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收藏(舰队Collection 阳炎,起锚!)》 第一章 月之一 网译版 转自 七面鸟汉化组 图源:钱箱 改图:小飒 翻译:觞 気合豆 为爱而暗 机车 校润:机车 为爱而暗 阳炎凝神谛视。 海面波平如镜,天气却有些阴沉——和名句“今日天气晴朗但是浪高”正是相反。不过也并非是像那场战斗中一样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注:1905年日俄战争中日军于对马海峡以丁字(t字)战法大破俄国太平洋舰队。当时任第一舰队参谋长的秋山真之的一封电报“本日天気晴朗ナレドモ浪高シ(今日天气晴朗但是浪高)”以仅仅13个字就传达了今日天气晴朗主力舰可出击,但是小型船只不宜出击的意思,得到高度评价。此外旗语“皇国ノ兴廃此ノ一戦ニ在リ、各员一层奋励努力セヨ(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当愈益奋励努力)”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确认着前方是否有敌舰的踪影。深海栖舰会突然出现,需要格外警惕,因此她们深深铭记着警戒的重要性。就在一愣神的时候出现了战舰级的敌人,一个看漏就会有16英寸舰炮从天而降。懈怠了警戒而葬身海底的例子不胜枚举。 它们的名字是深海栖舰。会从不知何处而来肆虐海面,是人类的头号敌人。 它们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也不为人知,不如说是放眼海面之时她们就在那里更贴近实际情况。深海栖舰一艘接一艘地吞食掉过往船只,将海上航路搅得七零八乱。数不清的船只化作废铁,沉入海底。 没人能够与之抗争。不,除了她们。 她们是舰娘。配备着能够对抗深海栖舰的装备奔驰在海面上,将胜利掌握在手中,是人类的守护者。 舰娘,是仅赋予被选中的少女们的光荣的名号。 在这样的舰娘中,阳炎是被称为是最为小型,最为快速,也最为果敢的驱逐舰娘的一员。 阳炎握紧刚刚分发下来的双筒望远镜,再一次凝视前方。 眼前只有静静摇荡的蔚蓝海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大概是,什么都没有吧。 身为驱逐舰的舰娘是不能够犯错的。和搭载着水上飞机的巡洋舰或者吃了两三发舰炮也泰然自若的战舰完全不一样。能够用作侦查的仅有两只眼睛,万一遭受炮击哪怕是至近弹也会上西天。必须要谨慎行事。 站在海上的双腿有些颤抖。 大概是紧张的情绪也传染给了腿。平时的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胆怯,只是今天情况有些不同。像是鞋一样穿在脚上的两台发动机虽然状态不错,却偶尔会发出咳嗽一样的声音。管后勤的在给油这方面很是小气。拜其所赐心里的动摇也跟着主机一起增幅,没法集中精神。要是出击前自己检查一遍就不会有这种事了,睡过头了还真是糟糕。躺在被窝里回味着晚上吃的年糕小豆汤,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 “拜托你稍——微安静一点。” 小声抚慰了下发动机,然后小声嘀咕着。 “两舷前进半速。” 切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滑冰一样前进着。 清风拂面。头上绑着的丝带随风飘动。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也感觉能够忘却心中的不安。 突然回过神来,阳炎摇了摇头。没有空闲去享受这些。怎么说也是阳炎级的命名舰。开朗爽快乐观向上是她的优点。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可不行。 阳炎再次继续监视,睁大了眼睛。 前方的海面掀起浪花。虽然是在前方很远处,却能看出像是海面要沸腾了一样。那一带的海水也变了颜色。 刚要为之惊讶的瞬间,深海栖舰就从那里出现了。 漆黑的船体上是长着尖牙的大嘴。圆形的眼睛像是昆虫一样,一眼就明白那是和人类互不两立的存在。 数不清的那些东西出现在海平线上。 注视到它们的瞬间,阳炎就大声喊了起来。 “发现深海栖舰!数量很多!嗯——那个,敌人七分海面三分的样子!敌舰太多海面都变黑了!” (注:敌人七分海面三分a自1971年冈本喜八导演的著名电影《激动の昭和史 冲縄决戦》台词:“船が七分に、海が三分!船が七分に海が三分だ!”庵野秀明是冈本喜八的忠实粉丝,他导演的动画《飞跃巅峰(トップをねらえ!)》中也a此句,“敌が七分で黒が三分、いいか、敌が七分に黒が三分だ”。) 很快从无线电传来回应。 (嗯?阳炎你在说什么?) “都说了敌人七分海面三分!” (别装腔作势。报告正确的数量。) “非常非常多!真的!” 无线电的另一边,不知火一如既往的冷静,而这边则已经慌了手脚。并不是为了耍酷才用的名台词。确实是出现了让人只能想起那句话的数量。就像是逆流而上的大马哈鱼,不过对手没那么可爱。 (注:大马哈鱼产卵时会从大海向河川回游,逆流而上返回产卵地。) 它们发出哗哗击水声在海上游着。正确地说是航行,但是舰娘们用“游泳”来称呼。眼睛的颜色还是暗沉沉的。在战斗的时候会变为青绿色。人类在兴奋的时候会两眼发红,它们则是正相反。 阳炎做出了可以上的判断。发出方r(右方一百二十度转向)的信号,一边横穿深海栖舰的航行线路一边驶远。不知火那冷淡的回应是正确的。对方没有警惕的话,就应该报告具体的数目。 (注:ijn舰队的基本运动中方向变换按10度一个区间分为19个方向,在此基础上以h旗表示5度。“方一”到“方九”表示右方10到90度,“方q”表示右方45度,“方o”到“方z”(不含方q)则表示右方100度到180度。调换“方”和后面跟随的指令则表示左方,例如“方h”表示右转5度,“三h方”表示左转35度。详情可见http://.asahi.or.jp/~zq9j-hys/kut45.htm) 阳炎挨个数了起来。 “敌驱逐舰i级八!ro级十六!ha级……” 最开始把深海栖舰的级别按伊吕波顺排的人肯定要么是天才要么是醉鬼。虽然感觉比五十音顺排着舒服,有时候也会弄乱搞混。 (注:两种假名排序方式,伊吕波顺指いろはにほへと的伊吕波歌式排序,常用与内容或题目索引等,五十音顺则是按あいうえお分行排列。) 刚数到合计三十艘的时候,深海栖舰的眼睛突然闪起光芒。 从黑暗变为青绿色。炯炯的光辉经过海面的反射变得惊人地耀眼。而那些目光全部都瞪着阳炎。 “被发现了!不知火……” 刚喊出一半,深海栖舰的船体上就有火光闪烁,阳炎不由得吞下了还没说出的话。 “……敌舰开炮!” 炮弹从头顶落下。 “哇啊——!!” 然后在她周围激起了水柱。 “好……就到这里。” “哔——。”吴湾内响起信号。 “训练结束。” 深海栖舰形状的模型被绳子连接着一起回收上来。直到刚刚阳炎还在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只用来代替炮弹的木桶。被打中了虽说是不会死但也挺疼的。还会搞得像幽默小品一样不成样子。 “阳炎请过来这里。” 身穿橙色衣服的轻巡洋舰神通用喊话器叫道。在旁边守在无线机前的则是搭档不知火。 被从头浇过一遍海水的阳炎小声嘟囔着“是……”,驶向栈桥。 费了好一番劲才登上岸。装备很沉,浸湿的衣服则更重。至于情绪的沉重则只是马马虎虎。 而在那里,神通早已等候多时。 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就像是出演化妆品广告的美丽女子。看上去有些怯懦也经常说些怯懦的话,实际上却是位非常勇敢、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阳炎则在心中定下目标,有朝一日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神通的视线落向手边的记事本。 “那个……这次的训练……成绩不是很好呢……发现深海栖舰的时候有一秒半的延迟,发现后的报告也不正确……很少见呀。” 神通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阳炎。 “是不是有什么不安的事情?” “呃……” 对于阳炎的回应,神通感到很是伤心。 “还是说我的指导不够好?是我犯了错,置阳炎于危险之中吗?” “没、没有没有,没那回事。” “反正我只不过是川内级的二号舰。和朝气蓬勃的阳炎级不一样……” “不是的,不是的!” 阳炎赶忙否定。神通的指导没出现过一次问题。她相信自己能够锻炼成今天这样都是她的功劳。 神通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哎呀,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是谁的错呢?” 神通歪着脑袋问道。 阳炎如鲠在喉。就是因为这样眼前这位女性才可怕。她把人的心看得透亮。先说是自己指导失误,让这边加以否定,然后突入问题的本质。 因为是单舰训练所以不能把问题归结给别人。虽然有些多云但是视野良好所以也不能怪天气。阳炎坦率地认了错。 “是我……的错。” “为什么呢?” “想到明天之后的事,有点走神。” 阳炎“诶嘿嘿”地笑了,想用难为情的傻笑来糊弄过去。 结果虽然没挨骂但是被警告了下。 “不行哦,这个样子。如果你小心谨慎的话说不定可以歼灭深海栖舰,但要是散漫松懈的话整支舰队都可能会全军覆没的。” “还有还有”,神通继续说道。 “阳炎要是奉命进行船队护卫的话怎么办。身为驱逐舰你必须最先发现敌人并展开攻击。索敌是一切的基础。不要都交给水上飞机,请你拿出自己也要发现深海栖舰的气魄。” “明白……” 阳炎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那就好。那么阳炎,到这里你在吴的训练就结束了。明天开始到横须贺工作。要好好干哦。” 神通微微一笑。 “驱逐舰,可是我们的骄傲啊。” “是!” 阳炎的声音比起刚刚多了几分气势,向神通敬了一礼。 目送神通离开栈桥,她终于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注意散漫这点无从开脱,但是确有其理由。阳炎从明天开始就要离开住惯了的吴镇守府,归属横须贺镇守府了。脑袋里全是这件事,结果从早上开始就心绪不宁。 调动的命令是昨天下来的。本来是不该这么急的,但是组织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点问题,文件被积压着直到调任跟前才发来。结果都没能和朋友们好好告别,最后只得被迫约好“既然要去东京附近就寄点好东西过来”。想来舰娘的人事变动就是让她们掏空钱包别想逃跑这样的政府的阴谋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作为饯别被请客吃年糕小豆汤,吃了个肚皮朝天。这档子事也就算是有好有坏吧。 而神通也说着“来庆祝下调动吧”,直到最后的训练都没放水。阳炎相信这大概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吧。 空旷的栈桥上,只剩下阳炎和不知火。 明明只有两人,或者说正是由于只是两人相对,不知火还是一如既往地用生硬的方式和她交流着。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横镇(横须贺镇守府的略称)还真是性急呢。” 不知火歪了歪头。 “出于什么理由呢?” “因为是朝气十足的最新型驱逐舰嘛。那边也很想要吧。” 阳炎生硬地笑了笑。 要是说新,在阳炎级之后还有夕云级,就让她自我陶醉一下吧。 事实上,她的武器装备倒确是崭新耀眼。舰上装备着12.7cm舰炮和四连装鱼雷发射管。炮是充满干劲的连装型,鱼雷则是一击必杀的击沉专员。这些武器都是新玩意,实战中无疑值得信赖。因为调任横须贺镇守府而不得不暂时把它们留在吴这儿有些遗憾,不过程序上也会很给快送过来的。 “看来肯定是相当需要我呢。” “阳炎非常积极乐观这点,确实是十分难得的魅力。在横须贺说不定也是很需要。” “就是说比起在意我的性能,更需要一个活跃气氛的?” “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情。” “喂!” 与说出的话正相反,阳炎笑了起来。 “横须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和吴差不多大吧。” “恐怕会在纪律方面相当挑剔。刚到任就说终于见面了什么的(やっと会えた!阳炎よ。よろしくねっ!)可不行。估计会被怒骂别开玩笑了然后丢进东京湾吧。” “哇啊,这么严啊。不愧是横须贺。” 不知火对着害怕地耸着肩的阳炎继续说道。 “用不知火的口头禅就好。” “啊啊,请多加指导鞭策(不知火です。ご指导ご鞭挞、よろしくです。)……那个啊。” “这样就不会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了。不像阳炎那自来熟的招呼。” (注:原文指与对方相对等的说话方式。日语中对地位高者应使用敬体,与相熟的同辈晚辈则多使用简体。游戏和小说中阳炎的台词均为简体,而不知火则使用的都是敬体。另外不知火对自己的第一人称则是称呼自己的名字。) 很是合情合理,阳炎决定就按她说的借来一用。 “不知火也一起来横镇吧?” “不知火还是习惯吴这片水。” 面前的不知火也是阳炎级,武器装备也一模一样。两人是一同经历过训练的同伴。因而天各一方的时候就更觉遗憾。 “好寂寞啊。和其他人也要分开了。” “没有办法的事情。” 除了她们也有同在神通指导下进行训练的驱逐舰。或许是因为昨天在饯别会上大闹了一通的缘故,今天都不见踪影。大概是在认真听课,或是喝完弹子汽水躺倒在床上吧。 不知火依然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那边也有舰娘。一样都是同伴。肯定可以相处融洽的。” “要是有像不知火一样好的舰娘就好了。” “……谁知道呢。” 不知火转向一边。这位冷淡的舰娘,感觉稍稍有些脸红。 阳炎把视线投向海面。吴港天高云淡,濑户内海水波不兴。在遥远遥远的前方,三浦半岛是怎样一番景象呢。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是横须贺。 她收回视线。 “那就这样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 “到那边会给你写信的。” “不需要。” “喂!” 不知火毫无表情地回答阳炎的抱怨。 “开玩笑的。” “真是的。” “阳炎才是,请不要因为不知火不在就又哭又叫。因为寂寞就炮击友军,或者偷吃别人的零食,还有从观音崎灯塔投水自杀什么的全部禁止。” (注:原文偷吃用的一词为“キンバイ(kinbai)”,二战时日本海军用语,指偷东西,由于下级士兵在舰上的乐趣除了吃就是睡,因而大多数场合被偷的都是食物。观音崎灯塔,设立在神奈川县横须贺市三浦半岛东端观音崎海角的灯塔,1869年(明治二年)建成的日本第一座洋式灯塔。) “才不会啦!” 阳炎叫道。从明天开始这样对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突然感到心头一紧,阳炎紧紧抱住了不知火。这是非常自然的行为。 “再见了,不知火。” “好。” 不知火也慢慢抱紧阳炎,而且比阳炎更加用力。 “保重。” 人影断绝的吴军港中,二人紧紧相拥。 两人的12.7cm连装炮碰在一起,发出残钟般的钝响。 ○ 被小看了可不行,阳炎心想。 到任第一天就做出糊里糊涂的应答而被人看不起,就会一生都活在阴影之下。可不能被人觉得“从吴来的乡下人吃牡蛎吃太多脑袋不正常了”。吴也是有气派的港口的,不过横须贺的要大一些。正如镇守府的名字所言,横须贺港充满着镇守东京湾的傲气。 从吴换乘电车,结果在车上睡着了差点坐过站,慌忙跳下车,又上错了公交车跑到久里滨,赶紧折回来,向老人问路,沿着老人告诉的“那边”走但出人意料地走到了悬崖,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对方也只是旅客,等到终于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徘徊许久才走到的时候,阳炎已经汗流浃背了。 (注:久里滨,位于神奈川县横须贺市,三浦半岛东岸。1853年(嘉永六年),马修·佩里率4艘黑船在此登陆,日本开国,史称“黑船事件”。) 确认了下时间,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没到定好的到任时间。舰娘们被灌输了无论何事都要提前五分钟行动的观念,而阳炎则何止提前五分钟而是本想要提前两小时到。留出来的时间虽然都消耗掉了不过还是准时赶上了。 正门口挂着一块写着“横须贺镇守府”的青铜制牌子。虽然因为是港口所以面对着海面,也总不能游着上岸。因此大概是从这边的门进到镇守府中。 装备是另外寄送过来所以差不多就是空着手来的。舰娘严禁搭载着装备在陆上移动。而这规定有着十分正当的理由:背着炮或是鱼雷乘坐交通工具会引起惊慌。 阳炎站住脚。首先应该进去向提督报告到任。她确认了下穿戴是否有凌乱的地方。 很难说非常整洁,毕竟到处跑了好一番。总之先抚平了裙子的皱褶,正了正胸前的领结,掸去身上的尘土。 这样应该就能勉强应付过去了吧。衣冠不整就意味着舰娘的散漫放荡。之后只要鼓起气势随机应变,应该就不会被小瞧了。 呼了口气走过大门,向警卫出示自己的身份证。 警卫是位长相像猩猩一样的男性,体格也如猩猩一般,但是一看阳炎的身份证就立马像是要跳起来一样慌忙向她敬礼。 “您请进!” 舰娘在受到尊敬的同时也被畏惧着。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们能拯救人类。 稍稍转换了下心情,阳炎在镇守府内走了起来。不愧是横须贺,警卫的纪律连打招呼这种细枝末节也无微不至。吴那边也是相当气派,不过相比起来声音小了些。 为了不妨碍到来回驰行的车辆,阳炎沿着路边行进,拐过好几道弯后终于找到了目标的建筑物。 “……是这里吧。” 阳炎自言自语道。说是建筑物但有些太小了。不如说是寒碜。怎么看都是间活动房,而且还是建筑工地里使用的那种。说是窝棚应该更为贴切。 这里真的是提督的办公室吗。阳炎觉得可能搞错了,但怎么想都应该就是这。但是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做到任报告不可吗。 肯定是正在施工,因而提督暂住在这里吧。总之就认为是这样吧。 让人感到危险的是办公室门户大开。阳炎站在门口报上名号:“阳炎,前来就任”,行了十度敬礼后进入室内。 (注:参考继承了战时传统的自卫队关于礼仪的训令(昭和39年5月8日防卫庁训令第14号第10条),脱帽前提下向天皇及国旗以及队员的遗骸敬礼时45度鞠躬,称四十五度敬礼,向皇后、皇太子以及皇族外各级长官行礼时均为10度鞠躬,称十度敬礼。) “阳炎级驱逐舰阳炎,本日〇九〇〇到任横须贺镇守府!请多加指导鞭策,今后就拜——” 好不容易从不知火那里借来的台词,她却没能说道最后。 屋里空空如也。 阳炎哑然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室内。 眼前只有铺着灰色桌布的书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墙上挂着写着“海上护卫”的挂轴,想来这玩意实在是不会说话的吧。 (……果然是来错地方了么?) 不不应该不会的。房间是在这里,到任时间也提前告知了。那为什么谁都不在呢? 想看看有没有人,阳炎从悬挂着扫晴娘的窗户向外望去。横须贺的港口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大吼。 “闪开!快闪开!!” 想着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外面的人就作鸟兽散了。阳炎则还是呆呆地望着。 不久后。 响起了叭叭叭的声音。隐约觉得“好像是炮击啊”的时候,突然之间天花板就炸裂开来。 “哇——!!” 阳炎被爆炸的冲击抛了出去。墙壁崩塌,而她就从那儿滚了出去。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切切实实是头晕目眩地站了起来。刚才还在的活动房已经完全毁坏。“海上护卫”的挂轴乘着风飘到了阳炎头上。 她把挂轴从头上拿开,发现眼前有有一位女性抱着头直发愁。 “真是的,怎么这么笨啊!哪有用12.7cm炮直击提督办公室的舰娘啊!” 阳炎在想那是不是舰娘的炮击。既然是12.7cm炮,开火的应该就是驱逐舰吧。 虽说是12.7cm,实际上炮的口径却并非一百二十七毫米。只是表示武器具有那样威力的名称而已。而12.7cm算是其中比较小的一类。因为是要搭载在驱逐舰上的,没办法弄得太大。 尽管如此,刚刚飞来的是12.7cm炮用的炮弹,而且还是在空中爆炸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战舰用的41cm炮可就不得了了。 话说回来,果然朝着提督的办公室开火不是什么寻常事。 “那孩子在哪!” 眼前的这位女性,在聚集过来的女孩子们面前脸涨得通红大叫着。 不在了,有人回答道。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去找回来。一小时内找不到的话全员都别吃饭了!” 少女们慌忙跑了出去。 下达了命令的女性还在气头上。因此阳炎想要搭话还是需要不少勇气。 “失礼了。” “什么?” 女性终于意识到了阳炎。 蓝色的帽子配蓝色的衣服。胸前是白色的丝巾。一眼就看得出是重巡洋舰的舰娘。个子很高,容貌祥和。不过从刚才听到的话来看,发起火来相当恐怖。 她由上到下仔细看了看阳炎。 “哎呀,是驱逐舰。没见过的面孔呢。” “我是阳炎级驱逐舰的阳炎。今天到任横须贺镇守府……” “啊啊,对不起。是吴那边联络中提到过的舰娘吧。” 这位女性没让阳炎说完全部台词,轻轻举起手打断了她。 “我是高雄。是高雄级的一号舰哦。二号舰也在横须贺所以估计早晚会见到。我的工作就是进行演习或是和战舰一起出远门。请多指教。” “嗯啊……” 既然是重巡洋舰,肯定经常和战舰或者空母出击,偶尔还作为旗舰活跃吧。 话说回来胸部好大。制服被撑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够大就不能当重巡洋舰的规矩。 “那么高雄姐就是我的旗舰……” “不是的。你是驱逐舰吧。” “啊。所以说我……” “比起那些,” 高雄紧紧抓住了阳炎的两肩。 “能不能帮着找下那孩子?” “……找的是谁啊?” “刚才炮击办公室的笨蛋……不对,是性格独特的舰娘。光这个月就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炮击的时候提督都会闹别扭去空母宿舍撒娇。上周想转换下心情去了战舰宿舍,结果空母的大姐姐们都抱怨个不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们吃亏啊。” “哦……” 阳炎不知道已经发出了几次的吃惊的声音。这镇守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就帮下忙吧。这次可真是要把那孩子用系船结给拴起来让她别再惹事了。” (注:系船结,用来把船拴住的绳结,绳索的一端卷成难以解开的圆圈状,以结实著称。) “那个,要找哪位才好呢?” “吊眼梢,看着就狂妄任性的驱逐舰。一看就能认出来。” “舰名是什么?” 直到这时,高雄才终于告诉了阳炎她的舰名。 “曙。” 横须贺镇守府很是广阔。与主要着眼于教育的吴的责任不同,占用的地盘和海域也都大出一圈。阳炎在出发前,被同伴的舰娘们说了好一通,“要去横镇还真是可怜”、“那边的苛刻跟吴不是一个级别的”、“还不如海外”这样被威胁了一番。怎么想都是基于想象说的,但是鉴于没有反驳的依据也就只能听着。 不过也有并非毫无根据的说法,在横须贺镇守府因为要时常把和深海栖舰作战的事情挂在心头,所以到处都充满了紧迫感。 本应该是那样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在干找人这种差事,阳炎想。虽说是驱逐舰所以搜索和救助是拿手好戏,这么使唤刚刚到任的人是不是有点奇怪。拜其所赐连旅行都没成行就沦落到要到处跑个不停的地步。 顺带一说这里的“旅行”是指为了让刚刚分配来的舰娘记住镇守府内的设施配置而带着她们绕上一圈。一次记不住哪儿都有什么的话之后可会挨上一顿臭骂。 因为还没旅行,阳炎就跟迷了路一样。该怎么找才好啊。 “既然和吴都同是镇守府,设施应该也差不多吧……” 阳炎口中念念有词。 要是自己干了朝提督的办公室开上一炮这样无法无天的事,这之后会跑到哪去呢。一般的话要么就像连续杀人犯一样躲进深山,或者就是抱着装备逃到珊瑚群岛(5-2珊瑚诸岛冲海戦攻略)去。在南部有很多谁都不知道的小岛,过着像鲁滨逊·克鲁索一样的生活也是可能的。 然而从高雄那口气来看,她到现在为止应该这样炮击了很多次了。每次都逃到南方应该不太划得来。为了慎重起见,阳炎挺直身子看了看湾内,不见有舰娘的航迹。 这么一来就是还在陆上。是不是在军需部装备保管库?不对那边有看守。那么是在船渠?要是一开始有人在里面不就没意义了。港务部检疫楼?肯定会被“干脆把你也指定成一种病原体吧” 这样吓唬一番。湾内消磁设施?藏在那种地方就跟间谍一样了。 思考着要是自己的话会怎么办。从食堂偷弹子汽水和香蕉出来被值班的看到暴露的时候,屏住气息躲到了礼堂地板的下面。从外面带萩饼和蜜桃罐头回来被发现让人追着喊分我一份的时候,装成了建筑部修理科科员的样子蒙混过关。顺带一提这些都不是阳炎自己想干的。都是患了感冒的不知火想要而已。 (但是会躲在那么常见的地方吗……) 藏的一方是职业的,找的一边也不是门外汉。特别像驱逐舰这样不管是海里的岸上的只要是找东西来者不拒。不管是哪个镇守府,围绕着从战舰或者重巡洋舰那借来的毛巾或者笔记用具——有时还有内衣——展开的攻防战都是家常便饭。 再一次回想刚刚高雄说过的话。光这个月就是第三次。也就是说被找到了两次。恐怕是藏在了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为什么要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呢?说不定是希望被谁找到。可是也不会是在附近到处晃悠。她应该已经掌握了这边的行动。这样一来…… 阳炎环视周围。肯定是在地势较高能够看到远处的地方。 “大概就是那里吧。” 她跑向出现在视野边缘的一幢建筑物。 三层红砖色的洋式建筑。在众多现代建筑之中,这里的色彩和外观都与众不同。这里是横须贺镇守府的办公楼。 阳炎草草敬礼后走了进去。趁着没人看着,一跃跳上了台阶。 走上屋顶。这里是悬挂旗帜的地方,不是那么宽阔。 在那里有一位舰娘。 身穿传统的水手服,扎着蓝色丝带。长长的发辫绑在头的右边,发卡上挂着铃铛。侧脸看上去略显稚嫩,确实感觉眼神不太友好,给人以难以相处的印象。 阳炎确信这孩子就是曙。 曙没看向这边,只是从怀中掏出怀表。 “……十分钟。嗯,至今为止最快的一次。” 从措辞来看,着实是把别人看扁了的感觉。 “虽然是一群废物,还算是多少学到了些。对轻巡或者驱逐舰来说还称得上像样。” 她回过身。然后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谁啊。” “阳炎。” 如是答道。曙感觉更加疑惑了。 “阳炎就是阳炎级一号舰那个?有什么事?” “今日转派到这里的。” 本想说请多指教的,但是曙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会听人打招呼的。 曙明显地投来了警惕的视线。 “来干什么的?” 阳炎一面对她这样冲的口气感到疑惑,一面回答道。 “说是让我来找你。别的舰娘们可说是找不到没饭吃了哦。” “那就别吃了呗。反正驱逐舰什么的只是群叽叽喳喳叫着东跑西窜的没用的玩意。” “你自己不也是驱逐舰吗?” “所以?” 曙恶狠狠地瞪了过来。阳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 “转派就是说从吴或者佐世保来的吧。反正就是搞砸了被赶走的。肯定是那个,疏忽了警戒吃了发舰爆的俯冲轰炸,要不然就是被集中射击干掉了。又有破铜烂铁被丢到横镇,真是越来越挤了。” 阳炎还没来得急发火就翻了白眼。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咒骂着别人的这舰娘到底是哪路神仙? “驱逐舰之流遇到深海栖舰也用不上,你也赶紧退役比较好。不过,反正不退役的话也会很快沉没,没什么差。沉没了再除籍还得再浪费一遍文书功夫还是算了吧。” 面对这样一番恶意满满的台词,阳炎试着想要反驳。 “我……我是,是为了正正经经地战斗才来这里的。” “哈。和深海栖舰作战这话,是战舰和空母她们才能说的。” 曙嗤之以鼻。 “要说驱逐舰能干什么,也就是远征时护卫船队,或是为了脱离战斗海域当弃子。从一开始就没被期待过什么。” “没有辅助舰艇的话不就没办法战斗了吗!” “真遗憾。舰队的先锋可并不是主角。不管驱逐舰做了什么,除了用完就扔也不会被期望更多。轻巡那些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才没那种事!” 阳炎叫道。吴那边轻巡洋舰她们都很亲切,非常爱护自己。特别是神通既严厉又温柔,还说过“驱逐舰是我们的骄傲”这种话。 但是,为什么这孩子如此妄自菲薄。 “驱逐舰才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 “啊啊是啊。找我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 根本没法接近。 阳炎有些生气,嘴绷成了八字形。早知这样应该多练习下怎么说人坏话。再说了在吴的时候才没有这样性格怪癖的舰娘,也就没有练习的必要。搭档不知火虽然冷静沉着喜欢挖苦人,但是绝不会说露骨的坏话。 而理所当然地,曙完全没有在意阳炎的神情。 “那么,来占地方的阳炎级想要把我怎么样?” “……把你带回去。” 低沉的声音,像是野兽在低吼。 “要是不把你带过去,说不定连我都没饭吃了。” “少吃点不是还能减肥。” “又不胖!” 阳炎强行抓住曙的胳膊。 “走了!” “哇好粗野。阳炎级都是废物还体力多余地充沛的传言是真的啊。” “好烦!” 尽力不去看她的脸,阳炎拽住了曙。 阳炎把曙带到了高雄面前。虽然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过没做抵抗。 “把她带来了。” “辛苦了。阳炎级船速很快是真的呢。” 高雄佩服道。阳炎显得不太高兴,就那么敬了下礼。 “那我就先失礼了。” “啊等一下。把她也带走。”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曙。阳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带去禁闭室吗?” “很遗憾,刚才提督下达了不予处置的指示。” “什么?她可是炮击了办公室啊!?” “我们提督既是个m又喜欢烟花,刚才似乎从不知道哪儿看着这边。说什么爆炸的火焰漂亮地呼啸而起就无罪好了。” 阳炎想着“还真是够随便的”。一般的话肯定会被解体掉装备,舰娘自己也会被审判然后送到久里滨的监狱。 话说回来,不管是有罪无罪,阳炎就是不想和这位驱逐舰娘呆在一起。 “那么,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要把她带过去就好了吧。” “还没完。有一封给阳炎的任命书。放哪儿去了来着……” 高雄一点点展开手中捆成束的文件。 “就是这个。那个,阳炎级驱逐舰阳炎,命令你归属以下驱逐队。第十四驱逐队。” 阳炎自己重复了几遍刚刚任命书里的话。十四,十四,没听过啊。有这么个驱逐队吗? “明明是横镇怎么冒出个十四?” “谁知道。是不是扔飞镖还是什么的定下来的?”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高雄就随便回答了下。 根据中央下来的命令横须贺镇守府所属的驱逐队编号被定为一到十。给横须贺的驱逐队编号十四近乎例外。 十几的编号被分配给了吴的驱逐队。阳炎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出身自吴所以才是十四号。或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注:驱逐队中1-9归属横须贺,10-19归属吴,20-29归属佐世保,30-39归属舞鹤,这之后40向上归属横须贺,50向上归属吴如此往复。其中并非全部编号都被使用。) “怎么感觉像是剩下来的凑了个队。” “还真说对了。” “请别说这种不讨人喜欢的话。除了我还有谁啊?” 高雄指了指阳炎身边。 “就在那。” “啊?” “那。” 阳炎不明白高雄在说些什么。不,其实是理解了。只是不想相信。想着因为是新锐驱逐舰阳炎级才被叫道横须贺,不应该遇上这么不讲理的事情。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然后转过身去。 “难道是……我和曙……?” “对。” 阳炎跳了起来。 “你你你在骗我对吧!?” “为什么要骗你啊。你不是自己说自己是被剩下来的嘛。” “没想到是真的……” “我就觉得吴镇的舰娘擅长推理。” 高雄一副就说到这的样子,开始把文件卷起来。 阳炎则是纠缠不休的劲头说道。 “向、向导舰,向导舰是哪位!?是高雄姐吧!?” “是你。” “啊——!?” “第十四驱逐舰队的向导舰由阳炎担任。” “哇——!!” 向导舰是负责指挥统管驱逐队的舰只。通常由速力和通信技能优秀的轻巡洋舰担任。驱逐舰担任则是破格中的破格。 对着惊慌失措的阳炎,高雄继续说道。 “至今为止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担任曙的向导都失败了。我临时接下这一职,如今终于卸任解放了。” “那就让我来这也太……!” “提督说既然吴出身那就能行。” 可没听说过那种事。要是出身广岛就能统帅全局的话,现在这星球就是广岛东洋鲤鱼或者广岛三箭的囊中物了。 (注:广岛东洋鲤鱼和广岛三箭,分别是广岛当地的日本职棒中央联盟棒球队和日本职业足球甲级联赛j1 league足球队) 阳炎一阵眩晕,像是要坐下不动了。高雄则是脸色舒爽地说道。 “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啊。感觉海看起来都比平时更蓝了。” “我看来则是和污水沟一个样……” “第十四驱逐队还有别的舰娘,找到她们就好。好好相处哦。” 这样说道的高雄一边嘟囔着“今天就用牛肉罐头开个派对吧”一边走掉了。 之后只剩下两位舰娘。 阳炎斜眼看向旁边。嘴上和态度都很臭的舰娘,着实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过了一会,曙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了口。 “……还真是抽到了下下签啊。” “你还挺明白的嘛。” 阳炎刚以为曙意外的直率的瞬间,就被曙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是说我!” 阳炎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真烦人你个臭笨蛋!”这性格恶劣的驱逐舰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听说绫波级驱逐舰好孩子不少,这货真是下下签里的下下签里的下下签。谁会和她友好相处啊。吃一发跳弹轰炸沉在萨蒙湾(5-3 第一次サーモン冲海戦)还要好一些。 (注:跳弹轰炸,一用于种主要攻击舰船的轰炸方法。低空飞行中的轰炸机在目标前方水面投下炸弹,炸弹在海面上跳跃后命中目标。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陆军航空军、英国空军、意大利空军几乎同时各自提出并实践。) 曙不会知道阳炎心里想些什么。她早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章 月之二 提督是镇守府的最高首脑,是统帅指挥舰娘们的人物。不过,大部分驱逐舰娘并不称呼他“提督”,反而喊“司令”的少女比较多。阳炎则比较随便。 隶属于第十四驱逐舰队的命令正确无误,阳炎原本还期待着是弄错了,可这希望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再次向提督报告到任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和曙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 虽然明白是白费功夫,阳炎还是把抱怨说出了口。 提督点点头:“她是个好舰娘。” “但她炮击了办公室……” “拜她所赐我才能向大姐姐撒娇啊。今天要不要跟凤翔呢……” 看到提督一脸轻飘飘的样子,阳炎默默敬了一礼后走出了屋子。另外,听说这个办公室就是为了盼着再发生什么问题才再次建成这样的活动板房。 接着该干些什么好?这是阳炎上任第一天,因此没什么可做的。虽说是可以回去自己的寝室躺一会儿,可这样一来感觉反倒会对曙更加不爽。而且离晚餐还有好一段时间。 (说起来,第十四驱逐队还有其他舰娘……) 阳炎拿出提督给她的表格。 “首先是……皐月吗。” 虽然没有实际见过面,但有所耳闻。好像是睦月型,似乎非常果敢勇猛。 “这个看起来挺正经的。” 这位正经的舰娘在哪里呢?虽然可以去问人事部,但现在还是采取直截了当的方法吧。 阳炎再次进入镇守府办公大楼。按常理,不论在哪个镇守府,熟悉这方面事情的人肯定都在这。 “失礼了。” 阳炎在一个门敞开的房间前恭敬地大声报告。果然还是很紧张。吴的那个人(秘书舰)很是可怕,所有舰娘光是从她身前经过都会全身冷汗。 在获得许可之前是不能踏入房间的。因此阳炎站在走廊继续说道:“有些问题,可以请教长官吗?” “可以喔。别站在那里了,进来进来。” 站在屋里的一位面色和善的女性满脸笑容地答道。 她是重巡洋舰爱宕,高雄级的二号舰。灿烂的金发跟泰然挺立的胸部装甲十分引人注目。即使是在有很多双峰巍峨的舰娘的重巡洋舰当中也是格外地显眼。因此她的画像在世间广为流传。 “谢谢长官。” 阳炎道谢,但爱宕却歪了歪头。 “真是的。吴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刻板。不能跟姐姐多说些话吗?” “我是一号舰。” 阳炎的意思是自己没有姐姐,可爱宕却回以苦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哟。” “爱宕姐是秘书舰。我不能举止失礼。” 眼前的女性挥挥手。 “没关系、没关系。提督提出的方针说,舰娘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友好相处。我们是一家人呢。” 阳炎回答“我知道了”,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自己也觉得这样相处比较轻松,对爱宕的话抱以些许感激。 所谓秘书舰,简单来说就是辅佐提督的职务。协助建造、开发,调整日程表,甚至包括管理健康。她是与提督最为亲近的舰娘。 秘书舰无所不知。吴镇守府的秘书舰冷静骇人,就连一颗螺丝的去向都握在手中。如果有人浪费弹药,她会刨根问底盘问到天亮。 与只要战斗就好的舰娘们不同,秘书舰需要具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比方说统率力、交涉能力、处理事务的能力等等。 然而爱宕给人的感觉似乎并不具备这其中的任何一点。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类似于“杀必死”专职一类的。 “那么,是有什么事呢?” 爱宕用轻飘飘的语气问道。阳炎暗想还真是跟不上这人的节奏。 “我想问一下第十四驱逐队的舰娘们都在什么地方。首先是皐月。” “皐月,就是那个很有精神的孩子吧。比起妹妹更像是弟弟一样的舰娘喔。” “那么她在哪里呢?” “不告诉你。” “啊?” 阳炎下意识地回问。爱宕则鼓起了脸颊。 “不是说过了,要把我当成姐姐吗?” “是啊。” “所以不像是问姐姐一样的话我就不告诉你。” “不、可是……” “不叫姐姐就不行!” 爱宕小手握拳,摇晃着身体做出“不要不要”的姿态。胸部也跟着像在进行船舶振动测试一样摇动着。 (注:船舶在航行时需承受多种类型激振力的复合作用,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振动。由于船舶的振动及其相互影响很复杂,到目前为止,用理论计算尚不能全面地掌握船舶的振动特征,因此需要对实船进行振动测试。对新建船舶进行的振动测试目的在于检验防振设计的效果、判断其是否能满足衡准要求。) 阳炎没有闲情来赞佩那对双峰的大小,一时间只能张口结舌。 “…………” “说嘛,说嘛。” “……那个——我、没有姐姐……” 爱宕无视了阳炎的不满,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一样说道。 “这样吧。在问题的后面加上‘大姐姐’。” “啥!?” 阳炎怀疑自己听错了。横须贺是不是有什么疫病流行?说不定是太平洋吹来的海风有些问题。 “叫我大姐姐的话我就告诉你。” “可是……” “来嘛,叫下看看。” 爱宕微笑着。但是与温柔的表情相反,感觉不叫的话她就绝对不会告诉阳炎。 阳炎认命了。她深呼吸几次,然后张开嘴。 “请……请告诉我皐月在哪里……大、大姐……姐……” “这可不行哦。得多包含些感情在里面。” 爱宕脸颊依旧鼓鼓的。阳炎只得自暴自弃地说道。 “请告诉我皐月在哪里,大姐姐!” “嗯——!好可爱!” 爱宕突然抱紧了她,阳炎的脸被埋进胸部双峰的山谷之间。 “姆嗄——!” “阳炎级真是性能又好又可爱呢!终于愿意喊我大姐姐了呢!” “姆嗄姆嗄!” “为了可爱的妹妹,大姐姐什么都愿意做喔!” 爱宕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下了什么,然后像是硬塞给阳炎一样交给了她。 “来,这个。全员的都写在上面了。要说什么呢?” “……多谢。” “不对喔。” “谢谢,大姐姐。” 爱宕莞尔一笑。 “真棒。下次一起去郊游怎么样?” 阳炎说了句“我不去,大姐姐”,就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爱宕交给阳炎的纸条上写着皐月人在船渠。 “入渠中?是受伤了吗?” 阳炎快步走向船渠。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座小巧精致、漂亮崭新的建筑物。这是舰娘的专用设施。 正式名称是“舰娘专用伤病疗养设施”,不过舰娘们称其为船渠。与深海栖舰作战遭受重创,被认定需要疗养的舰娘会被送到这里。毕竟能够跟深海栖舰战斗的只有她们了。因此在治疗方面也拨给了充足的预算。 阳炎在入口处拿了会客用的通行证,听取说明后走了进去。她敲了敲写着“壹”字的门。 听到了“请进──”的回答后推开了门。 这是间宽阔的单间。为了采光而设置了宽敞的窗户,窗边摆着好几盆插好的花。当然还有用来打发无聊的电视和收音机,令人惊讶的是还养着热带鱼。墙上挂着风景画,画的是某座牧场,似乎是为了舒缓战斗后疲惫的内心,但是听说对有的舰娘则会挂上“冲之岛海域(2-4 沖ノ島海域)”的战斗风景画,用以维持斗志。 病床放在房间的中央,但是上面却没有人。 “奇怪……?” 空无一人。明明刚刚有人回应,要紧的这位舰娘去哪了呢? “这边这边——” 对面传来声音。阳炎绕到床铺另一侧。 这边有位舰娘。这孩子肯定就是皐月吧。只是总感觉不知道怎么开口搭腔。 因为她正穿着吊带本心做着俯卧撑。 “抱歉——” 皐月盯着地板说道。 “正好刚开始锻炼——不方便出去应门。” “不……没关系啦……” “你也一起做吗?” “我也!?” “很舒服的。来嘛。” 阳炎嘴角抽动了两下。做俯卧撑和罚跑在镇守府是出了名的。犯了错的舰娘会被罚负重做这两样。因此没有舰娘对这二者有什么好印象。 但似乎只有皐月不同。阳炎虽然想考虑下借口拒绝掉,但催促之下只得无可奈何地把两手撑在地面。 “那么,就从头开始了。一……” 伴随着皐月的呼号,阳炎让身体做出动作。 “二……” “哇,果然感觉身体好沉重”,阳炎暗想。这类肌肉训练一旦偷懒转瞬之间就会效果全无。成为舰娘候补、在江田岛接受严格的训练的时候,每天都会被要求这样锻炼,但时隔太久,身体似乎都在嘎吱嘎吱响。 “十……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叫阳炎。被分配到第十四驱逐队。” “十……五。啊,你就是担任向导舰的舰娘啊。咱是皐月。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我、我说皐月。在横镇的船渠必须要进行基础体力的训练吗?” “不啊。没这回事。” 二……十。皐月一边喊一边说。 “这是咱的兴趣。咱每次出击都会受伤,但是呆在船渠又闲得慌,就这样锻炼下。” “伤员有必要做俯卧撑?驱逐舰受的伤,稍微入渠一阵子就能出去了啊。” “三……十。因为对咱来说身体就是资本,必须得这样锻炼下。” “那干嘛连我也要……一起……” “四……十。不只是你,来探病的所有人都会和我一起做。但是为什么呢……大家都中途就放弃再也没来过了。不知何时起就没有愿意跟我组队的舰娘了,我就被分派到第十四舰队啦。” 皐月苦笑。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这样想着的阳炎感到自己的双臂微微颤个不停。这孩子就是在这样试探舰娘们的吧。她是在测量对方的实力能不能跟得上自己。大部分的舰娘肯定喊着“别耍我”然后离开。明明是来探病的却被强行要求做俯卧撑,这可确实会让人一肚子火的吧。 这孩子跟曙一样都是被剩下来的啊,阳炎心中感叹道。 这时皐月开了口。 “四十九……四十八……” “等等!为什么要用教育队惩罚人的方式啊!?平常五十下就结束了吧!” (注:教育队主要指在军队(和自卫队)中担任各种教育任务的部队。责罚新兵时常见的有50次到100次俯卧撑、5公里跑、仰卧起坐和深蹲等等项目。自卫队入队前每日100次俯卧撑是家常便饭。如今海上自卫队中设有横须贺、舞鹤、佐世保、吴四支教育队,对海曹和海士进行必要知识和技能的培训。) “诶——?这就筋疲力尽了?” 皐月像没事儿人儿一样说道。 “我还以为吴出身的能多坚持一会呢……” “唔……” 阳炎狠狠地咬了咬牙。这是心头火起了。 “要做多少都奉陪!” 就来较量一番吧!正如曙所说的,阳炎级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在江田岛的时候,周围的舰娘一个个都倒下了,阳炎和不知火两人还在悠然自得地做着俯卧撑。跟巡航距离很短,途中就筋疲力尽的家伙们可不是一个级别。要比试的话就接下了! (注:江田岛指1869年建于日本广岛县江田岛市的江田岛海军兵学校。该学校对学员进行艰苦、扎实的军事技术训练,培养出了多位日后在日本海军历史上有名的高级将领。在1945年日本战败后,该学校被撤销,旧址上建立了一所“海上自卫队第一术科学校暨干部候补生学校”。日本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四任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古贺峰一、丰田副武、小泽治三郎均出自江田岛。) “三十九……喔喔,阳炎真行啊。” “三十……八!来,尽管往下数!” “三十……七。就是要这样!” 原本来到五十附近的数字渐渐往回数,以为要数到零的时候又升了回去。这是没有终点的意气之争。 直到两人汗水几乎积成一处水洼,皐月才终于停止了计数。 “五……十。唉呀——好累好累。” 说是五十实际上做了将近二百次。皐月站起身,拿起两条放在床上的毛巾。 “就用这个吧。” “谢了。” 阳炎极力保持住平静的表情接下了毛巾。而实际上却已经两脚发软双手颤抖。怎么能举起白旗呢!是这样的志气在支撑这她。 “阳炎还真一手啊。我还没遇到过能陪我到这个地步的舰娘。” 皐月像是心悦诚服地说道。阳炎擦了擦汗。 “哦——横镇的人还真是没什么体力呢。” “哈哈。你还真敢说。对了,是来叫我的吗?我能出船渠了?” “就是这样。爱宕姐也批准了。” 在告诉阳炎皐月所在的时候,也得到了她的出院许可。 皐月兴奋得跳了起来。 “爱宕长官说可以了啊。” “感谢我吧。我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该不会是……喊了大姐姐?” “喊了啊。” 皐月很是惊讶,然后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大家可都是不想叫,能溜就溜。可真有你的。” “咦!?不是说别的舰娘也这样叫……” “阳炎可是第一个。” 上当了,阳炎叹了口气。怪不得爱宕会那么高兴。 “好、好啦,就忘掉它吧。今后你要听从我的指示。” “嗯,行啊。” 皐月的回答意外的干脆。 “毕竟你都陪我做俯卧撑到最后嘛了。咱会听阳炎的。” “那就好。” 阳炎把毛巾卷成一团。 “这个,洗过再还给你。” “给你了。明天就出院了,到时候再一起做俯卧撑吧。” 不过阳炎还是用一句“再来可吃不消”婉拒了。 阳炎在船渠外坐了下来。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皐月正准备做仰卧起坐。那个不消停的入渠患者,真的是伤员吗? 她深呼吸了片刻站起身。来吧,下一个下一个。虽然这群家伙在哪都不确定,还是必须要见到她们才行。 “接着是,霰吗……霰?” 一瞬间阳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爱宕的文字清晰秀丽应该不会认错。确实写的是霰。 上面写着她总是呆在自习室,那就赶快过去看看吧。 自习室在驱逐舰宿舍。所谓驱逐舰宿舍,就是指驱逐舰娘生活起居的宿舍。 理所当然的,这里是驱逐舰专用,每位舰娘各自分给一张书桌,可以在此学习或是查阅资料。 驱逐舰自习室里桌子很多,这是因为驱逐舰娘的数量众多。而空母宿舍、战舰宿舍的自习室则一样也很宽广,但桌子较少,可以供她们悠闲使用。太蛮横了,我们应该去发起抗议,过去曾有过这样的声音。但是每次都被告知“排水量超过了她们就扩建你们的自习室”,因而计划落空。 阳炎进入自习室,穿过乱糟糟的设备向里面走去。舰娘们为了了解借出的装备会说明书不离手不停查看,所以到处都散乱地放着炮塔和鱼雷发射管之类。扔在地上的甚至还有取下弹头的九十式鱼雷(原文九十式魚雷,疑为笔误,应是九○式魚雷)和舰本式涡轮机。 阳炎巧妙地钻过这些东西。这还算是好的,在吴的时候吊床就像是蚕棚一样到处挂着,脚下也随处放着炮身等等。 “啊,找到找到了。” 阳炎靠近目标舰娘。 霰面朝着桌子。在小个舰娘众多的驱逐舰之中,她也算是格外娇小的,身材也很纤细。因为是在室内,所以脱下了舰娘一种略帽(烟囱通风帽),可以看到她稍带着些波浪卷的头发。 (注:略帽全程略式制帽,指简化了装饰的制式帽子。日本陆军于1938年6月1日制定陆军略帽,又称战斗帽,并正式配发“略帽垂布”。日本海军陆战队和海军舰艇官兵也先后配戴,日本警防团也采用战斗帽。战斗帽搭配“帽垂”即“屁帘”是抗日剧中标准的日军形象。而在本文设定中就是霰戴在头顶的烟囱通风帽,似乎成为了舰娘的制式装备。) 和那时候一点儿都没变。 阳炎高兴地上前打招呼。 “霰!喂、霰!” 霰回过头。一张略带稚气、眉清目秀的脸庞。 “好久不见了呀!?” 霰注视着阳炎,沉吟片刻。 结果歪了歪头。 “……谁……?” 阳炎差点摔了过去。 “我、是我啊!阳炎!在吴的时候不是同在第十八驱逐队的吗!?” “啊……” 霰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这么说来……” “想起来了?” “大概……” 霰的话还是让人感到不安。 阳炎和霰在吴时曾经归属于同一驱逐队。队中还有不知火跟霞。也就是所谓同吃一锅饭的交情。阳炎把曾归属于这个驱逐队当做自己的骄傲。 霰先于阳炎被调走。至于调到何处则未曾得知。因为霰比较沉默寡言,不肯告诉她们要调到哪里。明明这样却吃了好多阳炎她们请客的豆沙水果凉粉,阳炎也怀疑表现出无口的一面是躲避她们追问的手段。 尽管如此,能够见到熟悉的面孔,阳炎还是松了口气。 “霰,你也到了第十四驱逐队啊。” “嗯……” “能够见到以前的同伴,我很开心。” “……我也……大概……” 不知为何语气中带着些许距离感,但是阳炎并不在意。 她敞开胸怀。 “可以抱一抱吗?” “这有点……” “别这么说嘛。” 阳炎紧紧抱住了霰。心里想着自己好像和爱宕似的,同时也沉浸在久违的重逢带来的感动之中。 霰沉默着没有做出反抗。她本来就不是会强烈地表达出自己主张的人。 “呐、霰,我之前还在想来到横镇会不会沦落成孤身一人而感到不安。跟着入渠中的那个总是咱啊咱啊的女孩儿(原文为“ボクっ娘(boku娘)”)做起俯卧撑,还被硬塞过来个性格有些恶劣的舰娘。” “那是曙……” 那个性格怪癖的家伙好像还挺有名。 “不过有霰在我很开心。为什么到第十四驱逐队来了呢?” “分派驱逐队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没做声……然后就说让我到十四去……” “因为你平时都很沉默嘛。不过现在我也在了,没关系的。” “怎么个没关系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突然有人拽住了阳炎的后脖领。 回过头去,看到一位舰娘站在身后。有些扬起的眉毛,一头蓬松的头发。透漏着坚定意志的脸庞和语气,比起舰娘,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骑士或是重信义的古代武士。 看到她那偏黑色的水手服,阳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孩子不是睦月级吗? “……你就是长月吧。是第十四驱逐队的那位?” “没错。你就是阳炎吗?” 长月一边投来不太友好的视线一边说道。 “还想着你怎么会进到自习室来,就见你抱着毫无抵抗的霰。你是新来的流氓吗?” “才不是!这是所谓重温旧情。” “没什么重温的必要吧?” 长月毫不留情地插到阳炎和霰之间。 “这里是横须贺,不是吴。” “现在我也在横镇啊。” “还有别的驱逐舰队,去那边就好了。” “这是提督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啊。” “那个人只要让凤翔或是雷摸摸头就什么都会答应的。去收买那两人吧。” “为什么我还要干那种事啊!” 阳炎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长月向冰冷的视线里稍稍注入了些感情继续说道。 “原本第十四驱逐舰队只有我跟霰。我们说过要两个人组成最棒的驱逐队。结果你和皐月调了过来,连曙都被分配到这边。这不是打消我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吗。所以赶紧给我滚。” 感觉有点明白了。 也就是说长月觉得她是个碍事的。就像是正准备两个人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的时候,一个外人闯了进来做出一副同伴的样子。可以说是正在玩耍的沙坑被人胡乱踩踏了的感觉吧。 这确实让人感到同情,不过这边退缩了也不是个事。 阳炎刻意咳了一声。 “我是向导舰。要听我的话哦。” “你说什么?” 长月感到有些意外。她似乎没听说过这件事。 “为什么会让驱逐舰当驱逐舰的向导啊?” “去问提督吧。总之,从今往后我就是第十四驱逐队中地位最高的。可不允许反抗我。” 阳炎也觉得自己实在说得有些过,不过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台词了。虽然阳炎自己不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好好说服她。这驱逐队好歹还算是个组织,应该是不会反抗上级所说的吧。 但是长月反抗了。 “我拒绝。” 她像是护着霰一样说道。 “我不认可你当向导。第十四驱逐队是只属于我和霰的队伍。别来碍事。” “净说些胡话。你本来不是归属佐镇(佐世保镇守府略称)的吗?既然是睦月级的话就应该跟皐月而不是霰组队才对吧。” “我才不要那种锻炼狂。我已经决定了要和霰组队!” 从长月的眼神看来她是谁的意见都不打算听了。曙是逆反,这孩子则是倔强。阳炎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惹来麻烦而被赶到第十四驱逐队的。 “我跟你没话讲。” “我这边可是有啊。”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霰,走吧。” 长月拉着霰。霰就那么呆呆地跟着走了。 连喊等一下的时间都没给。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阳炎则一直站在原地。 她的嘴弯成了八字形。怎么光是这种人啊!提督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说是让我处理好那些挑剩下的,可没说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残兵败将啊。 不久后阳炎才反应过来这俩好像差不多。只是不爱说话的霰还好,性格怪癖的痴迷锻炼的冥顽不化的……我肯定也是被分到不知道那个类别里了吧。 感叹了一小阵,阳炎走出自习室准备去寻找最后一人。 第十四驱逐舰队剩下的最后一名舰娘是潮。 想着肯定又是个麻烦人物,找起来又费事而心烦不已,结果却并非如此。是她那边找了过来。 阳炎正打算出门往港口去的时候,这位驱逐舰娘跑到她身前低头行了个礼。 “那个,请问是阳炎姐吗?阳炎级驱逐舰那位……” “是这样没错。” “我是潮。” 阳炎不由得“啊”了一声,意外地一下子就达成了目标让她感觉有点扫兴。 潮看起来温文尔雅,不像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换个角度说的话,似乎眼看就要哭出来一样。 阳炎心想这应该这莫非又是个性格极端的舰娘。本来驱逐舰什么的就有许多奇人怪事,与小个子成反比例的大脾气,或是一旦沉默直到这世纪末都不张嘴之类的。正如destroyer这个英文名字所言,据说是因为遇到了大型舰只就要伺机吃掉对方,才形成了这样古怪的性格。听说大洋彼岸有过这样的案例,由于同型舰太多,有舰娘会故意做出些怪异的行为。 眼前的这位舰娘,怎么说呢,太过怯懦了,感觉都不像是舰娘一样。 保险起见阳炎问了问她。 “你也是第十四驱逐队的吧。” “是的。那个,要承蒙您照顾了。” 阳炎下意识地低头回礼,答道“哪里哪里,我这边才是。”她就是这么个有些过于礼貌的舰娘。 潮抬起头。只是这样胸部就跟着摇动起来。 阳炎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明明同是驱逐舰……” “怎么了吗……?” “没什么。这样一来,全员都……” “那个,小曙在哪里呢?” “谁知道。大概就在那附近吧?” “我一直在找她,不过到处都找不到……” 潮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 阳炎敷衍道。 “肯定是在镇守府办公楼的屋顶上之类的地方吧。” “好像就是在那里和别的驱逐舰娘吵了起来。我一直跟她说不要见到谁都吵嘴……” 阳炎心想这说的就是自己啊。看来不只是新来的自己,曙似乎跟谁都能吵起来。 “随便她吧。反正也打过照面了。” “可是,小曙终于也有了自己所属的驱逐队。迄今为止不管被分到哪里都会被赶出来……啊,找到了找到了!” 曙在稍远些的训练用运动场附近。 潮向她打招呼,“小曙!”。曙朝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无视潮继续走着。于是潮跑了过去,说着些什么责备着她。 肯定是“要和大家好好相处”之类的吧。曙一副坚决不答应的样子,摆出不管潮说什么都严厉拒绝的态度。她似乎还对着潮痛骂了起来,不停挥动着手臂。 站在远处也能看得出来,潮变得垂头丧气。阳炎按耐不住,自己走了过去。 “喂,曙。” 曙把视线投向阳炎。 “又来了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嘴还是一样的臭。呼吸有些凌乱,大概是因为刚和人吵过。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别过来别碰我别靠近”的气场。 与此相对,潮则是泪眼汪汪。阳炎实在是感到愤懑,双手叉腰说道。 “你对朋友温柔点啊。” “朋友?你是说潮?” “当然了啊。她特意找了你好久。” 曙嘲讽似的笑了笑。 “别说傻话。又不是我拜托她的。真是够多管闲事的。” “我说啊,费劲找了你这么久,不是朋友是什么啊?” “我都说放我一个人就好了,还让我归到驱逐队去,这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只能说根本无法交流。阳炎越来越火大。 “当然是想让你和大家认识一下了啊。” “不是也有像岛风一样单舰到处跑的舰娘么。” “那是因为船速那么快的只有她了的原因吧。” 岛风没有同型舰,所以很难组成驱逐舰队。因此被作为特例对待。曙是凌波级,吹雪级的改良型,这些舰船都是她的同型舰。 “驱逐舰聚在一起形成驱逐队才成为战力啊。分散开来的话不是既不能为主力开路,也不能执行护卫了吗!” 突然间,像是被阳炎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曙大叫起来。 “护卫!?说什么蠢话!那种活只有悲惨的脑袋有毛病的驱逐舰才会干!我可不要!” “哈?这可是重要的任务哦。” “你个烂好人!就是像你这样被哄骗一下就心甘情愿被用到烂,驱逐舰才会被人小看的!” 阳炎瞪大了双眼。对驱逐舰来说护卫是非常重要的任务。从大型舰只到船队能保护的全都要保护好。还要击落飞过的敌机、赶跑潜水艇,以及救助落难的船员。 她以执行这些任务为骄傲。以前的旗舰神通也曾不断教导她:“护卫是只有驱逐舰才可以完成的、相当重要的任务”。正是由于自己这些驱逐舰的存在,大型舰船才得以发挥出实力,她在这一点上很有自信。 可曙说的是怎么个意思。 “……到底是因为谁驱逐舰才会被小看啊!” 阳炎终于发起火来。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性格恶劣的,才会让对驱逐舰的评价变差的!把你这样的硬塞给我,以为我是回收破铜烂铁的吗!” “哪有收破烂的程度。只不过是个阳炎级罢了。到最后也就像只薄翅蜻蛉一样转眼间就灰都不剩了。” (注:阳炎(かげろう)的另一种写法是“蜉蝣”,指昆虫蜉蝣。蜉蝣成虫的寿命很短,只有数小时到数日,因此常用“蜉蝣の一期”指代人生苦短。文中的薄翅蜻蛉(うすばかげろう,汉字写作薄羽蜉蝣)同属古翅次纲,外表类似蜻蜓。) “就是因为你说话这么别扭才会招人烦!” “招人烦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别管我!” “可以的话早就扔下你了,可我们是同一个驱逐队的啊!不是同伴吗!” “不爽我的话就别管我了呗!?跟爱宕姐说一声就能解决了。” “是啊我就是要这么干啊你这大蠢驴!把你的装备扔到甲米地港(位于菲律宾马尼拉湾),让你去若狭湾(福井县至京都府一带日本海陷没湾,著名渔场)当靶舰!” “那你快来啊!要不然我可就不用舰载艇的船桨揍你,改用鱼雷射你一发了!” 曙丢下一句“笨——蛋——”,背朝阳炎走掉了。 阳炎没有阻止她。心中依旧是怒火灼烧。 “那个……” 潮怯生生地搭话。 “干吗!” 一下子向潮瞪了过去,潮吓得一激灵。 “啊……对不起……” 看到她的表情阳炎就后悔了。 “不……我才应该道歉。明明不是你的错。” 阳炎压抑住怒火,勉强展露出笑容。虽然现在心里全是因曙而起的怒气,总不能把它发泄到潮身上。 潮再次开口,想要试探下阳炎的心情。 “对不起……我代替小曙道歉。” 看到她真的要低头谢罪,阳炎赶忙制止。 “别在意别在意。是曙不好啊。” 潮没有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阳炎。 “那个……真的要把小曙开除吗……?” “怎么办才好呢。” 看到阳炎面露难色,潮的眼眶中泪水就开始打转。阳炎连忙否定。 “不会的不会的。曙还是第十四驱逐队的舰娘。只是被说了一番就把她赶出去的话,感觉我这边像是输了一样,不是很让人窝心嘛。她会和我们在一起的。” 潮如释重负。 “非常感谢。总算安心了……” “看来我也得磨练下说人坏话的本事。” 阳炎本想开个玩笑,潮却好像信以为真了。 “请不要太被小曙影响。小曙至今为止呆过的驱逐队里和别人关系都很僵。我觉得只是从旁注视着那孩子比较好。” 对于潮说的话,阳炎比起惊讶更感到钦佩。 “潮很温柔呢。” “谢谢……” “不过这样下去只是被她利用而已,不要和她扯上关系比较好吧?” 潮摇摇头。 “我做不到。难得有驱逐队愿意接受小曙,我会陪她到到最后。必须要让她以此为契机变回原来那个直率的舰娘。” “直率?你说曙?” 阳炎觉得她肯定是在开玩笑吧,可潮却十分认真。 “是的。我再没见过像她耿直而那样忠于任务的舰娘。” “不会的吧。” 阳炎不由得笑了出来。而潮的神色却一本正经。 “是真的。就连炮击办公室这件事也是提督拜托她的。提督说为了不造成其他损失,让她只破坏办公室。这样一来,提督就可以向空母姐姐和战舰姐姐们撒娇了。” “啊……” 阳炎回想起提督说过的话:“今天就跟凤翔吧。” 但是能够不殃及池鱼而只破坏办公室,看来她相当有本事啊。就连因身处办公室内受到牵连的阳炎也没有受伤。 “嗯……忠诚、吗……?” “我明白阳炎姐想说什么。但是小曙变成那个样子我也有责任。所以还请原谅她。” “是这样吗?” 阳炎下意识地回问道。可潮只是行了好几次礼,嘴上一直说着“小曙就拜托了”。 第三章 火 第二天早上。 清晨起床号响起之前,曙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前面也提到过驱逐舰全员都住在驱逐舰宿舍。驱逐舰娘两到三人住一个房间。每个人都分给各自的床和置物柜。说句题外话,战舰和空母的话则在个室之外还配给两间大屋子,这也偶尔成为遭人嫉恨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驱逐舰队的舰娘由四个人组成,而第十四驱逐队则拥有最多的六个人。因此需要占用三个屋子。像潜水艇舱内一样狭小的屋里摆着双层床,能够保证隐私的只有遮光用的帘子。不管愿不愿意都不得不和其他舰娘构筑起亲密的关系。 阳炎和皐月住在一起。虽然觉得她性格开朗应该不会让人感到无聊,但是她却时常挂着帘子。阳炎觉得又不是灯火管制明明没必要这样的。就连阳炎第一次进到屋里嘟囔着哎赶紧睡吧的时候,皐月都没想过把帘子打开。偶尔会传出来点动静,好像也只是在做俯卧撑而已。 归根结底是不是不太想和别人接触呢。而且不止是这屋里的,第十四驱逐队的都是这个样子。 (感觉不太对啊……) 在吴的时候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为密切。不管是在驱逐队里还是怎样都是如此。她在整理自己的穿戴的时候,也会给不知火检查下。当然不知火也有检查阳炎的,也可以说是种稍许有些危险的关系。 “哪里不太对”的这种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的训练之中也依然持续着。 第十四驱逐队在镇守府的栈桥集合。高雄突然对阳炎说道。 “你来。” 才刚对高雄说了“指导就拜托了”,就被投了这么句话过来。 因感到诧异而发出惊叹的阳炎并没有错。通常训练这类事都是由轻巡洋舰或者重巡洋舰来进行指导。特别像轻巡洋舰还会在炮击训练中担任假想敌。 “为什么要让我来啊?” “你是向导舰吧?” “可我是驱逐舰啊!?” “也不是不能干呀。” “不是啊,我就没干过!” “谁都有个第一次嘛。” 这样说着的高雄,留下一句“我和鸟海还有训练”就走了。 留下了阳炎茫然自失。虽然还有一点期待她会转身回来,可高雄的身影已经不见。而且也没有一个人从她身边路过。 无可奈何地转过身。第十四驱逐队的成员们已经列好队伍。 列队这说法只表现出了好的一面。虽然还算是排成了一列,可就像是在马路上违章停车一样歪七扭八。长月好似找到了杀父仇人一样瞪着阳炎,身边的霰的视线则徘徊在远方。皐月则不停吵着“来锻炼肌肉吧,锻炼!”潮战战兢兢地只在意着自己的右手边,而在站那儿的曙则毫不留情地看向一边。 而阳炎,则不得不指导她们的训练。 但是。 (对着这么一群家伙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虽然没把这句感叹说出来,在心底却是尽情喊了个够。自己是既不是轻巡洋舰也不是重巡洋舰而是驱逐舰。从没听说过驱逐舰来进行训练指导。自己才是想学的都学不过来。而且也没有自信来当什么向导舰。 有几位舰娘从附近路过。而每每经过都能听到“曙在啊”“皐月也在”“一群累赘”这样的声音。 心情差到极点。哎,神啊,如果你在的话就请听我说。我不会许如果能转世就投胎做空母这样奢侈的愿。能让我当个潜水艇或者渔船改造的特设监视艇什么的都行。还请您务必不要把这种难对付的家伙塞给我。啊,不过果然还是当个伪装巡洋舰吧。感觉比较帅。 (注:特设监视艇、伪装巡洋舰,均为特设舰船。指海军征用民用船转为海军所属,加以改装用以执行任务的舰船。太平洋战争中,由于海军需要大量的监视船进行海上哨戒,于是指定征用能够进行远洋航行的渔船为“特设监视艇”。其中有名的诸如特设监视艇结成的第22战队,又称黑潮部队,在塞班岛海战和硫磺岛海战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伪装巡洋舰指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伪装成中立国的商船袭击没有戒备的敌国商船的德军军舰。而日俄战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海军曾征用并武装商船作为特设舰船的一种,昭和后改称特设巡洋舰。) 抬头望天,眨了两三次眼。好不容易才把嗟叹赶出了心房。 “那么,开始航行训练吧。” “说什么?” 长月投来的疑问中夹杂着敌意。 “事到如今还练航行?当我们是游泳都游不好的小孩子吗?” “航行是一切的基础。正是能在海上前行我们才能被称之为船。来,开始吧。” 阳炎拍了拍手。 话虽如此,阳炎也觉得长月说得没错。航行是入门中的入门,从成为舰娘开始就重复练习了说出来可以让人愕然的次数。因此虽然不能说不练也行,但是心中“到现在还搞这个”的心情怎么都无法消去。 而这只是因为阳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其他的训练才好。因此就先进行了自己也懂的航行练习,而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她心中的不安,阳炎拍了拍手催促大家。 舰娘们集合去领取装备。 基本上舰娘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搭载着装备度过的。训练中自不必说,休息的时候也不会取下来。只有就餐、入浴和就寝的时候会把装备取下,交给维修队。也有舰娘觉得装备与自己的生死息息相关,想要自己来维护,对于她们则会把装备借出。 得到了军需部装备保管库的许可,舰娘们领到了装备。 阳炎看到写着“吴→横须贺”的装备松了口气。要是丢了可就出大事了。 因为都是驱逐舰,全员的武器都是舰炮和鱼雷。此外还有通信器材和不能漏掉的两台发动机。 阳炎的炮塔是12.7cm连装炮,而只有皐月和长月搭载着12cm单装炮。为了和深海栖舰作战,武装的强化刻不容缓,然而现在不太顾得上驱逐舰。不过只有鱼雷发射管则是配备给了全部驱逐舰。而这似乎是在提督强烈要求之下才争取到的。 根据驱逐舰的型号不同,武装的样子也各不一致。具体来说就是卡扣的形状不一样,着装的部位也有区别。这是为了能够与每一位舰娘相适应,根据适应性测试的结果分配下来的。 说起这个适应性测试还真是相当曲折复杂,不管本人是想当战舰也好空母也好,测试结果优先于一切。闭月羞花的少女们被测量身高、采血采尿、每个孔洞到每个角落都被查了个遍,最后戴上插着好几根线缆的怎么看都像是新种生命体的头盔,在视网膜上投影出奇怪的cg影像,用是和否来回答出现在上方的下方的红色的蓝色的“想试试杀掉这个人吗”的问题。 测试结果虽然有切实告知舰娘,得出结果的过程却绝对不会被公布。曾经有舰娘怀疑“是不是把测试结果折成纸飞机,按飞的远近顺序来决定的”而提起了信息公开诉讼,结果因为测试过程被当做特别解密处理而吃了闭门羹。 (注:日本政府机关信息公开法(行政機関の保有する情報の公開に関する法律),1999年5月14日公布,2001年4月1日施行,通称信息公开法(情報公開法)。第三章第21条规定了关于提起信息公开诉讼(情報公開訴訟)的相关程序。) 阳炎从没后悔过自己被选作驱逐舰。但是还是偶尔会怀疑这个适应性测试是不是没有发挥机能。特别是遇到像曙这样的舰娘的时候。 现在也是,在保管库中,曙看向一边动也不动。 “喂,戴上装备啊。” 阳炎的提醒也被无视了。 “曙,不全员一起航行的话就不叫训练了吧?” “没意义啊。” 曙瞪向阳炎。 “反正都是一群笨蛋,保持阵型和舰队运动都做不到,训练也是白搭。” “才不是白搭啊!航行是基础,大家肯定都能做到的。” 曙嗤之以鼻。 “你是吴出身的还真是可喜可贺。真的觉得所有驱逐舰都能像模像样地航行吗?” “当然了啊。” “那你试试看就好了。” 一番对话之后,曙也戴好了装备。 回到栈桥。除了刚刚当上舰娘的那个时候,都不会使用游泳池来做航行训练。因为要在海里作战,在海里训练也是理所当然的。 阳炎率先从栈桥踏上海面。虽然多少有些失去平衡,还是很快就稳定下来。这方面的感觉和在吴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在海上支撑着舰娘的是双脚上穿着的两台发动机。怎么看都是鞋而穿上去也是鞋的感觉,但是舰娘们称之为“发动机”。发动机的底部和脚跟的部分会发出推进力,推动舰娘前进。 某种意义上发动机是比武器还要重要的装备。舰娘通过发动机与背着的单元(通称锅炉)来获得推力,如果失去它们就会动弹不得。锅炉被破坏舰娘只会停止行进,发动机被干掉则会失去浮力而沉没。 (注:此处锅炉原文为“缶”,即“罐”之意。锅炉在日文中通常用外来语“ボイラー”记述,使用汉字时则称“缶”。舰队collection中有名的“艦本式缶”指的是历史上确有其事的日本海军舰政本部(日本海軍艦政本部)开发的舰艇用国产锅炉。取舰政的“艦”和本部的“本”称之为“艦本式”。) 慎重起见阳炎回身看了看,其余的人也都同样站在海面上。 阳炎松了口气,向曙说道。 “看。不都做到了吗?” “暂且还算是。” 曙有些看不起似的回答道。 前行了一段距离后,阳炎发出排成一列的命令。 “嗯——从单纵阵开始吧。” 单纵阵是指排成一纵列航行的方式。是最为基本的阵型,也被认为比较简单。只要注意在身前的舰娘就勉强可以做到,也可以说是适合刚刚分配来时日不多的舰娘的阵型。 身为向导舰的阳炎担任排头。回头看了好几次确认是不是排成了一列。 “走了哦——两舷前进原速。” (注:两舷指双轴舰左右两方的推进轴。自卫队和日本帝国海军舰船的航速按照微速、半速、原速、强速、第一~第五战速、最大战速、满速(一杯)的标准递增,自卫队在微速下还有最微速一级。最大战速一般指性能指标中标称的最高航速,也指编队航行时舰队中最慢船的最大战速。满速是无视发动机耐久性的输出功率,可能会导致机械损毁,紧急情况时才会使用。同时应注意自卫队和帝国海军都没有“两舷全速”的说法,虽然游戏中阳炎的台词是“両舷全速!陽炎、出撃しまーす!”) 阳炎开始前进。回头看去,大家都跟上来了。 松了口气。看吧,什么问题都没有。 “两舷前进原速,黑一零。” (注:黑指比给出速度的转速基础上增加转速,降低转速的时候则为“红x(赤x)”。例如此处“原速,黑一零”指比原速的转速高10转,“强速,红一五”则指在强速的基础上降低15转。参考阅读http://5f.biglobe.ne.jp/~tan-lee/modo/yowa/akakuro.html) 阳炎稍稍调高发动机的转速调整速力。通过语言发令的同时,没有忘记由背后发出信号。 再次回过头去。感觉有些没跟上。 怪了,阳炎以为是自己太快了,又下达了别的号令。 “两舷前进原速,赤一五。” 咣地一声响,发生了撞击。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后背。阳炎差点往前摔出去。 回头看去,皐月在按着头。 “好疼……” “喂,我不是说要减速吗。就那么撞过来是搞什么啊。” “诶——不是说原速嘛。” “不是指那个原速,而且打出了红的信号啊。是说让降低转速。” “红?” 皐月歪了歪头。阳炎一瞬间差点晕过去。 “黑是提高发动机转速,红是降低!这些很容易记住的吧!” “啊——咱那个,不太喜欢听课。” 不知道为什么皐月还挺自豪的。 “咱更喜欢锻炼肌肉增进体力什么的。而且就是远征也会很快受伤,一直都躺在船渠里,没怎么去听过课。” 皐月笑得倒挺实诚,可阳炎却抱起头来。 “基本的东西都一点儿不懂!?亏你还真能就这样去远征呢。” “因为只要一往一返能回来就好咯。” “那在哪受的伤啊?” “一直都是两舷满速,有时候发动机当机有时候波浪太大就受伤了。” 皐月大言不惭地答道。 阳炎想她还真是个只知道锻炼肌肉的笨蛋。一直都发挥出全部速力的话当然会容易受伤。还以为她是和深海栖舰作战才入渠的,简直想要诅咒这样想的自己。 “哪里有舰列都组不成的舰娘啊……” “不止咱一个人哦?” 皐月转过身。其他的舰娘们也都乱成一团持续航行着。 “哇——霰,再往前走一点!” “无视她霰,就由我来保护你。” “…………” 三名舰娘一齐朝这边驶来。比起排成一列列还不如说是一团毛球。潮惊慌失措地光挥着手,长月则紧紧拽住霰的胳膊不松手。而霰则噤口不言,简直让人担心她是不是失去意识了。 她们就那么纠结成一团,眼看就要倾倒了。 曙在远处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这番光景。 她靠近阳炎。 “看吧。” 阳炎一时无从反驳。 “肯、肯定只是还不熟练。” “基本的都不熟练,不是再糟糕不过了?” “经常会有突然想不起来的时候嘛。变成战斗阵型就肯定没问题了。” “呵——那就试试呗?” 曙一副像是在嘲笑她的语气。阳炎接受了她的挑衅。 “全员横向排成一排!就当做是要和深海栖舰作战!” 舰娘在战斗时经常会排成一横行进行攻击。 而这也是最难的。必须要配合前后左右的同伴,而且还是要在战斗的时候完成队形的变换。如果有一个人突出或者动作迟缓,就会打乱鱼雷发射的时机。炮击的时候每次只要进行微调即可,鱼雷发射了就一去不回,没法像炮击那样调整。 “保持好横向间隔!” 阳炎发出指示。这个间隔也很重要,如果不小心离远了的话就会听不到指示,离太近则会碰到头。 “两舷前进第一战速!” 伴着阳炎的号令声,全员一齐进发。 然而,很快队伍就变得散乱起来。潮慢了一步,皐月则跑到了阳炎前面。 “两、两舷前进第二战速!” 阳炎发令提升速力,结果阵型变得更加凌乱。仅仅是混乱也罢,连间隔和所处方位都开始混乱起来。 “啊真是的!好好排成一列!” 不知道阳炎的声音有没有传达到。皐月一边叫着“耶——”一边飞跑着,长月则依然和霰紧挨在一起。潮还是慢腾腾地前进着。 长月拽着霰的左臂,因此霰开始渐渐向左转弯,穿过潮的行进方向。 潮则像是不善航行的舰娘常干的一样,光顾着注意自己的脚下。因而没有注意到霰和长月。 “……啊,哇——!” 咣!潮和长月撞在一起。霰没有被撞上,因为长月保护了她。 两人在海面上仰面朝天。阳炎赶紧折了回来。 “喂,没事吧!?” 长月最先站起身,朝着霰而不是阳炎说道。 “没受伤吧,霰?我保护了你哦。” “……谢谢。” 长月松了口气牵起霰的手。“太好了……”这样说着,眼里还泛起了泪光。 阳炎可没有空看两人满是电视剧味道的对话。 “你俩怎么样都好,潮呢!?” 潮则是仰面朝天晕倒在了海面上。 “唔喵……” “我这就把你弄起来。” 阳炎拽住她的手将她拉起身来。潮虽然意识还在,但是有些头晕目眩的样子。毕竟是以第二战速相撞。没出什么别的事已经可以说是幸运了。 “受伤了吗?” “没有……” 潮摇了好几次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阳炎松了口气。 “呼……真幸运……” “我以前遇上这些事,也都没有受过伤……虽然自己说感觉有点奇怪,说不定我还挺幸运的……” “幸运不是挺好的么。” 提到舰娘想要存活下来所必须的能力,很多人都会回答是运气。有时舰娘自己也会这样主张。既有仅仅挨了一发炮弹就被击沉的,也有吃了很多发还是浮在海上,凭着自己的力量回到镇守府的舰娘。然而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也就让人不得不说“活下来是因为运气好”了。 “连累了其他人,还真是多亏了你的幸运呢。” 如此说道的不是阳炎,而是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曙。 “搞什么撞到别人,是又想给人添麻烦?差不多行了吧?” “…………” “有舰娘在航路上的话,避让后行是常识吧?” “…………” 潮不做声,只是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感觉她实在是太沮丧了,阳炎忍不住插了嘴。 “谁都会有失误嘛。” “要是演变成了电和深雪那样的大问题(演习中相撞,深雪沉没)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唔……” 这实在是难以反驳了。在海面上出现这类差错,很容易就会致命。特别要是在和深海栖舰作战的时候发生的话就更是无可挽回。 即便如此阳炎还是还了嘴。 “那你呢?能排单横阵进行舰队运动么?” “当然能了。” 曙干脆地大胆说了出来。阳炎心头火起。 “那试试看?” “行啊。就你和我吧。”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于是就变成了这二人进行舰队运动。剩下的人边休息边旁观。 曙占据了阳炎右方的位置。“什么时候开始都行”这样说道。 “……两舷前进强速。” 阳炎启动了发动机。不是原速而是一口气提升速度。往右边一瞥,曙面不改色地跟着她。 “两舷前进最大战速。” 阳炎级以船速为骄傲,只要不是岛风的话都有自信不慌不忙地甩开,但曙还是跟了上来。 她的心里开始感到惊讶。 “两舷前进满速!” 阳炎已经不去看身边。她明白曙就在那里。阳炎转舵。 “方三!” 向右方三十度进行方向变换。发出信号的同时转右舵。阳炎心里想着说不好会撞上,结果并未如此。曙正好还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q方!” 这次则是左方四十五度转舵。而曙则依然紧随。 “方一!两舷后退半速!” 向右方十度进行方向变换,然后倒转发动机降低速度。曙依然出现在指定的位置上。 “两舷前进第一战速!方二!四方!齐一三零!” (注:此处最后一令为齐动旗令。一般的舰队方向变换会根据指定的角度各舰按照转弯半径在不同位置各自做出相应调整,而齐动令是命令在最前方的各舰在原有位置一齐转换方向。动令为原令前加“齐”,例:斉方二、斉方三二〇。关于其他的方向变换在第一章注释中已经做过注解。) 提升速度后右转二十度、左转四十度。最后还使坏,按原位向右方一百三十度调转船头,但曙却没露出一点跟不上的迹象。 这之后还进行了好几次舰队运动,曙直到最后都保持着间隔,从未走乱方位。 回到了旁观的舰娘身边。不知为何响起了掌声。 阳炎半惊半楞,向曙说道。 “你……真厉害。” “哼。” 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驱逐舰在舰队运动上落后别人可不行吧?” “但是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和曙组队啊。一般的话不管怎样都会多少有些偏差的。一下子就能配合好的舰娘,就是在吴也没有。” “那是她们没有才能吧。” “……喂,曙,和我们一起吧?凭你的实力的话,第十四驱逐队也不会被小看了。” “我不想和驱逐舰结伴。” 曙这样告诉阳炎,留下一句“今天就先回去了”,就扬长而去了。 剩下阳炎和其他四人被留在海面上。 “咱们也回去?” 皐月说着这样无忧无虑的话。而阳炎摇了摇头。 “还不行。从单纵阵开始重新来过。” “哎——” “就这样被曙说三道四不觉得窝火吗?所以要更加努力训练。” 阳炎挨个面向每个人说道。 “皐月,你只顾着看前方还一直满速,把速度降下来。潮则反过来要看着前面。不看着脚下也不会摔倒的。长月和霰离远点。” “我发过誓要保护霰的。” “贴那么紧的话,一发至近弹两人就会一起倾覆的。霰的话……总之先说点什么。” 霰只是眨了几次眼,也不确定到底理解了没有。 “……就当做全员都明白了我说的话。那就从头来一遍。” 结果,那天的训练始终都只在练习舰队运动。 而训练的成果—— 五人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和擦伤,肌肉酸痛折磨得她们翻来覆去。 ○ 第二天。 阳炎一晚都没合眼,只是眯了一会儿就迎来了起床号。忍着肌肉酸痛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后去吃早饭。 驱逐舰舰娘在宿舍内的第一士官次室(gun room)就餐。说白了就是食堂,只是保留传统才这样称呼。 (注:第一士官次室,即gun room,原指武器库。大航海时代的英国商船为了对抗海盗而配备了武器,但武器管理不善的话就存在被水手夺取引发叛乱的可能。因此把武器库设置在士官室旁,并让下级士官居住其中,同时起到警备的作用。从此以后下级士官室也被称呼为gun room。帝国海军的gun room中住着的是出身于海军兵学校(江田岛)和海军机关学校(舞鹤)的年轻中尉、少尉与士官生。) 一个驱逐队分给一张桌子。以阳炎为首的第十四驱逐队的全员,都沉默着吃着饭。 驱逐队中多是青春年少的女孩儿,因此每张桌前都十分热闹。正可谓只是看到老虎机的卷轴转起来就能笑出来的年纪。食堂里确是充满着这样尖锐的笑声。 在这之中,阳炎她们的脸色好似通宵守灵后的第二天一样,这是因为昨天的训练让她们身上到处都疼痛不堪。然而还不止如此,到最后训练都没能顺利完成。虽说舰队运动里面大有学问,却也是基础中的基础。连这都做不到的话,如此死气沉沉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好几名舰娘一边把视线投向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脸上无精打采的阳炎,一边窃窃私语。 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侧耳倾听,结果听到的是“听说曙被推给了那个阳炎级的”“哇,真可怕”这样的传言。 虽然心里想着确实如此,听到“好像舰队运动都做不好,连曙都小瞧她”的时候还是怒上心头。话虽如此,驱逐队这边可也是拼命练习了。等着瞧吧! 悄悄话还在继续。 “那边,听说是叫第十四驱逐队。” “没听说过哎——” “把被剩下的聚在一起组起来的。看吧,全是那种人。” “而且也都说阳炎级这命名船最是不起眼呢。” 真是多管闲事。要是不知火在这的话,肯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借口夜战看不清,把你们打得赤身裸体昏倒在海里。 然而过去的同伴不在,阳炎也只能在心里反驳她们。 今天的早餐是混杂着大麦的米饭和芋头味增汤。还有腌渍茄子和浓煮海苔。因为舰娘是个体力活,所以饭菜的调味也都偏浓。然而由于心绪不宁,阳炎一点味道都感觉不到。 现在被当做落后生一般的她思考着不管怎样总之也要挽回自己的名誉。 第十四驱逐队都是二流成员而且还是被挑剩下来的组合是无法改变的事情。然而从二流队伍一跃而起肯定是可以做到的。在吴的时候被评价道“在词典中‘干劲’的义项里加上了新一笔”的舰娘可要大展身手了。 总之,想要先对付下这葬礼一般的气氛和疼痛的身体。 阳炎刚想说些什么,曙却意外地开始讲了起来。 “真是让人心情烦躁啊。” 在坐的只有她一个人活蹦乱跳。 “至少说点什么呗?好不容易做好的饭都变得难吃了。” “……一般就餐的时候是不会闲聊胡扯的。” 长月说道。灰心丧气的众人之中,她不仅脸色阴沉还把背绷得挺直,“态度端正”地吃着饭。 “曙也别说了好好吃饭。” “说什么蠢话。睦月级的怎么都这样只知道逞强。” 曙挥起筷子。 “别那么争强,多随心所欲点活着看看?” “我天生就这样。” “天生的?啊哈,想要保护别的驱逐舰什么的荒唐的性格原来是从小屁孩儿的时候就开始的啊。肯定是受了母亲因为家庭暴力和父亲离婚的影响之类的吧。” “护卫是驱逐舰的本分。我相信保护弱小正是军舰的义务。” “驱逐舰什么时候成了军舰了?” “别鸡蛋里挑骨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弃他人与不顾。” 一瞬间曙就变了脸色。她把筷子放到桌上。 “你这笨蛋驱逐舰!像你这样光知道把大话挂在嘴边的,真是烦死了!” 长月因为曙突如其来的变化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还了嘴。 “保护弱者有什么错?” “呵,我可是知道的。听说就是在驱逐舰之中,睦月级也是质量最差的?” “跟那些没关系。” “就你这样,谁都知道凭你能保护谁了。” “你说什么!” 长月抬高声音,站了起来。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说自己做不到的事!” “你就是做不到!” 两人隔着桌子相互怒目而视。 这样的场面吸引了第一士官次室中的视线。不知何时别的桌的会话都中断了,大家饭也不吃只盯着看。 第十四驱逐队的其他各位也是一样。阳炎大为震惊,皐月则是瞪圆了眼。潮惊慌失措,霰则只是机械地把食物往嘴里送。 长月和曙正面相对,火花四溅。两人间是一触即发的状态。有谁咳嗽一声感觉都会打起来。 这时从别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各位早安——” 走进第一士官次室的是身着蓝色制服的秘书舰爱宕。 驱逐舰舰娘们惊慌地想要站起身。爱宕抬手止住。 “嗯嗯。就坐着吧,坐着就行了。” 刚刚抬起腰的的舰娘们又直接就坐。被削去气势的长月和曙也坐了下来。 爱宕站在全员都容易看到的地方。 “请一边吃一边听。我呢,有话想和大家说——” 秘书舰这么一说就没有能继续就餐的舰娘了。生怕听漏一字一句,全都集中精神倾听。 爱宕微微一笑。 “下下周,将会举行以驱逐舰的各位为对象的特别演习。” 听到演习这个词,驱逐舰娘们浑身一哆嗦。 “全部驱逐队都要参加。还要排出名次向提督报告结果。” 无法用一言二语形容的声音充满了第一士官次室。 有的问:“突然来这个!?”有的叹:“不是临时抽测真是太好了。”有的豪言:“这场比试赢定了!” 舰娘的演习是由友军扮演假想敌,发射训练弹后判定是否命中。然后计算成绩给出得分。有时也会以靶舰为目标发射实弹。这些经验会在实践之中发挥作用,因此各个镇守府都频繁进行演习。像爱宕所说的驱逐舰之间的比试也不少见。 多数驱逐舰娘都欢欣雀跃。喜欢这类演习的人在驱逐舰中格外的多。但是演习前面的“特别”二字有些让人在意。 爱宕继续说道。 “光是演习的话就有些太平淡无奇了,再加上远征。各驱逐队分别进行海上护卫任务,得分最高的队伍胜出。” 下面响起惊呼声。 远征是专门为了获取资源的行动。海上护卫则是保护船队和装载在船上的资源。乍一看比较简单,因此多由驱逐队执行。 但是这比起演习来让人紧张得多。虽说很少遭遇深海栖舰,好歹也算是实战。 特地将其称作“特别演习”是爱宕心情的体现。 “来袭的敌人由巡洋舰或是战舰来担任。她们同时也兼任演习管制官,检查是否做好了护卫工作。敷衍了事可不行哦。” 听到下面骚声一片,爱宕似乎很满足。 “不只是这样。为了让各位打起干劲,还为成绩优秀的驱逐队准备了豪华的奖品!” 响起了充满期待的“哦”声。 “首先,第三名的奖品,间宫姐的特制冰淇淋,吃到饱——” 欢呼声飞散开来。间宫谨制的点心不管哪样都是绝品。没有舰娘不会报以期待。 “第二名,和赤城姐一起就餐的权利!” 响起呼声中稍稍混杂起些许疑问。 “最后,第一名是……乓啪咔乓——!” 阳炎压低声音问皐月。 “乓啪咔乓?” “那个人的口头禅啦。” 正嘀咕着感觉像是开业大吉的店铺一样的时候,爱宕公布了奖品。 “叫我一辈子姐姐的权利——” 耶——啪啪啪啪啪啪。她开始自己鼓起掌来。 驱逐舰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觉有些恶寒。所有人都知道爱宕的“喜欢被叫做姐姐的习性”。到处都有人细语,“是不是第三名和第一名反过来了?” “看起来大家都很开心呀。” 是吗……的声音没能传到她耳朵里。 “演习的具体时间会到时候通知。这期间请大家努力训练哦。” 爱宕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 在笼罩于第一士官次室微妙的气氛之中,舰娘们开始继续就餐。“和赤城姐一起吃饭,最后肯定是全都被抢光了吧。”“怎么样才能瞄好第三名呢?”舰娘们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阳炎也在脑海中反刍着爱宕的话。 这说不定是个机会。先不说奖品,赢下来的话肯定会有个好名声。对于岂止是无名简直是恶名在外的第十四驱逐队来说,这是个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类似的演习在吴也举行过,不知火她们为了胜利可是发狠训练了一番。 比起这些,通过这次演习,可以团结全员的思想。可以让这个连舰队运动都做不好的驱逐队浴火重生。 她在桌前向大家小声宣布。 “大家听好。这次演习,我们要拿下。目标是第一名。” 皐月面露惊愕。 “就那么想叫她姐姐?” “已经被她逼着那么叫了。不说那个,我们是驱逐舰对吧。追求胜利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话是这么说……” “照这样下去不止是被笑看,都要被当做累赘对待了不是吗?一定要在这里挽回我们的名誉。” “哦哦,真有干劲呢。” “那是当然。这也是让我的名字响彻横须贺的好机会。” “咱倒是没问题。” 皐月一边看向其他舰娘一边说。 反应有些迟钝。不如说是没有反应。长月和曙还陷在刚才的争吵之中。潮则为了自己没能阻止她们的口角而依然垂头丧气。霰则是吃完了饭就像是无线电遥控器电池没电了一样一动不动。 然而阳炎还是说道。 “肯定没问题的。我们能做到的。我们能成为横镇第一。” 阳炎握紧拳。只有皐月喊着“噢——”来呼应她。 这天,阳炎在训练之前走进自习室,埋头阅读关于海上护卫的资料。为了取胜必须先要深入了解演习的对象。 在吴的时候,她执行的任务多是强行侦查(远征10)或者阅舰式预演(远征7)等等。执行这些任务也多少会带些资源回来,因此归为远征一类。但是护卫却从没干过。 “我看看——‘船舶船首扇形面最为安全,舷侧扇形面最为危险……’是说必须要保护船队的侧面的意思吧。” 阳炎翻阅着厚重的书册,口中不断嘟囔着。 “被护卫船为二艘时原则上排横队……就是说要守在横向上。” 阳炎姑且先只记住了值得参考的地方,急忙忙走出了自习室。 比起临阵磨枪不如说是只擦了擦枪,就这么来到了栈桥。阳炎对着列好队的驱逐队全员说道。 “从今天开始进行船队护卫的训练。既然要在特别演习中拔取头名,我想果然还是集中训练这项比较好。” “别的驱逐队是不是也在干同样的事啊。” 皐月发话。确实如她所说,阳炎点头同意。 “因此就要比其他人更努力训练。” “咱不太擅长舰队运动啊。单舰运动倒很拿手。” “所以就必须克服掉不擅长的那个。” 阳炎掷地有声地说。 “要拿到第一名的是我们。” 环视全员。 果然脸上大都挂着能否做到的疑问。看起来最有干劲儿的是皐月,不过也只是半有兴致半是不安的程度。 接下来还有干劲儿为零的。甚至有不是不安而满是不满的舰娘。 “又是这种无聊的事儿。” 曙的话里满是怀疑。 “这种干不成的事儿做它有什么意义?” “不训练就没法熟练起来啊。” “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曙很擅长操纵舰体运转,不过别的人可不是啊。” “那随便你吧。” 曙咬牙切齿地答道。潮说着“小曙……”伸出手去,却被推到一旁。 阳炎为了鼓舞全员,提高了声音。 “那么,第十四驱逐队,开始船队护卫训练!” “是——” 不知为何从身后传来了声音。 阳炎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去。在背后站着的是笑眯眯的爱宕。 爱宕轻轻挥了挥手。 “不愧是吴镇出身,气势就是不一样呀。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 “啊,是爱宕姐啊……您说什么?!” “叫姐姐才对吧?” 爱宕先来了这么句。 “偶尔看一看驱逐舰的训练,也是我们重要的职责哦。小阳炎这边没有人,我就来当个候选啦。” 阳炎感叹这算是个什么事。偏偏在边上看着的是爱宕姐。被人注视着就当是没办法的事,至少希望是个,怎么说,性格不是那么奇特的的人。 “可是,爱宕姐不是秘书舰吗?” “提督怎么样都好啦。想要向赤城姐撒娇,结果成了加贺姐的箭靶呢——” 阳炎心里骂着那个死提督怎么净干些多余的事。 总算是整理好了心情。不管是被看着还是没被看着,为了拿第一名必须要加紧训练。 船队护卫的训练中,练习保护船队是最重要的。因此阳炎做了些准备。 “我把这个拿来当货船的替代物了,来帮忙摆一下。” 她备好的是精巧的船只模型,才怪。 涂成灰色的人偶。比人的身高略矮,头部伸出两基炮身,戴着救生圈。救生圈上面从左向右写着“gnef oad”。 不只是一台,而是好几台。爱宕小声说着“哎呀真可爱”。 “……岛风的……炮塔?” 霰一点点吐着话。 “为什么……?” “是毛绒玩具啦。不知怎的放在仓库里就拿来一用。说起来也就只能拿这个凑合下了。” 阳炎回答道。而且仓库里还保存着相当数量的玩偶,央求了一番就借到了。 “为什么……有这个……” “这是抱枕哦——” 爱宕回答了霰的疑问。 “抱着睡的话能睡得很安稳哦。所以就放在那里了。” “感觉会被某个了不起的人发顿火啊。” “这可是提督的提案哟。” “…………” 这是提督说一个人睡觉太寂寞,求着舰娘们陪睡结果被拒绝因而想出来的点子。保存的数量众多是因为想要分发到其他镇守府和驻地。好在重巡洋舰以上的舰娘们全体出动把分发一事劝阻了下来,不过无处可去的玩偶就只能睡在仓库里了。另外,跟这事最为相关的岛风好像边叫唤着“小连装炮变多啦”边狂喜乱舞了一番。 阳炎给玩偶系上绞船索。在前面拴个小型电动模型来拖着玩偶前进。 “那就入水吧。” 把玩偶放到海上。几个写着“gnef oad”的游泳圈上载着玩偶排成一排,这样的光景还真有点超现实主义的味道。 “按我说的位置就位。我看看——我、皐月、潮在船队的右侧,长月、霰、曙在船队的左侧。” 驱逐舰娘们一边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玩偶,一边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之前还在抱怨的曙虽然还是一脸不愿意不过也服从了命令。 “怎么感觉连装炮在盯着这边啊……” 皐月感觉有点不舒服,小声说道。 “别在意。只是玩偶而已,没有意志的。” “不是画着个脸一样的东西吗。感觉不管走到哪都在被瞪着一样。” 皐月的身体在打颤。 “你是不太擅长鬼故事那种类型?” “嗯……” 阳炎想着还真是个麻烦事,突然灵机一动。 “皐月,跟我换个位置。” “哎?我站在在最前面吗?” “我来发号施令。别瞎跑乱走就行。” “诶——两舷满速不是挺好的嘛。” 皐月的语气变得有些不高兴。于是阳炎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连装炮可在盯着你哦。” 阳炎让皐月站在向导舰的位置上,然后打开了拖船的开关。 马达的声音响起,拖船开始前进。玩偶被拽着向前驶去。 “各位,保持好间隔跟着皐月。” 像是被阳炎的话推了一把,皐月开始前进。 全员虽然是慢吞吞地不过还是在跟着玩偶一起航行。 想要保持队形还挺有些技巧。并不是只看着前方就好,横向上的间距也非常重要。而且船队护卫还必须要对敌人的袭击保持警戒。 拖船嘎吱嘎吱作响。阳炎叫道。 “开始之字运动!” 拖船自动右转舵。玩偶也被拉着向右变向。阳炎也同样转舵。 过了一会儿变为左转舵。全员保持注意跟着变向。 所谓之字运动,就是说要做锯齿状的运动。像“之”字一样左右运动来避开敌人的攻击。之字运动面对飞机来袭相当有效,警戒敌方伏击的船队也经常采用。 拖船的计时器启动,将舵转得更满。 “保持好队形……挺能干的嘛皐月,不急不躁的。” 在最前方的皐月不快不慢,保持着和玩偶之间的间隔前进着。 她从不回头看。只顾着注意身旁。 “因为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光顾着一个人疯跑的话,肯定会变成鬼跑出来哦。” 皐月哀嚎一声,变得更加慎重。 阳炎抿嘴一笑。这边要是不听话的话就交给玩偶好了。当然了,玩偶本身并没有监视机能,只要皐月那么认定了就没问题了。 “不错,皐月。那就做些更大的动作吧。右转舵。” 向右方转向。 “左转舵……哇!?” 咣。阳炎和潮撞在一起。 “真是的,保持好队形啊。” “对、对不起。动作太急了……” “是之字运动哦。认真点啊。” “那个……我能说两句吗?” 看到潮战战兢兢地这样问,阳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她舔了舔嘴唇才开始讲。 “那个,船队护卫的时候不能把舵转得太急。应该一点点调整角度,重复很多次来实现比较大的航路变更。” 潮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明。阳炎虽然被指出了错误却并不生气。不如说是感到意外。 “没想到你懂这么多。” “阳炎姐的队形配置应该是按照《船队队形及舰娘所在位置理论》进行的吧。但是那个已经有过更新。说是面对深海栖舰的时候,应该不只注重船队的侧面,在前方也配置护卫会更好一些。因为有相当一部分情况是从正面遭受攻击……” “了解得真详细。你有过相关经验?” 潮吃了一惊,忙用手捂住嘴。 “……嗯,有一点……” “这样啊。有经验的人在可安心多了。毕竟我是刚刚才看了下书。” 阳炎干笑了几声。 “还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吗?” “舰娘们互相太过在意的话,还是会导致船队散乱的。不能保持理智的话,就会像那样……” 潮往旁边扫了一眼。 在那边,长月和霰抱成一团航行着。 “霰,比起船队,我还是要保护你。” “…………” 在那两人身后前行着的曙一副把她们完全当成笨蛋的眼神。 阳炎赶忙招呼道。 “长月、霰!现在可是之字运动当中!这样心不在焉可是会撞上的!” 正如阳炎所说,长月和霰就要冲到玩偶当中了。阳炎赶紧向反方向移动。 “阳炎姐,太慌张的话,会被绞船索绊到脚的!” “哇!啊!啊!” 听了潮的话,阳炎开始一蹦一跳着行动。默默观望着的曙的脸上,又现出了轻蔑的神情。 阳炎有些手忙脚乱。 “要摔倒了要摔倒了!” “阳炎姐!” 这样的混乱之中,皐月一边因为紧张不断淌着汗水,一边被连装炮注视着不断进行着之字运动。 第四章 水 几天后,一如既往的栈桥上。 “虽然直到昨天为止都很糟糕,不过今天要更加鼓足干劲一起上!” 阳炎向着列好队的全员宣告道。 感觉没人认真听了进去。大家的情绪很低落。 但是阳炎没有气馁。 “反正你们肯定以为是无聊的训练是吧。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要进行炮雷击训练!” 有好几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跟战舰和巡洋舰比起来,驱逐舰的炮击怎么看都相形见绌,但是不能因此就松懈了训练。由驱逐舰来对快要逃脱的深海栖舰进行最后一击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虽然威力不是很大,但12.7cm舰炮也不是摆设。因此阳炎决定也要锻炼下炮击能力。 向军需部好说歹说,借出了深海栖舰的模型。负责人虽然抱怨“最近消耗比较大所以上面要求节制一下”,不过阳炎哄骗对方说:“要是用连装炮的玩偶当靶子的话,岛风可是会哭起来的。” 训练时要拖拽着深海栖舰的模型,让舰娘们对着活动靶进行炮击。在吴港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做。 “就是这样,今天我们实弹训练。”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不会很危险么……?” 潮说道。 “危险肯定会有啦,不过大家有远征的经验吧。那时不都带着实弹吗?” “那倒……算是……” 驱逐舰娘们不管是谁都至少有过一次远征的经历。当然,远征时预想到了遭遇深海栖舰时的情况,所以出击时装备了实弹,因此驱逐舰娘们并非完全没有实战经验。不过驱逐舰们参加真正的海战的机会少之又少,也未曾向敌舰开过炮。爱宕把这次的演习称为特殊演习,大概也是担心那方面的经验不足吧。 “训练要像实战一样才能提高技术。” 阳炎说道。使用实弹的话不仅会明显增加紧张感,也会让精神更加集中。阳炎认为想要在特别演习前积累经验,采用这种方式比较好。 潮看上去还是很不安。 “我们得到许可了吗……” “拿到了哦,没问题。” 阳炎拍着胸脯说道。 “在吴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训练。就放心交给我吧。实弹训练没什么难的,实际做起来就会发现其实是小事一桩。” “呀,还真是自信满满呢。” 阳炎发出一响奇怪的叫声,转向身后。 站在那里的是爱宕。 “又来参观我们训练啊。” “不是递交了实弹使用申请书吗。实弹训练必须由重巡洋舰以上的舰娘来监督才行哦。所以我就过来了。” “难道说……当秘书舰很闲?” “提督因为对龙田的胸部图谋不轨正被罚正坐呢,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哦——还有还有,我还带来了别的舰娘过来呢。” 爱宕指了指自己的右侧。阳炎的目光随着所指的方向看去,结果惊得不由得跳了起来。 站在那里舰娘的舰娘身着巫女风的衣服,并且还是四个人。那背着巨大炮台的身姿,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战舰。并且还是金刚级的四姐妹。 站在最前方的舰娘挥着手。 “hi——要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yeah!” 讲话方式如此特别的便是金刚了。 “在姐姐大人的面前,不要表现出不体面的一面哦。” 只顾着在意自己姐姐的是比叡。 “还请不要太勉强自己,千万别受伤。” 这样千叮万嘱道的是榛名。 “期待你们训练中精彩的表现。” 随意的话语却最给人以压力的最后这位就是雾岛。 看到有名的高速战舰这样排成一排,阳炎顿觉头晕目眩。 所谓战舰,是在与深海栖舰的战斗中主力中的主力,是守护人类的海上女神。她们厚实的装甲给同伴带来十足的安全感,巨炮让敌人为之胆寒。她们与空母一同是镇守府不可或缺的力量。 当然,阳炎迄今为止也见过不少次战舰了。擦身而过时会停下敬礼,也曾缠着央求她们讲与深海栖舰战斗的场面。但她们观看自己进行训练还是头一回。 这可真是要跟爱宕抱怨几句了。 “为什么那么有名的姐姐们会……!” 爱宕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蛋。 “嗯……因为我邀请了她们?” “看驱逐舰训练也什么有意思的啊!” “才没这回事啦。大家对驱逐舰的孩子们是怎么作战的可是兴趣盎然。” 可我们只有12.7cm舰炮啊,阳炎这样想着。和装备着41cm或者35.6cm这样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来是“大炮”的战舰不同,驱逐舰装备的玩意的大小都看不出来是主炮还是高角炮。虽然没必要陷入自我厌恶之中,可怎么看装备上都无法相提并论。 但是爱宕好像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还在一旁挥着手说着“加油啊——”。 虽然阳炎感到前途一片黑暗,但还是摇了摇头振奋精神。不如说这是一次绝好机会。如果在这里好好表现,让战舰姐姐们记住自己的话,就能一下子提高在横须贺的知名度。要是再通过金刚级在镇守府的宣传的话,甚至还能让其他驱逐舰大吃一惊。 毕竟,驱逐舰可是拥有不输于战舰主炮的可以一击必杀的武器。 “大大大大大家听好了,在各位战舰姐姐面前可别出丑啊。不不不不不不过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安心上吧!” “阳炎才是最紧张的吧。” 面对长月一针见血的话,阳炎赶紧用一句“吵死了”来掩饰。这之前还麻利地做好了实弹射击训练的准备。 “就由我来牵着这个。” 阳炎指着深海栖舰的模型说道。 “我一发出信号就开火。等轮到我的时候谁来替我一下就好。” “那么就由我先来吧。” 长月向前迈出一步。阳炎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就到海面上去……”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由我来拖着靶舰。” “哎?长月想干这个?” “嗯。” 正说着,她就已经握住了绞船索。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这倒是帮了大忙了,不过……” “尽情地发挥吧。” 阳炎还想要说些什么,长月就已经从栈桥下到海上去了。 阳炎不知该说她是有本事还是手快,总之就耸了耸肩。重振了下精神,她对剩下的驱逐舰们说道。 “那么就从我开始吧。” 阳炎下到海面上。可以看到长月在远处的水面上拖拽着靶舰。 出于安全考虑,执行牵引的长月与靶舰之间留有足够的距离。阳炎瞄准目标。测量距离、照准方位。 “正面炮战。目标,敌深海栖舰。开始炮击!” 装备在阳炎肩头的12.7cm连装炮喷出火舌。炮弹在靶舰跟前激起水柱。阳炎将射击角度稍稍向上调整后再次炮击。 “开火!” 这次则是在目标另一侧升起了水柱。 “夹叉目标!” 阳炎略带得意地报告。在旁观看的金刚级舰娘们发出了阵阵惊叹。 所谓夹叉,是指试射炮击的落点将目标夹在其中的意思。之后只需要把角度调整在前落点和后落点之间连续发炮即可,采用这样的夹叉炮击可以让命中的可能性大幅提高。 阳炎继续炮击,打了没几发便出现了命中弹。 打光规定数量的弹药之后,阳炎返回栈桥。长月也拖着靶舰回来了。 深海栖舰的模型有一半都开了大洞。 “还行吧。” 阳炎自己检查了战果后还算是满意。斜眼看了一下爱宕她们,那群人还是一样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个。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 阳炎鼓舞道。皐月站了出来。 “咱的炮雷击战击,开始了哟!” 伴着锐气勃发的话语,12.7cm舰炮炮弹飞出炮膛。 皐月劲头满满不断射击。深海栖舰模型的周围水柱四起。看上去就像是坏掉的喷泉一样。 阳炎刚想说些什么,皐月就打光了弹药结束了炮击。 回收模型后阳炎开始检查命中情况。 “命中……一发?” 阳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喂皐月!只命中了一发啊!” 皐月听到后倒不如说在好的意义上很吃惊。 “哇——原来击中了啊。咱变厉害了啊。” “说什么呐!?” “以前完全打不中的,这次竟然命中一发连咱自己都觉得厉害。大概是多亏了阳炎来到这里吧。” “不是弹药都打光了吗。要是敌方反击就完了。多注意下剩余弹药!” 说完阳炎朝着金刚她们那边赔了下笑脸。 “哎——刚刚那是给大家助下余兴。今后咱会努力打得更好的。” 下一个轮到潮。 “我……我会加油的。” 炮击开始。就像潮拘谨的性格一样,打出的炮弹也有些谨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击起的水柱也很小。 炮击结束。检查了模型后阳炎的表情有些微妙。 没什么值得特别提到的地方。既不好也不坏。也就是让人感觉“嗯是啊炮击过了啊”的程度。 “嗯。还不坏……吧。” “对不起……” 潮怯怯地缩了缩身子。 “没事没事,还可以继续努力的。下一个轮到曙了。” 曙狠狠地瞪了一眼阳炎,一言不发开始了炮击。 几次炮击后就夹叉了目标。接着没用几发炮弹就成功命中。 阳炎打心底感到佩服。没有多余的动作,从第一发试射就开始计算的角度、距离修正也很完美。也没有像皐月那样把弹药打尽。 确认了下拽回来的模型,结结实实地有致命弹命中。 “挺能干啊。” “作为驱逐舰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吧。你以为我会脱靶?” 虽然没这么想,但是性格这么恶劣的舰娘无论是舰队运动还是炮击竟都有着很高水准,阳炎着实感到意外。 心想金刚姐她们是不是感到佩服了呢,阳炎回头看了看。四人都坐在沙滩上,金刚手里拿着茶杯。 “……有没有吃了一惊呢……” “看了下一个多少会吓一跳的吧。” 曙不耐烦地说道,阳炎慌忙回过头来。 接下来轮到霰了。 她本就少言寡语,也就一言不发地进入了炮击位置。略瞟了一眼作为目标的深海栖舰模型。 “开火……” 12.7cm炮弹离膛而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之后到达了目标。 这次激起的不是水柱,而是熊熊火焰。 虽然是实弹射击训练,炸药的量削减了一部分。同时为了易于分辨是否击中目标,炮弹里多添加了一些镁进去。 刚刚燃起的就是镁的火焰。也就是说炮弹命中了深海栖舰的模型。 “第一发就命中了……!” 阳炎大吃一惊。 炮弹的命中率通常在10%以下。第一发炮弹兼作试射,通过试射测量与敌人距离之后转入全力射击。如果是在实战中,敌人与友军会相互周旋,命中率会变得更低。 刚刚虽然是训练中的射击,但还是会受到风和湿度的影响。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再计算出弹道一次命中,可不是件易事。 虽然考虑过这可能是偶然,但别的目标也都是一发就告命中。 炮击结束,模型被牵了回来。已经没有再检查模型的必要了。 看到这样的炮击就算是金刚级也着实像是有些惊讶,凝视着靶舰。只有爱宕的脸上还挂着微笑。 而当事人霰却和平时别无二致。 阳炎不由得拍了拍霰的肩。 “真厉害啊!你之前有这么擅长炮击吗。比起在吴的时候进步了不少吧?” “…………” “这样一来,大家肯定会大吃一惊。会说我们能成为镇守府的英雄什么的。” “…………” 从表情上无从得知霰是否感到高兴。 先不说霰,阳炎倒是飘飘然了起来。这样的话也能给爱宕和高速战舰的姐姐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的事迹在镇守府里传开,第十四驱逐队就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队伍了。 “你觉得会这么顺利吗?” 曙的话像是想给阳炎浇盆冷水。阳炎略有些不高兴地回答到。 “刚才不是你说多少会有些吃惊的嘛。” “那下一个说不定会更——加让你吃惊。” “下一个?下一个是……啊。” 阳炎赶忙对正在岸边摆着模型的舰娘说道。 “抱歉抱歉,轮到长月了哦。” 正准备收拾模型的长月不知为何胆怯起来。 “不了……我就算了吧。” “啊——明明拜托你牵引模型结果把你给忘了所以生气了吧。抱歉,我来替你,别不开心了。” 阳炎双手合十不停低头道歉。长月则摇摇头。 “真的不用了。别在意。” “长月的炮击训练我也会好好看着的。下次让你第一个上吧。所以这次就拜托你稍微忍耐一下。” 阳炎从长月手中夺过绞船索。轻轻拽了拽检查模型是否拴好。 “这次我来牵着。给你信号了就可以开始炮击。” 抛下还想说点什么的长月,阳炎驶向海面。 离开足够远后挥了挥手。 “好啦,开火吧——!” 过了一会儿。 开炮的声音轰隆隆地响了起来。炮弹飞了过来击中目标。水柱四起。 不过是在阳炎一侧。 “呀——!!” 她忍不住发出了惨叫。从头到脚被海水淋了个透不说,爆炸产生的冲击震得肚子面都在回响。一个不注意今天的早饭就有可能就白吃了。 “怎么回事!?”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这次落点则偏离目标好远。而下一发又打得太近了。 接下来的一发又落在阳炎附近。 冲击差点让阳炎双脚朝天。虽说是驱逐舰的小炮,但打到了也不是闹着玩的。 “停下停下!别打了!中止中止!!” 也不知道长月看没看到自己来回挥着双手。长月的炮弹还是一直落在与目标完全不着边的地方。 阳炎实在忍不住了,把栖舰的模型丢在那儿自己回到了栈桥。就那样浑身湿透两眼通红怒吼道。 “你想什么呢!我差点以为要死了!你就那么恨我吗!?” 没有回应。阳炎继续喊道。 “我确实经常批评你们,还强逼你们训练,可能性格也有点火爆!但也不至于要杀了我吧……!” 不过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阳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正前方。长月则面色苍白呆站在原地。 “啊……对……对不起……” “都这样了还说对不起什么的” “真……真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脸色苍白的长月浑身颤抖着。由于她和平日里的反差实在太大,阳炎都忘记了要发火,而是感到迷惑。 “……这是怎么了?” “就是说她实力就这样。” 一旁传来曙冷冷的声音。她一脸无趣地抱着胳膊。 “这家伙很不擅长炮击的。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可战斗力在驱逐舰里也是最差的,不管打什么都打不中。说着要保护霰,其实自己才是被保护的一方。” “…………” 长月垂着头。平日的正经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曙转向阳炎一边。 “这下明白了吧。队里有这么烂的在,战舰她们肯定也会吃一惊的。” 阳炎看向爱宕那边。她们在交谈着什么,至于谈话的内容就无从得知了。应该是在商量关于向友军开火一事吧。本来的话发生这样的事件这可是会立即中止训练的。 阳炎不由得仰天长叹。 “呜……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啊……” “抱歉。” 长月小声对她说。 “真的抱歉。” 说完就跑了出去,从栈桥下到海面上,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猿岛附近。 “啊……潮,剩下的交给你行吗!?” “好、好的!?” “我去追她!” 没等慌张的潮回答,阳炎也冲到了海上。 猿岛是漂浮在横须贺港近海的无人岛。岛上虽然无人居住,但烧烤用的空地和海水浴场都齐备。只不过这些只有在夏天的一段时期才开放,其余时间岛上基本都是封闭状态。 阳炎一边寻找着长月,一边登上了岸。 出现遭受精神打击的舰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与深海栖舰的战斗不仅是火力上的比拼,也消耗着舰娘们的精神,因此各镇守府都有义务常驻心理医生。 但其中也有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对心理医生开口的舰娘。据说越是有自尊心就越有这样的倾向。她们总是独自一人偷偷地哭泣、烦扰、感到苦恼。因此很喜欢没有人的地方。猿岛对她们来说正是绝佳去处。 “……在了在了。” 在海岸的一角,找到了一位蹲在地上的舰娘。阳炎慢慢靠近她。 长月抱着双膝,把头埋在里面。 阳炎一言不发坐在了长月身旁。 就这样二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是阳炎啊……” 长月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 “你怎么看现在的我……?” “哪有怎么看什么的,长月就是长月啊。” “…………” 长月抬起头。 面前是蔚蓝海面。 “……曙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哎?” “睦月级的平衡性很差。炮塔和舰体接合得不是很好,身为驱逐舰有不少问题。特别是我……” “这样啊。”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直都在为自己的不成器而烦恼……装甲也有些脆弱。” 对舰娘来说,装甲和穿着的衣服基本上是一个意思。虽然看上去就只是一套水手服而已,但这可是在深海栖舰的攻击之下保护自己的重要装备。 舰娘的种类不同,衣服的设计也各异。这都是根据舰娘适应性测试的结果来区分的,穿上别人的衣服也没什么意义。如果真的穿上了别的衣服,它就会一下子失去装甲的作用,变成普普通通的衣服。 众所周知,睦月级驱逐舰为了装备武器而对服装进行了改良,结果破坏了船体的平衡性。 “皐月她也一样。那家伙不是一直在做训练么。那是因为她想要多少提高些体力,想让身体变结实点……” 阳炎心想原来如此。还想着她怎么这么热衷于锻炼,原来还是有切实的意义在的。 “那家伙真的很了不起。但是我却做不到。一直在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也要克服这些缺陷,甚至说话也成了这样的口气。让自己相信保护别人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但其实却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我太弱小了,希望能跟谁在一起来让自己安下心。霰她不是很擅长炮击吗。所以我才呆在她身边……” “…………” “加上霰她还是那种不会拒绝别人的性格,所以我就一直任性下去了。但是阳炎你过来的时候,我感到害怕了。害怕有从好久以前就与霰相识的人来了的话,我跟霰的关系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真是可笑,明明是我擅自依赖着霰而已……” 长月的视线从海面转向了阳炎。 “那个,阳炎啊。” “怎么了?” “要把我从十四舰队除名吗?” 阳炎眨了眨眼睛。知道阳炎心中还得出答案,长月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当然的嘛。像我这样的平衡性不好又不擅长炮击的,光知道依赖同伴的驱逐舰,只能成为大家的包袱。像我这样的就应该被解体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等下等下、等等啊喂。” 阳炎赶忙插嘴。 “不会那么做的啦。长月也是重要的伙伴啊。” 长月愣了一下。 “……真的吗?” “当然了。我一开始炮击技术也很烂的。在第十八驱逐队是最差的一个。练习了好久才总算是达到了平均水平。所以长月你也没问题的,肯定可以得心应手起来的。” “我……能够变得擅长炮击吗?” “嗯。早晚有一天长月的炮击可以拯救大伙儿的。我向你保证。” 阳炎拍着胸脯说道。 长月沉默不语。稍稍低下眼,把视线从阳炎身上移开。 “这样啊……” 她只是这样地小声嘟囔着。阳炎向她伸出了手。 “来,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 长月再一次低下头。 阳炎并没有强求,只留下一句“我们等着你”,就径直从海滩入海,向镇守府方向去了。 阳炎回到了刚刚进行过训练的栈桥。第十四驱逐队全员都还在,但还在那儿的其他人只剩下了爱宕。 “那个……金刚姐她们……” “去执行出击任务了。南西诸岛附近(1-2、1-4)有深海栖舰出现。不去扫荡一下的话,输送物资的船队可要遭殃了。” “那爱宕姐……” “看着你们训练就是我的工作哦。” 爱宕笑眯眯地说道。 这意思简直就像是在说“我可要把你们的失败给记下来哦”一样。因此阳炎脑中甚至浮现出金刚她们走掉也是因为对如此糟糕的炮击感到惊愕这样不好的想象。 阳炎回到驱逐舰们身边,跟潮搭话。 “怎么样,训练还顺利吧?” “……是的,勉强还算……”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从潮脸上还是能看出她心力的操劳。阳炎想着大概是曙或者谁不听话吧。 “不好意思啊,下面就由我来接手吧。” 接着阳炎拍拍手鼓舞众人的士气。 “下面进行雷击训练!” 此言一出,就连曙也和舰娘们一同紧张起来。 雷击是驱逐舰们出彩的地方。平日里像小苍蝇一样被轻视的驱逐舰,进了鱼雷战就会摇身一变成为饿狼。装载在各舰上的鱼雷可是有着一发就能埋葬掉大型舰只的威力。 阳炎双手叉腰说道。 “不管炮击有多少失误,只要有精准的雷击的话就ok。我们可以拿到第一名!” “特别训练不是要练船队护卫来着吗?” 皐月问道。阳炎马上回答。 “为了应对深海栖舰的来袭,进行雷击训练也是必要的。下面开始准备,还是按照顺序……咦?” 阳炎歪着头心里犯嘀咕,明明已经借来的靶子怎么不见了。 “潮,靶子已经还给军需部了?” “不是的……炮击训练的时候,霰把靶子全部击沉了。全部第一发就命中,而且大部分都是致命弹……” 仔细一看,只剩下孤零零的绞船索躺在栈桥上。剩下的全都葬身海底了。 “没靶子不就没法训练了嘛。” “是这样没错……要不然我们再去借一次?” 但是估计又要被军需部的人刁难一番了吧。被挖苦倒是没什么,但是还可能被要求填不少损失报告书和申请书着实心烦。 “哎呀哎呀,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当靶舰吧?”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爱宕说道。 阳炎听了吓了一跳,慌忙摆手。 “这可不行。怎么能让秘书舰当假想敌呢。” “没关系啦。让我也为大家出份力吧。” 阳炎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站到了海面上。爱宕像是滑行着朝指定地前进,胸部也跟着上下摇动。 “准备好了就跟我说一声哦——” 看着爱宕那万年不变的挂着微笑的脸,阳炎压低声音自语道。 “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是阳炎姐说要进行雷击训练的……” 潮从旁插嘴。 “只要不装着弹头打的话就行吧……” “我倒不如说还真想带着弹头给她来上一发啊。” 皐月说道。 “那胸部装甲也太碍眼了。” 不知为何皐月盯着爱宕的眼神里包含着些许憎恨。而霰也小声嘀咕道。 “瞄着胸部发射鱼雷……还真是新鲜……” “哪怕是能打中那么一发。” “你们在讨论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啊,真是的。” 潮慌慌张张地插话道。结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霰身上。 潮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怎……怎么了……” “这就是所谓有货的人的傲慢啊。” 听了皐月的话,霰赶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部。阳炎也被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喂、你们,不要再讨论些奇怪的话题了。雷击训练要开始了。记得把弹头拿掉。” “阳炎其实也挺有货的嘛。”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开始训练了!” 全员下到海面上。 这次的训练并不是挨个轮流来的。跟炮弹比起来,鱼雷的速度慢得太多。受到攻击的一方凭目视就可以进行回避。一般为了不让敌人能够成功回避,多采用复数舰只一齐投射的方式进行雷击。 因此以驱逐队为单位来进行训练会比较有效。但问题在于,驱逐舰们的鱼雷发射的装备位置各不相同。 鱼雷发射管装在在腰部或者手腕处的舰娘们还好说。稍微弯曲下身体,或是将手朝向海面就可以投射鱼雷了。这样从三连装或四连装的鱼雷发射管投射出的九十式鱼雷,就会在海上如鱼得水一般飞速冲向目标而去。 问题是当发射管装在腿上的时候。这可就难了。在脚踝上的话还算简单,如果是装在大腿上等情况下,就不得不做出像是倒立一样的姿势才能进行雷击。虽然使用手册上写着“发射鱼雷时旋转发射管”,可实际航行中为了不让发射管摇来晃去一般都会把它牢牢固定住。激战正酣之时,要是真慢吞吞地去调整发射管的角度的话,肯定会被深海栖舰大口一张整个吞掉掉的。也就是说这种设计反而要让舰娘们极度地弯折身体才能发射鱼雷,正可谓本末倒置。 “不过我的倒哪种都不是。” 阳炎悄悄挺了挺胸。 她的鱼雷发射管虽然安装在背部,但是连接着一条可以自由活动的操纵杆。因此阳炎不需要做出什么特别的姿势就能轻松发射鱼雷。 潮很羡慕地看着阳炎。她的鱼雷发射管装在腿上。 “我发射的鱼雷时候很不好意思的……” 因为潮的鱼雷发射管是管口朝上的,所以发射的时候只能正面朝向目标或者背过身然后尽力把腿向上抬让管口冲着海面才能发射鱼雷。不论哪种姿势,潮的裙下风光想必都会被各位一览无余。 “预先把发射管朝前固定不就好了嘛。” “要是那样的话,就会产生相当大的空气阻力降低航速……而速度又是驱逐舰的武器……” 潮说着说着身子就缩了起来。 阳炎苦思冥想起来。裙子下面会不会被看到,这对舰娘来说还真是个迫切的问题。虽说是可以做到昂贵的导弹和战斗机都做不到的事情的舰娘,到底还是女孩子。虽然真正战斗的时候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但是事后想起来还是让人尴尬不已。 顺便一提,阳炎是穿着安全裤的。从这种地方也能看出驱逐舰身上的的改良。 一声不响地听着她们对话的曙终于开口了。 “别在意不就好了。多大点事儿啊。” “但是……” “我反正感觉无所谓啊。” 曙也同样是绫波级。对于她如此想开了的态度,阳炎感觉还是挺厉害的。 阳炎考虑了一会儿说道。 “那这样吧,发射鱼雷的时候把腰沉下去怎么样?” “那是说?” 面对潮的疑问,阳炎简明扼要地做出说明。 “事先把发射管管口朝下放的话空气阻力也不会很大的吧。发射的时候就像正坐一样弯下腿。这样一来管口不就朝前了嘛。要是还像现在这样管口朝上固定的话,就正坐下来背朝目标。” “啊,原来如此!” 潮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但又马上又陷入了不安之中。 “正坐下来开火的话……怎么说呢……感觉有种要去见对方父母一样的感觉,说不定会被深海栖舰误解……” “对方是谁啊对方!” 从远处好像传来了爱宕有些无聊的“还没好吗——”的喊声。阳炎赶紧催大家做好准备。 “开始了开始了。排好队。别忘了摆成扇形。” 发射鱼雷时一般采用扇形阵。这样一来即使目标有所回避也有那么一发能够击中。 阳炎向爱宕发出“可以开始了”的信号。 “那个——目标、重巡洋舰爱宕。方位确认完毕。航路正常。鱼雷深度及引信设为自动调整。” 驱逐舰们并排前进着,爱宕的身影渐渐清晰可见。 “发射——!” 压缩空气发出“咻”的一声响。从驱逐舰们各自的发射管投射出的鱼雷朝着爱宕的方向窜去。 阳炎屏住呼吸注视着。 不久爱宕便用手臂比出一个大大的“x”。 “没击中——” “啊——” 阳炎一下就泄了气。虽说鱼雷的命中率能有10%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想要通过特别训练拿到更好的成绩,就必须要更加提升命中率。全弹都偏了实在是不可想象。 “是错开了发射的时机吗。” “果然还是因为大家发射鱼雷时的姿势各不一样吧。” 皐月如是说。 第十四驱逐队从编制上看就比较零散,不同型号的驱逐舰们雷击时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抬起单手单腿,手忙脚乱。如果能由同型号的舰只组成队伍,炮雷击时就可以更好地掌握开火时机,从结果上来看会有更好的战果。 “所以都说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曙不耐烦地说道。 “比起一次次正作还是抬起腿的效率更高一点。” “……可是……” 潮羞得脸红起来。可曙还是不依不饶。 “你的自觉性还是不够啊。作为舰娘还注意那些是要怎样。想被深海栖舰吞了吗?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次也没起过作用。” “……但、但是……我也有,我也有好好地……!” 潮哭着想反驳些什么。这时候阳炎插话了。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曙,能别一次次地挑事儿吗?” “……哼。” 曙不耐烦地嘟囔着。 “这还真是不管吃多少亏都改不了。” 阳炎虽然有些在意她的话,但还是没去追问。 “再来一次。次发装填!” 再次排好队伍。阳炎向爱宕示意“再来一次”。 “要上了哦。这次靠更近一点再开火。” “哎——明明不是夜战啊?” 皐月发问。阳炎认可皐月的疑问,回答道。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的技术比较差所以要靠近一点。这样比起在远处开火命中率会高一些。” 至于这样一来会被反过来摆上一道的反对意见则被阳炎封印起来。虽然情形确实如此,但是想要拿到第一名的话就必须要做到这一步。 “两舷前进第一战速!” 随着阳炎一声令下,全员开始朝着目标前进。 海风吹打着舰娘们的脸庞。虽然爱宕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船速却并未放缓。这次不仅是看到了爱宕的轮廓,而是接近到了能够看清她的面容的距离。 “……开火——!” 咻——。又是排放出压缩空气的声音。投射出鱼雷后立即掉头离开。这是设想到了敌方反击而做出的行动。 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之后,阳炎回过身来。 这次爱宕还是比出了“x”。 “啊——……” 阳炎郁闷地抱住了头。 “真是的——怎么又偏了啊。” 连续两次没能命中实在是丢脸。虽然实战中击不中目标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训练的时候想要击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况且实战远比训练时的难度要高,战斗环境也更严酷。 “潮这次做的还不错哦。” 皐月说道。 “不过一直蹲着感觉有点怪怪的。” “这种事情请不要说出来啊。……人家有努力在克服害羞了。” 潮憋红着脸回答说。 爱宕从海上返回。 “成绩不是很好哦。” “抱歉……从爱宕姐那边看起来怎么样?是发射距离不对么?” 爱宕又戳了戳自己的脸蛋。 “嗯——我觉得那个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啦。倒是发射时的姿势,怎么说呢,有点个性不也挺好吗?” 那太过在意发射时姿态的样子大概看起来有些滑稽吧。似乎有些明白潮的感受了。 “但关键是鱼雷啊,有好几发都射慢了。不是一齐发射的话命中率会下降哦。” 阳炎转过身去。 “有谁发射晚了什么的吗?” 众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只手慢慢地举了起来。 “……霰?” 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发射装置……接触不良……发射迟了……” “莫非第一次雷击的时候也是?” 面对阳炎提问,霰点头承认。 “是这样……” “这种事要提前说一声啊。” “说过了……” 霰小声说道。 “肯定是因为声音太小了呢。” 爱宕解释说。 霰的声音本来就小,还有除了必要的事一概不张嘴的习惯。这在吴港的时候也一样,舰娘之间甚至打过赌看能不能让霰讲话讲三秒以上。 这样说话在陆地上日常生活的场合倒是无所谓,但是到了海上情况就不同了。大声喊话是很重要的。虽然舰娘之间基本上都使用无线电来通话,但是实战的时候炮火的轰鸣声太过嘈杂,在此之上深海栖舰还会又吼又叫,经常会听不清无线电传来的声音。因此大体上舰娘们都是在朝着麦克风怒吼。 造船厂难以忍受麦克风总是在大声喊叫的环境下工作而故障频发,便在安装设备的时候调低了麦克风的敏感度。因此声音太小的话麦克就无法拾音了。 “明明那么厉害的。霰啊,你说句‘发射鱼雷’听听。” “……发射鱼雷。” “再来一次。” “发射鱼雷。” 阳炎歪了歪头。 “嗯——这样的话虽然声音比较小还是可以听到的。” “还是养成下海之后大声一点习惯比较好呢。” 爱宕想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拍了下手。 “我说小阳炎,能不能帮大姐姐个忙?” “大姐姐是哪位啊?” “别使坏了嘛。小霰就交给我训练吧。” “哎?明明是秘书舰还干这个?” “就今天这次特别服务哦。” 爱宕牵起伫立在原地的霰,带她到栈桥另一边的沙滩去了。 剩下来的只有阳炎她们四个人了。 “今天这么结束呗。” 曙说道。但阳炎摇了摇头。 “不行,还不够。连爱宕姐都特意来帮忙了,我们也必须训练。” “我看爱宕她就是想打发时间而已吧。” “我们几个继续刚才的鱼雷训练吧。” 虽然射击姿势各自不同,但至少得让发射时机合拍吧。 刚刚使用的鱼雷被收了回来。鱼雷的价格相当昂贵,一般训练中使用的时候都得缩短射程不能让鱼雷沉下去。 “虽然就剩四个人了,还是要尽力而为。好了,两舷前进第一战速!” 这之后,四个人列队、射击,列队、射击这样反复训练了好一阵子。 节奏这东西练着练着就会熟练起来,因此虽然几个人姿势不同但也总算是像模像样了。潮也明白了这不是该害羞的时候,默默地努力着。 阳炎倒不如说对于曙还跟着她们一起训练感到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又要练到一半中途说要回去了呢。” “只是你们水平太低罢了,我是准备等会儿想起来的时候当做笑料的。” 曙确实不论炮击还是雷击都水准很高。也因此总会想这人要是性格再正常点的话就好了什么的。 阳炎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该回去了。” “长月和霰呢?” 皐月问道。阳炎环视了下四周。 “长月到时候就会回去的。霰的话……我去看看她那边怎么样了。” 让其他的舰娘们先回去之后,阳炎赶紧跑到爱宕她们那边。 爱宕和霰在海滩上不知道在干着些什么。 “?” 两个人并没有做着炮击或者发射鱼雷的姿势。只是面朝大海站着。阳炎带着一连串问号靠近她俩。 “那个——差不多要结束训练了……你们在干些什么?” “这是能打起精神的咒语哦。” 爱宕回答。 “咒语……?” “那么再来一次吧。小霰你来站在我身边。” 爱宕也没管霰同意了没,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好,深吸一口气。” 爱宕像是要深呼吸一样吸了口气。霰也照做了。 “乓啪咔乓——!” 阳炎吓了一跳,霰也沉默了。爱宕看到没反应感到有些不满。 “来,好好喊出来。” “……” “平时就大声喊出来的话,战斗的时候就不会因为声音太小而传达错指令了。这可是很重要的哦。” “…………” 与其说霰接受了爱宕的说法,倒不如是不知所措了。 爱宕自不用说,完全不在意这些细节。她还在给霰鼓劲让她朝着海面喊出来。 “来,再来一次,乓啪咔乓——!” “……啪……乓……” “乓啪咔乓——!” “啪咔……” 跟情绪高涨的爱宕比起来,霰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 阳炎回过头看了看身后。路过的舰娘们都在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那孩子好像被爱宕逮住了”“哇——真不容易啊”这样含笑说着悄悄话。 平时毫无表情的霰一点点地把头低了下去。后脖子附近稍稍有些泛红。 阳炎看了眼边笑边走过的舰娘们,又把视线转回到了霰身上。 她走近那两人。 “喂、霰。” “……?” 霰抬起头。阳炎接着说道。 “我们一起来喊吧。” “为什么……阳炎也……” “我也正想着我声音有点小呢。” 阳炎站到霰身边,顺带挽起来了袖子。 “要鼓起干劲了哦!不克服声音小这点可不行。” “让我也加进来吧。” 传来令人意外的声音。 站在那儿的是长月。不知道是不是刚从从猿岛回来,呼吸有些凌乱。 “虽然我炮击水平不高,声音上可是不想输给霰。哪怕只有这么点用处,我还是想帮得上霰。” 听了长月的话,阳炎欣慰地笑了。 “好啊,三个人一起喊就没什么可害羞的的了。” 爱宕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大家一起来的话,声音一定都可以传到海平线了哦。来,要让海那边的舰娘们也听到哟。乓啪咔乓——!” “乓……乓啪咔……乓……” 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小。阳炎则像是要鼓舞她一样喊了出来。 “乓啪咔乓——!喊的时候想着要盖过我的声音,这样就不会害羞了。” “我也不能落后啊。乓啪咔乓——!” 长月也喊了起来。像是被她俩引导着,霰也喊了出来。 “乓啪咔乓……” “乓啪咔乓——!” “乓啪咔乓——!” 训练一直持续到了太阳没入海平线之时。 夜里。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就是精神百倍的阳炎也累得不行了。跌跌撞撞地走进自习室,她抽出椅子一屁股坐了进去,趴倒在了桌子上。 由于训练and乓啪咔乓,不仅身体极度疲劳,嗓子也都哑了。尤其乓啪咔乓是自己执意要掺和进去的,碍于面子也不能中途退出,只得奉陪到底了。 趴了一会儿,等到名为干劲的多巴胺向脑内的细胞们问了早上好,阳炎才一点点支起身子。她从扁平的抽屉里把便签和钢笔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阳炎盯着作为通信手段的纸张和传达心意装置的笔具直发呆。 她是想给不知火写封信。本来是到任的时候就想写的,但是一直拖啊拖,拖到忙得连想的空余都没有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从不知火那里收到信的迹象,不过不知火就是那种性格,太在意也没什么用。 信纸还倒没什么,给女孩子用钢笔就有点夸张了。说是因为什么“作为舰娘一定必须要成为女性的模范”,钢笔就作为舰娘的用品分发下来了。听说以前训练课程里甚至还有钢笔书法的时候着实是让人感到吃惊。 当然镇守府里肯定是有固定电话的。不仅如此,舰娘们甚至连手机或者智能手机都不缺。不过使用受限,很少有机会能用。 这是因为上面的人们不愿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外面的人联络舰娘。表面上说这是为了防止机密情报外漏的保密措施,而舰娘们则理解为“这就类似于父亲总是对女儿的通话内容很好奇一样”。 因此舰娘们与外部的通信手段基本上就是写信了。而信件的长度也从仅仅是事务性的几句话到像短篇小说一样成书成册各不相同,镇守府唯一一个邮箱常常被塞得满满的。 阳炎现在既不是给恋人写情书,也不是向什么神秘的宗教表示虔诚,更不是向深海旗舰泄露出击情报,就是想普普通通写一封信而已。 “亲爱的不知火大人……” 写到这儿阳炎就撕破了便签把它揉成团扔向了垃圾桶。结果一发不中,又跑了过去捡起来好好扔了进去。 感觉太生硬了。不知火毕竟是原来的伙伴,像发短信一样更普通点文章的就好了。 “不知火亲——” 又揉了。什么不知火亲啊。都没用过这种称呼。 “敬启。在这晴朗秋日向您送上诚挚的问候,最近各方面是否都还安好……” 又变死板了。这封也揉掉。 “哦耶——,早上好!” 这什么玩意儿。扔了。 接下来阳炎不断重复着尝试各种各样的起头,然后扯破纸扔掉的过程。虽然这之中不乏有某些编辑看了都可能为其独创性而赞不绝口的文笔,但也都一同成为了垃圾箱的住民。 由于训练带来的精神疲劳,阳炎的脑子怎么都转不起来。乓啪咔乓地喊了好几个小时,脑子里就像办着弹子机店开张纪念优惠活动一样乱七八糟。喉咙也像火烧一样嘶哑得说不出话。 产出了不少山羊的饵料之后,信还是定在了随随便便的口气上。 (注:山羊被认为喜欢吃纸(传统的和纸),不过现代造出的纸张(洋纸)无法被羊消化,甚至会引起肠梗阻。) “吴港那边怎么样?这边的话……” 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写道。 “这边可真是糟透了。” 虽然变得有些消极,不过阳炎心想管他的呢。 “我们是驱逐队里成绩最差的。秘书舰是个怪人,提督也不怎么样。海风总感觉让人很不舒服。风里绝对混进了重油……” 阳炎没觉出自己写得有过分之处。倒不如说这后面坏话更是接连而出。 “霰也受到负面影响比以前更沉默了。我超怀疑这种地方还能称得上是镇守府吗。光是我一个人吃暗亏弄得都想哭出来了。我一直一直都只在想不知火。还想和你一起组成驱逐队……” 阳炎写着写着就忘乎所以了,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 “阳炎。” “哇。怎、怎么了?” 阳炎坐在椅子上回头看了一眼。长月站在身后,她旁边是霰。霰的手里还拿着个袋子。 “在写信吗?打扰你了。” “没……没事,没关系的。怎么了?” 长月小声清了清嗓子。 “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让你这么迁就我的任性,真是很对不住。” “没关系的啦,一个驱逐队的伙伴嘛。” “多亏了阳炎我才明白了自己有多么愚蠢。以后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保证!” 长月催了催霰。 “这个……” 霰把袋子里的东西递给了阳炎。 “今天……陪我练到最后的……谢礼……” “谢礼是说……给我的?” 霰用力点了下头。 “长月和我……珍藏的……” 阳炎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谢谢。” “要说谢谢的……是我们……” 霰似懂非懂地低下头。 “谢谢……” “让我也道声谢。真的是非常感谢你。” 长月也低下头。两人说完这些,就从自习室离开了。 阳炎看了着收到的东西。打开了银色的包装纸。 里面是刻着“间宫”字样的细长羊羹。 在为数不多的间宫制点心之中,羊羹也是绝品中的绝品。不仅有着口味超过市井名店的好评,而且只有舰娘才有享用这种美味的特权。由于很少有拿出来卖的时候,舰娘之间屡屡有围绕间宫羊羹展开的争夺战发生。 阳炎在羊羹的边上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甘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品尝了一会儿之后,阳炎又拿起笔,在信上添了几笔。 “不过我还是会好好努力的。请在吴港祝福我吧。” 第五章 木 第二天果然还是训练。之后那天也是,再之后依然是。身体中沉积着疲劳,半夜倒头就睡。即便如此,重复进行着的训练还是有它的意义在。长时间什么都不干的话,与之相应地熟练度也会下降。 “嗯……?” 阳炎歪了下脖子。皐月来询问她是否有什么疑问。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很流畅啊……” 阳炎“啊哈哈”地傻笑了笑。 流畅指的是舰队的运转。今天的第十四驱逐队,还是把毛绒玩具当做船队,重复进行着护卫训练。 至今为止都还没顺利地完成过。时不时与船队发生碰撞,感觉前途多难。 然而舰队的行动变得敏捷,也渐渐找到了和船队一同行进的感觉。不说什么废话的话大家也不会摆出不耐烦的态度。一时间都怀疑是不是和别的人调换过了。 “皐月也长进了很多啊。舰队运转是不是已经比我都熟练了。” “都是因为阳炎教得好呀。” “我倒觉得是因为皐月很努力呐。” “没有啦……其实在夜里也有一个人做做练习什么的。” 皐月害羞地笑了笑。 “但是不止咱一个人哦。大家都有在自主练习。” 长月开炮射击。袭击船队而来的深海栖舰的模型被溅起的水柱包围。 “命中了……” 阳炎由衷地叹服。皐月戳了戳她的侧腹说道: “看,出成果了吧。” 这时响起了霰发令进行之字运动的声音。她虽然一如既往说话很小声,但是关键的时候却可以清楚明白地讲话施令了。潮进行鱼雷攻击的动作也变得敏捷起来。 阳炎一边感叹,又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大家都打起干劲了呢?” “是为什么呢……” 皐月嘻嘻笑着看着她。 驱逐队的团队协作有进步是好事。但是还有一点尚存不足。 阳炎的视线扫向有些不耐烦的曙。 “喂,曙,不觉得可以多向我展现点干劲嘛?” “……凭什么我要努力给你看啊?” 曙一副连说话都没劲儿的样子。 “当了第一名也没意义。” “但是能成为第一名不是会很高兴的吗?很有趣的哦。” “我对那些事不感兴趣。” 只有对这孩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前一阵子只是搭个话就会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敌意的态度已经不再,但也实在不能说两人之间的距离有所缩短。 总之曙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不管她想抱怨什么,对阳炎她们来说还有更高的目标等着追寻。 “好的!今天要做完全部船队护卫的训练哦!” 阳炎向舰娘全员传达道。 “距离特别演习已经没几天了,现在要尽可能熟练起来,争取拿到第一名!” “完成全部训练,就是说炮击和雷击也要进行吗?” 长月发问。阳炎给出肯定的回答。 “嗯。不全部做完就没意义了嘛。” “实弹演练的话,应该需要进行指导的舰娘吧。” “所以又拜托了金刚姐她们。” 她指向了码头的栈桥。 站在那里的是金刚、比叡、榛名和雾岛,各有各的样子注视着这边。金刚则今天也托着她的茶杯。 “她们还真接下来了啊。” “啊哈——请爱宕传了话,拜托了她们就同意了。” 阳炎干笑了几下。其实是“误射很危险,必须得让战舰盯着点才行”这样被千叮万嘱了一番。大费周章派上了四个人,不得不说也是因为被认为有相应的危险。 “虽然之前的时候很是糟糕,现在要是能好好完成训练的话,金刚姐她们也会感到佩服的吧。这样一来就能引人注目,我们就会成为镇守府的话题了。” 阳炎拍拍手鼓起劲儿。 “那么就加油上吧!” 全员都到了指定地点就位。扮演船队角色的则还是那个写着“gnef oad”的连装炮玩偶。 而实际进行护卫任务的时候,船要大得多,如果是船队的话则数量也会很多。因此舰娘们的位置相隔得较远,玩偶之间的间隔也尽可能拉开。但无论如何也与实际情形有着出入。 介意这些也于事无补。现在是将至今为止的训练成果展示给金刚级姐姐们的好机会。 阳炎打开了牵引船的开关。这艘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做出随机的运动,改变船队前进的方向。她们必须要紧跟着船队才行。 “准备完毕。” 阳炎到自己的位置上就位。 “那么就开始咯。紧跟船队!” 伴随着玩偶的行进,阳炎她们也开始航行。 过了一会儿牵引船右转舵。驱逐舰娘们也跟着往右转向。接着回舵,又转向左边。 向左之后又向右。进行着之字运动。 舰娘之间没有发生碰撞,不再像之前一样粗心大意。她们保持着互相的位置间隔,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怎么样,阳炎?咱也很能干吧!” 皐月说道。 “很棒啊!” 阳炎回答。其余的各位也都做得很好。就连发了好多牢骚的曙,也认真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阳炎看向前方。应该要进入下个环节了。 海面上出现了舰影。来了! “右方十度发现敌人!” 阳炎叫道。全员都发出了“诶”的惊叹。 “袭击应对训练。快准备好!” “没听说过啊!?” “提前告诉你们就不是训练了。” 为了不让皐月再抱怨,阳炎提高了发动机的转速。 “协助船队逃脱。长月展开烟幕!” “我?” “快点!” 长月向前驶去,开始尝试在来袭敌舰和船队间展开烟幕。 突然,从前来袭击的敌舰上发出光亮。 “敌舰开火!” 阳炎发出警告。炮弹在长月周围溅起水柱。因为用的是模拟弹所以水柱并不高,但要是被命中了肯定还是会很疼。 长月的航行变得摇摆不定。烟幕的喷出也半途而废。 “长月,回来!” 从前方回来的皐月戳了戳阳炎。 “我说,正在开火攻击的不是爱宕姐吗?” “诶?” 阳炎答应了一声,把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 扮演敌人前来攻击的是身着蓝色制服的舰娘。从那胸部的大小来判断确实是爱宕。 “那人搞什么。我明明只是说给我介绍个适合扮演敌人角色的来而已。” “看来她很是喜欢阳炎呢。” “提高警惕。爱宕姐不可能放水的。” 皐月回到了指定位置。 长月也浑身湿透地回来了。烟幕只展开到一半,现在已经渐渐消散了。 “敌舰接近中……” 霰传来联络。从她所在位置大概也能清楚看到爱宕。 水柱渐渐逼近当作船队的玩偶。爱宕开心地持续炮击。大概是因为能够参加训练而鼓足了干劲儿吧。说起来她当目标舰的时候也曾经是这样的感觉。 粗略地环视了下舰娘们。虽说是训练,但是遇到敌舰来袭总觉得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 阳炎立刻发出指令。 “进行迎击。潮留下来做支援。一会儿我们从正面出击,遏制住爱宕。你就趁机带连装炮……带船队逃离。” “要一口气出动五人吗?” “对手可是重巡洋舰。要一口气打过去一口气逃掉。” 虽说比不上战舰,重巡洋舰也是相当优秀的打击战力。就算正面肉搏胜算也不大。那么就得依靠数量取胜。 “潮,拜托了。” “哎……明、明白!” 虽然听声音感觉有些靠不住,还算是给出了回应就先这样吧。 “要开始炮雷击战了哦。两舷前进,最大战……” 突然,背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是炮击。阳炎快速转过身用双筒望远镜确认。能够看到舰影。 看轮廓是重巡洋舰。和爱宕穿着同样的制服,胸部也大小相当。面色温柔炮击却无情。 “是高雄姐……!” 阳炎发出呻吟。既然是同型的舰娘,应该是爱宕叫来的吧。这是前方爱宕正在集中攻击的时候,高雄从后方突然发动袭击的战术。虽然老生常谈,但实际这一招却着实很有效果。 船队腹背受敌。 阳炎望向前方又回顾后方。 怎么办。如果把战力分散到前后两边,可能两边都能防住,但是失败全灭的可能性也很高。集中全力反击爱宕的话则击退她的可能性升高,却默许了高雄在后方猖狂。 阳炎是向导舰,必须做出决断。 “……集中攻击前方。” 她说道。 “击退爱宕姐让船队逃离。可能有几艘会被高雄姐干掉……” “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这时意外地传来反对声。 叫喊着的是曙。 “明明知道船队会被干掉,就这样见死不救夹着尾巴逃跑!?前后两边的船都救一下啊!” “并不是见死不救。如果兵分两路的话,连我们也说不定会全灭的。所以为了让尽可能多的船幸存下来……” “真是薄情呢。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啊!” “哈?我这不是正在努力么?” 阳炎感到诧异。直到刚刚还看起来完全没有干劲的曙,突然怒火中烧起来。 “我这不是想要救下船队嘛。” “哪里有!你这说的分明就是见死不救!” 曙叫嚷起来。 “明明一直嘴上说着是同伴什么的到头来还不是这样!” “曙才是在乱说什么啊。没有干劲的话能不能就别插嘴?” “和这么笨的人在一块儿,当然会想要发牢骚啊!护卫什么的对你们来说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才不是不可能。我说啊,像这样相互斗嘴只会让时间白白流逝……” 曙把脸贴近阳炎。 “既然这么麻烦,最开始就不该搞什么训练。” 曙喷发着怒气,用激烈的言辞顶撞道。 阳炎觉得很困惑,其他的舰娘们也都吃惊地注视着。 “演习的时候要负责护卫船队,不可能不练习的吧。” “推辞掉不就好了!也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我们可是舰娘,推辞任务什么的怎么可能?” 阳炎渐渐感到有些窝火。为什么这孩子这么吵闹。做护卫就那么不爽么。就那么讨厌我么。 “小、小曙……” 曙连潮想要劝解的话语也全然听不进。 “果然你也是那种人啊。还有那最后什么都办不到、对同伴见死不救的行为模式!聪明点的话一开始就不该搞出这种事!” “我不会对同伴见死不救的!” 阳炎变得情绪激动,不服输地大声嚷了回去。 “差不多了吧你这大笨蛋驱逐舰!” “你才是更笨!不止是笨蛋还薄情寡义!” “那就兵分两路!最后说不定就会全灭!然后我就到处去说都是因为你的错!” “不过阳炎级不可能有那胆量的吧!窝囊废!” “你说谁是窝囊废!” 愤怒让阳炎的视界被血红色填满。 怒火烧得她头脑有些发晕。为什么非要和这样的家伙一起努力至今不可?除了她以外还有这样无可救药的驱逐舰吗?和别的舰娘们都能相互理解,唯独对这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 明明感觉已经尽全力去试着理解她了,但终于还是到了极限。 不知不觉间阳炎握紧了拳头。曙看到了又挑衅起来。 “哈,还想要开打?来试试?不过阳炎级肯定是做不到的吧!” 啪。 海上回荡着一声脆响。 曙捂着脸颊愣在原地。 阳炎也是一样吃惊。她不由得盯起自己的手。 对曙挥起手掌的并不是阳炎,她什么都没做。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响起了声音。 “小曙……差不多够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的潮小声说道。正是她狠狠地打了曙一巴掌。 “就知道耍性子……!” 曙虽然发了下呆,回过神来立马横眉竖眼叫了起来。 “你还真行啊!” 她向潮扑了过去。 因为是舰娘所以就性格温顺什么的是完全没这回事,只要生起气来也会打架。在海上会脚下立足不稳只不过是局外人的看法,正是在这个时候舰娘的航行稳定装置会发挥出极大的威力,为主人们打架做出贡献。不开炮是双方的默契,但是反过来说除那以外干什么都行。弯曲手指立起指甲扇巴掌这样带点可爱色彩的交手立马就会烟消云散,接下来是拳头对拳头的碰撞。安好的装备就那么摇身一变成为了互殴用的钝器。 拳打、脚踢。拳打、脚踢。假装是拳打实则脚踢。曙闹起来的样子还在想象的范围内,但是潮也意外的相当厉害。她像是要发泄掉心中积攒至今的忧愤一样追赶着曙打。 曙不断挥出的拳头掠过潮,就那么直接打在了正发着呆的霰身上。 “好痛……” “你干什么!” 长月也激动起来。“对霰出手我可……”正说到一半嘴上就挨了一踢。 “你!们!” 脸涨得通红的长月也加入混战。从她把鱼雷发射管像刀一样挥舞着折腾的姿态来看,都怀疑睦月级因为平衡不好所以性能比较弱什么的不过是制造方想要获得新订单而编造出的谎言了。 曙被踹到一边。想要扑上来的潮也被踢到一旁。是霰干的好事,不知何时她也加入了战斗。大概是刚才被打了一拳怀恨在心吧。从她重新戴好驱逐舰娘第一种略帽(烟囱通风帽)的架势来看就能明白她是动真格的了。就是在吴的时候都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为了弥补身材瘦小的劣势,她连续使出了像龙卷风一般的飞踢。 “哇……好厉害。看来是积攒了不少压力啊。” 想要以旁观者自居的皐月也被卷入其中,被弄得个倒栽葱,脸朝下扎入海面。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怒目圆瞪,不管是谁直接就打了上去。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纤细,但是通过力量练习也练就了结实的身体。大概暗中也抱有着不会输给同为驱逐舰舰娘的自负吧,她以要打趴全员的气势加入了乱斗。 明明是在海上却出现了街头打群架一样的纷争。阳炎脸色铁青,察觉到还是在训练中而有些魂不守舍。 “停下,别打了!重巡和战舰她们还在看着呢!快停……” 话刚说到一半,不知谁扔过来的训练用鱼雷就直击了阳炎的面部。她差点就一个跟头倒下去。 阳炎好不容易才稳住脚。 她慢慢捡起掉落的鱼雷。 “一群……一群混账东西——!” 理性的束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看起来都是敌人。这个世界混沌而阴暗。不痛打这群家伙一顿肯定就没法当新娘子了。这样的话就一个接一个地给你们干翻在地。要把你们一个不剩全都变成我人生的铺路石! 阳炎挥起鱼雷参战,已经没人能来阻止她们了。 一开始在远处观望的爱宕来到她们附近。身边是同样靠近过来的高雄。 两人面带惊讶地看着阳炎她们打斗。 “真是糟糕。时隔这么久又看到驱逐舰们在打架了。” 高雄把视线转向爱宕。 “怎么办?” “说起来……作为秘书舰有义务上前制止呢。” 爱宕叹了口气。高雄接着发问。 “怎么制止?” “就这样。” 爱宕把20.3cm连装炮朝向打作一团的舰娘们。 “各位——!听好啦。三秒以内不停下来的话,就要开火了哦——!一——,二——……” 她一遍偷笑着一边报数。 “三——。” 不知怎的这一下意外的小声,高雄正心想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打一炮的时候,阳炎她们就被巨大的水柱笼罩了。 横须贺镇守府办公楼。秘书舰爱宕的屋中。 第十四驱逐队的成员们列好了队,一个个鼻青脸肿、浑身湿透。 爱宕坐在自己的桌前。 她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惊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只不过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她们,总让人感觉有些可怕。 “……关于这次的丑事……” 爱宕一开口,阳炎就心里一紧。 “那、那个……” “安静。虽然不能说同为舰娘就没有争吵,但是在训练中,而且还是在秘书舰的眼皮底下打起来恐怕是前所未闻。” “但是……” 爱宕恶狠狠地瞪了阳炎一眼。看到和满面笑容相反的锐利目光,阳炎赶紧闭上了嘴。 “不仅是我,高雄也目击了全过程。金刚级的各位也是。有这么多人看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不可能了。惩罚是想自己选呢,还是请提督定夺呢?” 驱逐舰娘们全都吓得浑身发抖。如果上报了提督可就非同小可了。重紧闭还算好的,最严重甚至会被拆下装备当做改装素材,从镇守府赶出去。然后名字和照片也被印在一起来回传阅,成为笑料。 (注:重紧闭,旧日本陆军的惩罚措施之一,日数在一日以上三十日以下。) 潮张了张嘴。 “不……不是我……” 以此为牵头,大家如溃堤江水般纷纷找起借口。 “咱可不想挨紧闭!是曙最先动手的!” “我只是被卷入其中的。不应该负责任。” “……讨厌……受罚……” 曙噤声不语,只是板着脸望着天花板。 爱宕看着都在为自己辩解的驱逐舰娘们,终于叹了口气。 “……真是的……” 驱逐舰娘们还在喋喋不休,声音越来越大。 爱宕被这阵势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说道。 “就到这里吧。对训练中打架网开一面是会牵扯到纪律问题的。幸好并没有重伤者出现就不从重处罚了,暂时禁止外出。” 响起一片哀声。虽然镇守府内伙食温饱不愁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但是想要放松果然还是要到外面去。在休假日以驱逐队的形式轮班外出对她们来讲是非常宝贵的休闲时光。 阳炎赶忙插话。 “不管怎么说,因为打架就这么处置有些严厉了吧。” “阳炎向导,对你的处罚会更重一些。因为你是向导舰。” “为、为什么我要……” “安静。” 面对爱宕毅然的口吻和目光,阳炎哑口无言。 “可以离开了。” 全员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爱宕的屋子来到走廊。 大家相顾无言,从办公楼走向驱逐舰宿舍。 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种没力气开口的氛围之中。就连走路也觉得麻烦。 阳炎因为耀眼的阳光而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万里晴空。虽然快到傍晚时分天空却还是蔚蓝如洗。想必远到吴港也能看到这片蓝天,这空气清洁纯净的碧青色天空。 天空呈现着她本来的面貌。 在爱宕的面前争吵,在高雄面前打斗。在金刚面前蹬腿出脚,在比叡面前高声喊叫,在榛名面前挥拳相向,在雾岛面前溅起海水。 这种行为不可能会带来好名声。而且简直是会被当做笨蛋驱逐队,贴上最差舰娘标签程度的丑事。更何况这一切还被上级看个一清二楚。不能把问题在内部解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早上的时候还干劲儿十足。下定决心这次可要在秘书舰和战舰的面前标榜一番。 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空虚感笼罩着阳炎。心里好似裂开了个洞一般。 突然,一股情感从心底涌起。 悲伤。 对于自己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一直相信着只要是在江田岛学习、在吴锻炼过的,无论在何处都能够通用。在给不知火的信中也发过誓,要好好努力。而如今却知晓这全都不过是白费力气,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她的一声悲叹。 阳炎低下了头。泪水从眼中涌出。 “呜……呜……呜呜……” 她试着强忍却也止不住的泪水。 “对……对不起……大家……” 听到她的话每个人都停下了脚步。阳炎则边哭边讲着。 “我……我真是个笨蛋……做的全是无用功……明明发誓要好好努力,却什么都没做成……把自己想的强加给大家……” 感情一点点从心中溢出。虽然明白在众人面前掉眼泪很不成样子,却再也停不下来。 “长月也是霰也是……明明都很努力,皐月、潮、曙也都……大家、大家明明都是很优秀的驱逐舰……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太不争气……净添麻烦……明明还是向导舰……是驱逐舰……” 阳炎潸然泪下。眼泪滴下润湿了地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伤心之情止不住地涌出。自己的不成熟、没出息交织在一起,快要把心脏撑裂了。 而阳炎只能用哭泣来表达出这种感情。 舰娘们注视着阳炎。 “……才没有那种事!” 突然响起了长月的声音。 “我们才应该道歉。阳炎明明那么亲切地指导我们……我却又……没能相信自己。我才应该……” 她也流下了眼泪。 其他的舰娘们也纷纷叫了出来。 “咱……咱才是,如果不是阳炎,肯定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是阳炎让我有了自信!” “我也是。是阳炎把我迎进这里……才有了现在的我……!” “……阳炎……没有错……都是我不好……” 皐月、潮、霰,都哭了起来。阳炎被她们的话戳动心房,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 没人会因掉队高兴,也没人会因出丑而开心。 大家都后悔不已。 都不想让第十四驱逐队被贴上丧家犬的标签。 她们不禁拥抱在一起,相拥着号泣起来。 只有一位少女和她们保持着距离。 她呆立在原地移开了视线。 “所以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喜欢驱逐舰啊……” 曙的眼中没有泪水。亦无法窥探她的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 接下来,终于迎来特别演习这天。 这一天天气有些阴沉。据镇守府气象班的报告,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海浪略有些高,不知道是否会下雨所以出门时还请不要忘记带伞。 舰娘就是个会把身上弄湿的行当,而且还会因为海水弄得浑身到处都有些咸涩。把头发搞得和盐腌的裙带菜一样什么的是常有的事。不如说相比之下被普通的雨水淋湿倒比较受欢迎。因此也就有很多舰娘下雨天不打伞。 当然出击的时候是不会随身带伞的。不管是因为台风还是飑而弄得浑身湿透也要执行完任务才是舰娘的气魄。 (注:飑biao1,突然的强风,数分钟内停止,一般伴随降水或雷雨。日本特指热带地区的疾风骤雨。成因是局地性的上升气流,基本上每天定期性发生。) 阳炎微微抬头看了看天。云还很高。大概不会下起雨来吧。 “……为什么我会光顾着看天气啊。” 她自言自语道。其实理由自己也明白。 不安。因而想要做些什么来排遣下心情。虽然是集中精力进行了训练,却不能说进行得很顺利。接连不停地出现失误,还在爱宕和战舰面前打了起来。 这样还能拿得下第一名么。 阳炎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消极。至少大家的同伴意识很强。虽然只有曙例外。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肯定可以取得好成绩。虽然只有曙例外。 她转向背后。第十四驱逐队全员整好了队。不过曙还是一如既往把脸扭向一边,也只能认为她就是这么种存在了。 “……你还真……能来奉陪我们呢。” “哼。” 曙用鼻子回了下话。 “又没什么不行的。” 在像是海水浴场中监视员的台子一样的地方,爱宕静静坐着。她身上带着好几块表,在往手上拿着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前方的海面上翻着白浪。是驱逐队回来了。爱宕打开了手持喊话器的开关。 “上岸吧。正在给你们统计分数。” 交话后过了一会儿,爱宕又举起了喊话器。 “第六驱逐队的成绩,二百二十分。” 旁观的人们都发出了赞叹。这是至今为止的最高分。 甚至能听到夸赞“真不愧是第六驱逐队”的声音。在整个镇守府中她们也是代表性的驱逐舰娘。 几支驱逐队按一定时间差出发前往镇守府周边海域。阳炎她们排在比较后面。 “下一个。第十四驱逐队。” “到!” 爱宕一出声,阳炎就像是从地上弹起来一样立即起身来。 “请出港。” 听到召唤,阳炎扫视过众人的脸庞。 “拔锚!跟我上!” 全员离开栈桥进入海中,在海面上站好。 “两舷前进,原速!” 乘着波浪,第十四驱逐队的各位开始前行。 这次特别演习,简单来说只不过是护卫船队而已。和船队合流后在周围护航,然后回到镇守府。 当然也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被指定扮演敌舰的舰娘们会等在回航路上,实打实地展开袭击运动(组成袭击编队)进行炮击。如何在袭击中护卫着船队归航才是关键所在。 在扮演敌舰的舰娘之中有演习管制官,她会严格审视驱逐队的动向。同时被护卫的船队也被告知了演习的事情,因而会故意听错指示或者做出混乱的行动等等。当中也有琢磨着如何别出心裁才能让护卫驱逐队吓破胆的船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报告说“船上装载的小鸡太紧张就会死掉,规避运动要控制一点”什么的,“船队中载有二十人以上的孕妇,在鱼雷攻击中全部都感觉要临盆了”之类的。 被分到扮演深海栖舰的舰娘们也不甘落后,有不少都在脸上化了青白色的妆,或是披上了偏黑色的大衣。据说平日里就在练习学着像深海栖舰一样怒吼,可见是动了真格的。 “谁来当咱们的敌人呢?” 听到皐月的问题,阳炎想起了之前被告知的事儿。 “嗯……说是金刚级她们。” “居然是战舰?” 皐月吃了一惊。站在旁边的长月也感觉有些出乎意料。 “之前明明看到我们那样闹了一场,这次还接下了敌舰的角色啊。” “是不是想要惩罚我们一下?” “说来高速战舰执行船队袭击这点就很奇怪。又不是口袋战舰。” (注:装甲舰(英语:panzership;德语:panzerschiffe;也翻译成“披甲舰”、“铁甲舰”)是德国海军在一战后提出的一种新式舰种,在当时被各国海军称作“袖珍战舰”或“口袋战舰”。核心理念是“火力要比巡洋舰猛,速度要比战舰快”。装甲舰设计时首要任务是近海防御,而到了后来则变成了攻击商船队的利器。) “就是要求我们能够应对任何情况的意思吧。” 虽然这么回答道,阳炎却也不知晓这其中真实的缘由。她也感觉或许是在某种意义上被“关照”了吧。 阳炎偷偷瞟了眼曙的样子,还是沉默不语。那次打斗后,只有她还顽固地没有敞开心房。 没有偷懒这点还算值得庆幸,但是从今往后应该如何和驱逐队融为一体,向着第一名努力呢。要是曙擅自做出什么行动,肯定会被演习管制官一下子看穿,减掉很多分数。 阳炎抱着胳膊沉思着,也因此皐月招呼她的时候好阵子都没反应。 “喂,阳炎,喂——!” “……诶?啊,抱歉。” “是不是已经到了演习开始的地点了?” 阳炎急忙拿起海图核对。演习确实是应该从这里开始。 停下发动机。风平浪静,广阔的海面上只有阳炎等人。 在此暂且静候片刻。 然而左等右等却都不见船队。 环顾四周也不见踪影。尽力挺直身子远望,别说是货船,就是海鸥也一只都看不到。 阳炎小声嘀咕。 “怎么回事……” “咱们是不是被捉弄了呀。” 皐月叹了口气。阳炎无法给出否定的回答,这点让她感到自己很没用。 “霰,能用无线电问问横镇那边吗?” “……现在姑且还是无线电静默状态……说不定会受到惩罚……” “再这样下去就不知道怎么进行演习了。” 似乎是认同了阳炎的说法,霰面无表情地开始和镇守府进行通信。 低声回复了几句之后,霰向阳炎报告。 “……说让我们回去……” “啊——果然演习已经开始,我们被耍了么。” 霰摇了摇头。 “好像……说是船队真的遇到了袭击……演习中止……” “啊!?” 惊讶的阳炎亲自联络进行确认。 霰所说完全属实。横须贺镇守府现在已经闹得翻天覆地。 第十四驱逐队要护卫的船队满载着相当大规模的、货真价实的物资。让船队选择了比较安全的航路,暂时借用来执行演习。 而本不该出现在航路上的深海栖舰竟突然来袭。船队的船员一开始还以为是精心编造的玩笑。 幸好来袭的深海栖舰数量不多,只是侦察舰。然而接到联络的主力部队早晚会前来攻击。船队也很惜命,因而到处发送紧急信号,开始全速逃离。 这样一来可就顾不上演习了。第十四驱逐队接到了回港的指令,迎击舰队则从横须贺镇守府出发。 阳炎向全员简要说明了下情况。 令人惊讶的是,对此曙竟头一个来了劲。 “现在情况怎么样?在哪发生的袭击?” 带着点吃惊,阳炎回答道。 “稍等一下……船队正在逃离。别的状况暂时不明。” 横须贺通过副舰上无线所发来联络。由于信号时断时续,无法掌握具体形势。 “据说金刚级她们前去迎击了。具体地点不明。监听第三通信科或许可以知道吧。” “那么就没有我们能做的了么?” 长月发问。阳炎首肯。 “嗯。既然演习中止了,在这里空耗也没意义。回去吧。” 阳炎启动了发动机。 “目标横须贺……诶,等一下。” 她转向身后。 大家已经排好一列纵队,唯独曙落在后面。 阳炎有些吃惊。这孩子又想要偷懒么。 “别慢吞吞的好吗。” 然而曙却鲜有地用有些犹豫的语气说道。 “……呐,阳炎。比方说,是比方说的话哦。我要是说我们也应该去迎击的话,你会……?” “怎么又说这种话。金刚姐她们不是去了嘛。” 阳炎面露惊诧。但是曙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船队被袭击了,前去搭救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什么意思?这是新想到的偷懒的借口吗?” “才不是偷懒。就是因为是实战所以……” “这之前的训练也是,你只是想反跟我顶嘴而已吧。” “不、不是那样的……” “那是会违反命令的。曙也会被罚紧闭,弄不好的话还会连累到我们。能不能放弃这念头?” “不是的!都说了我……” “想要打起干劲儿的话倒是希望你能提早一点。事到如今也没有意义了。” “…………” 曙略微低下了头,咬着嘴唇。 阳炎扬了下下巴。 “走,回去了。” 曙还在磨磨蹭蹭。阳炎瞥了她一眼。 “……啊——潮。盯着点曙别让她瞎想。” 潮伸出了手。 “小曙……” 手被推开了。 “别碰我!……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全员踏上了前往横须贺的航路。 然而她们的船速还是渐渐提高。虽然想着有四艘战舰出击应该不会有问题,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回到港内,已经不见爱宕的身影。秘书舰大概已经到提督那儿去了吧。奇怪的是栈桥周围乱糟糟的,本应在演习的驱逐舰娘们在高声交谈着。 “我回来了。” 没有人来回应阳炎。不仅如此还感到周围笼罩着令人焦躁的紧迫感。 “哇,可不好了。” 前去打探消息的皐月很快就回来了。 “金刚姐她们,好像没能够遇到敌人。说是罗盘暴走了。” 阳炎她们一致发出了“不会吧”的惊叹。 深海栖舰出现的位置大体上是确定好的,出击的舰娘们朝着那个地点奔赴战斗。然而也会有偏离航路、被指引到完全不同的地方的情况。舰娘们用“罗盘暴走”来称呼这种现象。 原因尚不明晓,为了弄清楚个中奥妙组了很多支队伍进行尝试,都没能够得出结论。弄明白的只有“舰娘就是会不知为何发生这样的事”。也就是说这是宿命,人的力量无法左右,有很多舰娘都曾寄希望于到神社寺庙参拜来避免出麻烦。 偏偏金刚她们就中了这罗盘的恶意。 “那该怎么办?” “好像是等她们回来再出击一次。听说爱宕正在和提督协调。” 皐月这样答道。 但是这样还来得及么。金刚她们也有可能正在别的地点交战。说不定会负了伤,这样就必须进入船渠修整。这样空耗着的时候,船队就会被全部吞噬掉的吧。 阳炎向皐月问道。 “扶桑姐和山城姐呢?” “好像是和航母她们出击去了冲之岛海域。伊势姐和日向姐则在舞镇(舞鹤镇守府的略称)出差……” 也就是说现在能够前去搭救的舰娘屈指可数。 如果缺少战舰或者航空母舰这样的大型舰种,战斗就会变得极为不利。面对深海栖舰在火力上处于下风,肯定会遭遇一场苦战。 阳炎沉默不语。她明白眼下正是紧急事态。 不仅仅是她们,驱逐舰娘们都在到处窃窃私语。大家都很在意现在的形势。 这时扬声器突然传出了嘈杂的声响。 “……麦克的音量没问题吗?check, one, two——模仿了下雾岛姐。好的,大家都请听好——” 是爱宕。从架设在栈桥的杆子上方传来了她的声音。 “正如大家所知,现在载有物资的船队正遭受攻击。我想应该会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但能够告诉大家的只有我们正在全力应对。” 驱逐舰娘们凝神屏息,侧耳倾听着爱宕的话。 “刚刚也通知过,特别演习暂时中止。驱逐舰的各位请回到宿舍待机。” 驱逐舰娘们发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这之中也响起了“这样坐视不管没问题吗”的质疑声。 像是看透了这样的反应,爱宕继续说道。 “这是命令。违反命令的人将按照规章执行惩罚条例,还请多加注意。爱宕姐姐可不想做那些事哦。通知完毕。” 议论声持续了一小阵,但是碍于命令也无计可施。驱逐舰娘们开始陆续返回宿舍。 阳炎对于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回去显得有些迟疑。 为什么心中如此躁动。说是不好的预感,更像是字面意义的说不出的不安。 暂时还不知道不安的缘由。不知是因为驱逐舰娘们的传言,还是因为爱宕的广播。 然而霰马上就把不安变成了现实。 她拽了拽阳炎的衣服。 “……不好了……曙……不见了……” “嗯——不见了啊。……不见了!?” 阳炎不由自主大声叫了出来。 “不是和潮在一起吗!?” 潮则脸色发青,显得坐立不安。 “刚、刚才还在。听了爱宕姐的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霰向阳炎发问。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管逃到哪里镇守府的人都会像弗里茨x一样追着她啊。” (注:弗里茨x,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德国研制的一种机载制导炸弹,正式名称ruhrstahl/kramer x-1,共生产了2500枚,真正投入实战的只有100枚。战果包括击沉向盟军投降的意大利海军主力战列舰罗马号,大破美国海军大草原号轻巡洋舰和萨凡纳号巡洋舰、英国海军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怨战号战列舰和乌干达号轻巡洋舰、意大利意大利号战列舰等等。) 确实存在一定数量的少女会因为训练的艰苦或是镇守府与自己想象中的有出入而辞去舰娘的职务。辞职本身并不很困难,履行规定的手续后归还装备,领取到辞任为止的薪水回家就可以了。但是也会有舰娘非常想不开,趁夜深悄悄逃出去。这时因为存在装备也被带着一同逃走的可能性,镇守府就会有人前去追赶。 “最后还是逃掉了。咱们有对她那么冷漠吗。” 皐月感叹道。长月也点点头。 “在一起这么久了感觉友情也该加深了不少,看来她还是没能够和我们互通心意。” “她多少性格有点乖僻嘛。” 皐月吐露出合情合理的感想,而却有人大声盖过了她的话。 “不是的。小曙不是那样的人!” 全员都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潮。从她平时怯弱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到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大家都哑然失语。 而她自己却没注意到自己发出了很大声响。 “肯……肯定是去护卫船队了才对!” “不会吧。” 阳炎做出回应。 “爱宕姐不是给出了禁止出击的命令么。说是要等战舰她们回来后,再次出击。” “那就赶不上了!” “那孩子不是讨厌做船队护卫么。一直净说些瞧不起驱逐舰的话。” “那是因为……小曙……比谁都明白护卫的艰难!” 曙已经快哭出来了。 “我和小曙,曾经做过船队的护卫。小曙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件事……讲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她发一通火……但是……”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讲了起来。 以前曙和潮一直同在一个驱逐队。当然现在也是在一起,可那时的她不像现在这样和同伴们关系僵硬,而是很平常地相互交谈、很平常地一同嬉笑、很平常地一起经历严酷的训练,是这样一位典型的驱逐队里的舰娘。 然而出击之后就立刻遇上了奇怪的现象。受到的损伤全都集中在曙身上。明明没有遇到深海栖舰,还是会发生发动机故障或者被汹涌的海浪直击,回港的时候总是不知为何会出现损伤。与此相对潮则一直毫发无损。 “这不只是偶然而已吗?” 阳炎发问。潮继续讲了下去。 “大家都这么说,曙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那次船队护卫中……” 那次远征的目的是护卫船队,本应是很简单的任务。事实上,其他舰娘执行的时候都是平安无事成功返回的。因此不仅是曙和潮,还有几艘受损的舰只也一同出击了。 船队的名字是te二六号,是舱内满载着铁矿石的输送船集团。这次任务本应只是简单的一去一回而已。 (注:历史上的te号船队是船速9节的低速运输船队,负责从海南岛经台湾向日本本土运送铁矿石,te取自日语中铁字的第一个音。去往海南岛的船队为奇数编号,返回日本的船队则为偶数编号。由第一海上护卫队担任护卫,其中包括时属第22驱逐队的皐月、水无月、文月、长月。) 事件的原因至今尚不明晓。据说是因为上级看漏了急行侦查返回的舰娘有关“深海栖舰有增加的趋势”的报告这样司空见惯的事。说来报告根本就没能够传达到提督那里,关于当时深海栖舰的动向的报告被藏在所谓机密的报告书束之中,至今仍未被发现。结果有数人被免职,情报的传递方式也改善为由秘书舰直接传达给提督,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船队航行在被打了保票的“安全”海域。虽然这个保票已经是半年前打下的而且未曾更新过。都想着昨天没问题那么今天肯定也没事,就这样用不正视现实的危险的乐观主义来印证着毫无根据的保证。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遇敌前因为疾风骤雨而导致警戒工作变得困难什么的根本不能成为借口。也有人说如果有电探的话就不会出事了,但是驱逐队面前一直耸立着名为“预算不足”和“因开发困难而未能领取”的高墙。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深海栖舰来袭了。 先是在最前方开道的舰娘中弹。几乎同时收到了发现敌舰和中弹的报告,这意味着已经太过接近敌人而无法逃开了。 海域中回响着深海栖舰的咆哮。舰娘和船队间的无线通信(电话)也在其中穿行。炮声轰鸣,从四周都能听得到,海面的颜色都好似起了变化。各种情报一口气传了过来,初次遇敌的曙和潮眼看就要陷入惊慌。 “船队保持住阵列和方位!” 担任护卫旗舰的舰娘的声音总算传了过来。 “护卫舰艇向深海栖舰发起攻击!” 这之后本应指定一同进行攻击的舰娘,然而命令却中断了。敌人的攻击猛烈到连通信都被阻碍了。 “潮,我们也上吧!” 曙拽了拽潮。潮一开始同意了,却很快停下了脚步。 “还……还是留在这吧……” “可是敌人正在攻过来啊。不进行反击击退她们的话……” “但是也不能放着船队不管呀……” 潮主张任务目的是要护卫船队,所以不能轻易离开。但是她也明白,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不想做出行动。深海栖舰的咆哮太恐怖了。怕得只想要转过脸去逃避。她明白面对面交手很难有胜算。 留在这里的话不用战斗也行,还有保护船队这样的理由。 但是曙还是拽着她不放。在她看来正是相反,曙因为初次的遭遇战而极端兴奋。 “走吧,和前辈们一起战斗。” “在这呆着不就行了吗!还可以保护船队!” “可是敌人正在一点点逼近啊。” “擅离职守可是违反命令的!” 潮挣开了曙的手。 “那……那么想战斗的话,一个人去不就好了!” 在曙看来,比起违反命令,让她一个人去这句话更是沉重。最后两人还是一边守护着船队,一边尝试着逃离战斗海域。 然而深海栖舰并不愚笨。 因为她们在两人前行的航路上也悄然潜伏着。 深海栖舰展开袭击。右前方和左后方的船只同时被吞噬。 面对她们同时发起的攻击,仅凭两位舰娘能够做到的事情微乎其微。在她们东跑西窜的时候,组成船队的货船就一艘接一艘地被吞噬了。船首或是船尾朝上沉入海底,尚存的只有些许残骸,最终也随着一同沉没。 疾呼和悲鸣充斥于海面上。怒吼与嚎叫在通信机间飞驰。 潮浑身颤抖。脑中的交战规则和炮击程序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袭来的恐惧让她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货船渐渐沉没,只感到敌人全都向自己冲来。 她不由得发出悲鸣,闭着眼胡乱炮击。由于恐惧而无法直视敌人,只能向四面八方喷洒炮弹。到处都找不到曙的身影,偶尔睁开眼也只能看到熊熊燃起的火焰和深海栖舰的轮廓。 到底经过了多长时间呢。潮完全不知道。 回过神的时候,货船只剩下一艘了。 说是全灭也无可厚非。大部分资源都丧失殆尽,前去迎击的舰娘也没能回来。而潮竟奇迹般地没负一处伤,这可称得上是唯一的救赎。 相对的,曙则是满身疮痍。她默默仰面浮在海面上,只有眼睛死盯着天空。 “小曙……没事吧……?” 曙用自己满是伤口的手推开了潮伸过来的手。 “别碰我!” 她直到回港都没有看向潮一眼。 调查后从深海栖舰的数量和护卫舰的数量得出了保住船队是不可能的结论。就算是前去迎击,也只能落得被击沉的下场。甚至有意见认为,不如说正是由于留在原处才得以生还,她们所做出的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但这些与潮都没有关系。对曙也是一样。 “是我不好……” 潮哭了出来。 “是我……践踏了小曙身为驱逐舰的自尊……小曙一直以自己是驱逐舰娘为骄傲……但是却没能战斗、没能保护好船队……还负了伤……” 全员都无言地倾听着。 “……那之后,小曙就变成了那种性格……不管是对谁都胡乱发脾气,光做些会被讨厌的事……还看不起驱逐舰……” 潮说道。 “小曙她……一直都在后悔那时候的事。想要救助船队却没能救到……” “…………” 阳炎和长月也是,皐月和霰也是,都沉默不语。 “在那之后,有好几次护卫船队的机会……但是小曙全都拒绝了。我甚至都觉得她是不是不想再当舰娘了。但是和阳炎姐们一起组成驱逐队后,她开始一点点改变了……我觉得她终于能够面对那时候的事了。所以,刚刚她是去救助船队了才对。” 阳炎等人无法否定潮所说的话。 她们也察觉到了,在曙随随便便的言行背后隐藏着她的自尊心。然而她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根源竟是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大多数舰娘对于深海栖舰的印象都取决于最初的遭遇。早些时候,一开始就被突然卷入激烈的战斗的舰娘中,遭受创伤后心理压力紧张综合症(ptsd)的折磨而退役的不在少数。 (注: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英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之后遗症。这些经验包括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主要症状包括恶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 而现在在参加实战之前,舰娘们会通过影像进行模拟体验,执行一些简单的远征任务。这些准备是有充分的理由和依据的。 然而曙和潮,却偏偏在那作为准备的远征中经历了强烈的刺激。 那次经历的记忆沉淀在心底。潮为了保护自己的内心而转变成了内向的性格,曙则想要与之反抗,与身边的一切敌对着。 而现在,曙正向着船队进发。 为了摆脱那段噩梦。 这次一定要救出船队。 “我也要去。” 潮叫道。 “我也不能就这样消沉着。我要去。去帮小曙!” 然而阳炎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还不允许出击。” 潮的嘴唇在颤动,她用感到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阳炎。 “不赶紧去的话,就帮不到小曙了!” “又不是会死。到了黎明就应该会回来了。” 阳炎冷冷地说道。 “像她那样的,只不过是逞下强而已,随便糊弄下就会回来了。” “小曙不是那种孩子!” “说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去救助船队了。说不定只是去那边转一圈就回来了哦。” “绝对是的!她绝对是去护卫船队了!” 潮嘶声哭喊着。即便这样阳炎还是不为所动。 “回到各自的房间,在室内待机。” “太……太无情了!” 潮带着盈眶的泪水哭喊着。 “实在太无情了!我讨厌阳炎姐!” “我是你们的向导舰嘛。要听我的话。” 阳炎这样简单地告诉潮,然后就带头返回了驱逐舰宿舍。 ○ 独自一人航行在海面上,切身感到了何为孤独。这样宽广的世界间,竟都没有一人会注视自己。 曙全速向前冲去。 并不是没有期待过会有人来和自己一同前行。也曾希望有人来并肩作战。然而回头看去,谁都不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那样狗血喷头地痛骂、做出让人生厌的事,没人跟来才是理所当然的。就是曙也没有想过瞧不起别人还能讨人喜欢。 跟来的话就会违反命令。和这样性格怪癖的人一同关禁闭,不论是哪位舰娘都会断然拒绝吧。 她让自己死了心,不再回想起第十四驱逐队。现在的她只是像被自己的过去驱使着一样在海面上奔驰着。 不经意之间就已经突破了罗盘的阻碍。曙向前方望去,看到了船的踪影。 不只是一艘,而是很多艘。没错了,是船队。没有护卫,勉强保持着队列。 “喂——!” 曙挥动双手吸引注意。仅仅这样还不够,她在鸣炮之余还喷出了用于设置烟幕的黑烟。 最前方的货船注意到了她。像是船长的人走上了甲板。 “你是……舰娘!?” “是驱逐舰!” 曙喊着回话。 “船队平安无事吗!?” “最末尾的船被吞掉了!敌人正在追过来!” 舰长战战兢兢地转向后方。 “敌舰太多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放心!我来赶走她们!” “就只凭你一个人!?” “后面就由我来接手!船队就这么全速退到横须贺!快去!快!” 曙故意没回答船长的疑问,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他。 货船团队逃走了。总之是先松了一口气,她又朝着船队驶来的方向进发。 随着她向前航行,也渐渐起了风。海风就像是针扎在脸上一样刺痛着曙。 后背微微有些打颤。有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正在接近的预感。 找到了。 刚一发现敌影,曙就猛地俯下身。想着至少不能让对方先发现自己,但是也不知道起到多少作用。不过敌人就是一群会让人产生这样的反应的家伙。 骇人的黑影一点点逼近。 像是要填满海面一样的船、船、船。不,是像船一样的什么东西。那既非生物也非舰只,她们是支配海洋的妖魔,深海栖舰。 深海栖舰的眼珠发出青绿色的明亮光芒,因为追寻着猎物而闪耀刺眼。处在前方的ro级驱逐舰舰群还保持着因为发现船队的兴奋而引发的狂暴状态,同时也对于货船逃跑感到愤慨。仿佛能听到她们在嘶吼“猎物在哪里猎物在哪里,没有能够咬碎吞食的猎物吗”。 海浪像是尖端朝上立起来的凶器,海风好似刀刃向着身上扎来。大海本身好像都变成了敌人的阵地。通过皮肤感觉能够切实感受到,是她们在支配着海洋。 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冷静下来。两边都是驱逐舰。统计证明,比起什么ro级,舰娘这边才更为坚韧。那可是前辈们用鲜血换来的数据。因此在镇守府内驱逐舰也能豪言一无所惧,一对一的话肯定是这边有利。 可那家伙是什么东西。在ro级的另一边,船体上乘着野兽的上半身的那玩意。记得在深海栖舰识别一览中见到过。那应该是he级轻巡洋舰。比驱逐舰凶暴得多的海上狂犬。然而,但然而,还不止这样而已。 还有上半身长出臂膀的,甚至还有手指。脸部被涂抹得如平板一样,不知道是否有眼鼻和嘴。那是只不确定能不能看清前方的怪物。应该是ti级雷巡,它装载着令人瞠目数量的强得荒唐的鱼雷,是要对着什么猛地来上一发的瘟神。担任指导的舰娘们曾经翻来覆去地唠叨过遇到了绝对不能疏忽大意。 这之后,天啊,在最后方的那又是什么啊。 她用两条腿站立在海面上。长长的黑发,柔美的手足。两肩上长着让人怀疑自己眼睛的朝向天空的巨大炮管。两臂上安装着巨大的盾牌,那上面突出着令人惊诧的数量众多的炮身。还有那双眸,散发着像是在威慑四周一样的青绿色。 既不是非人型(non-humanoid type)也不是半人型(semi-humanoid type),那是货真价实的人型深海栖舰(humanoid type)。 ru级战舰。 曙面色惨白。深海栖舰的外表越接近人类就越强悍。ru级因为她骇人的强大,在海另一边的舰娘们甚至赋予了她杀戮者(ughter)的外号。想要弄清被这家伙干掉而沉没的舰娘的数量都只是浪费时间。 居然会有这些家伙在。如果对曙说这片海域曾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她大概都会相信吧。 曙弯着腰从深海栖舰的行进方向上离开,为了不引起注意迂回到了侧面。 深海栖舰她们没有注意到曙,只追逐着货船。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美餐,她们可不会满面笑容地眼睁睁目送船队溜走,而是全力追击着。 舰队卷起的白浪正在渐渐远离。 (逃……逃掉的话是不是好一点……趁现在……) 曙这样想着。和那样规模的深海栖舰作战只能说是愚蠢。如果发送救援无线电的话就会引起注意。因此就应该悄悄地、闭上嘴、发挥驱逐舰的高航速从这溜掉。 她望向深海栖舰行进的方向。那边应该是刚刚逃过去的货船。会不会被追上呢。应该是会被追上的吧。货船没有驱逐舰一样的高船速,不消一会儿就会被深海栖舰抓住。 “怎么办……” 过去的记忆苏醒了。深夜躺在床上、在第一士官次室(gun room)就餐、在心理医生的面前,各种各样的光景在脑海中闪现。海,黑暗的大海。被掀翻的运输船。被船上漏出的油弄得粘稠的海面。徐徐燃烧着的火焰。龙骨折断的低沉声响就如船只发出的悲鸣。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深海栖舰的叫喊声。连颜色和味道都在脑海中回转着。 咔嗒咔嗒咔嗒。她害怕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恐怖支配了全身,化作一阵恶寒袭来。好怕,好怕,好怕。平时的逞强和毒舌都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曙用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的判断力思考着。怎么办才好。自己应该怎么做。为了什么而做出什么行动才对。果然还是应该逃走么。敌人是只凭单打独斗无法与之较量的怪物集团。即使只是想着保全自身也不会有谁来加以非难。即便是弃货船们于不顾。 不。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曙心里想道。她自己会对此加以谴责。她自己会责备自己。她会一辈子都看不起自己这样对好不容易才逃掉的船队见死不救的舰娘。当然了自己本来在是负责担任战舰巡洋舰的先驱,可是也并非不会去执行船队护卫的任务。对弱者弃而不顾会成为一生的耻辱,会给绫波级驱逐舰丢丑抹黑。 更为模糊的记忆也渐渐苏醒。曾被冠以同一个名字的军舰在很多护卫任务中都失败了。刚开始护卫的舰船就沉入海中,甚至还陷入了要负责执行雷击处分的境地。 (注:此处指二战中的特ii型驱逐舰曙。珊瑚海海战中作为mo机动部队的一员参战,护卫航母翔鹤,而翔鹤受到美军约克城号航母攻击队的集中攻击而大破,美军攻击队甚至两度误报击沉了翔鹤。阿留申群岛战役后与姊妹舰涟一同归属第五舰队。在拉包尔出航从帕劳向特拉克护送运输船队时,涟遭到美军潜水艇青花鱼号(ss-218)的鱼雷攻击沉没,包括舰长在内153人阵亡,曙救起了89名幸存者。莱特湾海战中作为志摩舰队一员参战,护卫大破撤退中的航巡最上号时遭到美军空袭,最上号无法航行,曙救起700名生还者后执行了雷击处分。) 遥远过去的记忆,和本已封印起来的往事。 每一段回忆都令人生厌。好讨厌。绝对、绝对不想再经历了。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住船队。 曙咬紧牙关,紧盯着前方。 “看这边!” 她用让人难以置信的高声呼喊。 双手来回挥动企图吸引注意。 “这群大笨蛋!就由我来当你们的对手吧!可要好好感谢我!” 锐利的目光扫过。 一对眼眸突然转向了这边。 最先发现她的,是那个女怪物,ru级战舰。令人毛骨悚然的青色瞳孔捕捉到了曙的身影。 战舰ru级伸开双臂转过身去,向着天空张开嘴。 唔噢噢噢—— 震撼心底的轰鸣声响彻海面。她在咆哮。那是深海栖舰发现了猎物时发出的呐喊声。是让敌人胆寒,同时告知同伴猎物在这里的死亡信号。 所有深海栖舰都做出了反应。无数眼瞳一齐看了过来。青绿色的光辉穿透了大气。这位瘦小的舰娘,沐浴在死亡的闪光之中。 然而曙并不害怕。她的心底已经做出了决断。 下定了决心因而无所畏惧。 细小的炮身指向前方,扬起白浪迎着敌人前进。 “现在开始,本舰向深海栖舰展开突击,粉碎其攻击意图,援助船队撤退!进入炮雷击战!”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呐喊。 “上啊——!!” 仅仅装备着一门12.7cm连装炮和一台三连装鱼雷发射管的曙,向着深海栖舰群冲去。 第六章 金之一 “室内待机”,就如字面意思,在接收到别的命令之前呆在房间里。事态紧急时会立即被派出击,如果没有命令就没有什么事做。 消磨这段无聊时间最主要的方法就是“横躺竖卧”。还有读书、冥想、锻炼等等。甚至也有人赌博。 第十四驱逐队的众人也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各自的床上,拉上遮光帘,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密闭空间中她们迷迷糊糊地打瞌睡或是看看书。大概是每个人心里各自想着些什么,全都老老实实地呆着。 在这之中,一张床上的帘子被不出声响地慢慢打开。 是阳炎。 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放缓呼吸,直到快要屏住气为止。 阳炎踮起脚尖小心地前进着。 她往身后瞥了一眼。皐月直到刚才好像还在锻炼肌肉,现在却没了声音。阳炎悄悄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外面没人。值周巡逻的被用蜜桃罐头收买,在十分钟之内是不会过来了。在这期间必须拿到装备并赶向港口。 阳炎加速了步伐。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想要去哪里?” “呀!” 看到背后潮冷冰冰的面庞,阳炎吓地跳了起来。 “为为为什么在这里……!” 潮略带鄙夷地盯着阳炎。 “看你大概是想要瞒着我们出去,不过马上就被我发现了。这是想要去哪儿?” “啊,去哪儿……” 潮将脸凑近了语无伦次的阳炎。 “是要去救小曙吧?” “那个……” “是这样吧。” 阳炎放弃了抵抗,点了点头。 “……嗯。” “听过小曙的遭遇后开始同情她了吗?” “虽然有一点这方面的因素,但果然那孩子也是驱逐舰嘛。都是同伴啊。” 阳炎有些害羞地笑了。 “曙虽然是个嘴巴比较不饶人、性格乖僻、无可救药的女孩,但她也是去救助船队了啊。我认为她是天生的驱逐舰。所以她是我们的一员,是重要的同伴。既然是同伴就必须去救她。” 阳炎接着说道。 “就像潮所说的一样,不快点去救曙的话她可能就会被击沉了。但去的话就会违反规定,我不能将大家都牵扯进来。但至少有我一个人去救她也好……” “我也要去。” 潮斩钉截铁地说。阳炎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你有听我说的话么?说了这是违反规定的。被发现的话会可是被关禁闭的哦?” “不管违不违反,我都要去救小曙。再说一开始说要去救她的就是我。” “但是……” “不是阳炎自己说的么?绝对不能舍弃同伴。” 潮的表情极为认真。 阳炎刚张开嘴想要让潮改变主意,却还是闭上了。她明白不管说什么都劝阻不了潮。于是点了头。 “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这次不仅是阳炎,潮也一起被吓地跳了起来。 在她们背后站着的是偷笑着的皐月。而在皐月身边的是长月和霰。 “诶——两个人想要去救曙啊。能不能也带上咱们呢。” “只有阳炎和潮两个人去真是见外啊,也应该也和我说一声的。” 长月说道。 “过去……救完……再回来就行……很快就好……” 霰也说道。 阳炎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看向全员的面庞。 与她们略带调皮的话语相反,没有一人脸上挂着闹着玩的表情。 平日里怯懦的潮消失了,皐月脸上的笑容也不见。长月则展露出古代武士的姿态,霰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不用问也知道。大家的目的都很明确。 要将同伴,营救出来。 “……好!” 阳炎像是鼓舞自己和同伴一样说道。 “一起上吧。把曙救出来!” “噢!”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一行人小声地发出回应。 ○ 看着四处林立的水柱,让人感到仿佛在原始森林里迷路了一般。深海栖舰的炮弹不断地播种着代表死亡的树木。即使只是稍稍接近,等待着的也将是被击沉的命运。 深海栖舰以要将曙吞没掉的气势向着她而来。 “啊——真是的!到底是有多少啊!” 曙已经将鱼雷都发射干净,只能用12.7cm炮对深海栖舰进行乱射来抵抗。炮身早已过热,因为受到辐射热的影响,曙的脸上像被太阳晒伤了一样。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停止炮击。为了能让货船顺利逃掉要尽一切努力。 深海栖舰的舰群一闪一闪发出刺眼的光芒。 “右转舷!” 曙对着自己大声疾呼,向右转向。像是追着曙在海面上留下的航迹,在身后升起一个接一个的水柱。 右转舵后立刻左转舵。然后再次右转舵。曙重复进行着之字运动。就像阳炎她们的训练一样。之字运动不仅用于护卫船队,躲避炮弹时也十分管用。对于小巧而灵敏的驱逐舰更是这样。 12.7cm炮再次开火,直接命中了最接近的ro级驱逐舰。被击中的深海栖舰船底朝天沉入海中。 “好!” 但是能沉浸在喜悦中的时间连半秒都没有。由于曙挑衅吵闹了好一番,所有的深海栖舰都盯上了她。这数量不禁让她怀疑是不是这片海域所有的敌人都集中到这边来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能争取到时间。再多来点、再多来点。 不小心窜出来的ro级驱逐舰妨碍了ti级雷巡,吃了友军一发鱼雷爆炸了。火柱直指云霄。 曙重复着之字运动。说不定能行得通。说不定能得救。说不定能活下来。 正在这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轰鸣响彻海面。 是ru级战舰的怒吼。它就像人类一样焦躁不安,把炮口指向了完全无从捕捉的曙。 “不好!” 曙倒吸一口凉气。四周升起了大小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水柱。摇荡空气的振动和贯穿大气的噪音也让人惊诧。深海栖舰们仿佛被催促着一样,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水柱比之前要多得多,而且更接近曙。 她被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哇——太咸了好恶心” 曙无法把航路保持下去。刚想要重新选择路线,炮击就再次袭来。 “喂,到底想怎样啊!” 至近弹带来猛烈的冲击。胸部承受着爆炸带来的压力,本就不太拿得出手的部分似乎变得更加平坦了。 接下来则是击中了正后方。曙险些就要向前跌倒翻过身去。 脚上用力站住了身。为了防止倾覆转了左满舵。曙尽量做出让敌人的测定失准的运动。时间标志着胜利。争取到的时间越多,胜利的天平就越倾向于己方。 但曙的奋战,也到达了界限。 像要吞没曙一般的炮击逼近,水柱四散纷飞。 她一边沐浴着海水,一边切换着左右舵躲避暴风雨般袭来的炮弹。 最后一束水柱回归海面,曙奇迹般的毫发无损地穿了出来。 但在下个瞬间,曙的表情定住了。 眼前是像要把海面填满一般的深海栖舰的大部队。青绿色的眼睛一齐看向她。 曙明白了自己中了诱敌之计。刚才的炮击全部都是被计算好的。 这是为了将她切切实实吞掉而设下的陷阱。 “鱼、鱼雷发射准备……” 不可能发射。早就已经用尽了。鱼雷只要发射几次就没有了。回母港补充什么的,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比之前还要更接近的炮弹落在身旁。 “嗯啊!” 因为冲击12.7cm炮塔从手中脱落,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感觉意识好像都要一并飞向远方,曙狠狠地咬了下舌头。 大腿上装备着的鱼雷发射管也脱落下来。这是自己拆下来扔掉的。这种东西不能发射就只是负重而已了。 “这样就轻便多了!两舷满速!……哎?” 动作非常迟缓。激起的海浪都比之前要小很多。速度提不上来。刚才的炮击让主机出了毛病。她正在渐渐失去速度这个驱逐舰最大的优点。 她焦躁地向着自己的脚下怒吼。 “真是的,给我好好动起来啊!” 接下来的爆炸则伴随着碎片席卷而来。 曙下意识地护住了面部。舰娘有特殊的防护膜的保护,比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强韧结实得多。但是暴露在这样规模的炮击之中,完蛋也只是迟早的事。 她能够感受得到。战舰肯定听出了自己一直在逞强,所以才会这样攻过来。 又是水柱。脚底都能感受得到炸药在水中爆破。曙似乎随时都会跌倒。 “还没完呢!” 然而曙还是嘶吼道。 “只不过……只不过是主炮、鱼雷和发动机没了而已!” 她支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即便只剩孑然一身也不打算放弃战斗。如果这里有石头那就扔出去、如果有树枝大概就会拿它来代替刀刃吧。但是环顾四周,有的只是海水和深海栖舰。 怪物们的脚步逼近,身上弥漫着捉住半死不活的猎物的欲望。深海栖舰们似乎很愉悦。棘手的对手终于要玩完了,确实是会感到愉悦的吧。不知船队成功逃掉了么?是否到达了安全海域呢?第十四驱逐队的大家怎么样了?是在睡觉还是在玩耍?还是因为愚蠢又乖僻的家伙消失了而在举杯庆祝?现在回想起的竟都是当初那样臭骂过的家伙们的脸。长月、皐月、霰和潮。还有阳炎。希望至少让她们忘记自己这样的白痴。希望从头顶上落下的ru级战舰的16英寸炮弹,不要击中她们。 爆炸让身体上浮,好不容易刚掌握好了平衡,左脚又沉了下去。 (左舷浸水了!?) 舰娘将脚上装备着的发动机的失去浮力称为浸水。浸水状态如果持续下去不论怎样都是会沉没的。曙的左侧已经被海水没到大腿处了。 “右舷注水!” 故意放弃浮力称之为注水。让右脚沉到与左脚大约相同的位置,使左右可以平衡。这是损伤控制基本中的基本。 但是因为炮击,她的发动机已经几乎完全丧失动力。 继左脚之后右脚也开始下沉。本应沉到途中就停止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想要将脚从海水中抽出,但却失去平衡转了半圈。 (要沉了!?) 海水已经浸到脸部。 ○ 乌云满布的天空中回响着主机的轰鸣。第十四驱逐队的众人劈开浪花疾驰在海面。 “皐月,确认方位!” “没问题!保持这样直行!” 皐月立即答道。刚刚她们和货船的船队擦身而过。船队的人告诉她们有个驱逐舰的女孩让他们赶紧逃,于是全速退避到了这里。 问起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船队的人就指向了他们驶来的的方向。 “刚才有炮战的声音。她要是没事就好……” 船队的人的回答里透露着担心。 让船队先回去之后,阳炎她们开始全速突进。 她们谎称获得了许可强硬地将装备借了出来。如果是借用装备来自己练习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但是实弹就不行了。因此她们半威胁着才搞来了行头。 阳炎还是把装备使用许可申请书塞到了爱宕屋的门缝里。这是霰的主意。虽然觉得没有真正拿到许可所以不能拿这个来当借口,不过小心起见为好。 不管怎样被发现了至少要关重禁闭,严重些则会被送去法庭。被随便安排过来的辩护人和看起来很了不起的人没完没了地做着毫无用处的辩论,最后还是被判有罪and上诉被驳回,关进监狱。就算不到这个程度的话也会被迫不名誉退伍(开除军籍),余下的人生落得只能靠打工过活的地步。也不能不觉得现在干的是件愚蠢的事。 但是谁也没有想这之后的事情。 大家一心只想着救出曙,飞驰在海面。 阳炎的两脚上的发动机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它们甚至还喀哒喀哒地震动了起来,像是在抱怨高速的持续运转苦不堪言。 “真吵!” 阳炎对着自己的双脚怒吼起来。 “要是停下来可饶不了你!把你扔到室兰的熔钢炉里回炉了!” (注:室兰,位于北海道西南部,著名石炭发货港,以制铁和重工业闻名。) 噪音停下了。主机的转速又升了上去。 “就快要到达那个地方了。” 长月说道。 放眼望去海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这里就是罗盘针释放恶意之处。在这片海域上舰娘们可能就要被引导向与希望相悖的别的地方。 能不能成功真的也只能看运气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 “各位……手!” 阳炎将两手伸出。大家互相牵起了手。 紧紧闭上眼。阳炎在心底真诚地祈祷。 拜托了。请一定、一定将我们送向曙的身边。送向伙伴的身边。 只有那么一瞬,有种脑袋中吹过一阵清风的感觉。 睁开眼,海面上还是一片空旷。 但是阳炎确定她们一定走上了正确的方向。 “太好了,罗盘没有出状况!” 平常一板一眼的长月也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 没有高兴的空闲。现在开始就是与时间的较量了。 “两舷前进最大战速!速度绝对不要低下来!” 谁都没有抱怨。各自做出转速的微调,组好队列前进。 曙的身影仍未出现在水平线上。第十四驱逐队的众人额头上因为焦躁而渗出了汗珠,马不停蹄地飞驰着。 ○ 比起沉没,更准确地说是被拖入海中。曙就是如此急速地下沉着。 (我……要死了么……?) 舰娘被除籍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被解职,卸下仪器解除武装。经过这样的步骤舰娘们就会变回普通的女孩子。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轰沉。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在大破状态下本来回港就好,却非想着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而继续作战,遭到深海栖舰的攻击被击沉。这样连遗体都不会浮上来,遗物都无法留下,只会在政府公报的死亡者名单里留下最后的痕迹。 曙面对的就是后者的情况。 渐渐沉没的身体。虽然失去的一部分装备让整体变轻了,但能够浮起来的希望几乎为零。手脚都已经麻痹、精疲力竭不能动弹。脚部的发动机看起来好像还能起作用,但是失去了浮力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很不巧自己不是潜水艇。 意识却还很清晰说不定是个玩笑。这或许是为了让舰娘对死有觉悟而给予的试炼。 曙迷迷糊糊地想着。 (海底……会……有些什么……呢……) 她不认为会有天国。因为那是在她脑袋上方的东西。那么就是龙宫吗?但是曙不相信童话所以龙宫也被否决。剩下的就是细砂和深海鱼了。还有被违法投弃的废弃物。 视线转向海底。漆黑一片。似乎还有很深很深才会到底。这片海域的深度是多少呢。就这么沉下去还能成一次小旅行。自己明明都已经完蛋了,大海却不让就一切就这么结束。死还真是件劳神费力的事啊。 呆呆地望着海底的曙睁大了眼睛。 (啊……) 海里有几双青绿色的眼睛排在一起。就像是一条条鲑鱼般的大小。比起鱼形状更似虫,结成群游动着。像等候着下沉的曙一样,围绕她转着圈。 那是深海栖舰的眼眸。但并没有闪烁着咬上猎物时发出的光芒。虽然都是青绿色,但那却不一样。那眼神柔和温煦,向着曙的脑中喃喃细语。 这是在诱惑她。 深海栖舰在诱惑着被击沉的她。不是为了吃掉也不是为了玩弄。 这是诱惑。 来 这 边 呀。 来 我 们 这 边 呀。 成 为 伙 伴 吧。 成 为 我 们 的 伙 伴 吧。 深海栖舰向她搭着话。只能这样认为。小小的、小小的深海栖舰们,呼唤着她来到她们一边。 曙感到了恐惧。明明马上就要死了却很害怕。岸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深海栖舰是自古以来的沉船的怨念具象化而成的。而这其中也包含着舰娘。 她一直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愚蠢。但是在那边诱惑着她的家伙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深海栖舰中还会有人型的存在。那群家伙曾经是舰娘么。 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不想死……不想沉下去!) 曙挣扎起来。虽然手脚都弹动不得,意识也要抵抗一番。我才不要成为你们的伙伴。我是舰娘。是横须贺镇守府所属的光荣的驱逐舰。虽然不可爱虽然嘴巴很毒虽然很别扭,说白了就是招人讨厌的家伙。但是这份荣耀还没有舍弃。就算只是使性子也不会当你们的同伴!但是、但是、已经太晚了。 身体变得沉重。青绿色的光辉逐渐侵蚀入自己的脑袋。眼前渐渐现出一片光明—— 曙被拉了上来。 “噗哈!” 潮抱着曙的身体出现在海面,用力地喘着气。由于暂时撤去脚底的浮力潜入水中,她全身都湿透了。 “小曙,振作一点!还活着吧!” 潮用力拍了拍曙的脸颊,还顺带着横向拽了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曙慢慢睁开了眼睛。 “深海栖……潮!?为什么……!” 曙的脸上写满了惊愕。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眶也湿润了。 “太好了……把我错认为敌人这事就原谅你了。” “船队呢……!?” 在潮之后到达的阳炎一边凝视着前方一边说道。 “到达安全海域了。潮,拖着曙航行!” 潮抓住曙的手腕。用力拉着。 “来这边。” “潮……疼!” “请忍一忍。” 阳炎确认牵引好了之后,再一次将视线转向前方。 已经不需要双眼望远镜来确认。是深海栖舰的大舰队。有人来对好不容易击沉的猎物捣乱,因而发起疯来。 阳炎向着周围喊道。 “要溜了哦!展开烟幕!” “我来!” 长月从列队中出来。从左往右航行的同时,从背上的烟幕制造罐中喷射出黑烟。 在这期间舰队进行了齐z变向(右方一百八十度一齐调头)。与完成使命的长月一同远离了战斗区域。 深海栖舰没有追上来。 “做到了做到了,啊哈哈哈!” 皐月开心地笑了,拍手雀跃着。 阳炎则没有那般高兴。 “潮,曙的情况怎样?” “武器装备全部脱落。服装也破损了。” 阳炎扫了一眼进行确认。确实,曙的水手服已经破烂不堪,如她的形象代言般的铃铛发卡也不见了。 “回到镇守府之后要最先将她送入船渠。” “……修理厂,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 霰发问。她们是瞒着别人前去救曙的。现在整个驱逐队都不见了,镇守府内一定已经乱作一团了吧。不管怎么想肯定都会因为这事被教训一顿。 阳炎抱着双臂想了想。 “这也没办法啊。我们一起下跪关紧闭的话,应该会给空出修理厂来吧?” 被拖航着的曙抵抗着。 “笨蛋!和你们没有关系吧!这是我的错,应该我受罚才对!” “不用在意啦。大家说是吧?” “嗯。曙也应该稍微多向我们撒撒娇嘛。” 长月如是说。皐月也笑道。 “嗯嗯。叫咱们姐姐也行哦?” “谁会向睦月级低头啊!” “妹妹还真是倔强啊。” “才不倔强啊!” 倔强的人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回答道,阳炎她们听到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 前方远处有水柱升了起来。 阳炎心头一紧。一瞬间还以为是水雷的爆炸。但是自己前方没有别人。 转向身后。从烟幕的那头传来有些低沉的声音。 “被炮击了!?” 舰娘们不安起来。 那群家伙还没有放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仅放跑了船队,还被区区驱逐舰摆了一道,深海栖舰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它们顽固地攻击着。在众人前方又激起了几道水柱。 “阳炎,怎么办?” 对长月的提问,阳炎反射性地回答。 “逃。反正它们打不中我们的。” 就如同字面意思,敌人的炮击怎么看都是都打偏了。虽然是落在前进路线上,高高的水柱却没带来一点擦伤。只要稍微注意下就能轻松回避。 又是炮击。这次落在后方。 “这是瞄着哪儿……” 说到一半阳炎的表情就僵住了。 (……在夹叉射击!?) 是要夹住这边啊。 确实正在渐渐被它们逮住。其证据就是接下来的炮弹落点比之前来得都要近得多。 水柱直插云霄,与海水一起崩落下来。海面不规则地摇动起来。 “唔呀——!” 皐月躁动起来。她被浇得最惨。 “为什么能打到!?” 阳炎也觉得不可思议。确认过后方,烟雾应该还是有效的。但是深海栖舰的炮击却非常精准。到底是怎么摸清这边的位置的。 “……是电探(雷达)射击!” 听到阳炎的话,舰娘们都吸了口凉气。电探的精准度众所周知。大家都曾想过装上电探,这样在警戒方面就可以偷偷懒。然而很少有驱逐舰配给电探。然而敌人却装备着这样的利器,这情形…… “……真的吗……?” 阳炎向发出疑问的霰答道。 “只可能是这样了啊!肯定是战舰级……” 突然,从烟幕中显现出深海栖舰的身影。 那站立的身形是ru级战舰。那睥睨四周的姿态,仿佛君临这星球的女王。就是它进行了电探射击。深蓝色的瞳孔中,决不让猎物逃跑的执念与要将猎物撕碎的怨念交织在一起。主武装16inch三连装炮塔笔直朝向这边。 舰娘们被深海栖舰的大军包围。 ru级战舰背过身去吼叫起来。 深海栖舰们也如同回应它一般长啸。呐喊声直传满布乌云的天际。 霰害怕地捂住耳朵。深海栖舰的嘶叫唤起了舰娘们的恐惧心。成为舰娘的资格之一就是要能够忍受住这样的咆哮。但是不管在适应性测试上得了多少个优,实际遭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会被胆怯起来。据说上层也在考虑通过药物人工强化对于深海栖舰吼声的耐性。 阳炎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的恐怖。 “之字运动!” 大声吼出来的同时用信号灯发出闪灭交替的信号,并对霰说道。 “与镇守府取得联络!我方遭遇有ru级战舰在内的大舰队,请求救援什么的随便打个电报发出去!” “这个……说不准会吸引来更多敌人……” “别管了!” 轻易发送无线电信号就像是向敌人到处报告自己的位置一样。深海栖舰大概会比被诱蛾灯吸引的飞虫更容易集中过来吧。 但是现在顾不上这些了。正在被敌人的庞大舰队追击的事实不容否认。 16inch炮弹从天而降,让四周摇身变成了射击训练场。 驱逐舰们穿过四起的水柱,而深海栖舰的炮击依然执拗地追逐着她们。 “好痛!” 皐月抱怨了一声。是被碎片击中了吧。虽然似乎没有造成太大损坏,但至近弹的数量确实在增加。 “不要停!” 阳炎叫道。 “要一直逃到横镇!” 不用对她们说也都知道。海面躁动不已,大气中充斥着炮击的声音。即使这样也不能停下脚步。 “……唔!” 霰的身体因为冲击上浮。长月拉住了她。 “没事吧?” “……谢谢” 就像是救出王子的骑士一样。但显然现在没有时间开玩笑。 阳炎前后确认了一下,和深海栖舰的距离正在缩短。前方还有阻碍前进的炮击激起的水柱。 “各舰自由回避!” 大家瞬间理解了阳炎的命令。虽然说是自由,但并不是四散逃亡。必须要欺瞒过敌人全员成功逃脱。此前不管是之字运动还是散开运动都充分练习过了。而且练到了似乎只有这点能够称之为优点的程度,能够完美地进行。身体已经记住了动作的每一环。 全员慎重又大胆地冲出水柱的丛林。 阳炎再次看向后方。 她不禁狠狠咬了下牙。ru级战舰的身影比刚才还要大。又逼近了。不管做什么都依然被紧紧追赶着。 怎样都摆脱不了。想要再提升速度也是不可能的。 她明白其中的理由。因为在拖航着曙。 曙和拖着她的潮的速度不管怎样都会很慢。阳炎她们为了配合这速度也不能全速前进。只能通过做出各种运动躲避炮击。 用余光扫了眼潮。脸上挂满了水珠。那不是海水而是汗水。她在用尽全力牵引着曙。 被拖着的曙叫喊着。 “……放下我啊!” 一边挣扎一遍说道。 “放开我啊!你们逃掉不就好了!” 潮没有回头而是朝着阳炎发话。 “废铁在说话啊。这可怎么办?” “这可稀罕了,带回横镇让大家都看看。” 潮用力地握住了曙的手臂。曙则依然嚷着。 “行了,快把我放下来!只有你们的话还能逃掉啊!你们可是驱逐舰啊!” 全员都无视了她的话,集中精神做着回避运动。 ru级战舰两肩发出光亮。 炮弹擦着身子落下,阳炎差点就要翻了过去。炮弹瞄得越来越准了,而且还不止如此。从发炮到炮弹落下几乎没有间隔,说明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长月用眼神向阳炎发问,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被干掉,该怎么办? 阳炎必须要下决定了。 头脑发热,视野变窄。脑中闪现过几个能够得救的策略却又消散而去。用烟幕?对拥有电探的敌人毫无意义。四面八方分散逃跑呢?被数量众多的敌人各个击破是板上钉钉。投降?从没听说过会被放开一条生路。 有没有什么办法。怎么做才好。 这种场合下驱逐舰该做的事。 “……要是这样的话!” 阳炎接着喊道。 “炮雷击战准备!” 全员都吃了一惊。其中最为惊讶的就是曙了。 “哈!?你在想什么啊!?” 阳炎装作没听到,继续下达指令。 “要在这里拦住深海栖舰!就和曙所做的一样。这次轮到我们了。” “你是认真的!?” 自不必说,阳炎是动真格的。 她是真的要和深海栖舰交锋,在这里解决掉深海栖舰。 曙都这么做了,我们也不能不有所行动。可不能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示给竭尽全力战斗过的同伴。 要把与深海栖舰交战而大破的曙送回横须贺。 驱逐舰虽然看起来小,但关心同伴的心意不逊于任何人。同伴需要帮助的时候就会冲入敌军炮弹的风暴中,如果大破了那就不论怎样都一定要将她带回去。让同伴受苦的敌人一定要击退,不管撤退是多么的困难都绝不会抛下伙伴。阳炎就是被这么教导的,也是打心底这样相信的。 不论是离谱还是无谋都绝对要做到,哪怕自己会因此而受伤。 如果被问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回答只有一个。 因为自己是舰娘。 因为自己是荣光闪耀的驱逐舰娘。 阳炎发出指示。 “现在掩护潮和曙进行撤退。长月、皐月、霰,你们的性命就交给我了!” “明白!” 长月最先回答。 “没有比为了友舰战斗更光荣的事了。” 接下来是皐月。 “知道了!可能出下风头了。” 霰和平常一样点了点头,只说了最低限度的话语。 “……了解。” 听到大家的回答,阳炎的表情明朗起来。 “谢谢大家。” 接下来向潮说道。 “潮,把曙带回横镇。回去后立马让她入渠,吃点好东西。绝对的哦。” “好的。” 潮身上看不到一贯的怯懦。阳炎确信,让潮来负责肯定没问题。 “给我等等啊!我也要战斗!潮,把手放开!” 被拉着的曙叫喊起来。潮回答道。 “不行。小曙要和我一起逃回去。” “不要,我要战斗!” “不听话吗!” “不听!让我战斗!我还能战斗!让我和大家一起战斗!” “你现在这样子能干什么!” “都说了让我打啊!阳炎她们这样会死的啊!我不要大家死掉!我不要大家消失不见啊——!” “绝对不行!” “潮这个笨蛋!大家都是笨蛋——!呜哇——!!” 潮牢牢拽住抽泣着的曙前进。 阳炎确认过两人的身影之后,眼瞳里燃起了火焰。大绵津见神和住吉大神还有波塞冬和不知道名字的各位海神大人,请守护那二人回到横须贺。虽然一人有些懦弱另一人嘴巴恶毒,却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注:大绵津见神和住吉大神(住吉三神)均为日本《古事记》和《古事记》中出现的海神。波塞冬是希腊神话中十二主神之一,提坦之战后成为海王。) 之后阳炎叫道。 “调头!” 发出z齐(左方一百八十度一齐调头)的信号。转过身来,舰娘们面向了深海栖舰的舰队。 ru级战舰死盯着这边。它应该正因为区区驱逐舰也敢面向自己而火冒三丈吧。驱逐舰因为防御力低而被揶揄成白铁皮罐头盒。本来战舰面对她们都不使用主炮而是用副炮攻击。但是现在,不知是在向她们表示敬意还是想用大威力的炮击取得完胜,战舰把主炮的炮口指向了这边。 主炮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和威慑力。 阳炎身上一股寒流经过。曙还真能和这种怪物战斗啊。 阳炎将恐怖心吞下肚锁了起来。对这些家伙,不管怎样也要给你击沉掉。 “提速,满速力!一艘都不能放过去!” 再前进下去就要与它们正面交锋了。敌人具有压倒性的战力又怎样。驱逐舰就是要全力以赴。这就是舰娘的气魄。 “进入鱼雷射程!” 皐月叫了出来,但阳炎摇了摇头。 “还不行!要切实命中!” 周围升起水柱。而阳炎没有做出丝毫回避继续前进。 水柱四散成雾气。对面就是海中的怪物,巨大的深海栖舰。 “全舰瞄准!” 等到不能再接近的时候,阳炎大吼。 “开火——!!” 鱼雷和被压缩的空气一同喷射而出。潜下海面一段时间后上浮至设定深度,猛然开始突进。 发射出的鱼雷呈扇形展开。它的弹头可谓一击必杀。有着不管什么样的深海栖舰都能将它们炸成两半送入海底的威力。 深海栖舰们突然开始做出不规则的运动。 它们向自己跟前发射炮弹,把海面搅得混乱不堪。 鱼雷炸裂,几道水柱腾空而起。 “命中,太好了——!” 皐月欢呼起来。 但是阳炎凝视着前方。有点不对劲,那群家伙做了些什么。 水柱平息,回归海面。 显露出来的是战舰ru级毫发无损的身姿。 不仅仅是战舰。轻巡洋舰也是雷巡也是,全都没有丝毫损伤。仿佛嘲笑着阳炎她们朝向了她们这边。 “……引信太灵敏了……!” 阳炎不由得发出呻吟。在海面下疾驰的鱼雷被海浪摇荡,让引信误以为命中目标而引爆了炸药。刚刚的水柱全部都是在敌人跟前激起来的。 感到ru级战舰方才似乎笑了一下。这个女人知道鱼雷的缺点。也知道驱逐舰一旦失去了鱼雷将会变得多么无力。她将所有的炮身指向这边,瞄准阳炎她们准备将她们轰飞。 接着海面上升起了成排的水柱。 “……呀!” 至近弹让霰险些倾覆过去,从她口中发出了不成样的叫喊。 深海栖舰的攻击冷酷无情。对手越是受到损伤,炮火就越是集中。想着只要下一发不命中就能存活下来的时候,那炮弹就会结结实实地命中。所以“懂事”的舰娘不会穷追不舍,她们会看清自己的界限,选择撤退。 但是此时此刻撤退是不可能的。一定要让曙和潮逃出去。必须和数量如此众多的敌人奋战到最后。 阳炎她们是驱逐舰。只要中弹两次就会直沉海底。因为装载量有限,所以没有配备应急修理系统之类的新鲜玩意。取而代之带上的是鱼雷。 现在鱼雷也已经发射出去了。而深海栖舰露出了獠牙。 ru级战舰嘶吼着。那是确信了胜利的吼叫。 将要被击沉的预感袭向阳炎。 “咕……!” 她咬紧牙关。 在这个瞬间。 阳炎听到了什么。 不仅是她。长月、皐月、霰,大概深海栖舰也是,都确实听到了那声音。 那是穿透一切的洪亮呼声。那是吹散乌云的明快口号。 乓啪咔乓—— 第七章 金之二 “乓啪咔乓——!” 爱宕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大声喊着。 她带领着舰队前来。紧跟在爱宕后的是高雄,之后是金刚级四姐妹。 重巡洋舰两艘、战舰四艘组成高速舰队,从横须贺镇守府飞驰而来。 看过了夹在门缝里的申请许可书之后,爱宕马上弄醒了正在打盹的提督,抓住没睡醒的提督想要袭胸的手取得了高速修复材料(桶)的使用许可。等金刚姐妹们一回来,马上让她们入渠并整理装备,接着再次出击。 罗盘没有再次暴走。而这次,她们将向着阳炎她们的所在的地方全力奔去。 “你们两个,带路辛苦了。可以退回去了。” 高雄向在身边航行着的舰娘说道。 “明白。但是,请让我们再跟着走一会儿。” 拖着曙航行的潮说道。 “我们重要的同伴还在战斗。” 高雄扑哧一笑。 “真了不起。但是,救助负伤的同伴也同样是重要的任务。那几个孩子我们会负起责任带回来的。” “……我明白了。” 潮点了点头,拖着曙离开了。 高雄向爱宕发号示意。爱宕看到后再次高声喊道。 “两舷前进第四战速!” 全员一齐加速前进。 榛名向着驶在前方的爱宕搭话。 “爱宕用人还真是粗暴呢,这么快就让我们出击。” “提督也好战舰也罢,有急事的时候我都会拿来用。” 面对笑呵呵的爱宕,榛名也不禁嫣然一笑。 “你真的很喜欢那几个孩子呢。” “是呀。她叫过我姐姐,是我非常重要的妹妹呢。” 前方正在进行炮雷击战。她们在林立的水柱之中捕捉到了深海栖舰们的身影。 “敌深海栖舰在射程内。随时炮击ok——!” 金刚说道。比叡也进行了瞄准。 “刚才可是因为罗盘才没能打成!这次要一鼓作气上了。” 雾岛眯起眼睛确认后,向爱宕报告。 “全炮门打开。准备完毕。爱宕,等你发出信号开始射击!” “好——我知道了。” 爱宕面朝深海栖舰的方向,大声喊道。 “开始射击——!” 从众多炮管中喷射出的巨大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向深海栖舰袭去。 阳炎眼前激起了水柱。 但这并不是因敌人而起的,是己方的。而且还是战舰发射出的35.6cm炮弹。炮弹落下的轰响包围了深海栖舰。 阳炎回头,看到了爱宕和高雄以及金刚级四姐妹。阳炎此前从未发现从战舰主炮发出的炮击声竟然如此让人感到安心。 “各位!爱宕姐她们来了,来救我们了!” 驱逐舰娘们听到后发出了欢呼。 “受伤的退下!看我来把它们揍飞!” “咱也要上!” 皐月举起手。边上的长月也跟着说道。 “在这里退下有辱驱逐舰之名!” “……上吧……” 听到霰都这样说,阳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再来一次!” 由于爱宕她们的炮击,深海栖舰群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作为驱逐舰的精神告诉阳炎,要上的话就趁现在。 ro级驱逐舰被金刚的炮击轰成两截,连带着周围的遭殃的舰只一起沉了下去。阳炎她们从这个缝隙中冲了过去。 皐月和长月的12cm炮不停喷射着火舌。孤立无援的he级轻巡洋舰一艘接一艘地被命中,燃起地狱之火沉入海底。 “长月,炮击变厉害了啊!” “咱要弹无虚发!” 长月不断进行着精准无比的炮击,皐月则左右做着回避运动戏弄着敌人。 而阳炎和霰向着更大的猎物冲去。 四周全是水柱。猛烈炮击激起水柱的浓密程度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有其他海域可以与之匹敌。然而阳炎并未感到害怕。她让神经保持敏锐,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应速度躲避着炮弹。为了将敌人打倒,为了完成身为驱逐舰娘的使命。 发动机的转速已经达到极限,像是听从着主人的命令发出轰鸣。驱逐舰们身体前倾劈开波浪向前突进。 “是那家伙!” 阳炎指向ru级战舰。 “朝那家伙打!击沉了它,剩下的就会逃回去了!” 驱逐舰与战舰对抗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背在背上的必杀武器。虽然刚才已经发射过,但她们还有剩余。朝潮型和阳炎型都装备有次发装填装置,这可是战斗中也能进行装填的珍贵的武器系统。 “次发装填!” 鱼雷再次插入发射管中。标志装备完成的信号声响起。 ru级战舰发出怒吼,深海栖舰闻讯向她周围集结。爱宕和高雄持续地向那里倾注着炮火,击沉了好几艘ro级驱逐舰。 而在波浪之间,出现了其他深海栖舰的身影。 “右方十五度!发现ti级雷巡!” 霰按照皐月的指示改变了航路。 “……决不让你得逞……” 霰发射鱼雷。笔直突进的钢枪枪尖是能一击轰飞对手的弹头。这次引信没有误启动。在命中ti级的瞬间爆炸,将它送入海底。 “上啊,阳炎!” 长月大叫。 “就在眼前了!” 随着距离的接近,战舰ru级的身影逐渐变大。阳炎带着憎恨怒视着它。 16inch炮弹发射,阳炎在千钧一发之时避开。即便海水浇下,炮弹的碎片倾洒在全身,也绝不改变前进的路线。 那艘战舰就由我来解决。 战舰ru级继续炮击,爆炸产生的风压掠过脸颊。接着又是一发,这次是肩上的炮身瞄准了阳炎的头部。 然而炮击声响起,ru级发生倾倒。是比叡和榛名的攻击命中了它。ru级失去平衡,炮身指向了别处。 “喝——!” 阳炎怒吼。鱼雷发射的同时调转船头,只听到鱼雷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 战舰ru级被熊熊火炎包围,向后倒了下去,被引燃的弹药也跟着爆炸。 咕嗷嗷嗷嗷…… 从它口中发出垂死挣扎的呻吟。而那痛苦的喊叫也渐渐消失。目睹这一切的深海栖舰们四散逃去。 当它化作海中的藻屑之时,这一系列的战斗就划上了句号。 ○ 阳炎一行人回到了横须贺港。 首先把曙弄上岸,径直送去了船渠。据金刚说,“空出了全部渠位,慢慢来也ok”。 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来鼓掌迎接她们,更不会有乐队的演奏。毕竟违反命令私自跑出去的事实是不会变的。不过接连不断地有舰娘跑来看阳炎她们,有的放心地松了口气,有的冲着她们点头致敬,有的向着她们振臂示意。 由于特别演习半途中止了,名次排列也不了了之。据说一部分舰娘为了不需要叫“姐姐”了而松了口气。 稍作休息之后,阳炎她们被叫到爱宕跟前。 爱宕晃了晃手上的装备使用许可申请书。 “在奇怪的地方一本正经也是有好有坏呢。多亏我注意到了这个,才能够救出你们几个。” 她飘忽的视线不时投在那张纸上。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身上那略有些奇怪的氛围也丝毫没变,让人感觉更加可怕。阳炎背后直冒冷汗。 “那、那个……” “虽然由于及早发现能够去救出你们,但也发现了违反命令的事。要是没发现的话应该就不会追究违反命令一事,但恐怕现在各位就要和海藻作伴了。” “是……” 阳炎低下头。 爱宕把文件放在桌上。 “那么关于你们的处置……” “我来受罚!” 阳炎马上答道。 “我是第十四驱逐舰队的向导舰,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因此让我去关禁闭就好!” “不是的!是我说要去救小曙的!所以只有我该负责任!” 潮推开阳炎说道。而为了袒护她们俩,长月也站了出来。 “连同伴都保护不了就称不上是舰娘了。由我来承担全部责任。不管是解体也好什么也好都随你便。” “咱咱,关咱的禁闭!咱一直都想进一次禁闭室!” “……我的话……不管是禁闭室还是监狱都o—k—……” 皐月挥舞着手臂,就连霰也发表着自己的主张。 爱宕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 “是呢,本来的原因是小曙自作主张出击,所以说……” 听了这话,全员异口同声地答道。 “跟曙没关系!” 爱宕那本就有些下垂的眼梢垂得更低了。 “真是的……” 阳炎挺直了身子。 “请给予我处分!” “……好啦,那就暂时禁止外出一段时间。出入驱逐舰宿舍和船渠是允许的,别的地方就不行了。” “好的。还有呢?” “只有这些。” 听了爱宕的回答,阳炎惊讶得直眨眼。 “那个,禁闭和审判……” “想接受审判吗?” “不,不是的。怎么会。” “那么就这样吧。” 面对愣住的第十四驱逐队众人,爱宕又叮嘱了一句。 “下不为例哦。再有下次的话,就不让你们叫我大姐姐了哟。” 阳炎心说那个倒可真是不想叫了。爱宕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那么,一起走吧。” “去哪里?” “船团的人们好像要把感谢信授予勇敢的驱逐舰和她所属的舰队。说了不知道多少感谢的话呢。” 爱宕莞尔一笑。 “干得很好。驱逐舰是我们的骄傲。” 听到这样的表扬,阳炎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了高兴得想要跳起来的冲动。 ○ 船渠,即舰娘专用伤病疗养设施。阳炎一行此时正在这里面写着“壹”的病房中。 房间的主人是曙。阳炎她们就是来探望她的。 “天天光跑来看我,不嫌腻得慌吗?” 尽管曙这么说,阳炎却笑嘻嘻的答道。 “怎么会腻嘛,曙这么可爱。” “哼——笨蛋。” 曙羞红了脸。 病房里摆满了前来探望的人送的花束和水果。还有受助的船队和战舰、巡洋舰以及空母的人们送拉来的东西。 驱逐舰们送来的东西大多还附上了卡片,写着“恭喜入渠,早日康复”“致自尊心强爱闹别扭的家伙”“大破纪念。送给勇敢的驱逐舰”等等诸如此类的字样。从中可以感受到驱逐舰之间与众不同的友爱之情。 勇敢的驱逐舰不论何时都会受到尊敬。 曙也是一样。 阳炎环视了下摆着的东西。 “曙比我想象的要受欢迎啊。” “才没有。要真是觉得我很重要的话,不就该用高速修复材料了吗?” “都说是想让曙好好休息啦。” “肯定是觉得我没能被击沉很可惜吧。” 不知是不是想掩饰自己的害羞,曙把头扭向了一边。 “也不是这样的……” 霰一边削着带来的苹果一边说道。 “曙独自一人缠住深海栖舰,救出了船队……驱逐舰娘们都非常赞赏你……也有鼓起干劲想着下次轮到自己这样表现的孩子……” 听了这话,曙的头扭得更加夸张了。 “那种事只有笨蛋才做得出。追过来的你们也都是笨蛋!” “不是笨蛋就救不了曙……” “还真成了你说的那样了。驱逐舰尽是些嘴上不积德,性格又怪癖的家伙。” 大家笑着看向曙。 “话说回来,别的驱逐舰拜托我们描述一下那场战斗。” 长月清了清嗓子说道。 “怎么说呢。在我看来,果然觉得还是应该重点说说曙的活跃啊……” “别做多余的事。讲讲笨蛋驱逐舰孤身战斗,最后变得破破烂烂的之类的,让大家笑笑就好了。” “那是在歪曲事实。一定要忠实地还原事实。” “干嘛要忠实事实啊,当成宴会上的搞笑段子不就好了。” 这时皐月举起手来。 “我来我来!咱能模仿下当时的情形。” 皐月仰躺在地板上,不停挥着手挣扎。 “阳炎她们这样会死的啊!我不要大家死掉!” “哈?!” 本该是受伤了的曙却跳了起来。 “什么啊这是!?” 长月抱起胳膊点了点头。 “是曙说要当做搞笑段子的。刚刚那段符合大家的记忆,可以说是极近忠实地再现了当时的情形。我觉得应该以这段为中心向大家展示。” “不要啊!” “这个模仿,脚的动作相当出色啊。” 皐月还在地板上上折腾着,好像任性的孩子在撒娇一样,竟微妙的有些传神。 “最喜欢的大家要死掉了!明明最喜欢大家了!” “我说了那种话!?” “所谓娱乐就是要多少伴随点夸张嘛。” 长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潮也笑着加入其中,牵起了皐月的手。 “小曙,不听话吗!” “不要死——!不要死啊——!” “这段皐月抓住潮胳膊的感觉真不错!” “笨蛋——!!” 曙尖叫着,脸一直红到了耳根,还把被单盖到了头上。见了这幅摸样,阳炎和霰都捧腹大笑起来。 阳炎摇了摇曙。 “喂,曙,接下来才是好戏哦。” “烦死啦!所以我才讨厌和驱逐舰在一起!都是笨蛋!自来熟!伙伴啊朋友啊什么的老挂在嘴边!反正……像我这样的……” 裹着的被单中传来细蚊似的声音。 “但是……谢谢。” 这句话,想必全员都听到了。 ○ “打扰了。” 爱宕走进活板房搭成的办公室,向提督敬了个礼。 靠在椅子上的男性说了句“辛苦你了”。 “船队没事真是太好了。驱逐舰们怎么样?” “一人大破,其余小破。” “让她在船渠里好好歇着吧,这可是建下奇功的船。把装备使用许可申请书和出击许可申请书上的日期和时间往前改改,签字的时候我就不细看了。” 说完这些,他看了眼爱宕。 “反正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吧。” “是的。” 爱宕递出拿在身后的捆好的文件。 提督挨个签着字,而爱宕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 “托您的福,第十四驱逐舰队变得团结了呢。” “那真是太好了。” “提督一直都很在意曙被孤立呢。” “因为驱逐舰可是镇守府的关键所在啊。” “不会再让她炮击执务室了吧。” “不给她找点事做,放曙被人凉在一边肯定最让她郁闷了。而且,这还是我向战舰和航母撒娇的好机会。” 他把签好字的文件递给爱宕。 “向上级报告就交给你了。” “了解了。刚刚有来电,通话还在保留中。” “我来接听,转过来吧。下次两个人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最近您跟龙田也讲了一样的话吧。请容我拒绝。” 爱宕毫不留情地留下这句话,走出了办公室。 提督耸了耸肩,拿起话筒。经过好几道通话加密装置阻断了窃听后,电话接通了。 “……喂喂,是我。把阳炎送来真是帮大忙了。就跟你说的一样,产生了很好的效果。这样我这边的驱逐舰队也万无一失了……什么?还回去?别说傻话了,进了横须贺的水就是横须贺的人,可不能说还就还。” 他笑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 “有件事想打听下。是有关深海栖舰行动范围的。这次的船队袭击,发生在了本来不会遇袭的航路上。虽说好不容易摆脱了危机……你那边如何?……啊,果然如此么。” 提督向远在电话的另一边的那位轻轻地点了点头。 “深海栖舰正在逼近吗。看来它们要再次活动起来了……对了,过一阵我到那边出差。到时候再聊。” 提督没有放下话筒,两人的秘密通话还在继续。 横须贺的碧波映着阳光,熠熠生辉。海浪奔涌而来然后又退去,打湿着栈桥。 这片海面上,暂且还是一番风平浪静的景象。 待续 后记 我其实很喜欢海洋冒险小说,而其中尤为喜欢护卫船队的故事。阿利斯泰尔·斯图尔特·麦克林的《皇家海军尤利西斯号》和塞西尔·斯科特·福雷斯特的《the good shepherd》,以及道格拉斯·黎曼的《死守运输船队》等等,至今仍放在书架的显眼位置。 因此一听说要将“舰colle”小说化,我就决定了要写“驱逐舰的成长故事以及船队护卫”这样的小说。幸运的是,游戏中正好也有海上护卫任务,于是就决定在故事中把可爱的驱逐舰娘们丢到台风肆虐鲨鱼出没的南方海域去了(很遗憾不是北海)。 (注:作者写此书时北方远征尚未实装。) 最初是打算以第六驱逐舰队和吹雪为主人公的,但是已经有其他相同的企划了,因此就转而接受了“写阳炎型和睦月型怎么样”的提案。也该说是正合我意,一直觉得阳炎型在海军舰艇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帅,所以毫无问题地接了下来。理所当然的,命名舰阳炎坐上了主角的位子。 唯一让我觉得不安的是,阳炎在游戏中似乎不那么引人注目。好像一出现就会被解体或者是当做近代化改修的材料。同型号的雪风倒是稀有舰。那么在其他艺术体裁上又是如何呢?为此我询问了模型杂志的总编。 “阳炎啊,都说她没有逸闻趣事就是她的逸闻趣事。模型的话不知火倒是很有名。有做好的照片你看看。” 原来你在这边也很不起眼啊……不不,那我就要塑造起你的形象不是吗。一起出名吧!于是,阳炎就被塑造成了这样一个有哭有笑有喜有怒的非常忙碌的角色。我个人觉得还是挺像个主人公的。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诞生了阳炎以及驱逐队的各位,今后也将会让她们胸怀身为驱逐舰的荣耀,走南闯北大展拳脚。虽然还不知道能进展到什么程度,还是希望各位读者今后能够多多关照。 最后,在写作过程中我一直以来的故人好友、《navy yard》的主编后藤恒宏为我提供了莫大帮助,借此机会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注:《navy yard (ネイビーヤード)》是日本大日本絵画公司出版的不定期刊,以舰船模型为中心介绍各类模型的杂志。) 2013年11月5日 乐地俊彦 关于开头提到的几本书: 1.阿利斯泰尔·斯图尔特·麦克林的《皇家海军尤利西斯号》:阿利斯泰尔·斯图尔特·麦克林(alistair stuart maclean,1922年4月21日——1987年2月2日)是一名英国惊悚与探险故事作家。1922年生于英国苏格兰。1941年——1946年在英国皇家海军服役。行伍生涯中,他有一半时间在英国皇家海军狄多级轻巡洋舰“效忠号”(hms royalist)上度过。效忠号1943年投入大西洋战场,他跟随战舰出过两次北极护航任务。代表作《纳瓦隆大炮》《大北极》《血染雪山堡》均已改成电影。《女王殿下的尤利西斯号(hms ulysses)》发表于1955年,是他的处女作,描写了二战中苏联运输船队fr77与德军在北冰洋海域进行殊死战斗的故事,故事的描绘中心,fr77的旗舰——巡洋舰尤利西斯号是作者虚构的。 2. 塞西尔·斯科特·福雷斯特的《the good shepherd》:塞西尔·斯科特·福雷斯特(cecil scott forester,c. s. forester,1899年8月27日——1966年4月2日),英国历史小说家,本名cecil louis troughton smith,参加过二战,以写军旅题材的冒险小说而闻名。作品大都反映拿破仑时代的海军生活。第一篇小说《旧欠》(1926)的发表,使他一举成名,以后的作品有《“果断号”上的布朗》(1929)、《将军》(1936)、《船》(1943)等。他最好的作品是非洲皇后和霍恩布洛尔船长系列,十一部系列小说描绘了拿破仑战争期间霍恩布洛尔在英国皇家海军的职业生涯。《the good shepherd》日译名『駆逐艦キーリング(驱逐舰猎杀)』,描写了护卫运输船队的舰队在大西洋上与u型潜艇战斗的精彩故事。 3.道格拉斯·黎曼的《死守运输船队》:道格拉斯·黎曼(dous reeman)1924年10月15日生,英国历史小说家,16岁加入皇家海军并参与了二战,所以其作品大多与皇家海军有关。2000年发表的《死守运输船队(for valour)》与前两本书类似,描写了皇家海军护卫舰队在北冰洋海域与德军激战的故事。 (图上字:能够为这部小说绘制插画非常开心。希望各位提督也能够看得开心。现在正在努力培育第十四驱逐队。目标是突破基斯岛撤退作战(3-2)!画师 no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