女人要出家?”榻上男人面自如纸,焰烈黑眸激射出恐怖的死光。 “回大人……是安乐公主向皇上要来的旨意,要夫人削发为尼,为大人守节。”老妇抖声回话。 “本官还没死呢,守什么节!”他迸声道,说完一口鲜血就要喷出。 老妇大惊,赶紧端来汤药奉上。“大人,您重伤甫醒,动气不得,还请稳住心神,别大动肝火啊!”她苦劝。 从她救下大人后,大人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方才才忽然睁眼,虽然伤重还动弹不得,但她得知消息后不敢隐瞒,立即将消息据实禀报,可说完,瞧他盛怒的模样,她有些后悔了,就不知他怒极攻心,会下什么决定? 他倏眯了眼。“削发为尼是吗?”蓦然绽出冷硬笑容。 老妇见了浑身发寒。“大人……要老身去将夫人救出,请来见您吗?” 他精敛眉目,接过她捧着的汤药,一口接一口的饮下,计量的眼神,阴鸷森冷,良久后才徐徐开口,“不必,本官亲自去接她!”他阖上眼,四周气氛森然吓人,恐怖的气息弥漫全身,再睁眼时吩咐,“去,去将尚涌唤来,本官要见他。” 落发了。 蓄了二十三年的三千发丝,一夕间,风吹散去。 青灯下憔悴苍白的倦容依旧清丽,一身深藏色尼袍,从此画清红尘界线。 她身未死,心已死。 但心真的死了吗?为何她的心绪仍然持续在思念着某人…… 而且越来越思念,越思念心就越痛! 好痛啊! 她倏然拧起眉,只要她一动情,心头就难以承受的抗议起来。 是佛祖在责怪她服侍得不尽心吗? 在青灯下放肆了吗? 可是……她真的情愿痛死也不想停止思念他呀── 这回额上的汗冒得更凶了,捧着胸,她忍不住扶着案桌喘息? “原来你在这里!”一声骄蛮的声音,在用力推开房门闯入的刹那,叱叫出声。 薛音律闯进后见她揪心倒地,先是些微吃惊继而讪笑,“元贞,你少给本小姐装病了,还不出来帮我祈福诵经,我可是已经付了住持老尼十天的诵经费用,这十天里你要日夜不能间断的为我祈福,今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给我偷懒,想得美!起来,还不滚出来,当心我叫住持抽你鞭子!”未了她还狠踢她一脚。 鸳纯水才勉力要爬起的身子,被这一踢立即又往地上跌去,摔痛得抚着脚踝,皱足眉头。 “还装死,本小姐付了钱可没这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薛音律干脆揪起她的耳朵拖着往门外去,鸳纯水被揪拖得在地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已,浑身擦伤。 “你……住……住手……”她只能虚弱的阻止。 薛音律见鸳纯水越是不堪她就越是痛快,因此更是恶意的将她像拖着狗似的,一路拖往法场,让众多香客以及众女尼们看了惊讶不已,但谁也不敢插手,因为施暴者可是并州司马的千金,财大势大,谁敢得罪。 她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当她听闻鸳纯水被遣回并州为尼,她简直欣喜若狂,早打定主意,定要报当日的羞辱之仇。 要不是这女人,她不会乏人问津,至今嫁不出去,更不会成为并州笑柄,她的骄傲与一生的幸福全毁在她手里,所以这回鸳纯水落在她手里,她将会让这女人生不如死! “哼,元贞,你这好吃懒做的女人,想拿了钱不办事,没这回事,还不立刻给本小姐跪地诵经!” 将人拖至法场中央后,她直接将木鱼砸向鸳纯水的脸上,她的鼻梁一震,鼻子登时流出两道鲜血来。 众人见了纷纷投以悲悯不忍的眼神。 听说她曾经是公孙谋极为宠爱的虫子,珍贵希罕至极,无人敢轻慢,如今却…… 唉! 众人只能轻叹,人生命运谁也难以预测啊。 “是……”鸳纯水忍着全身的痛,以及胸口的气闷,颤抖的抱起地上的木鱼,低着首跪地,就地诵起经来,只是这声音断断续续,无力至极。 “贱人,你在吟叫什么!”薛音律不满的抓起另一个木鱼砸向她。 这一击正中她的胸口,让她脸色一阵发青,呼吸一窒,刹那间几乎断气,她用力呼上一口气息,这才稳住即将倒地的身子。 气息更加不稳,胸口的疼痛加剧,再次抱起木鱼吃力的敲着,张口努力诵着祈福经,只盼薛音律能够满意。 但她怎可能满意,一只脚又踹了上来。“你这个臭尼姑,这可是本小姐的祈福轻,被你念成送衷经了,你想诅咒我死玛?可恶的贱人!” 鸳纯水又倒地了,这次她抱着木鱼再也起不来了。 薛音律怒极,“装死?休想!” 冲上前对着活死人发狠的拳打脚踢,众人惊骇,不敢阻止,直到她自己打累了,这才得意离去。 大……大人…… 大人…… 她呓语着,不断呓语着…… 浑身是汗,胸口闷痛。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如果能就这么痛死,就真的……太好了呢…… 下意识里,她不由得泛起笑。 只是笑意才刚起,身子就忽然被人粗鲁地揪超,她眉心一拢,努力睁眼,有人吵她,她又死不了了。 “臭尼姑,还想睡,谁许你休息的?起来,继续诵经!” 又是薛音律,才离去,怎么又来?“薛……姑娘,现在……不是深……夜吗?” “哼,是又怎么样?本姑娘要你日夜诵经祈福,你敢给我偷懒,真想要我打死你不成!” 揪起人,连一件御寒衣物也不让她穿上,就直接拖往法场,黑夜中冷风飕飕,冻得她直打哆嗦。 “快,开始吧!”薛音律凌人的催促。 “是……咳……咳咳……”寒风刺骨,她不禁猛咳了起来。 薛音律立即上前狠狠送上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诵经时还敢咳嗽,你想亵渎神明吗?” 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鸳纯水连哭泣也哭不出来,爷一死,再无人护着她,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偏偏爷还在的时候,对她的心症千惊万愁,就怕它发作,这会人死了,该发作了,却才以凌迟她的方式慢慢折磨她,为何不让她一次发作得彻底,好死得痛快呢! “贱人,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开始!” “是……”她畏缩的颔首,在薛音律的监督下,开始规律的敲着木鱼,不断的祷念着祈福经,冷风依旧,她任由寒意袭骨,忽然口里一阵咸腥,由嘴角慢慢滑下一滴热液,她嘴角微扬。 差不多了吗?她再不久就可以见到爷了吗? 嘻嘻…… 任由嘴里的咸腥热液缓慢流出,沿着嘴角滑落至颈项,再玷污了素衣,敲着木鱼的手依旧规律,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是啊,她在念着经,念着让自己早日升天的经呢…… “臭尼姑,你在笑什么?”黑暗中,只有神案上的几盏烛光闪烁着,薛音律惊见她鬼魅的笑容,发起怒来,莫非这女人还敢挑衅她? 她根本无视于她的欺侮,不当她是一回事! 可恶! 火上心头,她冲上前扫掉她手里的木鱼,揪起她的衣襟,扬起手掌狠狠的就要落下,她要打烂她这张讨厌的笑脸,让鸳纯水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贱人,你找死!”即将落下的手突然在空中顿住了,因为她愕然的发现四周突然全亮了,上百支烛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敢要本官的小虫子死?!”一声低沉阴鸷的声音骇然出现。 看见由一群羽林侍卫用轿子抬着的是何人后,她大惊失色,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是鬼吗?她撞见鬼了吗?! 薛音律惊骇得僵在原地。“公……公孙……孙孙大人?!”动也不敢动。 就见轿上的人缓步下轿,依旧滚金锦袍加身,手持孔雀羽扇,身系铃铛型坠腰饰,清俊得恍若天人,他是活人?! “你做什么?”公孙谋黑潭眼眸射着嗜人烈焰,盯锁着她揪着人的手。 瞬间,她感到寒气从背脊窜上,直冲脑门,手一松,鸳纯水人落地,瘫在地上瞪着眼前的人,霎时杏眸湿濡,掩不住想激动,更藏不住怨怼委屈,直勾勾的视着眼前的人。“您……”一个字后,就再也吐不出话语来。 爷……爷……没死! 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目光调向她,一路步至她身旁,表情瞧不出波纹,唯有那双冷眸闪动阴寒,泄漏了他那深不可测的怒涛情绪。 低下身与她平视,手扬起,尚涌立刻呈上一件缎面披风,他缓缓用披风包裹住她,轻颤的抹去她憔悴嘴角上的血污,横身将她纳入怀里,接着起身抱着人快步回到轿里。 起轿前,他头也不回的朝尚涌吩咐,“留命不留魂!” “是!”尚涌应声。 “如何?”公孙谋负手望向窗外。 “回大人,经小人诊治,夫人她……她经此磨难,身心俱创,心肺经脉全数受损,性命恐怕是……”大夫惶恐至极。 “你说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残色严厉。 “大人……小的只是实话实说……”大夫抖得更凶。 “那把实话给本官说清楚!” “是……夫人心疲体虚,若想延命,再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小的建议,今后别再让夫人双腿着地一步,唯有长期待在床上静心养气,才是唯一可以为她续命的方法,但能续多久……小的不敢断言。”大夫索性跪下地,低着首,抬也不敢抬,就怕见到他阴残发怒的面容。 下一刻,他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这才猛然抬头,赫然发现原本明净的窗棂已空,地上尽是支离破碎的窗棂残屑,再瞧见大人的神色,凶怒狂寒中……隐隐泛青…… 他吓得赶紧再低下首,再没勇气敢稍仰。 经过一阵恐怖的寂静后,公孙谋才又出声道:“退下吧!” “是……”特赦后,大夫松口气的急急退下,伏身至门口,心一横,忍不住回头说:“大……大人,容小的放肆,您的……面容苍白中泛着青紫,伤势未愈……万不可再动真气。” 他面目一沉。“知道了,下去吧。”缓下脸色,终至疲累的坐下。 大夫不敢再多言,无奈的退出,尚涌随即入内。 一见到尚涌,他精光再闪。“处理好了?” “回大人,教女不当,属下已经摘了并州司马的脑袋,全族约一百余口,全数发配边疆,罪女薛音律,削去她的头发,剁去双足,挖去双眼,仅留口手,监禁于尼庵深井,从此终身为大人与夫人诵经祈福,不可一日间断,谨遵吩咐,留命不留魂,留下命,但与死人无异!” “很好。”他抚着座椅扶手,鬼沉低笑。“本官一生运筹帷幄,不曾有失,唯独在水儿这件事情上轻心了,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意外的一天,更没想到有人敢欺侮她,是本官害了她……” 尚涌心惊,跟从大人至少二十年了,大人倨傲,素来未见过他对任何事情自责,甚至倦怠过,如今……大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公孙谋目光灼灼的盯着床榻上的人儿,只是那每晚缠绕着他胸膛的发丝已荡然无存,原本全身最为丰腴的圆脸,如今凹陷死白,柔弱的身骨,恐怕一阵风就折了。 无尽的心疼来回荡漾闷烧着,曲身坐上床缘。 小虫子……熬得过去吧? 手一紧,传来用力握拳的嘎吱声。 忽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抚上他的紧拳。“爷。” 声音软软缥缈,令冰凝的脸庞绽出了些许人气。“醒了?”他单指抚向她淡青色的眼窝。 “我一直醒着,没敢睡……”鸳纯水的双眸逐渐飘出雾水。 “怕我再次消失?”他紧绷着声音。 “是啊……您是真的吧?那日摔下崖的不是您吧?”两道热泪顿时交错的滑过脸庞。 “不,我确实坠落了山崖,不过崖下是深水,坠入水中,又教奶娘及时救起,这才幸运的捡回一条命。”他略述当日的惊险,尽量云淡风轻的带过,不希望她因而再次受惊。 “奶娘?您何时有奶娘?我怎么没有听您提起过?”她略微讶异的问。 “这位奶娘你见过的,就是先前长居庙里的老妇。” “是她?原来她是您的奶娘?!”她更吃惊了。 公孙谋颔首。“也到了该告诉你一些事的时候了,不过这事说来话长,等你精神好些,我再细说给你听。” “好。”她笑着应声。 见到她的笑容,他反而心酸起来。“那日是我轻敌,明明随着你去还发生这样的事,你该责怪我的。” “轻敌?爷已经知道当日我有危险,才忽然要陪我上山的?”她睁大眼。 “嗯,只是我过于自信,以为凭仗着自己的武功再加上数十皇城侍卫,应当护得了你,哪知对方来的竟全是一方高手,这一战我失算了,也累及你了。” “爷知道是谁要抓我?” “自然知道,还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一旦我丧命,他们就对你没兴趣了。” “啊……莫非您是为了救我,故意跳下崖的?”她捂起惊呼的嘴。 “只有我死,你才能逃过一劫。” 她泪流满面,这唯我独尊的男人,竟然可以为了她舍命! 含泪怔怔呆望着他,她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对她至情至爱的男人?“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做爷的小虫子,永世不分离。” “这可不行,我这辈子受困于你,让我‘有志难伸’,倘若生生世世受你牵制,我可要苦不堪言了。”他露出惨澹的笑容。 “爷!”她不禁轻嗔。 “傻瓜!”他展笑宠爱的拂过她的唇瓣。 鸳纯水忽然握住他的手,轻颤的将小脸贴近他的掌心,泪水又成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没有失去您呢!”又将他的手移至她的胸窝,用心跳感受他真实存在的体温。 他用着多年来最赤裸无饰的神情,深望着她。 紧握着他的手,她哭笑着问:“爷,我有点冷呢,您可不可以像从前一样,抱着我帮我取暖?” “嗯。”他正有此意,挪身至她身侧躺下,暖暖地抱住她。 “爷好温暖喔。”埋进他胸窝,她感恩的泪湿他的衣襟。“您没事,我也没死,一切又回到从前,真是太好了。”她珍惜满足的轻叹。 “是啊!”应着声,他的心更为抽痛,也发觉她的身子比他想像的更加轻盈孱弱。 “爷。” “嗯?” “我不会死的!”她突然说。 公孙谋心绪微震。“当然。”压抑着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 “我是说真的,我不会丢下爷一个人走的。”怕他不信,她信誓旦旦的重申。 “……好。”他根本不敢相信冷情的自己也有哽咽的一天。 “那您……别皱眉头了。” 他不由得挑起眉。“嗯?” “我知道自己不能死的,一死您铁定会变成恶魔,您那顽劣的性子,再无人牵制得住了。” “哼,你知道最好,记住,若敢先我一步离去,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与结果!”他的人瞬间阴狠了起来。 “不会的,我不会食言的。”她急急道。 他目光放柔,抱着她的手臂不禁缩紧。 “那您别再为了我皱眉好吗?”鸳纯水甘于承受在他怀里的压力。 他沉默不语,眉头依旧深蹙。 “爷,您知道吗?您拢眉时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耶!”她叹了声。 他眉毛挑得老高。“你嫌我老?!” 此刻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阴沉。 “你说什么?公孙谋没死?!”皇城里的金阁殿,韦皇后几乎魂飞魄散。 “奴才听闻公孙谋出现在并州,还将已出家的鸳纯水接走了。”老太监十万火急的禀报。 “什么?!他也知道鸳纯水被安乐逼去落发的事了?”她更加惊慌失措,极为慌张的看向闻讯后也六神无主的女儿。 “我死定了……”安乐公主坐不住的跳了起来。 “奴才还得到消息,公孙谋他……他正准备起程回长安了。”老太监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啊!”母女俩同一时间吓得跌坐在地。 “母后,没有事逃得过公孙谋的法眼,他铁定知道是咱们干的,这回是回来找咱们算帐的,怎么办?怎么办?”安乐公主慌乱的挥着手。 “怎么办?哀家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都是你,非要打鸳纯水的主意,说什么抓了她就能要挟公孙谋让你成为皇太女,结果派去的人竟然误杀了他,这也就罢了,但这会人没死,就该咱们死定了,一切都是你这该死的丫头害的!” “我……我也是为了母后的野心着想,才出此下策的,怎知会是这种结果!”安乐公主慌了手脚的不知如何是好。 “住口,这下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野心!”韦皇后勃然怒斥。 “我……我不要死啊!哇──”安乐公主一急竟不顾身份的号啕大哭。 “住口!住口!你这没用的丫头!” 韦皇后更火怒了,反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大惊,这才住了口,但依然慌得魂魄无依,韦皇后咬着牙,见着失控的女儿,反而冷静下来了。 “好,既然已无回头路,那就休怪本官心狠手辣的铁了心。”她阴狠的迸出杀意。“安乐,这回得由你亲自下手了!” 第八章 长安 公孙谋斜卧暖榻,支手撑颅,一旁侍女一人捧着茶,一人为身侧的暖炉添上炭火,伺候殷勤。 他状似悠闲,虽然气色依旧发沉,但精神已恢复。 “瞧大人身子似乎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不知公孙夫人的状况如何?”今天席上还有几个人,这会出声的是李隆基。 一提起鸳纯水,公孙谋略微蹙眉。“她又睡了。” “又?难道她清醒的时候不多?”李隆基诧异的问。 “嗯,水儿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候约莫三、五个时辰。”他说的淡漠,但眼底掩不住浓浓的担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伤势已愈,脸色却依旧发沉的原因。 “这真是!唉!”太平公主也在座,听闻到这个消息也不禁叹息。 这丫头可是唯一制得住公孙谋的克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小王得知长白峻岭上有一种水泉,长期浸泡,有舒活脉络之效,听说不少得了心绞症的患者上峻岭待个五、六年,病也就好了,且大人可还记得一年多前小王送给大人的奇果子,那果子就是来自长白峻岭上,可见这地方真是具有些仙气的,说不定公孙夫人她也可以上山一试,不过只可惜长白山遥远,这一去又非一朝一夕可回,这对大人来说恐怕……”李隆基惋惜的摇首。 “你说长白峻岭是吧?”他偏着头思索着,目光难解。 “莫非大人有意?”李隆基见状暗惊的问。 他真可能放得下? 不可能吧…… “这事之后再说,先说说你们一道来的目的吧?”眉目一敛,他掩去情绪的道。 “我来说,大人,您回来几天了,应该知道皇上失踪的消息了吧?”地位辈分最低的鸳纯火似乎忍了很久,这才造次的冲口而出。虽然大姊的事让他担忧,但此刻可有着更火急的事发生,让他焦急不已。 他一说完,就见公孙谋更加闲适了,挪了挪身子舒适的接过侍女送来的珍奇果子,轻缓的咬进口里。 “公孙大人?”见他无动于衷,李隆基也急了,其实他进门就想开口说了,但是碍于礼数这才绕了一圈,不敢立即说出来意。 公孙谋目光一瞟,抿了抿嘴说:“郡王,这事本官当然知道,皇上已经数日不曾临朝,也无人见过他,而那韦皇后母女挟着御令,把持朝政胡作非为,还不顾及众人的反对,强立温王李重茂为太子,你们要说的是这事对吗?”他的语气仍然不疾不徐,看不出喜怒波澜。 “就是啊,这些事您都知道,怎么没见您有一丝怒意焦急?”开口问的是太平公主,她也是一脸的焦躁。 “焦急什么?不就是母女俩心一横,联手毒死亲夫老父罢了,这在民间的说法,一个是谋杀亲夫,一个是逆伦弑父,这有什么?”他接过侍女呈来的瓷杯,啜上一口香茗。 “公孙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已经遇害了?!” 李隆基等人闻言骤然变色。 “若本官没料错,那两个女人确实这么做了。”他扬笑。 “既然如此,公孙大人为何还如此沉得住气?”李隆基惊道。这人未免太阴沉,如此变故他竟然可以悠闲视之?! “皇帝昏庸无能,死了正好为大伙解决麻烦,不是吗?”他笑得冷酷。 众人心下骇然,他……他竟说出这等话? “但……但是杀害皇上的韦皇后与安乐,她们俩才是危害朝廷的真正祸源啊!”太平公主惊心说。 “没错,陛下若真遇害,岂不让她们的野心更加张狂了?”鸳纯火也开口。 他瞄了说话的两人一眼。“即便如此又如何?” 众人变了脸,莫非公孙谋想挺的是这对天怒人怨的母女? “公孙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您会遇袭,公孙夫人会遭受变故,是谁所为?为何您的态度令众人如此不解?”李隆基忍不住问。 他绽出如阴鬼出笼的恐怖笑靥。“本官是有仇必报之人,怎可能放过她们?这你们该臆想得到的不是吗?” “那您又末何迟迟没有行动?”李隆基再问。公孙谋回长安已有月余,以为该有的腥风血雨却一件也没有发生,反而让这对母女有机会做出更多丧尽天良的事,这男人的心机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深莫测到简直让人摸不着头绪!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本官越是慢动手,对这对蠢母女就越是一种恐怖的凌迟,想这会,她们大概夜夜不得安眠吧,时时恐惧着本官何时对她们开刀,等死的滋味对一个人来说是最残酷的折磨吧!哈哈哈──” 众人惊恐的瞠目,果然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那……您打算下一步将如何做呢?”李隆基胆颤的问。 他锐利的眸子微微敛下。“怎么做?就等本官解决掉一些小角色后,就该轮到她们了。” 在座的自然知道小角色指的是何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火速蔓延至众人全身。 “大人,刑部言大人与田大人自己上门来了。”尚涌禀报。 “小角色告饶来了。”公孙谋冷笑一声。“本官等他们很久了,让他们滚进来吧!” 得令,下一刻两人就真的屁滚尿流的滚进来了。 狼狈滚进来后,他们立即伏着身,趴在他跟前。“小臣言志竟、田中一,见……见过大人。”两人自知离死期不远,不敢多说废话,兀自抖着等发落。 “嗯,起来吧。”他啜着茶轻吐出恩典。 “小小……小臣们有罪,不敢起身……”两人异口同声,伏着地连抬首望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有罪?两位大人可是刑部栋梁,何罪之有?再说要论罪,当是本官罪大恶极啊!”他摇着头说。 两人闻言差点没口吐白沫。“小……小臣们该死,该死呀!” “咦?是本官变态杀人,两位大臣秉公办案,怎会该死?”他微微降尊的低身倾向他们。 鬼魅的神情吓得他们魂不附体。 “大人……小臣们错了,那并州妓女是自己冒犯大人,自知罪该万死,是……是畏罪自杀而死的,这是诬告,小臣等清查后,已将那诬告的老头,也就是那妓女的……爹,杖责一顿后,砍头了。”言志竟赶紧道。 这假老头是他们找来要让鸳纯水受审的假爹,所以当他们一得知公孙谋好端端的回到了长安,两人立即吓破胆的杀人自保。 而且日日夜夜惶恐过日,就怕公孙谋找上门,但是他迟迟未有行动,他俩更惊慌了,几乎到了要夜夜恶梦的地步,这样持续折磨了一个月,两人都要疯了,干脆咬牙自己上门来请罪,就盼他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这怎么成?本官确实杀了人,他并没有诬告啊,你们怎可草菅人命?”他蹙着眉。 草菅人命?公孙谋自己不就是“草菅人命”的个中高手?竟还责骂他们草菅人命? 两人发着恶寒,心一横,田中一马上又说:“大人杀得好,这妓女厚颜无耻,连大人也敢无礼亵渎,就算不是诬告,她也是罪该万死,跟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喔?是吗?既然跟本官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何故本官的小虫子,差点被押上刑部受审?”他面容一整,人也跟着阴寒。 “这……这怪小臣们耳不聪、目不明的对公孙夫人无礼……咱、咱们愿意赔、赔礼……” “喔?既然愿意赔礼,水儿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那你们说说,要如何赔呢?”他眼眉稍稍飞扬,精明干练的锐眸不住地打量他们。 两人心神俱丧。“……咱们愿意……愿意辞官谢罪。”田中一揪心道。 “辞官?”他口里送出的话语凉凉的,带着讥诮,显然不满意。 两人心慌相觊一眼。“不然……不然咱们愿捐出所有的财产,奉……奉献给公孙夫人。”言志竟抖声再道。 “你们嫌本官的财富不够多?”这回他只是拂袖冷笑。 他们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大……大人,小臣们已经献出所有,再无珍贵的东西可赔礼了。”两人哭喊了起来。 慵懒的倚着长榻,公孙谋的唇边带着迷人的笑。“谁说你们已献出所有,在本官看来,应该还有些东西是本官感兴趣的。”他以一种盯着即将可以果腹的美味般,灼热的紧攫住他们。 两人登时一窒,趴在地上全身颤栗不休。“还请大、大人大量饶了咱们一命啊!”两人拚命告饶。 “嗯?本官又没说要你们拿命来赔?不过──”他瞬间拉下脸,魔魅的面容变得比鬼还阴沉。“如果你们这两个狗东西自己提出来,本官可以接受。” “啊!”他们一副将要崩溃的模样,瞠目结舌的抖成一团。 “怎么?有问题?”他斜眼瞄向两人。 “咱们求您──” 他精锐的双眼一眯,两人登时吓得不敢再求饶。 “哼,狗东西!”他不屑的怒斥。 两人一缩更形无用。 “大人饶命啊!”田中一哭喊着。 “大人,小臣不想死啊!”言志竟因为不敢稍有触碰到他至高的身子,索性伏地抱住他的椅榻脚痛哭。 “你们两个狗东西,当真以为本官死了就敢欺凌遗孀了,这帐本官思来想去,满腹的──喜乐啊,因为又有机会一解本官的血馋了,您们正中本官的下怀,还真是善体人意,善体人意哪!”他大笑,这回是真的开怀。 尚涌见状,知道主人玩够了,出刀打算一人送上一刀迅速了结。 才毕刀,袁妞就匆匆跑进来。“慢着。” 尚涌举在空中的刀子没落下,询问的看向主子。 公孙谋眉一挑。“大胆!” 袁妞立即吓得跪地。“袁妞放肆,请大人原谅。”她赶紧说。 他这才缓下脸色。“怎么回事?”莫非水儿出事了?他脸色又是一变。 “回……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小姐得知田大人与言大人登门赔礼,因而要我带话来给大人您。”她嗫嚅的开口。 “水儿要你带什么话?”他蹙起眉头。 “小姐……她希望每年都能见到两位大人上门赔罪,以示他们赔礼的诚意。” “她、真、的、这、么、说?”面色一沉,他逐字问出。 “回大人,小姐交代的话我一字也不敢多加。” 跪地的两人登时喜上眉梢,他们有救了,死不了了,欢天喜地的模样全落入某人眼里,让某人的神情更加阴郁,该死的两人这才发现过于喜形于色,立即又低下首,簌簌发抖的等候,一切还是要等某人裁定才能算数。 公孙谋此刻瞧来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这女人手段越来越高了,每年都来赔罪,那他岂不是再无可能下手取乐? 羽扇摇着,打量跪地的两个人,阴霾的表情,十足不甘,“哼,既然水儿开口,本官就饶了你们两条狗命,但是──”他斜眼瞄人,一阵讪笑。“先前你们说要辞官,又要奉献财产,本官允了,既然你们已经一无所有,不就正适合住进鬼窟这地方,有幸成为鬼乞子的一员,两位应该很庆幸吧。”他想想后又笑开了。 “什么?!鬼窟!”原以为得救了,却又听到他竟要送他们进长安之瘤的鬼窟,登时吓得没断气。 进了那地方虽然保下命来,但铁定会成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若真进了那鬼地方,他们情愿一死,省得活受罪啊! “去吧,尚涌会亲自送你们进去的,但记住,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来见见水儿,让她知道你们还好好的活着,听明白了吗?” 两人铁青着脸庞,这下他们想自尽脱身的可能也没有了,非得苟延残喘的活在鬼窟里,生不如死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孙谋摇着扇,心情又顿感清爽了不少。 “我没死喔。”鸳纯水一睁眼,对着映入眼帘,略皱着眉的男人展笑说。 垂目掩去情绪,再硬压住喉头那一口酸涩的胆汁。“谅你也不敢死。”公孙谋勉强露笑。 她回他一个大大的晶灿笑靥。“是没胆。”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涩涩的望着她,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公孙谋也有语塞的时候啊…… “爷,这回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几个时辰。” “几个?” “……两个。”两个夜…… 她吁了一口气。“才两个时辰,原来不过打个盹,难怪我觉得没睡饱。”她伸了个懒腰。 “……就算没睡饱也别再睡了,陪我聊聊吧。”他声音略微干涩的说。 “好啊,不过我想起身看看外头的花花草草,不晓得上回袁妞种的茉莉花开了没?” “你想看茉莉花是吗?” “嗯。”她点头。 “好,不过现在天黑了,不如明天再看。” “天又黑啦,怎么老是打个盹醒来天就黑了?”她不悦的嘟着嘴儿。 “明天,明天天亮时我会亲自唤你起床看茉莉。” “好,您不要忘记,一定要叫我起床喔。” “嗯。”他才低首,她的眼眸又已疲累的阖上。 心下一阵怅然失落,思绪也跟着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水儿,小水儿,醒醒。”公孙谋轻唤着小娘子。 鸳纯水闻着茉莉香悠悠醒来。“爷?”醒来后才惊觉她正被他抱在怀里。 “你不是想看茉莉花?”他宠笑着。 “是啊,天亮了吗?啊!这是?”她转首惊喜的发现满室的茉莉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正绽放清丽的,各种姿态的茉莉花充斥在她眼前,难怪她会在怡人的花香中醒来。 “爷,这是您安排的?”她惊讶的问。 “你喜欢,我就让你赏个够。”他一脸的宠溺。 “咱们园子里的茉莉没这么多,您一晚上哪变来的?”她更吃惊了。 “我有心要做的事,有何难的?”他闷哼。 “是啊,爷确实是神通广大,还能呼风唤雨呢。”她戏谑起他来。 “你敢损我?”他拧眉。 “不敢,只是……爷费尽心思,人家好感动喔。”埋进他胸膛,不争气的又想掉泪。 “别哭,我这么做是想见你笑,谁许你哭了。”他跋扈的说。 鸳纯水立即眼泪一抹。“是,我不哭了。” 强颜欢笑的模样,他见了心疼,只能暗自神伤。 “爷,大夫是不是交代我不能下床了?”她忽然轻声问。 “……暂时是不能,等过些时候就能了。” “是吗?我连上个园子赏花都不成了?”她略显沮丧。 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缩紧,青筋悄悄浮上额际。“你不喜欢我的安排?” 她眼儿轻眨。“谁说的,爷用心安排,让我一口气看到这么多茉莉花,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喜欢?” 他的心又刺痛了一下。“喜欢就好,以后还想看什么或要什么?我全搬进房里,就算窝在床上,你也不会感到无趣的。” “爷真好……”说着说着,一颗心酸的热泪就这么不说一声的滚了下来。 “知道我的好,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嗯,知道,我不会死的!”她再次强调。 “嗯。”他喜欢极了听到她这么说,喜欢极了…… “爷,我对不起您──” “胡说什么!”她突然的话语让公孙谋瞬间凶怒起来。 “是我身子不好,连累爷了。”她咬着淡唇,挤笑挤不出来,登时哭丧着脸。 “是我连累你,你这是在说反话吗?”若没遇到他,也许她日子平凡,也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凶险。 “我……唉,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了解他不爱听这些话,她转口又道:“您上回说要告诉我您的身世呢,这会花香怡人,我精神也不错,可以说了吧?” “好。”他细心地替她拉上被褥。“还记得我让奶娘假扮母亲为咱们主婚的事吗?” “嗯。” “我这么做就是要逼亲娘现身。” “咦?” “我的亲娘藏起来了,多年来没人见过她,我故意让人假扮亲娘刺激她出来见我。” “为什么她要藏起来?又为什么认为这么做她会现身?” “因为年轻时她怀了我之后,便遭到追杀,为了自保,所以逃命,但是她心性狭窄,不会让我轻易认人做妈的。” “她不是失踪多年了,您还这么了解她?” “哼,我直到十五岁后才与她分开,她的狭心与毛病我是最清楚的。” “那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太好了,可以母子团圆了。” “得再等等。” “等?为什么?” “我还有些事得处理。” “这样啊。”她没再多问,他运筹帷幄的事情不少,件件是大事,她如今精神大不如前,已无力再多问,只求他别多做恶事就好。“爷,不管您要做什么,要以百姓为依归来着想,这点您可以答应我吗?”她补上一句。 公孙谋瞪着她。“我接下来要办的这件事,应该是件好事,你等我的消息吧……” 唉,她又阖上眼了…… 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该加紧行动了。 第九章 “大人。”尚涌双手呈上一条白巾。 公孙谋甫抵宫门口,就传来一阵阵的恶臭味,令他忍不住皱眉,接过手,马上嫌恶的捂住口鼻。“这尸臭味都已经飘出宫殿外了呢!” 人向前迈了几步,但没人敢拦,让他一路走去。 原本守卫森严的皇城禁军,一见到公孙谋立即吓得魂飞九霄,弃守皇城,这让一道陪同的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瞧了都傻眼,这个皇城自从被韦皇后母女霸占后,他俩百般用计要闯入,甚至几度找上禁军首领威逼利诱、要他们倒戈开城门都不成功,他们原以为要用武力强攻,哪知公孙谋不过人才一现身,不费吹灰之力,不动一兵一卒,这群禁军就溃不成军的弃守皇城了,未了还顺道将城门开好才敢逃跑,这天朝闇帝之灭,到今日他们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心下惊骇,瞠目结舌。 “公孙大人,请。”李隆基在前头开道,领着捂嘴蹙眉的公孙谋,朝皇帝所居的内殿走去。 走了数步,公孙谋的眉心越蹙越深。“够了,叫那两个女人出来见本官,本官快要教这尸臭味给薰死了!”他发怒的说,人也绕步至御花园避臭。 能够伴着尸臭这么久,真亏这对母女还待得住! 哼,蠢! “是。”尚涌应声领命。 “等等,公孙大人,韦皇后母女这会稳躲在深殿里,大概不敢来见您吧?”李隆基说。 “尚涌,去,说本官等着,多等一炷香,她们的死状就多凄惨一倍,超过两炷香,她们不用死了,本官另有安排,这么说她们就会滚出来了。” 李隆基闻言骇然的退立一旁,尚涌领命而去,结果根本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母女俩就已经飞奔前来,一见他立刻跪地求饶。 “公孙大人,咱们知错了,咱们知错了,你就放过咱们吧!”韦皇后哭天抢地。 “是啊,我安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会铸下错误……” “你们哭够了没?”他不耐烦的打断两人的鬼哭神号。 两人立时收了声,惊恐畏缩的注视着他。 他目光严峻。“不妨告诉你们,本官赶时间,没空跟你们多啰唆!”本来是想慢慢玩乐一番的,可惜…… 韦皇后嗫嚅惊慌的觑向他。 日惊夜怕的事情终于降临,难道真的逃不掉? 她真无君临天下的命? “这李显真可怜,昏庸无能也就罢,未了竟被妻女联手毒害,这会尸骨还任其腐烂生虫,不得下葬,尸臭味传得本官都退避三舍,啧啧,妻不贤、女不孝,真是老来还不得善终!” “公孙大人,哀家愿意还政于朝,从此潜心修佛的……赎罪。”事已至此,韦皇后只祈求有活命的机会。 “潜心修佛?皇后犯的乃是弑君重罪,理当诛你娘家九族,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冷笑。 “那……那您打算怎么处置咱们母女?”韦皇后心惊胆跳的问。 公孙谋狡黠地一笑。“剥皮吧,两位就受受剥皮之刑。” “剥皮!”她们的面容霎时死白。 “若未死,这肉身还在,就继续行刮肉之刑吧,将肉剔尽,该能顺利断气。”他未罢休,继续残虐的说。 两人瘫成一团。“公孙谋……你、你也太狠了!”安乐公主怒道。 “狠?怎么会?要不是赶急,本官还有更多狠事呢,这会算便宜了你们。”他嗤之以鼻。 “咱们杀了父皇,是因为父皇懦弱昏庸,这么做也是为民除害、大义灭亲,你怎能对咱们这么狠?” 安乐公主竟然说出这等逆伦不孝的话,众人不禁摇头。 “这点你说的好,本官相当认同,只不过,你们误会了,本官不是为了你们弑君这件事而动刑的,本官这是在报私怨啊,难道你们瞧不出来?”他说得惬意明白,语调却森冷得令人发寒。 “私怨?难道……”两人大惊。 “该是算总帐的时候了,让本官想想这私怨从何时开始?喔,就从当年本官为了替水儿取得血滴子,你安乐公主仗势欺人时就结下梁子了,这事其实本官已稍稍释怀,毕竟本官也得到了想要的血滴子,确实让小水儿的身子畅快好一阵子,直到鬼窟事件──”他目光转为凌厉骇人。 两人惊退数步。 眉一挑,公孙谋继续阴狠的说:“鬼窟一游,让小水儿的心绞症再度复发,本官当时就想杀了你们泄愤,但是继而一想,还想再多看些热闹,看你们如何玩得天怒人怨、如何成为过街老鼠后,本官再好好的收拾你们,届时乐趣应当会更盛吧,但本官后悔了,一时的贪玩,竟然让水儿再次受创,这回甚至……你们两个祸害是真的不能再留了。”嗜血的漆瞳闪闪发亮,胸膛急迅爬起熊熊蚀人的火苗。 两人脸色骤变,反身想逃。 “来人啊!”他一声冷酷轻喝。 羽林军立即将她们团团围住。 母女俩惊恐不已。 “公孙谋,你别说的好听为鸳纯水报仇,你根本是想杀了我们夺位,你想自己当皇帝,我没有说错吧?!”安乐公主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发狠说。 “哼,天下是本官的囊中之物,本官若真要取得轻而易举,杀不杀你们两个蠢货跟取得天下没有关系。”他笑得阴风阵阵。 “你果然有野心,临淄郡王、长公主,公孙谋想夺我们李家的天下,你们居然还帮着他夺权,他姓公孙不姓李,若真教他当了皇帝,你们两个李家不孝子孙对得起先帝吗?对得起李家宗祠吗?!”韦皇后朝着李隆基与太平公主怒骂,目的是希望两人阵前倒戈,能帮着救她们一命。 两人面色铁青,不发一语,因为就算公孙谋确实有野心,他们也无力阻止。 虽然真的很对不住李家列祖列宗…… 公孙谋忽地仰头畅笑。“哈哈哈,谁说本官不是李家人,本官若真要继承皇位,才真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众人脸色一变。“公孙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平公主惊问。 “哼。”他扫了众人一眼后,冷哼一声。“出来吧!”他突然扬声。 一名老妇带着一位面貌清丽但有些年岁的女人一同出现,太平公主一见到她旋即神色大变。 “你是……福妃?”她年轻时曾见过福妃几面。 “哼,亏公主还记得我。”清丽女人道。 “福妃?那不是先祖高宗末年时的宠妃,福妃吗?”韦皇后也大惊。 “没错,我就是那个被妒妇武媚娘逼迫逃出宫外求生的福妃。” “原来你还活着?”太平公主讶异的瞠圆眼。 “武媚娘忌恨先帝对我的宠爱,又得知我已怀有身孕,执意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命大早一步得到消息,带着三个月的身孕逃出宫外,而且从此销声匿迹的活着,这会恐怕已成了一缕亡魂。”想起在她前面获得高宗宠爱的萧淑妃以及皇后的下场,那两人双双被武媚娘割去手、足,投入酒瓮之中,这事她亲眼所见,至今余悸犹存,夜里还会数度惊醒。 “那……那孩子呢?”太平公主自然清楚自己的母亲有多狠毒,再问。 福妃埋怨的看向冷漠的公孙谋。 众人更加骇然。 “莫非公孙大人就是当时未出世的孩子?”李隆基心惊。 “没错,本官就是那孩子。”公孙谋这才清寒的道。 “那您也是李家人,为什么您不早日认祖归宗,还以公孙谋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李隆基不解。 “哼,我这孩儿孤傲难驯,根本不屑李姓!”福妃撇撇嘴,似乎极为不满。“当他十五岁那年我告诉他真正的身世后,要求他为母报仇,这孩儿却冷笑以对,反骂我蠢,说什么连武媚娘也斗不过,还夹着尾巴逃了,让他从此蒙羞,这话让我一怒之下离家,直到这不孝子用计才将我骗回。”她忿忿地说。 话落即受到公孙谋冷冷的一瞥。“你离家并不是因为本官不愿为你报仇吧?而是因为你追着男人走了,不是吗?”他不忌讳的挑明。 福妃脸色一变。“你!”她羞红了脸,不敢再见人。 “本官这亲娘,别的不爱就爱男人,为了男人多次隐姓埋名,就怕本官找到将她监禁,这回要不是要证明身份,本官还懒得找她。”他持着羽扇,态度冷清。 “啊!”众人心惊连连,原来公孙谋真是先祖高宗的儿子,那么…… “公孙大人……不,您也是本公主的弟弟,合该也是一位王爷,如今再无人敢说您篡了李氏王朝,名正言顺的,您要继位吗?”太平公主干脆直问。 就见他满脸不屑。“不想!” “不想?您连福妃都找来印证身份了,却说不想?”李隆基不解他的心意。 “本官找来母亲确实曾想过要恢复身世以利登基──” 听到这里大家已然屏住气息,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徐徐的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后,他才又开口,“但是为了水儿,本官打算放弃了。”他将目光柔缓的瞧向不知何时已悄悄到来的暖轿,轿子里的人探出头来,露出苍白的小脸,亲切的冲着众人笑。 “公孙夫人!您怎么来了?”李隆基吃惊。她不是病危休养,公孙谋怎可能让她出门? 公孙谋含笑走近暖轿,一把抱过娇妻后道:“本官答应水儿陪她上长白峻岭生活个四、五年,但国怎能一日无君,本官瞧来是当不成这个皇帝了。” “没错,爷说了,这个皇帝就留给临淄郡王来做。”鸳纯水轻俏的指着一脸愕然的李隆基。“爷说你的天资聪颖,正适合收拾目前韦皇后母女留下的烂摊子。” “我?我怎能,若要论辈分,我上头还有个爹呢。”李隆基惶恐的表示。 “那就让安国相王李旦暂时登基吧,由你辅佐着,过几年再要他退位让你登基便是。”公孙谋迅速下决定。 “可是……咱们父子俩,何德何能?”李隆基看向面容已经发沉的太平公主。 他知道她的野心也不小。 公孙谋眉目一敛。“你当本官非要你不可吗?那是念在你对水儿不薄,又在本官出事时帮助过水儿,念及这般,才勉为其难的交出皇位,你敢不从?” 李隆基闻言惶恐起来。“不敢,不敢,侄儿这就领命了。”算起来公孙谋也是他的皇叔,他更加恭敬上几分。 另一方面也暗自心惊,果然又是为了鸳纯水,他当初是用对心了。 但一旁的太平公主可就脸色不佳了。 公孙谋哪里不清楚她的心思,瞅了她一眼。“长公主德高望重,本官盼你能够好好辅佐郡王,让天下尽快平定。” “公孙大人此言差矣,要论恩情,您也太过健忘,您忘了本公主曾助您解决夫人的心结,帮您收容了不少后宫的女人,人如今还好生眷养在本公主的府邸,这份恩情,怎不见大人问上一句?”太平公主故意提起。 “讨人情来了?”他犀瞳精闪。 “长公主放心,爷对您另有安排的,他说欠您的人情自当要还,但皇位只有一个,公主的声望还不足以称帝,不过为还您人情,爷可以答应您一件事,倘若将来您性命有危,只要休封书信,爷定保您平安。”鸳纯水窝在公孙谋怀里,笑嘻嘻的说。 “什么?公孙大人料到本公主将来有危机?”太平公主瞬间白了脸。公孙谋料事如神,莫非…… 不由得心慌起来。 “长公主这野性子,能不出事吗?”他冷眼睨去。 “您!”她涨红了脸。 “长公主,你只要记住,若想活命,求救要及早,晚了,本官也鞭长莫及。”他语重心长的提醒。 太平公主说不出话来,心里还倔强着不相信朝廷少了公孙谋这劲敌,以她长公主的地位,能有什么危机,“本公主知道了,在这多谢公孙大人。”她说得不情不愿,显然对公孙谋的决定不满,但此刻敢怒不敢言,只得暂时认了兄长李旦当皇帝,等他一走,她自然会想办法夺回皇权。 公孙谋精锐的敛目,也不再多言,命运造化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他恐怕是救不了她了。 “水儿,我事情都已经办完,咱们该起程上路了。”他将怀中人儿细心牢抱,缓步走回暖轿。 “等等!”韦皇后突然惊天喊叫。 他冷笑的停下步子。 “水儿,是哀家对不住你,几次害得你几乎丧命,哀家知错了,求你饶了我们吧!”韦皇后哭诉,明白只要鸳纯水的一句话,她们就能重生,因此厚着脸皮也要求救。 “是啊,是啊,一切都起因于我的妒恨,你原谅我吧。”安乐公主也赶紧表示。 鸳纯水一脸的为难。“你们两位对我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杀夫弑父的逆行,我实在无法原谅,一切但凭大人处置,我无法过问。”她这回难得铁了心,实在是因为这对母女作恶多端,留在人世只会遗害更多黎民百姓,所以让她们受刑,才是唯一正途。 “啊!”两人愕然,这女人一向心最软,如今── 瘫在地上,她们必死无疑了! 公孙谋看都没看两人一眼,抱着鸳纯水直接进了暖轿后,才又回身附在李隆基耳边说了些话,接着就朝韦皇后母女绽放出许久未见的晶灿笑容,在众人毛骨悚然中回到轿内,起轿,一行人远行。 而福妃则是让老妇押着上了另一顶轿子,大人交代,夫人希望一家团圆呢…… 轿子一走远,太平公主便迫不及待的问向李隆基,“公孙大人向你说了什么?” “公孙大人说,韦氏母女竟敢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扰公孙夫人,狼嗥狗吠,要我在对她们行剥皮、刮肉之刑前,先割了她们的舌头,拔光她们的利牙,用盐水漱口后再行刑。” 太平公主听了忍不住作呕,这公孙谋比之母亲武则天的阴狠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韦皇后母女,当场惊骇昏厥。 极寒的长百峻岭上,一处奇特暖地傍着暖泉在高山寒地里形成旷世绝景,暖地一方有着一座新建殿堂。 由远处仰望这异常壮丽宏伟的殿宇,穿越雕梁画栋的飞檐廊柱,走进满是奇花异车的广阔园林,林中立了一名女子,腰间系着环佩铃铛,白皙的脸庞泛着一抹微红。 巧笑倩兮…… “爷,快来,这蝴蝶真美,您也来瞧瞧。”鸳纯水追着蝶儿,俏皮的身影随风起舞。 长树下,暖榻上,静默的浸淫在柔美气氛下的男人,嘴角轻扬,光滑的脸颊瞧不出年纪,唯有犀利的俊眸,些许透露出阴狠的本质。 “爷,快来呀!”她挥舞着小手,再度催促。 公孙谋这才尊贵的挪动身子朝她走去。“谁许你奔跑追蝶的?”他有些不悦的低斥。 吐了吐小舌,她拎着裙摆跳上凉亭,朝他笑得很皮。“人家觉得精神很好,小小跑一下没关系的。” 他微蹙眉心。“你好不容易可以下床,想要我再送你回床榻上吗?” 鸳纯水赶紧立正站好,乖巧的说:“爷,人家不敢了。” 接过袁妞递来的长披风,他走向她轻柔的为她披上,搂着她又问:“今日去泡过暖泉了吗?” “去了,一早袁妞就陪我去过了。”她甜甜的窝进他怀里。这暖泉她天天得去浸泡一个时辰,而这座依着暖泉而建的殿宇就是为她盖的。 “这暖泉真有奇效,不过一年光景,你已可以下床了。”他满意的看着妻子。“相信再过几年,你一定可以恢复健康的。” “爷。”她蹭着他的胸膛。 “嗯?”公孙谋闻着她散发淡淡药香的气息。 “您后悔抛下一切权势,随我到这高山峻岭中过日子吗?”她突然仰头问。 “是别人的话就会在意,是你,不会。” 心动一下,她粲笑起来。“其实好不容易您愿意与我来到这人间仙境隐居,我可不希望您再下山,以您的性子,一下山铁定又要胡作非为,人间可要遭殃了呢。”她狡狯地笑着。 公孙谋不悦的抿起嘴来。“你这是在解救天下苍生,免于受我荼毒之苦?” 竟当他是妖魔鬼怪了?哼! “爷,”鸳纯水仰头斜睨他。“不是吗?若无我牵制着您,您难保不会留在人间使坏取乐。”她一点也不怕他。 他眯起眼。 “老天就是要让您娶个病妻,从此施展不开,安分守己的过生活。”她不管某人已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从前会为了自己的病体拖累到他而感到内疚,但这一年来的仙居生活,让她的想法转变了,这是老天的安排,让这顽劣刁钻的男人,从此被困于山中,如果可能,她会遵从天意,能够将他栓留多久就栓留多久,不让他下山去搞破坏。 他脸色越来越沉,以为他要发火了,却见他叹了一声。“那你最好活久一点,久到我放弃顽念为止。” “我不会死的!”她肯定的保证。 这时他紧绷的脸庞才松下。“嗯。”他就爱听她这么斩钉截铁的说。 这句话之于他,宛如天籁之音啊! 牵起她的手,望向生机盎然的山峦叠翠。“来,再说一次……” 外头烽火连天,太平公主的府邸被禁军强行闯入。 “姑母,您在做什么?”李隆基问。 “太子,你这么快……”太平公主慌乱的要将手中的信鸽放出。 但信鸽才冲上天,就被李隆基一箭射下,她见了大惊失色。 “你!” “姑母,记得皇叔走前提醒您,他欠您的人情,讨前要提早通知,否则他鞭长莫及啊,您恐怕忘了他的叮咛,这会真的迟了。”李隆基笑说。 皇叔真是料事如神啊! “你想逼死我?”她恨恨地道。 “是姑母想逼死我吧,您不断挟持势力要逼我于死地,一心想当第二个武则天,但如今的天下已非当年,您无法再兴风作浪的。” 她脸色发青。“我已落入你手中,你想怎么样?” “姑母,想留全尸,不如自尽……” “水儿,你……胖了?”床榻上,公孙谋抚着妻子凝脂般的肌肤,感受到她丰盈的体态,惊喜的道。 她红着脸。“嗯,爷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大夫说了,你也不宜太胖,心脏会受不了的。”他疼爱地抚着她光裸诱人的曲线。 “好的,我会注意。”她笑咪咪地点头。 他将欲望眼眸再次移向她丰腴的身子,延着裸颈……投向丰胸……顺着美脐至小腹…… “你真的生了不少肉。”他的眼神幽深了起来。 “是啊。”鸳纯水低着首,避开他的目光,娇笑的闪着狡黠的光点。 “你近来胃口不错?”他轻慢的细问。 “好得不得了。”一双精灵的瞳眸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抬首冲着他咧开嘴笑。 “是因为李隆基送来的蚕梅吗?”自从他们移居长白峻岭后,李隆基依旧定时要人专程送来蚕梅让水儿品尝开胃。 这份讨好的心机,他是知道的,用了这么多心,就算杀了长公主,也该原谅的。 “是啊,这蚕梅滋味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一天吃上几十颗也觉得不够。”她馋嘴的舔了一下唇。 “……小水儿?”深邃的眸渐渐眯起。 她膀子一缩,这几年他很少唤她小水儿了,除了不爽时…… “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心慌地将脸埋进他赤裸的身子。“您又多心了。”她心虚的否认。 猛地拉开她的身子,公孙谋愤怒的对上她愕然的眼眸。“说,多久了?”他勃然大怒。 “爷……什什……什么多久了?”她不敢看他。 “还想欺骗我?!”他怒不可遏。 “我没……” “住口!”他从不曾对她如此严厉过,燃着烈焰,仿佛要噬食了面前的女人。 鸳纯水沮丧的低下首,一脸的哀求。“爷,我可以的──” “我不许!”语气中盛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我不会死的!”她肯定的表示。 “我不会冒险的!” “我保证!” “不允!” “我──” “尚涌,尚涌!”狂怒的跳下床,他披上长袍急促的扬声高喊。 “大人。”尽职守着的尚涌在房门外应声。 “去,去把大夫给我揪来!”他气急败坏的吩咐。 “是!”听出他的暴怒,尚涌不敢多问,立即奔去。 “爷,不关大夫的事,是我──”她心急的要为大夫开脱。 “闭嘴!”他已然怒火中烧。 丢了一件衣裳要她穿上,鸳纯水慌乱抖颤的赶紧将衣物穿好。 不到一刻工夫,大夫已惊慌失措的赶来。 这个大夫是公孙谋由长安带来专门医治妻子的大夫,也长期居于长白峻岭,顺道专研医术。 “大人。”大夫一来就跪地。 “说,为何瞒着我?”他阴沉盛怒的面容冷酷吓人。 “小的……”大夫咬牙偷觑鸳纯水,见她苦着脸对他挤眉弄眼,立时明白出了什么事。 糟了! “还不说!”公孙谋的狂涛脸庞,清楚地映出快动手拧掉他人头颅的怒意神情。 “是。”大夫惊跳起来,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的……小的……” “别告诉我你不知情,若是如此,就更该死了!”他咬牙切齿,状似疯狂。 他少有情绪如此难控过,大夫不敢辩解,抖声说:“小的……知情。” “该死!该死!”他气得当场甩了大夫一个耳光。 鸳纯水大惊,立刻跳下床跪在他跟前。“爷,您别怪大夫,是我逼他别说的!”她哀求的扯着他的长袍。 他怒潮的一把扯回长摆。“大胆!” 她噘着嘴。“爷!”从没见他如此暴怒过,她也吓了一跳。 “拿掉!”公孙谋阴狠的吐出。 “不,我不要!”惊慌的望向他,恰好和他极具危险的目光碰个正着,她心一跳,差点跌倒。 他急忙稳住她的身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由不得你!”他由牙缝里迸出声来。 她泪盈于睫。“我要生!”她也坚持。 公孙谋怒而瞪视,良久,转身。“大夫,打胎,即刻!”他直接下令。 “不!”她闻言激动不已。 他铁青着脸。 “大人……其实已经来不及了……”大夫战栗的说。 他猛地瞪向大夫。“什么来不及了?”凶恶的神情似要杀人。 大夫更惊了。“夫、夫人她……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孩子都已成形了……倘若现在拿掉……必、必有凶险。” “什么!五个月了?你们竟敢隐瞒我这么久?!”他怒不可遏。 竟然迟了! “小的……该死……”大夫趴在地上,等着受死。 “混帐东西!” “爷,别再怪大夫了,是我执意要这么做的!”鸳纯水跳出来说。 绝不能让大夫代她受罪! “你敢忤逆我?!” “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您的孩子……” “闭嘴,你这肚子真有五个月?”他瞧她虽然整个人丰腴不少,但隆起的肚子顶多只有三个月的身孕。 犀利的目光射向大夫,大夫一阵冷寒赶紧又开口,“夫人体质原本就瘦弱,因此虽已怀上五个月身孕,看起来仍嫌不足月。” “所以有危险?”他紧绷的问。 “目……前没有。” “目前?” “小的仔细检查过了,目前并无大碍。”但未来如何,他不敢多说。 公孙谋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问:“当真来不及了?” “回大人,真的来不及了。”大夫战战兢兢的回答。 他失神的坐下,有着一丝看不出的慌张。 “爷,我保证过的,我不会死的,我会亲自哺育咱们的孩子的。”鸳纯水伸出手轻轻攀上丈夫僵直的背,他转过身来,她悄悄握住他稍嫌冰冷的手。 他太过担心她了! 怔怔的将头僵硬的转向她期待发亮的脸庞,公孙谋暗叹一声。“水儿,你该知道背信的结果吧?” “您不会失去我的。”她依旧用着肯定的语气。 这种语气总算安定住他躁动不安的心。“罢了,就算我不允也已经迟了。” 见他不再坚持,她开心的用力抱住他的颈项,兴奋的泪流不止。 他勉强露出笑脸环抱住她,眉心有着浓浓的忧愁。 第八章 长安 公孙谋斜卧暖榻,支手撑颅,一旁侍女一人捧着茶,一人为身侧的暖炉添上炭火,伺候殷勤。 他状似悠闲,虽然气色依旧发沉,但精神已恢复。 “瞧大人身子似乎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不知公孙夫人的状况如何?”今天席上还有几个人,这会出声的是李隆基。 一提起鸳纯水,公孙谋略微蹙眉。“她又睡了。” “又?难道她清醒的时候不多?”李隆基诧异的问。 “嗯,水儿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候约莫三、五个时辰。”他说的淡漠,但眼底掩不住浓浓的担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伤势已愈,脸色却依旧发沉的原因。 “这真是!唉!”太平公主也在座,听闻到这个消息也不禁叹息。 这丫头可是唯一制得住公孙谋的克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小王得知长白峻岭上有一种水泉,长期浸泡,有舒活脉络之效,听说不少得了心绞症的患者上峻岭待个五、六年,病也就好了,且大人可还记得一年多前小王送给大人的奇果子,那果子就是来自长白峻岭上,可见这地方真是具有些仙气的,说不定公孙夫人她也可以上山一试,不过只可惜长白山遥远,这一去又非一朝一夕可回,这对大人来说恐怕……”李隆基惋惜的摇首。 “你说长白峻岭是吧?”他偏着头思索着,目光难解。 “莫非大人有意?”李隆基见状暗惊的问。 他真可能放得下? 不可能吧…… “这事之后再说,先说说你们一道来的目的吧?”眉目一敛,他掩去情绪的道。 “我来说,大人,您回来几天了,应该知道皇上失踪的消息了吧?”地位辈分最低的鸳纯火似乎忍了很久,这才造次的冲口而出。虽然大姊的事让他担忧,但此刻可有着更火急的事发生,让他焦急不已。 他一说完,就见公孙谋更加闲适了,挪了挪身子舒适的接过侍女送来的珍奇果子,轻缓的咬进口里。 “公孙大人?”见他无动于衷,李隆基也急了,其实他进门就想开口说了,但是碍于礼数这才绕了一圈,不敢立即说出来意。 公孙谋目光一瞟,抿了抿嘴说:“郡王,这事本官当然知道,皇上已经数日不曾临朝,也无人见过他,而那韦皇后母女挟着御令,把持朝政胡作非为,还不顾及众人的反对,强立温王李重茂为太子,你们要说的是这事对吗?”他的语气仍然不疾不徐,看不出喜怒波澜。 “就是啊,这些事您都知道,怎么没见您有一丝怒意焦急?”开口问的是太平公主,她也是一脸的焦躁。 “焦急什么?不就是母女俩心一横,联手毒死亲夫老父罢了,这在民间的说法,一个是谋杀亲夫,一个是逆伦弑父,这有什么?”他接过侍女呈来的瓷杯,啜上一口香茗。 “公孙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已经遇害了?!” 李隆基等人闻言骤然变色。 “若本官没料错,那两个女人确实这么做了。”他扬笑。 “既然如此,公孙大人为何还如此沉得住气?”李隆基惊道。这人未免太阴沉,如此变故他竟然可以悠闲视之?! “皇帝昏庸无能,死了正好为大伙解决麻烦,不是吗?”他笑得冷酷。 众人心下骇然,他……他竟说出这等话? “但……但是杀害皇上的韦皇后与安乐,她们俩才是危害朝廷的真正祸源啊!”太平公主惊心说。 “没错,陛下若真遇害,岂不让她们的野心更加张狂了?”鸳纯火也开口。 他瞄了说话的两人一眼。“即便如此又如何?” 众人变了脸,莫非公孙谋想挺的是这对天怒人怨的母女? “公孙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您会遇袭,公孙夫人会遭受变故,是谁所为?为何您的态度令众人如此不解?”李隆基忍不住问。 他绽出如阴鬼出笼的恐怖笑靥。“本官是有仇必报之人,怎可能放过她们?这你们该臆想得到的不是吗?” “那您又末何迟迟没有行动?”李隆基再问。公孙谋回长安已有月余,以为该有的腥风血雨却一件也没有发生,反而让这对母女有机会做出更多丧尽天良的事,这男人的心机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深莫测到简直让人摸不着头绪!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本官越是慢动手,对这对蠢母女就越是一种恐怖的凌迟,想这会,她们大概夜夜不得安眠吧,时时恐惧着本官何时对她们开刀,等死的滋味对一个人来说是最残酷的折磨吧!哈哈哈──” 众人惊恐的瞠目,果然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那……您打算下一步将如何做呢?”李隆基胆颤的问。 他锐利的眸子微微敛下。“怎么做?就等本官解决掉一些小角色后,就该轮到她们了。” 在座的自然知道小角色指的是何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火速蔓延至众人全身。 “大人,刑部言大人与田大人自己上门来了。”尚涌禀报。 “小角色告饶来了。”公孙谋冷笑一声。“本官等他们很久了,让他们滚进来吧!” 得令,下一刻两人就真的屁滚尿流的滚进来了。 狼狈滚进来后,他们立即伏着身,趴在他跟前。“小臣言志竟、田中一,见……见过大人。”两人自知离死期不远,不敢多说废话,兀自抖着等发落。 “嗯,起来吧。”他啜着茶轻吐出恩典。 “小小……小臣们有罪,不敢起身……”两人异口同声,伏着地连抬首望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有罪?两位大人可是刑部栋梁,何罪之有?再说要论罪,当是本官罪大恶极啊!”他摇着头说。 两人闻言差点没口吐白沫。“小……小臣们该死,该死呀!” “咦?是本官变态杀人,两位大臣秉公办案,怎会该死?”他微微降尊的低身倾向他们。 鬼魅的神情吓得他们魂不附体。 “大人……小臣们错了,那并州妓女是自己冒犯大人,自知罪该万死,是……是畏罪自杀而死的,这是诬告,小臣等清查后,已将那诬告的老头,也就是那妓女的……爹,杖责一顿后,砍头了。”言志竟赶紧道。 这假老头是他们找来要让鸳纯水受审的假爹,所以当他们一得知公孙谋好端端的回到了长安,两人立即吓破胆的杀人自保。 而且日日夜夜惶恐过日,就怕公孙谋找上门,但是他迟迟未有行动,他俩更惊慌了,几乎到了要夜夜恶梦的地步,这样持续折磨了一个月,两人都要疯了,干脆咬牙自己上门来请罪,就盼他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这怎么成?本官确实杀了人,他并没有诬告啊,你们怎可草菅人命?”他蹙着眉。 草菅人命?公孙谋自己不就是“草菅人命”的个中高手?竟还责骂他们草菅人命? 两人发着恶寒,心一横,田中一马上又说:“大人杀得好,这妓女厚颜无耻,连大人也敢无礼亵渎,就算不是诬告,她也是罪该万死,跟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喔?是吗?既然跟本官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何故本官的小虫子,差点被押上刑部受审?”他面容一整,人也跟着阴寒。 “这……这怪小臣们耳不聪、目不明的对公孙夫人无礼……咱、咱们愿意赔、赔礼……” “喔?既然愿意赔礼,水儿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那你们说说,要如何赔呢?”他眼眉稍稍飞扬,精明干练的锐眸不住地打量他们。 两人心神俱丧。“……咱们愿意……愿意辞官谢罪。”田中一揪心道。 “辞官?”他口里送出的话语凉凉的,带着讥诮,显然不满意。 两人心慌相觊一眼。“不然……不然咱们愿捐出所有的财产,奉……奉献给公孙夫人。”言志竟抖声再道。 “你们嫌本官的财富不够多?”这回他只是拂袖冷笑。 他们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大……大人,小臣们已经献出所有,再无珍贵的东西可赔礼了。”两人哭喊了起来。 慵懒的倚着长榻,公孙谋的唇边带着迷人的笑。“谁说你们已献出所有,在本官看来,应该还有些东西是本官感兴趣的。”他以一种盯着即将可以果腹的美味般,灼热的紧攫住他们。 两人登时一窒,趴在地上全身颤栗不休。“还请大、大人大量饶了咱们一命啊!”两人拚命告饶。 “嗯?本官又没说要你们拿命来赔?不过──”他瞬间拉下脸,魔魅的面容变得比鬼还阴沉。“如果你们这两个狗东西自己提出来,本官可以接受。” “啊!”他们一副将要崩溃的模样,瞠目结舌的抖成一团。 “怎么?有问题?”他斜眼瞄向两人。 “咱们求您──” 他精锐的双眼一眯,两人登时吓得不敢再求饶。 “哼,狗东西!”他不屑的怒斥。 两人一缩更形无用。 “大人饶命啊!”田中一哭喊着。 “大人,小臣不想死啊!”言志竟因为不敢稍有触碰到他至高的身子,索性伏地抱住他的椅榻脚痛哭。 “你们两个狗东西,当真以为本官死了就敢欺凌遗孀了,这帐本官思来想去,满腹的──喜乐啊,因为又有机会一解本官的血馋了,您们正中本官的下怀,还真是善体人意,善体人意哪!”他大笑,这回是真的开怀。 尚涌见状,知道主人玩够了,出刀打算一人送上一刀迅速了结。 才毕刀,袁妞就匆匆跑进来。“慢着。” 尚涌举在空中的刀子没落下,询问的看向主子。 公孙谋眉一挑。“大胆!” 袁妞立即吓得跪地。“袁妞放肆,请大人原谅。”她赶紧说。 他这才缓下脸色。“怎么回事?”莫非水儿出事了?他脸色又是一变。 “回……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小姐得知田大人与言大人登门赔礼,因而要我带话来给大人您。”她嗫嚅的开口。 “水儿要你带什么话?”他蹙起眉头。 “小姐……她希望每年都能见到两位大人上门赔罪,以示他们赔礼的诚意。” “她、真、的、这、么、说?”面色一沉,他逐字问出。 “回大人,小姐交代的话我一字也不敢多加。” 跪地的两人登时喜上眉梢,他们有救了,死不了了,欢天喜地的模样全落入某人眼里,让某人的神情更加阴郁,该死的两人这才发现过于喜形于色,立即又低下首,簌簌发抖的等候,一切还是要等某人裁定才能算数。 公孙谋此刻瞧来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这女人手段越来越高了,每年都来赔罪,那他岂不是再无可能下手取乐? 羽扇摇着,打量跪地的两个人,阴霾的表情,十足不甘,“哼,既然水儿开口,本官就饶了你们两条狗命,但是──”他斜眼瞄人,一阵讪笑。“先前你们说要辞官,又要奉献财产,本官允了,既然你们已经一无所有,不就正适合住进鬼窟这地方,有幸成为鬼乞子的一员,两位应该很庆幸吧。”他想想后又笑开了。 “什么?!鬼窟!”原以为得救了,却又听到他竟要送他们进长安之瘤的鬼窟,登时吓得没断气。 进了那地方虽然保下命来,但铁定会成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若真进了那鬼地方,他们情愿一死,省得活受罪啊! “去吧,尚涌会亲自送你们进去的,但记住,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来见见水儿,让她知道你们还好好的活着,听明白了吗?” 两人铁青着脸庞,这下他们想自尽脱身的可能也没有了,非得苟延残喘的活在鬼窟里,生不如死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孙谋摇着扇,心情又顿感清爽了不少。 “我没死喔。”鸳纯水一睁眼,对着映入眼帘,略皱着眉的男人展笑说。 垂目掩去情绪,再硬压住喉头那一口酸涩的胆汁。“谅你也不敢死。”公孙谋勉强露笑。 她回他一个大大的晶灿笑靥。“是没胆。”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涩涩的望着她,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公孙谋也有语塞的时候啊…… “爷,这回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几个时辰。” “几个?” “……两个。”两个夜…… 她吁了一口气。“才两个时辰,原来不过打个盹,难怪我觉得没睡饱。”她伸了个懒腰。 “……就算没睡饱也别再睡了,陪我聊聊吧。”他声音略微干涩的说。 “好啊,不过我想起身看看外头的花花草草,不晓得上回袁妞种的茉莉花开了没?” “你想看茉莉花是吗?” “嗯。”她点头。 “好,不过现在天黑了,不如明天再看。” “天又黑啦,怎么老是打个盹醒来天就黑了?”她不悦的嘟着嘴儿。 “明天,明天天亮时我会亲自唤你起床看茉莉。” “好,您不要忘记,一定要叫我起床喔。” “嗯。”他才低首,她的眼眸又已疲累的阖上。 心下一阵怅然失落,思绪也跟着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水儿,小水儿,醒醒。”公孙谋轻唤着小娘子。 鸳纯水闻着茉莉香悠悠醒来。“爷?”醒来后才惊觉她正被他抱在怀里。 “你不是想看茉莉花?”他宠笑着。 “是啊,天亮了吗?啊!这是?”她转首惊喜的发现满室的茉莉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正绽放清丽的,各种姿态的茉莉花充斥在她眼前,难怪她会在怡人的花香中醒来。 “爷,这是您安排的?”她惊讶的问。 “你喜欢,我就让你赏个够。”他一脸的宠溺。 “咱们园子里的茉莉没这么多,您一晚上哪变来的?”她更吃惊了。 “我有心要做的事,有何难的?”他闷哼。 “是啊,爷确实是神通广大,还能呼风唤雨呢。”她戏谑起他来。 “你敢损我?”他拧眉。 “不敢,只是……爷费尽心思,人家好感动喔。”埋进他胸膛,不争气的又想掉泪。 “别哭,我这么做是想见你笑,谁许你哭了。”他跋扈的说。 鸳纯水立即眼泪一抹。“是,我不哭了。” 强颜欢笑的模样,他见了心疼,只能暗自神伤。 “爷,大夫是不是交代我不能下床了?”她忽然轻声问。 “……暂时是不能,等过些时候就能了。” “是吗?我连上个园子赏花都不成了?”她略显沮丧。 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缩紧,青筋悄悄浮上额际。“你不喜欢我的安排?” 她眼儿轻眨。“谁说的,爷用心安排,让我一口气看到这么多茉莉花,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喜欢?” 他的心又刺痛了一下。“喜欢就好,以后还想看什么或要什么?我全搬进房里,就算窝在床上,你也不会感到无趣的。” “爷真好……”说着说着,一颗心酸的热泪就这么不说一声的滚了下来。 “知道我的好,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嗯,知道,我不会死的!”她再次强调。 “嗯。”他喜欢极了听到她这么说,喜欢极了…… “爷,我对不起您──” “胡说什么!”她突然的话语让公孙谋瞬间凶怒起来。 “是我身子不好,连累爷了。”她咬着淡唇,挤笑挤不出来,登时哭丧着脸。 “是我连累你,你这是在说反话吗?”若没遇到他,也许她日子平凡,也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凶险。 “我……唉,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了解他不爱听这些话,她转口又道:“您上回说要告诉我您的身世呢,这会花香怡人,我精神也不错,可以说了吧?” “好。”他细心地替她拉上被褥。“还记得我让奶娘假扮母亲为咱们主婚的事吗?” “嗯。” “我这么做就是要逼亲娘现身。” “咦?” “我的亲娘藏起来了,多年来没人见过她,我故意让人假扮亲娘刺激她出来见我。” “为什么她要藏起来?又为什么认为这么做她会现身?” “因为年轻时她怀了我之后,便遭到追杀,为了自保,所以逃命,但是她心性狭窄,不会让我轻易认人做妈的。” “她不是失踪多年了,您还这么了解她?” “哼,我直到十五岁后才与她分开,她的狭心与毛病我是最清楚的。” “那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太好了,可以母子团圆了。” “得再等等。” “等?为什么?” “我还有些事得处理。” “这样啊。”她没再多问,他运筹帷幄的事情不少,件件是大事,她如今精神大不如前,已无力再多问,只求他别多做恶事就好。“爷,不管您要做什么,要以百姓为依归来着想,这点您可以答应我吗?”她补上一句。 公孙谋瞪着她。“我接下来要办的这件事,应该是件好事,你等我的消息吧……” 唉,她又阖上眼了…… 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该加紧行动了。 第十章 六年后 精致的童房里,床榻上躺着一名年约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紧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很不舒服的模样。 床边坐了一个脸色发沉的男人,他目光精炯,面容依旧光滑,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别装了!”公孙谋声音僵硬,注视着像极某人的标致小脸蛋。 “……”眼儿闭得更紧,紧到一看就知道用力过度,恐怕会抽筋。 他冷眼一睨,低喝一声。“还不醒来!” 小女孩这才不敢再装,猛地睁眼,绽出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接着像是作戏般,挤出甜滋滋的笑容唤道:“爹爹。” “哼!” 他发寒的眸子一瞪,小小又脆又弱的心灵就吓出两行热泪,不知如何是好。 “不许哭!”盯着女儿惹人爱怜的哭容,他软下心来,这丫头跟她娘一样,克他! 小女孩登时收拾起泪水,将被子拉至眼下,盖住口鼻,只露出圆呼呼的大眼。“爹爹。”浓浓的童音,轻轻脆脆。 “别叫了,说,为何装病?”他蹙着眉问。 她眨眨眼,不知该说不该说。 “还不说!”他拉下脸来。 “娘……临终前留下遗言,要您终身不得出此山岭的。”小女孩一惊,立刻说了。 他眼一眯。“谁告诉你的?” 他才问出口,门外的几个人包括福妃、奶娘、尚涌、袁妞等一干主子仆从,立即作鸟兽散。 青筋伏跳了一下,不用问了!“就算你娘说过这话,跟你装病有何关系?” “谨儿知道您想下山,所以……” “所以装病?”他拧紧眉。 “谨儿一病,爹爹就走不了了。”她嗫嚅的说。 公孙谋呼吸加沉,却露出笑脸,她见了热泪又要吓出来了。 “爹爹,娘生下我就过世了,临死前要众位叔姨转告我,爹爹的为人阴邪,又喜欢作弄人,如果一下山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一定要谨儿绊住爹爹,不能让您离去或发狂。”她紧张的一口气说完。 “很好,众人都反了,都反了!”他脸色难看。 “爹爹,我还没长大,您不要丢下我走啊!”害怕被丢弃,公孙谨忽然不安的大哭起来。 他叹了口气,抱住女儿。“谁说我要走的,我不是乖乖被你牵制了五年,若不是你我早就……”下山狠狠的杀个天下大乱,报复你娘的食言! 见他突然目光凶狠的停下声,她惴惴不安。“爹爹,您恨谨儿害死娘吗?” 他蓦地一愣,圈着她的手发紧。“……恨。” 小女孩脸色煞白。 他手一松,公孙谨轻跌回床上,他起身离去。 “爹爹……”望着冷峻的背影,她心急得眼泪鼻涕齐下的哭了出来,爹爹果然恨她呢!“哇──” 哭得惊天动地,让走出房门的男人举步维艰,直至奋力多迈了十来步,才咬牙又回到女儿面前。 瞧她哭得眼肿鼻红,鼻子还挂着一条鼻涕,他握紧拳头坐下。“爹爹不恨你了。”他用童语与她对话。 “爹爹骗人,爹爹方才明明说恨谨儿的,才说过的话怎可能马上就不恨了?哇──”越哭越卖力。 公孙谋紧拢双眉,这拗脾气跟她娘一模一样! “爹爹刚才是在说气话,你是爹现下唯一的宝贝,爹爹怎可能会恨你。”他又重新抱起她哄着。 这辈子唯一吃得住他的两个人,竟是一对母女! 娘死了,留了个小的,继续克他! “可是要不是为了生谨儿,娘也不会难产而死……呜呜……”她转成小声啜泣。 “所以爹当下是恨你的,更恨你娘的食言,丢下了爹爹……但是后来要不是因为你,爹爹已经发狂了,也许冲下山去兴弄王朝,但你绊住了爹,你是你娘的替代品,只要见着你,爹爹心中的魔念就能减轻。”他抚着女儿白皙的脸蛋,宠溺至极。 她就是小水儿的翻版啊! 那女人是故意的,明知自己的身子陪伴不了他长久,就生下个替代品,让这娃儿伴着他终生……不,盯着他终生不得再作怪。 好狠的女人! “爹爹,我也不会离开您的,一步也不会!” 他晶灿的眸忽然间冒着火。 连信誓旦旦的语气与神色都一模一样! 一样教人不信! “爹爹,您又生气了吗?”她察言观色,怯怯的问。 “没有!”不甘不愿,硬邦邦的回答。 “其实谨儿知道爹爹困在长白峻岭上是不快活的,不过娘说这是您的宿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睁着纯真无辜的大眼。 “宿命?”公孙谋挑眉。 “嗯,娘死前偷偷交了一张图给袁姨,说是一位皇奶奶临终前交给她保管的,娘死后,袁姨转交给我,让我好好收着,说这就是爹爹宿命的铁证。”她天真的说。 “……那张图呢?”他不动声色的问。 “在我衣柜里,袁姨说藏在那,您不会发现。”她笑嘻嘻的小声道。 “喔?”他颔首,精光闪闪。 “爹爹,谨儿好心告诉您,您不会去偷吧?”说完她不禁担心的问。 袁姨可是交代她别让爹爹发现这张图的,这可是娘的遗物中唯一爹爹不知道的秘密呢。 “当然。”他的笑容极为沁人心肺。 小女孩不知怎地,手脚微微发凉呢。 遍地绿意。 墓碑前有座凉亭,亭内有着一主一仆,仆人直立于主子身段,默默尽职的守着。 主人端坐椅上,缓缓慢慢的煮茶、沏泡,而空气中犹有由墓地前的花海中,飘散而来的茉莉香气,男人面容沉思的仰望前方花香传来之处…… “爷,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 他多喜欢听她迭声这么说,曾几何时,这声音如羽翼般远飏了,他的小水儿离开他六年了,他惊讶自己竟然没有疯。 她人死了,他依旧被困住,困在她的墓碑前,他的心多想下山“纾解”一番啊,但脚步却怎么也走不出离她墓碑超过一哩远的地方…… “爷,对不起,我食言了……” “谁许你食言背信,你敢死我先杀了你在并州的娘家一家老小!” “爷……” “我还会下山,将李隆基的头拧了,重设告密铜匦,从此严刑峻法,并且下令重赋三年,十五岁以上男丁离家从军──” “爷!” “……” “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另一个人陪您久一点。”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我知道……但她不是别人,她是您我的结晶,见到她,您会如同见到我一般。” “胡说,没有人代替得了你!” “……爷,事实上,我不想食言,更不想离开您,我想永远在您怀中哪也不去。” “那就哪也别去,守在我身边。” “如果可以,我好想啊,但我天命已尽……爷,我怕……” “怕什么?” “怕您忘了我。” “……” “爷。” “嗯?” “您会忘了我吗?” “不会!” “那您方才为何沉默?” “因为……我也怕……” “怕什么?” “怕你成了仙,怕我再也抓不住了……” “我再也抓不住了……”他举着瓷杯,盯着前方的墓碑,喃喃的说着。 她还是离开他了! 微颤的双手,洒落了几滴茶液。 愣愣的放下瓷杯。 他公孙谋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了多年,失魂落魄了多年哪! 怅然若失的瞥向桌上他携来的一张图卷,忽地戾色满面。 “大人,这就是您说的宿命铁证?”见他拿起图卷,尚涌忍不住好奇的问。 “不是我说的,是水儿说的,也许是武则天说的。” “嗄?”尚涌听不明白,蹙着眉。 “你不清楚,我也糊涂,要看看才晓得。”他薄淡的唇瓣不觉抿起,徐徐摊开纸卷后,不禁愀然变色。“《推背图》?” 一旁的尚涌闻言也吃了一惊,探头往图上望了一眼。 图上注明,第六十二幅推背图。 “大人,公诸于世藏于深宫中的《推背图》只有六十幅,当年预言您与夫人姻缘的第六十一幅的出现,已教人惊讶,如今怎会又出现第六十二幅?”尚涌不解大惊。 公孙谋也蹙起眉来,开始仔细观看起图像。 图中绘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娃儿,男子手持孔雀羽扇,腰系铃铛型坠腰饰,风采夺目,眼露精光,却孤立于幽深峻岭之上;女娃儿笑嘻嘻,腰际系有环佩铃铛,一条紫色丝线缠着男子的手,咧嘴笑,男子状似又气又恼。 图像下谶语──孤绝遗世,两代牵制;天下太平四十余。 “大人……这是在说您吗?”尚涌嗫嚅的问。 他犀目透凛。“真是天命?!” “是啊……大人,这真是神准无比,您如今孤绝于此,受着母女两代的牵制,您为了她们,再也走不出这座山顶,您的丰功伟业也从此消失于历史之中了。”尚涌愕然的说,想起当年要离开长安时,大人曾私下唤来史官,删去所有关于他的记载,难道,大人也有所感自己会有今日的结果? 公孙谋不发一语,瞪着图卷,宿命铁证是吗…… “大人,夫人怎么会有这张图?”尚涌好奇起它的来源。 “……如果没记错,则天皇帝在死前曾召见过水儿,是那时候交给她的吧。” “可是为什么要交给夫人而不直接交给您呢?” “这东西若直接交给我,我这反骨性格必会有所反制,但若让水儿来制我,我必乖乖受缚,这宿命便是我挣脱不开的命运。”武则天早知道他的宿命,故意藏起图,计算了他一回,哼,这该能多少解一点她被他逼退含恨而终的怨恨吧。 “原来如此……” “尚涌,你也随我困在这多年了,可曾后悔随我上山,断送前程?”他突然问起。 尚涌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后悔,属下就是因为随大人来到长白峻岭,才有机会娶得袁妞为妻,现在的我,既能伺候在您跟前,又有袁妞相陪,很幸福。”他远远已看到袁妞端着新鲜果子朝他们走来,忍不住露齿美满的笑了笑。 “是吗……”目光望向妻子长居的所在地,蝴蝶飞舞,茉莉飘香,公孙谋深吸一口气,清隽双眸熠熠发光。 惊天动地的兽吼声划破宁静的郁林,受到惊吓的群鸟纷纷冲飞而出。 “爹爹,您快来看,林子里有两只白虎正斗得厉害,有趣极了,您可不要错过!”建造典雅精致的长廊走道上,一名十六岁的姑娘,迎面兴奋的奔来。 放下自娱的棋奕,公孙谋黑潭般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会不会迟了? “正打得凶,谨儿要尚叔在那守着,别让两只虎给跑了,我是专程赶回来通知爹爹的。”少女娇喘喘,因疾跑而红咚咚的圆脸蛋,更显得与某人神似,唯独那双眼,晶灿灵精中带着顽邪……幼时的憨善不见了…… “嗯,走吧!”男人持着不离身的孔雀羽扇,大步星移的前往血腥现场。 到了那就见两只白虎已打得火热,厮杀的程度之激烈,几乎让两只珍贵的白虎都两败俱伤。 公孙谋一赶到,便坐上尚涌早为他备好的“观战椅”。 见主子看得专注,尚涌心想主子性子残佞,这不稀奇,但小主子也看得津津有味,这就…… 果真是父女啊! 公孙谋原本专心观虎斗,但忽地精光犀锐的转向双眸闪亮、邪光四射的女儿,这娃儿六岁以前像她娘一样天真善良,六岁以后就逐渐像他了,拥有得天独厚的绝顶聪颖与……顽邪。 她拥有他的一切遗传。 他蓦地对白虎相斗的事不感兴趣了。 “谨儿。” “嗯?什么事,爹爹?”她正瞧得精采,因为再不出须臾,其中一只白虎就要被击倒咬死了,多刺激啊! “你下山吧。”他突然说。 “好──咦?您说什么?”听清楚他的话后,她吓得顾不得为那已胜利咬断对手喉头的虎儿欢呼,直接转头瞪着自己的亲爹。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还要爹爹再说一次吗?”他不悦的淡眼瞪人。 “可是……不成的,我答应爹爹要替娘陪您一辈子。”她讶异爹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他噙着笑,笑里藏险。“爹爹想到一个比你这么陪伴还要有趣的事。” “什么事?” “你只要下山后,将你的所作所为钜细靡遗地一一休书告诉爹,爹爹自然会乐趣无穷了。”他越发邪魅兴味。 “咦?为什么?”公孙谨的小脸全皱在一起的思索着劣性的爹爹又想做什么。 “你这娃儿的性子跟爹爹这么像,做的事能不精采吗?” 她恍然大悟。“爹爹要我替您下山去搅和?”爹离不开娘,竟想出了这法子作怪。 “你不愿意?”他斜睨她。 慧黠的眼儿转了又转,公孙谨忽然对他绽开灿烂的娇笑。“爹爹要我四处见识见识,增广见闻自然是好事。”她眉弯眼笑,有趣,有趣的事儿来了! “嗯,说的好,你即刻下山吧。”他已迫不及待想知道女儿能代他闯出什么事来? “好!”她也兴奋不已,对头一回的冒险跃跃欲试。 “等等。”他突然又叫住她。 “爹爹还有事要交代?” “爹爹忘了告诉你,你不姓公孙,你姓李,你出世当日,现任皇帝玄宗也就是你堂兄,已御赐你为德贻公主,下山后,你可以恢复身份,也可以继续隐藏身份,都随你的便,但是遇有危险,尽管去找你的皇帝堂兄,他会帮你的。” “原来我还是位公主?”她极为诧异,从小便知爹爹的身份定为不凡,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是位皇亲国戚,难怪爹爹平日……骄矜异常! “嗯,小心保存好你娘给你的环佩铃铛,有了它,无人敢欺负你的!”他含笑说,虽希望她下山为他找乐子,但也不禁为这心肝宝贝担心。 她抚上从小就系在她腰间的精致坠饰。“好,谨儿会记住的。” *想知道残佞的公孙谋如可爱上他养来逗弄的小虫子鸳纯水,请看浅草茉莉花园系列852纯纯之水《闇帝的眷宠》。卷一 *想知道屡遭凶险的鸳纯水如何宿愿以偿嫁给公孙谋,请看浅草茉莉花园系列856纯纯之水《闇帝的眷宠》。卷二 第九章 “大人。”尚涌双手呈上一条白巾。 公孙谋甫抵宫门口,就传来一阵阵的恶臭味,令他忍不住皱眉,接过手,马上嫌恶的捂住口鼻。“这尸臭味都已经飘出宫殿外了呢!” 人向前迈了几步,但没人敢拦,让他一路走去。 原本守卫森严的皇城禁军,一见到公孙谋立即吓得魂飞九霄,弃守皇城,这让一道陪同的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瞧了都傻眼,这个皇城自从被韦皇后母女霸占后,他俩百般用计要闯入,甚至几度找上禁军首领威逼利诱、要他们倒戈开城门都不成功,他们原以为要用武力强攻,哪知公孙谋不过人才一现身,不费吹灰之力,不动一兵一卒,这群禁军就溃不成军的弃守皇城了,未了还顺道将城门开好才敢逃跑,这天朝闇帝之灭,到今日他们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心下惊骇,瞠目结舌。 “公孙大人,请。”李隆基在前头开道,领着捂嘴蹙眉的公孙谋,朝皇帝所居的内殿走去。 走了数步,公孙谋的眉心越蹙越深。“够了,叫那两个女人出来见本官,本官快要教这尸臭味给薰死了!”他发怒的说,人也绕步至御花园避臭。 能够伴着尸臭这么久,真亏这对母女还待得住! 哼,蠢! “是。”尚涌应声领命。 “等等,公孙大人,韦皇后母女这会稳躲在深殿里,大概不敢来见您吧?”李隆基说。 “尚涌,去,说本官等着,多等一炷香,她们的死状就多凄惨一倍,超过两炷香,她们不用死了,本官另有安排,这么说她们就会滚出来了。” 李隆基闻言骇然的退立一旁,尚涌领命而去,结果根本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母女俩就已经飞奔前来,一见他立刻跪地求饶。 “公孙大人,咱们知错了,咱们知错了,你就放过咱们吧!”韦皇后哭天抢地。 “是啊,我安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会铸下错误……” “你们哭够了没?”他不耐烦的打断两人的鬼哭神号。 两人立时收了声,惊恐畏缩的注视着他。 他目光严峻。“不妨告诉你们,本官赶时间,没空跟你们多啰唆!”本来是想慢慢玩乐一番的,可惜…… 韦皇后嗫嚅惊慌的觑向他。 日惊夜怕的事情终于降临,难道真的逃不掉? 她真无君临天下的命? “这李显真可怜,昏庸无能也就罢,未了竟被妻女联手毒害,这会尸骨还任其腐烂生虫,不得下葬,尸臭味传得本官都退避三舍,啧啧,妻不贤、女不孝,真是老来还不得善终!” “公孙大人,哀家愿意还政于朝,从此潜心修佛的……赎罪。”事已至此,韦皇后只祈求有活命的机会。 “潜心修佛?皇后犯的乃是弑君重罪,理当诛你娘家九族,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冷笑。 “那……那您打算怎么处置咱们母女?”韦皇后心惊胆跳的问。 公孙谋狡黠地一笑。“剥皮吧,两位就受受剥皮之刑。” “剥皮!”她们的面容霎时死白。 “若未死,这肉身还在,就继续行刮肉之刑吧,将肉剔尽,该能顺利断气。”他未罢休,继续残虐的说。 两人瘫成一团。“公孙谋……你、你也太狠了!”安乐公主怒道。 “狠?怎么会?要不是赶急,本官还有更多狠事呢,这会算便宜了你们。”他嗤之以鼻。 “咱们杀了父皇,是因为父皇懦弱昏庸,这么做也是为民除害、大义灭亲,你怎能对咱们这么狠?” 安乐公主竟然说出这等逆伦不孝的话,众人不禁摇头。 “这点你说的好,本官相当认同,只不过,你们误会了,本官不是为了你们弑君这件事而动刑的,本官这是在报私怨啊,难道你们瞧不出来?”他说得惬意明白,语调却森冷得令人发寒。 “私怨?难道……”两人大惊。 “该是算总帐的时候了,让本官想想这私怨从何时开始?喔,就从当年本官为了替水儿取得血滴子,你安乐公主仗势欺人时就结下梁子了,这事其实本官已稍稍释怀,毕竟本官也得到了想要的血滴子,确实让小水儿的身子畅快好一阵子,直到鬼窟事件──”他目光转为凌厉骇人。 两人惊退数步。 眉一挑,公孙谋继续阴狠的说:“鬼窟一游,让小水儿的心绞症再度复发,本官当时就想杀了你们泄愤,但是继而一想,还想再多看些热闹,看你们如何玩得天怒人怨、如何成为过街老鼠后,本官再好好的收拾你们,届时乐趣应当会更盛吧,但本官后悔了,一时的贪玩,竟然让水儿再次受创,这回甚至……你们两个祸害是真的不能再留了。”嗜血的漆瞳闪闪发亮,胸膛急迅爬起熊熊蚀人的火苗。 两人脸色骤变,反身想逃。 “来人啊!”他一声冷酷轻喝。 羽林军立即将她们团团围住。 母女俩惊恐不已。 “公孙谋,你别说的好听为鸳纯水报仇,你根本是想杀了我们夺位,你想自己当皇帝,我没有说错吧?!”安乐公主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发狠说。 “哼,天下是本官的囊中之物,本官若真要取得轻而易举,杀不杀你们两个蠢货跟取得天下没有关系。”他笑得阴风阵阵。 “你果然有野心,临淄郡王、长公主,公孙谋想夺我们李家的天下,你们居然还帮着他夺权,他姓公孙不姓李,若真教他当了皇帝,你们两个李家不孝子孙对得起先帝吗?对得起李家宗祠吗?!”韦皇后朝着李隆基与太平公主怒骂,目的是希望两人阵前倒戈,能帮着救她们一命。 两人面色铁青,不发一语,因为就算公孙谋确实有野心,他们也无力阻止。 虽然真的很对不住李家列祖列宗…… 公孙谋忽地仰头畅笑。“哈哈哈,谁说本官不是李家人,本官若真要继承皇位,才真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众人脸色一变。“公孙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平公主惊问。 “哼。”他扫了众人一眼后,冷哼一声。“出来吧!”他突然扬声。 一名老妇带着一位面貌清丽但有些年岁的女人一同出现,太平公主一见到她旋即神色大变。 “你是……福妃?”她年轻时曾见过福妃几面。 “哼,亏公主还记得我。”清丽女人道。 “福妃?那不是先祖高宗末年时的宠妃,福妃吗?”韦皇后也大惊。 “没错,我就是那个被妒妇武媚娘逼迫逃出宫外求生的福妃。” “原来你还活着?”太平公主讶异的瞠圆眼。 “武媚娘忌恨先帝对我的宠爱,又得知我已怀有身孕,执意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命大早一步得到消息,带着三个月的身孕逃出宫外,而且从此销声匿迹的活着,这会恐怕已成了一缕亡魂。”想起在她前面获得高宗宠爱的萧淑妃以及皇后的下场,那两人双双被武媚娘割去手、足,投入酒瓮之中,这事她亲眼所见,至今余悸犹存,夜里还会数度惊醒。 “那……那孩子呢?”太平公主自然清楚自己的母亲有多狠毒,再问。 福妃埋怨的看向冷漠的公孙谋。 众人更加骇然。 “莫非公孙大人就是当时未出世的孩子?”李隆基心惊。 “没错,本官就是那孩子。”公孙谋这才清寒的道。 “那您也是李家人,为什么您不早日认祖归宗,还以公孙谋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李隆基不解。 “哼,我这孩儿孤傲难驯,根本不屑李姓!”福妃撇撇嘴,似乎极为不满。“当他十五岁那年我告诉他真正的身世后,要求他为母报仇,这孩儿却冷笑以对,反骂我蠢,说什么连武媚娘也斗不过,还夹着尾巴逃了,让他从此蒙羞,这话让我一怒之下离家,直到这不孝子用计才将我骗回。”她忿忿地说。 话落即受到公孙谋冷冷的一瞥。“你离家并不是因为本官不愿为你报仇吧?而是因为你追着男人走了,不是吗?”他不忌讳的挑明。 福妃脸色一变。“你!”她羞红了脸,不敢再见人。 “本官这亲娘,别的不爱就爱男人,为了男人多次隐姓埋名,就怕本官找到将她监禁,这回要不是要证明身份,本官还懒得找她。”他持着羽扇,态度冷清。 “啊!”众人心惊连连,原来公孙谋真是先祖高宗的儿子,那么…… “公孙大人……不,您也是本公主的弟弟,合该也是一位王爷,如今再无人敢说您篡了李氏王朝,名正言顺的,您要继位吗?”太平公主干脆直问。 就见他满脸不屑。“不想!” “不想?您连福妃都找来印证身份了,却说不想?”李隆基不解他的心意。 “本官找来母亲确实曾想过要恢复身世以利登基──” 听到这里大家已然屏住气息,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徐徐的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后,他才又开口,“但是为了水儿,本官打算放弃了。”他将目光柔缓的瞧向不知何时已悄悄到来的暖轿,轿子里的人探出头来,露出苍白的小脸,亲切的冲着众人笑。 “公孙夫人!您怎么来了?”李隆基吃惊。她不是病危休养,公孙谋怎可能让她出门? 公孙谋含笑走近暖轿,一把抱过娇妻后道:“本官答应水儿陪她上长白峻岭生活个四、五年,但国怎能一日无君,本官瞧来是当不成这个皇帝了。” “没错,爷说了,这个皇帝就留给临淄郡王来做。”鸳纯水轻俏的指着一脸愕然的李隆基。“爷说你的天资聪颖,正适合收拾目前韦皇后母女留下的烂摊子。” “我?我怎能,若要论辈分,我上头还有个爹呢。”李隆基惶恐的表示。 “那就让安国相王李旦暂时登基吧,由你辅佐着,过几年再要他退位让你登基便是。”公孙谋迅速下决定。 “可是……咱们父子俩,何德何能?”李隆基看向面容已经发沉的太平公主。 他知道她的野心也不小。 公孙谋眉目一敛。“你当本官非要你不可吗?那是念在你对水儿不薄,又在本官出事时帮助过水儿,念及这般,才勉为其难的交出皇位,你敢不从?” 李隆基闻言惶恐起来。“不敢,不敢,侄儿这就领命了。”算起来公孙谋也是他的皇叔,他更加恭敬上几分。 另一方面也暗自心惊,果然又是为了鸳纯水,他当初是用对心了。 但一旁的太平公主可就脸色不佳了。 公孙谋哪里不清楚她的心思,瞅了她一眼。“长公主德高望重,本官盼你能够好好辅佐郡王,让天下尽快平定。” “公孙大人此言差矣,要论恩情,您也太过健忘,您忘了本公主曾助您解决夫人的心结,帮您收容了不少后宫的女人,人如今还好生眷养在本公主的府邸,这份恩情,怎不见大人问上一句?”太平公主故意提起。 “讨人情来了?”他犀瞳精闪。 “长公主放心,爷对您另有安排的,他说欠您的人情自当要还,但皇位只有一个,公主的声望还不足以称帝,不过为还您人情,爷可以答应您一件事,倘若将来您性命有危,只要休封书信,爷定保您平安。”鸳纯水窝在公孙谋怀里,笑嘻嘻的说。 “什么?公孙大人料到本公主将来有危机?”太平公主瞬间白了脸。公孙谋料事如神,莫非…… 不由得心慌起来。 “长公主这野性子,能不出事吗?”他冷眼睨去。 “您!”她涨红了脸。 “长公主,你只要记住,若想活命,求救要及早,晚了,本官也鞭长莫及。”他语重心长的提醒。 太平公主说不出话来,心里还倔强着不相信朝廷少了公孙谋这劲敌,以她长公主的地位,能有什么危机,“本公主知道了,在这多谢公孙大人。”她说得不情不愿,显然对公孙谋的决定不满,但此刻敢怒不敢言,只得暂时认了兄长李旦当皇帝,等他一走,她自然会想办法夺回皇权。 公孙谋精锐的敛目,也不再多言,命运造化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他恐怕是救不了她了。 “水儿,我事情都已经办完,咱们该起程上路了。”他将怀中人儿细心牢抱,缓步走回暖轿。 “等等!”韦皇后突然惊天喊叫。 他冷笑的停下步子。 “水儿,是哀家对不住你,几次害得你几乎丧命,哀家知错了,求你饶了我们吧!”韦皇后哭诉,明白只要鸳纯水的一句话,她们就能重生,因此厚着脸皮也要求救。 “是啊,是啊,一切都起因于我的妒恨,你原谅我吧。”安乐公主也赶紧表示。 鸳纯水一脸的为难。“你们两位对我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杀夫弑父的逆行,我实在无法原谅,一切但凭大人处置,我无法过问。”她这回难得铁了心,实在是因为这对母女作恶多端,留在人世只会遗害更多黎民百姓,所以让她们受刑,才是唯一正途。 “啊!”两人愕然,这女人一向心最软,如今── 瘫在地上,她们必死无疑了! 公孙谋看都没看两人一眼,抱着鸳纯水直接进了暖轿后,才又回身附在李隆基耳边说了些话,接着就朝韦皇后母女绽放出许久未见的晶灿笑容,在众人毛骨悚然中回到轿内,起轿,一行人远行。 而福妃则是让老妇押着上了另一顶轿子,大人交代,夫人希望一家团圆呢…… 轿子一走远,太平公主便迫不及待的问向李隆基,“公孙大人向你说了什么?” “公孙大人说,韦氏母女竟敢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扰公孙夫人,狼嗥狗吠,要我在对她们行剥皮、刮肉之刑前,先割了她们的舌头,拔光她们的利牙,用盐水漱口后再行刑。” 太平公主听了忍不住作呕,这公孙谋比之母亲武则天的阴狠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韦皇后母女,当场惊骇昏厥。 极寒的长百峻岭上,一处奇特暖地傍着暖泉在高山寒地里形成旷世绝景,暖地一方有着一座新建殿堂。 由远处仰望这异常壮丽宏伟的殿宇,穿越雕梁画栋的飞檐廊柱,走进满是奇花异车的广阔园林,林中立了一名女子,腰间系着环佩铃铛,白皙的脸庞泛着一抹微红。 巧笑倩兮…… “爷,快来,这蝴蝶真美,您也来瞧瞧。”鸳纯水追着蝶儿,俏皮的身影随风起舞。 长树下,暖榻上,静默的浸淫在柔美气氛下的男人,嘴角轻扬,光滑的脸颊瞧不出年纪,唯有犀利的俊眸,些许透露出阴狠的本质。 “爷,快来呀!”她挥舞着小手,再度催促。 公孙谋这才尊贵的挪动身子朝她走去。“谁许你奔跑追蝶的?”他有些不悦的低斥。 吐了吐小舌,她拎着裙摆跳上凉亭,朝他笑得很皮。“人家觉得精神很好,小小跑一下没关系的。” 他微蹙眉心。“你好不容易可以下床,想要我再送你回床榻上吗?” 鸳纯水赶紧立正站好,乖巧的说:“爷,人家不敢了。” 接过袁妞递来的长披风,他走向她轻柔的为她披上,搂着她又问:“今日去泡过暖泉了吗?” “去了,一早袁妞就陪我去过了。”她甜甜的窝进他怀里。这暖泉她天天得去浸泡一个时辰,而这座依着暖泉而建的殿宇就是为她盖的。 “这暖泉真有奇效,不过一年光景,你已可以下床了。”他满意的看着妻子。“相信再过几年,你一定可以恢复健康的。” “爷。”她蹭着他的胸膛。 “嗯?”公孙谋闻着她散发淡淡药香的气息。 “您后悔抛下一切权势,随我到这高山峻岭中过日子吗?”她突然仰头问。 “是别人的话就会在意,是你,不会。” 心动一下,她粲笑起来。“其实好不容易您愿意与我来到这人间仙境隐居,我可不希望您再下山,以您的性子,一下山铁定又要胡作非为,人间可要遭殃了呢。”她狡狯地笑着。 公孙谋不悦的抿起嘴来。“你这是在解救天下苍生,免于受我荼毒之苦?” 竟当他是妖魔鬼怪了?哼! “爷,”鸳纯水仰头斜睨他。“不是吗?若无我牵制着您,您难保不会留在人间使坏取乐。”她一点也不怕他。 他眯起眼。 “老天就是要让您娶个病妻,从此施展不开,安分守己的过生活。”她不管某人已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从前会为了自己的病体拖累到他而感到内疚,但这一年来的仙居生活,让她的想法转变了,这是老天的安排,让这顽劣刁钻的男人,从此被困于山中,如果可能,她会遵从天意,能够将他栓留多久就栓留多久,不让他下山去搞破坏。 他脸色越来越沉,以为他要发火了,却见他叹了一声。“那你最好活久一点,久到我放弃顽念为止。” “我不会死的!”她肯定的保证。 这时他紧绷的脸庞才松下。“嗯。”他就爱听她这么斩钉截铁的说。 这句话之于他,宛如天籁之音啊! 牵起她的手,望向生机盎然的山峦叠翠。“来,再说一次……” 外头烽火连天,太平公主的府邸被禁军强行闯入。 “姑母,您在做什么?”李隆基问。 “太子,你这么快……”太平公主慌乱的要将手中的信鸽放出。 但信鸽才冲上天,就被李隆基一箭射下,她见了大惊失色。 “你!” “姑母,记得皇叔走前提醒您,他欠您的人情,讨前要提早通知,否则他鞭长莫及啊,您恐怕忘了他的叮咛,这会真的迟了。”李隆基笑说。 皇叔真是料事如神啊! “你想逼死我?”她恨恨地道。 “是姑母想逼死我吧,您不断挟持势力要逼我于死地,一心想当第二个武则天,但如今的天下已非当年,您无法再兴风作浪的。” 她脸色发青。“我已落入你手中,你想怎么样?” “姑母,想留全尸,不如自尽……” “水儿,你……胖了?”床榻上,公孙谋抚着妻子凝脂般的肌肤,感受到她丰盈的体态,惊喜的道。 她红着脸。“嗯,爷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大夫说了,你也不宜太胖,心脏会受不了的。”他疼爱地抚着她光裸诱人的曲线。 “好的,我会注意。”她笑咪咪地点头。 他将欲望眼眸再次移向她丰腴的身子,延着裸颈……投向丰胸……顺着美脐至小腹…… “你真的生了不少肉。”他的眼神幽深了起来。 “是啊。”鸳纯水低着首,避开他的目光,娇笑的闪着狡黠的光点。 “你近来胃口不错?”他轻慢的细问。 “好得不得了。”一双精灵的瞳眸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抬首冲着他咧开嘴笑。 “是因为李隆基送来的蚕梅吗?”自从他们移居长白峻岭后,李隆基依旧定时要人专程送来蚕梅让水儿品尝开胃。 这份讨好的心机,他是知道的,用了这么多心,就算杀了长公主,也该原谅的。 “是啊,这蚕梅滋味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一天吃上几十颗也觉得不够。”她馋嘴的舔了一下唇。 “……小水儿?”深邃的眸渐渐眯起。 她膀子一缩,这几年他很少唤她小水儿了,除了不爽时…… “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心慌地将脸埋进他赤裸的身子。“您又多心了。”她心虚的否认。 猛地拉开她的身子,公孙谋愤怒的对上她愕然的眼眸。“说,多久了?”他勃然大怒。 “爷……什什……什么多久了?”她不敢看他。 “还想欺骗我?!”他怒不可遏。 “我没……” “住口!”他从不曾对她如此严厉过,燃着烈焰,仿佛要噬食了面前的女人。 鸳纯水沮丧的低下首,一脸的哀求。“爷,我可以的──” “我不许!”语气中盛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我不会死的!”她肯定的表示。 “我不会冒险的!” “我保证!” “不允!” “我──” “尚涌,尚涌!”狂怒的跳下床,他披上长袍急促的扬声高喊。 “大人。”尽职守着的尚涌在房门外应声。 “去,去把大夫给我揪来!”他气急败坏的吩咐。 “是!”听出他的暴怒,尚涌不敢多问,立即奔去。 “爷,不关大夫的事,是我──”她心急的要为大夫开脱。 “闭嘴!”他已然怒火中烧。 丢了一件衣裳要她穿上,鸳纯水慌乱抖颤的赶紧将衣物穿好。 不到一刻工夫,大夫已惊慌失措的赶来。 这个大夫是公孙谋由长安带来专门医治妻子的大夫,也长期居于长白峻岭,顺道专研医术。 “大人。”大夫一来就跪地。 “说,为何瞒着我?”他阴沉盛怒的面容冷酷吓人。 “小的……”大夫咬牙偷觑鸳纯水,见她苦着脸对他挤眉弄眼,立时明白出了什么事。 糟了! “还不说!”公孙谋的狂涛脸庞,清楚地映出快动手拧掉他人头颅的怒意神情。 “是。”大夫惊跳起来,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的……小的……” “别告诉我你不知情,若是如此,就更该死了!”他咬牙切齿,状似疯狂。 他少有情绪如此难控过,大夫不敢辩解,抖声说:“小的……知情。” “该死!该死!”他气得当场甩了大夫一个耳光。 鸳纯水大惊,立刻跳下床跪在他跟前。“爷,您别怪大夫,是我逼他别说的!”她哀求的扯着他的长袍。 他怒潮的一把扯回长摆。“大胆!” 她噘着嘴。“爷!”从没见他如此暴怒过,她也吓了一跳。 “拿掉!”公孙谋阴狠的吐出。 “不,我不要!”惊慌的望向他,恰好和他极具危险的目光碰个正着,她心一跳,差点跌倒。 他急忙稳住她的身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由不得你!”他由牙缝里迸出声来。 她泪盈于睫。“我要生!”她也坚持。 公孙谋怒而瞪视,良久,转身。“大夫,打胎,即刻!”他直接下令。 “不!”她闻言激动不已。 他铁青着脸。 “大人……其实已经来不及了……”大夫战栗的说。 他猛地瞪向大夫。“什么来不及了?”凶恶的神情似要杀人。 大夫更惊了。“夫、夫人她……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孩子都已成形了……倘若现在拿掉……必、必有凶险。” “什么!五个月了?你们竟敢隐瞒我这么久?!”他怒不可遏。 竟然迟了! “小的……该死……”大夫趴在地上,等着受死。 “混帐东西!” “爷,别再怪大夫了,是我执意要这么做的!”鸳纯水跳出来说。 绝不能让大夫代她受罪! “你敢忤逆我?!” “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您的孩子……” “闭嘴,你这肚子真有五个月?”他瞧她虽然整个人丰腴不少,但隆起的肚子顶多只有三个月的身孕。 犀利的目光射向大夫,大夫一阵冷寒赶紧又开口,“夫人体质原本就瘦弱,因此虽已怀上五个月身孕,看起来仍嫌不足月。” “所以有危险?”他紧绷的问。 “目……前没有。” “目前?” “小的仔细检查过了,目前并无大碍。”但未来如何,他不敢多说。 公孙谋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问:“当真来不及了?” “回大人,真的来不及了。”大夫战战兢兢的回答。 他失神的坐下,有着一丝看不出的慌张。 “爷,我保证过的,我不会死的,我会亲自哺育咱们的孩子的。”鸳纯水伸出手轻轻攀上丈夫僵直的背,他转过身来,她悄悄握住他稍嫌冰冷的手。 他太过担心她了! 怔怔的将头僵硬的转向她期待发亮的脸庞,公孙谋暗叹一声。“水儿,你该知道背信的结果吧?” “您不会失去我的。”她依旧用着肯定的语气。 这种语气总算安定住他躁动不安的心。“罢了,就算我不允也已经迟了。” 见他不再坚持,她开心的用力抱住他的颈项,兴奋的泪流不止。 他勉强露出笑脸环抱住她,眉心有着浓浓的忧愁。 既定的结局 看完了吧? 结局是不是给他有点无奈? 心情有点沉…… 唉!其实浅草茉莉心里也很不舍的说,也曾问过自己一定要这样吗?不这样不行吗?几经反侧,又是一声叹,没错,一定得这样! 爱情可以是极宠的、深情的,尤其对一个性格极度极端的人,尽管对方已然远去,自己仍然走不开,这种坚持更让人揪心。 但浅草菋莉不是为了让大家揪心才狠心将駌纯水赐死的,而是剧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若没有个突破,总觉得那份感觉不能延续…… 浅草菋莉也坚信的认为,留下来不见得美好,离去也不一定得哀伤,虽然总是惋惜、不舍于公孙谋此后孤独终老,但是老天冥冥中总有安排,尤其对公孙谋对是厚爱的,想想,以駌纯水的身体状况陪不了他多久,因此找了个能陪更久的人伴着他,这是駌纯水的温柔,也是駌纯水对她的爱,因为爱,所以愿意冒险,因为冒险,更显得爱的真切、无私。 希望看完后,你们也会与我有相同的心情! 如果不能体会浅草菋莉这种沉重两难的心情也没有关系,尽量臭骂我发泄好了,心情的郁闷总要有宣泄的出口,是我的坚持让你们难过了,所以换我来挨骂也认了!不过--虽然失去了駌纯水,但是接下来浅草菋莉会将她的人生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我将会再继续写两人的爱情结晶--公孙谨故事,希望你们会期待,并且支持看下去,而这次的保证,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好好的保护他的女儿,直到最后的一刻。 当然啦,如果你们跟公孙谋一样的变态,一定要看到血腥的结局,也可写信告诉浅草菋莉,我可以考虑考虑!呵呵!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死? 总之,谢谢你们的捧场看完浅草菋莉首部的长篇小说,这部书,除了结局让你们难过了一下之外,希望整套书的内容不会让你们失望,也期望会听到你肯定的支持声音,在此,再谢一次,请继续支持浅草菋莉喔! 第十章 六年后 精致的童房里,床榻上躺着一名年约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紧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很不舒服的模样。 床边坐了一个脸色发沉的男人,他目光精炯,面容依旧光滑,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别装了!”公孙谋声音僵硬,注视着像极某人的标致小脸蛋。 “……”眼儿闭得更紧,紧到一看就知道用力过度,恐怕会抽筋。 他冷眼一睨,低喝一声。“还不醒来!” 小女孩这才不敢再装,猛地睁眼,绽出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接着像是作戏般,挤出甜滋滋的笑容唤道:“爹爹。” “哼!” 他发寒的眸子一瞪,小小又脆又弱的心灵就吓出两行热泪,不知如何是好。 “不许哭!”盯着女儿惹人爱怜的哭容,他软下心来,这丫头跟她娘一样,克他! 小女孩登时收拾起泪水,将被子拉至眼下,盖住口鼻,只露出圆呼呼的大眼。“爹爹。”浓浓的童音,轻轻脆脆。 “别叫了,说,为何装病?”他蹙着眉问。 她眨眨眼,不知该说不该说。 “还不说!”他拉下脸来。 “娘……临终前留下遗言,要您终身不得出此山岭的。”小女孩一惊,立刻说了。 他眼一眯。“谁告诉你的?” 他才问出口,门外的几个人包括福妃、奶娘、尚涌、袁妞等一干主子仆从,立即作鸟兽散。 青筋伏跳了一下,不用问了!“就算你娘说过这话,跟你装病有何关系?” “谨儿知道您想下山,所以……” “所以装病?”他拧紧眉。 “谨儿一病,爹爹就走不了了。”她嗫嚅的说。 公孙谋呼吸加沉,却露出笑脸,她见了热泪又要吓出来了。 “爹爹,娘生下我就过世了,临死前要众位叔姨转告我,爹爹的为人阴邪,又喜欢作弄人,如果一下山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一定要谨儿绊住爹爹,不能让您离去或发狂。”她紧张的一口气说完。 “很好,众人都反了,都反了!”他脸色难看。 “爹爹,我还没长大,您不要丢下我走啊!”害怕被丢弃,公孙谨忽然不安的大哭起来。 他叹了口气,抱住女儿。“谁说我要走的,我不是乖乖被你牵制了五年,若不是你我早就……”下山狠狠的杀个天下大乱,报复你娘的食言! 见他突然目光凶狠的停下声,她惴惴不安。“爹爹,您恨谨儿害死娘吗?” 他蓦地一愣,圈着她的手发紧。“……恨。” 小女孩脸色煞白。 他手一松,公孙谨轻跌回床上,他起身离去。 “爹爹……”望着冷峻的背影,她心急得眼泪鼻涕齐下的哭了出来,爹爹果然恨她呢!“哇──” 哭得惊天动地,让走出房门的男人举步维艰,直至奋力多迈了十来步,才咬牙又回到女儿面前。 瞧她哭得眼肿鼻红,鼻子还挂着一条鼻涕,他握紧拳头坐下。“爹爹不恨你了。”他用童语与她对话。 “爹爹骗人,爹爹方才明明说恨谨儿的,才说过的话怎可能马上就不恨了?哇──”越哭越卖力。 公孙谋紧拢双眉,这拗脾气跟她娘一模一样! “爹爹刚才是在说气话,你是爹现下唯一的宝贝,爹爹怎可能会恨你。”他又重新抱起她哄着。 这辈子唯一吃得住他的两个人,竟是一对母女! 娘死了,留了个小的,继续克他! “可是要不是为了生谨儿,娘也不会难产而死……呜呜……”她转成小声啜泣。 “所以爹当下是恨你的,更恨你娘的食言,丢下了爹爹……但是后来要不是因为你,爹爹已经发狂了,也许冲下山去兴弄王朝,但你绊住了爹,你是你娘的替代品,只要见着你,爹爹心中的魔念就能减轻。”他抚着女儿白皙的脸蛋,宠溺至极。 她就是小水儿的翻版啊! 那女人是故意的,明知自己的身子陪伴不了他长久,就生下个替代品,让这娃儿伴着他终生……不,盯着他终生不得再作怪。 好狠的女人! “爹爹,我也不会离开您的,一步也不会!” 他晶灿的眸忽然间冒着火。 连信誓旦旦的语气与神色都一模一样! 一样教人不信! “爹爹,您又生气了吗?”她察言观色,怯怯的问。 “没有!”不甘不愿,硬邦邦的回答。 “其实谨儿知道爹爹困在长白峻岭上是不快活的,不过娘说这是您的宿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睁着纯真无辜的大眼。 “宿命?”公孙谋挑眉。 “嗯,娘死前偷偷交了一张图给袁姨,说是一位皇奶奶临终前交给她保管的,娘死后,袁姨转交给我,让我好好收着,说这就是爹爹宿命的铁证。”她天真的说。 “……那张图呢?”他不动声色的问。 “在我衣柜里,袁姨说藏在那,您不会发现。”她笑嘻嘻的小声道。 “喔?”他颔首,精光闪闪。 “爹爹,谨儿好心告诉您,您不会去偷吧?”说完她不禁担心的问。 袁姨可是交代她别让爹爹发现这张图的,这可是娘的遗物中唯一爹爹不知道的秘密呢。 “当然。”他的笑容极为沁人心肺。 小女孩不知怎地,手脚微微发凉呢。 遍地绿意。 墓碑前有座凉亭,亭内有着一主一仆,仆人直立于主子身段,默默尽职的守着。 主人端坐椅上,缓缓慢慢的煮茶、沏泡,而空气中犹有由墓地前的花海中,飘散而来的茉莉香气,男人面容沉思的仰望前方花香传来之处…… “爷,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 他多喜欢听她迭声这么说,曾几何时,这声音如羽翼般远飏了,他的小水儿离开他六年了,他惊讶自己竟然没有疯。 她人死了,他依旧被困住,困在她的墓碑前,他的心多想下山“纾解”一番啊,但脚步却怎么也走不出离她墓碑超过一哩远的地方…… “爷,对不起,我食言了……” “谁许你食言背信,你敢死我先杀了你在并州的娘家一家老小!” “爷……” “我还会下山,将李隆基的头拧了,重设告密铜匦,从此严刑峻法,并且下令重赋三年,十五岁以上男丁离家从军──” “爷!” “……” “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另一个人陪您久一点。”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我知道……但她不是别人,她是您我的结晶,见到她,您会如同见到我一般。” “胡说,没有人代替得了你!” “……爷,事实上,我不想食言,更不想离开您,我想永远在您怀中哪也不去。” “那就哪也别去,守在我身边。” “如果可以,我好想啊,但我天命已尽……爷,我怕……” “怕什么?” “怕您忘了我。” “……” “爷。” “嗯?” “您会忘了我吗?” “不会!” “那您方才为何沉默?” “因为……我也怕……” “怕什么?” “怕你成了仙,怕我再也抓不住了……” “我再也抓不住了……”他举着瓷杯,盯着前方的墓碑,喃喃的说着。 她还是离开他了! 微颤的双手,洒落了几滴茶液。 愣愣的放下瓷杯。 他公孙谋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了多年,失魂落魄了多年哪! 怅然若失的瞥向桌上他携来的一张图卷,忽地戾色满面。 “大人,这就是您说的宿命铁证?”见他拿起图卷,尚涌忍不住好奇的问。 “不是我说的,是水儿说的,也许是武则天说的。” “嗄?”尚涌听不明白,蹙着眉。 “你不清楚,我也糊涂,要看看才晓得。”他薄淡的唇瓣不觉抿起,徐徐摊开纸卷后,不禁愀然变色。“《推背图》?” 一旁的尚涌闻言也吃了一惊,探头往图上望了一眼。 图上注明,第六十二幅推背图。 “大人,公诸于世藏于深宫中的《推背图》只有六十幅,当年预言您与夫人姻缘的第六十一幅的出现,已教人惊讶,如今怎会又出现第六十二幅?”尚涌不解大惊。 公孙谋也蹙起眉来,开始仔细观看起图像。 图中绘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娃儿,男子手持孔雀羽扇,腰系铃铛型坠腰饰,风采夺目,眼露精光,却孤立于幽深峻岭之上;女娃儿笑嘻嘻,腰际系有环佩铃铛,一条紫色丝线缠着男子的手,咧嘴笑,男子状似又气又恼。 图像下谶语──孤绝遗世,两代牵制;天下太平四十余。 “大人……这是在说您吗?”尚涌嗫嚅的问。 他犀目透凛。“真是天命?!” “是啊……大人,这真是神准无比,您如今孤绝于此,受着母女两代的牵制,您为了她们,再也走不出这座山顶,您的丰功伟业也从此消失于历史之中了。”尚涌愕然的说,想起当年要离开长安时,大人曾私下唤来史官,删去所有关于他的记载,难道,大人也有所感自己会有今日的结果? 公孙谋不发一语,瞪着图卷,宿命铁证是吗…… “大人,夫人怎么会有这张图?”尚涌好奇起它的来源。 “……如果没记错,则天皇帝在死前曾召见过水儿,是那时候交给她的吧。” “可是为什么要交给夫人而不直接交给您呢?” “这东西若直接交给我,我这反骨性格必会有所反制,但若让水儿来制我,我必乖乖受缚,这宿命便是我挣脱不开的命运。”武则天早知道他的宿命,故意藏起图,计算了他一回,哼,这该能多少解一点她被他逼退含恨而终的怨恨吧。 “原来如此……” “尚涌,你也随我困在这多年了,可曾后悔随我上山,断送前程?”他突然问起。 尚涌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后悔,属下就是因为随大人来到长白峻岭,才有机会娶得袁妞为妻,现在的我,既能伺候在您跟前,又有袁妞相陪,很幸福。”他远远已看到袁妞端着新鲜果子朝他们走来,忍不住露齿美满的笑了笑。 “是吗……”目光望向妻子长居的所在地,蝴蝶飞舞,茉莉飘香,公孙谋深吸一口气,清隽双眸熠熠发光。 惊天动地的兽吼声划破宁静的郁林,受到惊吓的群鸟纷纷冲飞而出。 “爹爹,您快来看,林子里有两只白虎正斗得厉害,有趣极了,您可不要错过!”建造典雅精致的长廊走道上,一名十六岁的姑娘,迎面兴奋的奔来。 放下自娱的棋奕,公孙谋黑潭般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会不会迟了? “正打得凶,谨儿要尚叔在那守着,别让两只虎给跑了,我是专程赶回来通知爹爹的。”少女娇喘喘,因疾跑而红咚咚的圆脸蛋,更显得与某人神似,唯独那双眼,晶灿灵精中带着顽邪……幼时的憨善不见了…… “嗯,走吧!”男人持着不离身的孔雀羽扇,大步星移的前往血腥现场。 到了那就见两只白虎已打得火热,厮杀的程度之激烈,几乎让两只珍贵的白虎都两败俱伤。 公孙谋一赶到,便坐上尚涌早为他备好的“观战椅”。 见主子看得专注,尚涌心想主子性子残佞,这不稀奇,但小主子也看得津津有味,这就…… 果真是父女啊! 公孙谋原本专心观虎斗,但忽地精光犀锐的转向双眸闪亮、邪光四射的女儿,这娃儿六岁以前像她娘一样天真善良,六岁以后就逐渐像他了,拥有得天独厚的绝顶聪颖与……顽邪。 她拥有他的一切遗传。 他蓦地对白虎相斗的事不感兴趣了。 “谨儿。” “嗯?什么事,爹爹?”她正瞧得精采,因为再不出须臾,其中一只白虎就要被击倒咬死了,多刺激啊! “你下山吧。”他突然说。 “好──咦?您说什么?”听清楚他的话后,她吓得顾不得为那已胜利咬断对手喉头的虎儿欢呼,直接转头瞪着自己的亲爹。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还要爹爹再说一次吗?”他不悦的淡眼瞪人。 “可是……不成的,我答应爹爹要替娘陪您一辈子。”她讶异爹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他噙着笑,笑里藏险。“爹爹想到一个比你这么陪伴还要有趣的事。” “什么事?” “你只要下山后,将你的所作所为钜细靡遗地一一休书告诉爹,爹爹自然会乐趣无穷了。”他越发邪魅兴味。 “咦?为什么?”公孙谨的小脸全皱在一起的思索着劣性的爹爹又想做什么。 “你这娃儿的性子跟爹爹这么像,做的事能不精采吗?” 她恍然大悟。“爹爹要我替您下山去搅和?”爹离不开娘,竟想出了这法子作怪。 “你不愿意?”他斜睨她。 慧黠的眼儿转了又转,公孙谨忽然对他绽开灿烂的娇笑。“爹爹要我四处见识见识,增广见闻自然是好事。”她眉弯眼笑,有趣,有趣的事儿来了! “嗯,说的好,你即刻下山吧。”他已迫不及待想知道女儿能代他闯出什么事来? “好!”她也兴奋不已,对头一回的冒险跃跃欲试。 “等等。”他突然又叫住她。 “爹爹还有事要交代?” “爹爹忘了告诉你,你不姓公孙,你姓李,你出世当日,现任皇帝玄宗也就是你堂兄,已御赐你为德贻公主,下山后,你可以恢复身份,也可以继续隐藏身份,都随你的便,但是遇有危险,尽管去找你的皇帝堂兄,他会帮你的。” “原来我还是位公主?”她极为诧异,从小便知爹爹的身份定为不凡,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是位皇亲国戚,难怪爹爹平日……骄矜异常! “嗯,小心保存好你娘给你的环佩铃铛,有了它,无人敢欺负你的!”他含笑说,虽希望她下山为他找乐子,但也不禁为这心肝宝贝担心。 她抚上从小就系在她腰间的精致坠饰。“好,谨儿会记住的。” *想知道残佞的公孙谋如可爱上他养来逗弄的小虫子鸳纯水,请看浅草茉莉花园系列852纯纯之水《闇帝的眷宠》。卷一 *想知道屡遭凶险的鸳纯水如何宿愿以偿嫁给公孙谋,请看浅草茉莉花园系列856纯纯之水《闇帝的眷宠》。卷二 既定的结局 看完了吧? 结局是不是给他有点无奈? 心情有点沉…… 唉!其实浅草茉莉心里也很不舍的说,也曾问过自己一定要这样吗?不这样不行吗?几经反侧,又是一声叹,没错,一定得这样! 爱情可以是极宠的、深情的,尤其对一个性格极度极端的人,尽管对方已然远去,自己仍然走不开,这种坚持更让人揪心。 但浅草菋莉不是为了让大家揪心才狠心将駌纯水赐死的,而是剧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若没有个突破,总觉得那份感觉不能延续…… 浅草菋莉也坚信的认为,留下来不见得美好,离去也不一定得哀伤,虽然总是惋惜、不舍于公孙谋此后孤独终老,但是老天冥冥中总有安排,尤其对公孙谋对是厚爱的,想想,以駌纯水的身体状况陪不了他多久,因此找了个能陪更久的人伴着他,这是駌纯水的温柔,也是駌纯水对她的爱,因为爱,所以愿意冒险,因为冒险,更显得爱的真切、无私。 希望看完后,你们也会与我有相同的心情! 如果不能体会浅草菋莉这种沉重两难的心情也没有关系,尽量臭骂我发泄好了,心情的郁闷总要有宣泄的出口,是我的坚持让你们难过了,所以换我来挨骂也认了!不过--虽然失去了駌纯水,但是接下来浅草菋莉会将她的人生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我将会再继续写两人的爱情结晶--公孙谨故事,希望你们会期待,并且支持看下去,而这次的保证,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好好的保护他的女儿,直到最后的一刻。 当然啦,如果你们跟公孙谋一样的变态,一定要看到血腥的结局,也可写信告诉浅草菋莉,我可以考虑考虑!呵呵!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死? 总之,谢谢你们的捧场看完浅草菋莉首部的长篇小说,这部书,除了结局让你们难过了一下之外,希望整套书的内容不会让你们失望,也期望会听到你肯定的支持声音,在此,再谢一次,请继续支持浅草菋莉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