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彼女砂奈(寄生女友佐奈)》 登场人物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级天灾 增川唐人 男主角。没什么朝气的软弱高中生。 宫入丈儿 唐人的死党。篮球社。 砂奈 一种名为「实存寄生」的神秘生命体。寄生在唐人体内。 增川樱 唐人的堂妹。每天早上会来叫唐人起床,帮他做早餐。 櫂实亚须香 唐人同班同学。沉默寡言。不喜欢交朋友。 绮罗老师 学校的护士。很久以前就认识唐人。 序章 惨了。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脑子里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不断重复同样一句话。 脑浆仿佛也受到猛烈摇晃一样,完全无法固定视线的焦点。 心臓跳得又浅又快、全身不停昏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 我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像绳子一样的物体,在房间的地板上蠕动着。 那应该是活的东西吧?我想。 ——不,是活的吗?我也不敢确定。 我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满脑子疑惑地盯着那个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呢?」 我定下心,像民营电视台的足球解说员一样,直率地问道。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我。 老实说,我实在巴不得立刻逃离现场。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吃完晚餐后,从早上就持续发作的腹痛,越来越剧烈。我决定把灯关掉,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实在是太痛了。我甚至怀疑,肚皮是不是就要裂开了。 没想到,肚皮还真的裂开了。 噗飒飒飒飒飒飒!破裂处发出像是打开瓶塞的瞬间,香槟从瓶内喷出的声音。同时,一条白色布绳,像松脱的风筝线一般,以惊人的声势,咻噜咻噜的从我的肚子飞出。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实在太可怕了,我的双腿一瘫,开始放声尖叫。 ——这一刻,我仿佛见证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 现在,我盯着刚才那条布绳冲出来的肚皮。 破了一个大洞的t恤下面,竟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白色皮肤。 跟以前一样——正因为如此,我更加无法理解啊。 ……刚才,确实有条像绳子一样的东西,从我的肚皮窜出来吧? 可是为什么,肚皮上却没看到一滴血? 更重要的是,从我肚子里飞出来的这个物体,到底是什么? 那个物体完全无视我的困惑,一面扭动一面开始聚集。看起来就好像是有意志的生物似的,迅速地编织成形。 「哈哈。」 我自嘲地嘀咕着。同时感到严重的晕眩。 ……这未免太离谱了吧。 我努力用最合理的常识去思考。现实世界中,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没错。 一定是我在作恶梦。不然,就是有人恶作剧。 既然如此,那我可得仔细验证才行。 验证什么?那还用说吗? 就是倒在我面前的可怜少女,单纯只是空想出来的产物?还是整人节目的企画或是什么—— ……咦? ……少女? 「——呃?已经完成啦——?」 刚才那团绳状的物体,竟然在我的注视之下,蜕变成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少女。个子不高,四肢细瘦。因为少女背对着我,呈倒卧的姿势,所以无从判断她脸上的表情。从她那头像是上了釉彩、闪耀着淡光的银发里面,还伸出两条尾巴。 更重要的是。 这个少女,用最简单的话来描述就是,全身光溜溜,一丝不挂。 「啊……啊啊。」 ……刚才说要验证。可是眼前的情况,该怎么验证? 我想想看喔……首先,用手摸摸这个一丝不挂,正在睡觉的少女…… 摸摸……?我吗? 可是,不摸的话,事情好像不会有进展。 「……好,摸就摸吧!」 于是,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就在那一瞬间。 「呼……」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非常微弱的声音。 「……呼?」 「呼嘎——————————唔!」 「哇啊!」 那个物体突然跳起,往我身上踢了一脚。 「你你你你你、你!」 我退到墙边,再度跌坐在地上。 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踢我的那个少女,转身看着我。 少女无处可遮掩……应该说,她丝毫不想遮掩地站着。 「……咦?」 一对柔软膨起的物体,突然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盯着那个柔软膨起的物体好几秒,心想。 啊、难道这就是……大波—— 「哇、哇啊啊啊啊!」 我赶紧将视线转开。 是大波。 对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高中生而言,那对无法用三言两语形容的双峰,可以说,简直就是作梦也无法抵达的香格里拉。 只是,那种私密的幸福感,必须在一种酸酸甜甜的心动下才能体会。而眼前的情况,跟恐怖电影的画面没啥两样,实在让人兴奋不起来。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像在念经文一样,嘴里不停地道歉。身体却急着想从这个私闯者身边逃走。 「喂?你要爬去哪里?」 也许是我太紧张的缘故,背后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天真率直。唉呀,现在没空管那些啦。 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出这个房间。 然后跑到楼下求救……等等,要向谁求救?警察吗? 当我好不容易逃到房间门口的时候。 「啊……」 她叫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 接着,我听到啪哒啪哒的跑步声,从后面追了上来。 「喂!等一下——!那边是楼梯——!危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揪、我感觉到自己的脚被抓住。然后,原本近在眼前的楼梯越离越远。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 就这样,我被一股力量拉着在地板上拖行。我又回到房间的中央。因为摩擦的关系,全身的皮肤像被剥皮一样的剌痛。 「咿咿……咿、咿咿!」 我翻过身,看着那个拉住我脚的那股力量。 ——月光刚好照进房间里。 此时,我第一次清楚的看到那个少女的长相。 「——哇喔。」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可爱到极点的女孩子。 比我小一号的身材、比例匀称而完美,还有那张如冰雕般精致工整的脸蛋,全部加起来,简直美得让人不由得产生敬畏之情。 ——少女用她那翠玉般剔透的双眸,直盯着我瞧,问道: 「你就是我新的宿主吧!」 嗄?她说什么?宿……宿主? 等等,我还是不敢直视她的裸体! 我尴尬地用手遮住眼睛,透过指间的空隙,看着她的身体问道: 「说……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谁吗?」 少女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在胸前,精神饱满地这么自我介绍。 「我可是超越世代、超越肠道,特地从肚子里飞出来保护宿主的喔!」 「……哈?」 少女说了一长串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之后,接着—— 「我是日本海裂头条虫的实存寄生,砂奈!」 ……拜托,又不是卡通战队的成员在做自我介绍。 吐槽归吐槽,女孩说的一堆平常很少听到的字眼,在我脑海里制造更多的问号。咦?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整人游戏吗? 看到我愣愣地站着,少女不悦地鼓起脸颊,说道: 「咦?你这个宿主是怎么啦?一副肠阻塞的表情。我在你肚子里看过了,你今天应该没有吃到坏掉的食物。」 「等……等等……你……你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问你自己的身体不就知道了吗?」 接着,少女丢出那一天,最具爆炸威力的发言。 「从今天起,我要寄生在你的肚子里了!请多多照顾!」 说完,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全裸的少女越说越兴奋,完全无视于满脑子混乱、一脸僵硬笑容的我。 「嗯嗯~好久没有体验的黏膜接触?~柔软的黏膜呀?~美妙的黏膜呀?~」 太离谱了吧。那个少女竟然开口唱起莫名其妙的歌耶。 我不禁想。如果这不是在作梦,那一定是天谴。既然是天谴,就表示犯了罪。那么,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于是,我开始回想,从今天早上我所做过的事情。 第一章 sheltering ordinary days 从窗帘射进来的光洒落在我的脸上,扩散到全身的暖意,昭告清晨的来临。 半梦半醒间总是让人感觉昏昏沉沉。 我,增川唐人,一个平凡高中生的一天,就这样开始的。 「……嗯。」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随着哔哔声响起,我察觉到,在意识的对岸有个像吹笛子一样的电子音效不停响着。 「嗯——唔……」 为了逃离那个声音,我缩进被窝的更里面,这么想。 ……不管了,谁规定听到闹钟的声音,就非得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呢? 人类不就是为了享受随心所欲的快乐、和不需要劳动就能达到目的的便利,所以不断的发明机械和文明的吗? 现在,想睡个舒服的好觉,却遭到一个小小机器的破坏,这不是违背了文明发展的初衷吗? 所以。 我要坚守祖先代代传承下来的农耕民族的精神,忽视闹钟,说什么也要继续睡——只是,闹钟的铃声非但没有消失,而且好像还朝着我攻击而来。 这太奇怪了。声音的来源,越来越靠近我的耳朵—— 「哥哥!」 「嗯……」 「哥哥、哥哥、哥哥!」 另一个声音不停叫唤着。 针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我的大脑迅速展开资料搜寻,很快就出现唯一的搜寻结果(不会吧)。老实说,我并不想一大清早就成为搜寻名人。 「哥哥、哥哥!你起床了吗?喂、哥哥!」 我感觉到闹钟正靠着我的耳边。不过,我想继续睡觉的决心,就像农耕民族不向寒害和歉收低头的毅力一样,丝毫没有动摇!我要完全忽略、抵抗到底。 「哥哥!起床了……啊啊、真是的!起床……起床……起床了嘎——!」 ……起床了嘎?那是什么……?我正在思考的瞬间。 啪锵!脑海闪过一道青紫色闪光,太阳穴的深处因为疼痛而产生耳鸣。 「呀啊啊啊啊啊啊!」 嗡嗡——我感觉到一种铁棍贯穿大脑的剧痛。 「你、你、你……」 我忍着快要挤出来的泪水,大声呐喊道: 「那是什么?樱——!」 瞬间惊醒的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樱的手里拿着一支像巨型机械手一样的东西,大剌剌的站在面前。 「这是集电器!」 「喔!就是装在电车上面、用来传输电力的装置的正式名称吧……我的堂妹还真是知识渊博啊……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混蛋!好痛耶!哪有一大早就拿集电器电醒堂哥的堂妹!」 集电器的一端,还插着随插即用的电池,可随时供给电力。真不知道樱是从哪里拿到那个玩意的。 「我以为可以用电让堂哥动起来呀!」 「太离谱了吧!你当我是工业用机器人吗!」 「我想说,让一点二一个十亿瓦特的电流穿过你的身体,就能让你回到睡觉前。」 「回不去的!你以为这是在演回到未来吗!」 突然,樱闭起一只眼,吐着舌头笑了起来。 「嗯,看样子你已经完全清醒了。早安,哥哥。」 这个留着栗色头发、一大早就来闹我的少女叫增川樱。虽然她叫我哥哥,不过并不是我的亲妹妹。说到樱跟我的关系,其实她是住在我家附近、跟我念同一所高中,年纪比我小一岁的堂妹。樱不但有我家的钥匙,而且三不五时就会出现在我身边,感觉就像自己的亲妹妹。 「啊、早安……等等,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我房间?」 「伯父昨晚不是为了研究工作出国了吗?我当然要来叫你起床罗!来、快换衣服吧,哥哥。」 说着,樱把折好的学校制服拿给我。我家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都了若指掌。 「唉,知道了……」 我放弃抵抗,从棉被里钻了出来。 这时,我发现樱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的某处。 「……啊。」 我沿着她的视线,缓缓看去——那是思春期少年特有的现象。一个涨得比平常大三倍的「小老弟」。 「……啊。」 樱看着那里,愣了约两秒,张开的嘴巴无言地抽搐着。接着像血液逆流一样,从脖子到脸,瞬间涨红—— 「哇喔!」 樱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太棒了————!我看到哥哥正在兴奋中的海绵体了——!」 「哇啊啊啊啊!冷静下来——!不要靠过来喔——!」 ——樱的坏毛病又犯了。我给它取了「突发性淫乱症候群」这个名字。 樱从小就在她父亲的严厉管教下长大。一直到前几年,她还活在几乎和性完全隔绝的环境中。所谓越被用力压制的皮球,就弹得越高。现在念一年级的樱就像个开始有性冲动的男生一样,只要意识到和性有关的气氛,就会特别兴奋,甚至失控。真是让人伤透脑筋的体质。 「既然不能如愿,至少让我唱『赠言』给哥哥的『海绵队』听吧——!」 「谁要听以前的师生片主题歌!拜托你冷静点,不要满脑子色情的创意!」 「谁说的!我还是处女,会往那边想是本能!这叫纯洁的恶作剧——!」 樱逐渐向我逼近,脸上浮现春情荡漾的表情。我拿着从她那里抢来的集电器,死命地驱赶满脑子兽性的樱。 「哈、哈。」 「吁、吁。」 「我知道了,那这样好了。我们来谈交易。我保证不碰哥哥的一根手指。」 「嗯。」 「条件是,你要把内裤脱下来给我。」 「这个条件太奇怪了吧!」 我和樱之间,已经不是普通的亲戚关系了。 过了几分钟,樱的突发性淫乱症候群总算安静下来。本来嘛,开关启动之后,只要放着一段时间不管,还是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对不起,我太乱来了……」 「你知道就好。」 「那,哥哥,我这就去准备早餐。换好衣服后要下楼吃早餐喔。」 「嗯,这样很好。不过,樱……」 「什么事?」 「虽然你只是病情发作,可是我的内裤一点价值也没有,你留着也没用啊。而且将来你交了男友的话,万一会被他发现,会引起误会的。」 「什么?」 瞬间,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切换到另一个话题。 「哥哥,我跟你说喔,就是那个……」 「什么事?」 「根据我听到的情报,日本的法律好像允许堂兄妹结婚呢。」 「嗯——」 「唉呀,真是的,那是别人的事……不过,我早上来叫你起床时……你有没有觉得很像被老婆叫醒,然后感到心跳加速呀?」 「什么老婆?你是我妹耶。你不也是叫我哥哥吗?」 「嗄?」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现实中,哥哥通常不会对妹妹动邪念的!」 没错,这世界上的确有人会为了爱情,不惜挑战社会的伦理道德。不过,我对那种违背伦常的事情,一点也没兴趣。 樱柔软的肩膀微微的颤抖—— 「哥……」 「哥哥是大笨蛋——————!没、没用的处、处男——————!你去和蔬菜爱爱好了——!」 樱像又哭又叫的,咚咚咚的跑出房间。 「……为什么……」 真想不通,为什么一大早就要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挨骂。 * * * 换好衣服后,我走到楼下。看到樱坐在餐桌椅上,两脚悠闲地晃呀晃的。 「咦?你跑来叫我起床,自己倒是挺悠闲的嘛?」 「嗯,时间好像还很充裕。」 于是,我也在餐桌前坐下来。我和樱两个人隔着大大的餐桌,面对面的坐着。我面前摆着樱特地为我准备的煎蛋、热的白饭、味噌汤和牛奶。我唯一的家人,也就是我父亲,因为工作关系昨天就出国了,而且是去遥远的南美洲内陆。 父亲是理科的研究专家,他在生物学方面是颇为知名的教授。听说,过去他曾在学会上发表过无数创新的论文和研究报告。也许是研究工作所造成的影响或后遗症吧,总之我父亲这个人,是个把工作看得比家庭更重要的人种。我母亲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离开他。所以,我从小就是在樱和父亲的女同事们的照顾下长大,她们就像是我的妹妹、姐姐还有妈妈一样。 像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和樱一起悠闲的吃早餐、闲话家常、准备上学等等。如果没有突发状况的话,可以说是非常典雅的早晨吧。 「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 当然,要是能把餐桌整理干净就更好了,我想。由于父亲习惯把工作带进私生活里,经常把餐具以外的东西,像是量杯啦、烧瓶啦之类的实验器材随便摆放在餐桌上。 (简直是公私不分……) 我总是在心里嘲笑他。也许这是拥有一个热衷于研究的父亲的烦恼吧。 说起来,习惯这种东西也满可怕的。不知不觉中,我和樱都习惯了把煎蛋、早餐,和各种研究器材放在同一张桌子,完全不觉得奇怪。反正只要有空间可以放碗盘,将就一下也无妨。 「喂,哥哥,这煎蛋,好不好吃?」 「嗯。」 「……」 「嗯?」 「人家想多听些感想嘛……」 樱的态度有点忸怩做作。她一面戳破煎蛋的蛋黄,一面追问。 「嗯,通常我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应该都算好吃吧。」 「可是……嗯……我还是觉得,光是这样的回答还不够诚意……比方说,这碗味噌汤!你想过,我是怎么熬汤的吗?哥哥!」 因为樱在学校参加烹饪社团,对于做菜这方面的事比较执著。 「呃……那个……是用柴、柴鱼片熬的吗……?」 「没错!速成高汤根本就没得比!我一大早就把它当成父母亲的仇人,丢进锅里烹煮……啊、我是说煮柴鱼啦。真的好累喔。后来中岛找我去打棒球,我都动不了呢。」 「真是与众不同的柴鱼……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这汤头甘美有深度。辛苦你了,樱。」 「咳哼!」 樱骄傲地挺起略显平坦的胸部。 「老实说,你真的好了不起,做菜的手艺这么好。」 听到我这么说,樱突然态度一转,战战兢兢地看着我问道: 「那……如果哥哥喜欢喝的话,我每天都可以煮给哥哥喝喔。」 「嗯,每天都能喝到这种味噌汤的人,实在太幸福了。」 「呀呵————!我是新娘子候补了——!」 瞬间,樱踢开椅子站起来。 然后,对着平底锅开始念念有词。 「铁氟龙之神哪,谢谢你心!」 「谁?铁氟龙之神……?」 「铁氟龙之神的正式名称是,polytetrafluoroethylene聚四氟乙稀之神!」 「你对这些有的没的知识,知道的还真不少。」 是参加烹饪社团的成果吗?好可怕的烹饪社团。 「其实……也不用每天煮。你那么辛苦,太麻烦了啦。」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哈哈哈。」 樱脸上的丰富表情,怎么看都不会腻。有一个这么活泼的妹妹,日子真的过得很开心。只要她别对我这个哥哥动起变态的邪念就好。 「呼——不过,今天还真是悠闲呢!时间好像没有继续往前走一样!」 大概是为了安抚亢奋的情绪吧,樱换了另外一个话题。这时,我注意到在她视线前方的那个时钟—— 「樱,你是看那个时钟吗?它故障了,昨天就停了。」 「嗄?」 「樱,打开电视对一下时间。」 「嗯。」 樱伸手拿了电视遥控器,按下按键。电视荧幕立即出现晨间新闻的画面。 「咦?」 这是固定时间播出晨间新闻。和头条新闻同时出现在荧幕左上方的时间显示是「7:48」。平常,我们都是和朋友约好八点在固定的地方集合,然后再一起上学。可是就算用跑的,至少也要花十分钟才能到达集合的地点。 铁 定 迟 到 这几个字就像是格斗游戏中的胜利宣告一样,不停在脑袋中央闪烁。 「呀啊——————!」 樱的脸上浮现恐怖漫画中,利用阴影强调光线对比的恐惧表情。她发出哀鸣。 「迟、迟、迟、迟、迟到!」 「没办法,今天肯定是会迟到了。又不是第一次,丈儿应该会先走吧。」 「有我在,怎么能让哥迟到呢——!绝对不行——!哥哥,吃快点!」 「可是,还剩这么多,不可能的啦……」 「限你两秒内吃完——!」 「唔唔!」 接着,餐桌上的大堆食物一下子全被塞进我嘴里。我感到口腔内顿时溢出各种复杂的怪味道。 「嗯!唔嘎!」 「嚼快点!吞下去!喝水!来!来!快点快点!」 我拼了命地咀嚼,眼泪同时挤了出来。可是我只能用眼神向樱抗议。 「来!喝水!」 「唔嘎……」 原本涌到喉咙的抗议声,又随着白开水,一起被咽了下去。 「……噗啊!你给我吃了什么!有鱼臭味!今天的早餐有鱼吗!?」 「刚才那里有一盘很像生鱼片的东西……」 定睛一看,餐桌上是有一个空的培养皿。 「看也知道怎么可能是生鱼片——!那是实验样品!实验样品!你竟然让我生吞下去!等、等一下!我要做精密检查!」 「现在没时间为发生过的事后悔了!快出门吧,哥哥!」 「哇啊!」 说着,樱拿起书包直接从我头上套下。我就像个被五花大绑、要被押解入狱的囚犯一样,被人从家里硬生生拖出去!硬生生的呢!这里可是我家啊! 「我们上学去了!」 「上、上、上学去了……」 我们同声对着空无一人的家这么说,也不知道在向谁道别。 话说回来,刚才硬被塞进嘴里、有鱼臭味的那个东西,真的不要紧吗……?说真的,我们家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唔唔……」 * *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肚子突然觉得有点热热的,好像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樱像是用拖的一样,拉着我在通学的路上赶路。终于到了和同学约好的那个有道路反射镜的集合地点。路的对面,可以看到路边的护拦因为遭到擦撞掉漆,露出茶色的铁锈。 由于今天出门的时间比较晚,先到集合地点等候的丈儿看起来有些无聊。我赶紧向他打招呼。 「吁……终于赶上了……早啊,丈儿。」 「丈儿,早安!」 丈儿一看到我们,马上用开朗的声音回答: 「喔!早啊!你们这对精力旺盛的好兄妹!」 「说错啦,是伤风败俗的兄妹。」 「樱,别乱说话。丈儿,我向天地发誓,我们绝对没做出败德的事喔。」 这个人的名字叫宫入丈儿。 他和我们念同一所学校,而且跟我是同班同学。 丈儿比我高出一个头、有对细长的凤眼,留着一头偶尔看起来像是深蓝色的黑色短发,感觉清爽俐落,非常有型。他不但是篮球社的明星,而且跟我不同的是异性缘极佳。要不是因为某个原因,他在我们之中,应该是最抢眼的那个。 「对了,唐人,败德是什么意思?」 丈儿带着天真的笑容问道: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丈儿还是一样呆头耶……」 说明白点,丈儿的识字程度和知识,是我们三人之最弱的,所以总是被我们笑是「呆头」。明明其他的条件非常完美,唯独在这方面让人不敢恭维,连身为学妹的樱,都因此而直呼他的名字。不过,也许这个缺点也是这个人的可爱之处吧。 「我们赶快到学校去吧,快要迟到了。」 「是!」 「lets go!」 樱不慌不忙的发号施令,丈儿精神充沛的回答。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面聊天,一面往学校的方向前进。 和平常一样,今天也是平凡、安定、没有突发事件的普通日子。 「对了,今天樱有社团活动吧?」 樱参加的烹饪社团每周有两次活动,时间都是在放学后。我父亲不在家的期间,如果遇到樱要参加社团的日子,那么那天的晚餐我就得自己想办法张罗。不过,我通常都吃碗泡面就打发过去了。 「不对,不是今天!是明天。所以今天晚上,我还是会去帮哥哥准备晚餐喔!」 樱大概是太兴奋,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不用勉强啦,我吃碗泡面就可以了。」 「反正我都要做晚饭,多做一个人份也没差呀。」 「好吧……」 「你想吃什么?」 「炒面口味的碗面就好了。」 「好——!我会拿出真本事,炒出香喷喷的炒面来!把硬邦邦的面块,炒得又香又脆……等等!这样有什么意义!该怎么炒炒面呢?得先把炒面复——原——才——行——!」 樱开始自问自答,脸上的表情像漫画一样变来变去,非常活泼有趣。 「听我说……不用做那么正式的料理,花太多时间了啦……」 听到我这么说,樱先是叹了一口气,突然又一脸神秘的问道: 「唉……哥哥,我问你喔。」 「嗯。」 「……现在问虽然有点晚,可是你想不想参加社团?反正你那么早回家,还不是闲着没事做。现在好像还有几个社团在招揽二年级生喔。」 樱像是在对一个年过三十、无固定职业的游民这么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既失望又担心。 的确。因为我没有参加社团,所以放学后的自由时间很多。尽管如此,我回家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 「啊!篮球社团正在招募新血!要不要跟我一起流汗打球?」 丈儿趁机大力邀请我。 「我才不想参加篮球社。」 「为什么?」 「我冷静想过了,为什么一群人要拼死拼活的追一颗球,然后把它丢进一个开洞的网子里面?我怀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哇,你这家伙怎么可以完全否定球技……!」 这时候,樱充满希望的提出另一个代替方案。 「那这样吧,来参加烹饪社怎么样?虽然现在没有男生参加,可是有男生的话,对我们社团帮助很大,而且你也可以学做菜呀!一石二鸟!」 说完,突然态度忸怩地盯着地面。 「还……还有啊……我跟哥哥相处的时间……也会变多……」 她小声的说。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不,我也不想参加。」 「咦?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死气沉沉的?」 「死气沉沉——?我只是不习惯团体活动而已呀。」 「……这样的话,你跟我一起活动就好啦。我会当你和别人沟通的桥梁!」 「呃——这样不好吧。你想想看,要是我在团体里面一直黏着丈儿或樱,感觉好像小跟班一我可不想当寄生虫喔。」 「……寄……?」 我警觉地立即停止继续发表意见。 「所以说,我还是什么都别参加比较轻松,不是吗?」 樱听了我的话,气得鼓起双颊骂道: 「算了!你干脆躲在家里好啦!我不管你了啦!」 「别气了,樱。唐人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啊。」 樱生气了。丈儿试着安抚她。 「哈哈哈。」 我则是笑笑的看着这一切。 抬起头看着天空。 云朵从我头顶上飞快的飘过。 突然有种被地球自转抛在后头的感觉。我不禁闭上眼睛。 ——啊啊。 多么完美和谐的世界。 地球就算少了我一个人,还是会继续转动。 既然这样,又何必汲汲营营的追求呢? 在平静祥和的世界里,还不是照样过一天。 「哥哥!你怎么啦?快走啊——!」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站着不动。樱正从远方呼唤着我。 「嗯。」 我应了一声,然后朝樱和丈儿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总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 * * 尽管发生了一些事,而且早上出门的时间也晚了许多,但总算勉强赶上时间了我们抵达校门口的时候,其他学生正在陆续走进学校里。 「早安。」 「早安——」 「早啊。」 慵懒的招呼声,在学生之中此起彼落的交会着。 我看着这一幕,吸了一口气说道: 「呼——好像赶上时间了。」 「就是啊。喂,你们看,今天的会长还是一样精神奕奕呢。」 丈儿指的方向,是大家早宽习以为常的校门口前的画面。站在中央的那个人,是管理学校风纪的风云人物兼学生会长,栉名田观琴。 「哈哈哈!今天真是适合愚民统治的好日子啊!」 会长一大早就以君临的高姿态,向学生们发表狂言。明明不是开运动会的日子,却由四名务材壮硕的男学生扛在肩上,以骑马打仗的雄姿坐镇在校门口,现场就像迷你的山车祭一样。 这个会长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她违反校服的规定,平常总是一副女祭司的装束。不知情的外人看了,还以为她是个女祭司呢。 栉名田会长的气焰之所以如此嚣张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是附近一间历史悠久、在地势力非常强大的神社的独生女。会长平时穿着女祭司的装束,或许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吧。讽剌的是,会长自己违反校服的规定,居然还能负责督导学校的风纪,而且学校的师长们也没人敢出面制止,任由她继续耀武扬威…… 不可讳言,学校里面的确有不少像那几个被当马骑的学生一样,因为被权力和女祭司的扮相所吸引,甘愿成为会长的信徒。 会长的视线朝四周扫描一圈后,高声宣告: 「嗯,今天聚集了不少人。很好,那我就偶而来施展一下神技吧!喂!拿萝卜来!」 「是!」 扛夫们一起蹲下身。栉名田会长从他们身上走下地面。其中一名跟随者捧着一根粗大的萝卜,来到会长的面前。我也不知道会长要萝卜做什么,倒是…… 「哥哥……那是神奈川县特产的三浦萝卜……!不但耐煮、而且味道甘甜无比……!没想到会长……竟然要拿那根萝卜施展神技……!真是太糟蹋了!还不如拿来煮汤呢!」 站在我身边的樱低声咒骂。不过她生气的理由,似乎不太对。 「嘶……」 会长站在萝卜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两手合掌。 「冒犯之处……深感惶恐……伊邪那岐的……大神……」 她开始大声朗诵起所谓的祝祷词。 「喂、唐人,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女的真的是女祭司耶。」 丈儿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在我耳边低声的说。 「就是啊,而且她还能背祝祷词呢,真是不简单——」 朗诵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以下省略。」 省略!果然是个半吊子。 在周围的人还来不及发出嘘声之前,会长迅速抽出夹在臂弯的那支,看起来像是刀子的木棒,往地上咚的一声敲下。啪啦、木棒瞬间变成了用链子串在一起的三节木棍。 全校的师生都知道,那是会长最喜欢使用的知名武器——李小龙曾在电影中大耍特耍,因而名声大噪的三截棍。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长会使用那种跟女祭司的形象完全不相符的武器。唉,反正就是「dont think,feel!」。 该不会是要模仿功夫电影吧。 「哈啊——!」 会长发出一阵吆喝后,用肉眼几乎难以追随的速度,对着萝卜开始挥舞三截棍。原本在一旁噪动的信众们,同时发出赞叹声。 「快看!」「会长在削萝卜了!」「圣兽的雕像逐渐成形了!」 数十秒过后,一头外型笨拙、像是圣兽雕像的冒牌货完成了。 「多、多么了不起的神技!美国人肯定会吓傻吧!」「太令人感动了!你看,我都起鸡皮么瘩了!」「说不定会长可以治好我弟弟的病……!」 会长像是要平息周围沸腾的气氛般的,指着那根萝卜说道: 「不只是这样……大家仔细看吧!」 她的手指移往圣兽尾巴的方向。那里有一小部分没有被削到。 「咦……?为、为什么那个部分没有削到呢?」 骚动中,拿着望远镜观看的信众,像是看到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大声叫道: 「啊啊!难道那是……?喂、大家快看!没有削到的那部分,有只小蟑螂在上面爬——!」 「什么!雕刻竟然可以避开小蟑螂,简直是神乎其技!」 「宁愿牺牲艺术的完成度,也不愿杀死小小的生命——会长真是菩萨心肠,太令人感动啦……说不定会长可以治好我爷爷的老花眼……还有痛风。」 看完整个过程的我们,带着心态正常的旁观者的责任感,彼此低声的交谈。 「——现在演的这出闹剧,到底有什么意义?丈儿?」 「不知道……既然要创造信仰,就要展现奇迹吧。」 「……总之,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比较好……」 「说的对。」 我们像是一群有识之士,对人类普遍的社会性进行过深入的探讨后,叹了口气。当我们决定不要涉入其中,打算安静的通过校门时—— 突然间。 「……喂!给我站住,那边的男同学!」 ……啊? 会长发出像利箭般的声音,朝我直射过来。 「咦……?我……我吗?」 我就像只被揪住背颈的小猫一样,畏缩的转过头去看。那个霸气十足、脸上表情犹如魔鬼般恐怖的会长,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喂,报上你的学年和姓名来!」 「二、二年a班的……增川……唐人。」 会长用不怀善意的眼神盯着我,继续说道: 「是吗?……增川同学……你今天太漫不经心了吧……」 「啊?」 如果只是被纠正还不打紧,我比较担心的是,要是随便敷衍两句的话,到时候会长的表情会更难看。 「你知道本校的校规吧?里面应该有一条『身为学生,必须随时保持仪容整齐,不可邋遢』的规定才对。」 啊、糟糕。 我偷瞄了一下自己天的穿着。制服上面不但沾有灰尘,还皱巴巴的,一副缺乏自我管理的模样。 「您、您误会了,因为我今天出门时比较匆忙,所以……」 「衬衫的衣角露出来啦!」 「是——!」 我手忙脚乱的,把衬衫衣角塞进长裤里面。 「制服的袖口沾了饭粒!」 「哇啊——!」 我赶紧将饭粒剥下,往附近聚集的鸽群扔过去。啪飒啪飒!鸽群瞬间爆出杀气,互相抢夺那颗饭粒,然后往天空飞去。 「头发也有好几处翘起来。」 我往自己的头,咚咚敲了几下,然后试着把翘起的头发抚直。可是,那几根头发就像怪兽耳朵一样,马上又叮的弹了回去。 「啊、奇怪?」 「哼……哼哼哼……增川……」 会长缓缓的移动身体,她手上拿的三截棍就像在昭告即将击出全垒打的姿势一样,直直的朝着我。 「你身为本校学生,竟然衣衫不整的走在路上,丝毫不感到羞耻,实在是太没教养了。如果因为匆忙就可以敷衍了事的话,那还要校规何用,不是吗?」 「啊、是……」 糟了。这下逃不掉了。丈儿、樱,救命啊——我瞄了旁边一眼,却没看到半个人。 「咦?」 我往稍远的地方看去。本来跟我走在一起的樱和丈儿,不知何时站在离我十步之遥的地方,不安地看着我。樱用嘴形叫了「哥哥」后,还附带说了一个计策。 「(爱惜生命)!」 俨然就是局外人的态度! 等等,你们两个逃得太快了吧! 「增川唐人,看来,不给你尝尝苦头,你是学不会了。」 「不不……不会啊。真的,我今天遇到很多可怕的事……先是被集电器攻击……还被强迫脱掉裤子……」 「脱脱脱脱脱掉裤子?」 「咦?」 会长是不是反应过度啦? 「你你你你是在招供和异性的不正常交友关系吗!真真真是不要脸!」 「嗄?」 好像引起严重的误会了。可是越想解释,却越描越黑。 「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呵……是吗?……我已经知道,要给你这个软弱者何种惩罚了……」 啊、完了完了。会长完全不听我的解释。 「增川,你不但头发过长、竟然还乱翘、甚至利用软弱的个性欺骗女人……」 会长压低姿势、摆出架式说道: 「今天,我就来露一手久未施展的绝技『理发神功』吧……像你这种不良学生,只要留一公厘就够了……」 我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磁场即将爆发,不禁寒毛直竖。 「等、等一下,会长大人,您、您、您要做什么……」 「当然是用这支三截棍……帮你削头发。」 「咿咿咿!」 我盯着掉在地上的萝卜皮,整个人吓得不停颤抖,一阵恶寒快速窜上背脊。 「会会会会会长大人,如果只是削头发还好,可是我担心会不会连粉红色的肉片也被您削下来。」 「不用担心,不可能有这种事的。我在书上看过,脑细胞本来的颜色是灰色的。」 「会会会会长!您弄错了!那是没有血液通过的脑细胞啊!说明白点就是大脑没了。大脑没了,命也没了。」 「听着!不准乱动!要是出了差错,很可能会变成十八禁!」 「哇哇哇,会、会长!」 突然,会长的手瞬间从我眼前消失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会采取那种行动呢? 我还来不及厘清状况,意识就被替换了。就像左轮手枪一样,在原来位置的意识被挤压到外部,进一步被取代。 接着。 确认对象采取不友善行动。这种程度的攻击,可以轻易压制。大脑皮质同时做出这样的判断。 结论。朝会长那支速度快的几乎看不见轨迹的三截棍,往前跨出一大步。 「傻、傻瓜!不是叫你别乱动吗……!」 会长睁大眼睛怒斥。 不知为何,会长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却像慢动作一样迟缓。 瞬间,仿佛世界上的一切、甚至是怒火,都变迟钝了。 我确信自己可以轻易的掌握这次攻击后,伸出了双手。 ——叽。听到摩擦的声音了。 动作比预料中还要慢些。我感觉到手掌受到轻微的擦伤,不过依然可以继续执行想定的行动。 接着,原本应该高速甩动的三截棍的两端,竟然被我牢牢抓住了。 「嗄?」 会长惊愕的表情,在我的动态视力下,就像静止画面一样定格了。 可是,我的时间还在进行。 现状,制止了对象的攻击行动。判断,在一秒内继续追击的话,敌人头部可能会破裂。要执行?或停止? ——破裂?我在想什么?对方是会长!是女孩子啊! 想定行动和目标变更。方针,贯彻敌人攻击能力的无力化。 我抬起右脚,以下压的脚技,朝三截棍的中央部分踹下。我的双手感觉到一股强力的劲道。啪铿!三截棍瞬间断裂,中央那截掉到地面,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这一连串的动作加起来,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吧。因为实在太奇妙了,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愣愣站在原地。 「啊……啊……」 会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恢复清醒。啊、她总算意识到了什么。 「我、我竟然输给……乱搞男女关系的家伙……?」 会长发现到我的视线后,噙着泪水跑开。 「增、增、增川唐人!你、你、你、你给我记住——————!」 「等、等、等一下,栉名田会长!」 护卫会长的那几名壮汉,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发现还留在原地的学生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啊……啊哈哈哈……这个……」 「哥、哥、哥、哥、哥——!」 原本在一旁静观的樱,突然朝我跑了过来。 「你、你、你、你……你的手不要紧吧!?」 「嗯,我没想太多就伸手去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幸好没有受伤… 「喂……喂!唐人,你的手流血了。」 丈儿指着我的手说。的确,我的掌心蹭破了皮,还渗出淡淡的血。 「啊、真的。嗯……我先去给绮罗老师看看,再去教室……你们先走好了。」 「喔……好……」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我意识到周围担忧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打开紧握的手掌,渗血的那个地方已经破皮。在冷风的吹拂下,有微微剌痛的感觉。为什么我会朝栉名田会长的三截棍攻击轨道冲过去呢? 这睁候,仿佛在回应我的疑问似的,从刚才就隐隐发作的腹痛,像天空中翻腾的乌云一般加速扩散开来。 * * * 「徒手挡住那个会长的三截棍?的确不太正常。」 在保健室里。 我看着一边帮我包扎伤口、一边呵呵笑的学校护士绮罗老师,这么回答。 「可是……真的不太对劲。那时候,世界好像突然变慢了……感觉就像是哄骗小孩的把戏一样。」 我是说真的。 「我好像不是我了。」 「呵呵 「呵呵?……认真的听我说嘛……话说回来,为什么保健室看起来跟一般住家没两样。真奇怪!这里不是应该以保健为主吗?」 仔细看了一下保健室,地板上倒着一支一公升装的空瓶、床下散落着几个空烟盒。报纸杂乱的堆放在窗户旁边,洗都没洗的脏锅子随处乱放。 「啊……这边还有信件……哇,怎么这么多网购的收据!绮罗老师,你在网购上买太多东西了啦!」 「你啊,从以前就对细微的事情观察得太仔细。」 「是绮罗老师太不懂节制了。」 其实,我和绮罗老师并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以前绮罗老师还是理科的大学生时(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就已经是父亲专属研究室里的研究员。 因为这层关系,绮罗老师从我很小的时候,便常常代替不顾家的父亲照料我的生活起居。对我而言,她就像姐姐,又像妈妈一样的地位。 可是有一天,绮罗老师和我父亲好像因为某件事闹意见,于是决定不再当我父亲的研究员。详细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总之,绮罗老师当天便辞去研究室的工作。 从那时起,绮罗老师便从我眼前消失了。后来我听说,她在某间高中担任学校护士。当我升上这所高中,在校园里再次见到绮罗老师时,真的吓了一大跳。 「好了,绷带缠好了。」 「……谢谢,绮罗小……不、绮罗老师。」 差点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绮罗老师似乎看穿我的内心,对我说: 「唉呀,干么那么见外,叫我『绮罗小姐』就行了。我永远都是你的绮罗小姐,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喔。嘻嘻,对了唐人,你的恋情谈得怎么样啦?和樱突破防线了吗?」 「……坚守防线中。」 「放松一点不是很好吗?」 「这不是重点——而是,樱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嗯嗯,真是麻烦。恋爱这档事,要是太过勉强的话就会失去平衡,走起来会很辛苦呢……」 「……绮罗老师。」 我诚实的把内心的想法,告诉绮罗老师。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我现在真的不想交女朋友。」 「嗯,年纪轻轻就未老先衰啦……」 唉。绮罗老师叹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看着我。 「好吧,那我了解了。不过唐人,想不想摸摸我的大波,给自己打打气呀?」 「噗。」 我吐了口气。 「你、你在做什么?这么明目张胆的施展美人计?」 「来嘛,来嘛。」 绮罗老师挑逗的揭开她的白色上衣,衣服下的大波毫无遮掩的裸露出来。 「啊……」 我完全说不出话,只知道体温快速上升中。 「……看到了吧,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心跳加速?唤醒你的野性呀?」 「饶、饶了我吧……你这样……超过老师的界线了啦。」 「唉呀?你以前小的时候不是常常扑过来抱我,还把脸埋在我的大波里呢。」 「哇呀——!哇呀——!」 黄色的童年回忆,快消失吧! 「我并不是要你沉迷在色欲中,可是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这样总是不好吧。你应该积极的融入人群才对。樱跟我说了,她说你不参加社团,每天过着清心寡欲的学生生活。难道你想出家当和尚吗?」 樱……你改采里应外合的战术了吗? 「可是……我……」 「咦?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可以跟绮罗老师谘商喔。」 谘商?来了。唉,我已经极力掩饰了,还是躲不过她的眼神吗?既然这样,还是老实的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好了。 「……其实,我想要一个人过生活。」 「为什么?」 「嗄?」 「所谓事出必有因。既然要谘商,就得把问题的症结找出来。」 「可是,突然要我找出原因,未免太——」 我并没有深入的去探索原因。 「那么,我猜猜看,为什么你那么想要独自一个人吧?」 「……请猜吧。」 「唐人大概是这么想的吧。不管自己跟谁在一起,绝不能给对方添麻烦。与其给别人添麻烦,不如一开始就自己一个人。 「——我想,大概是吧。」 听到绮罗老师的分析,我也觉得有同感。 「依我看来,你只是害怕自己受伤,所以选择逃避罢了。」 「选择逃避……?哈哈,老师说话真是不留情。」 「既然帮你做了分析,当然就要给你一些建议了。」 绮罗老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重新看着我说道: 「我想说的是,现在选择逃避也没什么不对。」 「咦?」 没想到老师会这么说。我还以为,她会指摘我的不是呢。 「就算别人一味的强迫你改变,可是缺乏真实感的话,我想你也很难理解吧。只是,总有一天你还是得面对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你绝对不能逃避。否则的话,受伤的人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人。如果真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最好牢牢的记住我说的话。」 「我还是……听不太懂。总有一天,是指什么时候?」 「傻瓜!如果我能回答你的话就不叫谘商,叫算命啦。」 「好痛。」 绮罗老师轻轻的敲了一下我的头。 「不用担心,你一定可以融入这个世界的。我想,樱他们应该也是同样的看法,所以才没有放弃你。」 「是吗……」 绮罗老师双手交握的放在后脑,身体完全倚靠在椅背上。那对穿着黑色丝袜的长腿,随着椅子发出的叽轧声伸了出来,看起来真是性感满分。 「话说回来,偶尔开开你这个处男的玩笑,也满有趣的。所以,让你维持现状好像也不错。」 「……你这个恶魔……不,该说是色魔吧……」 「如果你发现身边有人因为自己是处男,而感到痛苦得想要自杀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喔。」 「绮罗老师……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可不希望哪天,你因为色诱男学生上了电视新闻,还被冠上淫乱女师的称号。」 「唉呀,我是开玩笑的嘛。」 嘿嘿嘿。绮罗老师带着天真的笑容这么说。 「别尽是谈我的事了。年轻人在掉进成人的诱惑世界之前,应该好好的享受青春才对。毕竟,年轻只有一回。」 「……是,那么我走了。非常谢谢你,绮罗小……不,绮罗老师。」 「嗯,下次再见。」 我挥挥手,离开了绮罗老师的保健室。 真是让人招架不住的代理姐姐啊。 * * * 我在保健室包扎伤口的期间,教室里的同学们,好像都在谈论今天早上校门口发生的那件事。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踏进教室的瞬间,室内突然立即一片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转头看着我。 「……哈、哈哈……大家早安……」 我没有特定对象的跟大家打招呼,但没人回应……气氛好尴尬。昨天之前明明还是个平凡弱男,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公然挑战会长的权威,还击退了会长。班上的同学一定感到非常疑惑,怀疑我是不是发神经了吧。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 「喂、唐人!你不要紧吧?」 「啊、丈儿。」 大概是想打破尴尬的气氛吧,丈儿走向前跟我打招呼。 ……可是,他刚才好像在和女生们聊天。这样不好吧? 「樱已经去自己的教室了吗?」 「她看起来好像很担心,还交代我要你多保重。」 「丈儿,其实你不需要中断你们的谈话。你看,那些女孩子们都在瞪我呢……」 刚才那几个跟丈儿一起聊天、打扮入时的女生们,用不友善的目光盯着我,像在对我暗施压力——放丈儿回来……放他回来。 「啊?怎么了吗?」 「怎么了?你不是正在和那些女孩聊天吗?……其实你不用在意我。你这么受女生欢迎,应该好好享受青春才对呀。」 「拜托……如果是可爱的女生,我还能接受,可是那几个不行啦。我是听到她们在谈论今天早上的事,听起来好像在中伤你。我因为气不过,于是走过去叫她们不要胡说。唉,说来说去,还是跟唐人在一起比较轻松自在!」 「哈……哈哈……」 丈儿笑的很大声,好像故意要引起那群女生的注意似的。这家伙还真敢说话,难道不怕引来误会吗?我感觉到憎恶的视线越来越强了,真是不舒服。 还不只是这样。坐在教室另一边的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的说「宫入和增川吗?……他们两个很配耶。」听到这些耳语,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肛门口附近有搔痒的感觉。我们班上散发神秘磁场的人实在太多了。 「……那,待会儿再聊。」 「好!」 和丈儿分开后,我恢复跟平常一样的作息。 坐在一年级教室里的樱,应该也是一面听老师讲课,一面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吧。 我朝着我的固定座位,也就是靠窗户的最后一排位置走去。 ——她就坐在那里。 跟往常一样,那个女孩对大家聊天的话题丝毫不感到兴趣似的、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她,心情就觉得平静自在许多。 她的座位就在我旁边。 女孩面无表情的专心阅读手上的文库本。她的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点蓝。 我用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小音量,跟她打招呼。 「……早安。」 「……」 没有回应。 不过,这是预料中的反应。 櫂实亚须香。 一个月前才转来我们学校的转学生。刚开始,因为转学生的光环的缘故,还能受到班上同学的关照。可是,因为她的个性阴沉,常常跟她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大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很快的,这位转学生便失宠,还被排挤在社交圈之外。 说白一点就是漠视、忽略、视而不见、当作空气般对待。 櫂实留着一头及背的长发,不过因为缺少保养,造成发尾参差不齐,还有几根翘起来。雪白肌肤也像『小心碎裂』的陶瓷般,给人不健康的感觉,而且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磁场。 如果有人说,一直盯着她看就会受到诅咒之类的话,我想一定有人会相信吧。总之,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沉闷。 尽管櫂实是个美女,内心深处却好像沉淀着一种颓废危险的魅力。 我从侧面偷偷瞄了一眼櫂实正在阅读的那本没有封套的书。 书皮上印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大文豪的人像,标题写着「地下室手记」和作者的姓名。 「杜斯妥也夫斯基……?这个名字好像听过……不知道是什么小说。」 我低喃着,语尾并没有刻意拉高,因为我并不是要问问题。 不过。 「……这是一个非常自我封闭的故事……」 意料之外的,櫂实像在回答我的问题一样嘀咕着。 她听到我说的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开心,不禁又继续说道: 「是吗?原来櫂实喜欢杜斯妥也啊,哈哈哈。」 「……」 櫂实露出嫌恶的表情,像是在看脏东西一样的瞥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回书本。 「……哈哈……哈。」 ……真不该一时冲昏头,多说那几句的。 一阵寒凉的沮丧感,充塞在我的心头。 (——唉,虽然我并不特别讨厌这种距离感,可是……) 我在心里嘀咕着。这是我的真心话。 比起那种硬要干涉别人领域的人,我倒觉得像櫂实这种直接表达内心的作风,反而让人比较没有压力。 櫂实的视线从书本移开,凝视窗外的风景。 我仿佛可以感觉到,她那头乌黑的长发透露出的孤独感。 ——好像哲学家喔。我想。 用冷漠的态度拒绝这个世界。 如果拿哲学来比喻人类举手投足的动作,那么,至少我并不讨厌这个女生所散发的哲学气息。 我不禁想起刚才和绮罗老师的谈话。 或许,这女孩是我所憧憬、可是却难以达成的理想形象吧。 对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所有的一切嗤之以鼻,独自存在于这个世界。 若是不和外界隔绝,就会感到喘不过气。 所以,必须一个人生活。 对于她这样的风格,我怀抱着崇高的敬意,还有无限的共鸣感和赞美。 「櫂实真了不起,一个人也活得很好。她真的比我坚强太多了。」 我这么自言自语着。没想到。 「……我和增川你不一样……」 「咦?」 她说了短短的一句话,好像在反驳我的想法。当我追问这句话的意思,却得不到更进一步的回答。 * * * 那天的第三堂课是体育课。 在体育馆集合的学生们,像是被海浪拍打到岸边的海草般杂乱,毫无秩序可言……我也会想出这么恶心的比喻啊。 早上不舒服的感觉依然持续着,不过好像并不影响身体的活动。 今天的体育课好像要上体操项目。体育股长已经重新组装好几座跳箱,摆在体育馆里。 话说回来,我想。对我这个讨厌上体育课的室内休闲派来说,跳箱还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项目。只是,我始终想不通,跳箱这个行为在日常生活中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跑步、或是难度较高的武术之类的运动,我还能理解。因为日常生活中的确有可能会用到这些技能。 可是,凭着一股勇气和决心,用手撑起身体跳过箱子的这个动作,平常几乎用不到。怎么说呢?平常我们看到前面有个箱子时,都会绕过去吧。利用跳跃的方式避开箱子这种违反人性的运动,留给那些下辈子想当兔子、或是电视上那些以训练肌肉为目标的人去玩不就好了吗?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不过…… 不可思议的是,今天看到眼前的跳箱时,我的情感反应却完全出乎意料。 全身的肌肉迫不及待地绷紧起来。 跟今天早上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一样。 使用这个身体吧!释放吧!跳跃吧!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我可不想再引起注意、也不想抢锋头。重点是,我有伤在身。 绷带下面还留着今天早上的擦伤……我试着解开绷带。 「咦?」 「怎么啦,唐人。」 站在我旁边的丈儿问道。 「……今天早上,我徒手接住会长的三截棍时的伤口,竟然痊愈了。」 仿佛是场骗局一样,我的手掌居然毫发无伤……这太奇怪了,伤口怎么会消失? 「好,轮到增川了!跳吧。」 「啊。」 我一抬起头,就看到体育老师满脸邪恶的笑容。那表情好像在说,什么啊,原来你这小子没有受伤嘛,竟敢给我装病。 「……是。」 没办法了。先是助跑,然后假装很认真的跳上去。就算会失败,也要装个样子。于是,我乖乖的站在起跑点,开始助跑。 我迎着风向前跑,视线前方的跳箱快速的逼近。 好,就是这样。在快要撞上之前减慢速度,随便跳一跳就好—— ——瞬间,我的自我意识开始分析眼前的障碍物。发现前方一公尺处,有一座约一公尺高的箱型物体。 加速?太勉强。角度?太勉强。 要突破吗?不行。从能量消耗和效益来考虑,与其突破不如回避。 对策。释放脚力。 接着,我的右脚奋力往前踏出,在没有跳板的弹力配合下,只靠自己的脚劲勉强跳出去。 以右脚跟为轴心,像侧转一样的跳起,飞过障碍物。 ……咦?跳过去了。而且是以侧转的方式。 啊!当我回过神时,同学的视线又集中在我身上了。 「啊、我……我……哈哈……哈……」 丈儿和班上的同学们,每个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最让我意外的是,那个我以为对我没兴趣的女生,也睁大眼睛往这边看。 櫂实亚须香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 * * 那天,班上同学们的视线像蛇一样的紧盯着我,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好不容易捱到放学的时间,我趴在桌子上,无奈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丈儿换上了社团用的运动背心,上面的数字像在炫耀一样非常显眼。他离开教室前,走过来跟我道别。 「那么,我去社团了。」 「你去吧。其实,你不用特地跑来跟我道别的。」 「谁叫我们是哥儿们!」 丈儿竖起拇指,露出牙齿开朗的对我微笑。 「……哈哈……那么……加油喔……」 我真佩服丈儿,可以那么轻松自在的自我介绍……不过,你还是在篮球社努力表现吧。不管男生女生,尽可能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不要让那些嫉妒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我看了一下邻座。櫂实也打算要回家了。 「櫂实,你也要回家了吗?」 我随口这么问。没想到,櫂实停下动作,回问我: 「……增川,刚才……」 「啊?……刚才?……上体育的时候吗?」 「……你有没有感i,身体哪里怪怪的?」 「没有哇。」 我这么回答。突然,櫂实的脸靠了过来,像是用舔的一样,仔细打量着我。 「怎、怎么啦?」 因为櫂实的反应太出乎意料,害我的心臓狂跳不已,所以我才这么问。可是櫂实的视线马上从我脸上移开。 「那就好……没有异状最好……」 「是、是吗……」 我想,也许是刚才我的表现太抢眼,櫂实因此注意到我了吧。 ……不过,我真的不觉得哪里奇怪。肚子痛的事,也是上体育之前就发作了。就这样,櫂实也离开教室了。她为什么会那么问呢?我正在纳闷时—— 「哥哥——」 「哇!」 野生的樱像熊一样的张开双臂,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溜进我们教室的。樱的下巴枕在我的桌面上,整张脸往旁边倒下,这么问我: 「说,哥,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嗄?谁?当然是我们班上同学啊。」 「嗯。我觉得你的态度不太对,好像很害羞。」 「哈、哈哈……」 樱的眼神发出微妙的压力。 然后,好像要转换心情一样,飕!的站了起来。 「好啦,哥哥,回家了!嗄?要做什么?呵呵……人家想要像妻子一样,帮哥哥做晚餐嘛。呵呵呵。」 「喂,你也太夸张了吧……正常一点行不行……啊、对了,樱,说到晚餐,我从早上就闹肚子,所以晚餐弄清淡一点,我会很感激你的。」 「咦?真的吗?哥哥,你不要紧吧?」 「嗯……大概是早上有人给我吃了很奇怪的东西,才会这样吧……」 我瞪着樱这么说。「可恶,是哪个坏蛋做的好事!」樱愤愤的骂道,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所以我也懒得继续说了。 就在这时。 「增川唐人!增川唐人在吗?」 砰!才传来一阵剌耳的声音,教室的门就突然被用力打开。是早上听到的那个声音。而声音的主人,正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女祭司会长。 「糟了、是会长……」 会长看起来好像没在生气。早上被我随口说的话剌伤的自尊心,大概已经恢复了吧。还是赶紧撤离教室,免得惨遭修理…… 「终于找到你了,增川。」 「咿!」 我的内心同时发出叮!的警告声,和一个超大的惊叹号。 我感到自己就像是被猛禽盯上的小动物,心脏一阵紧缩。 「今天早上,非常感谢你的指教。」 会长一步步逼近。已经无处可逃了。我放弃了抵抗,害怕的不敢乱动—— 突然,她的双手捧着像信封一样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增、增川!请你看看这个!拜托了!」 「嗄?」 看到这一幕画面的同学,开始骚动起来。 「喂……喂!会长拿出情书了!」 「怎么会这样呢!亲卫队四天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清楚。 「也、会长!你、你突然拿情书给我……可是我现在……还不想交女朋友……」 听到我这么说,会长涨红了脸,低声说道: 「笨、笨蛋……你不会看一下封面文字吗……」 「咦?」 我将视线移到手上的那封信。那是用现在已经非常少见的高级和纸做的信封,上面还用毛笔写着几个端正的大字『挑战书』。 「这不是挑战书吗?」 「是、是的……我没想到我会输给你……我的尊严无法接受……方便的话,明天放学后请和我再交手一次!这件事绝不能向师长报告……请不要把我当成女人,而是把我当作不共戴天的仇敌,让我们再战一次吧!拜托!」 会长低头这么请求。 「你、你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实在……」 围观的同学们又开始骚动了。 「真的吗?会长竟然低头,请增川和她交往!」 「我好像听到她说,不要把我当成女人、任由你摆布什么的……!」 「好淫乱的青春……放学后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翻云覆雨……这、这太超过了吧!」 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谣言越说越离谱。 为了厘清误会,我向周围的同学喊话。 「喂、喂……各位……这不是情书,是挑战书……」 可是,好像是白费唇舌了。 「喂!摄影社和新闻社已经摘手合作,正在紧急制作号外海报!」 「还有很多人向灵异社团订制稻草娃娃呢!」 「真的假的!?听说在阿苏山修行的会长亲卫队十二神将,也准备回来了!」 对于眼前所发生的情况,我完全摸不着头绪。什么四天王、十二神将!这是少年格斗漫画吗? 不过,会长似乎并不在乎那些闲言闲语,转身对我说道: 「那么,增川唐人,明天放学后,在教室顶楼见了!哈哈哈!」 「啊、喔……」 会长像暴风一样快速离去。 看这样子,除了会长外,我还得提防会长的信徒们晚上对我发动夜袭才行。 「啊、哥哥……」 目睹整个过程的樱,一脸同情的安慰我说: 「明天一定要加油喔,顶多受轻伤就好了!我会准备药膏、还会为你舔伤口的。」 「你认定我一定会受伤对吧!」 腹痛好像比刚才更痛了,忍不住发出像在哀号的骂声。 怎么会这样……我感觉到前方有大片乌云罩顶。 * * * 晚上,我吃完樱准备的晚饭后便回到房间休息,身体的违和感却越来越严重。从早上就持续的闷痛,已经扩散到腹部以外的部分。感觉就像右手和左手被换了位置一样,对现实世界失去了真实感,又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唏嗦唏嗦的爬遍全身。脑海里不停的幻想着,体内的脏器不断的被重新排列。 「唔唔……」 好晕啊。我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倒在床上休息。就是在这时候。 「哇啊……」 我忍不住发出悲鸣。这是今天最痛的一次!不是闷闷的痛,而像是有二十亿支针,在我体内疯狂乱扎般的强烈剌痛。当我回过神,上衣早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哇啊……」 我挪了一下姿势想要好好躺着,却像犯了大错一样引来更剧烈的疼痛。 这下真的不妙。 我的本能发出警告,这种程度的疼痛「可不是开玩笑的」。脑海里不断出现救护车这个关键字。樱和我一起吃过晚饭后就回家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得靠自己处理这个状况。 「打、打电话……」 我振作连要维持清醒都很吃力的意识,伸手想拿桌上的手机。但是,剧痛让我再次发出哀号,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啊啊……哇啊……!」 我不停槌打自己的身体,深怕只要一放松警戒,就会昏过去。 到了这个地步我才惊觉,这样的剧痛完全超过闹肚子的程度了。 先找人帮忙要紧……完了,刚才从床上跌下来时,我的身体呈仰躺的姿势,我实在没有力气把自己撑起来了。 「啊……」 束手无策了。持续不断的痛苦扩散到全身,四肢逐渐失去知觉,几乎动弹不得。 ——我会死。随着呼吸越来越浅,脑海里浮现这样的念头。 我会死吗?就在这时候。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绝望控制了我的思想。 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躺在床上,安详的离开人间。可是这个愿望恐怕无法实现了。一想到第一个发现我的尸体的人可能是樱这件事,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痛楚。 最剧烈的疼痛来袭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间,我开始怀疑我的眼睛。 我的肚子——一面发出喀叽喀叽的声音,一面开始涨大。 「嗄——?」 从t恤上面看,衣服下的皮肤像是放在铁网上烧烤的麻糈般的突起变薄,好像随时都会被撑破。背部也像是被人用电锯划到底一样的激痛难忍。 我拼命想要撑起自己,偏偏脑筋的回路和血管却像被断成两、三截一样剧痛,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全身的汗毛全部竖起,汗水哗啦哗啦不停的滴落。 剧痛中,也不知道哪来的闲情逸致,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外星人从人类肚子里破皮而出的sf电影。 啊啊,拜托。那部电影的虚构画面,千万别出现在现实的世界中啊—— 这样的心愿,在下一秒便完全破灭—— 「啊……」 我的肚皮像搭帐篷一样隆起约二十公分后…… 瞬间,以惊人的震撼力裂开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丨,」 不、正确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有一条长长的、看起来像绳子的物体,像冲天炮一样咻噜咻噜的从我的肚皮窜出。惊人的力道把我整个人往后震飞,一直撞到墙壁。 「唔……」 恍惚之中,我看到那条细长的物体,开始唏嗦唏嗦的往同一个点集中、堆叠。 「咿、咿咿!」 我吓的身体拼命地往后仰。 场面越看越心惊。原本我还以为那只是「某种生物」,下一秒却像在嘲笑我的无知似的,啾噜啾噜的快速膨胀。 「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紧盯着这惊悚的过程,肚子却还是感觉到有东西在蠕动。仿佛自己是陶艺家手中的黏土一样,被揉来揉去、捏来捏去。我忍不住望向自己的肚皮——在破t恤下面、那条绳状物体钻破的那个洞,竟然咻噜咻噜地缩了起来。 上一刻明明存在的伤口,像是被塞住一样消失了。 「……嗄?」 惨了。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我心里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我自嘲地喃喃自语着,整个人感到严重的晕眩。 眼前那条扭曲的绳状物体,还在啾噜啾噜地蠕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 我像个解说员一样的自问,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一刻,我脑子里只想要尽快的逃离这个地方。 刚才像是掉进无间地狱的痛楚,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完全没有感觉。 明明破了一个洞的肚皮,也恢复了原来平滑的皮肤,看不到任何伤口。 我觉得自己好蠢喔,蠢到可以拿下「脑袋不正常」的头衔了。 希望这一切只是在作梦。只要熬过这个夜晚,天亮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樱会来叫我起床,然后我们会跟往常一样去学校。 「哈哈。」 我这么想。对了,一定是我在作恶梦。不然,就是有人恶作剧。 既然如此,那我可得仔细验证才行。 倒在我面前的可怜少女,到底是打哪来的怪东西—— ……咦? ……少女? 「呃?已经完成啦——————?」 刚才那团绳状物体,竟然在我的注视之下,蜕变成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少女。而且,全身一丝不挂。 我拼命想从女孩的身边逃开,可是最后还是被她硬拖回房间,弄得全身都是擦伤。 现在,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留着银色头发的娇小美女。 我问这位美少女是谁,她摆出骄傲的姿态,高声宣布: 「我是超越世代、超越肠道,特地从肚子里飞出来保护宿主的喔!」 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继续自我介绍。 「我是日本海裂头条虫的实存寄生,砂奈!从今天开始要寄生在你的肚子里罗,请多多照顾!」 女孩像是在炫耀似的,挺起裸露的胸部。 ——这就是之前所发生的一长串过程。 「……嗄?」 她在说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 少女也懒得理会脑袋一片混乱的我,继续说道: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要心存感激!」 可是,她那傲慢的态度像是在说,这是你的造化,要心存感激懂吗!什么嘛!一副施恩的高傲姿态!战胜国的气焰吗? 「等、等一下……」 「嗯?怎么啦?」 「那个……我想一件件事搞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以后,我会保护你』。」 「前面。前面那句话。」 「『请多指教。』」 「拜托,从句子前面开始说。」 「『我是日本海裂头条虫的实存寄生,砂奈』。」 「好……先在这里停一下。请问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竟然用敬语称呼她。这是我已经被她操控的证据吗? 「嗯……日本海裂头条虫,就是条虫的一种……你没听过啊?」 「等、等一下,条虫、条虫……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因为我父亲就是生物学专家,所以对这个字有点印象。于是,我开始从沉淀的记忆中翻找,好不容易找到她说的那个生物的名字。 「是不是像白绳子一样的生物……?」 「嗯!」 「……长长的……?」 「……通常有五公尺到十公尺吧。」 ……不知怎么的,我们的对话变成了一问一答的形式。她该不会是网路上很红的那个神灯精灵吧?……啊、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其实,我刚才听到那个众所皆知的生物名字时受到一点惊吓,所以本能的模糊了主题。 「那么……那是一种寄生虫?」 「嗯,就是俗称的条虫!」 ……她都答得出来耶。 寄生虫中的条虫。 我在图鉴或电视上看过。 曾经有人因为生吃鳟鱼,结果在肠子里发现有条虫寄生。我记得那是一种细细长长的、像扁面条一样的生物。听说,最长的有好几公尺以上呢。以前我好像曾经在哪里的博物馆看过条虫的展示。 不过——眼前所看到的,和我记忆中的常识并不一样。 寄生虫怎么长得跟美少女一样,不但会走路,还会说人话——这太离谱了吧。 「等等,难道是……今天早上我吃进肚子里的研究样品……有寄生虫……」 「没错。我的幼体是藏在鳟鱼里面。等等、你不要一直把我和寄生虫那种低等生物混为一谈好吗?我郑重地告诉你,我是比条虫更进化的高等生物喔!」 嗯哼。少女骄傲地哼了一声。 「进……化?」 「——好吧,本来这是研究人员的专业知识,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告诉你吧。我们这个种族是有『意识』的喔。你们人类不是也有意识吗?」 「意识——?」 我开始想像。除了人类之外,地球上的确还存在着鸟类、爬虫类以及各种不同种类生物。在这么多的生物之中,有多少种生物拥有自我「意识」呢? 以狗和猫来说,很明显的它们拥有「自我意识」。从一致性来定义的话,就是自己可以证明自己。例如意识的连续性,今天喜欢的东西明天也会喜欢,类似这样的证明。 如果是这样,那些构造更简单的生物,说不定也有所谓的「意识」,只是无法明确的表达出来而已——虽然这样的推测听起来像在说梦话,不过我的确想过这样的问题。 「嗯,『意识』这句话的定义,会因为学问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不过简单来说,我们虽然是寄生虫,可是却是超越世代,进化成有『自我意识』的一种寄生虫。以哲学用语来说,就是『实存』的生命。换言之,我们是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也就是「parasite」寄生和「existence」实存合并在一起的生命,所以研究专家们叫我们为实存寄生「parasistence」。」 「实存……寄生……?」 这是说,日本海裂头条虫的parasistence=有自我意识的条虫的种族——? 「有了意识之后,以寄生种的形式存活的我们,改变了进化的方向。不只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宿主』。为了这个方向,我们的身体做了最佳化的演进。而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 少女指着一丝不挂的自己这么说。那副有如雕刻般美丽的身体曲线,柔顺光滑,看了真叫人心头小鹿狂跳不止。少女伸出来的那根手指,继续移到我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说道: 「我的本体还在你的肚子里喔,就在这个地方。我们这个种族进化的成果就是,成功的将体节的一部分分离出来,成立分体,辅佐宿主的营养摄取工作。除此之外,我们还拥有依照情况的需要,拟态成适合的年龄和外貌的能力喔。」 因为这段发言实在太劲爆了,导致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无法整理。 「呃……这么说,条虫的本体,还留在我的肚子里罗——」 「喂!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把我们当成条虫——!」 这个叫砂奈的少女,又开始不耐烦了。 「咦?可是,你本来就是条虫啊……」 「本来是,可是不准把我跟那种低等生物混为一谈!人类也不喜欢自己被拿来和猴子混为一谈吧?老实说吧,从我们的立场来看,已经停止进化的人类,才是低等生物呢。」 我竟然被一只寄生虫说是低等生物……我的心情还尚未平复,砂奈又继续说: 「喂,你觉得我这个分体怎么样?还觉得我是条虫吗?从外表来看,我应该已经高度拟态成为人类喜欢的外表了耶……」 砂奈一面说,一面旋转身体给我看。 「这个——嗯……」 的确,从每个角度看,都是可爱到极点的全裸美少女。 只是,我根本不敢直视她。再怎么说,我还是处男。纯洁的灵魂是很珍贵的,岂能轻易被人愚弄。 「嗯……!是不是我的乳房不够坚挺?这样啊……哺乳类的生物,果然还是很迷恋 乳房呢……」 砂奈用双手夹着乳房,这么强调着。 「喂、喂!不要揉、也不要夹!还有,不要说什么坚不坚挺!这像什么话!」 「嗯嗯……难道,我的拟态真的那么不可爱吗?」 「不是这个问题!拜托你……那个……」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咦?我有说不满意吗?……不过,既然她问了,我只好回答了。 「……老实说吧,我并不想和自己的条虫说话……」 「我已经说过了,不准说我是条虫——!我是进化系!进化系!实存寄生是为了保护宿主而进化的生命体!」 「有什么不同吗!而且,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为什么?因为……啊,等一下喔。」 就在这时候。 我的耳朵听到一阵让人感到不愉快的高频震动音。 「我感觉到……有一种渴望鲜血的敌人出现了……」 其实那个声音,最近常常可以听到。我家院子里有座水池,随着夏天的脚步接近,尽管还是六月上旬,可是蚊子已经提早出没了。 就在那一瞬间。 「呀哈!」 「咿!」 砂奈的侧头部突然伸出一条发束,在距离我约两公分的位置,飕的快速通过。那发束像是触手一样,以锐利的风势划过我的脸颊后,精准地剌入墙壁。 「哇啊啊啊啊……」 我感觉到脸颊一阵剌痛,于是伸手指去摸。手指前端果然沾了血迹。 然后。 「……瞧,我保护了你呢。」 砂奈的头发咻噜噜的缩回去,她随手抓住发尾。那里有一只被穿剌的蚊子。 「呼……蚊子啊……你没有罪……可是你威胁到我宿主的生命……这我就不能放过了……请见谅……」 砂奈像在耍帅一样的,把蚊子吹落。 「就像这样,看到没?以后,你可以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了。」 「我看是每天都有生命危险吧!你看,我的脸颊流血了!是血耶!直接被蚊子叮,失血量还比较少呢!」 「……啊。」 砂奈好像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失误,开口道歉: 「嗄?唉呀……对不起喔……!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砂奈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简直是莫名其妙。一定是我在作恶梦!我想。 既然是作恶梦,拜托快让我醒来吧——咦? 突然觉得好困喔。意识好像越飘越远了。 「嗯,看样子,身体还要过一阵子才会适应呢。今天就好好的休息吧。」 啊、对了,果然是我在作梦。这样想就轻松多了。 身体感觉越来越沉重了,好像有个声音滑了进来。 「对了,以后我们要相处一段很长的时间。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是砂奈在问我的名字。 嗯……既然恶梦已经到了尾声,告诉她我的名字也无妨。 「我叫……增川唐人。」 「这样啊。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喔!唐人——」 我仿佛看到砂奈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然后渗进我的体内—— 「以后叫我砂奈就行了!」 ——听完这句话,我的意识停在这里,咻的断线了。 新型有意识特殊寄生虫的生态的相关研究1 有关近几年来,偶然被发现的高智能寄生虫的研究,每天都有令人惊喜的发现。 我们给这个新物种取名为「实存寄生」。以下就是这个新物种的相关专用语。 「实存寄生parasistence」 一种达到高度进化的境界、拥有自我意识的寄生虫。虽说是寄一虫,却可以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简单说,就是兼具寄生「parasistence」和存在「existence」这两个性质的生命体,于我们把它取名为「实存寄生parasistence」。 实存寄生的生态有两大特征。 第一,是拥有高度智能、并且能存在于人类社会。另外一个是,成虫寄生在宿主体内之后,会在人体之外制造所谓的「分体」。分体不但可以独立行动,甚至还能把自己拟态成和宿主种的生物。 更令人惊讶的是,本体和分体这两个表面上独立的两个个体、或是本体生出来的孩子或孙子这些复数的个体之间,拥有相同的意识。因为对实存寄生而言,意识不是开创,而是延续。 第二章 boy meets worm ——嗯。 天亮了。 棉被柔暖的触感和照在脸上的剌眼阳光,一如往常的告诉我,清晨来临了。 ——我依稀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作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的肚子被钻破一个洞,接着,从洞里面冒出一个美少女。那名少女还自我介绍是条虫的进化体。总之就是,断断续续、很莫名其妙的梦就是了。 我感觉到血管载了满满的氧气,快速地运送到全身。我从浅浅的睡梦底部,慢慢地往上浮起——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 ……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光景。鸟儿啾啾的鸣叫着,阳光从窗户射进房间里。 「呼……」 多美好的安全感。再多睡一会吧。我挪了一下手臂,咚、好像撞到什么东西。 「……咦?」 我很确定,棉被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啪!我不假思索地掀开棉被确认。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本能地跳下床,吓得狂叫不已。 「嗯……嗯……啊、早安,唐人。」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怎、怎么了!?是不是见到鬼?不然怎么一直叫!发现敌人啦!?」 床上躺着一个,跟昨天梦到的那个叫砂奈的银发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 而且,同样是一丝不挂,诱惑力破表的撩人姿态。难道,昨天晚上的事并不是梦?我只能这么想。 「呃……很……很抱歉喔,请问一下……」 「哼!你要问什么?」 少女不耐烦的回答。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她耳边狂叫不已的缘故吧。 「这、这不是我在作梦吧?请你掐我的脸好吗?我想确认。」 「啊?当然可以啊。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喔。」 「stop!我有不祥的预感。我自己掐好了。」 揪着,我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脸皮。 「哇呀呀,好痛啊!」 砂奈眯起眼睛,以一种蔑视的眼神瞪着我的动作。 「……你该不会是那种,喜欢疼痛的变态吧……」 「当然不是!」 我摸摸剌痛的脸颊,这么回答。 「如果你喜欢疼痛的话,我可以叫我的本体,在你的肚子里面动两下喔。」 「本体……啊?」 砂奈突然举起手,手指像在绕圈圈一样转呀转。 「哇啊、好痛啊、唉呀呀呀呀!好痛好痛好痛!」 瞬间,我的肚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剌到一样剧痛难忍。呼,砂奈一松手,疼痛也随之消失。 「怎么样?我试着从肚子面剌你的肠子……感觉舒服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常常这么做唷……不过,真没想到,我要保护的宿主竟然是个变态……唉……」 「我怎么可能喜欢痛嘛……是你误会了啦……」 事到如今,只有承认这一切的确是真实的。我抱着头,苦恼不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我寄生在你的肚子里啊。」 砂奈一脸纯真的笑着说。啊啊!我的身体也逐渐理解,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是寄生在我体内的高度进化寄生虫的一小段。 「能让我这种美少女寄生,是你运气好。要知道感恩喔。」 「还感恩呢,我又没有求你!而且,哪有人自称是美少女的!还有,你明明是寄生在人家的肚子里,态度为什么还这么傲慢?」 「为什么……?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存在,能激发出宿主潜在的能力。难道,从昨天早上开始,你都没有发现到这个现象吗?」 「唔唔!」 经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昨天的确发生好几件不寻常的事。例如反抗会长啦、上体育时,侧转跳过箱子啦等等。 「不过,反正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使用那些能力也没关系!话说回来,待在你肚子里的感觉还真是舒服呢。不管是肠子弯曲的角度或是蠕动的韵律,都让我觉得好享受喔……」 「是吗?对了……你叫砂奈……对吧?」 「嗯!」 这个叫砂奈的女孩,有时候气焰很嚣张,可是有时候又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辜。 「那个……关于今后的事……」 既然这是既成的事实,而且无法改变,那就得考虑往后的问题了。例如,第一个问题就是,眼前我跟一个全裸的女孩子同衾共枕的这个情况。万一,这个画面被樱看到的话,那…… 才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房间外面传来啪躂啪躂的跑步声。然后咚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哥哥,早安……」 我所能想像到的最恶劣的情况,在这一刻发生了。差点吓破胆的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门的方向。 「早……早……早安,樱……」 樱手里拿着一根像是水管的东西,眼睛先在房间里扫描过一遍后,移回我身上,然后又慢慢的停在连用棉被遮一下身体都不会的砂奈的身上。 「啊————?」 樱突然爆出尖叫,脸瞬间涨红。 「等、等一下,樱,你、你听我解释……」 我急着从床上爬起。 可是,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往旁边倒下。 「啊……!」 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砂奈就躺在我要倒下去的地方。 「哇啊!」 「呀啊!」 我像是要覆盖砂奈似的,直接扑倒在她身上。 「好、好痛喔……你在做什么……笨宿主……」 「嗄?」 回过神后,我发现自己的姿势,就像要对泪眼汪汪的砂奈霸王硬上弓一样。更糟的是,我的右手正好包住她的乳房。那种像是握着馒头一样的柔软触感,实在让人很难把它和寄生虫联想在一起……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撞见这一幕的樱,发出大声的吼叫。 「啊、你误会了啦!我只是身体一时失去平衡啊!」 慌乱中我赶紧把手举起,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樱依然低着头,全身发抖。 「哥哥是……偷腥的猫……不,应该是……不要脸的沟鼠——————!」 樱一面狂喊,一面用力扭开水管喷嘴上的控制开关。 「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管对着我的脸喷出大量的水,简直就像硬给支气管灌水的酷刑。 「噗咳、等、等一下!你是从哪里拿来的水管!不、不要在我房间里喷水啊!」 「因为昨天是用电击,所以我想今天就模仿『蓝波』电影里的刑求场面,用水柱把哥哥叫醒!没想到,真的用在刑求上了!我绝不会减少水量的!我要消毒脏东西啦——!」 「咳!咳噗!这才不是『蓝波』!是世纪末救世主传说那种漫画吧!」 「变态、肮脏!我什么时候把你教成这种不自爱的人啦!我好寒心!亏我还特地准备了红色印泥,想要模拟蓝波被警察强迫盖手印的那一幕!没想到,你却和这个大奶妹打得那么火热!啊!大奶妹一定很软吧!可恨的大奶——!」 「不是的!你误会了啦————!」 我没命地大喊着。就在这时候。 「不准攻击我的宿主——————!」 砂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把像是木刀的武器,往樱冲了过去,将她手上的水管打落。 「呀啊!」 瞬间,从樱手中松开的水管失控的四处乱喷,房间里的电器全部惨遭水刑。 「啊啊!我的cd音响、ps3、ipod——————!」 至于砂奈呢?她拿着那把木刀,像猫一样「呼————呼————」的威吓着樱。 「等、等一下!砂奈!stop!停止攻击!她不是敌人!不是敌人!是我的家人!家人!」 我慌乱的滚下床,关掉还在继续乱喷的水管的栓子,然后赶紧挡在砂奈和樱的中间。 「……是吗?」 砂奈慢慢地放下木刀。 可是,樱这边。 「哥……哥哥……这个女的……是谁……」 她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眼里噙着泪水,仿佛失了魂般的问。 「我……我……我都不知道,原来哥有一个这么要好的女朋友……」 樱发出哽咽的声音,好像随时准备要放声大哭。 「冷静下来!樱!你听我解释!」 我向哭红双眼、鼻子不停发出嘶嘶声的樱,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为了得到她的谅解,还把t恤的破洞秀给她看。费了好大一番唇舌解释后,才让樱了解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态,她的心情也稍稍平稳了下来。借由这样的说明,连我自己好像也更能坦然的接受这个现实了。 「……这么说,这个人是寄生在你肚子里的……进化的条虫?」 「嗯。我叫砂奈!从今以后,我要寄生在唐人的肚子里!你叫樱吧?请多指教。」 「喔……好……」 我去拿了一条大浴巾,把砂奈的身体包起来,当作是应急的处理。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樱似乎感到很困惑。 「……砂奈,请问那个武器是什么?」 她指着从刚才就夹在砂奈的臂弯,看起来像木刀的玩意问道。 「这个吗?这叫角质刀,是收集细胞的硬质部分所做成的。老实说,我一直以在日本出生的实存寄生为傲。所以,我也要效法武士精神,尽全力保护唐。这是报答他一肠一腹的恩惠。古代的武士,不是都会牺牲生命,保护主人吗?……我想要效法他们的精神。」 「你不必犠牲生命,只要把泡水的cd音响和电器还给我就很感谢了。」 我懊恼地抱怨着。樱则是不停的打量砂奈,还低声地问我说: 「嗳、我说……哥,这女孩真的是寄生虫吗?可是怎么看……她都像是普通的女孩子……」 是啊,从外表来看,砂奈和普通的女孩并没什么两样。所以我知道,要人家相信,的确很难…… 「可是,樱,你刚才不是也看到我的t恤上面破了一个洞吗?」 「你要证据的话,我可以提供喔。」 「啊?」 听到砂奈突如其来的发言,我顿时吓呆了。 「瞧。因为我不是哺乳类,所以没有肚脐。」 说着,砂奈无所谓的把卷在身上的浴巾掀开一角。里面露出像蛋一样平滑没有肚脐的腹部。 「啊……」 霎时,樱先是哑然无言,接着又拼命摇头。她满脸惊吓的问砂奈: 「……好、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了……可是,你寄生在我哥体内要做什么……?」 「当然是吸取唐人体内的营养罗。但是,我也会随时随地保护他的。这样个才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呀。」 「咦?」 听到砂奈的解释,樱脸上的怒火稍微降了些。 「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叹了一声。 「……我了解了。如果是这样就没关系。我本来以为,我哥被坏女人给迷惑了呢……既然你是为了我哥好,那就没问题啦!我觉得好棒喔,听起来好像贴身保镖耶。对不起,砂奈小姐。啊……抱歉,我可以叫你砂奈吗?」 「嗯,可以呀。不过我不是贴身保镖,是实存寄生。」 「呵呵呵,谢谢。砂奈!以后你叫我樱就行了。对了,你一直光着身体,对我哥的眼睛也是一种折磨,我去拿衣服给你穿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喔!」 樱马上站起来,打算离开。 「樱,你也未免转变得太快了吧?……这样好吗?」 「没关系啦,砂奈也是为了哥哥的幸福在努力啊。我相信她不是坏女生!肯定不是!我马上就回来了!」 说完,樱咻的从房间飞奔而出。 * * * 樱拿了好几件衣服来。她先把自己预备的制服,拿给砂奈试穿。 「砂奈,怎么样?合不合身?」 「嗯……长度稍微长了一点,胸部这边太小了……」 「噗啊!」 正在用吸管喝包装奶的樱,嘴里的牛奶喷的到处都是。 最后,樱把已经在念大学的姐姐穿过的制服拿给砂奈试穿,总算是合身了。 「太好了,幸好樱的姐姐的身材和砂奈比较接近。」 「真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啊……」 樱有种无聊又沉闷的感觉。 「哈、哥哥!你刚有偷看人家的胸部对吧?」 她突然用手压着自己平坦的胸部。 「谁、谁看你啊……」 「我真不敢相信耶!瞧你的视线,好像在透视人家喔,真讨厌!那一瞬间,你心里一定在想『啊,好平坦的胸部,就像秩父盆地……』对不对!」 「我哪有这么想……」 「唐人,你和堂妹的感情好好喔……」 砂奈羡慕地喃喃自语。 砂奈换好衣服后,我们一起围坐着餐桌吃早饭。桌面还是跟以前一样,放了一堆没有整理的实验器材。不过,除了饭之外,主菜的盘子却用铝箔纸盖着。 「啊、哥。吃早餐罗!锵锵——!猜谜!今天的主菜是什么?啧、啧、啧……叽噗!?正确答案是……」 樱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蒲公英,放在自己的头上说: 「堂妹的女体拼盘!是现采的唷!」 「……」 我向樱投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拜托,不要再给砂奈灌输那些有的没的知识了。 「女体拼盘是生鱼片吗?好期待喔。我们和生鱼片很合耶!」 瞧!她信以为真了,还说什么很合呢。 「……对不起,骗你们的啦。这是油豆腐。」 樱掀开铝箔纸。盘子里装的是摆好的油豆腐。 「喔喔!这个很好耶!原来你会做菜啊?那你要继续给唐人补充营养喔!」 砂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咦?啊、哈哈……谢谢……这些都是我花很多时间做的,很好吃喔……啊、对了。砂奈也要吃吧?你会用筷子吗?」 「嗯?我并不是直接吃。」 「嗄?」 「我们实存寄生,基本上是透过宿主的身体吸收养分。不过还是有办法可以感觉味道。唐人,我要麻烦你一件事。」 「要、要做什么?」 「……你吃饭的时候,握着我的一只手吃。」 「……啊?」 砂奈面带微笑的伸出右手,握住我的左手。透过接触的部分,我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暖。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臓噗通噗通跳得好厉害。樱的眼睛也瞪得好大。接着,砂奈说: 「来,唐人,你用右手吃那盘豆腐吧。」 「咦?喔,好。」 我照她说的,举起闲着的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口中。嘶噜、豆腐的滋味,立即在口中扩散开来。 「嗯!好好吃喔!我感觉到食物的美味了!」 仿佛在呼应我的动作一样,砂奈突然大声高喊。接着,她看着我说道: 「这样你就知道了吧?我可以在同时间,感觉到唐人体验的滋味喔。」 砂奈比刚才更加用力的握着我的手,然后举高。我们两人五指交缠,就像人家说的「情人手勾手」那样。瞬间,我和砂奈的眼神交会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共同分享彼此的五感了。」 此时,樱突然咳了两声说道: 「啊——那个,请问两位在做什么呀?」 哇啊!我睁开眼睛,大叫一声。 「你们看起来好像一对笨蛋情侣!好讨厌——————!」 吃完饭后,樱无精打采的趴在餐桌上。 「喂……你怎么啦,樱……」 「一大早就看到一对笨情侣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唉,我的人生已经完了……」 「什么笨蛋情侣……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我在安抚樱的这段时间,砂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晨间电视正在播送的五花八门的资讯。好奇心旺盛的她,「唐人,那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意思?」,霹哩啪啦的问了我一堆问题。 「……呼,接下来。」 匆忙吃完早餐后,我们还喝了茶。快要喝完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说: 「刚才吃早餐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今后该怎么办——呃、砂奈,你先听我说好吗?」 我向纱奈问道。砂奈的视线从电视荧幕移回到我身上,认真地回答: 「嗯!」 「我想,在还没有想出解决方法之前,你还是先别离开家里比较好。」 「我拒绝。」 「谢谢。那么,二楼有间空房……等等,你刚说什么?」 「唐人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保护唐人是我的使命。」 「……你是说真的吗?」 我感觉到有一片乌云停在头顶上,头开始痛了起来。 「拜托,你乖乖待在家里吧。我和樱还得赶着去学校耶。」 砂奈的眉头动了一下。 「学校……?那是什么?是很危险的地方?」 「啊?」 这丫头该不会连学校都不知道吧? 「那个……学校就是……有很多男生女生在一起念书、当好朋友、吃学生午餐、参加社团活动的地方,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啦……应该是吧。」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天差点被会长「理头」的事件,不过没说出口。砂奈一脸认真地听我说话,眼神不停变幻,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喔……」 「怎么了……?」 「好像很好玩耶……」 「……啊?」 我怎么觉得砂奈的眼睛好像在发光?砂奈笑嘻嘻地继续说。 「学校好像是很好玩的地方……不、很令人担心的地方。既然难得来到人类的世界,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吸收各种知识!老是窝在家里也很无聊,我就跟你一起上学吧。」 哇!大事不妙!砂奈看起来好像很期待! 「拜托你,乖乖待在家里吧!」 「不要、不要!我就是要跟你去学校嘛!」 可恶!这家伙竟然这么不听话!寄生虫……啊、寄生虫。 砂奈很用力地瞪着我,这么说道: 「……你坚持不带我去吗?好,休怪我行使能力了!」 「行使能力?什么意思?」 「……就是在你的肚子里制造暴动,让你痛不欲生!」 「千万别这样!条虫怎么可以使用暴力!」 「我、我、我不是一再跟你说,我不是条虫吗——!」 突然,我的肚子感觉到一阵锐利的剌痛感。 「唉呀呀呀呀呀!唉呀呀呀呀!肚子好痛啊!住手!别这样!」 什么嘛!这家伙嘴上说要保护我,其实根本是在折磨我! 一旁的樱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赶紧出面解围。 「那个,哥哥……我看这样吧,去找绮罗老师商量怎么样?」 「嗄?啊!对喔……」 以前父亲就常跟我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去找绮罗小姐帮忙」。虽然,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只是在推卸教养的责任。 「对喔……反正砂奈穿制服,看起来跟普通的学生没两样……就算去学校,应该也不会被认出来才对……」 「就是说呀,拜托你嘛,唐人!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砂奈拉着我的左手,低声下气地看着我。 看到她苦苦哀求的表情……我像是做出重要决定似的,大大叹了一口气。 「……好吧。」 「咦?」 「我就带你去学校吧。不过,是去找绮罗老师商量喔!」 「太棒了————!唐人、谢谢你————!」 砂奈朝我扑了过来。娇小柔软的身躯,像棉花般地紧紧包住我。 「哇!喂、喂、别黏着我!怎么变得这么爱撒娇啦!」 「哼」 从刚才就绷着一张臭脸的樱,希望不要更臭…… 我、我推开砂奈身体,清清喉咙说道: 「……不过,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要是看到跟我们一起上学的朋友丈儿,或是其他人的时候,绝不能泄漏你是实存寄生的身分,知道吗?」 「嗯嗯!」 ……砂奈精神饱满的回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 * * 就这样。 樱、砂奈、和我,奇妙的三人组合一起离开家里,往集合的地点出发。丈儿已经先步在那里等候了。我和樱跟他打招呼。 「丈儿,早安!」 「早啊,丈儿。」 砂奈突然跳了出来,跟丈儿打招呼。 「那边那个人,早安!」 「嗄?」 突如其来的第三个问候,让丈儿吃了一惊。 「唐、唐人!这、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是谁?」 「这个……」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她……她是我们的亲戚啦!」 樱脑筋一转,编了这么一个答案。 「她叫砂奈,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呃……她考虑要转来我们学校,今天先来跟校方谈……」 「呃……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今天才带她一起上学。请你多多照顾喔。」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砂奈,我叫宫入丈儿!篮球社团!请多指教!」 丈儿带着天真爽朗的笑容,跟砂奈打招呼。 「我叫砂奈,是日本海裂头条虫的实存寄生!从今以后会寄生在唐人的肚子里,请多指教!」 「哇啊!」 我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上学前,明明一再交代她不可以泄漏身分,可是这家伙竟然只花两秒钟,就把秘密说光光。 「实存……寄……?」 丈儿的头上冒出一堆问号。我赶紧接着说下去。 「那、那是日本海另一边的某个国家的名字啦。她是我的亲戚,现在到乡下拜访亲戚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这样啊。海外留学生耶……真了不起。不过,她的日语说的真好!那么,砂奈现在都住哪里?樱的家里吗?」 「不是,我住在唐人的肠子里。」 「啊、还用问吗!当然是住我家那个社区啊!」 砂奈,拜托你,保留一点吧…… 「真的吗?哇,看来,以后每天都会很有趣呢!」 我们又像往常一样的说说笑笑了,我也稍稍松了口气。 那种感觉就像在玩对话的打棒球游戏。 看到球来就乱挥,每次差点被三振,却都有惊无险的躲过。 幸好,我的朋友也是球技欠佳的呆子……话说回来,我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呢? * * * 来到校门口。跟往常一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校门。今天会长好像因为出差,所以没有出现。对了,昨天她不是说,今天放学后要跟我决斗吗……?真是倒霉透了……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呢…… 「……那么,我先带砂奈去老师那边办理手续。」 走进校门后,我对樱还有丈儿这么说。 「好,那你们去吧,哥哥!」 在樱和丈儿的目送下,我和砂奈总算可以暂时脱离人群,前往保健室。虽然绮罗老师是学校护士,不过也算是老师,所以我也不算是说谎。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保健室。 在此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可是…… 当我们看到挂在保健室门把上的牌子时,顿时傻眼了。 「本日学校护士缺席。」 牌子下面还用绮罗老师惯有的圆体字写着「我去参观长鼻猴的演唱会。各位同学要是意外受伤,或是遭遇不测的话,请找其他的老师帮忙,请多多指教喔☆」 「开什么玩笑!」 我一时火大,扯下牌子往地上扔去。可是想想,这样做是破坏公物,于是又把它捡起来挂回门把。 所谓的长鼻猴乐团,就是戴着具有性暗示的鼻子面具的淫秽邪教系主唱和团员,像诵经团一样朗朗自语、又唱又跳,非常受年轻人欢迎的乐团。 「没办法。事到如今,为了保护唐人,我只好以体验生的身分,跟大家一起上课了。」 「嗄!这太离谱了吧……我说砂奈……你一直说要保护宿主,其实你只是想来学校玩吧!」 「你、你在说什么!我向来都是以保护唐人为优先考虑耶……现在是为了任务方便,不得已只好这么做!我只是假装是人类的学生去上课,不会有问题的啦。话说回来,我好想吃学生午餐喔。」 这是什么烂借口?为什么保护我,就非得冒充学生不可? 「条虫也想当高中生,这太奇怪了!我还是带你回去,走,回家!」 我抓着砂奈的手臂,硬要将她拉走。 「啊、不、不要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好不容易来到人类的社会,内心充满恐惧不安,所以需要吸收大量知识呀!等等、你刚又说我是条虫——!」 我的肚子又感到一阵剧烈的剌痛。 「哇啊——!好痛啊!肚子好痛!喂,不要发神经了!快住手——!」 不能再闹了。继续在走廊上大声嚷嚷的,一定会被骂。于是我放弃抵抗,喘着气无力的说: 「吁……吁……眼前的问题是,绮罗老师不在,所以今天无法找她商量。可是,我又不能放着砂奈不管……砂奈,你听着,我拜托你,今天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到了中午,我再带你出来吃学生午餐好吗?」 「哼……没办法,只好这样了。那,我要躲在哪里呢?」 「我想看看,必须是可以上锁的地方,所以……就是那里。」 我指着走廊的厕所说。 「嗄!」 不知道为什么,砂奈好像受到不小惊吓。 「厕厕厕厕所?」 「嗯,那里可以上锁,应该很适合。」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你就忍忍吧!」 「不要——!我讨厌厕所——!」 砂奈又开始闹脾气了。 「喂、砂奈,要听话!我真不懂,为什么你这么强烈拒绝呢?」 「因、因为……我怕被水冲掉……」 「啊……?」 砂奈的音量太小,我无法听清楚。 「总、总之!我是进化的寄生虫……本能告诉我们,厕所是很恐怖的地方……!?以前,我们有数不尽的同伴,就是在厕所被冲走惨死的……要是掉进那种地方……本能的创伤会被唤醒,然后变回绳子状!」 「被厕所冲走、变回绳子状,听起来跟条虫一样呢。呃……等等……」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揪住鼻子。 「砂奈,你的身体该不会也是脏脏的吧?」 「——啊?」 砂奈一脸雾水的表情,好像听不懂我的意思。不过下一秒,马上气红了脸。 「人家才不脏呢——!因、因为我们分体的体表,有覆盖一层硬质的膜!你、你怎么可以嫌我脏——!」 「哇啊——————!」 腹痛毫无预警的发作起来。 过了一会,疼痛终于缓和下来。砂奈抓着我的衣角,哀求道: 「嗯嗯……拜托啦……唐人……不要把人家关在厕所嘛……」 唔。 砂奈那张五官清秀的脸,噙着泪水往上看时,就是有种让人无法摇头说不的魔力——可恶。 「唉。」 我叹了口气,回答道: 「那,你可不要给我惹麻烦喔。」 「嗯……」 「尽量不要给别人看到。」 嗯嗯。砂奈很用力的点头。 「那么,你就先躲在校园里比较隐密的地方……比方说那附近……到了午休的时间,我再去带你去吃饭……」 「!」 砂奈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 「太棒了————!谢谢你,唐人————!」 「哇……!不要抱那么紧啦!喂!」 怎么会高兴成这样呢。这家伙在午休之前,真的不会惹麻烦吗……? 真叫人不安。非常的不安。现在不只肠子在痛,连头都痛了。 * * * 「呼。」 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终于走进教室了。丈儿今天还是一样,乖乖坐在位置上。我轻轻地跟他点了个头。 好——距离hr(全垒打)只差一点了。 我往自己的座位走去。櫂实也跟平常一样安静的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课外书。我正想跟她打招呼时,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早安……增川同学。」 櫂实偷偷地看着我。今天先打招呼的人,竟然是櫂实。她的声音很小,就像水龙头没有关紧,水滴下来的声音一样,要是不仔细听的话一定会错过。 「早……早安,櫂实。」 「……」 因为实在是太出乎意料,所以我有点傻掉了。 打完招呼后,櫂实便不发一语的,直盯着我的脸看。 我们之间沉默了好几秒……咦?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等等,为什么櫂实今天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真是让人想不通。我带着满腹疑问,好不容易才又继续开口说: 「呃、那个……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跟我招呼,所以吓了一跳。当然,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喔。」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 「……」 我们之间又没话可说了。 「呃……那个……你今天看的书和昨天那本不一样。」 反正,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不如就说些无关痛痒的吧。 「……嗯。」 「你在看什么书?」 櫂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书的封面微微朝向我。 那本书的封面充满了宗教的色彩,上面还写着『神曲』两个大字。作者好像是一个叫但丁的人。 「……櫂实,你好像常看这些很难懂的书。昨天也是看杜斯妥也夫斯基……」 「……增川同学……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原罪吗……?」 「原罪?」 我的脑海里最先闪过的,是英文文法中的现在式、现在完成式这类的字眼。不过应该跟这些无关吧。我们又陷入了沉默。这回,櫂实主动打破了沉默。 「就是……人类一出生,就背负着罪恶的一种观念……」 「嗯……你懂得好多喔,櫂实……」 「……按照这个观念来解释,因为人类天生就有罪,为了祈求原谅,所以需要信仰神……虽然尼采批评这是弱者的奴隶道德,可是拙虫却……很羡慕…」 就像这样,櫂实的回答,就是这么让人不可思议。不过,她刚说的「ㄓㄨˊㄛㄔㄨˊㄥ」是什么?是第一人称吗?櫂实重新看着我,这么说道: 「增川同学……你也曾经想过,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种罪吗……?」 「嗄……?」 櫂实刚才问『你也曾想过』?好像是在说,她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把之前和绮罗老师谈话的内容,说给她听。 「呃……这个……我没想过什么原罪,不过……我倒是常常在想,我的存在是不是会给别人添麻烦,或是别人跟我在一起时,是否觉得快乐……」 「是吗……」 听到我这么回答,櫂实好像临时想到了什么,开始翻找自己的书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容器,打开盖子。我看了一下里面,这是便当盒?可是里面装了那么多芹菜,真的好奇怪喔。这是惩罚游戏吗? 「櫂实,你怎么装那么多……」 不等我把话说完,櫂实拿了一根芹菜塞进我嘴里。 「唔嗯……!」 拿芹菜的那只右手,好像要撑住我的下颚一般,一直放在那里。 「……嚼嚼看……」 「嗯……」 虽然满脑子问号,可是既然櫂实都这么说了,那就嚼嚼看吧。很快的,带着淡淡苦涩的生菜味,在我嘴里散开来。櫂实的手一直顶着我的下巴,动也不动,直到我把嚼碎的芹菜吞下去。 「……好苦喔。」 「嗯,是苦苦的……」 不知道为什么,櫂实似乎心情不错。她拿开手指说道: 「……这就是,原罪的滋味……」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觉得向来面无表情的櫂实,嘴唇好像在微笑。 她的动作看起来带有淫秽的暗示,害我心跳不停加速。 * * * 太阳已经爬到好高的位置。第四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我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呵哇哇哇~~好无聊喔……」 总算熬过了枯燥得让人昏昏欲睡的上半天课程,到了午休的时间。现在要去面对一件很想忘记、却不能忘记的重要约定,就是去和躲起来的砂奈会合——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走廊上的防灾警铃,突然铃铃作响。 「不会吧!」 我慌慌张张跑到走廊看个究竟。砂奈就站在前方不远的紧急消防栓前面,左右张望,看起来非常狼狈。 「喂喂喂!你在做什么!砂奈?」 「啊……唐、唐人——」 一脸慌张的砂奈,往我怀里飞跳过来。就这样。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 我直接抱着砂奈的膝盖,将她整个人抬起,开始在走廊上狂奔。好不容易逃到了没有人影的地方,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把砂奈放了下来。 「哈、哈……」 「喂、唐人!你、你在做什么?突然把人家抱起来……!」 「快说!」 「嗄?」 「为什么防灾警铃会突然响起?简单说给我听!」 「呃、这个……因为……我看到红红的按钮……一旁写着,发生火灾时请按下此键……我想说,要是等火灾发生之后再按,就来不及了,所以就按了下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唐人你耶……」 「……我不是一再交代你,不要乱来的吗!」 「可……可是,我一想到要保护唐人……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看,你只是好玩,想按那个钮而已吧?」 「这、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人家主要还是为了保护你嘛!放心,不会有事的啦……嗯?」 「不要拿次要的目的来搪塞!」 「好、好吧……」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知道就好了……」 心情稳定下来之后,警铃也不再响了。大概被当成是恶作剧吧。 「喂、唐人,原来你在这里。」 丈儿上前跟我们打招呼。他在找我们吗? 「唐人,我们去学生餐厅吃午餐吧。」 「啊、可是,今天有砂奈在,所以……」 我看了一眼砂奈。没想到。 「嗯?我也要去。你答应要带我去吃学生餐厅吃饭的!」 她这么说了。 「喔——真的?能跟砂奈一起吃饭,我的精神都来了!说不定,今天我吃得下两、三盘炒饭喔!」 看到丈儿对砂奈猛献殷勤,心里真不是滋味。喂,砂奈可是我的寄生虫喔。 「呼。好吧,你们等一下。我约樱一起出来吃好了。」 我传简讯给樱。我们班的教室在四楼,樱比我小一届,教室在三楼。 『我们要去学生餐厅,要不要一起去?』 十秒后,嘟噜噜。我的手机开始震动。 『十秒就到。』 「十、十秒?」 突然,咚咚咚的跑步声传来。樱跑上楼了。 「哈、哈!」 「喔喔!」 樱跑上最后一层阶梯后,像鹤一样张开双臂(瞬间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背对着夕,正要展开一场漫长旅程的候鸟一样庄严),做出一个结束的跳跃。 「呀啊!」 然后,飒——!鞋子发出摩擦声,在我眼前着地。 「吁、吁吁、吁吁。」 「辛、辛苦了。」 「……累死我了。哥哥要不要给我补充能量?」 「喔,好啊……我该怎么做……」 「请,给我能量补给吧。补给口在这里,快点插进来。」 「不要指屁股!真是的!我哪里也不会插的!」 啊、对了。 既然机会难得,我突然想到一个提议。 「喂、你们听着,我想再请一个人一起吃中饭,可以吗?」 教室的一角。 我的目标还是一如往常,一脸忧郁的凝视着天空,索然无味地小口小口咀嚼着芹菜梗……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积极。难不成是不知不觉中,受了砂奈的感染吗? 我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 「嗨,櫂实。」 「……?」 櫂实转头。我带着惶恐的心情问道: 「那个……刚才你不是有请我吃芹菜吗?我想回请你……如果你不嫌弃,请跟我们起吃中饭吧?」 就在这一瞬间。 櫂实手上的序菜梗,无力的掉在地上。 「……嗄?」 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吃惊。 而且脸上好像掠过一丝欣喜。可是—— 櫂实把掉在地上的芹菜梗捡起来,恢复惯有的面无表情回答: 「……对不起,不行……」 果然被拒绝了。刚才瞬间喜悦的表情,一定是我看错了。 「也对……你一定讨厌跟大家一起吃饭吧。我早就猜到会被拒绝。」 「……不是的。」 「咦?」 「……你邀请我,我很高兴。谢谢你……」 「既然这样……」 「虽然我很高兴,可是……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櫂实的话让人感到一头雾水。 话说完,她又跟以前一样,转头凝视着窗外。 最后,只有我、砂奈、丈儿和樱四个人,一起从教室经由走廊,走向学生餐厅。才踏进餐厅,砂奈就发出大为感动的声音。 「喔喔喔喔,这里就是学生餐厅吗!」 餐厅里的空间大约可容纳四、五十人,天花板做了挑高设计,上面还镶了一面大天窗,让阳光可以照射进来,感觉非常高贵雅致。拱门式的大门,搭配蛇腹造型的墙面设计,散发着浓厚的西洋罗马建筑的风情,和学校的教室相互辉映,给人崇高而严肃的印象。 「看起来好豪华喔——!喂、唐人!那边的墙壁皱皱的,好像胃壁呢!」 「你又用这么恶心的比喻……」 砂奈一个人走在前面,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 「这里的菜每一样都很好吃喔。砂奈,你喜欢吃哪一样呢?」 丈儿体贴地问。突然,砂奈停下脚步,转头这么回答。 「这个嘛……我喜欢碳水化合物、尤其是面食!不过,吃的人是唐人!」 「嗄?」 砂奈的话像一支飞箭,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朝我射来。 听到砂奈这么说,丈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啊、这样啊!砂奈喜欢吃面吗?这里也有卖拉面喔。」 「拉……面?那是什么?」 「咦?砂奈,你不知道拉面吗?外国的文化果然跟我们这里差很多……」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了。不过,丈儿这个呆瓜会往那方面想,反而让我松了口气了。真是太感谢了。 十分钟后。 在柜台点了自己想吃的餐点后,我们四个人端着餐盘找了张桌子坐下。 坐在我前面的樱点的是沙拉和贝果。她趴在桌上,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一旁的丈儿点的是炸鸡排饭,他也是一副哑口无言的表情。 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呢?只要看我和砂奈的样子可以知道了。 「这……这太好吃了!喂!唐人、这道菜好好吃喔!肠子、肠子在蠕动了!」 「……太好了。」 我右手拿着筷子,从面碗里夹起面条,嘶噜嘶噜的吃着。 而我的左手……被坐在身边的砂奈的右手紧紧握住。 「接下来要吃什么?先喝汤吧!」砂奈兴奋的站了起来。每次只要我把面条送进嘴里,她的脸上就涌现幸福恍惚的表情,手也握得更紧了。我明显的感觉到从砂奈手心传来的柔软和温暖,心跳不由得跟着加速。 「啊……唐人他们是怎么了……」 「呜呜……哥哥他们……」 看到这幕光景,同桌的另外两个人,同时忍不住站起来大喊: 「你和砂奈果然不是普通的关系——————!」 「你们这对笨情侣,不要在我面前亲热啦——————!」 为了回答这两个人,我赶紧把面吞下肚。 「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也不能说砂奈是在撒娇,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人的抗议,依然紧紧抓着我的手。 「可恶——!我诅咒你们!我不会咒你们死,我要诅咒你们鼻子长白毛!」 「我也不会诅咒你们死,可是我诅咒你们听到男高音时,眼睛会死盯着他们袒露的胸膛!」 丈儿和樱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念一些听起来是诅咒的经文。 「你们两个不要下那种低级无聊的咒语……」 简直是乱七八糟,这样怎么吃饭啊。 「唉……可是,砂奈又没吃拉面,怎么会那么觉得津津有味?而且,我看你从刚才就一直紧紧拉着唐人的手……」 丈儿这么问砂奈。 「嗯!这是我们的合作方式……怎么玩也不会腻呢……喂、唐人,喝汤吧。」 「少喔唆,呵烫耶!又胡是在呵水!」 我用单手夹着面条,嘶噜嘶噜地吞下,一面口齿不清的回答。而砂奈则是一直盯着碗公里面的东西看。 「话说回来,看到这个叫面条的东西,让人联想到我的本体呢。」 「噗咳。」 吃到一半的面条鲠在我的喉咙和鼻子之间。 「喂!砂奈!拜托你,我在吃面的时候,不要提到条虫好不好!」 听到我这么怒吼,丈儿讶异的问道: 「唐……唐人,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并没有人提到条虫啊?」 「哈、哈哈……对、对喔……我、我随便乱说的啦……」 「……算了,反正我不太清楚,可是……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开心喔……」 也不是说不开心,只是真的很累人! 「对了、说到拉面,我想起来了。这附近新开一家味噌拉面店喔,超好吃的。每天都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吃他们的面呢。」 丈儿突然扯到另一个和拉面有关的话题。 「啊、我也看过有人排队,我还纳闷那些人在做什么呢!店址好像是在空地那附近吧?」 「喔!有好吃的拉面!」 喀答!砂奈听到我们的谈话,像是要把桌子掀翻一样,反应出奇的激烈。 「喂、丈儿!关于味噌拉面的事,再说详细一点!」 「喔,好啊。那家面店的招牌是黑味噌拉面。老饕会把半熟蛋放在面上一起吃。黑味噌的咸度和半熟蛋的甘醇真的好搭!吃味噌拉面就是要吃粗面条才对味。面条和汤汁一起吃下去,味道实在太赞了。虽然知道喝太多汤对身体不好,可是还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碗就见底了。那家味噌拉面的魅力就是这么惊人!」 听到这里,我赫然发现,砂奈的口水像是尼加拉瓜瀑布一样咻噜咻噜流下。 「嘶噜……哈……嘶噜……呵呵,身体好热啊……」 「哇!你怎么好像在发情啊!」 「好——我知道了!」 丈儿突然大声说道: 「下次我们一起去那家店吃味噌拉面!就当作是为砂奈举办欢迎会,怎么样?」 「……我没意见。」 「我也要去!就算现在去排队也没关系!」 「不要这样啦,会给店家添麻烦的!」 我制止了过度兴奋的砂奈。 「好、好过分!我也要去——!」 樱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就这样,吃面的事决定了。 「嗯,话说回来呀,面食真是人类文明的登峰造极啊……」 「真的好幸福喔……」 看到砂奈用手抚着脸颊,一脸幸福的模样,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 冷静想想,这个像面条一样的生物,现在正在我的肚子里面呢…… * * * 今天的课终于全部结束,同学们都准备放学回家了。 「呼啊啊~」 我还是一样,继续划着小船,在虚实暧昧的梦境中前进。 俗话说,只要心里一直想着不要、不要,时间就会变慢。老实说,我还真希望今天这一天,地球漫长的午后可以永远的停止。 「放学后就要和会长决斗了……」 我这么想。打从心里这么想。 「好烦喔——————」 今天吃完中餐后,我已经交代砂奈要乖乖的待在教室里。除了砂奈之外,我最担心的就是和会长决斗这件事了。我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嘀咕着。 我看了一下旁边的座位。櫂实已经先回家了。 这时候,丈儿走进教室。 「唐人,砂奈要转到我们学校了吗?」 啊啊,该怎么跟丈儿解释呢? 「还没决定耶,明天才会知道结果。砂奈已经先回去了。」 最近,我好像连说谎都不需要事先打草稿了。我真担心,我的舌头是不是已经开始进行细胞分裂,变成两片了。 「……丈儿,你要去参加篮球社的活动吧?加油喔。」 「好……唐人,关于你跟会长决斗的事。你要小心,不千万别受伤了。」 什么?这家伙还会替我担心啊。 「好,我会小心的。」 也许是有了丈儿的关心,我的心情好多了。送走一脸担忧的丈儿离开后,没过多久—— 「哇啊——!」 教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樱出现在门口。 「……进入高年级的教室时,拜托不要发出怪叫,态度也要收敛些……」 这家伙的环境适应力,还真强…… 「哥哥!」 樱小步地朝我走来。 「拿去,这是的武器!请使用吧!我已经给它加持过了。」 「啊?」 樱递给我一只塞得饱饱的、拿起来沉甸甸的袜子。里面的东西还有突角,感觉好像挺可怕的。哇!是真的武器。谁要这种东西!我赶快把袜子塞回给樱。 「……我不会使用武器的……」 「嗄嗄!我还有准备稻草人偶耶……」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我想。」 就算真的要决斗,我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只要好好的发挥砂奈说的身体能力,或许可以熬过这一次考验。 「可是……」 樱看起来还是很担心。 「唉,要不是今天有社团活动,我一定会去帮你的!像是从远处吹箭……啊、对了,去找砂奈帮忙吧!」 听到樱这么说,我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 「樱,我跟你说……」 「什么事?哥哥。」 「要是你看到砂奈,千万别告诉她今天放学后,我要跟学生会长决斗的事……要是被她知道的话,我担心会惹来更多麻烦。」 「……这样啊……好吧,我知道了。」 樱神秘兮兮的回答。 「樱——!快走吧!」 这时候,教室外面有人小声的呼唤樱。应该是和樱一起上烹饪社团的学妹吧。看到她们不敢违背礼仪,贸然进入高年级教室的模样,真是可爱。 「对不起,哥哥,我同学在外面等我……要小心不要受伤喔!」 「好。你快去吧。」 「……啊、对了,哥哥……」 樱临走前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我说: 「今天晚上,你打算怎么安排砂奈?」 「这个……现在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刚好我爸爸也出差去了,而且砂奈也不想离开我,所以应该会让她住在我家吧。」 「啊?」 樱的身体一愣,紧张了起来。 「难道,哥要和砂奈一起睡吗?」 「嗯。」 「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也没办法,情况就是这样了。」 ——接着,樱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她的脸好像在哭,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下一秒,突然发出像命案现场的惨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了!她「发作」了!就在此时此刻! 「冷静!樱!我保证没事!真的没什么!」 「哥哥的贞操有危险啦——————!哥哥的贞操!哥哥贞操!我梦寐以求的哥哥的贞操啊——————!」 「……」 拜托,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性事挂在嘴边…… 唉。其实,樱像这样在公众场合发作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例:「哥哥今天领到零用钱后,就要去接受性服务啦——!」之类)。不过,像现在这样不停的狂喊贞操、贞操,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哇、哇啊!抱歉了!」 这时候,原本在走廊等待的樱的朋友,一脸慌张地走进教室。 「唉呀、樱、快走吧!我们去社团……」 「不要——————!我要开始背性爱四十八招——————!」 樱的朋友架着精神陷入错乱状态的樱,硬生生地把她拖离教室。 「时雨茶臼——!彩虹吊桥——!鹌越之逆袭————!」 「啊、哇哇哇哇!你丢不丢脸啊!这样会给学长添麻烦的啦!给我正经一点!樱!」 拜托,谁来把我堂妹带去医术精湛的医院吧…… 「呃……对不起,樱就拜托你了……」 「是!樱的贞操……哇!不!樱的哥哥,真是对不起喔——!」 「……」 喂、你刚刚说溜嘴了是吗?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我还以为学妹很单纯呢,没想到那么快就有样学样,真叫人小痛心。 * * * 来到走廊之后,我转往和砂奈约好的会合地点,厕所。 「唐人——————!」 砂奈从很远的地方一看到我,马上举起手,开心地挥动着。 「怎么样!这段时间,我完全没有惹麻烦喔!」 哼哼、砂奈很骄傲地挺起胸膛说。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来吧,唐人!我们走吧!快点带我去那家面店吃拉面!」 「啊、等等。呃……今天我有点事,不方便……」 「那!我跟你一起去!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杀到那家拉面店!」 砂奈自信满满的说……和我想的一样,麻烦来了。 「可是这件事,必须我一个人处理才行……」 「什么事情?跟我说吧!如果不是危险的事,那我就先在这里等你!」 ……糟了。我现在要去处理的那件事,应该是有生命危险吧。 「呃……那个……」 没办法,只好瞎掰了。俗话说,下毒要连盘子一并下。彻底的说谎吧! 「危险!」 「哇啊?」 我冷不防的抱住砂奈,往楼梯间的角落冲去。 「好危险……我们被监视了……」 「谁?谁在监视我们……?」 「不,不是敌人。是『单身联盟』。」 「单身联盟?」 「你大概不知道吧,他们是遍及全世界的没人缘组织,通称『单身联盟』。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很大,甚至已经成了奥运竞赛的项目。老实说吧,前几天我收到『单身联盟』的通知函,信上说我被选为日本代表队的候补队员了。」 「日本代表……?这名字听起来好威风喔!唐人是武士耶!」 「是啊……为了当『单身联盟』的日本代表,上体育课挑选搭档时,就算还有四个人,也要选择落单。另外还要练就一个人吃烤肉、一个人吃生日蛋糕、一个人躲在厕所快速吃便当的单身技术……总之,就是必须一个人做才行……」 「好辛苦喔。这就是武士吗……嗯……可是……」 「嗯?怎么了?」 砂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 「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能陪在唐人的身边了?」 「嗯,是啊……」 此话一出,砂奈的眼神比刚才更沮丧了。 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再扯谎了。 「啊、大概还剩一小时吧。」 我故意避开她的眼睛这么说。 「一小时?」 「全日本『单身联盟』的监视时间是每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五点过后就没事了……所以你先在这里等,我会回来接你的。」 听到我这么说,砂奈的表情终于慢慢放松了。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唐人,你要加油喔!」 「哈哈……那么,我去去就回……」 看着一脸微笑,不停对我挥手的砂奈,我感到有点罪恶感。 「砂奈……以后可不能轻易被这种蹩脚的谎言欺骗喔……」 内疚感隐隐剌痛着我的心。 * * * 我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屋顶。会长的亲卫队已经在那里列队等候了。 「请问……会长在哪里?增川来报到了。」 「哈哈哈!我等你很久了!增川唐人!」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会长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会长的身边大约有七、八个人围绕在侧。她还是穿着女祭司的衣服,坐在人力椅上,居高临下的对我叫嚣。 「那个……请问,我们可以用谈判来解决吗?我……不想和女孩子打架。」 「呵呵呵,不用担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勇士们自告奋勇,说愿意替我出战。所以,第一个跟你对战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引以为傲的四天王!」 啊、我就知道是这样……等等?我只有一个人,现在要我对付四个?这根本是霸凌。 「学生会长亲卫队的四天王……就是指他们吗?」 我往亲卫队的后方看去。那里站着一排看起来体格剽悍、身高约有两公尺的四名壮汉。 「唔……!」 我吓呆了。一看就知道对方绝不是省油的灯。 接着—— 其中一名壮汉大大的吸了一口气。 「那么,有请四天王!」 「……嗄?」 四名壮汉的更后方出现另外四个高矮不齐、看起来不擅格斗的男子,缓缓的走上前。 首先,身穿体育外套、脖子围了层层围巾,连嘴都蒙住的高个子开始叫嚣: 「我是忍者·服部!我的跟踪技术,无人能出其右!」 接着是手臂夹着一台行动数据机,脸上戴着方框眼镜,身材中等的家伙。 「我是打过无数官司的队长,盖兹!」 下一个是把好几张万圆钞票摊开,当扇子掮的小胖子。 「俺叫金腹满丸!擅长用金钱解决一切!」 最后一个是头发像海胆一样翘起,看起来好像没锻链身体的衬衫男。 「我是就算死,也要幻想的下条!」 四个人摆好姿势,异口同声的说: 「我、我们是……四天王!」 「啊、你们才是四天王?我还以为是后面那几个壮汉呢!你们看起来简直就像四大变态! 「那些人只是四肢发达而已,其实个性非常软弱,是连打架都不会的剌绣社团。看在他们是会长的死忠粉丝的份上,勉强留下他们,至少可以挡挡蚊子苍蝇之类的小虫。」 这些剌绣社团也真是叫人傻眼。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说等一下会有血腥场面,必须赶紧把盛开的盆栽移到旁边去才行。 「你们是……是真的想打斗吗?……可是一个人对四个人耶……」 「呵呵呵……呼呼……你说对了……」 那个自称服部的男子,自信满满的说。都六月天还围那么多条围巾,也难怪会热得呼呼喘气,身体一直动个不停。也许他想扮成忍者的样子吧,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只是个变态。 「那个穿衬衫的家伙……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混蛋!我们是为了维护正义……不得不挺身战斗!当我们发现有女生对男生有好感时,一定马上出击破坏!因为我们是『爱情破坏者』!」 「这叫挟怨报复,不是正义。应该说,你们只是一群闹别扭的思春少年!」 那个叫盖兹的人从oa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装在自己的右手。 「呵呵呵,这是本公司引以为傲的智慧型手指虎!」 「拜托,那个手指虎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智慧。还有你说的公司,到底在哪?」 最后一个叫金腹的家伙,高声笑道: 「嘎哈哈哈……真是过瘾哪……俺只要用手指,按一下手机的按键,就可以在市场上操控大笔金钱的流动……」 「我看,今天的决斗你是派不上用场了。还有,我觉得你和盖兹有点重复。」 经过一轮的叫阵后,看起来不怎么厉害的四天王,再度摆出招牌姿势。 「就算是四比一,我们还是会全力以赴。要比卑鄙和阴险,我们绝不会输!因为我们是栉名田会长的亲卫队!」 「这种事也敢拿出来炫耀!」 这些人只会耍嘴皮,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 「所以说,我们要用偷袭的——————!」 那个叫盖兹的男子从oa包里取出一瓶喷罐,往我的脸猛喷。 「哇啊!」 剌鼻的液体喷的我满脸,眼睛也被呛得几乎睁不开。 「呀哈——!正义的右手,要发动攻撃啦!」 可恶!原来这些人不是只会耍嘴皮的三脚猫! 就在此时。 「住手!你们想对我的宿主做什么——————!」 像铃铛一样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我听到划开空气的风声中,夹杂着打击声和「呜哇」的惨叫声。 「……砂、砂奈……!」 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砂奈背着角质刀、娇小的身躯站在我前面,替我挡住了攻击。 「你、你是谁?」 下条慌张的叫嚣。在刚才的打击声中倒地的盖兹,也摸着脸重新站起来。 接着——砂奈拿起她的角质刀。 「我乃日本海裂头条虫的实存寄生·砂奈!我要来替天行道——!」 啊哇哇哇。又说了。她又说自己是实存寄生了。 突然,四天王和会长的徒众们起了騒动。 「实存寄生……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增川那家伙不但玩弄了栉名田会长,连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也不放过!」 「俺连跟女孩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能拿塑胶袋去女生厕所收集附近的空气,带回家过干瘾!」 就这样,支持四天王的黑暗磁场,从四周快速的聚集起来。 「四·天·王!四·天·王!四·天·王!四·天·王!」 同学们开始为他们集气呐喊。 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好像忘记实存寄生这句话了。 「你、你们在吵什么!?」 满脸困惑的会长这么问。不过,没有人理会她。服部继续咆哮着: 「可恶……增川,你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我们一定会打败你的!喂、旁边那个女孩!不要妨碍我们,否则休怪连你一起修理喔!」 砂奈一面往我靠近,一面向对方叫阵。 「有种就放马过来!我一定会保护唐人的!我的唐人绝不会输给你们的!」 「砂奈,你……」 砂奈回头看着我,小声地说: 「我听到楼上有人在决斗,所以就跑上来看。没想到竟看到这一幕……学校果然是很危险的地方……」 「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带角质刀来啦?」 「咦我没告诉你吗?我随时都可以用自己的细胞制作角质刀,做几支都没问题喔。虽说是角质刀,其实跟普通的棍子差不多。重点是,角质刀有添加宿主的一小部分细胞。像这支角质刀里面,就有3%的唐人的十二指肠。」 「喂!不准随便使用我的器官!要捐赠的话,也得拿捐赠卡给我填啊!」 我突然觉得肚子那里变得很虚弱——看到我和砂奈之间莫名其妙的互动,服部对部下们下了命令。 「金腹!下条!你们对付那个女孩!我对付增川!给他们来个左右夹击!」啊?两男对付一女?果然是卑鄙无耻的四天王! 「唐人!不用担心!我收拾完这两个之后,就会去收拾另外两个,所以你不需要作战,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咿哈——!战斗开始啦——!」 服部和盖兹朝我这边攻了过来。 唔。 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这怎么可能呢……!砂奈毕竟是女孩子啊。我得尽快把这两个解决才行!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喷到眼睛,视力受到了影响,神经反而变得敏锐多了。 之前在和会长交手、还有跳箱那时候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来了……来了!接着——我的认知和感觉的能力,好像更上一层了。 「增川————!」 我闭上眼睛,靠着听觉和风的流动,感觉敌人的一举一动。 三点钟方向,仰角三十度的方位有手指虎接近中。 从它的速度计算出,最大破坏力的时间点和位置——我没有投入太大的力气,往前方伸出右拳。 「唔噗!」 光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我的手立即感觉到一股钝重的反应。一只,粉碎。 「盖兹——!可、可恶……」 另一只似乎没有因为同伴倒下而退缩,继续展开攻击。十一点钟方向。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家伙比刚才那只更没看头。只会挥动手臂,而且动作笨拙、破绽百出。 「有够迟钝——」 黑暗中,我可以想像那家伙的攻击轨道,就像光一般的清晰。我很快的计算出最佳的反应对策,瞬间将脚高高抬起,往前踢去。 「呜喔喔喔喔!」 果然不出预料,老子直接命中他的下颚啦。 「唔……呜……」 对手发出痛苦的呻吟、跪地之后倒地不起。 第二只也摆平了……这样就玩完了吗?真是不堪一击。 「呼!」 不。 我用一种猛兽般的眼神,睥睨着倒在地上的那两只生物。 ——真是不够看。 这样岂能满足老子? 血?还流得不够多。哀号?还叫得不够惨。 以正当防卫来说,强者应该在弱者的深层意识里留下恐惧,彻底破坏他们的身体。让敌人们变成无力再战的残废,这样才是对的吧? 打断他们手脚、粉碎他们的肌腱。 「哈哈。」 想到那种锥心扯肺的痛楚,一阵无比的兴奋感,瞬间贯通了我的大脑和脊髓。 「唐人!」 「嗄?」 瞬间,枫!砂奈从背后抱住了我。 就这样,刚才的战斗本能在刹那间完全消失。 「那、那股力量不可以一次使用……!你还没学会怎么控制它啊……!」 「……咦?我——」 刚才,脑子里好像在想着什么残酷的事情,可是印象很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乌烟瘴气甩开。 接着,我慢慢想起刚才站在这里的砂奈,和那几个家伙—— 四天王的其中两人,像是哥俩好一样的睡在地上。 「他们是——」 「不用担心,只是暂时昏过去而已。」 「是吗……太好了。砂奈,你真的好厉害……」 我对着贴在我背后的砂奈这么说。这时候,原本在一旁痛苦呻吟的四天王之一,再度燃起腾腾的杀气。 「可恶————!增川——!」 「!」 锵!一道光茫闪过我眼前。 「刀——?」 刚才倒在地上,伤势较轻的四天王之一服部站了起来。就像古今中外的卑鄙小人样,从胸,口掏出一把刀子往我冲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 预测轨迹!以这个路线,持续前进的话——被剌中的人不是我,是砂奈! 「可恶!砂奈!危险!」 我毫不考虑的,对准那把朝砂奈飞去的刀子的前进路径,冲了过去。 「哇!唐人!」 接着,刀子就要剌入我的身体里面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 「粉身碎骨!」 砂奈的侧头部伸出一撮发束,前端的部分像子弹般发射出去。 「哇啊!」 服部全身承受了发束的攻击,接着便缓缓倒下。砂奈呼呼地喘着气。 「唐人……」 「嗯,砂奈,你没事吧?」 我担心地问砂奈。 「唐人是大笨蛋——!世界上哪有宿主保护寄生虫的!」 「咦?你怎么挨骂啦!?」 此时,高处传来高亢的笑声。我抬起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哈、哈、哈!你竟然可以打败四天王,增川唐人!」 从刚才就一直观看整个打斗过程的学生会长,从椅子上缓缓站起——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呀!」 「咦?」 平常这时候,亲卫队都会把椅子放低,好让会长顺利走下来。可是亲卫队被刚才的景象吓到,临时忘记该有的动作了。身体失去平衡的会长,顿时从两公尺高的地方跌落。 「咦?嗄?不会吧?啊!」 「唔!」 现场的人都愣住了。我的身体不假思索的,往会长坠落的预测地点滑了过去。多亏有强化的身体能力,让我在缓慢移动的世界中,稳稳接住往下掉的会长。 「啊、啊哇哇哇哇哇。」 会长全身不停地颤抖。 ……先让她踏到地上吧。 「呼……呼。」 「您、您不要紧吧?会长!」「对、对不起!会长!」「请您振作啊!会长!」 亲卫队个个哭丧着脸,紧紧抱着会长。 可是,会长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的意志,只是呆呆的坐着。过了一段时间—— 「增、增川……」 会长断断续续的对我说道。 「会……会长……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啊……我……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了。与其道谢,我比较希望你能撤回决斗的决定。」 「咦?」 听到我这么说,会长好像才想起自己所做的事一样,抬起脸说道: 「好、就这么办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天就到此为止,我不跟你计较了!」 「……呼。」 决斗终于结束了。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程度,真是太好了。 「那、那个……增川……你要加入我的亲卫队吗……」 「我拒绝。」 我二话不说的回绝了。 「可、可恶!增川,你、你给我记住————!」 真是让人头痛……都这种时候了,会长还说这种话。 「——记住我的好印象。」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得对你留下好印象吗?简直是强人所难。 会长一行人啪躂啪躂的跑下楼去了——当我回过神来,屋顶只剩下我和砂奈。 「辛苦你了,唐人。」 「嗄?还好啦。」 砂奈继续说道: 「唐人,我想要把刚才的话说完……」 于是,砂奈大大吸了一口气后,突然放声大叫。 「笨蛋!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为什么擅自使用那个能力!我不是说过我会保护你吗?笨蛋、笨蛋、大笨蛋!」 砂奈一面怒喊,一面咚咚咚的槌打我的胸膛。 「对不起。可是,那是我的问题,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要是宿主死了,我也活不了啊。」 「嗄——?是吗?」 刚才一直槌打我的砂奈的手,突然无力地停在我的胸前…… 「还……还有……你刚才为了保护我……竟然做那种傻事……」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也不是添麻烦啦,而是……你这样,只会让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砂奈侧着头,双手放在背后,不满地嘀咕着。 「……我很高兴……」 「……咦?」 「有什么好高兴的!以后不准再这么做罗!笨宿主!听好,从今天起,要乖乖让我保护你!」 砂奈瞪着我,大声地说教。她那张好像在生气、又不像真的生气的表情,实在好可爱呀。我这么想。 ……哇、可恶。我竟然对一只寄生虫动心。真是丢脸。 「……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搔着头,想掩饰内心的尴尬。 「对了,砂奈,我跟你说的『单身联盟』代表的事,其实是骗你的,对不起。」 听到我这么说,砂奈的肩膀突然开始颤抖。 「唔唔~你这个大笨蛋——!臭唐人!肚子开始痛吧——!」 「啊、啊呀呀呀呀——肚子好痛,不要乱来啊————!」 老实招供之后,果然被砂奈狠狠折磨了一顿。 * * * 由于今天晚上,樱不会帮我准备晚饭,所以我应砂奈的要求,带她去拉面店用餐。拉面店的员工和店里的客人们,看到我吃面的时候,邻座的少女一直握着我的手,满脸幸福享受的表情,不禁投以诧异的视线。真的好尴尬啊。 回家途中经过商店街时,砂奈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啊——!拉面真的好好吃喔!」 「还说呢,你什么都没吃。」 「谁说的,唐人吃面就等于我在吃面一样!我们是一腹胴体!」 「好难接受喔……」 「话说回来,夜晚的街道好明亮喔,跟我以前想的完全不同。我一直以为人类是低等生物,没想到,你们的表现还不错呢。」 「……我说,砂奈。」 趁这个机会,一吐内心的疑问吧。 「砂奈,你一直都是以这种方式过活的吧?那么,你上一次寄生在人类体内,是多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嗯?」 砂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过了一会才娓娓地说: 「我上一次变成成虫,寄生在人体里面,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得了。也许应该说,我尽量不去想那件事。对不起。」 ——这个答案真是让人意外。 过去,砂奈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正在想像的时候…… 「咦?啊啊!唐人!我闻到那家店飘出甜甜香香的味道耶!」 砂奈指着一家可丽饼店,流着口水说道。 「……唐人……」 「好好!我知道了!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一名身材富态的欧巴桑,拿了两份可丽饼递给我们,说道: 「来,你的女朋友长得真可爱。」 「哈、哈哈哈……」 欧巴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呢。 「瞧。」 我把一份可丽饼拿给砂奈。 「唉呀,我吃和不吃还不是都一样……」 「这里这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吃多尴尬。你不吃的话就丢掉喔。」 「那多可惜,我吃就是了。真搞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等等,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砂奈偷瞄着我的脸说: 「我们……可以手牵手吗?」 「唔……」 「你不让我牵的话,我就要在你的肚子里作乱喔。」 砂奈瞪着眼睛,这么威胁我说。 「好好、我知道!可恶!」 就这样,我们牵着彼此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拿可丽饼吃。在别人的眼光看来,我们就像是热恋中的男女朋友吧。 「嗯,好甜喔!嗯嗯……身体好像快要融化了……」 「我觉得太甜了点……啊……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砂奈突然又问我: 「我问你喔,唐人。」 「嗯?」 「刚才那位阿姨说的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我嘴里的可丽饼全喷了出来。 这家伙知道哪些事?不知道哪些事?判断基准到底在哪里……?真是伤脑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呢?我又没交过女朋友……不管了,随便编个答案,交差了事就行了。 「呃……就是常常在一起……一起做很多事、陪对方一起笑一起哭的异性朋友……大概就是这样吧。」 听到我这么解释,砂奈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真、真真真真的吗?」 她像是听到本世纪最不得了的好消息一样,兴奋地说: 「我一直都陪在唐人的身边、保护唐人!这样也可以算吗?」 「啊、不,我说的女朋友是……」 「哇!好棒喔!我要当唐人的女朋友!唐人的女——朋——友!」 砂奈开心的又蹦又跳,头发也跟着上下晃动。 「等、等一下————!」 听到我大声叫喊,砂奈好像被吓到,整个人愣了一下。 「什……什么事……?」 「我跟你说,当女朋友这件事,必须要得到双方的同意才行。」 「你说什么?」 砂奈先是一脸错愕,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啊、我知道了……突然说这种事的确会不好意思……那,由我先说好了。」 砂奈忸怩的伸出手,说道: 「……我来自你的肚子,我叫砂奈。请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吧。」 说完,手掌翻了面。 「好,接下来轮到你说了。」 「我……」 我对着满心期待、兴奋不已的砂奈这么说: 「我才不玩这种无聊的告白游戏——!」 接着,我像是看到本世纪最震撼的画面一样,发出凄惨无比的尖叫—— * * * 「唉……」 叹息的声音,在耳边持续回响着。 回家后,我先进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想把一天的疲惫全部冲干净。因为怕麻烦,所以我一个人时并不泡澡。 我本来以为,这段时间樱应该会传好几通简讯给我。令人意外的是,竟然连一通也没有。是不是社团活动时间延长太累了呢? 当我正打算用洗发精洗头,把烦恼全部洗掉时—— 背后突然传来砰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的风吹在我背上,真的好冷。 「唐人!我也来洗澡罗——!应该说,我来帮你洗罗——!」 「哇哇哇哇哇哇!」 砂奈扑了进来。 而且全身脱的一丝不挂! 「武士身上没有佩戴武器洗澡时,最可能遭到偷袭!所以我要保护你!」 「我不是武士啦——!」 砂奈完全没有遮掩身体。所以,就算我不愿意,还是会看到她丰腴的裸体。 「哇哇哇哇哇哇!」 这是怎么回事!和一般洗澡的情况刚好相反,我觉得自己像个遭人偷窥、不知所措的男生。 脑海里的常识,瞬间啪啦啪啦的瓦解。理性和本能发生激烈交战,让我的大脑陷入极度混乱—— ——于是—— 在剌眼的舞台灯光的笼罩下,脑内的主持人,开始对坐在参赛席的我这么问: dy——s and gentlemen————!今天!高中二年级的增川唐人同学要挑战的是,让青少年心猿意马的黄色突发事件!名称是『幸运的诱惑时刻』!你要继续挑战,还是退出呢?」 「我退出。」 「……啊!听不太清楚——!增川同学!在这里放弃的话就不是男人喔!来,大声地再说一次吧——!」 「请让我退出吧。」 瞬间,原本嘻皮笑脸的主持人,突然一脸严肃的转头看着工作人员,大声吼道: 「喂、摄影机,停!停!」 主持人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古巴出产的可乐那·可乐那),用火点燃。然后,呼——朝我脸上吐了一口烟。 「我说你啊,为什么这时候不敢冲上去把她扑倒,用力摸个过瘾呢?好不容易有这种好色的机会耶。你这样就放弃,节目怎么会精彩呢?你了解吧?」 「可、可是……」 「原因呢?」 「因、因为……对方是寄生虫……」 「寄生虫又怎么样?这样的女孩更单纯、更可爱啊!反正你只要扑上去就对啦!我们就是要这种养眼的画面!」 「话……话是这么说,可是……」 主持人好像越来越不耐烦了。 「嗄?切换到下一段表演?等、等一下!好、现在把现场还给舞台!」 等等。下一段表演是什么?—— ——就这样,我回到现实了。 「嗯,唐人,你这里脏脏的喔。」 「咿咿!」 砂奈的手指在我背上,轻轻游移着。 「哇、哇哇哇哇哇。」 背部传来的触感,让我陷入慌乱状态中。此刻,我突然感受到天启! 对呀!快躲到浴缸里就好啦! 我赶紧打开浴缸的盖子—— 啊、瞬间,大量的水突然往上冲。 「我————全————看————到————啦!」 脸上戴着呼吸管的樱,从浴缸里跳了出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竟敢和其他女人乱搞关系————!」 水滴哗啦哗啦的、从樱身上的泳衣洒落。樱的脸延伸一条呼吸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披着蓑衣、头上长了角的秋田鬼面妖,非常狰狞恐怖。一时之间,我还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了——不过。 「嗄——咦?樱?」 对鬼面妖怪的恐惧感,一下就消退了。因为从浴缸里怒气冲冲跳出来的樱,全身不停颤抖,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好……好冷啊……」 「樱,你在浴缸里躲多久了?」 「两、三个小时吧……」 「嗄!你这样会弄坏身体的啦。虽然浴缸装着昨天泡过的热水,可是现在早就凉了。又不是在拍温泉广告。」 「为、为了看哥哥的下腹部,什么折磨我都能忍……」 「别管我的下腹部啦,你还是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体吧……」 「呜……」 樱像做错事般的,缩起了身体。 「唐、唐人,樱不要紧吧?」 「瞧,樱,砂奈也很担心你呢。来,换好衣服后就回家休息。乖,听话。」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抱起意识逐渐模糊的樱,走出浴室。 最后,我终于以绅士风度,通过「幸运的诱惑时刻」的考验了。 「对了,哥哥……我……我直说好了,我可以拍你的私处吗?」 「不行!」 * * * 我把樱送回家之后,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了一些书,做好明天上学的准备后,便上床睡觉。 我能够了解,为什么樱不惜弄坏身体也要警告我,不可以随便和女孩子同衾共枕的心情。所以,即使我和砂奈共处一室,我们还是分开睡。一个睡床上、一个睡睡袋。当然,我是睡睡袋的那个。虽然砂奈一再吵着要一起睡,可是都被我严正拒绝了。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后。砂奈也懒得再吵,自顾自的呼呼大睡了。她身上穿的那件睡衣,是跟樱的姐姐借来的。 「嘶……嘶……」 「真是的……成天说要保护我,结果自己倒头就睡……」 话说回来,睡在睡袋里面,还真是闷热。不过尽管热得难以成眠,我还是尽量忍耐。当然,让我辗转难眠的原因,还有好几个。 嘟——嘟——嘟—— 啊、又来了。 当天晚上,手机不停地震动。关了灯的房间变得一片漆黑。我躲在睡袋里,东摸西摸,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打开机盖一看,传送人是樱。简讯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没事吧?那是哥哥的贞操喔。』 『正人君子面对诱惑,要坐怀不乱——这是中国的故事。』 『根据统计,初体验的满意度,会影响一生的性福。所以第一次绝不能急,最好把第一次献给有亲切感、或是感觉像家人一样的亲戚最好。尤其是四等亲程度的旁系亲族,是最适合的对象——匿名·调查课』 『放弃贞操前请三思。切勿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正常的男女关系最要不得。(※与堂妹例外)』 由于整个晚上,不停收到这样的简讯,害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睡觉。拜托,别一直说什么贞操、贞操的,我也是有尊严的男人耶。 让我睡不着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件事。 就算樱没有传这些简讯,我还是觉得闷闷不乐。闷到了极点。 我的大脑不停的浮现昨天晚上、还有今天傍晚洗澡时,看到的砂奈的裸体。 「啊——可恶!」 我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完全没有睡意。一转头,就看到闭着眼睛睡觉的砂奈的侧脸。 「唔……」 心膨突然狂跳不已。 娇小、美丽的生物,现在就躺在那里。 那乖乖睡着的模样,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哇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我的寄生虫耶——? 「……可恶。」 这样一直闷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决定溜出房间,到外面透透气,直到想睡为止。三更半夜,我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自家走廊,周围出奇的安静。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有点阴森恐惧。 好吧。在睡虫来袭之前,做点什么事打发时间吧。到一楼看书,或是打打电玩都行—— 「啊、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一直想要调查的事。 幸好,老爸出差不在家,我终于可以溜进平时禁止进入的父亲的书房。 「啊、好像是那本书!」 我往书架看去,那里有一本绿色书皮、封面写着「新寄生虫病学」的书。我拿起那本书,翻开来看。先从目录找起吧。我很快的找到了「日本海裂头条虫」那一页。 「日本海裂头条虫(diphyllobothrium nihonkaiense)」 属拟叶目裂头条虫科。自古以来,日本称之为真田虫或是寸白。第一中间宿主是水蚤类。第二中间宿主是樱鳟、桦太鳟之类的鱼种。 第二中间宿主吃进含有条虫幼虫的水蚤后,条虫会在它们体内开始变态,寄生在皮下或肌肉中。而食用第二中间宿主的人类或狗,是最终宿主。条虫会把头节部分,固着在最终宿主的肠子里,变成成虫。这就是条虫的完整生态史。 嗯嗯。 跟我以前学到的知识差不多。 不过,下一个事项,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治疗法」 治疗?看到这个字眼,我想起书名上面写着「寄生虫病」。 对啊。寄生虫也算是一种病。 仿佛是专门要给我看似的,那一栏里面还列出一大串,发现寄生虫时所吃的打虫药——通称「驱虫药」的名称和剂量。 之后,我还看了几本摆在原来那本书的旁边和寄生虫有关的书籍。最后终于归纳出这样的答案。 日本海裂头条虫是各种条虫之中,对宿主几乎无害的寄生虫。有学者甚至主张,透过寄生虫寄生,可以有效抑制花粉症和过敏。 不过重点是,由于地球环境的变化、人类饮食习惯的改变,以及下水道的进步,日本的海裂头条虫几乎面临了绝种的危机。 ——就这样,我学到更多关于条虫的知识了。 「呼。」 看了这些书之后,明天——明天早上,一定要去找绮罗老师商量——可是,和绮罗老师见面后,我该怎么跟她说明呢? 新的烦恼又开始在折磨我的大脑了。 * * * 调查工作结束后,我来到走廊。 「哇啊!」 「辛苦你了,唐人。」 砂奈站在走廊,对着我微笑。 「……你、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嗯?我是武士啊。唐人出来之后,我就一直跟在后面。」 我记得,我是十二点左右离开房间的……现在都已经过了午夜一点了。 「……你已经站了一小时以上了吗?怎么不进来呢?」 「不用啦,我只要保护唐人,并不想打扰唐人。」 「……是吗?」 我重新回到房间,打开灯光。 砂奈乖巧地坐在床上,欲言又止地盯着我瞧。 「……那个,唐人……怎么样?我今天表现得好不好?」 「表现得好不好?」 「就是保护唐人的工作啊。你今天一整天,都觉得很安心吗?」 「我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折腾呢……」 「是……是吗?」 听到我这么说,砂奈沮丧地低下头。 可是——刚才砂奈在书房外站了一个多小时。我知道她是真心想要保护我,所以也不能完全抹杀她的苦心。 「不过,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我用另外一种说法,表达对砂奈感谢。 「唐人……!」 砂奈突然抬脸—— 「你要交尾吗?」 「噗咳!」 我的精神好像突然遭到雷击一样。 「不、不要————!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咦?男生不是都想跟女生交尾吗?交尾之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啦。」 「你是在哪里学到这些八卦的!而且……顺序根本弄颠倒了……」 「嗯……我想多吸取一些情报,所以在客厅拿了一本书来看。」 我往床上看了一眼。那里放着一本以时髦女模为封面的杂志。女模旁边还写着「展现媚功,从情敌手中抢走暗恋的王子,当他心爱的女人!/处女必学的床上技巧!最新验孕药克罗丝蕾’11/附录/让男人欲仙欲死的体位一览表!」等等,充满淫秽的性爱语言。 一定是樱忘了带走的。那丫头老爱看这些杂志,难怪行为会变得那么奇怪…… 「不要相信那种书上写的……我真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想当我的女朋友?」 砂奈叹了一口气说: 「……不行吗?我看了那本书之后就一直在想……不用寄生也能存活的人类,为什么非得交朋友或是朋友呢?——我以为,只要弄清楚这点,可以让我更了解自己的出生和活着的意义。」 寄生虫竟然说得出这么富有哲学意涵的话。 「我想……那些人的脑筋有问题吧。一个人活着轻松又自在,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可是……刚才你保护我的时候,我好高兴……还有,今天和那么多人说话,我也觉得很开心。难道你不是吗?唐人?」 「这个……」 如果说完全不开心,那是骗人的。 砂奈无视于我的困惑,天真地对着我微笑。 「……砂奈。」 「什么事?」 「我……我想到楼下去睡……因为,你躺在我旁边,我根本无法睡着。」 「……好,我知道了。」 砂奈这么懂事,真是太好了。我是真的想要独处,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那么,明天见了。晚安,唐人。」 「嗯,晚安。」 我走出房间——一面下楼,一面这么想。 今天真的还满开心的。 已经有多久,不曾这么开心了? 的确,和砂奈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给她添麻烦。 反而是她会给旁边的人惹一堆大麻烦—— ——本来,我打算这辈子要一个人独活的。 我渴望一个平凡安静、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世界。 所以,我一直很羡慕能够拒绝外界、独自生存的櫂实。 可是,这样的我——为什么却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开心呢? 「……我一定是脑筋不正常了。」 我试着把妄念排除。 因为,这一点也不像我。 想着这样的问题、想着以后的种种—— 这天晚上,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觉睡到天亮。 * * * 那天的早上,樱并没有来接我。 『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樱传来的简讯次数,多到我几乎怀疑那是垃圾信。到了清晨四点多,她传了最后封有气无力的简讯后,就没再传了。 我带着穿好制服的砂奈,前往会合的地点时,那两个人已经在那里等了。 「今天还是一样早安,人类们!」 「你们早。」 我也向他们打招呼。 「早!」 丈儿一如往常,开朗的回答。 可是一旁的樱,却一大早就乌云罩顶。 「呜呵呵……好陌生……我已经认不得的新哥哥,早安……再见,我的樱桃。」 「樱,心情不要那么沮丧,我又没有改变……」 樱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负面能量几乎快破表了。 「呜——我知道!我相信哥哥!可是这里好痛喔!少女的心在淌血!」 樱叫完之后,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说: 「奇怪……我揉了自己的胸部后,有种好奇妙的感觉喔……」 「丈儿,快阻止樱!她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自我发电,会危害到社会伦常啊!」 「哈、哈哈……」 樱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的手臂,这么说: 「这、这什么话!都怪哥没有好好的教育人家!所以,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征到底成熟了没——跟她比起来!」 「……啊?」 樱笔直的指着砂奈的大波说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突变的怪物!讨厌死了啦——」 「喂、你在说什么,樱!」 樱用力甩开我的手,往砂奈冲过去。然后从背后抱住她,开始揉捏砂奈的乳房。 「哈!哈哈哈哈!看到了!看到了!这就是新世纪波霸!巨乳天堂!大奶的世界来临啦————!」 樱的行为简直跟一个滥用权威、进行性骚扰的欧吉桑没什么两样。 「啊……住……住手……樱……啊……」 砂奈娇嗲地发出抗议。因为樱的行为实在太脱序了,我赶紧把她拉开。 「樱!不要在大街上乱来——!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痴汉!」 「哈!你要做什么……!」 「要让你改掉这些坏习惯!让它们消失在你的记忆中!永远消失!」 ——虽然这样的生活有点愚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笑了。 我想,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下去,人生一定很快乐吧。 此时的我,其实心里藏着一个决定。 那是一个跟我们的未来,有很密切关系的决定。 我今天带砂奈来学校,就是为了跟老师商量这件事。 可是,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学校即将发生大事件了。 * * * 我们抵达校门的时候,樱和丈儿还在边走边聊。 「喂,今天我要带砂奈去找老师,你们两个先去教室吧。」 「好!」 「知道了!」 和他们分开之后,我带着砂奈前往保健室走去。 我重新鼓起勇气。今天一定要去保健室找绮罗老师,商量以后的事情才行。昨天她请假,今天应该会来吧。 「——砂奈。」 「咦?什么?」 「我跟你说——现在,我要带你去找我所信任的绮罗老师商量,看看未来该怎么办——我希望能够先把方向定下来。」 「可是,唐人……」 「不用担心一对了,砂奈,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想当高中生吗?」 「咦——?」 我这么问。这是我昨晚想出来的结论。我想,像现在这样和砂奈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对我们彼此都好。 砂奈满脸笑容的对我说: 「当然想啊!我想和唐人、还有大家一起在学校上课、吃饭!我还想参加社团!我想当高中生!」 「是吗——?那么,我们去找绮罗老师,看看能不能让你当高中生,继续跟我们一起生活。」 「啊……!」 砂奈突然全身不停的发抖,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唐人~~~!」 小小的身躯,就要往我身上扑过来。我用手挡住砂奈的头,将她推开。 「喂!冷静一点!有人在看啦!」 「啊哈哈哈!唐人!呵呵!唐人终于承认我了!」 「承认……嗯,可以这么说吧。」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疙瘩,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那么,我成为你女朋友的日子也快到了吗?」 「不可能!」 「为、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我的寄生虫……」 「我说过,我不是寄生虫——!我是实存寄生——!」 就在这时候。 背后突然啪飒、传来物体掉落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 「……櫂实?」 她已经到学校啦? 櫂实呆然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手上拿的书包垂落在地。 「櫂实,早……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看到什么怪东西——?」 「……你们……刚刚说什么……」 「嗄?」 她听到砂奈说的话了吗?「实存寄生」那句话——?可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没有问题才对呀。 砂奈站到櫂实面前,放话说: 「有什么事?我是日本海裂头条虫的实存寄生,砂奈!」 「哇啊!笨蛋!不是叫你别说的吗……」 算了,反正櫂实-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櫂实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不……不要脸的东西……!」 「啊?」 我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冲上来。今天的櫂实——感觉怪怪的。 我的大脑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哪里怪,可是—— 櫂实突然掀起裙子。飘!一块黑色的布像花瓣一样散开。 刹那间,我好像看到櫂实的股间,有一块颜色稍黯的三角形的布。 「哇哇哇哇哇!」 竟然大剌剌的让人家偷看内裤?不……这不算偷看吧—— 可是,接下来映入眼帘的画面,比刚才更让人傻眼。 「嗄?」 耀实的大腿,竟然缠着一把手枪。喀嚓、櫂实熟练的把枪取下。 ——是一把小小的、看起来有点老旧的枪。不可能是真枪吧。我想—— 「不要脸的实存寄生……竟然把增川……我绝不原谅你……」 櫂实念念有词地说着。我感觉得到,她的声音里隐藏着一股安静的怒火。 「櫂……櫂实,你怎么啦?怎么会有那把枪——」 「不准用枪对着唐人————!」 「喂、砂奈!住手……」 櫂实迅速地拿起枪。可是,砂奈比她先一步跳起,把枪踢落在地。 「……唔。」 手枪滑过走廊。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声音很轻,一点也不像真的枪。既然这样,我更想不通,櫂实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太大意了……」 櫂实的敌意并没有消失。 「既然这样……我……直接上了……」 櫂实先是缓缓移动了几步,可是下一瞬间,突然往这边靠近。她的眼神燃烧着熊熊的敌意,而且动作异常快速。 「咦??」 我还搞不清楚状况。 为什么櫂实要突然攻击我们呢? 「唐人,危险!」 「咦?哇哇哇!」 砂奈在瞬间的判断下,把我往旁边一脚踢开。我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吓得立即闭上眼睛。 「哇啊!」 咚!我的身体撞到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疼痛感传遍全身。 「唔……砂奈——」 我睁开在刚才的冲击中紧闭的眼睛——眼前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砂奈拔出角质刀扔出去。櫂实像是有备而来似的,左手高速回转,和角质刀卡在一起。 「嗄!」 櫂实的左手腕前端像电钻一样高速旋转,肉眼几乎无法看清楚它的动作。 「櫂、櫂实!你、你、你是怎么啦!?」 她没有回答,嘴里继续念念有词的嘀咕着。 「难怪,增川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的左手继续维持高转速,和角质刀咬在一起。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牙医诊所里尖锐剌耳的研磨机一样。 「唔……住手——!」 砂奈招架不住,身体往旁边跳开。 就这样,櫂实的左手往旁边的墙壁滑去。 铿轧!现场传出恐怖声音的瞬间,碎石同时往外四散飞溅。钢筋水泥墙竟然被钻破一个洞。 「哇啊!」 扬起的粉尘,随着啪啦啪啦的声音,快速向周围散开。 櫂实拔出钻进墙壁里的左手,瞪着砂奈说: 「下一次……我不会失手的……」 「……唔……!」 砂奈像是要和櫂实保持距离般的,奋力往后跳开。旋即,又用脚往墙上一蹬,重新调整姿势。 「……砂奈!」 我慌慌张张的跑进砂奈和櫂实的中间,张开双臂,向櫂实大喊: 「櫂、櫂实!快住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增川同学……你、真的知道她是什么吗?」 「……她是实存寄生!没错吧?」 「……你知道的太少了……」 櫂实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直接问砂奈。 「你……有把事实『全部』告诉增川同学吗?」 「……」 「砂……奈?」 我转回头看。不知道为什么,砂奈懊悔的咬着嘴唇。 「唔……!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之后再问!櫂实,如果你继续攻击砂奈,就算你是女生,我一样不会饶你的!」 「增川同学……你被她骗了……」 「我刚说过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櫂实的话究竟有什么意思?为什么砂奈会懊恼的咬着嘴唇?这些的确让人很担心。不管如何,先摆平眼前的情况要紧。而且我确信,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做到。 「啊!」 我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 「唐人!唐人,你不要战斗!我来就好……!」 「你在说什么?砂奈,我有这个能力啊……!」 我把姿势压低,集中精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意识的转换」。 「我要证明,即使不靠砂奈,我也可以自己解决……!」 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哇啊啊啊啊……!」 「呀啊!」 抱住我的砂奈也被我甩开了。 ——时刻到了。我蜕变成更高的层次了。 体内的血液,仿佛充满了无限的能量,高速流遍全身。大量的神经传达物质快速进行交换,让我的精神状态变得十分亢奋。这一刻,理性和恐惧全被抛在脑后,我变成一个只剩战斗本能的生物。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出了带着笑意的叹息。 「增川同学……你这样做很不好……」 「可是,老子觉得很痛快呀。真是感谢这股力量啊。」 「……闪开。」 「偏不!」 「你会受伤的。」 「老子不会感到痛的。」 我绝不会退缩的。 因为,没有退缩这个选项。 「……唔。」 焦急的櫂实,再次把左手变成钻子的状态,朝我攻击过来。不过跟刚才不一样,并不是以贯穿目的,只是要把我赶到一边去。櫂实大概也不想置我于死吧。哼、笨丫头。就在櫂实的手快击中我之前。 世界的时间再度变慢了。 ——不过,我并没有干涉绝对时间。 几次的战斗下来,我已经了解这个能力的本质和操纵方法。 我之所以会感觉到世界的速度变慢,是因为我强化了动体视力和处理能力,利用这个手段把体感时间延长好几倍。 换言之,我可以延迟全世界的速度。也许这就是人家说的「拟速世界」吧。 当櫂实的手挥下的时候,在我看来就像是静止一样的缓慢,所以我才可以采取万无一失的对应之道。 「!」 失去攻击目标的櫂实,手突然挥了空,身体因此失去了重心。 现在是倒数计时的好机会。我的战斗本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我可以应付。我的意识分成了速度和破坏力。我以超出极限的能耐,收缩手臂的二头肌,然后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拳头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因为过度收缩肌肉,我可以感觉到有几条肌腱因此受损。可是肉体丝毫不感觉到疼痛,破坏力也没有减弱。 「……唔……」 櫂实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勉强还能跟上我的速度。每次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就这样,已经挥出去的拳头,直接击中挂在走廊墙上的灭火器。 砰!爆炸声响起,走廊瞬间弥漫了白色的消防粉末。附近的景物像是蒙上一层白雾般的模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嗄?」 混乱之中,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绷裂的血管,开始流出鲜血。 「哈哈哈。」 血液的腥味,进一步剌激了我的战斗本能。 激情和全能感的交互作用下,我感觉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愉悦和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人!快住手……!我会保护我自己的,拜托你快住手……」 身后的砂奈发出悲痛的哀鸣。 我听到她的声音了。可是对我而言,砂奈的哀鸣,就像回荡在空虚中的风声,无法触及我的心。 「老子停不住了啦。」 一定要置对方于死!我可以听见,心里深处的另一个我在这么说。 敌人正在犹豫,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当我踏出去,准备给櫂实致命一击的那一刹那—— 我又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我。 「唐人!住手!你在做什么!」 我本来以为是砂奈,可是声音不一样,比较粗犷。不过,应该是普通人没错。 那个人死命压住我的肩膀。可惜,对现在的我而言,根本发生不了作用。 我判断,只要用一只手便可将他排除。于是,我决定付诸行动。 「少罗唆!闪开……!」 我一把抓住按在我肩膀的手,用力往前方抛出去。 「啊、啊!唐人——————!」 那个人扯着喉咙,发出凄厉的哀鸣。 「……咦?」 接着,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这一刻被我扔出去的那个物体,让我联想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我的意识稍稍恢复了冷静。 「丈……儿?」 宫入丈儿被奶到半空中。 残酷的是,因为实存寄生的能力,那个物体飞出的过程,在我看来就像慢动作一样清晰。丈儿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变形、而且越飞越远—— 他先撞到前方走廊的墙壁,然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啵叽!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 「哇啊啊啊啊啊!」 丈儿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的哀号声,让我恢复了清醒。刚才失去自我的那段时间,终于又回来了。我看着四周的情况。 不知何时,走廊聚集了许多人,大家议论纷纷地看着我。 教室走廊遭到严重破坏、白色粉末散落一地。面无表情的櫂实,愣愣地站在走廊的角落。 我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砂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脸。 在前面稍远的地方,丈儿抱着自己的手臂,蜷曲在地上。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刚才丈儿被抛出去时的惊恐表情—— 「咦……?我……我……?」 我无所适从的,呆然站在原地。 「丈、丈儿!」 这时候,原本和丈儿在一起的樱推开人群,跑到丈儿身边。 「啊……好……好痛啊……」 「丈、丈儿,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真实感,只是愣愣的看着痛苦呻吟的丈儿。 「喂、快送他去保健室吧!」 我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声的说。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踉跄的往后退,直到背靠到后面的墙壁为至。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伤害了我的好朋友。 要面对自己闯下的祸,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过去,我一直不想和别人深交,不就是为了避免给别人带来麻烦吗? 「增川同学……」 这时候,櫂实走到我身边,叫着我的名字。对了,我好像也差点伤了她—— 「櫂实……对不起……我……」 「没有关系……拙虫并没有受伤……现在变成这样,你应该了解了吧?」 了解……?啊、对了。刚才櫂实的手好像变成钻子了。櫂实的身分到底是什是让人猜不透。 櫂实像是要确认似的,对满腹疑问的我这么说: 「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吗?」 「啊?是的。」 「那是因为,实存寄生是不祥的生命。」 「不祥的生命……?」 櫂实毫不客气的指着砂奈的方向说。 「一旦被她寄生的话……人的心就会遭到侵蚀。」 「嗄……?」 我沿着櫂实的手,转头看着砂奈。她还是一脸苍白、瑟缩地站在那里。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尽管问她本人吧……」 「砂奈……櫂实现在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不是的……我……我已经很努力……想要让自己改头换面……」 砂奈好像一下子恢复清醒,急着替自己辩解,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少废话!快回答老子!老子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吗?」 因为我的反应太激动,砂奈吓得不停的颤抖—— 「哇……哇……哇——————!」 她突然放声大哭,然后仓皇的跑离现场。 「喂!砂奈……!」 我想追上;去,可是又感到迟疑。 「哥哥!丈儿他没事!我会照顾他的!」 樱看着我说。这时候,有几名学生抬了担架过来。大概是从保健室拿来的吧。 「唔……抱歉,樱!丈儿就麻烦你了!」 「嗯!」 我的脚往地上一蹬,往砂奈的方向追了上去。 * * * 在一楼教室楼梯间下面的暗处。砂奈抱着膝盖,瑟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砂奈。」 「……唐人……」 砂奈抬起脸,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追问砂奈是有点残忍,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打马虎过去吧。于是,我委婉的、小心翼翼的这么问。 「……砂奈,你听着。老子再问你一次,刚才櫂实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呼。砂奈像是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是……是真的。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实话。实存寄生的力量很强大……些人的确会因此丧失心智……」 「丧失……心智……」 我想起这阵子,变得充满攻击性的自己,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自我嫌恶感。 「唐人,你有注意到,你的自称方式变了吗?」 「咦……?老子的自称……?」 ——老子? 经她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没错。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老子」啦? 我试着从模糊的记忆中,回想从昨天到现在的思考过程…… 在校门口,挡住会长的三截棍的时候。 以侧身旋转,跳过跳箱的时候。 和会长及四天王交手的时候。 和櫂实打斗的时候一伤害丈儿的时候。 还有现在,我也是用「老子」自称。 我的思考回路很快就把这些资讯连结起来,并且找出了答案。 我的自我意识——已经被实存寄生入侵了。 「啊啊……」 头晕了。 老子。不、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老子,而是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一种会伤害人、变态又扭曲的妖怪。 我想起丈儿脸上痛苦的表情。乱七八糟的思考回路,毫无章法的纠缠在一起。 陷入困惑中的我,从空中俯瞰着自己。我对这个到处活动、自称「老子」的生命体,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唐人——我——」 砂奈欲言又止的咬着嘴唇,低头说道: 「到目前为止,我来去人类的社会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像这样失败而回。我看过好几次,战斗本能凌驾宿主本身的意识、导致宿主失去理智的例子。那些人拥有了力量,却失去了理性……甚至有人因此被关进监狱……最后精神崩溃。」 「啊……!」 我感到既惊愕又激动。 「有……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可是……有些宿主是听了这样的话之后,才失去理智的……所以我才不敢贸然告诉你……」 ——知道也不行、不知道也不行。实存寄生果真是不祥的东西。櫂实的话,已经开始在我心里发酵了。 「我看过太多……因为我而遭遇不幸的宿主……可是我发过誓,这次一定要好好保护宿主……而且,我是真的很努力在改进……」 砂奈和我四目相对,无力地笑着说。 「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些话……到头来,我还是伤害唐人你了……」 这是多么哀伤的内心话,砂奈一定很拼命在压抑吧。 砂奈的这番话,在我们之间无奈的回荡着。 「不过……有件事情我很确定。这几百年来……我经历了无数的宿主……不管我怎么努力,最后还是会被嫌弃、被当作怪物……我好孤独……直到寄生在唐人的肚子里,我终于第一次感觉到——」 砂奈闭上眼睛,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肚子上。像在寻找依靠、又像在祈祷。 「对我而言,这里是很温暖的地方。」 她说的当然不是指实际的体温。听到砂奈的话,我的内心感到千头万绪。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说,我该怎么办……?」 砂奈像是要把心里每一寸的感受,全部表达出来一样,继续说道: 「嗯!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知道唐人你讨厌我,因为我会危害宿主。我也曾经想过,反正我是不祥的寄生虫……不如消失好了……可是,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那我会——」 我屏住了气息。 「你会……?」 「……我会努力保护唐人,绝不再惹唐人生气、也不会让唐人难过。我会更努力保护唐人。就算不能当唐人的女朋友,或是必须分开……我也会一直守候着你!所以——」 砂奈迟疑了半晌后,终于这么说道: 「我可以……继续留在唐人的肚子里吗?」 说完之后,砂奈无力的把头倚靠在我微薄的胸膛。 大概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眼睛吧。因为她知道,从她脸颊滑落的泪水,会让我感到不忍心。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砂奈侧头部伸出来的两条长长的发束和伪装的坚强。透过胸膛感觉到的震动,我知道砂奈娇小的身躯正在颤抖着。 可是一 我慢慢把砂奈的头推开了。 「抱歉。」 虽然砂奈苦苦哀求,可是我还是——无法答应她的要求。 「……我……受够了。」 我像是要挤出腹部全部力量般的狂喊着。 「我不想再忍耐啦!突然被一只奇怪的寄生虫寄生!害我变得不是我!最后,还搞到这个地步……」 我再次想起丈儿痛苦的模样。 压力太沉重了。 如果因为获得和自己不相称的能力,而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的话,那我宁可不要这样的能力。 照着一直以来的方式活下去吧。 如果迟早会伤害朋友、或是女朋友的话,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是吗?」 听到我的回答,砂奈虚弱地喃喃自语。 「那么,唐人,你听过驱虫药吗?」 这个字我最近才看过。昨天那本「新寄生虫病学」里面有出现。 「……昨天我看了书。那是把虫赶出肚子的药——」 「……我想,医院应该会有吧。只要喝下那种药——我就会离开唐人的肚子,去找其他的宿主。一星期之内。」 「嗄——?」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是要我,把你赶出去吗?」 砂奈默默的低着头,没有回答。 沉默好像维持了好几分钟那么久。不一会,砂奈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嗯!这是唐人的权利,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啊、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说呢?我刚刚才拒绝她耶。 「我本来就是违法待在你的肚子。」 「砂奈……」 「唐人,对不起。」 她还向我道歉。 ……为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你这样……好像是我做了坏事一样…… 「……那么,明天我就去医院,请医生开驱虫药给我。」 「嗯!啊……!可能的话,到时候不要选择马桶,而是去河川把我释放掉吧。我会很感激你的。我才来你肚子没几天,应该还能变回虫卵吧。唐人和我都能恢复原来的生活了。未来,我还会寄生在别人的肚子,说不定我们还会相遇喔。」 「是吗?这样最好了。不过,说到寄生虫,感觉还是脏脏的。」 「啊……!不准把我当成寄生虫——!」 接着,我的肚子又像被针剌一样,开始痛了起来。 「啊啊!好痛、好痛——————!」 「……嘻嘻。」 砂奈看到我的反应,开心地笑了。我也不再感到愧疚。相反的,能够像平常一样没有顾忌的互动,让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呢。 虽然刚才的对话,让我有种隐隐的不安。不过,现在我也没有心情继续追究了。 「我想……以你的行动力,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新宿主。我替你祈祷。」 「一定会有鱼看到我的美貌,而把我吃下肚的。」 「被鱼喜欢,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们还是像平常那样说说笑笑,只是感觉有点微妙。 「啊!唐人!」 「……什么事?」 「你要把我赶出去是无所谓啦……可是,最后可不可以……呃……」 砂奈像是要说什么似的,态度忸怩的看着我。 「……有什么事?」 「最后……可不可以……摸摸我的头……?」 「啊?」 「啊、摸我的头啦!摸一下就好了!」 砂奈一面说,一面向我走过来,把头低下去。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唐人的女朋友。昨天我在唐人家里看的那本书,里面就是这么写的……」 砂气抬起脸,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她那个样子真的好可爱。 「唉……你那么想当我的女朋友喔?……好吧,只是做做样子喔。」 我没辙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砂奈的头抱过来,啪飒啪飒地搔了几下。 「喔喔!」 砂奈一副陶醉的表情,笑着说: 「唐人……我问你喔……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嗯。不过……」 我快速的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也有快乐的事……没骗你。」 听到我这么说,砂奈先是吃惊,但是很快又开心的笑了。 「是吗……好高兴喔……这么说……这一次,我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罗……」 一只寄生虫也会说这种话?真是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在砂奈的头上,轻轻说道: 「……砂奈,找到新宿主之后,要多多保重喔。」 「嗯……唐人也是……自从认识唐人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好充实、好快乐。」 「……真是太好了。」 「你要好好吃饭喔……」 「你这个专门吸收人体养分的寄生虫,还敢说呢。」 「哼!又说我是寄生虫……!呼。」 砂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身为分体的我,会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的消失。你可不要跟来喔。」 「……我才不会跟去呢。」 就这样,砂奈转过身,背对着我慢慢走开。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看着砂奈逐渐远离的背影,我总觉得,这时候应该要说些什么。 ——可是,有什么好说的呢? 把寄生虫赶走,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昨天书上不是也写了——寄生虫是一种疾病。 可是—— 我想到这里,砂奈刚好转过头。最后——她笑着这么说: 「唐人————!你要好好活下去!过着幸福的人生喔————!」 「你……!」 我无法动弹了。因为她那句话,给我的冲击太大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那家伙还在为我的幸福着想。 ……这种话……一点也不像是寄生虫会说的话……! 砂奈慢慢的走远了。我凝视着她的背影,仿佛一切都是在作梦。 之后,我留在原地继续站了约十分钟之久。 脑海里不停的想着种种后悔的原因和理由。真的好累啊。 「唔……」 我拖着踉跄的脚步,迈开步伐。 为什么双脚颤抖不止呢?连直直的走路,都变得好吃力。 「可恶……寄生虫就应该像寄生虫,要有一副坏心肠才对啊……」 那个时候,砂奈向我道别的那个时候,我感觉到,身体好像被活生生撕成两半痛苦,超乎想像的痛。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痛呢?痛到我都无法思考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是最好的选择啊。 我又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砂奈也会找到善待她的新宿主。 我们都会找到自己渴望的幸福生活。 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平凡人生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痛呢?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新型有意识特殊寄生虫的生态的相关研究2 我们持续和实存寄生进行沟通中。和实存寄生们聊过天之后,会让人忍不住对这个种族产生无限的怜爱。今天就来介绍她们的分体、还有特有的武器,以及攻击的技术吧。 「角质cuticr、角质刀cuticrde」 像条虫、蛔虫这类多细胞寄生虫的表面,会覆盖一层叫做角质膜「cuticr membrance」的硬质膜衣。实存寄生的特征之一,就是可以利用这层覆盖在身上的角质膜,制造出无数个武器。由于这种武器外表像木刀,而且有一只实存寄生很喜欢使用,所以我提议将它取名为「角质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个人觉得,角质刀真的满帅气的。 「粉身碎骨sliver」 除了角质刀这种利用角质膜制造的外部武器之外,实存寄生还会使用隔空攻击的技术。主要是利用头发的伸缩或是投掷的方式来进行。 因为同样的那只实存寄生也会这招,所以我决定给它取个名字叫sliver。这个英文字的原意,是指细长的木屑。我爱听的某个西洋乐团的歌里面,就曾经出现过这个字。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纯粹是因为喜欢那个乐团才取的。汉字写成「粉身碎骨」,因为带有砰、炸开的那种感觉。不许有意见。 第三章 parasite yourside 已经到了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教室里面几乎没有学生。 我拖着踉跄的步伐,往保健室走去。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学校里面却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平静。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可是保健室还是一样灯光明亮。 我打开了门。 「……绮罗老师。」 绮罗老师看到我的出现,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她坐在椅子上,穿着黑色丝袜、线条优雅的双腿性感地交叉着。 「你终于来啦,暴力学生。」 「唔……」 劈头就被酸了一句。不过,从口气听起来,不像是斥责,而是带有调侃的意味,所以我也放胆走了进去。 「绮罗老师……」 我懒散地晃着身体,往绮罗老师走过去。就在这时候。 「唐人,屁股。你的屁股有炸弹!要是爆炸的话,你会被炸死喔。」 「咦?啊?」 「等一下,那边!你转头看那边。」 我照着老师的话,往后面看去。突然。 「看我的厉害——————!」 「好痛啊————!」 我的屁股被狠狠踢了一脚。砰!巨大撞击声和凄厉的惨叫,把耳膜震的哔哩哔哩作响。 「好!已经爆开啦!」 「你……你干么突然踢我啊——!」 我摸着疼痛的屁股,一脸正经的向胡言乱语的绮罗老师抗议。可是绮罗老师却嘻皮笑脸的说: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没?可以说话了吗?」 「嗄……?嗯……」 真的耶。原本藏在心里的不安,随着刚才突如其来的惊吓,突然消失了。我也可以用平常心和绮罗老师对峙了。 「啊、谢谢……!」 「不准在我面前摆出要死不活的样子!看了就闷!」 是。不管什么时候,绮罗老师总是会拉我一把。现在,我可以平心静气的跟她商量了。真的很感谢老师。 「我们先谈事务性的事吧。首先是怎么善后的问题。和这次的暴力事件关系密切的那个神秘女孩,目前已经行踪不明,学校正在四处找人。那个少女穿着本校的制服,我想应该是本校的学生吧。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说的是砂奈。 「……那丫头她——已经不存在了。」 经过一阵不算短的沉默之后,我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能简单的这么说。不过,绮罗老师好像看出了我的犹豫和苦衷。 「呼……好吧,这件事我以后再问你。继续吧。櫂实同学没有受重伤,所以不用担心。她的事,我会解决。」 「啊、櫂实她——」 「你想知道亚须香的事吗?」 「咦?」 为什么老师直接说櫂实的名字呢——? 「再等等吧。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应该就能全部告诉你了。」 我感觉到绮罗老师露出复杂的神情。像是在告诉我,目前还是一言难尽。 ……这是怎么回事?绮罗老师是不是知道櫂实的秘密?只是现在还不能说出来就算说了,现在的我也无法了解? ——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在乎的是—— 「接下来是关于丈儿的事……你最担心的,应该是丈儿的安全吧?」 「!」 「丈儿刚才被送去医院了——医生已经尽全力抢救,可惜还是——无法挽回。呜呜……」 说到这里,绮罗老师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我,用手捣着嘴。 嗄?怎么会呢?——不会吧——这是骗人的吧—— 「屁股——裂成两半了——」 「啊?」 绮罗老师一脸正经的说: 「……开玩笑的。」 「怎么可以拿人命来开玩笑!太过分了!我差点吓死耶!」 「对不起。好了。我重新说好了?」 绮罗老师清了清喉咙,正经八百的说: 「丈儿刚刚被送去医院——为了谨慎起见,必须住院进行仔细检查。不过,应该只是骨折而已,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听到这句话,一种「太好了」的安心感传遍了全身。不过,很快的,我又责怪自己,你这个加害者有什么好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我告诉他家都在谣传说,骨折住院的患者只要向护士小姐提出性要求,通常都会得到满足。于是,他就开开心心地住进去了。」 「你又散布这种损害形象的谣言了!」 「那家医院只有男护士。」 「哇啊——」 「不过,说不定丈儿会因此觉醒吧。」 「胡思乱想也有个程度吧!」 唉,算了。如果这种无聊的谎言,能让丈儿住院治疗,那也没什么不好。 「樱在医院陪他。想知道详细的情况,可以问樱喔。」 「是吗……谢谢你——」 「——好了,事务性的事就谈到这里。」 绮罗老师砰的拍了一下手。 「你放心吧,老师不会害你的。接下来,我不以老师的身分,而是以『你的绮罗小姐』的身分和你聊天。这样你就可以感受到,被虚情假意的母性温暖包围的安全感。」 虚情假意?这怎么行。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 绮罗老师像是突然朝我丢了一颗直球,开门见山的问。 「什么事?这——」 「我听了很多目击学生的说法——听起来,似乎和普通的打架事件不同。有人说,你们的行动一点也不像普通人。现场留下的破坏痕迹,也让人怀疑根本不是人类的能力能办到的。更让人不解的是,你们不但吵得很凶,你还把丈儿扔出去,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当然,在书面报告上,我们会以突发事件处理。就说是同学之间玩得太过火,引起的意外。我也不知道这么做,你是否能够原谅自己。总之,学校对你的处分应该是严加注意,让你请假几天,在家里好好反省。」 「咦?怎么会——」 处罚比我想的要轻,让我感到有点错愕。 「嗯。因为学生会长也有帮你说情。」 「——会长?」 「学生会长满袒护你的。她要求学校在处理这件事情时,能够给予从轻量刑。还说,自己在前一天曾经要求和你决斗,如果校方坚持以暴力事件处分你的话,那么她也要接受同样的处罚。听说,她还是搬出家里的势力,向校方施压。学校只好听她的了。」 「可是、可是我——」 这样的处分——太天真了、太轻了。 我应该接受更大的处罚才对。 「嗯,我也觉得无法接受。因为整件事情根本大有文章——所以唐人,你要把来龙去脉,老老实实说给我听。麻烦你了。」 绮罗老师一直看着我,不让我移开视线。 「绮罗……老师……」 好吧。反正,我本来就是来找老师商量的,只是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苦无机会。绮罗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人,因为她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家人——于是,我小心谨慎地切入正题。 「老师,你曾经听说过——实存寄生这种生物吗?」 听到我这么问,绮罗老师自言自语地说「——原来如此」,还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下窗户外面,然后把窗帘拉上。仿佛我们正要谈一件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早就在猜,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咦……?」 「很久以前,我不是跟着你父亲做实验吗?」 「我知道。」 就是因为这层关系,绮罗老师才会代替我父亲,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提起那么久以前的事呢——? 「当时我们有个研究主题是『新型有意识特殊寄生虫的生态,以及被寄生的临床症状』——那个时候,我们曾经研究过一种名叫『实存寄生』的生物。」 「!」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我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就辞职离开了。其实,当时我是一时冲动才辞职的。或许应该说是逃走吧。现在还在逃亡中呢。」 「告诉我这么多,没有关系吗?」 「呵呵呵,有什么关系。说到实存寄生,我对他们的生态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绮罗老师把手放在哑口无言的我的肚子上。 「该不会……这里就有吧?」 「——是的。」 「大家在楼梯间看到的神秘女孩,就是她吗?」 「是的。」 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我掀起衬衫,让绮罗老师仔细看我的肚子。那里有一道大约十公分,明显看得出来是新长出来的皮肤。 「嗯。我可以摸摸看吗?」 「咦?可以是可以啦……啊。」 老师直接用手指放在我的肚子上面摸索着。我感觉到全身汗毛直竖。 「——寄生的时间只有一天或两天吧?」 「是的。前天早上——我吃了一盘有虫卵的鱼片。当天晚上,她就从我肚子里面跑出来了。而且还自我介绍说,她是条虫进化而成的实存寄生,名字叫砂奈。」 「这么说,她还没定着了?」 绮罗老师喃喃自语的念着。定着?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之后,砂奈就以人类的形体,和你一起行动是吗?」 「是的——不过,这两天期间,我有时候变得完全不像自己,甚至还会凶性大发。好像是因为被实存寄生侵入之后,宿主的精神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这也是为什么丈儿会受伤的原因……」 「寄生虫影响宿主的行动和思考的例子,其实并不算罕见。例如铁线虫这类寄生虫,就是利用控制螳螂的行动,来保存自己的后代。而立克次氏体这种寄生细菌,不但会寄生在节足动物体内,甚至还会改变宿主的性别。」 「哈哈……真是的……听起来好讽剌。我真是不自量力啊。」 「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呢?个性不合吧。我以前一直很渴望自己一个人——可是,我却对砂奈的事花那么多心力。搞到最后,自己变成不是自己,而且还得意忘形、伤害了周围的人。」 「那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绮罗老师问。 「我想请医院帮我开驱虫药。还有——以后我要一个人生活。经过这件事之后,丈儿大概也不会再当我的朋友了。一个人生活,说不定还比较轻松自在。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也不会受到干涉,就这样过完一生吧——我想,这样也比较符我的个性。」 虽然,我感到茫然,可是还是很努力地想出了这样的答案。说真的,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回答。 「你认真想过,你这么做,有谁能得到解脱呢?」 「咦?」 我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纳闷地问: 「我一个人生活,并不会伤害其他人啊,不是吗……」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要杀死实存寄生?孤孤单单地度过惨澹的一生?你真的这样决定吗?或者只是想逃避而已?」 「不、那家伙……我是说砂奈,她会回到海里变成卵。她答应过我了。」 「……砂奈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是的。」 「原来如此……那就这样肥。」 呼。绮罗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她转过身从椅子上站起,打开桌子前面的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好像装了什么白色锭剂的茶色透明瓶子。 「其实,我这里就有驱虫药。」 「嗄——」 「praziquantel。专门驱除条虫的驱虫药,而且这是特殊配方,药效很强。只要吃下这个,还没定着的实存寄生很快就会被排出去了。」 绮罗老师把瓶子递给我——可是,还没交到我手上,动作却停止了。 「……什么事?」 「吃这个药之前,我有话要跟你说。听完之后,你要吃多少都没有关系。只要按照剂量和用法就行了。」 「……是。」 「刚才你说过,你不希望失去本来的自己。可是你认为,人类的『意识』存在于何处呢?」 「意识……?当然是在我心里了——」 「比方说,你遇到第三者,经过相处之后,有了和过去不一样的思想。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也等于是『被第三者入侵』呢?」 「咦?」 这个——应该不太一样,可是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以恋爱来说吧。脑海里一直想着那个人的身影、想忘也忘不掉。这也算是一种入侵、寄生喔。」 「这个——」 这简直是——胡扯。我这么想,可是又提不出反驳的论点。 「为什么你能肯定,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一样呢?根据在哪里?因为思考的连续性吗?现在跟你一样的东西,到死之前都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可是——我就是我。我的意识就在这里。」 「『意识』的境界,其实是非常含糊不清的,到现在还有很多学者在研究它。如果把自己想成是一个『范围』的话,那么自己决定要去保护的那个范围,就是『自己』。用这个方式去想,是不是比较容易了解呢?」 这什么理论?突然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自己的范围——?可是,那不是由第三者认定的吗——?绮罗老师从开始说话到现在,还不到五分钟,就把我的思想回路搅得乱七八糟。 「老实说吧。的确,一旦被实存寄生入侵,宿主是有可能发生精神崩溃的情况——这是真的。可是只要宿主的意志够坚强,并不是不能控制。」 「咦?……只要够坚强……?」 「人活着,本来就会被寄生。不只是被寄生虫寄生——还会被环境寄生。所以说人类是善变的。所以——为了保护充其量只是幻想出来的『纯粹的自我』,非得犠牲某个人吗?或者你以为只要逃避,事情就会解决呢?」 「这个——」 我的脑子里像是被搅动的烂泥一样混浊。 「听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我还是——一知半解。」 我把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 「的确——当我和砂奈、还有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快乐、很开心。我是这么想的。可是……这种关系继续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会给别人添麻烦,甚至伤害别人。难道这样,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我痛苦的说。我的情绪已经大乱,有种想要大哭、想要逃出这里的冲动。 「会感到旁徨是好事。」 「啊。」 突然间,我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和沐浴精的味道。 不知何时,我已经被绮罗老师拥在怀里。白衬衫下面那对柔软的乳房,没有引起我的邪念,却让我有种怀念的乡愁。 「可是,你不可以因此逃避。要勇敢面对,想办法解决。自己想要保护什么?想要坚持什么?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要再钻牛角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你真的想要孤独的终老,那就吃下这个药吧。」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嗯。总之,你先把药拿回去。记得,不要太逞强。不管怎么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绮罗老师紧紧地抱着我,我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种温暖、遥远的童年回忆,从内心深处被撩起来了。 在老师温柔的怀抱中,我安心的听着。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很残忍。可是——还不至于狭隘到,不容许一个人生活。所以——你只要坚持自己的信仰就行了。」 物换星移,唯一不会改变的,就是绮罗老师温柔的关怀。 她以简单的方式,解开了最折磨我的心结。她就是这么霸道、这么善体人意。我好高兴。因为我觉得自己又有勇气继续往前走下去了。 「绮罗老师,谢谢你——」 我依依不舍的,把脸从绮罗老师的胸口移开。绮罗老师眯着眼睛,盯着我说: 「喂。」 「嗄?」 「你刚刚又出现色小孩的表情了,色狼。」 「嗄!」 我只是撒个娇而已,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开玩笑的啦。姐姐好喜欢你这个老实的孩子喔。」 她拨弄着头发,笑着这么说。 「怎么样?要不要一个人静一静?」 「好。啊、等等——」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老师深深辅了一个躬。 「谢谢您。」 「怎么对家人称呼『您』呢!」 「哈哈,对喔。」 「嗯,唐人。你好像变帅了耶。像你这样的大帅哥,竟然还是处男,真是暴殄天物啊。加油,处男!」 「拜托,别说啦……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在给我打气……」 听到我这么说,绮罗老师开朗的笑了起来。 「……好吧。那我说,忧郁的帅哥,祝你好运。」 她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 走出保健室后,我拿着装有驱虫药的瓶子,边走边想。 ——我应该是一个害怕失去所爱、害怕变动的胆小鬼。 为了活的像我自己,所以我决定要远离人群,独自生活。 只不过。 我把手放在胸口。 绮罗老师说过,我想保护的范围,就是「自己」。 那么,从哪里到哪里才是我?才是我的血肉?才是我想要保护的范围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必须做出什么犠牲呢? 这个问题,我恐怕得花很长的时间,好好思考才行。 * * * 我一面往家里走,一面在脑海里不断反刍绮罗老师说的那番话。 天色已经变暗,家里的灯也亮了。喀啦喀啦,我才拉开前门,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过来。 「欢迎回家!」 「……樱。」 「我去照顾丈儿回来了。他已经没事了,可是鼻子脱臼,必须住院治疗。所以我就丢下他跑回来了。我煮好晚饭了,请进来吧。」 「是吗?太好了……等等,你又说『请』?我说过好几次,这里是我家耶。」 我脱下鞋子,懒懒地看着鞋柜。 樱借给砂奈的那双鞋子,不在了。 「砂奈还是没回来吗?」 「……砂奈她去哪里了吗?」 「没有……她不在就算了……」 我喃喃地说。樱偷偷瞄了我几眼之后,大概是为了让我打起精神来,故意用出奇开朗的声音说: 「哥!累了吧,要不要吃饭?还是要先洗澡?或者,你想到外面暴·露·一·下?」 「我要吃饭。」 「好!马上就来——!」 被冷落的樱脸上泛着泪水,却还装得像老板娘一样大声吆喝。 「咦?樱、餐桌……」 「已经整理干净罗!」 我踏进客厅,发现早上还堆满了实验样品、烧杯之类的餐桌桌面,现在竟然变得干干净净。 「是吗……」 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砂奈还跟我们一起吃早餐呢。樱为了不让我触景伤情,所以把桌子整理干净的吧?不过讽剌的是,这样反而更加深我的失落感。 「嗯,我把菜拿去加热,你等一下喔。」 樱在厨房哔、哔、哔的操作微波炉的计时器。 我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肢摊开地坐着。 「呼!」 脑子里塞了一大堆事情。 我看着手上握着的那瓶装有驱虫药的茶色透明瓶子。 「这个吗……」 我陷入了沉思。 只要吃下这种药。 像现在这样的日子,就会继续下去。 恢复到没有砂奈的世界。 ……这不是一直以来的我,所向往的平静生活吗? 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 可是,我在哪里呢? 叮。厨房传来微波炉的操作声。 「哥哥!饭已经『叮』好了!不是性暗示喔。」 「是吗?」 「菜座不要『叮』呢?有性暗示也没什么不好。」 「是吗?」 「哥哥,你好奇怪喔。」 「嗯。」 「要不要夹奶头呢?用洗衣夹。」 「嗯。」 「前几天,我看到很不错的电动按摩棒喔。下次用你的存款买一支来玩玩,怎么样?」 「嗯。」 「你都没在听人家说话……」 「……」 「我生气了喔——!」 「哇。」 我的身体突然倾斜。樱把我垫在手肘下的枕头抽走。 「真是的,饭都冷了啦!快点去吃!」 「哇!好痛啊!」 樱扯着我的耳朵,硬是把我从沙发拉起来,拖到饭桌前坐下。桌上摆着还在冒蒸气的白饭、还有一盘炸鸡块。 「来,快给我吃!」 我不情愿地用右手拿起筷子。 「啊……!」 啊、差点又伸出左手。真是的,砂奈已经不在了。 这两天以来,我都是用两只手吃饭的。我先夹起看起来炸得酥脆的鸡块,放进嘴里,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哈哈……」 真是食之无味啊。 肚子明明很饿,却没半点食欲。吃了两三口之后,再也咽不了。 就在此时。 砰。樱把脸蒙在抱枕上,然后靠近我的肩膀。 「你在做什么,樱……」 「我不是樱。我是从抱枕星球来的抱枕星人。」 「有这样的设定吗?」 「我喜欢面对面的体位喔。」 「他枕星人还真是好色。」 唉……樱会用这种方式,大概是不想直接跟我说话吧。果然不出所料,樱开始对着抱枕说话。 「那个……我……我好担心哥哥喔……」 「樱……」 「我早就发现了……砂奈在的时候,哥哥比以前开朗很多。虽然……我有点不甘心……可是我很希望哥哥能得到幸福……」 樱把脸拉离了抱枕,用认真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我说: 「哥……你只要想着,只是恢复原来的生活而已呀,这样就好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哥哥振作起来呢……虽然我无法取代砂奈,可是……只要能让哥打起精神,我什么都愿意做。」 樱的头微微颤抖,眼里泛着泪水。 平常樱总爱把「我什么都愿意做」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是今天听起来,语气完全不一样。 「樱……」 我有种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头的感觉。 我——我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让樱这么担心、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一个人,真的无法活下去吗? 绮罗老师说对了。我拿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为借口,事实上,只是害怕自己受伤,所以选择逃避。 所以,我现在应该—— 「可恶……!」 我用力将椅子拉开,站了起来。 「哥?」 「对不起,樱,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砂奈吗?」 「……嗯。」 「我就知道,这样很好。」 樱笑着送我出门。 「对不起,害你这么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想再见砂奈一次,跟她说话。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感受。 就算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绮罗老师说的「要勇敢面对」,就是指这个时候吧。 樱在背后挥手,目送我离开。我套了一件外衣后,往夜晚的闹区走去。 * * * 虽然是六月,空气中却还带着沁凉的寒意。 我把手电筒插在腰间,漫无目的的走在洒满美丽月光的街道上。 我根本不知道砂奈会去哪里。除了在这附近闲晃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当我转过某个街角的瞬间,突然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咦?」 「……咦?……增川同学……?」 是櫂实。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闲逛……」 「这我看得出来,我的意思是……」 櫂实穿着一袭盛装,看起来不像是要去便利超商买东西而已。她的脸颊和皮肤好像长时间待在冷气房里一样,泛着红晕。 「你不要紧吗……?老师有没有问你什么?」 櫂实点点头。 「啊、对了……砂奈……呃…就是跟你对打的那个实存寄生……你有看到她吗?」 「……她跑掉了吗……?」 「嗯。不过,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我希望能再跟她见面谈谈。」 听到我的话,櫂实一脸苦笑地说: 「难道你还不了解,实存寄生是不祥的生命吗……?」 「是不是不祥,我自己会决定。」 「是吗……」 櫂实低下头,表情有点落寞。 「跟我来吧,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咦?……要去哪里?」 「附近。我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在櫂实的邀请下,我乖乖地跟着她后面走。没多久,我们来到一间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木造公寓的前面,院子里杂草丛生,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会以为这里是废墟吧。 门缓缓的开启,我和櫂实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坡度很抖、通往二楼的楼梯。楼上应该有房间吧。我脱下鞋子踏进走廊。每踏出一步,地板就轧轧作响。 「那个……我们到楼上的房间吧。」 爬上二楼后,先走进房间的櫂实,拉了几下电灯的绳子。灯光点灭了几次后终于亮起。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单调、毫无趣味的房间。 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角落摆着书本和笔电。里面的陈设单调到让人难以联想这是女孩子的房间。也许是我多心吧,总觉得房间内的湿气很重,空气像喷了墨水一样,阴暗不明。 「……喂,你的房间怎么没有家具?你爸妈也住在这里吗?」 「没有……他们被丢弃了。」 「丢弃……?」 「等一下我会告诉你原因……但是我要你先看一样东西,增川同学……」 接着,櫂实开始一颗一颗的解开学生裙的扣子。 「哇哇哇,你、你在做什么?」 我反射性地用手遮住眼睛,看往别处。 ——咦?这是怎回事? 我被带到女生的家。进屋之后,她又表示自己是一个人住,现在还开始宽衣解带。 眼前的情况,除了往那方面想,还能怎么想呢? 面对这突发的状况,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櫂实这么主动积极害我心脏狂跳不已,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那单纯的处男贞操,恐怕就要不保了。 可、可、可是——! 「櫂櫂櫂櫂、櫂实!你、你想做什么?啊、我并不是讨厌你,可是现在时间不对啊。」 我把头趴在地上,尽可能不去看櫂实。 可是这时候,我头上却传来感觉很遥远、有点冰冷的声音。 「……增川同学……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呢?」 「那、那、那还用问!你突然解开裙子的钮扣,我当然会……」 「你看,这里,看啊。」 「咦?」 櫂实把上衣的衣角从裙子里拉出来,卷到肚子的部位。 「你看……我没有……肚脐。」 「啊。」 我吓到了。的确,原本应该有『肚脐』的那个地方,像鸡蛋表面一样平滑,什么也没有。 「我……」 我隐约可以猜到櫂实要说什么了。可是,亲耳听到她说出来,还真是震撼力十足啊。 「我是【蛔虫】的实存寄生。」 * * * 蛔虫?主要是寄生在哺乳类体内,尤其是人类体内的一种寄生虫。通常是宿主吃了有虫卵附着的生菜所引起。虫卵会在胃里面孵化成幼虫,之后在宿主体内游走,最后在小肠定居。因为是寄生在小肠,所以被叫做「蛔虫」。生物百科里面是这么写的。 总之,櫂实现在向我坦承,自己是蛔虫的实存寄生。 「原来是这样啊……」 我总不能说,这太离谱了吧。不久前,在走廊上打斗时,我看到櫂实的左手像钻子一样高速旋转,那超乎人体极限的动作,就是最强力的证据。既然她承认自己是实存寄生,就表示她并不是完全的局外人。 「啊、对了。你常常自称『拙虫』,原来那是寄生虫的谦称。」 「……嗯。」 「我可以继续问吗?」 「嗯。」 「你是如何以实存寄生的型态出现在这里?还能活到现在的呢?」 「拙虫从二年前开始,有了自我意识……打从拙虫一有感知,就听到研究人员的声音……拙虫是在研究室里面出生长大的,而且学了很多事……」 研究室?该不会是父亲所属的那间实存寄生研究室吧? 「……拙虫……每天都要接受实验……虽然痛苦,可是有些人对我很好……让我可以得到安慰……可是有一天——拙虫在笼子里睡觉的时候,听到周围有喀答喀答的声音……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间里面了。拙虫马上意识到……我被丢弃了。」 笼子、实验。好残酷的字眼。 「那么,你都是一个人生活吗?你有收入吗?」 「收入?」 櫂实侧着头。 「拙虫也不懂……不过生活上的必需品……都是透过网路购买的……拙虫有个魔法的号码……只要输入这个号码,想买什么都可以。最近买蔬菜,已经比以前方便多了。」 「……我可以看看吗?」 「咦?」 啪、櫂实把壁橱的门打开。 「哇啊!」 里面堆满了像小山一样高的纸箱,箱子上面还画着箭头。 「……就是这样。」 「你是跟大型网购公司买的吧……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箱子没有拆封呢?」 「这个……拙虫也不知道为什么,网购公司瞬间出现一元可乐的促销广告,于是就买起来囤积了……」 「大概是网购业者的疏失吧!别买啦,人家多可怜。」 「是吗……拙虫的罪又多了一条……」 櫂实抱着头说。 「嗯,櫂实,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生活了……那么,我要切入正题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攻击我呢?」 「……正确的说……拙虫是要攻击那个实存寄生……因为拙虫……想要保护增川……」 我想起来了,櫂实在攻击砂奈时,曾经骂她是不要脸的东西。 「可是,你们同样都是实存寄生,应该是好朋友不是吗?为什么会……」 「这个原因……跟拙虫被丢弃有关……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的话吗?」 「你是说,实存寄生会取代宿主的精神?」 「是的。这是我们拙虫的原罪。」 的确。当时,因为砂奈的缘故,害我突然凶性大发,差点就杀了櫂实,还伤了丈儿。 「拙虫在想……拙虫之所以被丢弃,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实验价值了吧……很多被实存寄生入侵的宿主,因为被实存寄生入侵,而出现精神崩溃……拙虫在想,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拙虫才会遭人嫌弃,被丢在这里……」 櫂实眼睛低垂,哀怨地说。 「拙虫不在乎当实验品,因为……有个人对我很好……虽然我已经忘记那个人的长相,可是拙虫真的很想永远待在那个人身边……我知道那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实存寄生是不祥的生命体……拙虫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消灭世界上的实存寄生。这是拙虫的决定……拙虫一直在等待。」 原来,櫂实是为了不让我精神崩溃,才攻击砂奈的吗?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不通。 「那个,櫂实……有件事我感到很纳闷。」 「什么事?」 「你不是说,遭到实存寄生入侵的宿主,精神会受到重创吗?的确是有这种情况……可是,如果你是因为失去实验价值而被丢弃的话,直接使用驱虫药不就好了吗?何必大费周章把你丢在公寓里呢?」 其实,我也正有此打算。 「这是有理由的……」 「理由?」 「我们实存寄生有一种叫定着的观念……」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字眼了。我记得绮罗老师也曾经说过,我还是处于「定着前」的状态。 「入侵宿主的实存寄生,会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和宿主的精神做结合。这个过程叫做『定着』……定着之后的实存寄生,会在宿主的意识里面扎根……这时候若是使用强硬手段驱虫的话,例如喝驱虫药,那么宿主的精神就会受到极严重的创伤。我观察过了,你应该还是处于定着前的状态……所以我才会想在定着之前,消灭那只实存寄生。」 「原来如此……不过,也不需用那么激烈的手段吧……」 罪恶感又再折磨我了。我想起放在书包里面,绮罗老师拿给我的那瓶茶色瓶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不久前,我已经同意让那家伙离开我的身体。在定着前。」 「咦……」 櫂实睁大眼睛,眨呀眨的。 「太令人吃惊了。」 「有那么令人吃惊吗?」 「实存寄生竟然会选择自死……她怎么有办法自己决定呢?真不敢相信。」 「咦?」 奇怪?怎么跟我听到的不一样。 「自死?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让砂奈离开我的身体而已……之后,她还是会变回普通的虫卵啊。」 櫂实的表情瞬间愣了一下,好像不懂我的意思。可是,很快又恢复冷静。 「增川,那只实存寄生是骗你的。」 「嗄?」 「在定着前喝驱虫药,宿主的确不会再被寄生了……可是,实存寄生毕竟是寄生虫……在幼虫的时候,经由中间宿主来到最终宿主体内,然后变成成虫。这是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变成成虫,生命循环就告一个段落,不可能再恢复为虫卵。也就是说,你现在吃了驱虫药,的确可以捡回一命,可是那只实存寄生的成虫,因为无法再找到其他的宿主摄取营养,所以势必会死去。」 「嗄——」 这是?怎么跟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刚才的「道别」,难道是永别的意思吗? 我觉得自己仿佛遭到近距离重殴一样,眼前一片黑暗。 「驱虫药把本体排出宿主体内后,你认为分体会有什么下场呢……?分体无法从宿主体内吸取养分的话,当然也会死……换句话说,两边都会死……」 啊啊!这就是刚才感到不安的原因吗? 我以为就算吃了驱虫药,将寄生虫本体排出体内,砂奈还是可以好好活下去,所以并不担心。不、不是这样。我为了逃避责任,所以选择相信谎言。 「……按照实存寄生的本能,是不可能选择自死的……所以,那只实存寄生应该是为了你……才会克服本能,做出那种决定……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那个傻瓜。 脑海里浮现出砂奈的脸。 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紧缩。现在已经不流行自我牺牲了啊。可是,希望她离开的人不也是我吗?我还在这么想的时候,櫂实继续说: 「条虫的实存寄生死了之后,你就可以恢复往常的生活了。也许,这样也是完美的结局吧……承受精神崩溃的危险,让我们这些寄生虫类寄生,的确是毫无道理……」 櫂实紧咬着嘴唇,好像在咀嚼自己出生的原罪。 「我……我是怎么了?」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的存在才是一种罪。 说什么想过平凡的生活?少自欺欺人了。其实根本就是想要逃避、推卸责任。到头来,我不但伤害了丈儿、櫂实,还把砂奈逼入走投无路的绝境…… 「我——要是我坚强一点就好了。」 「这不能怪你……而是我们拙虫本来就是不吉祥的生命……这个罪永远都不会消失……今天在学校的时候,我本来还期待,可以从此解脱呢……」 「解脱……?」 「增川……刚才我不是说,有事情要跟你谈吗?……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增川,麻烦你……请你杀了拙虫吧。」 风像波浪一样,一波波的吹进这间破旧的公寓内。 「——嗄?」 「如果是定着前的话,只要吃驱虫药就可以了。可是要驱除已经定着、而且发生过特殊情况的实存寄生……就要使用特别的手段……也就是只杀死实存寄生,可是宿主可以继续存活的方法……」 说完,櫂实走到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布包。她缓缓的将布包打开。 「这是——」 布包里面装的是,之前在教室走廊对峙时,櫂实绑在大腿上的那支枪。那是一支经常可以在西部片里看到的、枪身有个转轮,看起来很古典的手枪。 「……这是柯尔特saa左轮手枪……别名『和平缔造者』……」 「那是……真枪吗?」 「这是模型枪……在网路上买的……不过威力跟真枪差不多。」 櫂实举起手枪,继续说道: 「拙虫还利用实存寄生的遗传因子,制造了特殊的子弹……人体内有一种可以让细胞自杀的机能,叫做apoptosis细胞程式死亡……这个子弹里面就是包含了这种细胞程式死亡机能的实存寄生的基因。使用这把手枪,只会杀死实存寄生而已……」 喀嚓。櫂实用拇指拉动击槌。 「本来,拙虫打算用这把枪杀了实存寄生,然后一起同归于尽……可是……既然增川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没什么好遗憾了……所以,拙虫想请你成全……」 「喂!櫂实,你在做什么——」 冷汗不停的冒出来了。櫂实把那支已经上了膛的枪,转了一百八十度。 「……既然无法消除原罪,那么拙虫也不能活下去……」 櫂实把枪口朝着自己,然后让我握着枪把。 「……」 「等拙虫闭上眼睛,就动手吧。」 她面对着我,张开双臂。 「……请夺走拙虫的命吧!」 「櫂实——」 我现在终于了解了。 櫂实并不是因为可以自我了结,所以才一个人生活的。 而是因为受到原罪的囚禁,找不到人拉她一把而已。 在战斗中和敌人同归于尽。也许,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坚持要消灭实存寄生。櫂实要我帮她解脱,这是她的愿望。 沉默的时间,像是静止般的持续着。 「……」 「……」 櫂实闭上眼睛,毫无防备地挺起胸膛。 她这个样子,让我联想起另外一个,期待自我犠牲的实存寄生。 「呼。」 我叹了一口气。 要恢复往日的生活吗?还是—— 我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办不到。」 我把那支模型枪,重新放回櫂实的手中。 櫂实立即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 她哭丧着脸这么问。 櫂实的表情,就像是被关在洞穴里好几天,连仅存的粮食都消耗殆尽般的绝望。又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全部被爸妈装箱丢掉的小孩子。 「我把我家里的可乐和芹菜都送给你……」 「我都不要。而且吃芹菜配可乐,想到就很恶心。」 「……是吗?拙虫吃不出食物的味道……」 「我想也是,毕竟你也是实存寄生。可是,你为什么要买蔬菜呢?」 「因为……嚼蔬菜可以让我心情稳定……」 这样的对话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我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櫂实,我也有很多烦恼,也会有旁徨不知所措的时候。」 「……嗯。」 我抓着櫂实的肩膀,看着她这么说: 「就算你的存在会伤害到某个人吧、就算这是一种罪吧。可是,有什么理由『不能活下去』呢?罪和罚是两码子事,能决定罚责的人也不是你。所以,挺起胸膛,好好活下去吧。等待有人为你定罪的那天。」 这些话,也是我想说给另一个不在这里的实存寄生听的。 「你是真的活着,不是吗?你的本能应该也是这么说的吧?」 「……嗯。」 「你试着想像看看,自己生活在一个不需要担心害怕、不需要老是在意别人、和朋友无忧无虑一起生活的世界。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呢?」 「……拙虫……真的可以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吗?」 櫂实好像喉咙被哽住一样,说不出话……眼泪开始不停的流下。 也许有些人不了解,人为什么要流眼泪吧。可是,流泪这么简单事情,又何必想的那么困难呢。 我用拇指轻轻的拭去櫂实脸上的泪水,这么说道: 「櫂实,我想,我们都不是那么懂得生存的人吧。」 不知道该和别人保持什么样的距离、害怕伤害到别人,所以总是一再的自我约束,不肯踏进别人的世界。 从这个意思来看,我和櫂实其实是同病相怜。 应该说,我们都是人生的初学者,而且是什么都没打败过的最初级。 「该怎么说呢,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不懂该如何过生活。总是一味的怪罪自己、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没有抓对时机。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很努力的活着。」 「嗯……」 「就算笨拙也没关系,只要一点一点的进步就行了。我到现在也还在摸索中呢。櫂实,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吧。」 櫂实沉默了好一阵子,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 「……单纯为活着而活着。这样的想法好像存在主义喔……对拙虫而言,恐怕很难。因为拙虫没有支持的力量……」 「所以我说,相信我就好啦。」 「……咦?」 「我会坚持到最后。包括砂奈的事在内,不管是什么,我绝不会让悲剧发生。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努力。」 「……嗯……」 櫂实握着拳头拭去泪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说: 「看到增川这么坚持,我也会想坚持呢。」 「……是吗?」 不过,这些话我还得告诉另外一个人……不,是另外一只寄生虫才对。一只陷入恋爱中的笨条虫。 「那么,我可以先告辞吗?櫂实。我必须走了。」 「呃……你要去哪里?」 「我弄丢了一样东西。所以,我现在——必须把那个家伙找回来才行。」 櫂实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跟刚才哀怨的模样完全不同。 「嗯。谢谢你拉了我一把,增川。」 「哪里,我才要谢谢你呢。」 「咦?」 「就是你影响了我的决定。」 「……嗯。」 櫂实对我投以温暖的眼神。 「现在的增川一定可以所向无敌……你好像英雄喔。」 「喔,过奖了。」 说完,我走出了房间,突然又停下脚步。糟了,虽然故意装帅想要离开,可是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转过头,问櫂实道: 「那个……櫂实,你知道一只沮丧的实存寄生,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吗?!」 「沮丧的实存寄生会去的地方吗……?我不知道耶……不过,如果实存寄生想寻短的话,有个地方倒是很适合……」 「适合的地方……?」 我了解了。我大概知道是哪里了。 「幸好我有问你。那么,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增川同学。」 这一刻,我的内心感到无比充实。我转过身——像是有人在召唤我的灵魂一样,勇敢的迈开脚步。 当我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仿佛听到櫂实小声地说: 「信仰……就像是诅咒。而且……是美好的诅咒……」 * * * 「可恶……」 我一边跑,一边想起分手时砂奈的眼神。 她孤伶伶地诞生在这个时代,无依无靠。 这时候,哪怕是一根草杆,她也会紧抓不放吧。我本来应该是她最后的依靠, 可是我却辜负了她。 脑海里不断浮现砂奈强颜欢笑的表情。那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了解人情世故的大人一样。吃到美味的食物时,又开心得像个孩子。有时候性感撩人,可是睡觉时却又一脸纯真、毫无防备。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面咆哮,一面在柏油路上奔跑。跳过了防护栅栏,拼命地跑,任由汗水不停地流下。 心跳得好快呀,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快吐血了。肌肉累积的乳酸浓度越来越高、呼吸变得急促,可是力量却还是源源不绝的涌上来,仿佛取之不尽似的。 这就是实存寄生的力量。 我很确定,这不是伤害人的力量。 而是用来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的力量。 那个孩子现在一定抱着膝盖、痛恨自己的存在吧。 砂奈落寞的脸庞占据了我的思想。在还来得及挽回之前,一定要把我内心的话告诉她。 「到了!」 我来到了夜晚的学校。 「正门已经上锁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于是我站在距离稍远的一面围墙前面。那面墙看起来,就像是超级守门员一样,威严的矗立在那里。 「呀啊!」 虽然围墙有两公尺高,不过我很轻易地就越过去了。 「实存寄生的能力真不是盖的!」 我跑到教室建物的偏远角落。 「楼上的教室的窗户,好像是开着的……」 我踩稳脚步,开始沿着水管往上爬,终于攀到了二楼的窗户。我才不在乎被当成可疑人物呢。 喀啦嘻啦喀啦,窗户很轻易的就被打开了。可是,就在这一瞬间。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警铃大作。 「……哇啊……糟糕……」 夜间的学校保全,实施得非常彻底呢。 「可恶。」 不管了,先从窗户翻进教室里再说。 警铃响了之后,学校的警卫很快就会赶来吧。时间不多了,必须五分钟内达成任务,否则就完了。 我先往距离最近的地点跑去,也就是砂奈当初拒绝躲进去的厕所。 「砂奈——————!」 反正警铃都已经响了,我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我一面呼唤砂奈的名字,一面往厕所跑。我拿出插在腰际的手电筒,打开灯光。 黑暗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打扫工具室。 「……先拿点东西好了。」 我打开工具室,拿出第一眼就看到的一根棒子。那是一种俗称「马桶吸盘」的疏通工具。 「……这画面还真是难看……」 我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吸盘,往第一间冲进去。 「砂奈……!」 果然不出所料,我要找的目标就蹲在那里。 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我看到皮肤有如绢丝般雪白的砂奈,以抱着膝盖的姿势神情沮丧的坐在马桶上。 「喵呜,好剌眼喔……!」 「……还喵呜咧!你是条虫耶,以为自己是猫吗?」 「人家……才不是条虫……我想……」 她的回答的语气,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充满活力。 「喂,王子来迎接公主罗。开不开心啊?」 「嗄?」 砂奈睁大了眼睛,嘴形开始扭曲。 「可是……那支吸盘好丑喔……」 说的也是—— 「这个时候就别管好不好看了。来,砂奈,我们回家……」 我丢开吸盘,伸出右手握住砂奈的手。 瞬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咦?」 为什么握起来没什么实感?手指前端,好像摸着一条像是宽面条一样的绳子。 「哇啊……笨蛋,不要看啦!」 「对、对不起……」 我先把手电筒的开关按掉。 「你正在变成那个样子吗……」 「呜……呜呜……」 我第一次看到砂奈因为羞耻而不知所措的模样。砂奈说,因为待在厕所里很害怕,所以身体自动变回绳子状。她大概是打算等自己变成绳状之后,动手冲掉自己吧。这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砂奈的真实模样。我紧紧握住已经变成绳状的手,对她说道: 「……我的肚子里,也有同样的东西吗?」 「嗯……」 我这么自问。 一这样好吗? 结论已经出炉了。 「我们回去吧,砂奈。」 「咦?」 对于我的反应,砂奈似乎感到很吃惊。 「不行啦……要是我留下来的话,会给唐人添麻烦的……」 啊啊,原来如此。 她跟过去的我想法一样。 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总是和别人保持距离。拒绝、隔绝、孤立。 可是,顾虑这么多,换来的却是什么呢?变成刚才拿着枪、抵住自己胸膛的櫂实吗? 「好吧,那么我先来戳破谎言好了。」 「咦?」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只要吃下驱虫药,你就会变回虫卵,那骗人的吧?」 「唔唔……」 砂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好像在说,被拆穿了。此时的我,已经慢慢习惯了黑暗的光线,就算不开手电筒,还是隐约可以看出砂奈脸上的表情。 「因为……要是不那么说的话,唐人一定不会吃驱虫药……咦?驱虫药呢?」 「我已经决定不吃了。」 砂奈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可是,这样的话,你的生活会被我破坏耶……」 「呼。」 我叹了一口气。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也是骗人的吗?」 「那……那是因为……」 「你已经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是……是啊!我不在乎!哼!」 「……你还是一样爱逞强。再见了。」 我把手放在马桶的冲水按钮上。 「就这样冲掉的话,什么事都解决了对吧。」 「啊……」 我听到砂奈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这你真的不在乎吗?要冲水了喔。」 这个时候。 「人、人家好害怕喔……」 「咦?」 砂奈的身体突然咚的掉了下去。 仔细一看,原本以抱膝姿势坐在马桶上的砂奈,下半身已经变成绳子状。因为身体支撑不住,整个人掉进马桶里。 「哇啊!」 我赶紧上前想把她捞起,可是一个不小心却按下冲水纽。 「糟、糟糕!」 飒飒飒飒飒飒……马桶的水开始往下冲了。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唐人!」 身体失去平衡的砂奈,满脸惊慌地看着我。 「唐、唐人!」 「唔!」 我伸出手,大声喊叫: 「砂奈——!快抓住我的手————!」 听到我的呼喊,砂奈的情绪像好像溃堤般的宣泄而出。 「唐……唐人——————!」 「哇啊!」 哭泣的砂奈使尽全身的力气跳上来,紧紧的抱住我。因为全身的体重,瞬间压了上来,把我的身体往后压倒。 我的背重重的撞击到地面,疼痛不已。我是叫你抓住我……怎么是用跳的!不可思议的是,砂奈的身体在跳上来的过程中,再度变成了人形。 「呜呜……唐人是大笨蛋!笨蛋、笨蛋!讨厌——!要是把人家冲走怎么办!这样我就不能保护你了……讨厌……人家不想去没有唐人的地方啦……」 「……瞧,谁说无所谓的。」 「呜……呜呜……」 砂奈再也压抑不住的崩溃大哭。 「哇啊————————!可是、可是……!热家好怕寂寞喔……好暗……好可怕……!人家想要待在温暖的地方……孤伶伶的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 砂奈哭得唏哩哗啦,嘴里不停地大叫,听了真让人有点胆颤心惊呢。 「既然那么害怕,那么……」 我把砂奈小小的身躯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声地说: 「要不要先躲进我的肚子里面啊?嗯?」 我掩饰尴尬、佯装无所谓的表情。 其实,心跳已经快要破表了。 「可是……我只是一只爱惹麻烦……又没常识的……寄生虫……」 砂奈把她最忌讳的字眼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这么回答。 「我留下来的话,会给唐人带来很多麻烦。说不定,唐人会变得不是唐人喔。」 「没关系。反正——人跟人相处,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只要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无法避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有时候还会不小心伤害到彼此。 不想受伤害其实很容易,只要躲在封闭的壳里就行了。 ——可是。 「砂奈。」 「嗯?」 「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其实是很痛苦的。」 「……嗯。」 砂奈紧闭嘴唇,点点头。 「要是我们是更完美的生物就好了。可是,就因为我们不完美,所以才要依靠别人,或是寄生在别人身上。」 只要够坚强,一个人生活也并无不可。 可是,我们并不是那种坚强的人,所以必须寻找依靠。 我想,这不是一种罪。 如果这是罪的话,那么活着不是一种折磨吗? 我们每个人都是寄生虫。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工于心计、自私自利、为了生存,而有求于别人。 即便是这样,那也没什么不好啊。 「为了要变得更坚强,所以要努力……生物不都是这样的吗?」 「嗯……唐人!」 砂奈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放声痛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唐人!我要留下来!我要一直在这里!我要留在唐人的肚子里!唐人的肚子最温暖了——!」 「哈哈……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有点恶心耶……」 等等,我们还倒在厕所里面呢。 ——算了。沾到臭味也无所谓了。现在还在乎什么干净整齐的外表呢?这样一点也不像我们。 「……是吗……可是我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唐人呢……」 砂奈抬起娇小的脸庞,依偎在我臂弯里的那对水汪汪的蓝色瞳孔,直直的望着我。 瞬间,我的心跳又加速了。 「唔……」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觉得砂奈好可爱。」 「咦……」 砂奈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唐人!那、那么,我有机会当唐人的女朋友了吗!?」 瞬间。 「啊、好痛!好痛啊!」 肚子突然感到好像有东西剌入一样。 「对不起……我太开心了,所以就蹦蹦乱跳……」 「好……好痛喔……不要得意忘形啦——!我只是说你可以躲到我肚子里,可没答应让你当女朋友啊——!」 「嗄?」 砂奈似乎受到小小的惊吓,可是旋即又笑了起来。 「呵呵呵,这有什么办法!人家听到你那么说,当然会忍不住想当你女朋友嘛。以后,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保护唐人最珍贵的东西!」 砂奈满足的笑了。 看到她那么天真,我也没辙地笑了。 嗯,像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嗯。」 「怎么了?唐人?」 我突然感觉到,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是手机。我赶紧拿出来看是晚了一步,拿出手机的瞬间,讯号就停止了。 「是樱打来的……打了好几通呢。」 「什么?」 我查看了一下未接的电话。光是一小时之内就打了三十几通,太夸张了吧。 「咦?打回去没人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快回去吧。」 * * * 为了避开前来查看的警卫,我们从厕所的窗户溜了出去。 「呼,总算是逃出来了。」 「嗯,不管是警卫、还是警察来,我都会把他们打跑。」 砂奈的发言,真是让人捏把冷汗。 「不要这样。国家权力可是比你强好几百倍呢。」 「是、是吗……那我得多多练功才行……」 就这样,我们一边聊,一边往家走回去。 「啊,樱!我回来了。」 「哥哥————!」 樱哭得满脸唏哩哗啦的,跑到玄关的入口。 「怎么了?樱!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打电话给绮罗老师!我知道实存寄生的事了!实存寄生……对了!砂奈呢?砂奈人呢?」 「我在这里啊。怎么了?樱。」 砂奈回答的瞬间,樱突然激动了起来。 「骗子!」 咦——?樱是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樱对砂奈抱着那么强烈的敌意。 「我都听说了!被实存寄生入侵的宿主,到最后会精神崩溃!因为实存寄生的力量超出人类太多。这也是为什么丈儿会……」 「嗯——是有这种可能啦,不过只要我够坚强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我一直以为,砂奈会给哥哥带来幸福!我一直这么想的!可是,那都是骗人的!」 樱不停的大声咆哮,看起来狼狈又落魄,而且完全听不进我的话。 「喂、喂!樱!你听我说——!我会坚强,不会精神崩溃的——!」 「我这么说,或许对砂奈很抱歉,可是……我也想要实存寄生的能力!因为我要保护哥哥!」 说完,樱从后面拿出一个培养皿,里面装了一块像是鱼肉的东西。 「啊——」 「对不起……对不起……砂奈……!」 那好像是从前天,就一直放在桌上的研究样品之一。刚才樱在收拾餐桌时,大概把它藏起来,据为己有了。 「不可以!樱!」 我还来不及制止,樱已经把实验样品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之后吞下去——然后。 「唔……」 樱开始按着肚子,表情相当痛苦。 「樱!你怎么这么傻!实存寄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用化的!快吐出来!」 「肚……肚子好痛喔……哥哥……」 樱的眼里噙着泪水,痛苦地看着我—— 「呀啊————!」 突然,樱的肚子开始涨大——无数只触手钻破衣服窜了出来。 「嗄??」 「唐人!快离开她——!那只实存寄生因为寄生失败,开始暴走了!」 砂奈把我往后拉。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地躲过了触手。 「樱————!」 我用力的呼唤着越离越远的樱,可是。 「救、救命啊……哥哥……」 「我马上……」 话才说一半,中途就被打断了。 「——咦?……嗄……?」 从樱的肚子伸出的无数只触手,像花瓣一样的张开,然后从内侧往内包起,把樱的身体吞了下去。 「——咦?……嗄……?」 眼前的光景,简直让人无法相信。那一团触手盘据在樱刚才所在的位置,体积足足比刚才大了一倍,而且像一只巨型海葵一样,不停的扭曲蠕动。 「呀啊啊啊——!」 这时候,砂奈突然跳起,往怪物冲了过去,接着举起角质刀一挥而下。 「喔嘎嘎嘎嘎嘎嘎曝嘎!」那团触手发出野兽般的哀号。 「啊、啊啊!」 我吓得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唐人!快逃!樱一被吃下去了!」 「砂奈!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实存寄生吗!为什么会这样!」 「那不是以人类为宿主的实存寄生!我想,应该是……「线虫」的实存寄生!」 「线虫……?」 我以前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在日本最容易引起疾病的寄生虫。最常在鱿鱼和鲭鱼的肚子里发现的寄生虫……我记得是这样。 「线虫是一种以鲸鱼或海豚做为最终宿主的寄生虫,所以并不适合寄生在人体内。一旦人类被线虫入侵,经常会引发腹痛和呕吐。要是它变成实存寄生……却又和宿主不合的话,就会开始暴走。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会快速膨胀……破坏宿主的精神状况,最后两败倶伤!」 「所以,我要战斗了!唐人,这段期间,你尽可能跑远一点……!」 「你……你在说什么!砂奈!这个东西是樱啊!不可以攻击它!啊、砂奈!我有带驱虫药!喝下这个不行吗!?」 「我想……驱虫药已经不管用了……樱现在在触手怪物的最底部……要驱除这样的寄生虫,必须用专门驱除实存寄生的特殊驱虫技术……」 砂奈欲言又止的说。 「什么……有那种特殊技术吗……」 等等? 专门排除实存寄生的——特殊驱虫技术? 「是櫂实的那支——手枪。」 「什、什么?」 「没错!是櫂实!她说过,她做了一把专门用来杀死实存寄生的手枪!我亲眼见过。」 当时,櫂实已经按下击槌,表示那把枪应该可以使用。 「……!真的吗?那就有机会了……呀啊!」 「砂奈!」 线虫开始发狂了。它朝砂奈的方向发动触须攻击,虽然砂奈惊险的躲过,可是玄关 那边的鞋柜,却难逃粉碎的命运。 「可恶!砂奈!我……我去叫櫂实来!你……」 请你奋战到底!我说不出这句话。毕竟……那个怪物里面,有我的堂妹啊。 「请……请你帮我照顾樱好吗?」 砂奈大概也听得出我语气里的意思了吧。 「嗯!保护宿主是我的工作!」 她看着我这么回答。 「唐人珍爱的人,我也会保护她的!」 砂奈豪迈地笑了起来。 「我马上就会回来,等我喔!」 我带着不安的心情,迈开脚步快速奔跑。 目的地是櫂实的家。 今天一整天,一直都很用力的跑。 砂奈,你要平安无事!樱,你要撑下去。 我这样祈求着。 跑了一段令人煎熬的距离,好不容易终于来到櫂实的家。 「櫂实!」 我飞奔上楼,直接进入櫂实的房间。 「增……增川同学……?」 櫂实正在拆开那些网购的纸箱。 「那把枪……请你借给我!」 * * * 因为櫂实要求要一起来,于是我跟她两个人,在市区内快速飞奔。 很快的——我家就出现在眼前了。我们一鼓作气,往目标直奔而去—— 「砂奈——————!没事吧——————!」 为了确认她是否还活着,我扯着喉咙大声喊叫,可是没有人回应。 「……可恶!」 我开始感到绝望时,房子里面好像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在后面!」 他们好像从玄关移动到屋内了。也对,与其跑到外面,不如在室内比较好。玄关处已经被破坏得体无完肤,我和櫂实毫不迟疑的往屋内冲进去。 「砂奈……!」 在判断声音的来源之后,我们迅速冲往客厅,发现砂奈已经被线虫的触手重重勒住,整个身体被往上高高抬起,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看起来非常狼狈痛苦。 「啊……唐……唐人……」 「砂奈……」 那个时候,櫂实像是要保护我一样,突然挡在我的前面。 「……旋转!」 她喃喃的念着,然后左手开始像钻子般的快速回转。 「……穿耳洞!」 接着继续往前踏出,左手直接贯穿勒住砂奈的那团触手的正中心。 「呀啊!」 触手怪物被櫂实贯穿的地方,瞬间被切断成无数小触须。原本被捆住的砂奈砰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线虫开始摩擦狂扭,看起来好像非常痛苦。 「那……那个,櫂实……?谢谢你……」 「不客气……拙虫只是……照自己的信仰去做而已……」 「喂、小心啊!那团怪物还在动呢!」 我紧盯着那团还在蠕动的触手,提醒她们注意。 「櫂实——这把枪要怎么使用?要射击哪里?」 「……一定要射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必须射击触手怪物的核心才行。依我判断,挥动触手的根部应该就是核心……不过……」 櫂实突然转而看着砂奈说: 「……你发现了吗?」 「嗯!要是身体被那个东西碰到的话……就会被溶解。」 「……没错……我猜,它的外面包覆着一层利用胃液做成的酸。」 「酸……?」 「换句话说……必须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把触手扳开……让另外一个人有机会朝正确的位置射击……」 「可是……谁愿意冒这样的危险呢……」 这时后,砂奈往前跨出一步、二步。 「砂奈……?」 「唐人!以唐人的视力,一定可以精准命中那个怪物的核心。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达成任务的!」 砂奈用她娇小的身躯,拖着角质刀,一步步往线虫的触手走去。 「如果那家伙发动远距离攻击的话……櫂实,你要代替我保护唐人!」 「砂奈,你——」 我觉得不太对劲。平常一心只想着要保护我的砂奈,现在竟然把这个任务交给櫂实。砂奈的颈微微往后偏,微笑地对我说: 「我发过誓要保护唐人,还有唐人所爱的一切。这就是一我存在的意义。」 「……啊。」 接着,砂奈举起角质刀,单枪匹马的往线虫的方向冲过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到杀气的线虫,疯狂的舞动全身的触手,对砂奈展开攻击。 当触手碰到砂奈的身体时,皮肤滋滋滋的散发出溶解的臭味。尽管如此,砂奈依然毫不退缩的继续前进。 「可恶!」 砂奈!你不可以死! 为了不让砂奈的苦心白费,我决定进行「意识的替换」。 就像拼图一样,我的意识往更高的层次移动。就在那一瞬间。 ——狂野的暴力冲动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占据了我的心神。 在全能感的鼓动下,我感到一种快要被破坏力和杀戮的冲动吞噬的感觉。 仔细想想,包括我在内,这是从每个人心里的弱点所爆发出来的能量吧。 不过此刻,我心里只想着,我必须要保护、而且我想要保护的人们。 ——砂奈。樱。櫂实。丈儿。大家。 我要保护原来的我、还原来的生活。 我这么想的时候——意识很快的恢复冷静。 ……很好。已经没问题了。 于是——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我已经能够在保有自我的情况下,提升动体视力。 「砂奈——!」 就在那个时候。 我的视觉角落感觉到了!线虫像机关枪一样不停的喷出液体,那个液体应该是一种强酸吧。 「哼!」 我用双手举起了那支手枪。可是—— 「……旋转。」 櫂实的左手再次高速回转。 「……飞盘!」 变成像圆盘状的左手,半径瞬间向外扩大。 就这样,线虫释放出的强酸,全部被櫂实的左手给吸了过去。 「櫂实!」 「……我没事!倒是!」 櫂实指着前方。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砂奈拿着角质刀,从下面往上挥去。 瞬间,线虫全部的触手被砍掉了上半截——触手的根部,露出一团膨胀的块状体。 「……趁现在……快开枪……!」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无意识地大声咆哮着。 这一发子弹,一定要让这个事件落幕。 我用櫂实借我的那把模型枪,瞄准线虫的核心。 我突然想起,櫂实说的那把枪的名字。 柯尔特saa左轮手枪。 别名——「和平缔造者」……对吧? 啊啊。这名字多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啊! 缔造和平的枪。为了抢回我所渴望的平凡生活—— 我,开枪了。 仿佛就像慢动作的世界里一样,子弹射进了线虫膨起来的根部,慢慢地被吸了进去。 「射中了吗……?」 然后——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唔!」 线虫的身体,突然开始激烈的暴动—————— 触手的中心快速变黑,然后萎缩、凋零。 櫂实口中念念有词的说: 「这就是消灭实存寄生的系统——dance of apoptosis细胞程式死亡的乱舞。」 当我的意识恢复清醒,看到那团触手像黑色雾气般的烟消云散。原地只剩下——樱倒在地上。 「来吧,樱!」 我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把昏倒的樱抱起来。 「嗯……嗯……哥哥……」 「樱!樱!你没事吧?」 「嗯……我在里面都看到了……我不要紧,可是……」 「……砂奈呢?」 接着。 我看到砂奈倒在不远的地方。 「砂奈——!」 我和樱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将砂奈抱起。她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虽然还有气息,可是断断续续的,而且好像非常痛苦。 「啊、哈哈……我看起来好狼狈喔……」 「喂、砂奈,你不要紧吧!?」 「唐……唐人……我这次……有守住你爱的人吗……?我是不是不再像寄生虫样……只会吸取宿主的养分……我也可以派上用场对不对?」 「是的!可是、你太傻了!你也是我爱的人啊!」 「是吗……我好开心喔……樱……你愿意原谅我吗……?」 樱一面啜泣,一面抱紧砂奈说: 「当然了!砂奈……对不起……我……我原谅你了……所以,你不能死……」 听到这句话,砂奈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我把砂奈紧紧拥抱在怀里,放声呐喊: 「喂!砂奈!你不是说过,从今以后要好好保护我的吗?而且,你还没达成心愿呢!你不是想当我女朋友的吗?听着!只要你活下来,就让你当我女朋友!所以,你千万不要死!砂奈——!」 仿佛要阻止砂奈正在逐渐消失的意识般,我拼命喊叫着。可是—— 「嘻嘻……我真的可以当唐人的女朋友吗……好……好期待喔……」 说完之后,砂奈的脖子咚的无力垂下。 「砂奈——————!」 新型有意识特殊寄生虫的生态的相关研究3 最近我对一只蛔虫「ascarris luinbricoides」的实存寄生非常感兴趣。所以今天要来解释一下,有关这只正在被研究中的实存寄生的用语。 「apoptosis细胞程式死亡」 为什么寄生在人类体内的实存寄生,没有被免疫细胞视为外来的异物,而予以驱除呢?那是因为宿主里的实存寄生,会先和免疫系统里的自我辨识基准mhc「major histpatibilityplex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进行结合,好让宿主重新认定,它们并不是外来的异物。人体里的killer-t免疫细胞,会根据mhc的资讯,让各自的细胞产生一种叫做apoptosis细胞程式死亡的现象。细胞程式死亡指的是一种重新被设定过的、细胞的自杀现象。而实存寄生也有这种细胞程式死亡、也就是自由操纵细胞自杀的能力。至于实存寄生如何把这个能力运用在作战中,我会在下个用语中做简单的解释。 「dance of apoptosis:细胞程式死亡的乱舞」 基本上,实存寄生的生存能力是很强的。只有透过可以任意操控细胞程式死亡能力的实存寄生,才能有效杀死其他的实存寄生。为了让实存寄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我们利用实存寄生的细胞死亡程式,研发出新式的武器。例如,用实存寄生的基因制造的子弹。被这种子弹命中的实存寄生,会从内部产生连锁的细胞程式死亡反应,借此消灭实存寄生。我们把失控的细胞程式死亡,取名为dance of apoptosis,细胞程式死亡的乱舞。 已经被实存寄生入侵的人类,可以利用这种武器来驱除实存寄生。 ——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很厌恶进行这种非人道的研究。所以最近我正在计划逃跑,就算被通缉也在所不惜。 尾声 ——夏天近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快过两个星期了。 我听到从遥远的意识的彼岸,传来闹钟的声音。 清晨再度被运送到我血液里的每个角落。 「哥哥、哥哥、哥哥!」 「嗯……」 「哥哥!快起床————呀!」 「哇啊!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闻到火药的味道了,脸上也有灼热感!我赶紧清醒过来。 「今、今天又是什么招啊?樱————!」 「是蛇花火on the face!」 我匆忙的起身,看到枕头旁边有一团蛇花火正在燃烧,而且像蛇一样越拉越长。 「这样会烫伤人啦!你不会用正常的方法叫我起床吗!」 「唉呀,放心!放心!对了,为了给哥哥一个充满朝气活力的一天,堂妹我要送你一个早晨的吻,怎么样?」 樱嘟着嘴靠过来……我赶紧用手把她推开。 「我才不要呢!又不是在演营养饮料的广告!」 「啊啊……呜……哥哥坏坏……」 回想起来,那天黎明来临时,我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我时常挂在嘴边的「老子」,也变回原来的「我」了。这世界上,的确有人会因为战斗冲动的作祟,而改变第一人称的说法。要是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可能会因此铸下大错。 「开动了。」 「开动了。」 我和樱开始吃早餐。今天的早上吃的是煎蛋蛋卷。 由于父亲已经出差回国,所以早上的餐桌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凌乱不堪。 上次线虫作乱时,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到现在都还没整理。老爸好像也懒得管家 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他很快又要出差。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唉,算了。以后再慢慢整理好了。总之,现在能够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早安,丈儿。」 「丈儿,早安!」 「早安!今天也很有精神呢!immortal兄妹!」 我们才到集合地点,丈儿就用那只没有打石膏的手,很有精神的向我们招手。 「immortal兄妹……是指大难不死的兄妹的意思耶……」 「啊、是这样啊?哈哈哈。」 在发生意外的隔天,我就去探望丈儿了。 ——老实说,害这位篮球社的希望之星受伤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所以我早就做好挨白眼或是挨骂的心理准备了。可是没想到,这家伙一看到我,就兴冲冲地说:「啊啊、唐人!你来啦!我们去吃拉面吧!」这家伙,少根筋也该有个限度吧。由于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所以强烈要求由我请客。 丈儿就是这种个性。所以,能够交到他这样的朋友,也算是我的造化吧。 「对了!现在我们是insert兄妹了,你要牢牢记住喔!」 「喂!什么insert兄妹!进展得太快了吧……对了?……那家伙呢?」 「奇怪……刚才还在那里呀……」 「……」 就在不远的地方。櫂实躲在电线杆后面,往我们这边偷看。 「真是的。她是不是巫毒娃娃的店长啊!」 我大步朝櫂实走去,然后抓起她的颈背。 「……哇。」 「喂、櫂实,想要跟大家交朋友的话,就出来打招呼。」 「……可是,我的信仰还不够……」 「不要说那些人家听不懂的怪话……去吧。」 我把櫂实往樱和丈儿的中间扔过去。 「啊……」 然后, 「早安,櫂实学姐!」 「你好,櫂实!」 櫂实回应了他们的招呼。 「……早……早安……」 櫂实脸上腼腆的笑容,看起来越来越自然了。 之后,我们一面聊八卦,一面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这时候,铃铃铃,后面传来脚踏车的铃声。 「啊,绮罗老师!」 「嗨,大家早啊!」 绮罗老师今天骑脚踏车来学校。她露出性感的前胸,附近的男学生们都忍不住回头直瞧。 「是不是快要迟到了,所以骑脚踏车来上班啊……」 「以后叫我脚踏车老师吧。我希望以后可以拍成电视剧。」 「……那可以赚不少版税耶,真好。」 这时候,看到愣愣站在一旁的櫂实,我突然想起来了。 「……绮罗老师。」 「嗯——?」 我用只有绮罗老师可以听见的音量,在她耳边问了一些问题。 经过连日来的骚动,我知道了一些事。像是櫂实的过去、房间的状况、绮罗老师辞去研究室工作的理由啦等等。把这些事情全部联想起来,我得到了一个很确定的答案。 「……你不打算把真相告诉櫂实吗?我想她可能是你的——」 绮罗老师用一种带着些微哀怨的眼光,手指轻轻按着我的嘴唇。 「stop!现在还不能说……知道吗!这样太急了……!」 「……是吗?可是,我想她会很开心的。」 「好了!」 她凶了一下。 「我可是比你更希望那孩子能过着幸福的日子呢。」 「——对不起。」 算了,既然绮罗老师都这么说了,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 「不过,谢谢你的关心。唐人,以后那孩子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绮罗老师笑了笑。 唉,不管怎么说——总有一天,櫂实会照自己的意思去寻找幸福,到时候她们自然会相认吧。真希望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之后,我们又继续走着。 「话说回来,我觉得有点空虚呢……」 樱喃喃地说。 「是啊……真没想到,少了砂奈,感觉竟然会这么寂寞……」 丈儿望着天空。 我心里想的也跟他们一样。就好像拼图缺了一大块那种感觉,令人感到无比欷欧。我什么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远方…… 「咦?」 「奇怪?哥哥,那边那个人是……」 就在那里——我们往那个方向看去,那家伙正朝我们走过来—— 人影越来越清晰—— 「唐人——!」 砂奈满脸笑容地飞扑过来。 「哇啊!」 虽然身体娇小,可是如果加速扑过来的话,还是会让人招架不住呢。 「唐人——!我我办好转学手续了——!」 「是是、很好。太好了!不过,你已经去学校了,干么特地又跑回来!」 「不行!我必须待在唐人身边,保护唐人的安全!」 这就是原因。 天砂奈为了办理转学手续,早上自己一个人提早到学校。 「话说回来,你真的通过了转学考试呢……」 「多亏有绮罗老师的推荐,才能这么顺利吧!可其实我一题也不会做!」 「……我们学校还真是随便啊。」 「好期待喔!念书、学生餐厅,还有社团!」 高兴是很好啦,可是…… 这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用高分贝呼唤我的名字。 「增川唐人!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到我的身边来!」 「……嗄?」 我转头看去,是穿着女祭司服的学生会长。她一副威严凛然的模样盯着我看。围绕在她身边的亲卫队,还是跟以前一样多。 「你终于来了,增川!多亏有本会长帮忙你才没有被退学呢。快加入我的亲卫队吧!」 「啊、这个……请饶了我吧……我没有说要加入啊……」 我正在苦恼的时候—— 「……不准欺负增川同学……」; 「……櫂实……?」 櫂实突然挡在我和会长的中间。 「你、你在做什么?櫂实!」 櫂实回过头,对我微笑说: 「拙虫……决定要保护增川,这是拙虫的信仰……」 「什……什么!喂——!」 砂奈看到这一幕,随即用力拉住我的手。 「啊、痛痛痛痛……!好痛啊——!不要硬拉啦!喂——!」 「可、可、可是!保护唐人是我的专利——!」 就像连锁反应一样。看到这幕光景的樱,像火箭般的冲过来,拉住我的另一只手。 「不、不、不、不行!听着!想要保护我哥哥的话,必须比我先背好性爱四十八招——」 「拜、拜托!都吵成这样,还说要保护我,根本是点燃新的战火嘛!」 我不知如何是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看着我的身边。 有樱、丈儿、櫂实、绮罗老师还有会长。 还有住在我肚子里面的小生物也在我身边,抬起头看着我。 ——哈哈哈。 真的好热闹啊。 「喂……哥哥。」 樱眯起眼睛,像钉子一样的瞪着我。 「在日本是不允许一夫多妻制喔!你究竟希望谁来保护你,快说吧!」 「啊、啊哈哈哈哈……」 冷汗不停的冒出。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 「通常这个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甩动手臂、从会长的身边经过,直接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 「他逃走了!」 「啊、喂,站住!增川——!」 不用看也知道,会长和其他人从后面追上来。 ——就这样,这就是我的新生活。 虽然比以前更吵,可是也更加快乐。 这世界上到底什么是我的最爱?这个答案,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努力保护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 「唐人——」 「哇啊!」 砂奈从背后跳上来! 「傻、傻瓜!快下来!很重耶!」 我一边跑,一边想要甩掉砂奈。 「可是,人家想在你身边保护你——嗄!?」 突然,砂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 「对了,唐人!你和那只条虫交手的时候,是不是答应过我什么?……你好像说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对吧?」 「咦?」 不会吧!这家伙……竟然挑这个节骨眼……? 「嗯……算了。我觉得还是从头开始好了,这样对大家比较公平!」 「呼。」 我稍稍放了心。最近,我好像变得优柔寡断多了。 「从今以后,我要一直守在唐人身边,直到唐人主动跟我说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反正从今天起,我就要跟唐人念同一所学校!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喔!」 住在我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笑着这么说。 「哈哈……」 那应该只能当梦话吧。 不过老实说, 自己的女朋友是一只寄生虫。 这样的未来虽然有点离谱,可是——我偶尔还是会偷偷的想像一下呢。 后记 大家好,我叫砂义出云。 我是新人,这是我的处女作。鲜度一级棒,大家可以安心的生食。 得了奖、决定出书以后,很多人都这么跟我说。 ——好期待看后记喔! 感觉上,比起小说内容,后记似乎更让人期待呢。 可是,突然要过惯平凡日子的我,写一篇趣味横生的后记,真的很难。 于是我想,干脆附上琵琶法师的故事好了。可是经过检讨,如果每本的后面都加了琵琶法师的话,书的价格好像会往上暴冲。所以,这个愿望是没办法实现了,真是对不起。 言归正传。我要开始致谢了。请大家一面在脑子里哼歌,一面阅读吧。 首先要感谢负责插图的瑠奈里亚。谢谢你画了这么棒的插画,把我们这群萌到快死掉的人的心情,完整的呈现出来。「野猪特快车,冲啊」!噗咿噗咿噗咿——!这是萌到最高点的意思!请接受我们的感谢吧! 星野编辑。非常感谢你不厌其烦,在很多方面指导我这个麻烦的新人。这部作品能够跃上商业列车,完全归功于星野编辑绝妙的处理技巧。下一集,我会继续努力挑战伦理的。(「我不想和那种东西挑战!」我仿佛听到这样的哀号。) 另外,我透过网路获得来自各方的支援。在这里向大家表达衷心的谢意。因为有各位的协助,才有现在的我。如果大家不嫌弃,请继续给我支持和鼓励。此外,也向在出版过程中付出心力的每个人、还有购买本书的读者们,献上最高的谢意。 下一次的作品尚未有结果。啊、我是指好的方向喔。我当然希望能够继续写这个故事。就算不行,我还有其他很多想要写的故事。不管怎么说,只要有机会出版,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到时候请大家一定要支持我。我会像一只淋湿的狗,哈、哈地吐着舌头,等待大家对本书的批评和感想。 那么,既然是珍贵的处女作,最后我想说一些比较严肃的话。 我常在想,我写小说的目的,是要给谁看呢? 当然,我想写给每个喜欢阅读的人看。可是如果非得缩小范围的话——那么,我会说,我想写给那些不懂生活的人看,希望他们会喜欢。 该怎么说呢?活着其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因为不公不义的事情太多了。 有时候,甚至会让人不禁怀疑,周围的人全都是坏人。 老实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如何好好的生活,也常有绝望的感觉——这时候能够让我心灵得到救赎的,就是故事。 所以,我现在也在写故事给大家看。 如果大家可以从我的小说里面,得到一点活下去的勇气,或是面对未来的决心,这将是身为作者的我,最欣慰的事。 不安,要用滑稽的趣味来驱散。 悲伤,要用眼泪来冲洗。 我衷心期待,能够继续写出感动你我内心的小说。 当你们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希望,我就像是陪伴在你们身边的朋友。 说太多感性的话,似乎有点那个。还是说到这里吧。我是个内向害羞的人,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期待在下部作品中,还能继续见到各位。 二〇二年六月 砂义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