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白之王国物语》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我的战友,王国的战士们啊!」 寒风吹袭的荒凉平原上,平稳的声音暸亮地响彻开来。 以魔法来扩音,穿越物质传达到精神领域的说话怦,经过前方广阔的平原与上空,抵达集结在远方海面上的所有军队。 「赌上我国兴废之战的时机,已然来临。」 军势被平稳的咆哮所包围,仿佛能直接喊到心坎洲。 从人们的内心洋溢出来的咆哮。 交织在魂魄中,震撼感官的呐喊。 「在遥远的两千多年前,诸位的祖先在这块土地上遭到残虐,于是揭竿而起。」 声音唤醒了沉睡在他们内心深处,先人悲壮的宿愿。 一个不会遭受残虑的世界。 一个不会遭受侵犯的生活。 一个不会遭到折磨的现实。 「他们战斗、得胜,开创出各位生活的国家,而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只想要一个能让生活免于恐惧的未来。 只想要一处没有残虐、没有侵犯、没有折磨的地方。 「然而——不,『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再战斗下去。」 为了守护已经获得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想失去的东西。 为了守护不愿遭人夺走的东西。 「你们必须一战。这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所有的继任者。不,不对。」 是为了要守住,所要保护的东西—— 「我也将一起战斗,与你们并肩作战……嚓!」 他举起了白刃。 举起一把纤细而优雅的美丽锋刃。 这把武器是他的象征,是他的敌人极为恐惧的东两——「蒙受阳光洗礼的月之刃」。 「我不会叫你们为国家而亡,为正义而亡。我只要各位为你们立足的大地,为身旁的战友,以及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所有人而死。」他翻过利刃,光芒映照出自己的军队。 「而当你们身亡之际,则要在我的面前死去,别死在其他的地方。我会永远记得你死亡的模样,把你英勇的事溜永远流传下去。」 这是他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他才办得到。 力量的代价是忘却、是舍弃救赎当一个罪人,身为这些罪人的现任当主,他有义务要这么做。 「——那么,出发吧。为了我们至今丧失的所有灵魂,为了这些灵魂曾经守护的东西。」 映出军队的光芒,想必他的「敌人」也看到了。 「——那么,前进吧。为了我们今后即将开创的未来。」那道光对准了在前方布阵的百万军势。 「全军——出击!」 ——「这是从遥远的过去延续下来的历史一幕。在咆哮与撼地的交响曲当中,一名年轻人的战斗即将要迎向终点。即使不断求生、不断失去,他也依然一直挥舞着利刃。所以我才会憧憬他,想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节录自王国战史博物馆所藏手记,作者不明,日期不明。 序章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我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死亡就只是一场来得太过突然的事件。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太迟,只好死心。 一开始我突然头痛起来,转眼间就没办法走路。我疼得在床上打滚,紧紧揪着头部。痛楚没有消失,唾液流了下来,我死命地弯着身体,一直等头痛自行消散。 我就这样忍了一段时间,等到发现疼痛依然没减轻的时候,就在痛苦当中起了死心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就扩及整个意识。我会死在这里吗——应该会吧,我心想。 当我以死亡为前提细细地思考下去,就想起了有时会在新闻上听到猝死的案例。啊,这次轮到我了吗?我心里有了这样的感想。 反正我现在没有交往的女友。兄弟都比我优秀,薪水也多,用不着特别操心。 有这么可靠的兄弟在,也就无须担心父母老年后的生活了。 就连去年开始上班的公司也一样,即使像我这种进公司第二年的半吊子不在了,也只会在我的死讯传开的那天早上,稍微引起一阵混乱,然后就会归于平静了吧。 我不会对此感到特别空虚。 反正我这个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回想起来,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死心的呢? 稍微思考之后,找到了几个端倪。 「——嗯,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真是个笨蛋,看书看得那么拚命,到头来还不是没考上。算了,反正我跟他交情又没有多好,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是抛下所有朋友关系死命用功,想念的学校却还是落了榜,以往建立的友谊都失去的时候吗? 「到头来那个男人连个仿冒品都做不成。我还以为他既然是那人的弟弟,应该会有点用才对,想不到期待却落了空。枉费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干脆去追他看看呢?」 还是当我知道求学期间交往的女友,暗地里说我是哥哥的劣级品、附属品的时候呢? 「你也不看看你哥,就因为他努力不懈,才进了那么好的公司。像你这样老是不上不下的,只能进不上不下的公司。再这样混下去,连你以后的人生都会搞得不上不下,到死了都还是老样子。明明你哥和你弟都很认真,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又或者是当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惰性驱使下去小公司上班,而哥哥却不负众望进了知名企业,于是我就开始痛恨拿我跟哥哥相比的父母,连商量一声都没有就突然离家的时候呢?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依恋的理由。 不,就连怀有依恋之情都显得可笑。 没有一件事做得成。没能留下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展现不出活着的价值,连仿冒品都当不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让人认同自己的生存之道都办不到。 回顾整个人生,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死心。我就只是死心,仅凭着死心来活下去。我擅长的就只有死心。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争取的意愿也掩没在死心当中。 而如今我也打算死心。一味苟活,结果就只是添了一名能归类于猝死社会人士的个案而已。这个国家多的是这样的人。 对,生活在世界上的几十亿分之一人口消失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我发现即便在临终的时刻,也依然激不起活下去的欲望,断念心想「啊,果然又失败了]而放弃活命时,那瞬间脑袋痛得像被撬开一样,「我」就放弃了生存。 第一章 白龙的千金 在「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当中,四龙公爵有着仅次于国王的尊荣地位,占居其一白龙公统领的居城叫做白龙宫,别名「水晶宫」。 黑龙公的黑龙宫,别名「黑曜石宫」。 苍龙公的苍龙宫,别名「蓝宝石宫」。 红龙公的红龙宫,别名「红宝石宫」。 这四座居城的别号取自四大魔珠之名——白珠石(白水晶)、黑珠石(黑曜石)、苍珠石(蓝宝石)与红珠石(红宝石),是从世界各地矿山采撷到的基本魔法素材。而其建筑具备的历史风格,则是仿照王国君主的居城星天宫(别名钻石宫)。 即使在许多人眼里,这四座居城是同等地位的,然而名列四公爵家谱的人士,却都认为自己主君所居住的城堡才是国内的第一等城池,因此他们只要聚集在一处,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夸耀主子的城印,次数频繁到说它已变成例行公事都不为过。 四城之一的白龙宫,其中有一部分与静谧的湖泊相邻。这座湖泊以栖息在该处的精灵为名,称之为水精湖。 湖边有一座投入大量人力与预算建造的港口——技能完善到军舰或大型船只都能停泊与整备——虽然平时大大小小船只再此停泊,不过公爵家所拥有的大型船只「阿鲁米娜」,现在则因为成为公爵家前往其他城市的交通工具,而停泊在对岸的港口里,其他中小型船只则几乎都在别的码头。不过,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只有几艘没有使用目的而返回岸边的船只停在那里。 一名女子站在港口的码头上。 「——呼。」 一头银发在拂过湖面的风中摇曳生姿,显示她和白龙公有着很深的血缘关系。 白皙的面容与光彩夺目的黄金之瞳,仍带有她母亲的影子。那名夫人与丈夫白龙公在结为夫妻之前,不,即使成为夫妻之后,都有着被誉为大陆第一美女的容貌。 曼妙的身段再配上用了许多白色装饰布边的衣裳,那模样即使置身在吟游于人的歌曲里也毫不逊色,简直就像女神一般。 然而,浮现在姣好面容上的表情却只剩阴暗。 她叹了口气,从码头眺望整个湖面。要是被有点性急的人看见了,说不定会以为她就要投水自尽。实际上,她心里的确怀有就此葬身湖里的愿望。尽管她还保有一点理性,为了将来着想而不付诸行动,然而打消此愿望的力量却不在理性当中。 「——啊……的确。」 要是能够光靠理性活下去,要是能够光靠愿望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身为掌管广大领地的公爵千金也好,身为一国的军人也好,她都没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既不认同自己的一切价值,也没有理由被人认同。 这般「没脸面对人民」的想法,夺走了她所有开朗的表情。 她明白无论好坏与否,尊贵之人都有应尽的义务。对她来说,光这一点就具有足以令她丧失一己之命的价值。但一想到捐弃性命后会发生许多麻烦事,以及那些卷进麻烦事的人们,她也就无法随便结束生命。 她是白龙公的千金,大半的人生都要建立在与他人相关的事情上,这不是本人希望或不希望,而是她一出生就已注定的事。 「——」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好几次想跳湖寻死,一旦想到这个世界似乎不需要她这个人,轻生的念头就没办法轻易消除。然而一旦要付诸实行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丝理性制止她这么做。回顾那个屡次反覆挣扎、优柔寡断的自己,意志消沉的她将视线移到高处,试图想要转换一下心情。而后她不经意环顾四周,觉得延伸到湖岸的城墙边有点不对劲。 (什么?是可疑物品吗——怎么可能,那应该不是爆裂物,可是……) 她在一瞬间思考了许多可能性,夹杂着疑问和警戒的目光朝向不对劲之处的中心点,接着她在意识中展开了军事用魔法之一——远视魔法术式,让魔力沿着该术式流通。 随之而来的是映照在脑海里,有别于现实视野的风景。她看到正中央有个不可能会出现,却又不能完全否定其存在的物体,而后她睁大眼睛,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她在瞬间屏住气息,再狠狠地把吸入的空气吐出来。 「——唔!」 那是叫人的声音,还是单纯的哀鸣?陷入混乱的她想不起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 当他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之际,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他的眼睛有好几分钟,都处于看不见所有事物的状态吧? 然而,他对仍然模糊的视野也不抱任何感想,只是一味发呆,连正常的思考能力都没在运作。这段时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意识,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视野重新出现影像为止。 也许是眼睛能看见世界的存在感愈来愈强烈,他静止的思考开始运作,但这种事对他来说却可有可无。 他起身,喀啦作响的身体令他皱眉低哼了一声。 「——我起来、了吗?」 由自己来问这个问题或许有点不恰当,但这时他最先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一句话。我起来了吗?还是没有起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 他发出声音,让意识更清醒一点之后,总算开始掌握自己的状况。 测试一下手脚有没有感觉——没有麻痹,从鼻子吸入空气闻闻是什么味道——有一股甜甜的幽香,接着再舔一下干燥的嘴唇——疼痛蔓延开来。难受到说不出话来的痛楚让他面容扭曲,这时他才终于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是相当豪奢的床铺。 对家具一窍不通的他,只知道床单是高级货,触感非常舒服。他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室内尽是品质良好、价格也必然不斐的家具。 「——!」 好恐怖。 不知为了什么理由害怕,但他就是这样觉得。 或许忐忑不安的感觉在越过某条界线后,人就会感到恐惧。 「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寻思身在何处的自己究竟是谁。 尽管保有自我,记忆却模糊不清,令人极为作呕。 纵然知道却不晓得。无法理解,就算想要理解,自我意识也过于薄弱而让他办不到这一点。 这感觉就是如此怪异。 当他开始专心厘清混杂在自己思考当中的紊乱与扭曲之际,位于视野一角的门扉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声音。 「——!」 叩叩声敲了两次。肩膀同时在颤抖。 当他为了该不该回应而烦恼了几秒之后,门就自己开了。 正确来说,门是由一只肤色白皙而纤细的人手所打开的。 「打扰了。」 「——」 开门的是一名侍女,颜色淡浅的蓝发绑成一束。他主观认定这女孩的年纪应该还不到二十。 就他所知——在他的记忆当中——即使一身女仆装却样貌动人的她,刚刚才招呼了一声就进到卧室,显然并不期盼待在房间里的他会有所回应。此刻他就像是放在房里的家具一样没有受到特别的关注,女孩的视线一次也没有朝向他,而是对着和门反方向的墙面上一扇巨大的窗户。 即使拿掉能够吸收声音的绒毯,侍女的脚步声也极为微弱。她走到窗边,掀开薄布窗帘,不期然往他的方向看。 「——」 「——」 这样一来,她的视线当然会对上他的眸子,躲也躲不过。 刹那间现场一阵寂静,当他发现她睁得大大的眼睛是褐色的瞬间—— 「——公、公主」 「——!」 方才她楚楚动人的模 样全然消失,在高声叫嚷中夺门而出。 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与呼喊「公主」的声音逐渐远去。 「——?」 而留在房里的,只剩一名思绪更加混乱的青年。 门扉的另一边响起极大的脚步声,与宁静的城堡并不相衬。尽管走廊上的绒毯吸收了部分噪音,却仍听得见沉重的声响,吵得她和齐聚在她办公室的行政负责人全都皱了皱眉头。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脚步声出现之后,多半会有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们。这些人在这几个月当中不断被这些恶兆愚弄,使得他们对匆忙的脚步声感到排斥。 尤其是这座房间的主人更是明显,整个房里眉头锁得最深的人就是她。 行政负责人齐聚一堂,交换他们的意见。而她则负责代替出城的父亲,将这些议论整理成书而纪录。当侍女开门的声音大到连日用品都在摇晃时,她狠狠地斥责道: 「现在正在开会,你安静一点——」 「梅里艾菈公主!」 然而侍女却无视她——梅里艾菈的斥责而唤了她的名字,还说了一句惊人的话,让梅里艾菈冷静的表情在下一瞬间完全崩溃。 「他醒过来了!」 「咦?」 梅里艾菈呆了一下。她理解了侍女的话,明白个中含意后,就扬起衣裳的下摆飞奔出了房外。 只留下几个行政负责人在房里,对于梅里艾菈过于异常的举动,他们一个个都掩不住愕然的表情。 梅里艾菈打开房门,先前的侍女就陪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后方。这时对着梅里艾菈露出惊讶表情的人,就是在湖畔的那名男子。 当初,他对于梅里艾菈而言,就只单纯是在散步时,一个突然出现并倒在路旁的人而已,除此之外就谁也不是。两人的关系并不特别,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然而,自从几天前从城内的御医得知关于他的「某件事实」后,所有的情况就改变了。他的安危时常在梅里艾菈的意识中占有一席之地,成了她心中的悬念之一。原本存在于脑海一小角中的「某件事实」,所占的比例从她知情的那一刻起就日益膨胀扩张,最后连专心写份维持领地治安的相关报告书都没办法,对他惦记得要命。公私分明的梅里艾菈很少这么反常,佣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也都非常担心。 而今天,他终于醒了过来。 纵然刚才的聚会并不是官方会议,中途离席也无伤大雅,但当各个行政负责人摆脱茫然自失的状态后,全都对梅里艾菈慌张的模样感到不解。他们一边谈着种种的推论,一边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就因为这些人知道她平常一本正经,所以在他们的眼中,连离开时都忘了打招呼的她就显得—分罕见。 梅里艾菈完全不知道那些行政负责人随便乱猜些什么,她只大声询问坐在床铺上的男子一句: 「——喂!你不要紧吧?」 胀红的脸颊完美地衬托其白皙。 水润晶亮的金色瞳眸直直地望着他,吐出的气息飘散出言语无法形容的香气,仿佛能教人沉醉其中。 她身上的浅绿色衣裳看似简朴,却予人华丽的印象,很符合她高阶贵族千金的身分,想必穿成这样走起路来一定很辛苦。真不知该夸奖她竟能穿着高跟鞋一路走到这里,还是该警告她这样很危险。其实在他来到这房间之前,就有好几个佣人这么认为,其中甚至还有人想实际劝劝她,但她却一溜烟地从他们面前溜走。 他在这般透出某种异样之美的倩影面前,当然说不出话来。 「咦、啊……」 想必是被这副丰姿和气魄所震慑吧!他睁大眼睛,彷徨的视线似乎透着迷惘。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是、是的。」 他勉强地回答,但她却迅速地凑过脸来。带有热度的气息呼在他脸上,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背德感。他从来没跟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性,像情人一般近距离交谈。 (——呃,这算是运气好吗?话说回来,她到底在讲什么?) 虽然他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对方应该没有敌意。 然而,对于完全不了解自己现况的他来说,还不敢肯定这一点是否能让人放心。 「太好了。那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嗯,你问吧……」 「谢谢你。」 梅里艾菈在床铺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命令身后的侍女准备纸和笔记用的工具。等到侍女呈上缀有装饰的板夹,奉主子的命令退出房外之后,梅里艾菈才又以严肃的表情面对他。 即使摒除梅里艾菈心目中最要紧的「某件事实」,她也有义务要保障他的安全。从小时候开始,大人就教她「无论人民善恶与否,都必须赌上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对她来说,昏倒在本族领土的青年,也是她不惜抛下一族名誉和矜持应该保护的对象。 即使保护对方之后他很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她也无权选择不优先保护人民。 「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比她先投湖自尽」,这是她的真心话。而当这种事成为现实,亲眼看到有人漂流到湖畔之后,她就觉得还是别跳下去比较好。 要是没被任何人发现,成了湖里的动植物的营养那倒还好。最怕的就是变成死状凄惨的,像他一样漂到湖畔让别人看到。她也有女性该有的自尊心,以及生而为人该有的体面。 梅里艾菈逼近他,试图掩饰这样的情绪。她一手搁在床铺上,以不容许对方说谎的表情靠了过来。 或许是刚醒过来的关系,他的脸孔苍白,气色称不上太好。还是早点办完正事,叫御医来看一下会比较妥当。 既然决定要这么做,那就快点开始吧。她拿起硬笔,开始进行讯问。 「我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对岸『葛拉罗多』的居民吗?」 「葛拉罗多……?」 男子陷入疑惑。尽管他发音也怪怪的,不像知道那座城市的名字,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问了一遍。 「对,那是你住的地方吗?」 「不……应该,不是。」 至少他不是那座城镇的居民。尽管因他自身的记忆有所缺漏而不知所措,但却可以肯定这一点。 即使记忆多少有点混乱,但他实在难以想像,自己竟对住过的城市一点记忆也没有。 「这样啊。那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她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名字……?」 当她问到名字这个单字时,记忆的一部分就苏醒了。 他想发出那个单字的音—— 「——唔。」 然而,他的喉咙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更正确的说法是,他发不出声音来。 「——?」 嘴巴微微在动,但无法发声。 不对,这不是你的名字。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否认,让他想开口却遭身体拒绝,意识和记忆并不吻合。 不,他连记忆都有所缺漏。即使去思考,回溯记忆,默念自己的名字,那部分的记忆还是像消失了的似一片空白。 并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愕然地发现这一点。 「——?」 男子陷入沉默的模样令梅里艾菈不解。她停下运笔的手,纳闷地窥向他的脸。尽管他发现她的神色有异,却什么回应也没做。 但他以往从未见过那么清澈的眸光。在看到她金色眼珠的瞬间,喉咙就发出了声音。 这才是我的名字,是摒除在记忆之 外所被认可的一连串发音。 「——瑞克提……法尔,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这是你的名字?」 不、不对。应该不是。 然而,当他想这么说的时候,嘴唇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尽管不对,却是正确的。」他这么想。 梅里艾菈还不知道他内心的变化,微笑地点一下头。硬笔飞快地在纸张最上面的地方记下了这个名字。 「古代语的『月之人』啊,真是个好名字。不晓得是你父母还是神殿的司祭取的,应该是因为你有一对色泽柔和的眼睛吧。」 好名字,是在关爱中诞生的证据。 只要去神殿打听一下,说不定能获得一点线索。她在名字的旁边再写上这项重点。 「眼睛……?」 尽管她只是对自己的名字和容貌一起做个评断,但连一次镜子都没照过的他——瑞克提法尔,却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梅里艾菈觉得瑞克提法尔的态度不太对劲,却还是一边滑动硬笔,一边回答他的话。 「没错,是很漂亮的银色眼睛。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接着她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视线也落在板夹上。但才没过多久,她就像是心意已决似的点点头,将目光朝上盯着他,同时提出疑问。 提问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的——那头白发,是与生俱来的?」 瑞克提法尔不懂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心中只有疑惑。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她这个问题会完全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可以回归的地方。 在两人独处的安静房间里,梅里艾菈对瑞克提法尔说了许多话。 与其说是她在对他讲话,或许更该说是她在自己讲给自己听。对她而言国家究竟是什么?而自己又该为国家做些什么?就算迷惘、烦恼、想要立刻告诉别人盼能求一个解答,然而能够回答她的人,现今的国内却一个也没有。就算真有这样一个人,她也很难想像对方给予的答案会让她满意。 总而言之,梅里艾菈这女子再次自觉到,她该好好珍惜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国家还不是国家的时候……」 在荒芜的世界中出现一名白发的英雄。 英雄历经多次的小战役后,不久就掀起了大时代的浪潮。 他与受残虐的人一起战斗,与拥有力量的人结为知交,以利刃和敌人划分界线,而后就建立了一个「国家」。 那国家叫做「白之王国」,是英雄所兴,皇统之国。 由于那位英雄活跃的表现,使得白发在这个世界中有了特殊的意义。 原本这个世界的人种和精灵等亚人种身上都宿有魔力,从无例外。严格说来,那只不过是将大气中的魔力吸收到身体里,再于体内重新形成罢了。 而由于传导效率优异的头发能流进许多魔力,因此魔力所具备的光——正确来说,是原本无色的魔力依吸收者的特性而变化的颜色——就表现在人发上。既然无色的光会随「特性」而改变,那就不会显现出魔力原本的颜色。故而「白」色的魔力之色本来就不会浮现在头发上。 就连号称接近无限纯白的白龙公一族,也只不过是拥有一头「月之银丝」的银发而已。 「现代的魔法学认为理论上是没有白发的,但在历史上却的确存在过。只不过无论在哪个时代,拥有白发的人都只会出现一个而已。至少神殿那边的人是这么说的。」 唔,其实这就代表神殿所认定的「白」,通常都只有一个人就是了——她这么说着,苦笑了一下。话虽如此,但各种颜色的魔力就跟人一样大不相同,具有多样化的属性与特性,所以理论上「白」并不存在于其中。 就连名叫光属性的魔法,头发也都呈现金色或银色。 「但是,姑且不论神殿那边的人怎么说,找到白发人的机会也非常稀少。因为弄错的情况屡见不鲜,常有从远方看是白色,靠近后却发现其实混了一点别的颜色的情形,因为人们被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蒙蔽,所以即使看到真正的白发人,也没发现到那是真的。」 那样的白发会受到注意,正因为这里是白龙公居城的缘故。 为了探测他的身体有无异常而进行魔法检查的时候,他的魔力属性色显示出理应不存在的「白」。换做单纯的小镇医生,一定无法施行正式的魔法检查。就算得以施行,也分辨不出正确的魔力颜色与属性,顶多只能判断一个人是否拥有接近「白」的魔力。 换句话说,正因为他被抬到这里,由公爵雇用的一流医师来检查,才发现到他的真面目。而这也为她留下了一个疑问。 拥有不存在颜色的你,究竟是谁? 「我相信这里绝对没有人胆敢与我们林德沃姆公爵家为敌。既然阁下拥有一头白发,我们可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让你回去。假如阁下为了某种目的而旅行,却不巧在途中失足掉进湖里的话,本人实在非常遗憾。不过……」 假如真是为了急事出远门,那她实在感到很抱歉。然而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一路支撑这个国家走过来的公爵家,却要保护一个拥有白发的人。 她心底深信这是无比接近命运的巧合。 不管是对她自身而言,还是对这个国家。 「唔……」 他一边将长到肩头的白发拉到眼前,反覆看了又看,确定颜色是一样的,一边继续听着梅里艾菈的说明。或许这时的她有点操之过急了也说不定。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改变,即使以往不愿改变,也没能改变的情况——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 幸运的是,即使眼前这名男子察觉到她神色急切,也不像是会反过来利用其弱点的人。 瑞克提法尔仍然在她面前,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刚才提到的传说中的英雄,也就是我国首任的国王陛下,其实他并不是世界上某个国家的人民,而是不知从何时起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白发男子。」 不知从何时起,是那位国王自己的说词。尽管还不知道事实真相为何,但至少对这个国家的国民来说是唯一的真实,或许人就是一种在朦胧的偶然中感悟命运的动物。 「传闻多少掺杂了夸张的成分,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据说这故事几乎都是真的。」 梅里艾菈看到他默默地倾听自己说的话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从前统一整块阿曼达大陆的大帝国陷入崩溃的混乱期,而领导受创之人建立这个国家的,确实是一名拥有白发的英雄。 后来「英雄」变成了「王」,代表那名英雄的「白」在人们心中成了特别的颜色,至此便产生了一种几乎近信仰的狂热。 当时一倘家庭光是生下头发接近白色的孩子,就足以受到周围钦羡的眼光。假如有缘遇到贵族,不论出身为何,都有机会入赘或嫁到贵族之家。这种信仰就是如此强烈而坚定。 其中甚至还有人原为奴隶之身,却因其才智和发色蒙获当时国王青睐,而担任国王的近卫骑士,成为王国军人羡慕的对象。此外,虽然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但从建国起到往后五百年左右的这段期间,竟有不法之徒绑架头发接近白色的孩子再高价卖出。王国人民对「白」的憧憬还真是惊人。 「尽管如今热潮不再,不过『白』在这个国家原本就是如此特别。而你偏偏在『现今这个时代』带着『白』出现了。」 「现今这个时代是指……?」 青年提出疑问,一脸不解地看着梅里艾菈。 对方的反应看 不出任何造假,梅里艾菈叹了一口气,暗暗放下了心。要是他早就知道这个国家的现况,说不定就会逃离这里。 然而在她松一口气,思考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并解说本国的局势后,心情又陷入了阴霾。即使现在告诉他,结果也一样。大多数人听了都会想逃出国去——或者是和自己一样,希冀从死亡中得到解脱。 尽管如此,她却不能不说,说出真相的责任,就在她的身上。 若能让她许个愿望,能让心愿成真,她倒希望事情可以不说一句话就了结。要是一讲出来,之后就无路可退,眼前这名男子的人生真会彻彻底底地改变。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梅里艾菈才惊觉自己在做一件罪孽极为深重的事。 喉咙痛得像火在烧。她无法直视眼前这名男子。 然而,她心中残留的几许尊贵之人应有的责任感,迫使她开了口。 「——邻国的侵袭和当今陛下的驾崩。这个国家从建国起经过二千多年后,在现今这个时代陷人沏临灭亡的危机。」 她在他睁大的双眼里看见自己的模样,萌生了想要寻死的念头。 「事情的源头是,对了,一定是从当今陛下即位的时候开始的。」 一年多前即位的现任国王,与以往的国王有一个明显的不同点。 就是以异于原有的皇位继承方式,从上一代国王世袭而登上国王宝座。 贵为一国元首的国王和别国国王不同,没有采行依血缘传位的世袭制度。 在现任国王驾崩的同时,养在国王身边的下一代国王,也就是「白」之皇太子,会继承国王应有的「力量」与「存在」登上至尊之座,这就是这个国家继承皇位的流程。「力量」就如字面上一般,指的是国王具备的强大力量,而「存在」则是除了能让国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必备要素之外,其余一概未知。就连与国王家亲近的林德沃姆公爵家,也一样不明其底蕴,而梅里艾菈亦不晓得详情。 「或许就因为无人知晓,充满神秘感,才会让人心怀敬畏之念。然而所谓的未知却会因不同的情况,而使它的定位变得非常不明确。」 皇太子是「白」之资质的持有者,需获得这个世界周围的四个世界主所承认,而藉由复杂的仪式,将该国王的后继者应有的「存在」确定于这个世界,等到立场终于确立之后,才会正式传位给他。以往「白」之资质持有者的定义与发生条件,既未记载于收录王国法律的王国大法典中,也不在进行仪式的神殿记录里。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现在的王国发生危机。 她抓着衣裳的下摆,有气无力地说。 光是回想就很痛苦,还要一五一十说出来,她这行为也是在惩罚那个想要逃避的自己吧。梅里艾菈咬紧唇瓣,在疼痛的刺激中继续说下去。 「渴望皇位的当今陛下没有能通过认可的『白』,因此当然都不受四界神殿和周围四界之主的承认。上一代国王死后,由于没有下一代『白』之资格持有者,于是就让他暂时坐上国王之位,来因应这异常的情况。但国民却怀疑当今陛下是否为了一己私欲,谋杀了负责接班的『白』。怀疑的程度,甚至让陛下在即位之初就声誉低落,而其实我们四公爵家也相信这是真的。」 姑且不论那些容易受到周围气氛左右的国民,但如果连贵族之首的四公爵都这么认为,那就表示从王国建国之际就承继传统家名的原始贵族,以及大部分在建国后授爵的有力贵族,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国王本人也很清楚周遭人士的疑虑,于是就把有可能阻碍自己——对他格外怀疑而爱国心强的贵族,以及势力庞大的贵族,大多数都移封至边境。 表面上这是为了开发边境邻接假想敌的未开发地区并且确立国防体制,但只要想到当时承袭那些移封贵族领地的新主人,只有少数明言支持当今国王的贵族时,就会明白领地异动是当今国王稳固政治地位的手段。异于往常的皇位继承方式,导致他只能掌握薄弱的支持基础。而这点小手段连刚受完初等教育的小孩子都心知肚明。 「我们四公拥有首任国王陛下亲赐的当地自治权,条件是『仅限该国范围』。即使是当今国王,只要没得到议会的支持,就不能移封我们。然而这场政治风暴疏远了四公爵家和国王家的距离,其他贵族也几乎都把目光转移到自身的领地,徒以守成为要。每个人都被这混沌不明的情况摆弄而心生迷惘。」 法典条文规定,只要获得国王与王国议会的承认,就能移封公爵家的领地。当今国王既然不是依法即位而欠缺法理根据,那也就无法采取强硬的态度,连条文都置之不理。就结果来看,即使四公爵家没有被从领地驱逐出去,他们的心也大大地背离了国王家。 国王家把自己视为实质上的敌人,四公爵家面临这种情况,于是就和国王家维持一定的距离,以求自保和领地的安泰。 即使明知这怠忽了自己的义务,也别无他法。 然而梅里艾菈却觉得自己是在找藉口。她紧握拳头,用力到连指甲都掐进手掌里,而肩膀也不住地颤抖。 瑞克提法尔看到她难受的模样,内心就像是被辗过一般痛苦。他还以为梅里艾菈就要哭了。 瑞克提法尔正想开口,但他的举动却被梅里艾菈近乎呕血的声音掩盖了。 「即便如此,但若当今陛下是个明君,不,或许就算他很平凡,贵族最后也会支持他。为了王国着想,不妨在找到下一任的『白』之前暂时承认他——然而当今陛下却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一点都不适合当国王。」 假如瑞克提法尔听了当今国王目前为止的举措,他也一定会做出相同的判断。事实上,即使不论他一开始过于恶劣的手段,就连施政也被评为是历代国王中最苛刻且最残忍的。 王国议会是由贵族议会与国民议会所组成的。当今的国王在面对屡次对自己提出不信任案表决的议会时——本来议会是不能对国王提出不信任案,但若当代国王并非名正言顺的国王,议会就可以不承认其主权并褫夺其地位——竟然在法定会期中硬逼其散会,还要求支持他的贵族提出对自己有利的法案。而若有贵族反对,就拿他们的家族当威胁,企图以强迫承认的方式来掌握权力。当然,在拥护当今国王的贵族订出许多有利于他的法案后,国民的心就离当今国王愈来愈远了。 主权者即国王在王国的法律上,能依自己的意愿制订一条甚或好几条法律——当然,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反弹,最好不要滥用职权,但若藉此让自己的权力变得太过强大,将会完全丧失原本就为数甚少的支持者。因此为了给支持者糖吃,为了让没依正当程序即位为王的自己受到认可,进而亲手掌握权力,他必须在形式上获得议会的承认。 后来他把自己直属机关的院长,也就是职权保持高度独立性的王国司法院总裁逼到辞职,改由拥护自己的人来坐这个位子。接着他还将王国正规军中经常批判自己的高层主流派,调到各个总军与地方军的司令部,而这些单位也尽是自己的支持者并由其掌握权力。 当今国王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了当地掌握文武两权,或许他真的具备上位者该有的才能。至少一部分的贵族,包括当今国王的敌人在内,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倘若当今国王能明白自己的立场,就能在历史上留下美名——一个拯救王国存亡危机的无欲国王。 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 他的政治态度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专制。 「为了弥补因政局混乱而减少的税收,税率也比先皇陛下时代暴涨了将近一倍,于是国外的商人开始从王国的市场撤退,国内经济随之急速衰退,国内的消费也跟 着一天天地减少,甚至连王都的店铺都关门大吉,人潮也从商店街消散了。」 有心改变现状的贵族和国内的有力人士,使出种种的方式来制止当今国王的失控。 白龙公素以稳健派闻名。尽管他也和当今国王保持距离,却也没有默不作声、袖手旁观。他用尽各种手段说服流露不满的同志,屡次在两方势力之间制造交涉的机会,还在席间对国王表现出让步的态度。 即使如此,国王依然不怀疑自身的才华与血统蕴含的力量,完全没有顾及家臣的苦心奔走。而本来应该审视主君言行并导往正确方向的国王派诸贵族,只顾着追求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没想过要劝谏国王的过失。 或许在这个时间点上,王国就已成了被当今国王的欲望所支配的堕落之国。说出这些话的梅里艾菈露出寂寥的微笑,目光朝向窗外。那儿有她想要守护,却没能守护的国家。 「恶意的独裁,即使这么形容也不为过。不过,这个国家要是由国王来统帅一切,或许也不失为一种统治的方式。但是——」 似这般一再任性妄为,行事短浅,当然会在君主与臣民之间形成无法弥补的鸿沟。国民开始对这二千年来一直守护王国的国王体系,抱持难以抹灭的不信任感。 不久,王国中央外流边境或四公爵领地的国民开始增加。然而国王和拥皇贵族非但没有追究原因,反而将税赋加得更重,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 接下来的结果,在某种意义下理所当然的归结—— 「被赶到边境的贵族对国王死心了。事到如今也只好死心,为了保护这个国家。」 她咬紧唇瓣,双手十指交扣,仿佛在请求赦免。 「而我们也——」 凄苦的声音,犹如忍耐着痛楚。 瑞克提法尔听到那么悲痛的声音,不由得伸手要碰梅里艾菈的肩膀安慰她。然而那只手却突然失了力气,落在棉被上头。 「——唔。」 他不知道碰了她之后,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无所知的他,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将心意传达给她。 眼前这名美丽的女子,真的打从心底在苛责自己,而连理由都不清楚的他,能够说些什么呢? 他烦恼,选择噤口不言。他不甘,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而后,她坦承了她们自家人的罪。 「最后,我们四公爵家也对国民的痛苦视而不见了。」 以前四公爵家曾跟随首任国王建立这个国家,受到国民的爱戴与仰慕,但最后四龙公爵家竟然辜负了国民,黑龙公、红龙公与苍龙公三家都宣布要从国王家独立。从这一刻开始,王国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王国了。当今国王招到了民众深深信赖的三公爵家的叛离,更引发国民对国王家的不信任威。 「尽管三公爵家的独立宣言是要脱离君主国王家,而不是从王国这个国家中独立,然而国王家不承认这项宣言,与我们这些贵族之间连协商的余地都不留,就直接进入内战状态。即使我们知道最大的受害者是国民……却只剩下这条路可以走。」 虽说这不过是单纯的内战,实际上两个阵营却没有让军力与敌方发冲突。因为双方彼此都很清楚,一旦真的打起来,只会再次大幅缩短国家的寿命。 但就算是这样,在内乱下无法维持国防体制的王国,看在周遭国家眼里,也成了唾手可得的成熟果实。 国王领地和贵族领地的边界时常驻留许多兵力,甚至连维持国内治安的必要战力全都聚集到这里,自然地,和邻国的对立状态也就随之而生。 即使如此,国王内心的某个地方却仍然保持乐观。 他心想,与周围假想敌接壤的领地,是由爱国心深厚的原始贵族所有,他们绝不可能让外敌入侵王国的。 然而,他的期待落空了。 他到最后还是不明白,尽管贵族的确有侍奉主君的义务,但若主君并不具备主君应有的器量时,那就不在此限了。 「纵然原始贵族对王国怀着浓浓的爱,但对当今陛下却不具热爱与忠诚。他们对主君既不尊敬,也没有忠义。」 当今国王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无法理解他人的内心。即使脑子里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追求「利益」,也无法彻底理解到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利益」。要是当今国王理解这一点,或许就能预测原始贵族的行动。要是能够预测,就能反省自己的行为。 然而,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千方百计仍改变不了的结果,依然降临—— 「原始贵族为了守护王国,而放周遭邻国的军队通过边境了。」 没错,他们心目中的敌人不是外邦列国,而是本国的元首。 「原始贵族绝不容许自己的领地和领民遭到侵犯,然而,他们却没有顾及到其他层面。」 他们热爱国家,却遭君王背叛,最后终于认清,假如想要守护国家,除了另立新国取而代之以外,别无他法。 就正因为如此,所以谁也没有退让。他们相信这样做是正确的,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到底有多少人这么期盼呢?」 然而,这不是在做梦。 现实是,王国国土遭到他国军队入侵。 此时入侵的是西方民主诸国的联合军,以「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军队为骨干,多年来王国与该联邦一直为西方的国境争议不休。平时王国陆军西方总军一定会防止这种情况发卞,然而前司令官被当今国王调任闲职,不服其人事异动的西方总军对中央军令部的命令全都置之不理。这一切的背后也有西方原始贵族介入,使得联合军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受妨碍。 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实这一点,但只要看到这时联合军优异的行军速度与本领就不难发现,早在很久以前,「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和西方原始贵族之间,一定进行了什么秘密外交。然而中央贵族——支持现任国王的贵族,还要面对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数万军队朝自己的领地蜂拥而来,他们根本无暇去在乎前因后果。 当然,情势也不容他们深思,联合军进攻的目标其实是身在王都的国王。 「虽然西方以外的贵族也出兵了,但他们终究只想守住自己的领地.绝不是为了要救援中央。」 国王屡次向西方原始贵族与其他边境贵族发出敕命,许诺丰厚的赏赐,要他们来救自己的命。他仓惶的丑态活像是一部喜剧。假如是单纯的笑话或戏剧,梅里艾菈也会放声大笑,然而这场纷乱却不是笑话或戏剧。 边境贵族全都无视国王的敕命,他们没有理由去救一个把自己流放到边境,逼迫理应受到庇护的国民流血流泪的君王。即使为了保护不了国家而苦恼,但他们早已对主君死了心,也就毫不犹豫了。既然他们认定国王没有主君应有的样子,放弃也是当然的。 「国王屡次透过外务院,意图和『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进行交涉,然而『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却不当一回事。该联邦表示:『现任国王对国民行使不当权力,未经正当程序即位。对于这样的人,我国不会承认其为友好国家的元首』。」 周围所有国家当中,承认当代国王为王国主权者的国家约有半数左右。而包含「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在内的联合军参加国,则皆不承认当今国王为国王。 或许也是为了将军事侵袭正当化的政治因素影响,事实上,凡是承认国王的国家,都会被接壤国境的边境贵族给盯上。一旦被盯上之后,贸易流通就会停滞,而遭受经济上的打击。即使个别损害不大,但从整 个地域来看,损失则无法估计。实际上,「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政府,也受到害怕这一点的大型商会所抵制。 其他王国周围的小国当中,也有些国家经不起贸易制裁。万一与王国的贸易流通停滞,将会关系到一国的存亡,于是这些和王国、官民具有深刻联系的小国就对外求援,而「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等国家则接受他们的恳求,下令讨伐军马上讨伐当代国王这个「不当行使国权的独裁者」——他们串起了这样一个故事。 「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政府,不但借款给王国的有力贵族,还对「邻国残暴的独裁者」采取坚决的态度,而得到主权者——国民——高度支持。在回应大型商会的担保条件上也不负众望,双方约定即使进军后没有直接取得领土,等战后要再次复兴王国经济时,大型商会也能得到若干的特权,藉此维系联邦的经济水准。 而当联邦国内的经济活跃起来之后,现今政权的立场就变得比磐石还要稳固——联邛政府的这番考量,其实是以联邦国民亲王国的情怀做为后盾的。 即使双方就国家立场而言是确切的敌国,然而对联邦国民来说,王国国民却是多年来在民间互相贸易的好邻居。联邦大半国土都在内陆,难以藉由海上运输来进行贸易,而王国毗邻大海,具备了海运国家的样貌,因此两国的贸易就占了联邦进出口的大半,联邦的国民自然有很多机会接触到王国进口的产品,与王国商人的关系也就更加稳固了。 再加上距今数十年前,联邦遇到前所未有的异常气象,而陷入严重的食物危机,那时当今国王之父,也就是前任国王率先决定支援,提供各种援助。周围的国家看到王国的行动后,也跟着挺身而出,使得联邦诸国几乎没出现饿死的人。 换言之,王国在联邦国民的心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有恩于己、情义相挺的国家。 因此,当代国王的专政不只是国内,就连「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等诸国也强烈批判。特别是民众之力强大的西方民主国家,反对声浪更是明显。 在这种状况下,政府指派的讨伐军受到国民更为狂热的支持。「这次就由我们来拯救王国的人民!」联邦首都「玛纽亚」的联邦议会议事堂前广场上,来自全联邦齐聚一堂的市民都跟着这么喊道。 联合军以市民的声援为后盾,挟着破竹之势粉碎「贼军」,一口气直捣王都。 「中央的拥皇贵族多次设置防卫线,而负责守备防卫线的士兵却是征召来的平民,当然不可能有士气。不仅如此,据说甚至有士兵公然支持联合军——唔,这只能说他们,自作自受吧——不过对我们来说却是件不名誉的事。」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唯独那对眸子还摇曳着悲伤。 「防卫线尽是千疮百孔,果然无法阻止联合军的攻势。」 内应和倒戈不断发生,防卫线接二连三地遭到破坏,拥皇贵族全都开始转进王都以求自保。当局势演变到连友方都不能信任之际,别说是维持防卫线了,就连进行有组织的战斗都有困难。 假如躲在固若金汤的王都,这座以国王麾下近卫军为主力所守备的城市,或许就能撑到边境贵族来救援。拥皇贵族满怀这种梦幻般的期待,与残存的兵力一同前往王都,但对他们来说,真正的不幸却正要来临。 「——拥皇贵族在王都绝对防卫线集结战力的途中,也就是距今约六个月前的早晨,当今陛下突然身亡。」 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谋杀,还有人说是病死,真相尚未水落石出。 这时王都已经遭到联合军包围,没有办法得知里头的详细情况。 「然而在演变成这种态势后,联合军也一样陷入了窘境。」 这次进攻的正当理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联合军原想藉由讨伐做恶多端的独裁者,从王国捞到一些特权。但独裁者一死,就得不到用武力进攻王国的理由。要是没有在正当理由下引发武装行动,这次就换自己成了民众眼中的「恶」了。各国政府发现,国内的敌对势力掌握了国王驾崩的消息,计划要把自己拉下台。 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到能让国民信服的胜利。 联合军承接各国政府的意思,以整顿国王驾崩后混乱而恶化的治安为由持续包围王都,期间大约过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当中,派遣军队参加联合军的各国政府与邀请他们进兵的边境贵族之间,原本是该缔结停战条约的,但这当中却冒出几个新的问题。 即使边境贵族同意依照事前约好的赔偿金,支付其中几成金额,但却不承认各国政府所要求的经济特权。 对于各国政府质问违背约定一事,边境贵族依然不改强硬的态度。他们宣称,如今国王已成故去之人,既然联合军没有引渡其遗体,他们也没道理去遵守约定。边境的原始贵族没能保住当今国王的遗体,同样也失了正当理由,他们绝不能让国土与国民再凋敝下去。 于是各国政府就在边境原始贵族的主张下暂时作罢,他们也心知肚明,引渡遗体这项条件的确在事前的约定当中。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国王却已经被拥皇贵族埋葬了。 而且,国王庙还在王都的地底深处,除了当今国王与其近亲,与一部分的仪式院职员之外,全都禁止进入。 「换句话说,他们只能进攻王都,以武力捣毁国王庙,来夺取当今陛下的遗体。」 但若发动攻势,接下来边境贵族的军队就一定会来攻打联合军了吧。贵族不只多次暗示这一点,现在他们的军队也陆续集结到王都四周,数量在不知不觉问就凌驾了联合军。 对边境贵族而言,假如国王的命是遭自己所谋害,那就会变成弑君,当初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点,才借助他国的力量,但如今已没有理由再把别国军队留在自己热爱的领土上,联合军在贵族的眼里,早已成了碍事者。 高呼「问题已经解决了,快点撤退吧!」的边境贵族军,以及陷入「除了少许赔偿金之外一无所获,还白白浪费军事费用,失去国民的支持」的各国政府,双方形成新的对立局面,情势就变得更加混乱了。 远征是一种需要大量资金与物资的军事行动,并不是随便一个大国就可以轻易实行的。只要设身处地看看发行国债筹措战争费用的各国政府,就会明白这次进攻作战的费用已使本国经济垄罩阴影,单单是少额的赔偿金并填补不了缺口,他们是不可能接受这个条件的。 战争终究是一种会引发财政盈余的行动,假如打仗时以赤字为前提,国家早晚都会灭亡。然而,要是这时联合军人马能站在长期的观点来看战后的情况,也就有可能会接受贵族那一方的提议了。不过,联合国上层部门的为政者是经由选举而产生,假如问他们愿不愿意冒着下次选举落选的风险,选择去改着本国与王国之间的关系,肯点头的人一定非常地少。 后来,联合军人马开出了自认有利的条件,至少能让国家维持最低限度的收支平衡。要是没让王国那一方屈就接受,他们就撤退不了。 另一方面,与联合军一直敌对的边境原始贵族,内部所存在的问题也不只一桩。 「没错,内部处处都是问题。」 她会毫不犹豫地暴露自家人的丑事,梅里艾菈只差没接着这么说下去了。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就传来好几次敲门声。 梅里艾菈的身体宛如被泼了冷水般缩了一下,但她感受到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在望着自己,就急忙敛起慌乱的表情,朝门口下令允许来人进房。 「——公主,我端茶过来了。」 开门而入的是刚才的侍女。 她把推车送到两人跟前,上头载了装了开水的保温瓶、茶壶和配茶的烤点心。 「谢、谢谢你……不过……」 「做任何事最重要的就是懂轻重缓急,老爷不是也告诉过你了吗?再说,这位先生的身体才刚好,别让他太操劳了。」 她被侍女这么一说,随即一脸惊讶地回望瑞克提法尔。 仔细一看,她的神色变得比之前还要糟。 「对不起,我好像太心急了一点。」 「不,我……」 我不介意。瑞克提法尔想接着说完,却发现她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在责备他硬要安慰别人很冒失,于是就无法继续讲下去。 「——稍微休息一下吧。」 梅里艾菈的话稍微舒缓了房里的气氛。 第二章 彼端的现实 侍女在做好沏茶的准备工作后,就立刻退出了房间。 梅里艾菈说后面的步骤她自己来,叫侍女退下。 「别看我这样,我对泡茶还有一点心得。」 梅里艾菈这么说着,以熟练的动作来冲泡红茶。她将茶叶和热水放进温热的壶里,冉稍微花点时间,就沏出了一壶色泽漂亮的茶。 (真厉害啊。) 原以为她是贵族千金,就一定会叫侍女来泡茶……瑞克提法尔对梅里艾菈精湛的茶艺惊叹不已。 「请用。」 「我要喝了。」 瑞克提法尔正要将她端来的瓷碗连托盘一起接过,却突然发现茶面上起了波纹。他想探查原因,瞄了一下梅里艾菈的手,目光却被附在上面的墨水给吸住了。 满是小伤的手,那些伤痕和渗进指甲间的墨水,跟梅里艾菈美丽的身段实在不搭调。 「怎么了——啊!」 梅里艾菈发现瑞克提法尔的视线朝向她的手,猛然想起那只手刚刚被墨水弄脏了,急忙把茶硬塞给瑞克提法尔。 「对、对不起。」 她满脸通红,害羞地遮住手,低声道:「真的很对不起,我老是这个样子……」因为染上的墨水并不是随便洗就可以洗掉,所以她不需要为此而致歉,但梅里艾菈却仍然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呃,没关系的。」 即使瑞克提法尔以开朗的声音跟她说话,告诉她茶喝起来很可口,梅里艾菈也没有抬头,只能窥探到她耳根发红,遮遮掩掩的表情。 整个房里到刚刚为止还充满肃穆的气氛,如今却显得太过平和。 但当瑞克提法尔想到梅里艾菈死命遮掩的那只手上有许多伤痕后,所有的笑容就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那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他掩饰动摇的神情问道。梅里艾菈静静地凝视自己的手,露出窘迫的微笑。 「不要紧的,我们这一族的治愈能力很高。」瑞克提法尔想寻求的答案,当然不是这一种。 而且,他也绝不希望看到梅里艾菈快要哭泣的表情。 没有明确的理由,就只是不想看到那样的脸。 「既然治愈能力很高,怎么连这点小伤也治不好?」 「——你还真爱挖苦人。」 然而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台词才能让梅里艾菈露出笑容。 既不懂俏皮话,也不懂耍猴戏逗人笑。 所以,他至少要惹她生气。假如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看穿这种过于拙劣的小把戏,但这时他们两人都没有闲情逸致去想这种事。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不。」 瑞克提法尔的目光沸腾着前所未有的坚强意志,直直盯着梅里艾菈的黄金之瞳。 起先梅里艾菈还能与那道视线抗衡片刻,但不久就像是忍耐不住似的移开了目光。 「——你真的很喜欢挖苦人。」 「论挖苦我还比不上你。你摆出这副表情,竟还想叫我闭嘴。」 要他就此闭嘴,瑞克提法尔还没言听计从到这种地步,他既没彻底变成没有主见的成年人,也不想变成那种大人,他觉得自己就像孩子般任性得不像话。 「难得一张漂亮的脸就这样糟蹋了。」 「想说恭维话也该看一下场合。就算在这种没气氛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说,也只会丢脸而已。」 说这句话的梅里艾菈,脸颊害羞地染上了绯红。 瑞克提法尔发言时蛮不在乎的脸,愈发刺激了她的羞耻心。 「能让我看一下你的手吗?」 「咦?可是……」 瑞克提法尔强行拉过梅里艾菈犹豫不决的手。假如梅里艾菈认真抵抗,就不会发生那种事,然而她却满脸惊慌,任由青年抓住自己的手而没能抗拒。因为到目前为止,几乎从没有人这样对过她。 人们都把她当贵族千金看待,只有军中的长官和教官才勉强拿出对部属应有的态度来。在工作与职责之外,知道她是白龙公的千金却仍没改变态度的人,眼前的青年说不定是第一个。 「——肌肤很白,就表示它容易变得粗糙吗?」 瑞克提法尔说着,将梅里艾菈的双手包覆在自己的手里。 他的体温渐渐传到梅里艾菈手上。 「——唔。」 那感觉实在令人害臊。只要将传来的体温集中在一处,所体验到的滋味就跟更亲密的男女交往没什么两样。 他温柔地裹住整只手,轻轻抚摩她觉得粗糙而疼痛的地方。尽管那不是治愈魔法而是单纯的爱抚,然而梅里艾菈白瓷般的手,上头的伤口却都接二连三地愈合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光景。 连魔法都不用就能治疗伤痕,这不就宛如众神赐予的奇迹一般? 「或许我这样说会惹你生气。」 瑞克提法尔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引发这种现象。 他只知道那不是奇迹,什么也不是。 「我觉得,你没必要知道你想保护的人承受的痛楚是什么滋味。」 梅里艾菈的肩膀大大地颤抖了一下。自己想藉由感受痛楚来获得原谅的浅薄心态,竟被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看透。随之而来的冲击令她的身体起了反应,内心也跟着撼动。 「但是,若不理解他们的痛苦……」 「模拟体验跟拥有同感是两回事喔,并不是像你这样进行痛楚的模拟体验,而是要有同感,不然一个人其实没有办法理解别人感受到的痛楚吧?」 「这么说来,难道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他们的痛苦?」 问他这样的问题,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然而,她除了询问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早在很久以前,梅里艾菈的心里很想要一个答案。 「理解他们的痛苦有那么重要吗?」 梅里艾菈不能理解他这句话。 要是不懂民众的痛苦和喜悦,那还当什么为政者?又为什么需要统治者?她的脑中不断浮现疑问,而到了最后,只留下一个答案。 「那不是、不是当然的吗……要是不这么做,他们就不会承认我们是统治者了。」 「真的吗?」 提出疑问的瑞克提法尔表情平静,和梅里艾菈正好相反。他心中的答案并没有受梅里艾菈的言词所动摇。 「只要能理解人们的痛苦,人们就会认同你?」 「——」 她不能肯定,却也无法否定。 若能理解痛苦,就会明白他们的期盼,然而在明白了以后是否能满足他们的希望,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要是搞错手段和目的,日后就会悔恨万分。你不觉得你该做的不是以模拟的方式感受民众的痛苦,而是该思考要怎么做才能消除那份痛苦吗?」 「但是,这么一来,人们的需求就……」 「人们的需求,只能由人们的口中得知。就算你满脑子胡思乱想、伤害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理解民众,也只会搞错目的和手段而已。」 对瑞克提法尔来说,梅里艾菈口中这个世界的现实,终究不过是别人的事情。要是旁人听了他这番话,只怕当中有些人会怒火中烧吧。不懂现实的人干嘛说得一副很懂的样子? 然而.他手里那只细白的手,对他来说却是现实。不论是刻在上头惨不忍睹的伤口,还是她浮现在脸上的悲哀。 他努力思考该怎么设法改变这个现实,而后就发现了属于他的答案。 「首先,你该让你自己保持在万全的状态。要是你倒下了,说不定连你能拯救 的人都救不了。」 「这话是在安慰我吧。」 「怎么可能?我可没高尚到可以安慰你。」 瑞克提法尔静静地松开梅里艾菈的手,上头一道伤痕都没留下来。 这并不是在帮她治疗,只不过是去除妨碍梅里艾菈原有治愈力的因素,消除梅里艾菈心中「必须留下伤痕」的邪恶愿望。 「你所谓的搞错并不是真的,从伤痕当中也能有所收获,再来就只剩下好好利用了。」 「要是没能好好利用呢?」 这问题简直就是在恶意刁难。 然而,即使瑞克提法尔提出了恶意刁难的问题,她的笑容却没有消失。 「你只是以为自己得到来之不易的失败,再把从失败中得到的东西好好利用而已。不管失败了多少次,死心了多少次,只要没有放弃,机会就会来临。死心和放弃看似相同,实则不一。你现在还活着,还能走路,还能说话,而且还能像那样笑得很平静。」 「——?」 梅里艾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在笑吗?假如她在笑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跟承平时代一样的表情,还是职责在身,符合公爵家千金身分的笑容呢? 她直接把脑中浮现的疑惑拿来问瑞克提法尔。 「——我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呢?」 瑞克提法尔露出了略带深思的表情,然后点了一下头,回答道。 「是能配得上你的美丽笑容。」 梅里艾菈触摸脸颊的手掌感到一阵躁热,她很肯定自己脸红了。 两人在平稳的气氛中一边喝茶,一边交换了意见。 他们从茶的味道、点心的滋味开始聊起,谈到这些东西名物的产地、制作方法-以及彼此喜欢的口味。途中,梅里艾菈一边注视新泡好的红茶,一边低声说道。 「——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怎么了?」 「你觉得爱吃甜食的女孩怎么样?」 「咦……」 梅里艾菈抢在他回答之前,手就伸向了砂糖壶。 她打开盖子,把放在里面的纯白砂糖一匙、两匙、三匙地不断舀进红茶里。 「其实啊,这杯茶真的很苦。」 梅里艾菈这样辩解,口里含着满是砂糖的红茶。而后她的表情一下就柔和起来,幸福地眯起了眼。 「呃,我觉得爱吃甜的也不错啊。」 「对吧!一点也不可笑!」 然而,当砂糖多到完全抹杀红茶的味道时又如何呢? 「第一杯还可以直接喝到完对吧?不然会对制作红茶的农民很失礼。但若叫我一直不加料就喝,那就有点困难了……」 看样子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想法。这么说来,他刚刚发现她在喝第二杯时表情带有一丝阴霾,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想必是因为第一次见面,要配合对方的喜好才忍耐吧。一脸幸福的梅里艾菈之所以双颊染上绯红,也是因为感受到那份幸福的滋味,以及随之而来的羞怯心吧? 「其他的饮料就没关系,为什么只有红茶会这样呢?」 「谁知道,我又不懂个人的兴趣嗜好……」 瑞克提法尔仿佛像在搪塞一般,啜饮了一口红茶。 他一边把玩盛了茶的瓷碗,一边多次窥探眼前这名女子的脸。等他发现对方的表情比刚进房间时平稳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唔……) 难道她……他心想。 难道她最希望倾听自己内心话的人,就是他吗? 就他所看到的——以及从事实上来说——她是个责任感相当强烈的人,所以当然也对自己很严格。这就表示,说不定她没告诉别人,堆在心里的想法其实出乎意料地多。 瑞克提法尔从头回想从她那儿听来的「如今的现实」,就觉得自己更能肯定这份假设了。 (但她却没有考虑到,我根本就听不懂这些话。) 说穿了,他原本就不具备能理解当今局势的基础知识。 这个国家处于内乱当中,也完全看不出内乱何时会结束,以上的事情还能凭着脑袋里的知识勉强明白,而他也晓得局势混乱让这名女子担心得要命,但他却对国号和地区名一无所知,看不出地理上和历史上的背景,于是在谈到深入的话题时,就只能默默地听。 即使如此,但要是她想说,他也会沉默地听下去。 她救了自己,这一点千真万确。最重要的是,她说的话似乎也跟自己有关。 要是自己听她说话,就能让她的心情开朗一点,那就好了。 (好吧,接下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 他一看到她把瓷碗放回托盘像要论当今局势,就再度把自己当成只听不说的生物。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联合军逼近王都时的事。」 梅里艾菈目光朝向窗户的方向,平静地开始讲下去。 「知道联合军没有同意撤兵的意思后,原始贵族和其他军队就在王都附近的米兰平原散开,以半包围态势逼近联合军。」 联合军要对抗的原始贵族,其军势不比以往击破的弱小杂牌军。严密的纪律、充裕的物资,以及「保护祖国」这完美无缺的正当理由.都让他们的士气直冲天际。即使还不及国王指挥的正规军,但他们所具备的威吓感也足以击垮联合军将士的精神。 不过,原始贵族除了包围外,也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背着王都布阵的联合军也一样,只能把王都拿来当威胁而不敢妄动。 据守王都的贼军——假如拥护当今国王的贵族能力值得信赖的话,还可以采用夹击的策略。原始贵族也期待固守王都的拥皇贵族还有些许的爱国心,盼能提供协助。他们怀着一线希望,认为既然现在联合军成了共同的敌人,就该携手合作。 不过,在逃进王都的拥皇贵族心中,原始贵族也跟联合军一样,都是意图消灭自己的敌人。拥皇贵族对原始贵族再三的请求充耳不闻,直到最后仍为了守住自己的立场,而不与原始贵族合作。 要是联合军撤退的话,下一个遭到讨伐的就是自己,届时就得拿命来偿还至今的所作所为。拥皇贵族的首脑人士这么认为,深信这是无庸置疑的现实。即使这帮人的下场可说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但假如他们具备可敬的精神而能承认错误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进行如此绝望的守城战了。 「王都的居民一定也很困扰吧。」 但不管居民再怎么冷落拥皇贵族,他们还是得保住自已的性命,不能离开王都。 面对这种情况,原始贵族在深沉的悲痛中下了一个决定,他们将当今国王与拥皇贵族这些令王国陷入危机的人认定为国家的叛徒,并且要予以应有的制裁。这对热爱王国的他们来说,等于是切肤刻骨的苦行。 即使走上的道路再怎么不同,死守王都的贵族也毫无疑问是同一国的同胞。假使命运稍微改变的话,或许就能肩并肩一起保卫国家了。 原始贵族在被命运这残酷而无情的现实唾弃中,下达了征讨同胞的决定。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雷厉风行、整肃纲纪,把分裂的国家再次合为一体,为了进一步迈向光荣的历史而打好基础——原始贵族的想法与愿望都尽在这项决定里。 「已经无法回头了。」 如此一来,所有错综复杂的事态全都纠结在一起,王国的首都有三支军队布阵,互相将对方视为敌人。 第一批人马是整个战场中保有最大兵力的边境原始贵族,共五万一千人。 第二批人马是拿王都当人质 来弥补兵力差距的联合军,共三万九千人。 而最后一批人马,则以浮在大陆第二大湖——阿卡迪斯湖上坚固无比的城塞为倚仗,他们是占据王国首都,也就是大陆最大的要塞都市王都「伊克希德」的拥皇贵族,共四千人。 三方为敌的态势完全没有解决的出口,胶着的局面已持续了五个月。 「五个月想起来似乎很短,但感觉上却比原先预期的还要长。不过,这种毫无意义的敌对状态似乎就要结束了。至于结果会怎样则是另一回事,对吧?」 「为什么他们不再互相为敌?」 总算找到机会说话的瑞克提法尔,将涌上心头的单纯疑问道出口。 到刚才为止都只听不说的他第一次问问题,令梅里艾菈瞬间语塞。而后她以黯然而含糊的表情来回答这个疑惑,心中怀着极大的罪恶感。 「联合军的粮秣已经见底了。不,他们所带来的物资应该只剩下武器弹药和燃料,这些跟战斗直接相关的东西了。」 连喂饵食给马匹都嫌辛苦的联合军,士气落到了谷底。 原始贵族在自己的国内战斗,能从后方自己的领地得到补给。 拥皇贵族也拥有要塞都市「伊克希德」储存的物资,该设施建造时所预估的守城时间能以年来加以计算。 然而,联合军却没有这些优势,原本他们打算要是进入长期战争的话,就要按照密约从本国和王国的边境贵族处取得物资,但通往本国的补给线却被原始贵族掌握,当然也无法仰赖业已为敌的他们提供物资。 联合军将士连一天吃一餐都不能满足摄取,水还可以从阵地的井口汲取没有问题,然则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少到无法煮开水饮用了。 饮食量一天天减少,日益消瘦的同僚,气绝身亡的军马和飞龙,举目所及尽是这些惨状,也就不难推测联合军将士的绝望了。 「但这时饮食量少归少,只要能从王都周边的谷仓地带征收物资,士兵也还不至于会饿死。不过这里又出现一个问题,想也知道,战场上需要的补给不单是粮食和武器。」 想在战场上维持军中士气和道德规范有几项要素是要加以满足的,进而才能保持士兵和将校的能力,以发挥军队最低限度要求的功能。特别是被称为维持理智的三大欲望,要是未能迅速确实地因应,军队该有的纪律就会急遽崩坏。尽管这个世界上有某些种族是特例,缺乏这些欲望或对此需求淡薄,不过大多数人都对这些欲望很忠实。 「我在军校也相当辛苦。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看在整个部队眼里却非常重要……」 她曾偶然发现下士官兵秘密在开饮酒大会。 他们在大声嚷嚷中,把长官们都痛骂诋毁了一番。 当时还年轻的她愤慨不已,向长官告发这件事,但长官却只是笑着说:「别管他们了」。而当她问道为什么要放过那些诋毁自己的人时,长官只告诉她一句话。 「军人也是人。」 军队是某种反常的汇集之地,假如一个人想在其中活得有人性,就必须在别的地方把扭曲的心态矫正回来。 其中一个手段就是开饮酒大会,此外还有赌博和玩女人等各式各样的方法。 「维持一支军队实在很难,尤其是在敌区。」 联合军司令部所苦恼的难题,受过士官教育的梅里艾菈也能轻易想像得出。 在从本国到军中的补给线遭到截断,现地征收也很困难的情况下,没有办法满足士兵的食欲。 睡眠欲可以藉由军队最擅长的规律生活,达到某种程度的补充,然而在不知敌人何时来袭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安眠的。当然,疲劳也会累积下来。 而战时往往会突然高涨的性欲,也无法在位处敌区遭到包围的军队里解决。 特别是最后一项诱因,让联合军以接近自取灭亡的方式从内部溃散。 崩溃过一次的规律,是不容易回复过来的。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透过业者雇用娼馆或其他类似行业的人,但这里可是敌国,而且军队布阵的地方,不管何时开始打仗都不奇怪,试问哪个好事之徒敢把女人送过去?」 她本人曾以军人的身分到那种地方委托工作,那时她去的店面就跟普通商家没什么两样。而那家店不只可以玩女人,连能陪伴军中女性成员的男娼也都一应俱全。这种专供军用的娼馆在国内具有相当的数量。 然而,这些业者却一点也不想做联合军的生意。 就算跟联合军进行交易,依约付款的可能性也相当低。联合军的祖国正为了自己国家的军队在敌区遭到孤立而伤透脑筋,要是联合军全军覆没的话,下次就换成是王国和联合军各国间发生战争,到时就只能认赔了事了。 此外,这时联合军还受到一项谣言的纠缠,让卖春业者和从事其他行业的商人对他们敬而远之。 「——『绑架犯』并不特别稀奇,无论哪个国家的军队都在做这种事。」 当然,她并不容许这种行为。 然而,这些军队所做的犯罪行为不可能消失,却也是事实。 她的父亲白龙公,也获得了联合军在进行这些犯罪行为的情报。 「父亲也让我看了自家密探所做的报告。那时我才知道,一个人要变得没有人性,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_ 她咬紧唇瓣,激烈的疼痛随着血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即使喝下甘甜的红茶,血的味道也没有消失。不过,报告中那些人的痛苦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受得了的。她死命忍住泪水,以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住在王都近郊的一户农家,在国王即将驾崩前,是把联合军当作解放者来招待的。这户人家的主人夫妇和三个女儿,也都积极到联合军的将士那儿帮忙烧饭。正因为他们就住在国王眼皮底下,才会殷切期盼暴君能从这个国家中消失。」 从三个女儿在联合军的士兵当中颇受欢迎,还不时夹杂玩笑话说要和对方交往,可以窥知他们有界良好的关系。即使对方是异国的军队,但只要志向相同就不难成为朋友;他们的关系就证明了这一点。 「假如除却国界的藩篱,我们就是以心相许的好友,我不但有了异国之友,而且直到现在都还跟他们互通音信。」 不过,结为一体的心却在些微的诱因下遭到扭曲,使信赖变成了憎恶。 归根究柢,诱因就出在当今国王的驾崩。 「我想联合军的士兵一定会就此回到祖国,那些皇族贵人的争斗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们的友情建立在歼敌之上,而这项任务已经结束了。不过——」 联合军没有撤退。 理由是基于政治考量,与他们这些前线士兵和将校并无直接关连。就这个意义而言,联合军的将士也可称得上是受害者。 话虽如此,但就算寄予同情,也安慰不了他们在战争中颓唐的心。 另一方面,除非联合军撤退,否则与他们互通情谊的王国国民,也不会有安定的生活。如今距离期待以久的国王驾崩已过了一个月,连国民都希望联合军能尽速撤退了。 这时王国的国民也发现联合军会妨碍到自己,而自己国家的贵族军出现在王都附近的米兰平原,也造成他们对联合军的敌意更形尖锐。 联合军身陷这些敌意当中,然而他们的状况不管过得再久也不见好转,更糟的是原始贵族还集结在此,以至于王都与原始贵族双方不得不继续单枪相向。这么一来所费的劳力就不只是单纯的两倍。要是休息时间减少,精神没有放松的余地,其负担就会扩大为三倍或四倍。 只要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刚才提到的农民 一家人已在联合军和原始贵族军之间左右为难。陷入半包围状态的联合军,以及拿王都当人质的原始贵族军,无论哪一方军队的士兵都常露出险恶的表情。战场的气氛晦暗而胶着,甚至连跟战争没什么直接关联的一家人都知道不对劲,那对夫妇总算明白自己究竟身在多么危险的地方。 他们所在的地点并不是安全的老家,而是人们欲望交锋的战场。 一家人慌忙打包所有家具用品,把平常耕田的马装在带篷的货车上。 幸好货车有两台,还能拿走足够积蓄让生活暂时不成问题。夫妇俩也决定连同三个女儿在隔天黎明前穿越米兰平原,前往古代城塞都市「博尔德」,这家人的亲戚在「博尔德」生活,他们打算仰赖他的帮忙。 然而在那一夜,他们家却因不明起火而烧光了。 即使原始贵族阵营的士兵听到吵杂声而进行灭火,房子也焚毁得一干二净,而从废墟中只发现到夫妇两人的尸体。 他们两人都倒在靠近玄关的起居室,而非夫妇的寝室,不过尸体残留的伤痕显然是用剑所砍的,因此结论是这起凶案是由盗贼或其他类似的歹徒所犯下的。适逢战时,原始贵族没有余力展开进一步搜查,毕竟他们是军队,不是警察组织,能力自然是有限的。 后来,附近的居民通报曾在联合军的阵营中,看到貌似那对夫妇女儿的女性,不过,原始贵族方并没有马上行动,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联合军抓了人质,对本国国民不当拘束的情况下,不可能采取行动救他们出来。 只不过,根据报告记载,自从发生这件事之后,原始贵族这方的斥候(侦察敌情的哨兵)就夜夜听见联合军的阵地内,传来女性和小孩的哀鸣和哭泣声。就如同连锁效应一般,联合军阵地周围的不明起火与居民相继失踪,让两军之间的紧张关系更为高涨。 不用说,假如这些行为真是联合军干下的,原因一定出在没能满足的欲求;反正那只不过是几个诱因当中的一个罢了。 然而,欲求不满却将士兵的道德心给夺走,而这种行为又再次麻痹了理性。 这些连锁效应马上就扩散到全军,如传染病一般侵袭士兵的精神。 疯狂传染开来。 「我们什么也做不到,明明国民确实陷入水深火热当中,明明我们就该提供援助……」 即使自己没有亲身经历,也能够想像当时的痛苦。一想到要是自己也遭受相同的惨况,心就痛得厉害。 「对不起,我坏习惯又犯了。」 梅里艾菈面向瑞克提法尔,她的笑脸比一开始又哭又笑的模样来得开朗,然而眼角浮现的小小泪光,却让瑞克提法尔感到不寒而栗。 瑞克提法尔不了解贵族,不明白贵族是什么样的人,难以理解他们的本质。 单纯名列宫廷位阶的贵族、血统符合的贵族,以及奉行为人应有信条的贵族。 他眼前这名女子,恐怕是上述三种条件全都符合的贵族。 而就因为如此,瑞克提法尔才觉得她有一种无法碰触的虚幻感,但他却不希望眼前的她肩膀颤抖、忍着呜咽的模样成为现实。 也许是基于这个缘故,他才以平静的声音安慰她。 「要不要说到这里就好了?」 他暗暗地说。他认为她没有必要重温心痛的滋味,这也是在延续刚才的争论。 即使伤害自己,也救不了人。假如想要救人,就该思考拯救别人的手段。他暗暗地把这些想法寓意在话语当中。 世界上有些痛苦光是讲出来就教人难受,单是把这桩悲剧告诉瑞克提法尔,就对梅里艾菈的心灵造成极大的负担。 然而,她听了他的话之后,却只是摇头。 「怎么可能这样就好……」 「有话可以明天再讲,反正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自己是否不把这桩悲剧当作现实来接受呢?瑞克提法尔心想。 就是因为他不接受,才能这么轻易地把安慰的话语道出口。 纵然明白眼前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要统率他人,但她自己却连为自身着想的责任都没做到。 「谢谢你。不过,我还想再耽误一点时间。」 「——我明白了。」 瑞克提法尔默默地打消劝说的主意。 而后,他以男人的志气发誓,绝不要再将同样的话说出口。 说一次是安慰,说第二次就是在侮辱她的自尊了。这点道理,一无所知的他也很清楚。 她挺直背脊,目光直视瑞克提法尔,继续开口说话。瑞克提法尔望着那对金色的眸子,只能纯然地赞叹那份美。 这就是立于人上的生命体所散发的光芒吗?他心想。 「两军的状况几乎崩坏到了极点。」 联合军陷入疯狂当中,伦理已濒临崩溃边缘,联合军阵地周围的犯罪行为频频发生,简直就成了无法治地带。 本国人民遭到凌虐的惨状就呈现在眼前,原始贵族阵营也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但是,他们彼此都绝对不能妄动。 假如原始贵族军开始攻击,联合军就会视死如归地攻到王都,因为这是最有可能生还的选项——至少联合军的士兵是这么认为的。 王都就暴露在这些联合军士兵的面前,就算大陆最大的要塞城市再多,要对抗十倍战力的对手还是有所不足。 把守护王都放在第一位的部队,是如今沦为叛徒的拥皇贵族。 尽管近卫军还留在国王的居城星天宫内,不过数量却只有一千两百名左右。原本近卫军的规模将近是现在的十倍,然而自当代国王即位以来,无法将国王奉为主君的近卫军所组成的近卫骑士——近卫军将士的俗称,传统上的称呼——都相继退伍或编入预备役,而降级为原始族的骑士也很多,以至于现在只剩下防卫皇城与其周围中央官厅的战力。 原本为了保护国王安全而成军的近卫,要奉国王为最高司令官。 但国王之位空缺,与自己一同防守王都的军队又是叛军,于是他们的士气也变得低迷,让人无法相信这竟是保护首都的近卫军。 而他们心中最大的恐惧,还是来自于定位为友军的叛军。 尽管拥皇贵族的军队已在王都内散开,但其大多数成员都是从贵族领地召集而来的平民和佣兵,他们暴露在联合军的攻击时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是近卫军心中最大的未解之谜。 饱受怒涛般猛攻而陷入恐慌状态的平民兵,即使在避难时,也不可能以绅士风度来对待超过五十万的王都市民。而从佣兵的角度来看,也不会把自己的命和契约放在天秤上一较轻重,或许有些佣兵值得信赖,为了遵守契约连命都不要,但大部分的佣兵就跟盗贼差不多。 也就是说,如今的胶着状态建立在非常危险的平衡上,只要三者当中有一方看起来像要有所行动,就会使王都化为灰烬,引发一场牺牲残存市民的战斗,而接下来即将衰亡的,就不只是王都的街道和民众了。 都市的崩溃就是文化的崩溃。 或许就连人们传承不绝的心灵遗产,也会在这仅仅一场战争中丧失殆尽。 物、人、还有心,所谓的争斗不过是互相夺走生命的行为。 「不过呢,其实……这终究是我们王国的问题。然而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王国,一定没办法跟这里撇清关系吧。」 「——」 瑞克提法尔对她说的话始终一声不吭。 她压抑内心的哀鸣所说的内容实在超乎他的想像,离谱的惨况堪比他在现实中知道的严峻难关,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场恶梦。 他所生活的世 界,不,就他记忆所及,至少以前他的周遭都是一片和平。 即使是一个人被另一人杀害,女人被歹徒侵犯,孩子遭父母凌虐的世界,但只要许多人都没发现自己就身在和平当中,那就是一种和平。 但这里却不一样。 距离他这个房间没多远的地方,现在也依然有害怕作战的人们。而如今在这里,在他周围的人,也几乎没有一个认为自己就处于和平当中。 近乎悲哀的空虚,血肉横飞的现实。 然而就连觉得悲哀,都与这个世界不相称。 没错,这并不是在谈与自己无关的遥远世界,而是如今他所在的世界现状。 「——还是说,你跟这个世界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 梅里艾菈在说这句话时,他看到了她的黄金之瞳。 试探、轻视,以及说不上来的乞求。眯起的金色眸光流露着悲伤,令他觉得心脏像是被猛然揪住一样。 那道被各种感情所摆弄而动摇的眼神,一定是在寻求自己解不开的答案。 「没关系……也不是这样……不过……」 他一时语塞。 想要回答,回答却是件可怕的事。 要是回答了,仿佛就再也回不了头。 刚才还那么伶俐的嘴巴,一认清现实之后就笨拙了起来。 「嗯,说的也是,你并不知道。太无知了。虽然我也一样不懂,却比你还要了解这个国家。」 梅里艾菈将身子往后退,目光扫视窗外。她的世界,她的现实就在那里。 想必在她眼里,瑞克提法尔看不见的世界正不断延伸吧。 「我……」 他早就习惯别人骂他无知了。 工作时也一样,刚开始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轻蔑他,觉得他果然是这么无药可救的一个人。但是,人类却是一种不能永远无知的生物。 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有一种生物在无知当中会觉得恐怖,那就是人。 听到真相,接受真相是件恐怖的事。 然而,不知道真相也一样恐怖。 要接受哪一种恐怖,要拒绝哪一种——从这里就能分辨一个人的本质。 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话,那我……能不能请你把你所知的世界告诉我?」 朝向未知,活得一事无成的恐怖。 被这份恐怖逼得走投无路,应该要知道一切。他的本能这么呼喊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看到那悲伤的眼眸,他心中有某个东西正在怒吼。 「为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他以往薄弱的存在感多了分厚实,发现到这一点的她敛去所有的表情,凝望他银色的眼睛。 藉由这个问题的答案来认清他这个人,这就是她的用意。 或许他发现她的意图,或许他没有发现。 但他所拥有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寻找我生活之道的指标,迈向我所欲的未来之粮,通往你所求的明日之门。」 而后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任由本能的感觉。 任由意志的引导。 「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生而为我的,所有一切。」 负责留下来照顾瑞克提法尔的侍女叫威妮雅·哈尔贝隆,她有一头淡蓝色的头发。姑且不论外表,实际年龄也比他和那名女子还要大。她飞快地操作埋在墙壁里调整房间温度用的晶盘——魔导道具的一种,触控式远距操控终端机。当她纤细的手指在晶盘上舞动后,房里的温度就稍微下降了一点。 顾及他沉睡时的身体状况而稍微调高的温度,就这样调回通常的设定。 尽管在他的记忆中也有类似的东西,但事到如今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记忆。 或许应该说,原来的世界对瑞克提法尔而言,几乎早就没有意义了。 因为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了,他——或许这只是错觉——是在充分认知自己临死的瞬间后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如今他既没有亲近的朋友,也没有情人,更没有怀念家人以外的情感。围绕在他身边直到临死前一刻的世界,就在从该处脱离的瞬间成了遥远而虚幻的过去。要是他再年轻一点,或许会拥有对未来的依恋;要是他再老一点,或许就会产生对家人的依恋之情。 但在那一瞬间,他遗留在世界上的依恋就只有一个。 (用掉给薪假真是亏大了……) 要是在上司淫威下无法用到的假期能先消化掉就好了,这种依恋真是平民到了极点。 而且,明明连自己原来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却还记得昨天之前所做的工作内容。这实在太可笑了,他笑了笑,露出空虚而悲伤的笑容。 (就算放假了,我要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呼——瑞克提法尔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威妮雅看着笑成那样的他,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她也跟瑞克提法尔一样,烦恼不知该如何跟人相处。瑞克提法尔只是单纯的性格问题,威妮雅却是因为工作需要,尽管她的主人兼公主下令要把他当自己的客人来款待,但要是客人兼病人的话,对待的方式则又要改变,就算那是精神上的疾病也一样。 「——你还好吗?」 「嗯,还好,我没有大碍。谢谢你。」 瑞克提法尔从威妮雅疑惧的口气中,发现自己露出的表情吓到人家了。 他赶紧敛去原先的神色,浮现淡然而亲切的微笑。 「是吗……」 那就好。尽管威妮雅这么说,表情却没有和缓下来。不久前他才跟她的主人聊到严肃的话题,这一点她从主人走出房间时的表情就明白了。 她这几天看着主人挂着一张死白的脸在城里走动,心里觉得瑞克提法尔这个不速之客很有可能会让主人更操心。就算主人自己要当他是客人,她这种想法也不会改变。 当然,这是极为私人的情感。即使留客人下来是错误的,她也不允许自己做出妨碍工作的行为。假如她这么做的话,就会害主人更加辛劳了。 为主人设想的心,或许会让主人陷入痛苦当中,各种感情混杂在一起,让现在的她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而跟她见面没多久的瑞克提法尔,也很难察觉她这样的心情。 即使如此,他还是尽量以相对友好,稍微平易近人一点的口吻来说话。 尽管要用不习惯的语气,但人类没有做不到的事。 「你叫做威妮雅吧……?」 「对。」 「她平常就那个样子吗?」 不过就算本人没那个意思,这问题也未免太没礼貌了。至少对现在正为主人苦恼的威妮雅来说是如此。 「——你刚刚说『那个样子』吗?」 当然,她的柳眉已往危险的角度变化了。 虽然还没气到怒发冲冠的地步,但任何人看了这表情都会觉得她根本就在发火。应该要怪她的理性为什么那么脆弱,光是一句话就让自己的愤怒逾越了职责呢?还是应该要感叹他没神经,单纯一句话就让深得主人信赖的侍女展现出她的愤怒呢?又或者是该诅咒他们两人的性情为什么会致命的不合呢?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勉强把愤怒克制下来,但要是瑞克提法尔接下来敢说她的主人很没神经,或许愤怒就会越过堤防溢流而出。 但是,瑞克提法尔接下来的话却和她的预期相反,令她瞬间就忘了愤怒。 「露出一张苦恼的脸,连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知 道她在勉强自己。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压力堆在自己的心里,这些对她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 威妮雅听到瑞克提法尔这句话时,不由得呆了一下,她花了点时间才明白到这句话的意思。 她怔怔地看着床铺上的瑞克提法尔。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了解主人内心的感受吗——威妮雅的脑子里回荡着这样的疑问。 或许是误解她沉默的原因,瑞克提法尔又补充道: 「不,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反正像我这种倒在路边的家伙,也不可能要求她对我露出最棒的笑容,虽然我也不打算叫她笑给我看就是了。」 说起来,她本来就没必要欢迎自己。 或许应该说,就算她内心深觉收留他很麻烦,但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一文不名、居无定所、记忆缺漏,又不懂这个世界的常识,这样的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受到欢迎呢?这种人不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碍眼。 瑞克提法尔想到这里,心情就低落了起来。 「呃,不管是或不是,你可以回答我……吗?」 撇开梅里艾菈不讲,但或许其他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人类根本的部分是不会改变的。) 瑞克提法尔「呼」的一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威妮雅看到瑞克提法尔沮丧的模样,脸上的表情藏不住困惑。 而后卧床者不知怎的开始嘀咕,说他每次觉得有人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下一瞬间就会突然自顾自地消沉而发起牢骚来。这反应让威妮雅吓得倒退了一步,而后随即觉得自己害怕瑞克提法尔——的异样举动——很可耻。即使她讲话有一点结巴,也要狠狠地反驳瑞克提法尔。 她也有侍女该具备的矜持。 「的、的确,最近的公主常常露出那种表情,不过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她可从不吝于对我们这些佣人投以温柔的笑容。而且公主在社交界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花,被誉为执剑第三代国王,『剑之公主』伊莉莎白蒂雅再世。她的模样洋溢庄严的气质,犹如苍天的流星,让龙回首顾盼——」 噢,白龙公的千金多么杰出而美丽啊——威妮雅就像这样喋喋不休地咏叹公主的赞美歌。为了把主人的优点告诉眼前不远处的男子,也为了振奋竟被这种什么力量都没有的男人吓退一步的自己,她嘹亮地唱了起来。 瑞克提法尔起先还赞叹威妮雅口中的公主才干多么非凡,然而她说的话却愈来愈激情四射,听得他开始冷汗直流。 他发现自己似乎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方。 「公主她——」 歌云:一剑横扫千贼。 歌云:一眼即能屈服亚龙种飞龙。 歌云:四龙公千金中最强者。 歌云:其实以她的身分,根本不该在这种地方陪一个倒在路边的人。 歌云:倒不如说,光是能和她讲上几句话,就该死而瞑目了。 「没错,你已经充分品尝到幸福的滋味了……」 威妮雅说完这些话,兴奋到眼珠子不知掉到哪里去,双眼完全发直。 「咦?难不成我会被杀?」 也难怪瑞克提法尔会忍不住低声这样说。 威妮雅陶醉在自己说的话里。她胀红了脸,朝向瑞克提法尔,布满血丝的双眼怎么看都杀气腾腾。接着一个瑞克提法尔不知道的东西——其实是魔力——从她的身体冒出,周遭的气氛也随之一变,仿佛再这样下去就会在无意识间喀嚓一声被杀掉。 「——哇——喔……」 瑞克提法尔现在真想马上溜走。 而实际上,他也的确从床铺掉下来,逃了出去。 房间里不断响起威妮雅爽朗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在她对面,盯着腿上厚厚一本书的大意在哀叹。 「——也就是说,神殿指的是四界神殿,用来祭祀历代国王和周遭四界的帝王。他们要负责在选定新任的皇太子时,以神谕的形式接收从四界而来的结果通知,传达给当时的国王知道。当然,皇族的婚礼则要由立于神殿顶点的总大主教与巫女,给予新郎和新娘祝福与称号。而贵族的婚礼也是一样……」 威妮雅直挺挺地坐在床铺旁的椅子上,像个老师般在进行讲解。这是因为主君兼公主下令,要她教导瑞克提法尔一般常识和「关于皇族及其生活」的知识,所以她自从受命以来每天都来这间房里讲课,把这件事当成工作的一部分。 而要听课的瑞克提法尔也感到疑惑,「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么大的工夫?」要他搞懂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必备的知识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连关于皇族的事情也非得学起来不可?然而这些疑问和不满却因威妮雅很难应付而被冲散了,于是他就这样毫不抵抗地接受填鸭式教育。 一天写完一本笔记本,这样的学习量实在强人所难。想当然尔,当他被问到记在脑子里的有几成时,就只能露出含糊的笑容。这样的学习效率实在称不上良好。 「因此,神殿与皇族之间有着深厚的关系……」 「等、等一下。呃,神殿发源在这个时代……与皇族有关系是从建国以来……?不对,到底神殿始于何处……」 瑞克提法尔急忙翻阅借来的资料,沿着自己做过记号的叙述部分挑出来,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再厘清自己的思路。 瑞克提法尔拿着笔潦草地抄下重点,发出沙沙的声音。威妮雅从旁边探出头偷看他的笔记,心里纳闷了起来。 「这是……你在写什么?」 「这个啊,是我对于神殿发源及其存在意义的个人考察……」 宗教在发展过程中会变化成各种不同的形式,有时分裂,有时斗争,有时融合。 威妮雅讲课用的「神殿」资料中很少看到类似的描述,是因为威妮雅所说的「神殿」是缺乏变化的宗教呢?还是因为它没有遇到变化的契机呢?又或者是它变化的程度并不具备宗教应有的发展性呢? 「——你在来这里之前是神学家或其他什么的吗?」 「怎么可能。」 他没有这样的记忆,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在意。 「该说这确实有其关连性,还是该说不对劲呢……」 「不对劲……吗?」 「不,你一本正经地问神殿始于何处,我也很难回答啊……」 瑞克提法尔「唔」了一声,百思不解。 是适应环境后露出本性了吗?最近对方即使在跟自己说话时措词也很慎重,威妮雅对着这名来路不明的青年露出讶异的表情。 「假如你想知道的话,要不要叫神殿的司祭大人过来?」 邀请神官参加各种活动并不少见,其目的在于从他们身上听到神殿的教篇,以及只限神官之间传承的秘闻,进而从这些故事中得到教训。 众所皆知,四界神殿不像圣职人员的圣职人员比其他宗教还多。他们的生活规范中并没有禁止嗜好品的戒律,结婚生子完全没问题,但还是具有适当的规定,不得滋扰他人。于是这些人遵循这项律法,过着与俗世之人相差无几的生活。 威妮雅认识的司祭也会喝酒、抽烟和玩女人,尽情享受人生。 「——还是不要好了。」 尽管那位司祭也的确是个信徒,虔诚无庸置疑,却有可能对这名一无所知的青年植入奇怪的价值观,这种风险可是不能忽视的。 要是她主子迷恋的这名青年染上奇妙的色彩,那可就糟透了。 威妮雅心里反覆思考好几遍之后,得到了一个答案。 「假如蒙获公主 恩准,我就带你去附近的教会。」 白龙宫的城下町有间教会,保管了各种从神殿流传过来的资料。尽管大部分是抄本,但若想知道神殿建立的经过及其教义则是绰绰有余。 「呃,虽然我很高兴,不过……」 瑞克提法尔指着腿上厚厚的书,向威妮雅问道: 「要念的书会不会太多了——」 「并不会。」 「果然……」 瑞克提法尔无力地垂下肩来。 即使如此,他还是立刻拿出空白笔记本,看样子他真的是在努力搞懂自己的现况。 (话虽如此,但公主之所以变得那么奇怪,全都是这男人害的,我可不能大意。) 她不只一、两次怀疑他是不是别国的间谍。 那头近乎白色的头发,也可以视为意图迎合公爵家的手段。 然而每当她劝谏主人应该要调查其来历时,给她的回应却都是没有必要。主人似乎得到什么确切的证据而知道那男人的真实身分,却没有告诉她。 她追问原因,主人就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经过父亲的批准才行」。 只不过就威妮雅所见,她实在看不出为何青年必须要由公爵来亲眼鉴定,就算假设——对,假股—那个青年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白」,也对现在的情况于事无补。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白」的存在,但连威妮雅都能了解现况是不容小觑的。 时机实在太糟了。「白」要统一的国家局势太过混乱,就算得到统一的机会,本事平平的人也难以办到这一点。话虽如此,但这毕竟只是假设,即使从主君的态度和城内流传的谣言中判断,假设也终归是假股。 威妮雅的上司侍女长和总管也与她抱持相同的疑问,还私自派人去市区打听相关情报,然而却没有在行政机关协寻申请表上出现的失踪者当中,发现具有相同特征的人物。 单纯年龄或特征一致的人有好几个,但在仔细调查之后,却发现容貌体型不同,失踪时期不符,结果连线索都没得到。 原本必须让青年本人到该去的行政机关验明身分,主人却不同意,这真的只是因为他身体才刚好吗? 「——你连自己的国家都想不起来,这怎么想都不合常理啊。」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她想也不想的就把疑问道出口,引得埋首于资料的瑞克提法尔抬头望过来。 那对银色的眼睛没有如她所知的武人那般,具备其该有的「锐利」。 假如是武人的话,则无论是身居幕前或藏居幕后,都会从他的气息、动作和神态中呈现应有的「锐利」。 但这名青年没有这项特质,那就表示他跟那些平凡无奇的人差不了多少—— (公主对这个男的很执着。) 她就是没办法理解这一点。 虽然他还有点知识,不过跟精修此道的人相比,却跟幼儿没什么两样,那就更遑论他比幼儿差劲的部分,简直多到随处可见了。 尽管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教他各种知识,但只要想到那个男的偶尔会展露惊人的卓见,反而会觉得不论教得再多都不够。 特别是跟这个世界的常识「魔法」有关的基础知识,他连学习比初等教育更初阶的东西都没能轻易搞懂。 「——我的故乡是没有『魔法』的。」 连故乡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却还记得那里没有魔法。 不过他说故乡没有魔法,是代表那里是禁止魔法的国家呢?还是基于地理因素而无法使用魔法的地区呢? 从这一点着手也能找出许多情报吧。 「威妮雅,这里我还是不太懂……」 「是千华节的祭典吗?呃,这就要说到半年前举行的万雪节……」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把主人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隔着青年的肩膀窥探资料的内容。 瑞克提法尔这名青年,身边时常缠绕着厌世的气氛。 假如白龙公军中从区区士兵做到少将的城内警备司令说法可信的话,他散发的气氛就像是「曾一度感受到死亡近在眼前,或是已达到与之相近的境界」了吧? 负责照顾生活起居的威妮雅一整天都会看到他的身影,她对瑞克提法尔的评价是,除了自己担纲讲师传授各种知识时,他露出的表情「简直就像领悟到死亡的老人一般」。 神色平静,在这世上连一个依恋都没有,只为了活下去而活。几年前她逝世的祖父也在晚年时展现出那样的姿态。 祖父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能够继任的年轻夫妇和可爱的孙子们,他连在临死前的瞬问,都露出让人们羡慕的平静笑颜。 而她面对和祖父露出相同表情的青年时,则会怀着说不上来的恐惧和厌恶。 「公主。」 当她在走廊下呼唤主人时,对方转过身,气色十分良好。 主人一星期前脸色还活像幽灵般苍白,如今却已恢复到跟这场无益的战争发生前没有太大不同;城里每个人都相信是那名青年办到了这一点。 即使威妮雅仍对青年怀有芥蒂,却也承认他的功劳。 「啊,威妮雅。」 只不过每次主人有问题时,内容一定是: 「他情况怎么样?」 最近的主人眼里只有那名对着自己的青年吧。 「——食欲也恢复一大半了。御医大人说,他应该也能跟我们吃一样的东西了……」 「是吗,太好了。我想父亲也马上就要回来了,在这之前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是。」 威妮雅目送主人径直走向自己房间的背影。 假如说她对主人没有不满,那是骗人的。 但她不敢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于是这份不满自然就会指向别的地方了。 「今天要不要来学王国法呢?」 她以没有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消失在无人的走廊里。 她的目的地是城内的资料库。 她在那里借了好几本厚厚的法典,前往那名青年所在的地方。 「——咦,这些全都要念吗?」 「是的,这是公主的意思。请你把主要的部分全都记在脑子里。」 瑞克提法尔收到王国大法典后,脸部一阵痉挛,还追问好几次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然而站在他眼前的侍女却严肃地打碎他的梦想,又追加了好几本资料。 「想在这个国家生活,就该先知道基本的法律。」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极了.可是……」 他的手臂压着沉甸甸的重物,在微微地颤抖。 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慢慢记住的法律,他也必须一口气全都背下来。 「以后也要麻烦你再记住关于皇室法的内容。」 「——你是在骗我吧。」 「侍女不会说谎。」 「我希望你在说谎,真的……」 瑞克提法尔想到近在眼前的威胁,身体就疲倦地松弛下来。 「那么,开始吧。」 「是……」 瑞克提法尔右手拿硬笔,左手按着笔记本。 如果这是出于恶意存心要来气他,他一定想尽办法来抵抗,不过这些行为却都是那名公主的一片好意。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违抗。除了默默忍耐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那就先从简单的各法大意开始学起。」 「是,拜托你了……」 他的心里在哭泣,转身面向空白的笔记本。 首先威妮雅做 了重点式教学,告诉他关于这个国家的象征之一,也就是皇族的事情。 「这次的战争本来就是起因于皇位继承的问题,别国一般都是采世袭制,但我国却不同。」 「虽然这种制度也很奇特。」 「不过要是采世袭制就没有意义了。」 她用粉笔在搬进来的黑板上写下皇族的定义。 「国家元首的存在方式出乎意料地是由国家型态而衍生出来的,『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选举制,国民的声音就很强大。要是施行议会君主制,议会的力量就会变强。」 王国的皇族指的是国王本人与其妃子,女性为国王时其配偶称为皇配,而准皇族则是指尚未成年的皇子和皇女。当皇子和皇女长大成人之际,就会取消其准皇族身分,这时他们几乎都会成为有力贵族的养嗣子、婿养子,或是被迎娶,以承继其家名。成人前的皇子和皇女要是没结婚却有小孩者,其子女则视为准准皇族,期限也是到成人为止。 准皇族在宫里的排行中仅次于大公,与公爵享有同等待遇。然而王国有一项不成文规定,即使准皇族进入贵族之家承继其家名时,其立场也比身为准皇族的弟弟和妹妹来的优越。 「这还真麻烦,而且这么一来……」 「对,类似这次的状况是无法防范的,因为这本来就不具法律上的约束力。」 尽管这次僭称国王的男子并无没有继承皇位的明确立场,却因送去当有力贵族家的婿养子而得以累积力量。 换句话说,那时他已经不是准皇族了。 「或许原本就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继承皇位的。」 然而宫中的权力斗争和接班人缺位的事实,却不容任何人拦阻。 「——要是这场战争和平收场的话,这些法律就会重新审订吧。」 大家一定也会商议接班人缺位时,该如何来进行皇位继承的事宜。 假如愿望能成真,希望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第二次——就连不是贵族的威妮雅,都打从心底这么期盼。 「接下来要复习神殿的部分,还要读神殿法。」 「是的。」 瑞克提法尔面对着威妮雅浮现的沉痛表情,找不到可以对她说的话。 所以当她掩饰难受的表情,在黑板上写「神殿法」的时候,他就默默地在一旁听讲。 威妮雅的讲课就这样平静地进行下去。有时瑞克提法尔会提出问题,威妮雅就针对问题来回答,一再重覆你问我答的过程。 「神殿私有的自卫战力是由国王家赋予,而其指挥权则由国王陛下所委托。这份战力一般称为神卫骑士团,可以直接用来判断国王对神殿重视到什么程度。」 就是这里。威妮雅展示图解书的其中一面,而后继续解释道。 「骑士团是正规武力集团中谜团第二多的集团。」 谜团第一多的似乎是负责护卫后宫的骑士团,在此姑且省略。 「当今陛下也没有修建神殿的打算,所以骑士团的规模就和前任陛下一样。」 骑士团要具备相当的规模,才足以保卫全国的神殿设施。但在各别分散配置下,却难以将它视为一个战力。不过,神殿本部倒是拥有规模庞大的部队。 「光就规模来说,也不会输给公爵阁下的军队吧。」 训练程度高,装备也是最新的,跟国军相比绝不逊色。 「唔,原来如此。」 「因为神卫骑士团在举行祭典的时候会开设商店,融入国民的生活当中,所以下次去教会的时候不妨听听神卫骑士说什么,或许也会是一件有趣的经验。」 「我还以为宗教是一件严肃到极点的事呢。」 看样子所谓的四界神殿与瑞克提法尔所知的宗教,似乎是不完全相同的,假如全盘相信威妮雅的说明,那这个世界上名为「神」的高次元生物就不只有一位,而且只要是被称为「神」的,就会被当成无条件崇拜的对象。假如要套用瑞克提法尔在原来世界的观感来形容这种现象,那就是把仍然在世的他国领导人当作崇拜的对象。 以众神为信仰对象多半是为了互相得利,有一种在进行买卖的感觉。人们支付众神有形或无形的代价,众神再衡量代价给与人们对等的「结果」。跳过过程而得到结果——这是这个世界所使用的信仰形式,同时也是神灵魔法的根源。 然而,人类是群居的动物,需要某种精神上的支柱,需要存在于眼前的国王,以及眼睛看不见的某项事物来当作依靠的对象。因此支撑王国至今的历代国王,还有负责选定国王,人称四界之神的周边四界之王,就都成了信仰的对象。「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历代国王每一位都堪称明君,尊崇他们不会出很大的问题。」 唔,神殿刚建好时只有四界之主能当信仰的对象——威妮雅补充道,神殿之所以变成现在这种形式,是因为第一任国王与世长辞了。 尽管居住在王国国内的少数民族之间也进行自然崇拜或其他偶像崇拜,但数量终究是极少数。另外,王国在宗教方面则承认其为个人自由,改信别的宗教也很稀松平常。 「神殿的职责主要是献上对历代国王的祈愿,以及倾听四界之主的话语,严禁涉及和政治有关的事。固然神殿的基本方针有第一任总大主教阿卡狄奥斯一世留下来的大戒律为依据,但这也极有可能是某种意义下的处世之道,好让神殿持续保有影响力。」 「每个世界的现实都很严苛……与其在政治上遭到利用,还不如远离它。」 实际上,自古以来想利用神殿进行政治目的的人,绝不可能连一个也没有。然而,神殿若要成为受人尊敬的对象,就必须具备神圣性。要是随便对政治发表言论,这份神圣性将会沾满俗世的色彩,最后其权威就会丧失殆尽。 阿卡狄奥斯一世深知,神殿若想保住其应有的权威,人们的敬畏是不可或缺的,要让民众知道「神殿与俗世的一切是不同的」。 毕竟,神殿就是因为除了仪式活动外自绝于政治,才打造出今日的体制。想让神殿以神殿应有的面貌持续存在,这是最恰当的形式。 「国王与神殿的关系还不只如此,但你必须知道的常识就只有这些。」 威妮雅叹了一口气,看着瑞克提法尔的脸。 想要为公爵家效劳,就必须拥有相衬的教养和才能,特别是王国中位高权重的贵族,佣人的素质也多半都很优秀,因此威妮雅具备的能力也比同辈的人还要高。 当然,在累积佣人工作经验的同时,指导后进也是份内事之一,因此传授别人知识的技能也是一个佣人所必须具备的。 而听她讲课的学生一边频频点头称是,一边以奇怪的表情对着老师说了一句话。 「——老师,其实我有一大半都听不懂,今天的课程好像有点粗略不详。」 「——唔。」 或许这男人意外地发现自己在迁怒,但他也未免太敏锐了吧? 威妮雅心里很想大叫「还不都是你的错」,但一想到自己的心思说不定被看穿了,就丢脸到骂不出口。她的肩膀不停发抖,整个人陷入一片沉默,然而她情绪上的引爆点却远比自以为的还要低。 最近主人对自己好冷淡,还得整天跟一个或许是敌人的男子在一起,这些精神重担全都混为一体恰好戳中她的痛处。他的话真是一针见血。 「你这、你这家伙——!」 白龙宫其中一个房间爆出响彻全城的怒吼。 这才是完完全全的迁怒。 同一时间,白龙宫的另一个房间。 「那、那是什么声音……?」 据闻有个女子在撰写文件时,突如其来的轰然巨响让她的羽毛笔滑到别的方向去,但也有人说没有这回事。 当然,这么一来文件也得重写了。听说城里有好几个拿新文件过来的人,目击到她哭着重写文件的样子。 威妮雅吼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而一旁的瑞克提法尔却趴在棉被上不停痉挛。 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叽叽咕咕地像在说些什么,惹得威妮雅把耳朵凑过去想听得清楚一点。 「——要是有意见你就直说啊。」 这一点也不意外。既然压力会在之后集中并爆发出来,那么与其硬要摆出谦逊的姿态,还不如从平常起就采取相应的态度会比较轻松。 「对了,威妮雅。你本来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吗……?」 「唔……对、对啊……你有意见吗?」 她现在的口气和以往严谨的措词截然不同。 瑞克提法尔摇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工作用的说话方式并不少见。」 「要是真的很辛苦的话,用你现在的讲话方式也没关系。」 「那可……使不得。这是主人吩咐的工作,跟私底下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这是当然的。」 瑞克提法尔只讲了这些话后,就直接打消了先前的主意,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强人所难。威妮雅的为人认真到了极点,死心眼的性格连短暂相处到现在的他都看得出来,他不想勉强对方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 当他直接打消主意,使得威妮雅期待落空而怔在一旁之际,瑞克提法尔就默默地做好用功念书的准备工作。 「那就继续……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还是……」 他马上重新摊开资料,一脸为难地仰望着威妮雅。 「马上就要到下一个阶段了,可以从基本的地方开始教起吗?」 「咦?」 威妮雅听到这句话之后才发现,即使刚才那件事是基于瑞克提法尔的理解能力不足,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教法和其内容不好,就只是单纯搞错了教学顺序而已。威妮雅在瑞克提法尔的提醒下注意到这点,就从极为基本的王国组织架构开始讲起。 事到如今没能发现症结的威妮雅也依然无损威妮雅的才干,不过瑞克提法尔竟然连王国的国号都不知道。 「——他真的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 那自己之前的辛苦到底算什么啊……威妮雅的目光稍微飘向远方,却又惊觉这样不行,于是她打起精神,开始从王国的正式名称说起。知道对方没能理解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教书能力低劣后,她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国家建立的过程,就不该贸然率先说明国家的象征与内乱等现状。 「王国的正式名称叫做『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主权者为国王,由世袭制的贵族议会和直接选举制的国民议会来辅佐国王陛下。」 内务院、外务院与军务院三院为中央官厅的枢纽,另有国王直属的法务机关王国司法院。 直属于国王的机关很多,最有名的是先前提到的司法院,有时也要负责监视王国军的近卫军,以及管理国王个人相关事务,包括近卫军在内的国王府。 国王府对冠有王立之名的机关拥有监督权,近卫军也掌握自己所有的预算,对实质的上级机关国王府采取一贯的态度。冠上王立之名的企业和学校等设施也很多,国王个人本身就是个知名的富豪。 「内务院、外务院和军务院之间存在着相互监视又依赖的关系,王国的体制就是这些中央官厅、司法院与议会彼此监视的分立制,而国王统括这些组织,为王国的最高权力者。」 尽管具备某种权限分立,但其权限却统括于一人,这一点就和瑞克提法尔以前生长的国家不同。即使如此,王国在阿曼达大陆中的国力也名列前五名,以一个国家来说值得夸耀,因此这是很恰当的国家形式。 说起来,一个国家最恰当的形式,会受到该国历史与文化莫大的影响。 「国王掌控了阿曼达大陆东岸大约一半的土地,并在这立足点上掌握了从东岸到大陆内部的流通网,而这块流通网就成了王国经济的根基。接着他与周围的国家缔结关税撤销协定,致使往后几年的经济成长呈现上涨的趋势。」 瑞克提法尔听着威妮雅老师的讲课频频点头称是,但有殷鉴在前,可绝不能大意。 因此,这次就改由威妮雅老师连番对成绩差的学生问问题。 「接下来我要问问题了。这次的战争引发西方诸国对王国发起拒买运动,由于王国经济仰赖贸易的部分也很多,所以当然必须采取应对之道。这时最适当的因应措施是什么?试着分别以短期和长期来进行回答。」 「——唔……」 学生一号的眉头都皱在一起。 尽管侍女看到这副模样时感受到些许的快感,不过能把私人的兴趣放在一旁,才是成年人孩做的。 虽然这也有消极主义之嫌,但还是要将它放在一旁。 「——长期的做法是增加拒买不了的产品,而短期的做法则是由王国来支援在这次战争中蒙受损失的各国市民,让拒买行为失去其意义……我只想到这些……」 「答得还算可以,王国直接援助他国市民会有外交上的问题,所以要由皇营企业和各个民间团体来支援较为妥当。总而言之,最要紧的是消除各国市民对王国的不信任感。」 政府的想法和国民的意志时常不同调,相左之处反而还比较多。 总而言之,国家与国民不能混为一谈——威妮雅看到了瑞克提法尔已具备一定的知识,即使跟自己的主子谈话也没问题。 她难以容忍没学问的可疑份子和敬爱的主人共处一个空间.但换做是有学问的可疑份子则多少可以接受。 虽说这或许并无太大的差别。 「那接下来就要谈到王国的主要产业——」 才能卓越的侍女隐藏内心的不满,对着无法逃离床铺的悲哀可疑份子兼不良学生,再次讲起课来。 梅里艾菈从处理城内一切事宜的总管那边,听说前往水精湖对岸城市「克里亚德」某间商馆的父亲要回来之后,就急忙叫代替威妮雅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女来帮她梳妆。 「头发、肌肤、衣服、装饰品,全都弄好了。」 她审视穿衣镜的身影,确定打扮妥当之后,就直接奔出房外迎接刚入城的父亲。即使发现侍女慌慌张张地在后面追着跑,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 一名身高超过两米地耳(该国的身高单位)的高个子壮年男性在玄关脱下外套,他包覆在贵族传统长衣下的身体朝向匆忙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而当他看到爱女摇曳着颜色淡于自己的银发跑过来后,就连忙把随身行李交给管家,大大地张开了手。 「快过来,梅里艾菈,我可爱的女儿啊!」 就连不认识他的人都能断言,那走了样的表情一点威严也没有,即使用满面笑容一词来形容都嫌不够。与主人随行到「克里亚德」的管家心里这么想,更加确信这就是宠爱孩子的父母模样。 只不过,女儿在看到父亲如此沉醉的表情瞬间却急遽减速,在即将投进大大的怀抱之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管家也看得一清二楚,高大魁伟的男子所浮现的完美笑容,在女儿完全停下来的瞬间当场冻结。 「——梅里艾菈……」 老爷冻结的笑容背后一定在哭泣,管家心里这么想。 然而,女儿却对父亲这么尴尬的模样一点同情都没有。她微微地张开紧闭的双唇,讲起正经事来。 那声音既僵 第三章 轮回的命运 当以自身名号「白龙公」为署名的书信送到原始贵族方主将的手里之后,他就暂时闭上了眼,在自己的脑子里分析王国的现状。 现实的状况是,原本该防卫国土的国军因政治上的混乱而无法调动,再加上一部分食君俸禄、理应做国家屏障的贵族推波助澜,使得他国的军队进犯国土、兵临王都。 虽说他国的军队的确入侵到首都的附近,然而「雅尔多狄斯提尼亚」国军中的陆、海、空王国三军没有失利,很难说王国尝到了军事上的失败。拥护国王的贵族军确实在联合军面前不堪一击而遭击溃,但若把成了叛徒的贵族军与全体王国军相比,前者就只是总兵力不到后者一成的寡兵。 而且拥皇贵族方的主力,是从各个拥皇贵族的领地中强行征召的农民兵,以及花钱雇用的佣兵。 王国军当中接受专门教育、每天致力于训练的职业军人占了大多数,即使人数跟拥皇贵族军相同,战斗力也有很大的差别。佣兵当中确实也有许多厉害的人,还有好几支外国部队是由与王国军签订长期契约的佣兵组编而成,但尽管他们的能力连王国军都给予高度评价,获得的待遇却与同等阶级的王国军人天差地远。 就算他们再怎么精良,但只要并肩作战的人,是不久以前还拿着锄头耕田的农民,就很难拿出全部的实力。不仅如此,得到无法信赖其能力的友军将会让士气下滑,也是可以轻易预见的结果。 总之,拥皇贵族为了保住一己颜面,只顾以量取胜,而犯下任何人都能明显看出的失误。假如是在军队中接受正式高级士官教育的人,或是一部分常备私人军队的贵族,就绝不会犯这种错。 「——一群蠢才。」 简直不可救药。 凯尔正想要拿出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蒸馏酒和玻璃杯,但一想到女儿切切叮嘱他别在办公时喝酒,鼻子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既然女儿都说要是爽约的话,就不会再叫他一声「父亲」,溺爱女儿的凯尔只有听从。 「可恶。」 凯尔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是在向那帮闭守王都的蠢才发泄心中的焦躁。由于他生为尊贵之身,从儿时起就接受保国卫民的教育,所以会因太过苛求贵族阶层,而有稍嫌理想化的倾向。他认为贵族既然享有大权,就必须肩负重责大任。 王国二千年的历史之所以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危机之下,全都是因为捍卫人民和国家的贵族是一帮名不符实的庸才,就算他们从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对王国也没有益处。既然这样,倒不如干脆——在这个时间点上,他就已经决定要如何处置拥皇贵族了。 他的盟友三公爵也有类似的考量,从最近送到自己手边的信件中,即可轻易地解读出来。虽然当中为了掩人耳目而避开了直接的表现方式,但凯尔要领会其本意,却一点问题也没有。 再加上之前寄给原始贵族的书信。这下就等于是决定了拥皇贵族的命运。 假如凯尔寄出的信函也同样送到其他三公的手上,则不论原始贵族心里愿不愿意,也都会在表面上遵从凯尔和其他贵族议会重量级人物的决定。四公爵具有那种影响力,以及足以维持影响力的军力。 这场战争中,四公爵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出动。 也就是说,贵族军中最为精强、颇富盛名的公爵军,就这样毫发无伤地将四大阵营全都存留下来。 公爵军和其他的贵族军一样,除了王国军外还拥有私人部队,但其士兵的数量则是其他贵族无法企及的。它的战力时常保持在一万人,相当于正规军的一个师团,要是再加上与公爵家有交情的佣兵团,以及领地各个都市内担任警备的卫士队主力卫士,就能轻易超过一万五千人。此外还有担纲部分任务的龙族战士,尽管与总数相比所占比例较小,但却名列白龙一族,战斗能力堪称一骑当千,一个人就足以匹敌一个大队以上的正规军。 在实质上,这个集团具备了王国陆军一个师团以上的战斗能力,简直就是精锐。 凯尔的军队够格当他国正规军的对手,并且已做好万全准备,必要时能在三天以内出发前往王都;支军队足以在这场战争中掀起一阵旋风。 (但若联合军再次进行增援,情况就会更为恶化,届时再派遣包含我军在内的四公爵军就没有意义了。) 所有步兵从四公爵的领地到王都的行军速度是五天,即使是骑兵也要花上两天。 假如是龙族或其他在天空生活的物种,则不论飞行速度多慢,也只要花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抵达王都。不过虽说是四公爵军,但他们所拥有的部队根本就不多,拿上万军势当对手不啻是有勇无谋。 唯一能帮得了他们的,就是联合军完全没有增派人员所需要的正当理由吧? 原本出兵是为了讨伐让友好国陷入混乱的独裁者,正因为此一战略目标受到本国国民的支持,进攻他国领土的联合军才会因丧失独裁者而不可能达到这一目的。尽管立刻撤退是一个办法,不过经由估算结果可知,联合军这次远征所花的战争费用,已经与国内生产毛额不相上下。 「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原本为多个国家的集合体,因此地方政府掌握了某种程度的力量。它与其他国家体系相似的邻国所组成的联合军,似乎为了负担战争费用的问题而起了各种纠纷。 其中也有国家出了超过请求范围的费用而没有派兵,或是仅以义勇兵的方式将士兵送到战地。 于是,他们最后就像是争夺同一棵树上有限的果实一般,当然不可能会没有争执。 「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原本预定要在强化与王国间经济联系的前提下得到赔款,然而,王国以遗族补偿金名义开出来的赔偿金金额,却完全不足以填补联合军的战争费用负担。而最重要的是,付给遗族的补偿金也不能抢过来当作国家的预算。 于是,自从各国知道原本应得的补偿也得不到之后,也就不难想像主导进攻的「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所受到的压力有多大了。尽管凯尔打算从中找出让联合军撤兵的契机,但从他在外交院的知交那边得到的消息却指出,联邦政府和军部在今后的方针上意见对立,毫无交涉的余地。 联邦政府无论如何都希望王国能够先让步,而军部则期盼在兵力消耗之前早点撤退。 或许也可以说,由于战争费用的问题造成经济情势的恶化,政客害怕民众会跟着反弹,只顾明哲保身,而军队不想让花费莫大预算与漫长时间所培育出来的士兵,牺牲在无聊的政治之下,于是双方就对立起来了。 而王国内部也出现了杂音,贵族议会和国民议会里有一群激进派人士,不但对原始贵族与联合军进行地下交易感到不满,同时还高呼要将拥皇贵族斩首。虽然现在在王国议会中属于少数派的他们,是否能汇集各派系的支持成为多数派,还需要依今后的动态而定,但要是继续对峙下去,则成功也将不再是纯然的梦想。如此一来,甚至还要考虑发动国家权力后引爆全面战争的可能性。 凯尔知道,现在王国军以担当最高司令官的国王缺位为由而没有调动其部队,但实际上,受到国王提拔而坐上那个位置的上层部门,现在却和王国彻底敌对,并且放弃三军统率权,只是积极地在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而,当初没有在这种状态下出动国军,正是一个好机会。 正因这场战争没有动用到王国正规军,所以无需向联合国借出多余的贷款。 就算联合军受到损失,也是贵族私兵造成的。只要由该贵族进行补偿,王国承担没能遏制贵族的责任,再惩罚那名贵族,就能保住体面。当然,光是主张不见得能实现,既不代表各国都能接受, 也没有对其他国家负起责任,这样的愚蠢行为无异是亡国之举。 假如考虑到现实问题,则没有一个手段是能够彻底实行的。 不过即使如此,这次战争也不是基于各国的同意,而让联合军进攻王国境内的。 反正这次进攻是依据没有王国主权的原始贵族任意做出的约定而进行的,王国要是有心的话,就算要向联合国追究侵犯领土的责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王国在追究同盟国的同时,也必须承认原始贵族叛变的事实,且贵族究竟只是贵族而不是国王,所以他们是可以取代的。 原始贵族是名誉,不是爵位。 倘若原始贵族家遭到消灭,就只会产生另一个继承其名的贵族。 然而,要是同样的事情徒劳地重复,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果然,我们这些贵族也必须要变革才行。」 二千年的历史是绝对不能失去的骄傲。 然而,古老的事物终有一天会腐朽。 凯尔认为,在拥抱历史之余也要有所改变,这样才会创造真正的历史。 幸好,自己以外的三公爵也开始抱持相同的想法。就算只知道他们掌握与凯尔匹敌的权力,却没被掌权者的陋习所绑住,也都能鼓舞他推动今后的改革。 白龙林德沃姆。 黑龙尼兹汉格。 红龙斯瓦洛格。 苍龙利维坦。 龙族自尊心高,人类盼望永无止境的权力和财富,而他们对这些事物的执着却很淡薄。正因如此,所以身为他们朋友兼主人首任国王,才会赋予他们现在的领土和地位,成为保卫王国的盾。 由于首任国王是人类这种短命的种族,因此会害怕养在自己心中一种叫做「欲望」的怪物。 为了保护相信自己而共同作战的王国子民,他就把跟随自己的四条龙当作守护者。 「要是在此失去王国,就对不起建国的国王陛下了。」而且,他们还会辜负主人为了守护王国而牺牲的性命。 龙不会违背赌上此名和此身来发誓的约定。 不管传了多少代,只要「白龙的林德沃姆」的名号和生命还活着的一天,约定也依然生效。 凯尔发过誓,即便舍弃其他所有的事物,也要保卫王国。 而保卫王国的手段就在他身边,「白」宛如被命运引导一般,掉进了龙的巢穴里。 「『白』之少年啊,你要怨就怨吧!等我死后进了冥界到你身边伺候时,我会偿还把你送到敌人手里的一切罪过,不过现在请容我拿你的命来作王国的基础。」 凯尔从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庭园的长椅上有银发和白发。 他昔日曾和那名年纪相差很大的朋友聊天,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女儿也经历相同的事情,就在感到寂寞的同时也感到开心。 那么说来,他的朋友也—— 「跟现在这家伙一样在笑着。」 朋友启程到了别处,已不在这个世界上。凯尔怀着对故人的思念,缓缓地闭上了眼。 梅里艾菈是贵族的女儿,除了军中的熟人之外,就不认识非贵族的朋友。 刚开始她也很着急,对方既不懂贵族该有的礼仪,也没有相关的知识。 尽管瑞克提法尔这辈子都无法了解贵族的想法,无法以贵族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然而梅里艾菈却认定他是无可取代的重要朋友。 相遇多久时间才算是好友,这并不是问题。他拥有她所追求的东西,这样就足够了。 只可惜,她与这名朋友相聚的时光很有限。 尽管她也希望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却只能把这份感受摆在内心的深处。 「——看,这下『崩城阵式』就完成了。将军。」 「唔……」 这场在棋盘中进行的战争,最后由梅里艾菈率领的军队,突破并占据瑞克提法尔军所防守的城寨作结。 这种流行范围遍布大陆的知名游戏,玩法是将两名棋手分为攻方和守方。 它的名字叫做「阿姆雷亚」。大陆居民小时候会和父母或其他大人学习定石与规则并牢记在心,当然知道这种游戏。 然而,瑞克提法尔却不晓得。 梅里艾菈先教他棋子的名字和移动的方法,接着告诉他该守的规则和禁手限制,最后再介绍几个定石,进行实战,就像她以前跟父亲学棋的时候一样。 起先瑞克提法尔还要费尽心力记住棋子的移动方式,但现在却能拿出英勇的表现,削去梅里艾菈将近一半的棋子。 不过,瑞克提法尔也发现梅里艾菈这个对手并没有认真应战。玩这种游戏需要坚持练习,而他的经验还远远不足以当梅里艾菈的对手。然而,既然她不是经过一朝一夕的修练就能赢得了的对手,或许承认自己胜不过她,纯粹享受游戏本身的乐趣还比较好。 「要是太拘泥于固守,棋子活动的范围就会遭到局限。防守光是坚固还不行,有时必须一并考虑对手的行动再加以回避。」 「唔唔,我算不出对手行动的时机……」 「这时守方也需要知道一个要诀,那就是缩限对手的攻势,让他在我希望的时间做出我想要的行动。只要能按照设想的方式来实行策略,就能称得上是一流棋手了。」 在攻方和守方当中,一开始拥有主导权的人是攻方。 攻方握有发动攻击的机会,只要没失去主导权,就能持续获得先手优势。 然而,要是防守策略和本领高强,就能在承受第一击的瞬间夺取主导权,就算要让之后的局势按自己预期的来发展,也是有可能的事。 总而言之,这种游戏是要比赛谁能把对手拉进自己的步调里。 「别摆出一张苦瓜脸,只要能善用你那不受成见影响的行动方式,获得的效果就会比拙劣的定石还要大上很多喔。」 「——总归一句话,就是需要练习的,对吧……呼……」 「别发牢骚了。来,再下一盘吧。」 「知道了……」 这几天,梅里艾菈总会在自己工作的空档或工作结束后,拉着瑞克提法尔到处跑。 两个侍女站在梅里艾菈和瑞克提法尔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们,与谈情说爱无关到简直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女该有的光景,让她们的嘴角略微颤抖。不同的是其中一人在忍笑,而另一个侍女却在尽力克制愤怒的情绪。 那岂不就像年纪相差很大的姊弟或亲子吗——忽略实际年龄的光景映照在她们的眼底。 就像在逗人发笑一样,就像绝对有什么地方搞错一样,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气氛。 尽管威妮雅对梅里艾菈的敬爱永不止息,现在的情况正符合她的期望,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的脸挨得那么近,却看不出暧昧的气氛? 为什么,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身体都近到能感觉出对方的体温? 为什么,他们在食用梅里艾菈亲手做的午餐时,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为什么,梅里艾菈会靠在对瑞克提法尔的肩膀上,表情安详地假寐? 异样的光景接连冒出,把她的常识和对梅里艾菈抱持的幻想连根拔起。 而且,梅里艾菈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让她没有办法埋怨。话说回来,她也不认为埋怨就能解决问题。 「—一」 铿的一声,咬牙到臼齿都要碎了。 找不到地方发泄愤怒而气得颤抖的威妮雅,看在担任侍女的同僚眼里真叫人毛骨悚然。 一艘小船浮在水精湖上。 仔细一瞧,这艘小船上画了林德沃 姆公爵家的纹章,一看就知道是公爵家所有。 船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银色头发的少女,另一个是白发青年。 「我饶不了你,瑞克提法尔……」 不用说,低声发出怨言的人,正是林德沃姆公爵家的佣人威妮雅·哈尔贝隆。 乍看之下,她的模样像是在湖畔看顾两人的安全,但实际上却是用视线传送诅咒,来咒杀一名男子。 她的视线完全凝聚在一点,肩膀一动也不动,眉梢却慢慢地往上扬。 「公主是王国的至宝,可不是你这突然蹦出来的流浪汉能够接近的对象……」 尽管威妮雅尚未领略咒术魔法的精要,使不出咒杀瑞克提法尔的术式,但她旁边把鲜艳翡翠色头发绑成两串的同僚,在看到威妮雅浸没在黑暗面的眼眸后,却战战兢兢的担心她真的会不知不觉用咒语杀了他。 「威妮雅,冒出太多杀气会被防守的卫兵发现的,拜托你自制一点。」 「我绝对不会让步的,露菲耶。等我驱除掉那朵白蘑菇再说。」 「不行啦,绝对不能驱除!对了,为什么是蘑菇?」 答案——不知不觉就发展到奇怪的方向去了。 自从威妮雅悉心培育的盆栽长出蘑菇之后,她就对蘑菇深恶痛绝。不知该说她讨厌还是极为讨厌比较贴切,总之她对蘑菇怀着庞大的怨恨,就连掺杂在餐点里的蘑菇,都要咀嚼三十次以上才咽下去。顺带一提,这时前面提到的蘑菇正在摇晃的小舟里晕船,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原来那其实是一朵贫弱的蘑菇。 「来到水精湖算你气数已尽,只要把这一切伪装成意外的话……死吧!」 「你打算连累梅里艾菈公主吗?给我镇定一点!」 她当然不会采取连累梅里艾菈的手段。 然而,不会连累公主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比方说,只要偷袭时一击必中就成了。 再说,梅里艾菈是龙族,她不会那么简单就受伤的。 「——这个好……」 威妮雅慢慢地蹲下来搜寻地面,之后就发现了她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颗树果,从遍植于湖畔的树木上长出来的。 有一种叫做乌米妮丝的动物栖息在环境优良的水边,它们会把这种坚硬的小果实储存在巢穴里,常作冬令期间的粮食。此外小朋友也会花点时间把它做成玩具来玩。能够结出这种果实的树木遍布王国,广泛分布在阿曼达大陆上,并不是稀有植物。 然而,就是因为这种树果不稀奇,才会被选为凶器。要是它在犯案后掉进湖里,就能湮灭证据。就算遗留在小船上,也不会有人认为那是凶器。 「——准备,发射。」 「等,等一下!」 威妮雅把树果放在左手掌上,右手食指作势要把它弹出去。 指弹。 只要施术者本领高强,就能用这种技巧杀害对方。 威妮雅把树果对准湖面上的船。正确来说,是瞄准船上与她主人相谈甚欢的白蘑菇。 「呼呼呼,我小时候可是人人都怕的魔弹射手。敢惹火本姑娘,是你不对。」 「这不是他对不对的问题,而是你这样做真的很糟糕!万一打到梅里艾菈公主该怎么办?」 露菲耶拚命想反剪威妮雅的双手,然而扣在手臂里的苗条身体非但不为所动,还在修正误差,以便确实命中目标。她动了动纤细的指尖,瞄准的对象只有一人,就连小船摇晃的幅度,也完全纳入计算当中。 这时,露菲耶突然从自己抱住的身体中感受到熟悉的波动。 「等等,你要用魔法对吧!用魔法杀人可是会处以极刑的!」 尽管魔力到处都有,不过能把魔力当作魔法来使用的人却寥寥无几。 因此,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假如能使出魔法的人用魔法来犯罪,所科处的刑罚就会远远重于不能使出魔法的犯罪者。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常识。 尤其是在王国,众人不但认为使用魔法杀人的凶徒该处以极刑,这项刑罚也在国内具体执行。 不过,这种现实状况却阻止不了威妮雅。 「假如能保护公主的千金之躯,就算我死几条命都……」 「不行!她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露菲耶一边喊出哎呀——哎呀——的声音,一边硬拉威妮雅的身子。 然而威妮雅却默不作声地进行发射准备工作。 尽管这两名侍女在工作上的确既能干又优秀,不过现在却完全看不出卓越的一面。 「发射误差修正,搭载随时修正误差机能,搭载高加速机能,搭载弹壳形成机能——实行。」 「哎呀——」 这下真的糟了,糟了,别这样啊——露菲耶都泪眼汪汪了。 威妮雅嘴角上扬,露出邪恶的笑容。 「再、见、啰。」 「不要啊——!」 露菲耶奋力阻止却告落空,威妮雅的手指弹出了树果。 同时「咻啪」一声,发出物品贯穿空气之墙的声音。 在瑞克提法尔的记忆中,自从童年以后,他就不记得自己曾和异性像这样两人单独相处过。许多儿时的记忆含糊不清,只依稀记得他曾跟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女性作伴而已。 是记忆磨损了吗?他心生疑惑,却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事到如今,自己拥有的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记忆。 此时湖面上的小船在缓缓摇曳,他真想夸奖自己竟能拚命划到现在。或许由梅里艾菈来划会比较快抵达目的地,她虽然是女性,却是个天生具备优异体能的龙族兼现役军人。或许不该拿她和最近身体虚弱,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瑞克提法尔来相比,然而男人这种生物要是不能输的时候输掉,他的干劲指数就会一口气往下滑。 要是有人要问干劲和体力哪个比较重要,至少瑞克提法尔会回答干劲。体力只要休息即可恢复,而干劲却不是说找就能够找得回来。 而眼前这名公主的笑颜,就足以弥补他失去体力的代价。 「——嗯,真舒服……」 梅里艾菈从平时的公主风衣裳,换成平民常穿的轻便服装。她伸了伸懒腰,纾解平日埋首于文件和工作当中而僵硬的身体,一点也没注意到瑞克提法尔内心的变化。 尽管梅里艾菈在工作途中也会定时活动筋骨,不过在室内运动却和在室外的感受截然不同。 除了这几天之外,她就没有一天时间可以外出,又能完全不管工作。总之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在白龙宫处理完毕,就算有什么不便之处,也只要托佣人去做,她就不需要到外面去。 而最重要的是,白龙千金光是到外面走走,就成了一件大事。必须要由护卫陪同,管制交通,而梅里艾菈对奇怪的地方相当拘谨,所以除非必要,否则她当然会尽量待在城里过活。 「瑞克托,你觉得现在窗外的水精湖风光如何?」 「——啊,呃,真是感慨良多啊……」 瑞克提法尔脸色发青,浮现一抹僵硬的笑容。 尽管梅里艾菈亲切到为他取了个昵称叫「瑞克托」,然而龙族兼军人的她,最近的行为却把他折腾得疲惫不堪。 瑞克提法尔原本就很瘦弱,而一整天都在活动身体,这样的举动除了苦行之外就什么也不是。只因为他知道梅里艾菈是基于好意才带着他到处跑,所以才连一句抱怨也说不出口。 可是,这几天累积下来的疲劳,基本上确实影响了他的肉体。 「怎么了?」 「——」 假如把疲劳和陌生环境这两项因素与他现在所处的情 况综合起来,就成了他现在的状态——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晕船了。 今天的水精湖只有微风吹过,湖面也像镜子一般静谧,尽管环境条件这么棒,但瑞克提法尔却彻底地晕船了。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习惯和异性两人共处,太过在意这种状况,于是精神上就先吃不消了。 「喂,你真的不要紧吗?」 这时梅里艾菈终于发现瑞克提法尔的脸色不对劲,她见对方冷汗都冒了出来,一看就知道他在逞强。 自从在湖里发现瑞克提法尔之后,他的气色就常常不好。本来还以为他现在的身体早已好的差不多,然而带他在外面到处跑似乎还是太早了。 「怎么样?要不要回到岸上?」 瑞克提法尔看到梅里艾菈担忧的脸,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就待在船上……没有关系。」 「但若你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别硬撑比较好……」 之前拚命把我带到各处去的人不就是你吗——瑞克提法尔在心中这么低声说着,而后他就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目前为止他都很快乐,快乐到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露出笑容。 「——即使回到岸上,我剩余的时光也不会延长。既然如此,我倒希望能享受现在的一切。」 梅里艾菈想要反驳瑞克提法尔,最后却回嘴不成而陷入沉默当中。 她自己并没暂时忘掉这一点,就因为她没有忘,才会像这样尽量带瑞克提法尔到处跑。为了能够稍微增加一点回忆,为了让他在临终的瞬间不会寂寞,为了记住更多关于他的事,哪怕只多了一件也好——即使如此,但不管再怎么抗拒,再怎么掩饰,如今与她共度片刻时光的朋友马上就会消逝。而这场离别也是由她的父亲一手主导,要将他当作战犯引渡到敌国去。 即使怀着悲伤,惋惜离别而流下眼泪,也不会受到宽恕。就算梅里艾菈平常表现的多么刚强,这项事实也把她的心灵折磨得疲惫不堪。 梅里艾菈抛却挂到现在的笑脸,无力地坐在小舟上。 她双手覆盖在脸上,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想逃跑吗?」 要是他说想逃,自己会怎么做? 她知道这会惹父亲生气,会让王国的人民受到伤害,连自己都会遭到诛杀。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会放他逃走吗? 绝对不行。 假如是其他的愿望,她会倾尽全部心力来为他实现。 然而,救他一命的心愿她却万万不能答应,即使她自己也这么希望,也还是不行。 她是公爵之女、王国军人,除非是为了王国人民,否则她绝对不会动摇。 打着拯救王国的大义,杀了相遇不久的朋友,是她能做的最佳选择。 连感叹无力挽回的时间都不给,连后悔无知愚昧的权利都没有,连承认无颜面对的气概都没有。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有帮助朋友安心地往生。 「假如你想逃跑,直接说就行了。假如你不想死,哭出来就好了。为什么你要露出这种表情?」 ——为什么不责备我? 梅里艾菈很想这样问他。 然而,她好害怕。 害怕她没有遭到责备,害怕他笑着原谅自己。 要是获得宽恕,很多事就会遭到遗忘,遗忘现在这样苦恼的自己,遗忘那名为了守护他们的国家而死的人。 而后总有一天,脸上会再次浮现笑容。 不觉得幸福是幸福的偌大幸福,将会让她在不知不觉间露出衷心的笑容——把他们杀害的温柔之人忘得一干二净。 「我把你当作朋友,把你当作真正的朋友。你拥有我不知道的想法,看到与我眼中不同的世界,但你却总是在笑,不肯说出真心话。你就直说等着被我父亲杀死,搞得我像是在玩家家酒一样,为了自我满足而跟你来往。」 她也觉得寂寞。 甚至感到空虚。 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失去笑容,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憎恨。 「王国并没有规定不能以言语欺凌他人,以前我曾经打断朋友说话,却并不算是失礼。」 所以,她才希望对方至少能将言语表露出来。 她无法开口叫他展露自己的真心,也不打算开口,只不过是希望能听到朋友应该说的话。即使在充满虚伪的世界里,也渴望些微的真实。 「这里没有人听得见我们的声音,水精湖的湖面魔力丰富,具有妨碍侦测魔法的功能,不管我们讲些什么,都不会让任何人听见。」 所以,你就说出来吧。 把话语刻在我的心坎里。 说你曾经在这里活过,好让我忘不了这句话。 说你曾经在这里活过,好让这个无能为力的娇小女孩,忘不了毕生之罪。 「——」 别沉默不语。 看看我,看看我的心。 不想忘记,你的笑容。 不想忘记,与你这个朋友共度的短暂时光。 假如你不是「白」就好了。 这样一来,就不会如此心痛。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走。 为了相遇不久的人,为了没有见过的人们,为了你不知道的国家里的所有人。 所以——至少把你想对我说的话说出来。 梅里艾菈期盼着。 而后再把这句话送给她,从她报以期望的人那边,得到她必须背负一生的话语。 「——为了你。」 他就只是静静地这么说。 「咦?」 一切都是为了对我微笑的你,一切都是为了告诉我许多事情的她——瑞克提法尔睁大了眼,听着梅里艾菈真心诚意的告白。 「其实王国的人怎么样都跟我无关,反正我连他们的长相都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对他们该尽什么责任。」 「瑞克托……」 然而老是在死心的自己,的确也有不能让渡的事物。 比素不相识的人们更重要,比拯救国家的崇高目标更重要。 「但你一定又会哭泣,躲在没人会发现的地方,一个人偷偷流泪……」 「我!我……」 她没办法发誓叫自己别哭。 因为她现在也在强忍着泪水。 「以前你在哭的时候,我无能为力,但我现在却有办法帮助你,而这只有我才办得到……」 哪怕仅仅片刻,也能确实止住你的泪水。 他明白那只能应付一时,但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让步。 「现在我的世界里,就只有梅里艾菈、威妮雅,以及从窗外看到的这座湖。对我来说,这些的确就是全世界,除此以外都像梦一般虚无飘渺。王国也好,联合国也好,王都五十万人民也好,在我心中都不过是既不可靠又含糊不清的概念。然而,梅里艾菈和威妮雅的确就在那里,给了我整个世界。」 以前自己就只是群众当中的一个人,而现在的他确实就活在世界之中。 因为这个世界非常渺小而温柔。 在梅里艾菈的心目中,瑞克提法尔并不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对威妮雅来说,瑞克提法尔不是别人,而就是他自己。 他从不知道别人看重自己竟会是这么幸福。 「你让我明白到我就是我,让我知道肯定自我是一件幸福的事。假如问我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负什么责任,那一定就是为了不让你哭泣。假如问我存在于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那就是让威妮雅往后的人生能幸福到忘了幸福。假如你们两个人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我一定会欣然赴死。」 他没办法告诉对方这并不可怕。 他不可能不认为死亡是一件恐怖的事。 然而还有更可怕的事,更恐怖的事。 「将来你们受到伤害的时候,我就无能为力了吧?要是战争持续下去,或许总有一天你们会受到伤害。」 可怕——不论是消失,还是迷惘。 恐怖——不论是死亡,还是失去。 既然如此,他希望能选择稍微不可怕的那一边。 「好可怕、好恐怖,我要死了。」 「既然如此……!」 「但我更怕惹你哭泣,太恐怖了。」 尽管只有两人份的悲伤,却源自于两个支撑他世界的重要人物。 这就和世界崩溃一样恐怖。 「对我来说,你就是一切。」 这不是比喻,不是求爱的话语。 对瑞克提法尔来说,世界就是梅里艾菈和威妮雅。 「我是小小世界的王,我是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两个人存在的世界之王。」 既然如此,那么想要保护世界,又有什么不对呢? 假如渺小,一无是处,没有任何人需要的自己能够保护的话。 「拜托你,请一定要让我在这个时候保护你们,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因为我是个弱小的人。」 他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即使赌上性命,也只能守护转瞬的一刻。 尽管如此,但微不足道的人也有愿望和志气。 「我不在乎你忘了我,但我希望你能在某个地方常保笑容。你一定能超越这份可怕,超越这份恐怖,所以……」 「——笨蛋,笨蛋……!」 就如微不足道的人拥有愿望和志气一般,银之公主也有愿望和志气。 「既然你说你不想死,那也没有理由要我忘了你。」 这不是自我牺牲。 即使怕得发抖,也想保护身为龙族公主的自己,就是这样而已。 「就算你不担心,关于你的一切也终将成为过去。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笑给你看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要强颜欢笑。 描绘充满矫饰和傲慢的未来。 别忘了,要以笑容继续活下去。 这是自己的赎罪。 「——所以,现在哭也没关系吧?」 只有现在,为了失去朋友而哭。 往后要以笑容面对,直到最后的送别。 要记得泪珠夺眶而出弄湿脸颊的感觉。 就算不再哭泣,也不能忘了流泪的过去。 「你在问我之前,不就已经哭了吗……」 要记得你为难的笑容。 要记得你拭去泪水的手指。 「你也一样,想哭就哭吧……」 要记得你哭得跟自己一样的脸。 要记得你手臂紧拥时的温暖。 要记得拚命露出笑容,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勉强打起精神的你。 要记得发出呜咽的时候,吸着鼻涕的时候,哽住呼吸的痛苦。 「既然我们两个都在哭,那就算是扯平了吧。」 「——嗯,扯平了。」 直到此身归于虚无的那一天,要牢记在心。 记得这一天,与你一起度过。 「——我哭出来的事情,你可别告诉任何人,好吗?」 「当然。」 拭去眼泪的她羞答答地这么说着,双颊染上了绯红。 瑞克提法尔觉得梅里艾菈现在的表情实在很好玩,忍不住笑了一下。 当然,被嘲笑的人可并不好受。 「你真的能够保守秘密吗?要是敢泄漏出去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我答应你,因为惩罚太可怕了。」 「这样就好……」 梅里艾菈并不认为瑞克提法尔会做出那种事。 尽管如此,这却是掩饰害羞的最佳途径。 「喏,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威妮雅他们在等着呢。」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梅里艾菈点点头,似乎答应得有点勉强。而后她拿起了船桨,划向岸边。还以为回去的路上会由自己来划。 瑞克提法尔慌了起来。 「这点小事你不必自己来,由我这个吃闲饭的人去做就够了。」 「你不是吃闲饭的,而是客人。既然如此,礼貌上就应该让我来划。」 「不不不,你愿意陪我来这边也是恩情一件,还是由我来划……」「不——行,你的身体才刚好。」 「——咕……可是……」 瑞克提法尔一时语塞,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死心,想要伸手把船桨拿过来。 梅里艾菈一边躲开,一边笑着告诉他: 「你就承认先抢先赢吧。最重要的是,我划船的速度还比你快。」 「唔……」 直刺肺腑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瑞克提法尔无力地垂下头,这场争执肯定是梅里艾菈获胜。 听了这话之后无法反驳的瑞克提法尔,只好勉强自己接受这样的安排。正当他抬头之际,突然有一股冲击的力道袭击小船。 「——哎呀!」 一件物事就像突来的暴风般与小船擦身而过。 小小的船体也跟着激烈摇晃起来。梅里艾菈轻叫了一声,抓住船边,她将视线移动到别处,想确认共乘的人是否安全。 然而她看见的东西,却不是跟她一样在忍受摇晃的瑞克提法尔。 「——咦……?」 瑞克提法尔朝自己的方向缓缓倒下,呆愣地咕哝一声。 「咦?」 她也呆愣地咕哝一战,看着朝自己的方向倒下的瑞克提法尔。 不,她也只能用看的。 她支撑不了他的重量,也没办法把他推回原位。 「等等……!」 「咦……?」 瑞克提法尔完美地把脸压到梅里艾菈的胸口上,就宛如瞄准过一般。 接着这股力道就顺势推倒了梅里艾菈。 「咦!瑞克托?你怎么了?」 「——哎呀,我的头好像在旋转!」 梅里艾菈原本要马上推开瑞克提法尔的身子,却发现他的模样不对劲,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行动。银色的瞳眸显然没有对焦,她急忙摇晃他的肩膀。 「不要紧吧?撞到头了吗?」 「——不……意识都飘远了……」 一口气远离的现实感。 就算他想保留意识,意识也无法自觉到该留下来。 「瑞克托!」 「——咕……」 瑞克提法尔只好任由意识完全飘到远方去。 似乎能感觉到梅里艾菈柔软的身体,又似乎没有感觉到。他就在这异样的心情中,直直坠入了黑暗。 「——」 「——结果怎么样……?」 「——射偏了……」 「太,太好了——咦,你为什么突然双手扶地,还把头低下来?」 「居然会失败……太可惜了……」 「失败才好吧!就因为水精湖的魔力让瞄准出现偏误,我们才没变成罪犯!」 「太可惜了……!」 「可惜个头!你闹够了没,好好听别人说话!」 尽管两个侍女在水精湖的湖畔大声喧哗,但不巧的是梅里艾菈却手忙脚乱地在照顾瑞克提法尔,没有听见她们在吵什么。 看到凯尔的眉 间刻着深深的皱纹时,携带报告前来的部下就觉得背脊一寒。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主人不像出现古代史上的龙族一般旁若无人,但要是主子发起火来,自己一定会遭殃。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龙族所散发的气魄就已经够可怕了。 「——联合军的大部队集结在西方的国界上,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当然不是!」他才不开这种玩命的玩笑。 龙族威名远播,像这种触逆鳞的行为,那名部下本人是绝不会做的。 「还有消息指出,这次的军力总数超过六万,而且联合军各国还陆续派兵增援。也有情报显示主力不在联邦而在『雪鲁米共和国』身上,但这一点尚未证实。」 由于各国的谍报机关投入莫大的劳力和预算来保密防谍,因此凯尔并不认为这么简单就能引得出情报来。尽管如此,凯尔还是想稍微获得一点资讯,这是他慎重的性格使然。 不过,凯尔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要求没有的东西,于是他就当场放弃取得更多的情资。 「——算了,报告上说帝国的军势集结在北方的国界上,局势进展得怎么样?」 「帝国重新编练征南军——重新编练一支军队来侵略我国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据说北方各国都收到帝王签署的文件,还惹得各国大为动摇。」 「哼,断定我们是妖魔还发兵攻打,帝国的国策还真棘手。」 「新生阿曼达帝国」以王国北方广阔的冻土地带为国土,自称是曾经掌控这片大陆的旧阿曼达帝国后继者。 当然,将阿曼达帝国之名挪为己用的新生阿曼达帝国,也具备名符其实的国力,但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和「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相比,却不具压倒性优势。假如王国和联邦联手,就能反咬帝国一口。 帝国拥有丰富的地下资源,由于国内拥有魔法技能的人才稀少,所以科学技术相当发达,这两项优势都不容轻视。此外,他们所掌控的军事力量也很强大,为数众多的士兵和优异的武器性能皆远胜于王国和联邦。 然而,帝国也存在一个其他国家没有的问题,甚至可以用宿疾来形容。 那就是该国从建国以来就信奉人类族至上主义。 尽管一部分的亚人族还能勉强与人类一视同仁,却不承认魔族、龙族和兽人族等人类族以外的种族为国民。不仅如此,该国公文还明言旧帝国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其他种族造成了危害。换句话说,凯尔他们这些王国人民在他们心目中是有害的野兽,该以国家的名义来讨伐。 至今没能与帝国缔结正式邦交的理由就在于此。 「那帮人还以为我们是野兽,就算遭到迎头痛击也只能默不作声、任人宰割吗?」 由于王国跟这样的国家相邻,所以才要集结王国军的精锐,在当地建立北方国境警备军,而贵族也是由优秀的人才齐聚而成。因此,陆地上便不会出现像样的威胁。而因为南洋海上运输路线的警备工作是由海军的主力来负责,所以若把这支地方军和南方地区的陆军做比较,两者训练度的落差甚至会大到让人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东方尽是一片汪洋,而使得海军成为主力,不过隔海相望的「出云神州联盟」却与国境接壤,聚集了一定数量的部队。 无论如何,北方的王国军绝不容许帝国的进犯。事实上,国界附近至今也发生多起战斗,然而到目前为止,王国的国土连一次都没有遭到敌军的入侵。 想必帝国军是看准国王缺位的时机才动手的吧?再这样下去,王国军也只能跟以前一样,在国境附近的迎击并击破敌人。 「但我们也要考量到万一。为求保险起见,北方的情报也要多收集一点。」 「是!」 凯尔目送部下低头退出房门后,身体就直接靠在椅背上,阖闭双眼。 尽管王国遭到围攻的形势依然无法预料,但只要将「白」之少年引渡到联合方,所有问题几乎都能解决。而在新国王即位之前必然会有空档,只要驱逐内忧,就可以争取时间找到适合的人选。 (——差不多该跟那位年轻人打声招呼了……) 目前为止,凯尔为顾及女儿的感受,而还没特地跟「白」接触过。然而站在强迫对方赴死的立场上,他不该连声招呼都不打。要是对方直到临死前都认为白龙公不知礼数的话,那就成了公爵家的耻辱。 听听他最后的愿望也不坏。 或许女儿早就为他实现了某些心愿,却还有女儿做不到而他能做到的事。 建造城池来代替庙宇,他还有这个手段可以用——凯尔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沉浸在思考的海洋里。 擦身而过的树果把瑞克提法尔后脑杓的头发扯掉了好几根,头部遭受树果引发的冲击而产生脑震荡令他突然倒下,这项事实仍然没有明朗化。 梅里艾菈把随身携带的手巾沾湿后,就放在瑞克提法尔的额头上。当她慌忙把小船划回湖岸后,两个侍女就在梅里艾菈面前表现出跟平时相差无几的态度。尽管她们俩也为了别的事情而直冒冷汗,然而梅里艾菈却因瑞克提法尔昏倒而惊慌失措,没有发现两人的举动和模样掺杂了些微的不协调感。 假如要从结果说起,那就是瑞克提法尔突然昏倒的原因被认定为过劳,而让他又再次回到卧床休息的生活当中。 然而他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这段卧床生活会成为他最后的安歇时光。 与他所在的白龙宫相隔甚远的王都,王国最大都市的情势开始改变了。 第四章 米兰平原事变 青年哈伯·福斯有着一头沾到泥土和砂石的茶发,以及一对无精打采的双眼。 他心想,自从被分配到米兰平原的王都防卫战线后,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身为艾尔班海德边境伯爵领地上的一名士兵,持续和布阵在王都前方的联合军相互对峙。不变的风景在眼前延伸,让他都快要忘了时间感。尽管如此,军队这个组织也不可能让人白白地等着时间经过。 早上,他被睡在同一个帐篷的同袍叫醒后,就要携带铁帽、野战服、简易量产型魔动式甲胄、背带、短剑、系带长靴,以及他们这些轻步兵的制式装备短枪,与同袍一起快速把仪容整理好。而隶属于军乐队的喇叭兵,就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吹起开始准备第一勤务的口令,然后他们就听着喇叭声,跑到野外营地中央的广场去整队。接着贵为士族的部队长会开始训话,这时睡意就全消了。 之后他们就要各就各位,到王国军与联合军的对峙处,跟值勤到现在的部队交接若干文件和物品。 他与成了命运共同体的同袍一起蹲在壕沟,查看组装完毕的魔动式弩弓弹匣——能够把好几支箭收在一个盒子里——是否经过装填,整备完毕。旁边的一个同袍在清点预备弹匣的数量,而另一个同袍则把纯度低的红珠石磨成粉末,封存在容器里,再检查只装上加压术式引信的掷弹。当这些检测工作结束之后,负责指挥壕沟阵地的下级士官就会操纵传输声音的魔导道具,向其他壕沟和指挥壕报告「没有异常」。 尽管现在的温差绝不算显著,但把血肉之躯暴露在敌人面前的行为,无疑会夺走我方士兵的精力。尤其是必须严防夜袭的第二勤和第三勤部队,在执行勤务的途中都没有机会放松心情。 每个人都说三班制中最轻松的,就属早上站岗到傍晚的第一勤。 或许是因为这符合我们人类的生活习惯,然而兽人和半精灵,以及魔族和天族的想法也都一样,所以王国人民几乎都在日出时一起起床,在日落时一起就寝,过着早睡早起的生活。假如有例外的话,想必就只有那些夜行性的种族吧。 其实,对于他这个一出生就当农家三男的人而言,与太阳共度的生活就是他以往的实际经验。 他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思绪就突然往故乡飘去。 「对了,帕尔马芋也差不多该采收了吧……」 几个月前自己栽培的芋头差不多该收成了。尽管他已拜托哥哥和嫂嫂帮忙照料田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一想到现在正逢到外地打零工的时期,而嫂子的产期也快到了,便又觉得不安。哪怕亲如弟弟,或许他们也没空照料别人的田地。 这么一来,他也不能排除自己服完兵役回到故乡后,那些芋头还在土里的可能性。 就算这些作物还在土里,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腐坏,不过在市场上的价格却会下跌。而自己也正在考虑是否差不多该和故乡的恋人结婚,一旦收入减少,则从各方面来说都攸关于生死问题。 当初他以农家三男的身分恳求对方的父母答应他们结婚,就已经十分辛苦了。要是再加上收入减少的问题,允诺结婚一事说不定也会遭到撤销。先前他是因为光靠从父亲那边分到的田地挣不了几个钱,才响应领主的征兵,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本末倒置。 假如领主的话句句属实,他不是早就该能回家了吗? 早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领主不是说过,联合军已经准备要撤兵了吗? 为什么联合军至今还在王都的前方布下阵营呢? 「——可恶……那些家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福斯知道是负责监督自国王陛下驾崩后失去进攻大义名分的联合军撤退的领主,决定派兵前来,而原本联合军老早就该回国了。 而他也从未听说新的国王陛下登基的消息,明明联合军正兵临王都城下,为什么不让新任陛下即位?为什么不调动正规军?这个国家到底会怎么样? 假如调动正规军的话,他们也就没必要待在这里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能拿到领主发的津贴回到故乡,这样问题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混帐。」 没有人在听福斯扔下的一句痛骂。 不过,一旁拿着单筒望远镜观看的同袍却低声问福斯: 「——喂,今天骑士大人会来到前线吗……?」 「什么?」 福斯从同袍手里接过单筒望远镜,对准同袍所指示的方向。 而后映在他眼帘的是一群骑兵,他们身穿白银制的骑兵用魔动式甲胄,佩戴豪华的饰品,在军队的量产品当中算是特例,意图造成敌方心理上的压迫。 骑兵的数量约有三十人,骑着马直直奔向联合军的阵地。 「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没携带使者专用旗就接近敌人,一定会被杀的……!」 但是,骑兵的行动却超乎他的想像。 其中一名骑兵单手朝天,在那只手的前端展开魔法阵。 「居然用魔法?」 福斯的同袍叫了出来。 这时,指挥壕沟部队的下级士官也发现福斯看见的东西。 下级士官把挂在自己腰上的望远镜对准联合军阵地的方向后,闯入眼帘的光景就让他惊讶地瞪大了眼。 「笨蛋!在这种状况下对联合军发动挑衅攻击,是会陷入泥沼战的!」 「——!」 福斯和其他同袍被自己指挥官的这句话吓到气都断了。 然而,下级士官却没有斟酌的余地,顾不了自己的用词带给部下什么样的冲击。 「快联络指挥壕!到底是哪来的笨蛋骑士决定对联合军发动挑衅攻击的!快点!」 「遵、遵命!」 靠近通讯用魔导道具的士兵慌忙拿起通话机开始进行通讯。 但福斯却不认为这能阻止骑士的行动。 而且,这份预感成真的方式远比他想像的还要糟。 「——!这些家伙发射魔法了!」 浮现在空中的魔法阵光芒增加了。 一瞬间后,看起来像是火焰系魔法的四颗火球,就朝联合军的阵地施放出去。 「唔!快趴下!」 福斯判断这是他在演习中看过的爆炸系魔法,他硬把隔壁同袍的脑袋压下去,自己也躲进壕沟当中。 放眼望去,壕沟里连下级士官在内的全体人员都采取相同的行动。 「——可恶啊!」 福斯痛骂的声音瞬间传到壕沟全体人员的耳里。 轰鸣与冲击掠过他们的头上。 青年威廉·罗尔有一头黯淡的金发,以及一对在疲劳摧残下混浊的碧眼,此刻他正在自己值班的瞭望台上胡思乱想。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他意气风发地出征,要打倒邻国的独裁者,原本这时自己应该早就返回本国,加入英雄的行列。 然而,即使独裁者死去的消息在联合军内部传得人尽皆知,本国却没有发出撤退的命令。 不仅如此,就连补给物资也没送过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威廉的成绩即使在士官候补生中也很优秀,而这次还特别被编进讨伐军成为其中的一员。聪叫如他很容易就能想像的出,现在的状况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基于国际间政治上的理由。 因此,他们能从这个国家活着回去的机会也很低。 (拜托……!今天绝不要出任何意外!) 他把视线朝向本营所在的王都方向,在心中强烈地恳求。 威廉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 个不具正式军阶的士官候补生,然而在联合军被迫留在敌区的情况下,也没空去管见习生的死活。 因此,他就以战时任官制度的名义成了下级士官,负责管理其中一个能拉出警戒线的巡哨阵地。这里是联合军与王国贵族军对峙的最前线,敌方阵地近到只要他定睛一看,就能捕捉王国贵族军阵地士兵的一举一动。当然,要是敌人发动攻击,这里就会成为率先暴露在威胁下的阵地之一。 他很快就发现,被分配到阵地里的士兵,生命都遭到轻贱。尽管他们基于相同境遇的连带感,以及怜悯这位被迫来到最前线的年轻士官,而没有反抗指挥官威廉,然而他们对讨伐军司令部的谩骂却从来没有停过。 威廉每次回到设在本营的广场时,都要辛苦地把酒和酒菜弄到手,招待部下享用,来勉强维持部队的运作。然而在某一天,那样的均衡却被破坏了。 部队里的其中一个士兵,绑架了一名住在附近的少女。 很显然的,这是为了让这名少女,不,是为了对这名少女做些什么,才把她给抢过来的。 「我们是为了拯救这个国家的国民而来的!接受他们一点感谢也不过分吧?」 威廉质问士兵为何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他就这么咆哮道。 而在同一阵地听到两人谈话的士兵也一样,他们嘴上虽然不说,然而看着威廉的目光却流露出相同的心思,他们也全都掉进一己的私欲当中。 威廉告诉士兵,考虑到少女有可能是王国的密探,因此他要暂时把她留在身边,从而勉强解决当下的问题。部下听了这不自然的藉口后,似乎完全误解了威廉的行为,于是他们就很好奇,平常为了他们拚命搜罗食料和酒类的指挥官,到底会不会让出少女「赏味」权,除了冲着他露出黏腻的笑容外,就没有做出别的反应。 威廉把少女带回自己的帐篷,严令她暂时不能走出这个地方。尽管眼前的少女怯生生地恳求「我想回家」,但他却只是一味地摇头。 当威廉自己不在帐篷的时候,就把她带到本营去。 平时威廉为了融通物资向各界交涉时,认识一名老主计士官,于是他就把少女托付给对方,设法继续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在延续这种生活的过程中,少女也在不知不觉间对威廉露出微笑。尽管威廉知道她显然是在强颜欢笑,却也为少女努力露出笑颜的心意而感到高兴。 少女似乎是农家的女儿,给人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但那纯洁的心灵却和威廉认识的都会女子不同,于是他也不知不觉受到少女的吸引。 假如他能尽量争取时间撑到撤退命令下达为止.就可以设法保护她。威廉这么想。 然而这两、三天,部属的目光却开始搀杂了急切之色。 威廉很清楚,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当,自己就会被杀。他不禁把少女和自己放在天平上衡量,并下了一个决定。 (等到值班结束后,就放走那个女孩吧……) 他决定在下次值班前空出一整天交接日,趁机带少女逃出军队。 至于是否要回到军队,这时他也下了决定,既然少女说她觉得就这样跟自己在一起也不赖,那么他就要把自己在联邦光明的未来和家人全都抛弃,留在这个国家过活。 即使形迹败露而遭到杀害,死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假如保护不了那个女孩,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别发生任何意外啊……) 到了要逃跑的那一天,威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这么祈求着。 他告诉部下,差不多该把少女交给他们了。 尽管威廉说出来的话还不至让部下欢声雷动,却也不难察觉现场欢喜的气氛。他们原本也是善良的市民,战场这种怪物却那么轻易地就让这些人堕落,对此威廉只觉得厌恶万分。 部下问威廉少女的味道尝起来怎么样,他一边含糊的回答,一边被沉重的罪恶感所袭击。这些部属也是受害者,被卷进政争,得不到足够的饮食,硬塞给像他这种毫无经验的指挥官,这不是受害是什么呢? 然而,他可不能把她交出去。 他也想过,要是自己不在了之后,或许会有别的少女遭部下凌辱,他也认为这是伪善,这是自我满足。 尽管如此,威廉的决心依然不变。 「——抱歉了,各位。」 他连恳求原谅的机会都没有。 只要跟少女一起消失,事情就了结了,纵然回去跟属下道歉,自己也会立刻在他们的愤怒面前遭到杀害。 他觉得这样就好。 他觉得这辈子就该被罪恶感苛责。 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命运的女神却不允许他那么轻易地逃出去。 威廉拿起军中发给他当装备的望远镜,观看周遭的情况。 闯进他眼帘的是三十多匹马所组成的骑马队,从王国贵族军的阵地奔驰而来。 「宣告投降的使者吗……?但身上却完全没有使者的标志……」 他在犹豫该不该善尽职责把敌军接近的消息发出去,而后整团马队中央附近的一名骑兵单手朝天,接着魔法阵就随着空气振动的低音展开了。 「——!」 当威廉发现这一点后,他就不再犹豫了。 钟就吊在瞭望台的屋顶上,他拿起垂挂在附近的木槌奋力连敲。 这信号代表敌军接近,且具攻击的意图。 「队长!」 一名部下听到钟声,登上了了望台。 威廉把木槌交给部下后,就直接那样扑到升降瞭望台专用的梯子上。 「我下去指挥!你继续敲钟!」 「是!」 部下回答之后,威廉就点点头,顺着梯子滑下来。 他对着跑到自己下方的部属发出迎击的命令,然后就奔向设置在阵地的指挥壕。 就在这个时候。 「——敌人的魔法对准这边了!」 他听见了望台上的部属叫出无比凄厉的声音。 威廉听到部下骇人的声音后,本能就已经做出良好的判断,让整个身子滑进附近的木箱阴影处。而后,他就只感受到扑过来的冲击、热风,以及部下的喊叫声。 「可恶!」 他听见某个物事飞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是物品?还是人?他在冲动驱使下想立刻站起来查看。然而这股热浪与随之而来的暴风,让他知道自己只能等它过去再说。 所以他拚命忍耐。 威廉承受袭击身体的冲击和折磨内心的焦躁,他只能等热浪和暴风平息。 魔法炮击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不久,他的周围又开始恢复寂静。 暂时把身子蜷缩起来的威廉,确定温度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程度,暴风和轰隆声都消失之后,才起身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残骸。 「——!」 空气堵住喉咙,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开展在威廉眼前的画面,是一幅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地狱图景。 烧焦的大地与阵地中的建筑物。 尽管施过耐热与耐冲击魔法的壕沟和野战工事没有受损,然而除了浑身沾满沙土在里头蠕动的部下,以及藏身于勉强保住外型的建筑物旁边、躲在其阴影处的避难者之外,会动的东西就只有炽烈的火焰。 燃烧木头和耐水性涂料的臭味、燃烧存放引燃剂的臭味、燃烧囤积燃料的臭味,以及不知从哪里飘来燃烧肉块的臭味。 威廉一阵作呕,用尽全副精神忍住想吐的欲望,而后张望四周。 瞭望台垮了, 到处都找不到原本该在上面的部属。 他顶着泥斑斑的脸环视阵地。 刚才还在的部下,以及如今映入眼帘的部下人数完全不符。 「队、队长……!」 和威廉一样全身脏兮兮地走过来的部下。 受伤的人也很多,还有血流不止,任由斑斑鲜血滴落而走过来的部下。 威廉这才意会到,单单一次攻击就让这座阵地丧失了战斗能力。 还生还的部下满脸胡渣,全身都是泥巴,血液垂流而下,任何人看了都只会想到残兵败将这个词。威廉逐一清点人数,他开口问: 「——受重伤的人呢?」 「葛瑞格已经……不行了……」 「——休斯也是,都流了那么多血。」 「假如带奥利佛到本营的医院去,或许还能设法救他。」 「露露基亚的脚还能走路,没有生命危险。」 就连原本该怀有的感情都失去了,以干涸的声音来报告的部下。 带着些微安心感来报告的部下。 是生是死,形诸言语后差异就只有这些。 尽管如此,命运确实出现了分歧。 「——全军撤回本营。把伤者载到担架上,要是还有残存的台车和输送车也可以拿来用,其他人只需拿自己持有的武器就行了。」 「可是,其他的武器弹药……」 不处理也没关系吗?听到部下状似责备的话语,威廉摇了摇头。 「——不必了,拿了也只会成为累赞。」 部下听到比自己年轻的上司这样说,全都陷入了沉默。 在战场上扔掉武器的确让他们难以接受,但也有人执着于武器而死。 军人需要武器是为了继续活下去,绝不是为了舍弃生命。 部下相互点头,做出决定。 「了解!现在马上开始准备撤退!」 其中一个部下这么喊道,接着其他的部属就向威廉敬了一个礼,再各自散开。 他对部下的行动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转至本营的方向。 「——爱拉……!」 威廉很难想像那帮骑兵会奔向本营,就算拥有多少魔导师,那点人数也只会壮烈牺牲。 尽管如此,那名少女的名字依然从他的嘴里泄漏而出。他预料自己所属的联合军将会对王国方的两贵族军进行反击,到了那个时候,那名少女平安无事的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 要是她被联合军的人发现,他们马上就会知道她是王国的人民,那样的少女不可能会在联合军当中。 这么一来,无论军规再怎么禁止施暴掠夺的行为,也是没有用的,失去战友的联合军将士,一定会将怨恨发泄到王国人民的身上。 「——拜托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你要等我,等到我抵达为止。 威廉对着本营喃喃说出这句话后就迈开步伐,对那些正在准备撤退的部属下达指示。 王国历二〇〇九年的这一天,王都防卫战线的联合军和原始贵族军发生冲突。 那场战斗让固守王都的拥皇贵族大为动摇,而他们与保卫王都的近卫军之间也出现紧张的气氛。无关各个军队的意图,战乱的序幕就此拉上。 后来这场战争以「米兰平原事变」之名刻进了王国史当中。三天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诞生出新的风潮。 白龙宫遭受到冲击。 「米兰平原的贵族军竟然对联合军发动挑衅攻击……!」 在凯尔办公的途中,他就听到部下慌忙跑进房里报告这项消息。 凯尔一下就按捺住打击,他立刻对几个部下发出指示后,就走向「白」之青年的房间。 事到如今,他只剩一个该采取的手段了。 黑之第二月二十一日,原始贵族阵营的首脑会议发生了纠纷。 疑似隶属我军的骑兵部队,对联合军发动了人人都能一目了然的先制攻击。 联合军的紧张气氛突然高涨,就算现在这一瞬间突然开始攻击王都和原始贵族都不奇怪。不,还有情报指出,敌方一部分军队早就为了自卫而对原始贵族方发动攻击。 原始贵族方勉强控制我军不要加以反击,以防局势陷入泥沼。 出席者看到现实状况后,也顾不得贵族的体面,高声怒骂「那支部队隶属何方」、「指挥官是谁」,于是集会的帐篷就成了原始贵族军本营最吵的地方。 「还不知道隶属何方?联合军那边已经派使者来了很多次,要求我们说明状况、道歉,还要引渡嫌疑犯!要是联合军从现在这种零星的攻击换成总攻击的话,我们也绝对不能沉默!」 坐在帐篷内长桌前的贵族当中,有一个坐在最上座的男人站起来大吼。 发话的人是艾尔班海德边境伯爵,米德加尔特侯阿尔布雷希特·冯·维维尔,据说他是原始贵族方主要将领中武艺最优秀的人。 他有一头巨人族特有的棕褐色短发,健壮如熊的体型,四方脸上粗大的双眉杂了白毛,蓄着浓密的胡须。这副模样与其说是过着宫廷生活的原始贵族之一——米德加尔特侯,还不如说他是恐怖的山贼头目,人们还比较相信。 身为下级贵族的次男而没有领地的他,十五岁就敲响了王国军的大门。尔后这二百年来,他都一直担任王国军的将领,即使在长寿种族占了大半的王国,拥有二百年经验的人也没那么多。整体来看,由于军队的法定退役年龄是以短命的种族为准,所以像他这样服役超过一百年的人就很少见。 而且,他这二百年来几乎都在战场上。 他在战场上屡屡建立战功,获得已遭断绝的维维尔家家名,当时的国王也多次直言称赞。蒙受此等荣誉的他凭藉功绩而名列原始贵族之一,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现在所佩带的大剑,也是国王赐给他做奖赏的,原本该视为家宝装饰在屋内的剑却拿到战场上来,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份胆识,才拥有如今的地位吧! 会议上最擅长军事的他,无疑是统率原始贵族军的其中一人。 「——目前还在调查当中。同样的话别逼我一说再说,米德加尔特侯。至少在文件上,当时发动攻击的地点并没有骑兵部队存在,而且那帮人不是还带了魔导师吗?我军可没有骑魔混合型的部队。」 坐在米德加尔特侯正面的金发女将报告道,双臂依然交叉在胸前。 她色素淡薄的皮肤是妖精种的特征,尽管剪齐到肩口的金发失去光辉,但那模糊的颜色却赋予她武人应有的风采。 她是阿斯托利亚侯塔堤安娜·莉亚特·冯·哈尔瑟子爵。 拥有原始贵族阿斯托利亚之名的她,不久前还在王国情报院任职。 情报院负责掌管国内外的资讯,她从事公务的经历全都在此。尽管她在退职之后继承并经营亡夫哈尔瑟子爵家的领地,却在请托之下暂时成为国王私人谘询机关的一员。 紧接着,王国与帝国发生了大规模的纠纷,当时她被派遣为和平谈判的使者,不但以其罕见的谈判能力抢救了所有的俘虏,还让负责交涉的帝国使者甘拜下风,成就了一番丰功伟业。 据说当时她谈判用的辅助工具,就只有几张书面文件而已,她的能力不只在王国出类拔萃,甚至形容为大陆第一都不为过。 那份文件的内容尚未公开,据说是她透过私人关系而到手的帝国机密情报,知道内容的只有她和一名男亲信,以及后来听取她报告的前任国王。 「阿斯托利亚大人……我懂你的意思,不过……!」 「我会尽一切能力解开现在的局面。阁下想知道的事情,我得负责查明其真伪——难道你不服吗?」 阿斯托利亚侯回答得极为冷淡,让米德加尔特侯闷哼了一声。尽管如此,同为原始贵族而与对方长期交往的米德加尔特侯,却没有对阿斯托利亚侯萌生敌意。 只要稍微交往后就会发现,阿斯托利亚侯说话的方式是对全天下的人都一律平等的,即使对方是国王也是如此,除了正式场合之外,语气都是一样,这是米德加尔特侯从前任国王本人那边听来的。 而且,他也知道阿斯托利亚侯和自己一样,对王国的感情是没有差别的。 「——我明白了,我相信阿斯托利亚大人的话。」 「谢谢你。」 阿斯托利亚侯轻轻地垂下眼,表明谢意。 米德加尔特俟对同辈这样的态度报以苦笑,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 「调查出问题的部队就交给阿斯托利亚大人和她的属下。至于我们今后的方针,希望能在此得到大多数的同意。」 联合军在这个时候要求原始贵族军谢罪并引渡嫌疑犯,假如不能接受这项条件,他们就会在和本国联络后向王国宣战。 原始贵族得到消息,联合军的增援部队早就跨越西方的国界,总数约有六万。考虑到他们还要在北部留下部队来对抗帝国军,就能发现这个数字等同于联合军出征战力的半数。 至今仍为王国友邦,对王国善尽情义而没有发兵的诸国,也对原始贵族军向联合军的攻击一事掀起挞伐之声。要是王国仍没拿出有效的对策,说不定这些国家也会派兵前往王国。 过去的王国不会容许这种小国反抗它,然而现在的王国忙着要对抗联合军,可说是没有余力去应付。国土分裂,贼徒占据首都,而标榜专制君主制的国家,却没有代表象征意义的国主。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国之所以轻视王国到这种地步,藉此即可说明梗概。 但是,以往待遇形同王国附属国的小国,之所以对落到这般地步的宗主国张牙舞爪,却有其他的理由。 他们这些小国处于大国割据的大陆中,必须在某个地方的大国庇护下才能保住国家。至于选择哪个国家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该国能否保护他们,有没有统治他们的力量,把限制主权当作得到好处的代价。 于是王国就逐渐失去这项条件了。 随着国内的治安恶化,不但经济活动停滞,象征国力的军事能力也在国王缺位的影响下四分五裂。再加上国家受到其他大国的侵略,这场事变就成了王国衰败的肇因,甚至有可能导致王国灭亡,要是在这种状况下疾呼与王国交好,则无异于自杀行为。 假如,就算小国考虑抛弃先前的恩义,拥戴新的宗主国,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在国家之间,这样的行径多少会遭到非难,却绝不是做不得的行为。要是王国就这样消失,联邦和帝国意图延伸其势力范围,他们也只有灭亡的份。 「『梅耶大公国』、『布雷德利公国』和自由城市『拉莱耶』,以上这些国家已经派兵朝我们王国而来,而『萨克森』和『阿米尔』的军事动员也结束了。我们没有时间,但在目前没能逮到嫌疑犯的情况下,不可能将凶手引渡过去。而在事情经过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也不能够道歉。」 说起来,王国进行攻击这件事本身也有可能是一场骗局,是联合国做的吗?还是帝国?又或者幕后黑手是其他哪个国家,想利用这件事来扼住王国的咽喉。 倘若事情变成那样,王国的历史就要终结了。 「事关王国的存亡——没错吧,艾梅路希安侯……!」 米德加尔特侯挟带着不动声色的怒气,斜睨一名坐在长桌中间的老翁。 与会者循着那道视线,把目光朝向那位尊称艾梅路希安侯的老人。 「——没错。」 老人静静地点头。 那名老者的头上几乎被带有绿色的白发占据,仿佛在诉说他日积月累的人生。短命的人类也好,其他的长命种也好,老了之后容貌都不会改变,不同的只有老化的过程而已。 他就是奥根边境伯爵,艾梅路希安侯海德尔·祖·立典亥姆。 他是现场最后一名原始贵族,是造成这次联合军进攻的罪魁祸首。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阁下与联合军交易,引他们进入王国。这一点就连四龙公也很清楚。」 「——的确如此。」 即使艾梅路希安侯整个人都受到周遭形同憎恶的恶意,他的脸色也依然不变。这名男子已超过人类种的七十岁高龄,大半的人生都为王国的政务牺牲奉献,这点程度的敌意就犹如微风般毫不足道。 「这下该怎么办?就算国王陛下躲起来了,但联合军却还继续留下,而导致王国现在的危机,这责任可是很重的……!」 对米德加尔特侯来说,艾梅路希安侯就和战友一样重要。 他们本该是一起支撑王国的好朋友。 正因如此,这件事才会让米德加尔特侯觉得是难以容许的背叛。 米德加尔特侯到现在依旧相信,艾梅路希安侯绝不会做出出卖王国的行为,然而现实是如今危机已降临王国,艾梅路希安侯需为此负起重大的责任。 「阁下是要本人以这条命来解决问题吗?」 艾梅路希安侯明白米德加尔特侯想要说的话。 原本只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就能解决问题,然而折磨王国人民的伪皇一死,一切就失控了,这人连死了都要为王国带来灾厄——他的内心深处沸腾着对国王的愤怒。 他能理解一片爱国之心为何反遭怨恨,既然自己想靠这副老朽残躯赎回王国的未来,而与联合国做了交易,就不能说是没有责任。 不过,这已经不是靠艾梅路希安侯的一条命,就能设法解决的问题了。 「要是情况允许的话,阁下早就这么做了。既然阁下现在身在此处,就表示阁下对这场争乱已经无计可施了,不是吗?」 沉默到现在的阿斯托利亚侯闭着眼问。 「阁下说的是。这样好了,等到这场战争结束后,本人将奉上这条命来当作维系国家的基础,请容我与各位兄弟一起作战。」 「既然阁下说要将功赎罪,这样也好,我赞成他的作法,诸君以为如何?」 坐在长桌前的贵族听了阿斯托利亚侯的询问后,全都默默赞同了。 尽管这次的责任是避不了的,但有鉴于艾梅路希安侯以往拿下的功勋,或许会把这当作是他最后一次为王国效劳而原谅其过失吧!在场人士心里是这么想的。 面对同僚的默许,艾梅路希安侯眼皮抖了抖,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抬起脸,以锐利的目光环视排排坐着的诸将。 「——本人最大的过失,乃是当初未能信任各位王国的兄弟朋友。倘若我相信各位兄弟,不厌其烦地向国王陛下提出谏言,就没有今天的问题了。现在的情况可说是坏到了极点,尽管如此,集结在此的各位兄弟是否仍做好心理准备,为了王国而献出生命?」 「阁下何必多问!早在前任国王在位期间,我们就把这条命献给国家里,怎么可能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开溜!」 回答艾梅路希安侯的人仍是米德加尔特侯。 他站起身子,挺起胸膛,以破锣般的声音,向聚集在帐蓬里的贵族喊出自己的决心。 与会者受到他的情绪所感染,都纷纷发出赞同的声音,最后只剩一个阿斯托利亚侯还能保持冷静。她松开紧紧交叉的手臂,缓缓起身,之前一直闭着的细秀双眼迸出锐利的光芒。她出声道: 「——各 位兄弟的决心我都确实听到了。既然如此,我想就今后的方针来提出总结意见,不知可否?」 同意的声音此起彼落。 她满意地点点头,与米德加尔特侯交换视线后,就开始谈起自己的方案。 第一,面对联合军的攻击要贯彻守势,以免再发生小规模的战斗。 第二,动用所有的贵族军,大规模清查引发这次问题的部队是哪一支。 第三,将固守王都的叛乱贵族视为逆贼来讨伐。 她所提出的三大方针,出席者都接受了。 特别是第三点方针,假如想主张这场战争是王国内部的问题,这就是必不可缺的要素。 目前还不知道原始贵族的军队是否真的攻击了联合军,但对方却宣称,联合军的增援之所以要越过国界,是为了保障驻留在王国内的友军和王国国民的安全。 既然来路不明的武装集团在此横行,那他们就有了进军的理由。 当然,这样的逻辑之所以行得过,也是因为王国正规军陷入机能不良的窘境。假如正规军能取回原有的功能,容许联合军驻留本国的理由就会消失,而能要求对方撤兵。 然而,就算原始贵族发出号召,也不能调动王国军。 原本该当王国军统帅的国王缺了位,而三军参谋总部与总司令部还顽固地拒绝动用王国军。 只要王国军一动,联合军就会撤退。不过成了贼党的拥皇贵族及其共犯,却利用原始贵族遭撤换后的原军队高层部门,将人从法庭中拖出来加以审判。到了这个地步,光是调动军队也足以被判重罪,除非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否则现在的军队高层是不会点头答应的。 虽不晓得先前驾崩的国王是基于什么考量而把军队托付给这些人,但他们却连军队应尽的义务都没能做到。 单单一个男人对这个国家造成的伤害,说不定远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深——三名原始贵族想着同一件事情,最后却还是得不到答案。 重新编整各个军队,安抚内心动摇的士兵,此外还要决定如何处分趁乱违背军规的顽劣份子。原始贵族全军和集合在现场的人都真正明白到,如今的状况是多么混乱。 骰子已经投下去了,事到如今,就算交出嫌疑犯,联合军也可能会主张那是冒牌货而不罢兵。尽管如此,但若在原始贵族军中进行大规模的搜查,就能揭示先前对联合军的攻击并不是原始贵族军正式的军事行动,而是一部分将士的独断专行。 或许对方会怀疑整件事是原始贵族方在造假,但这样也可以牵制联合军的活动。就算联合军想反击,不过只要在他们攻击原始贵族军之后,表明我方仍要寻找嫌疑犯,这下就能怀疑联合军是不是在自导自演了。 姑且不论彼此的企图为何,总之无论如何都必须以看得见的方式来证明清白。 他们重视贵族的体面,因此厌恶卑鄙手段的人也不少。 尤其在王国中,贵族遭到消灭更是家常便饭,就连王国贵族中最高等级的原始贵族,也会成为身死族灭的对象,惩罚地位更低的贵族自然更不会犹豫。 因此,王国贵族的处境远比平民更常面临生死的威胁,在王国中,贵族的待遇比在别国更严苛,没有能力的贵族被视为一种罪恶,容易遭到败亡。纵然侥幸保住一命,他们这千年来也从未听说过贵族名位一度遭到剥夺的人,还可以在王国安稳度日的。 一般来说,这种人会受不了王国人民轻蔑的视线和明显的迫害,而离开这个国家。 所谓的王国贵族,就是以获得的名声和大权为报酬,为国家奉献一切心力,才能逐渐让民众认可其生活方式的阶级。 「——这下所有意见大概都齐全了吧?」 阿斯托利亚侯将原始贵族军诸位将领发表的意见归纳完毕后,就催促米德加尔特侯接着说话。 米德加尔特侯对阿斯托利亚侯和艾梅路希安侯点了一下头,告诉诸位将领, 「我军对帝国的防备已万无一失,就让吾等突破难关,开拓王国的未来吧!」 米德加尔特侯丝毫没有露出现状艰苦的表情,硬是以沉着冷静的态度强调道。 米德加尔特侯深信,现在国家需要的是并排坐在他眼前的全体人员,大家都抱持「王国不败」的自信。 只要将领失去自信,就算剩下的战力再多也没有意义。反之,不管削减的战力再多,只要指挥官拥有自信,也能等待潮流的变化,进而扭转局势。而且,指挥官的自信会直接影响士兵的自信,可以让他们发挥超越人数的力量。 「背负王国兴亡的战争绝不是一桩不幸,对于我们这些被誉为王国纯臣的王国贵族来说,这才称得上是最能建功的场所。」 没错,诸将纷纷发出同意之声。 点头的人也很多,至少可以看出现场的这些人确实如米德加尔特侯所言,是「被誉为王国纯臣的王国贵族」。既然如此,那他们又算是什么样的人呢——阿斯托利亚侯在一瞬间,突然想到那些不配当真正贵族的王都贵族。 可是,她马上就把他们的事情驱赶到脑海的一角了。 就算现在思考这个问题,也无济于事,不管他们会在王都采取什么行动,但只要我们不突破联合军,就无法抵达城内。既然如此,就该倾全力来对抗联合军。 「正因各位兄弟的奋斗,才能带来国家的安宁。正因如今国王陛下缺位,才要追问我们王国贵族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没错,在国王缺位时维护国家是贵族的使命,这是首任国王陛下对原始贵族的期望请求。王国的皇位并非世袭,支持国王的贵族才是真正支撑这个国家的推手。 「在新的国王领导我们之前,我们就是王国的守护者。希望各位兄弟能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采取适当的行动。」 贵族听了米德加尔特侯的话纷纷起身,口里高呼「王国万岁」。 阿斯托利亚侯处在这份激狂当中,却只是平静地喃喃道出一句话。 「——万岁。」 在白龙宫的一个房间里,瑞克提法尔和梅里艾菈开心地闲话家常。 自从他在水精湖因不明原因而丧失意识后,就不得不再次过着病卧在床的日子。 和以前不同的是,梅里艾菈每天来探望瑞克提法尔时,总是连续畅谈好几个小时,而照顾他的威妮雅,则依旧采取不客气的态度。但威妮雅不客气归不客气,工作却比以前还要谨慎,再加上下午茶时间还请他吃亲手做的甜点,与先前的待遇明显有别,让不知原因的瑞克提法尔完全不晓得接下来会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瑞克提法尔大抵上都过着平稳的日子。 然而在这一天的傍晚,当梅里艾菈之后的第二位客人来到他的房间之际,他的命运就开始转变了。 听到敲门的声音后,瑞克提法尔和梅里艾菈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脸。 就连站在门边的威妮雅也一脸惊讶地望着门,这个房间之前从没有客人来过。 但总不能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 梅里艾菈见瑞克提法尔点头后,就告诉外头的人「请进」。 威妮雅听到这句话后把门打开。她一看到走进来的人,急忙低下了头。 「父亲……!」 梅里艾菈也在知道来者的身分后惊讶地叫出声,站了起来,椅子沉声倒地。 目前为止她的父亲都没有来过这个房间,她一直都认为,父亲的态度象征着瑞克提法尔是个「牺牲品」的事实。 而瑞克提法尔也是这么认为的。 白龙公绝不会把自己当人看,之所以让他在这里过着衣食无虞的生活,也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要替王国赴死,而贯彻最低限度的礼仪罢了。 白龙公来到这里的理由,瑞克提法尔心知肚明。 那就是自己要履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任务的时刻已经到了。 瑞克提法尔瞅了瞅惊诧万分而弄倒椅子的梅里艾菈一眼,才以从容的态度下床,想要站起来。梅里艾菈见状,急忙阻止他起身,凯尔也知道他身体才刚好,不管来者是谁,既然知道拜访的对象是个病人,那么就算躺在床上招呼客人,也不能算是失礼。 然而,瑞克提法尔摇了摇头,用梅里艾菈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我也是个男人。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在对方面前充充面子,免得丢脸。」 而这也是为了遵守约定保护你们——瑞克提法尔皱了皱眉,声音带着自嘲。梅里艾菈帮瑞克提法尔下床,听到他说了一声谢谢,却没有回答,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现在的她所能表达的唯一的意见,凯尔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瑞克提法尔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魁伟男子笔直而立,再缓缓地低下头。 「——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被令嫒救回一条命的人,名叫瑞克提法尔。想必你就是白龙公——凯尔·冯·林德沃姆公爵了。」 「没错。我就是林德沃姆公爵,凯尔。」 凯尔并未表现出轻视区区一个人类的态度来。 但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龙族在面对人类的时候,人类会在那具有压倒性差距的存在感下颤抖不止。 这可说是出自本能的畏惧,远在旧帝国时代更早以前,龙族和人类种还是敌对阵营的时候,龙族在人类心目中就跟神明一样重要。 人类曾因龙族心情浮躁而遭到杀害。 人类数以万计的军队,也曾被单单一条龙蹂躏摧残。 然而,瑞克提法尔不知道龙族与人类之间的历史,没有那么强烈的恐惧感。 不过,他的本能还是明白生物上的等级差异。 最好不要反抗对方,他的生物本能这么说道。 「——唔。」 汗水渗了出来,疼痛游走双眼。 瑞克提法尔发现,自己在那份疼痛的压制下,一直没能在凯尔的面前抬起头来。 而凯尔却完全不在乎瑞克提法尔的态度。 (对方觉得我微不足道吗……?) 的确,只要看到自己现在的态度,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死亡就在眼前,你逃不掉的。他想在我心里施加这种压力吗——瑞克提法尔在勉强维持自己的思考能力时这么想。 而这并没有偏离事实太远。 (我的价值就只有一死,这个人很想这么说吧……) 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怜悯。 就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瑞克提法尔从凯尔的态度中明白到这一点。而站在自己旁边的梅里艾菈,以及站在凯尔背后看着自己的威妮雅,光是要看清目光的移动,就大大地抽了一口气。 凯尔听到声音,略微动了一动。 (我绝不会说我不想死。) 反正他已死过一次了。 那就为了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而死。 既然人生只有一次,何不以毫不退缩的意志坚持到底? 瑞克提法尔在肚子底部施力,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站在凯尔面前,直直盯着对方金色的瞳孔。 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和凯尔的视线互相吞噬、争斗。 「承蒙救命之恩,实在感激不尽。但既然公爵大人莅临此处,是否代表你打算把我移到别的地方去呢?」 「——」 听到瑞克提法尔毫不颤抖的声音,梅里艾菈和威妮雅都很惊讶。 瑞克提法尔除了「白」的身分之外,就跟一般人没有两样,想不到他竟能用毫不害怕的声音对年龄超过一千岁的龙族凯尔问问题,这项事实吓得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就算形容成冲击也不为过。 目前为止,出现在凯尔面前的人类,多半都只能边颤抖着说话边点头。 即使有少数几个人类例外,但他们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至今从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像瑞克提法尔这样,说话时不被凯尔的气势所压倒。 不,或许他只是害怕却没有表现出来罢了,然而在这个国家能做到同一件事的人也没那么多。 两人满脸惊恐地对着瑞克提法尔,观望之后的动向。 「我说的不对吗?」 瑞克提法尔见凯尔依然沉默,于是又问了一次。 凯尔听到了这句话,却依然默默地俯视着瑞克提法尔。忽然间,他紧闭的唇纾缓开来,嘴内稍微扬起。 露出除了凯尔的双亲和两名过世的妻子之外,从来没有人注意到的小小微笑。 连女儿梅里艾菈都没有注意到的笑容。 人类这种生物在凯尔眼中,大部分都只是他必须保护的人民,因此瑞克提法尔的态度对他而言十分新鲜,同时令人痛快。 「——不,的确。诚如贵卿所言。」 听到凯尔对瑞克提法尔用「贵卿」这个词,用带有敬意的词汇来称呼对方时,梅里艾菈和威妮雅再次陷入惊愕当中。 凯尔的反应实在很稀奇,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他也不改公爵高高在上的态度,把对方视为次等人。她们觉得凯尔的用词不只是对赴死之人的尊重与敬意,而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什么时候出发?」 瑞克提法尔一边看着梅里艾菈,一边向凯尔提出疑问。 能不能好好道别,他这么问道。 凯尔见瑞克提法尔在自己面前只顾着关心他女儿的感受,却没有气他态度不好。他摇了摇头,说: 「——很抱歉,我希望能够立刻出发。行装就由他们来打点,你跟我来。」 「父亲!」 眼看凯尔要催促瑞克提法尔离开房间,却只有梅里艾菈抗议地叫出声来。 当事人瑞克提法尔没有理由去反抗凯尔,而威妮雅就算怀疑这是否太操之过急了,以她的立场也无法响亮地表达意见。 所有人当中,只有她能凭自己的意志大声说出来。 「就不能再等到明天吗?即使现在出发,也很快就要露宿在外。既然如此……」 的确,就算现在出发,天色也马上就要黑了。 要是瑞克提法尔出了什么事,凯尔可就麻烦了。 但她的父亲却以满是焦躁的目光望着女儿,扔下了一句话。 「用不着操多余的心。」 「什……」 你什么都不知道,给我闭嘴——父亲的目光流露出这样的讯息,令梅里艾菈哑口无言。 这样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他。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凯尔是在着急。 对了,父亲在着急。 平时态度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父亲,竟然会着急到这种地步,难道是王都战线出了异状了吗……! 「父、父亲!」 凯尔再度迈开步伐,梅里艾菈追在他的背后叫唤道。 凯尔停下脚步,这次他掩饰焦躁的情绪,瞪了女儿一眼。 「——唔!拜、拜托你……!」 即使她被那道眼神所震慑,也要为了一个朋友而抵抗。 「我也要一起去,拜托你带我跟他一起去!」 一起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若现在不去,就没有资格自称是他的朋友。 「父亲!拜托你!」 凯尔看到深深低下头的女儿,目光便 转向了瑞克提法尔。 想必这年轻人一定会因为女儿这么爱慕他而感到开心吧——尽管凯尔心里这么想,但瑞克提法尔的表情却很僵硬。这让凯尔感到有点意外,有点火大。 凯尔对女儿的关爱不但没有隐晦,反而还随着年龄渐长而更深厚、更广大。 平时梅里艾菈对男人不表兴趣,埋首于军务和政务,让他对女儿的未来怀有不安。然而他也为此感到安心,因为女儿还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那样的幻想说不定已经开始在崩溃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好奇得要命,女儿第一次眷恋的男人,究竟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所以,他才会讲出这种话。 「——也好,你就跟过来吧!快点收拾行装,到屋顶上来。」 女儿对说了这话之后走出房间的凯尔,投以感谢的言词。 他没把喜孜孜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带着瑞克提法尔在走廊上前进。 偶然间,凯尔发现走在自己背后的男子脚步声很轻,令他微微地皱了皱眉。 「——」 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给这么渺小的男人吗?凯尔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话虽如此,但这却不是凯尔可以说三道四的问题。 骰子已经投下去了,联合军会对王都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呢? 已经刻不容缓了 「——你将要去一个地方,见几个人。」 「一个地方?」 听到瑞克提法尔充满疑问的声音,凯尔点了点头。 凯尔仍然沿着走廊往前走,带瑞克提法尔走到通往楼上的阶梯。 凯尔爬上螺旋楼梯,再次开了口。 「对我们王国的人民来说,那就跟国王陛下一样,是一种寄托。」 「?」 单单这样的说明就能够知道,瑞克提法尔对王国并不熟悉。 威妮雅的教育也只提到日常生活所需的技能,还有王国简单的历史与常识。 就在瑞克提法尔思考凯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时,两人已爬完了楼梯。 尽头处的门边站了一名管家,当他确定来者是凯尔等人之后,就把门打开了。 「要走了。」 「啊,好的。」 瑞克提法尔一边斜视深深低下头的执事,一边钻过了门。 而后,他就被眼前开展的光景震慑得喘不过气来。 「——!」 巨大的龙。 城堡的屋顶上有一条具备粗壮四肢、张开巨大翅膀的白龙在等着他。 「——好大……」 有中型客机这么大吗?瑞克提法尔忍不住将第一印象脱口而出。 听到他这么说,凯尔心里一边苦笑,一边回答道: 「这小子的翅膀是我们这一族当中最矫健的。只要有他在的话,就能比别人更快送我们到目的地去。」 凯尔这么说着,看了看白龙之后,它就发出低吼声回答。 尽管瑞克提法尔不晓得白龙在讲什么,却感觉到它似乎在说「交给我吧」。 「只要跟这小子一起待上片刻,对方的声音就会自然地传达到心里。因为连结彼此的心灵需要花点时间。」 「呼……」 瑞克提法尔心想,或许这就是梅里艾菈所说的心电感应技巧了。 他听梅里艾菈说,这种魔法是为了要从本身具有意志,却因变身而没有声带的龙身上接收其话语。这一定是因为龙形状态无法使用人类所具备的声带吧!瑞克提法尔自己是这么理解的。 刚好就在这时,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从之前两人走过的门中跑了出来。梅里艾菈一身藏青色的军服,似乎是她平常穿的正式服装,而威妮雅则拿着大型的皮革包。 尽管她们两人看到白龙时也惊讶了一下,却马上就回过神来,跑到瑞克提法尔等人的跟前去。 「他的衣服也都准备好了。」 「是吗?好,那边的侍女也一起过来。」 「啊?」 原本只打算把行李搬到这的威妮雅突然狂叫出声。 而后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梅里艾菈一个人出门,也会遇上诸多不便吧!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佣人可以使唤。」 尽管凯尔说出这种理由,但他也晓得梅里艾菈是个军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威妮雅带过来,这是因为他知道她是梅里艾菈的青梅竹马、知心朋友。 藉由她的陪伴来减轻梅里艾菈精神上的负担,这就是他疼爱女儿的心。而他还考虑到,威妮雅应该也很担心自己的学生最后会怎样。 「——父亲,你要带他上哪去?」 梅里艾菈听到父亲这么说,纳闷的表情一览无遗。 然而,父亲却开始走向放置在屋顶正中央的圆柱状交通工具,两端尖锐的金属制圆筒上装设立门扉和窗户,是飞龙专用的笼子。 这具运输人员专用的铁笼,在客舱的上方附有把手和固定用的金属零件,固定方法是由龙来握住把手,再把缠在龙身上的带子连接到它旁边的金属零件上。 尽管白龙宫常备好几架铁笼,但梅里艾菈却不常使用。 平时只要坐马车或魔动车就足以代步,紧急时也能用自己的翅膀来飞。 当然,身为佣人的威妮雅并没有坐过。 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得不惜用这种交通工具早点抵达?梅里艾菈想到这个问题,开始不安了起来。父亲没有必要突然带他去找联合军,但她也猜不到什么地方需要那么急着赶过去。 不过,要是考虑到瑞克提法尔的重责大任,那么目的地就不多了。 果然,她所设想的其中一个地名,从她父亲的嘴里道了出来。 「圣都塞奥托克丝,我们接下来要去那里。」 神殿总部,王国的圣地。 自古以来.历代国王就是透过神殿,获得皇太子所应具备的「存在」。 飞龙垂吊式铁笼的客舱内,远比瑞克提法尔想像的还要宽广而豪奢。 尽管没有过多的装饰,然而从脚下的绒毯到天花板的照明,每一处都是精心打造。就连对装潢无知且不讲究的瑞克提法尔,也能不自觉地发现这一点。 单纯的无机物竟能酝酿出这么极致的风格,看在他眼里只感受到纯然的惊讶。 「……呼。」 不过,再怎么富有艺术气息,机能便利的装潢,只要看上一个小时就会厌倦。或许喜欢这种东西的人能对着房间一整天都不嫌腻,但瑞克提法尔可没有那种兴趣。 虽然他并非完全做不到,但若要不说话一个小时以上还能乐在其中,这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从威妮雅的王国基础知识讲课中,听说阿曼达大陆的一天分成二十四个等分,而一小时则分成六十个等分。 瑞克提法尔原以为这就和他的故乡一样,但相同的却只有等分,其实这个世界的体感时间长得吓人,自转周期是多么漫长,根本就不只原来的两倍。难到这就是长寿种族占了大半的世界的时间观吗——战栗不已的瑞克提法尔只好调整自己的生理时钟。 接着还有更具冲击性的事实向他袭来。 这里的一年竟然有四十八个月。 这个世界共有白、苍、红、黑各十二个月。顺带一提,现在是黑之第二月。 尽管威妮雅还说,这里每十年会闰一个只有一天的无之月,来调整误差的时间,但这时瑞克提法尔却被时间观的差异吓到神智不清,而没能专心把话听完。尽管这个世界也有四季,却也是原来的四倍。以故乡的 时间观来看,一年的农闲期到底要怎么活下去呢——他认真地在想这些问题。 或许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办法长命百岁吧!他极为正经地这么想,而后突然发现一件事。 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没办法长命百岁。 在课堂上想着这些事而心情愉快的瑞克提法尔,甚至还有余力向眼前眉梢抽搐的威妮雅提出各种问题。当然,他之后就挨了她重重的一击了。 总而言之,在瑞克提法尔的意识当中,这个世界的时间长得令人害怕。 即使时间短暂到其他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他而言却有好几倍那么长。 平常生活上没什么大问题,可一旦要跟这种达官贵人在一起,又完全没有交谈的话,就会觉得时间特别地漫长。 「——」 嗯——瑞克提法尔眉头深锁,逐一观察同一间客舱里的三个人。 首先,坐在右边的人是梅里艾菈。 她与瑞克提法尔之间的空隙,大约是人类身体的一半。 不近也不远的距离,正适合闲聊。然而他们从这趟航空之旅开始,就连一次都没交谈过,使得这段距离反而更让人难受。 梅里艾菈从刚才就焦躁地摆弄着藏青色的军服,原以为她穿不惯裙子,但就瑞克提法尔记忆所及,她穿裙子的次数其实很多,所以问题大概不在这里。 这么说来,他在出发前曾听到关于「王都战线」的事情,难道她在担心这个吗? 他所认识的梅里艾菈是个极为认真的人,尽管他非常了解身为军人的她要背负国家兴亡,但或许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对她的烦恼无能为力,而令这段时间倍感煎熬。 她其实是想要立刻抵达现场吧——他这么想着,视线移向前方。 「—一」 凯尔则默默地闭目养神。 他端正地坐在一人座的皮革椅上,从刚刚起就一动也不动。 与焦躁不安的女儿相比,他倒是完全展现出身经百战的猛将风范。 这份冷静从容的态度反而让瑞克提法尔坐立难安,但其实坐在他两侧的人比他还要焦躁,所以反而不太显眼。 最后是坐在左边的那个人。 她是公爵家的佣人威妮雅。 原本她在即将出发之前,想要遵循佣人的规矩站在客舱的角落,但若在龙吊着铁笼的时候发挥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航线来飞行,铁笼就会摇晃而造成危险,所以凯尔就命令她坐下来。 当然,铁笼也有房间来容纳那些负责接待客人而同乘的佣人。她一听说有下人专用房时,本来想移动到那边去,但以常理来看,还是客舱比较安全。凯尔不希望在非常时期身边平白多一个伤患,于是就再度命令威妮雅留在这间房里。 实际上,整个房间在飞行过程中的紧急煞车,急速上升和急转弯,都是由魔法来控制的。即使窗外的风景在飞行中不断变化,瑞克提法尔也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当然,要是超过极限的话,这间房间的魔法术式也会照应不来,不过之后就会启动蕴含在皮革椅中的魔法术式来接手控管。 只不过,就算肉体上是安全的,但在心理层面上,威妮雅却比瑞克提法尔还要紧张。 由于飞行时要判读风势,沿着最短的航路前进,因此不能随便站起来。铁笼何时移动、怎么移动,全都交给载运的龙族来判断。 到头来仍然没能遵守佣人分际的威妮雅坐在瑞克提法尔旁边,一个劲儿地把身体缩得小小的。 瑞克提法尔想要跟威妮雅讲几句话,然而举动太过奇怪的她似乎有点胆怯,因而未能如愿。但威妮雅不时慌乱地环视周围,那模样却像是小动物一般,感觉有点可爱。 这种话他死都不能告诉本人。 瑞克提法尔想到这里,突然浮现一些疑问。 「——威妮雅,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唔咦?」 发出怪声的威妮雅转过头来。 接着她就为自己发出怪声而脸红,急忙查看四周。 「——呼……」 幸好瑞克提法尔在这方面很迟钝,而另外两人仍旧维持刚才的姿势不变,看样子威妮雅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她清了清嗓子,再度面向瑞克提法尔。 「怎么,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现在要前往的圣都,到底是什么地方。」 姑且不论神殿,瑞克提法尔对圣都「塞奥托克丝」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他才认为自己应该稍微知道一下关于目的地的事。 「希望你能告诉我当地的风俗习惯,以及不能做的禁忌……」 「说的也是。虽然叫做圣都,感觉却不像其他宗教一样严苛,不过我也只去那边巡礼过一次而已。」 威妮雅说,四界神殿的戒律在某些方面对神职人员来有点严格,但对信徒却没有管得那么严。 特别是戒律上既没有饮食方面的禁忌,恋爱和性交也只要不逾越分寸就没问题。 「宗教总部圣都一点也不像圣都,反而像一座公开的闹市。」 看样子是相当开明的宗教。 本来,神殿的信仰对象是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国王,以及四个世界的主人。 国王自不待言,四界当中的三界就是透过性交来产子的世界。剩下一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子嗣的概念,故而被视为例外。 顺带一提,这里所说的四界,指的是普遍力量的源泉「魔界」、一切精神的泉源「天界」、所有物质的泉源「精灵界」,以及万物归处的虚无源泉「冥界」。 由于构成这个世界的重要元素分别由四界来肩负,因而又名为原初的世界。 「『魔界』、『天界』、『精灵界』除了居民不同之外,基本上就和这个世界一样。至于『冥界』方面,据说生活在其中的只有世界之主一人,此外别无他物,但却没有人实际看过。」 除了拥有信仰的对象之外,在宗教上并不禁止恋爱和性交。 原本王国精神上的支柱就是存在于国内的国王,而非具有偶像的宗教。之所以祭祀历代国王,也是这一现象的延伸。 或许四界之主也只不过是因为要挑选国王,才会成为众人信仰的对象。 「总之,虽然说是圣都,但只要依照常识来行动就没问题了。只不过——」 「只不过?」 「圣都由神卫骑士团所管辖,万一被捕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神卫骑士团的指挥权由国王、总大主教与巫女所掌握。 当然,指挥权会委托现役的武官来代理,但这就表示世俗的贵族权力对他们是行不通的。 无论是王国军还是贵族军,都可以藉由贵族的权力来要求通融。 然而,神殿和神卫骑士团在组织性质上,却厌恶这种不当的权力,所以就算蒙冤遭到逮捕,也一定会暂时无法自由行动。 「你可千万别做可疑的事情害自己被抓啊!」 「——是的。」 这态度显然就像姊姊在叮咛初次赴任当使者的弟弟一般,但以这两个人的力量关系来看,这种比喻大致上是正确的。尽管梅里艾菈和威妮雅这两名女性都把瑞克提法尔当弟弟看待,但实际年龄如何却是一个疑问。 就连刚才举动那么奇怪的威妮雅,在陪着瑞克提法尔说话后,情绪也平静了下来,真可说是关系完全熟稔的证据。 然而—— 「……」 梅里艾菈第一次看到两人交谈,从她呆愣的程度来看,或许这一幕是很稀奇的光景也说不定。 「你们俩聊天时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呃,大概吧……?」 听到梅里艾菈带着愕然的语气说话,瑞克提法尔点点头,却仍然不敢肯定,于是就以蕴含求证意味的目光,看了看满脸通红又蜷曲在一旁的威妮雅。 接收到这道视线的威妮雅,发出轻微的低吼并朝他瞪回去。 别看过来。她仿佛想要这么说。 「唔——」 「——为什么?」 瑞克提法尔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对方用这么怨恨的目光瞪过来。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从威妮雅的角度来看,她长年累月地照顾主人,努力在对方心目中营造出优秀的佣人形象,而如今自己的评价却受到损害,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构成怨恨的理由,哪怕是好意遭到曲解也一样。 对威妮雅来说,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因为梅里艾菈需要她,不论任何形式。 「——你们感情还真好呢……」 梅里艾菈低声说出这句话,让威妮雅起了反应。 她探身对着梅里艾菈,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心底话。 「那是为了工作!不然这种男人……」 「但你用这种姿势辩解也太……你看。」 梅里艾菈难得露出略带轻浮的笑脸。 威妮雅看到主人这副表情后,才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 两人就座时中间夹着瑞克提法尔,要是这时威妮雅探身对着梅里艾菈的话—— 「——」 「—一」 当然,她就会紧贴着瑞克提法尔的身子,呈现出上半身压在他腿上的姿势。 别站着,要坐下,忠实遵守凯尔命令的结果就是如此。 瑞克提法尔总算受到威妮雅的注意了。他对着回过神来,动作僵硬得犹如生锈玩偶的威妮雅说了一句话。 「——好柔软……还在晃!」 「别靠过来!别乱碰!也不要说感想!」 她在起身的同时赏了瑞克提法尔的脸颊一记肘击。 威妮雅这一击比高手还厉害,打得瑞克提法尔陷进皮革椅当中,喉咙连一口气和一句呻吟都没泄出来。 威妮雅全力贯彻「别靠过来!别乱碰!」这句话的结果就是—— 「——哎呀。」 「什——!」 瑞克提法尔的身体大幅摇晃了一下之后,就直接倒在坐旁边的梅里艾菈大腿上。 眼见两人呈现出漂亮的膝枕姿势,威妮雅气得大吼大叫。相形之下,梅里艾菈是第二次让他膝枕,早就已经习惯了。 尤其是这次的意外显然是佣人的肘击造成的,于是梅里艾菈以责备的目光投向威妮雅,迳自调整瑞克提法尔头部的位置。等差不多摸索出适当的位置后,她就开始抚摸瑞克提法尔的头,脸上格外满足的表情让威妮雅张大了口呆愣在一旁。 威妮雅好不容易从茫然自失的状态恢复过来,眼前不该发生的光景让她不由得愤怒得颤抖,却因主人用斥责的目光对着自己,而没能以行动来制止。 然而,这次的意外原因确实出在自己身上。要是贸然采取行动一定会触怒主人,于是她只好缄默。 当然,她也暗暗下了决心,之后一定要趁着主人没看见的时候讨回这笔帐。 「——你们的感情变得还真融洽……」 不知何时早已看到他们三人在打闹的凯尔,带着愕然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尽管用词遣词和之前女儿说的话很像,不过这份呆愣的特质却比女儿多出不少。 即使想要思索今后的问题,然而一旦身陷那么吵杂的环境后,也就无法静静地沉浸在思考当中。话虽如此,凯尔却没有因为思绪受到干扰而不快,只是在看到女儿和佣人对瑞克提法尔的态度时感到愕然,同时还露出惊讶的表情。 「父亲,抱歉吵到你了。」 「真对不起,城主大人。」 「不,没关系。」 凯尔对他们两人摇摇头,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三个年轻人。 他活了大把岁数,却还是第一次对女儿的交友关系感兴趣。 以往凯尔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为他早就看透了一切。追根究柢,先前跟女儿有交情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受了女儿的身分和容貌吸引才聚集过来的。 当然,女儿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在跟说出这种话的人交往时,都不会进展到友情或更深入的关系。 凯尔对女儿以心相许的「白」并非不感兴趣。 反正他们相处时间不长,随她高兴也无妨。但两人的个性怎会如此相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朋友? 「——呼。」 凯尔看着女儿将手覆在瑞克提法尔红肿的脸颊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时,感慨就显得格外深厚。只要从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来看,就会觉得女儿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时竟变得与他的妻子十分相似。她现在的模样,不就和以前自己跟这一代的红龙公互殴争斗后,妻子照顾他伤势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吗? 亲子相似是理所当然的,而如今出现了能与自己比拟的对象,让他更有这种感觉。 尽管凯尔产生出这种感觉,但在他的心中,却已为女儿定下一个将来。 凯尔以往一直苦思这件事,这跟女儿的将来关系重大。 而要是在「白」失去意识的现在错过这次机会,他就没有时间告诉女儿必须告诉她的事情了。 他下定决心,却有些犹豫地开口。 「梅里艾菈,他……」 「怎么了?」 女儿疑惑不解的模样,果然和当初妻子看着自己的身影重叠了。 凯尔见到那抹身影,略微失神了一下。而后他摇摇头,告诉女儿: 「——或许身为『白』的他不得不尽到该做的本分,而你也……」 当昏迷不醒的瑞克提法尔睁开眼睛时,就看到梅里艾菈以极为狼狈的面容俯视着自己。 坐在梅里艾菈旁边的威妮雅似乎相当不高兴,待会儿她又会发牢骚了吧?瑞克提法尔心想。然而威妮雅也不打算在凯尔面前抱怨,她就只是一言不发地别过脸去。 「——我的头很重吗?」 「不,不会,没关系。我可是龙族之女。」 「不会就好。但若是你吃不消的话,麻烦请把我推到地板上。」 「真是的,我才不会这样做呢。」 「哈哈哈……」 瑞克提法尔蓦地起身,向盯着自己看的凯尔说声对不起。 「很抱歉对令嫒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够了,对本人抱歉就好,不用对她父母抱歉,我女儿已经是大人了。」 「阁下说的是。」 凯尔敛去似笑非笑的表情,态度让瑞克提法尔感到些许的疑惑,但他却没有深究下去,反而开始检视周围的状况。梅里艾菈见状,就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如实说出。 「我们已经飞了很久,再过不到三十分钟就会抵达圣都。」 「是吗?」 瑞克提法尔听了梅里艾菈的话,使他松了一口气。 要是在昏迷的时候抵达的话,那就真的太惨了。 即使自己的命运早就成了定数,但这样也未免太可怜了。 「呃,瑞、瑞克托……」 「咦?」 就在瑞克提法尔感叹自己很没用,是不是该多锻炼一下头部的时候,梅里艾菈就脸色略带绯红地对他说话。 瑞克提法尔在疑惑梅里艾菈的态度之前,就先被坐在她对面的威妮雅发出的怒气所震慑。 当然,梅里艾菈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第五章 圣都大神殿 圣都「塞奥托克丝」。 这里不只是四界神殿的总部,对王国人民来说,也是神诞生的城市。 这座城塞都市周围环绕着浓雾与高耸的城壁。 通往这里的道路有好几条,但神卫骑士团却在每条路上设置了关卡,不得通行。 而城镇所具备的都市防卫能力则仅次于王都,它周围的森林和山丘上设置了监测装置,以大型魔导珠为核心形成一道防空圈,来防范敌人进入空中。 然而,一旦进入城镇当中,森严的气氛就会冲淡下来。或许旅客在来到这座城市后会感到惊讶,想不到周围森林的清新空气竟突然一变,取而代之的是巡礼者吵杂的声音,以及店老板招揽客人时朝气蓬勃的声音。 特别是从各国来参访的观光客,他们都以为既然是形同国教的宗教总部,就应该是严肃而静谧的城市。 他们在意识到圣都「塞奥托克丝」是例外,不符合常识的范畴之后,都惊讶连连。 而这一天,一条龙现身在天色未明的圣都上空。 闹市快要打烊之际,店老板、员工,以及进行早市准备工作的市场商人.在看到它的模样后,个个都疑惑不解。 这些人到隔天才发现,那条龙上头载着他们殷切期望的事物。 白色的神殿耸立在「塞奥托克丝」的中央、圣都爱尔梅雷山的山顶。 这里就是四界神殿的总部,密斯特拉——哈尔玛大神殿。 「——」 飞龙在神殿的前庭降落,四个人从飞龙载运的铁笼走出来,怀着不同的感慨仰望着大神殿。不用说,其中大概只有一个人,是完全以观光客的心情在感叹的。 大神殿显露出威容,从里头冒出了一群人,缓缓地接近铁笼。 那群人身穿接近无限纯白的淡紫色长衣,表示他们是四界神殿的高阶圣职人员。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容姿却教瑞克提法尔略感惊讶。 那人身线纤细,高度也比瑞克提法尔稍微矮一点。一头长到脚踝的黄绿色头发配上高挺的鼻梁,实在美貌非凡。而她佣懒低垂的双眸,则是映出苍穹的碧眼。 即使不包括这种种要素,她从头到脚怎么看都像个妙龄女郎。 「——白龙公,欢迎来到密斯特拉——哈尔玛。」 低哑的说话声透着娇滴滴的魅力,瑞克提法尔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艳丽四射的嗓音。 「这次承蒙主教阁下迅速应允本人的请求,我在此由衷感谢你的帮忙,梅蕾蒂亚·基尔·鲁普斯堡——哈尔玛总大主教阁下。」 凯尔的右手抵着胸口,低下头来。 紧接着,梅里艾菈和威妮雅就屈膝行了一礼。 剩下一个还没行礼的瑞克提法尔,也慌忙跟凯尔一样把头低下去。 「嗯,这也是我分内之事,你无须介怀。」 梅蕾蒂亚看到四人都这么有礼貌,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四人抬起头后,她逐一打量每位来客,同时对凯尔说话。 「我从来没在王都的宅邸看过那个女佣,她在白龙宫工作吗?」 「是的,她是我麾下骑士哈尔贝隆的女儿,主教阁下也认识他的,希望你能允许这名侍女随行。不过,在进入大神殿的内部时……」 「没问题。既然是白龙公的亲朋好友,历代先皇也不会生气的。」 梅蕾蒂亚轻松地回答凯尔的话,大神殿是神官的私人处所和机密区域,即使除却危险的地方,开放一般巡礼者进入的场所也不多。 这里虽然名为神殿,但其实也是祭祀历代国王的「家」,而兼具巡礼者身分的王国人民是「国王之子」,能进去的地方当然很少。 接着梅蕾蒂亚把目光对准直直望着她的梅里艾菈,在总大主教面前毫不畏缩的态度,真不愧白龙公的女儿。 「——你是梅里艾菈吧?长得还真美啊,就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啊,谢谢你的赞美,主教阁下。」 梅里艾菈听了梅蕾蒂亚的赞美后,点头表示感谢。 然而,她的脸上却露出喜悦之色。除了家人和显然在说场面话的人之外,凡是有人说梅里艾菈长得像她母亲,她都会非常的高兴。 母亲以高贵的心灵和稀世的美貌被誉为大陆第一美女,其葬礼连远在帝国的重要人物都以私人名义前来慰问,足以成为梅里艾菈的楷模。 「别叫我主教阁下了,跟以前一样叫我『姊姊』不也挺好的吗?」 「——这……我很荣幸,不过在这种地方……」 「嗯,说得也是。对了,你几岁了?」 「二十三岁。」 「咦?」 梅里艾菈回答梅蕾蒂亚的问题,然而对答案起了反应的人却不是梅蕾蒂亚,而是瑞克提法尔。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梅里艾菈的年龄。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年纪拿来对照了一番。 (二十三岁换算成原来世界的单位,就要乘上四倍……) 「——怎么了?」 「不不不,没什么!」 计算出来的年龄在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闪过之前,梅里艾菈低沉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知是基于单纯的直觉,还是少女的本能,即使在异世界当中,女人对年龄问题的警戒心依然非常地高。 梅蕾蒂亚愣楞地看着两人在交谈,却在下一瞬间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喂,龙族女性要是不在乎年龄,那就表示她大概活了四百岁了!没到这个岁数的女性,我们都把她当成年轻的女孩子在看待的!」 「是,是的……」 「等等,梅蕾蒂亚大人!」 梅蕾蒂亚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尽管瑞克提法尔被她的反应吓傻了,却还是点头回应,而梅里艾菈则满脸通红地大声叫嚷。 两人窘迫的态度再加上梅蕾蒂亚停不了的狂笑,让笑声又变得更响亮了。 「哈哈哈……哈哈……」 梅蕾蒂亚笑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拭去从眼角冒出的泪水,再次看着瑞克提法尔。 尽管她脸上还留着笑意,然而望着瑞克提法尔的青色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顽强的意志。 「——瑞克提法尔,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是的,主教阁下。」 梅蕾蒂亚嗲了一声,目不转睛地仔细打量瑞克提法尔。 由于两人的身高没差那么多,因此他们脸与脸之间的距离近得要命。 瑞克提法尔不由得倒退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他在倒退一步的瞬间,对方却将距离缩短了两步。正因为彼此贴的很近,才没有办法远离。 「——嗯,体内残留的魔力极为稀少……你平常就是这样吗……」 「呃、唔——」 梅蕾蒂亚马上开始触摸瑞克提法尔的身体。 就连梅里艾菈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踏出一步,肩膀却被凯尔抓住。 「父亲……?」 「——不要紧,这也是他的义务。」 梅里艾菈听到父亲的声音,勉强地点了点头。 然而她的脸上,却明显流露出自己对瑞克提法尔强烈的感情。 凯尔苦笑。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代表她长大了吗? 「——头发是完美的白色,瞳孔是银色的吗……守护媒介是星星吗……也就是说,星辰正好排列在适当的位置。难道你之所以现身在白龙公的城堡,也是你的问题吗……?」 「……」 梅蕾蒂亚取下瑞克提法尔的一 绺头发,紧盯对方的双眸,迫得他逐步后退。但她却连瑞克提法尔神色有异都没有发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接下来,四界诸王的意见是……」 梅蕾蒂亚放松对瑞克提法尔的进逼,轻声地自言自语。 「——是吗,我懂了……」 梅蕾蒂亚仰望虚空,开始低诉些什么。 瑞克提法尔想趁机逃走,衣服的下摆却被梅蕾蒂亚的手卡住。 瑞克提法尔不由得泪眼汪汪。 至于他现在的模样让两名女性心头略为一紧揪了一下,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龙公。」 「是的。」 梅蕾蒂亚的视线从虚空中回到瑞克提法尔身上,唤了凯尔一声。 凯尔回应她的呼唤,搭在女儿肩上的手用力了一些。 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梅里艾菈。 「——此人无疑是『白』,这是我和四界之主得出的结论。」 「这么说来……!」 凯尔抓住梅里艾菈的双肩。 梅里艾菈发觉肩头上的手正在震动。她回头看了看父亲,讶异他的眼眸中竟蕴含着毫个掩饰的欢喜。 凯尔在当一个沉稳的武人时态度严厉,但有时却又露出天真的爸爸样。只知道父亲这两种面貌的梅里艾菈,在看到他竟然露少年般的眼神后,感觉除了惊讶之外还是惊讶。 而凯尔单单为了一名青年就做出这种反应,也让她又吃惊了一次。 「白龙公,古代盟约要求阁下捍卫王国的职责,你已经达成了。」 「是!」 凯尔听了梅蕾蒂亚的话,深深地低下了头。 梅蕾蒂亚向凯尔点点头,而后就以总大主教的身分,对那些出来迎接自己和凯尔等人的人马发言「我们的宿愿即将实现,这个国家、王国的主人回来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战场!快去准备仪式!」 梅蕾蒂亚一声令下,群聚一团的男女就一齐奔回神殿去了。 梅里艾菈面向仍感困惑的瑞克提法尔,一手抵着自己开始激烈跳动的胸口。 彼此眼神交会,以苦恼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那张脸,流下了泪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从父亲和梅蕾蒂亚的态度中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朋友获得了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方法。 瑞克提法尔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领到大神殿内的其中一个房间里。 这间房里只放置了穿衣镜、置衣篮,以及没有椅背的椅子。现场只有他和梅蕾蒂亚两个人在,这时她突然脱掉他身上的衣服。 「你、你在做什么啊!」 「废话少说!我可不想看你这小鬼贫弱的身体!」 「好过分!」 梅蕾蒂亚身为神官,对于徒手化解对方攻势的武术颇有心得,瑞克提法尔贫弱的身体根本就招架不住。他不断在做没有意义的抵抗,直到发现自己脱也无妨为止。 瑞克提法尔总算将贴身衣物以外的服饰全都脱了下来。他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向梅蕾蒂亚问道: 「——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别气成这样。我会帮忙的,快换上这些衣服。」 梅蕾蒂亚说出这句话后就拿出纯白的衣服,颜色与她身上的长衣不同。 里头有上衣、裤子,还有长衣。 每件衣物除了装饰之外,全都是清一色的白。 「是纯白的啊……」 「没错,这些衣裳可是神殿里的神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这个国家除了神殿之外,就没有一种制衣技术能做出最接近白色的服饰。 白色是国王的代表色,王国国民除了结婚典礼和葬礼穿的寿衣之外,是不准穿戴的。 结婚典礼是因为国民要以国王之子的身分,站在历代国王面前立下伴侣的誓约。而葬礼则是因为死后要在地府参见历代国王,才要穿上白色。 而从现实问题来看,市井上并没有那么先进的技术,能够做出接近无限纯白的布料。即使乍看之下是白色的,实际上也会混杂别的颜色。 说不定难以制造,也是白色充满神秘气息的原因之一。 「——你刚才说一针一线,难道神殿里也有服饰部门吗……」 「有啊。」 「真的有啊?」 「没错,因为高阶神官穿的衣服无法向街上的裁缝师订购。」 神官所穿的衣服,本身就是累积了高阶魔法术式的强化装备。 从魔法增幅、紧急防御,甚至是微量的治愈效果都包含在内,神官必须要从纱线编织成布料的阶段起,就将术式刻印在每一块布里。 假如让这种细致的术式刻印技术外流到市井当中,就足以大幅摧毁国内外的军事平衡。 因此,神殿才会采行除专职神官外概不传授技术的制度。掌握这项技术的神官这辈子只收一名弟子,退休时将封印在记忆里的术式刻在意识当中。万一持有技术的神官逃跑,神卫骑士团就会不断追捕,直到夺走其性命为止。 虽然不管哪个国家都会采取防止技术外流的措施,不过神殿所施的术式,却是保密方式中最顶尖也最复杂的一种。 瑞克提法尔听了梅蕾蒂亚的说明后冷汗直流,他诚心希望自己要穿的衣裳没有遭到诅咒。 「神官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就为了这场仪式而做出这件衣裳来,但只要举办过一次仪式,刻印在衣裳内的术式就会崩坏,失去保存的意义而遭丢弃。唔,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在仪式开始前破掉的话……你懂吧?」 叽嘎叽嘎叽嘎,瑞克提法尔点点头,动作就像生锈而僵硬的门用铰链。 连梅蕾蒂亚柔和的眼睛里,这时也不断散发出犹如鬼神的目光。 瑞克提法尔在这道目光盯视下,开始穿起新衣来,接着梅蕾蒂亚就出手帮忙。 「呃……我一个人也可以换……」 瑞克提法尔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是怎么穿上这个世界独有的特殊服装的,现在凡是平民和士族的成年男性服饰,他都可以一个人更衣没问题。 瑞克提法尔这么告诉梅蕾蒂亚,想要拒绝对方的帮忙,然而…… 「你在说什么啊,在更换这件衣裳的阶段中,也得刻印术式才行。而知道术式的人,就只有这一代的总大主教。」 「是、是这样吗……」 「没错,所以其他人才不能进房。」 梅蕾蒂亚这么说,同时跪在瑞克提法尔的跟前。这时他身上已经穿了白色的长裤,用附有装饰的白色皮带扣住,而无色魔珠就装在皮带的金属扣环上。梅蕾蒂亚对着那颗魔珠,轻声说了一些话。 接着魔珠就在一瞬间白浊起来,变成珍珠般充满光泽的颜色。 「举行仪式之前,要像这样透过每一件饰品,来联系衣裳之间的术式,所以一个人换衣服是绝对不行的。」 「哇——」 瑞克提法尔泄出惊叹的声音。 梅蕾蒂亚仍跪在瑞克提法尔的跟前,她见到对方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让这样一个大美人跪在你面前,却只对衣服有感觉,你这人还真无情啊。」 「咦?」 尽管梅蕾蒂亚的态度显然是在开玩笑,但两人的姿势的确和她形容的一样。瑞克提法尔突然涌现羞耻心,不由得倒退了半步。 「别担心,只要仪式完成后,你也可以大手一挥,叫女人来伺候你,现在你就趁机整治一下那不解风情的性格吧!」 「不不 不不!伺候这种话,哪是一个年轻女孩子该说出口的啊!」 瑞克提法尔上半身裸着,双手四处挥舞。梅蕾蒂亚漾出更深的笑意,将脸颊贴到他的下腹部去。 「哎呀,我好高兴。不过啊,女人当然也了解这种事,比男人知道的还详细喔。」 「——不,这……或许是这样没错,但……」 瑞克提法尔再次退后。 梅蕾蒂亚乘胜追击。 「尤其是侍奉士族和商人的女人更是清楚,虽说贵族的格调还不至于对佣人轻举妄动,但士族和平民商人则又是另一回事。至于贵族,刚才已经提到,把下人当爱妾而不当单纯佣人的行为,严守贵族品阶的人是不会做的。但既然有爱妾这个词,那当然就是做那种事的对象了。」 「……」 瑞克提法尔露出复杂的表情。 假如贵族就是这样的人,而整个社会都将之视为理所当然,他也没理由去埋怨。习俗是由众人历经漫长的时间而形成的,假如有个外来者说它奇怪,那也不过是单纯的任性和不讲道理罢了。 否定他人的文化,是很少会有好结果的。 然而,要是有人问他能否入境随俗,他也会非常苦恼不知该怎么回答。 尽管原本的世界中真有这样的男人,但那在原本的世界里,也依然超出常理范围之外,完全不能拿来参考。 这里是异世界,自己连原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这种情况下所指的常识,该以那一边为准呢? 凯尔是他唯一认识的贵族,看起来不像会做那种事的人,然而他却想得太多,搞得自己一片混乱。 「——」 「喂——喂——你干嘛皱着眉头认真去想啊?几乎所有种族的雄性生物都铭刻相同的本能,驱使他们拚命追求女人留下后代,不久你就会习惯了。」 即使听到梅蕾蒂亚这么说,瑞克提法尔的表情仍然没变。 她叹了一口气,取下内衣,盖在瑞克提法尔头上,然后就无视他乱糟糟的白发,一口气往下拉。 「呜哇!」 「你不需要烦恼,你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回去的地方了。既然都要在这里活到死,何不走上快乐的人生呢?」 「或许你说的没错——咦,你怎么知道我来自别的世界……」 「我本来是不会知道的。虽然还不晓得你来自何方,不过你来这里的事情,是四界之主告诉我的。」 既然如此,为何至今仍未采取行动呢?瑞克提法尔不由得问道。 「你也知道吧,神殿是不准干预政事的。你从那边过来没关系,但要我们送你回去就不行。」 弄出一个新的国王,是终极的干政。 恭迎国王前来是神殿的职责,但由神殿自立国王则违反了大戒律。 「所以你要一直待在这里,虽然我听说这样是死不了的,但也不免在想,要是你不知道『白』应尽的义务,就这样度过崭新的人生的话,那王国该怎么办呢?」 唔,不过你出现的地点是由四界之主的意志决定的,所以那种意外几乎是不会发生的——梅蕾蒂亚哈哈大笑。 然后她就披上内衣,逐一扣好钮扣。 「你还想问什么?」 「——自从我被召唤到异世界之后,就没办法说出自己本来的名字,这也是来到这里所造成的影响吗?」 梅蕾蒂亚听了瑞克提法尔的疑问后,低声说道:「这是个好问题。」 同时她也扣完钮扣,将第二颗扣子贴在唇瓣上,喃喃细语。 她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就回答瑞克提法尔的问题。 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人在来到这里之前,若干资讯都会遭到置换,包括名字、容貌,还有记忆等等。原本的世界和这里的世界,建构这两者的资讯也有许多差异,尤其是名字这种代表本人的重要符号,必须要达到最配合这个世界的状态,所以你才会遇到这种现象。」 「原来如此,那我的头发也……」 「我想.应该是因为你体内具备『白』的资讯,才会置换成现在这副模样。说不定你好几个记忆也遭到了更动,但你是察觉不出来的。」 记忆遭到置换后便不复记忆,所以才会想不起来。 完全调换过的记忆,才是唯一的记忆。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想得起来的记忆,当然就回想不了。 「——现在我还能依稀回忆起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这也是……」 「那已经遭到更动了,假如记忆没有被替换掉,你现在所讲的语言又是什么?」 「啊。」 确实如此。 他既能判读文字,也能够会话。 打从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一刻起,就足以证明记忆遭到置换了。 「或许你心中也有好几项常识遭到了改变,由于某些存在于原本世界的概念在这个世界不存在,没办法全部调换,所以你不会完全忘掉原本的世界。」 「——是吗……」 「你害怕吗?」 虽然梅蕾蒂亚问了这个问题,但似乎是记忆遭到更换的缘故,瑞克提法尔也并不觉得这件事实有多可怕。 他认为,将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而接受,是理应如此的。从更换记忆后的结果来看,这的确帮瑞克提法尔保护了自己。 瑞克提法尔太过相信别人,甚至到了自己的常识悉数遭到覆盖,也仍能保有正常精神状态的地步。既然如此,那么做好接纳的准备,就是在保护这个人。 「不,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也是一种最完善的生存之道。」 「的确,把一个人替换成适合在当地生活的状态,这就是召唤。」 这么一想也就不难发现,为什么在原本的世界死掉的自己,会在这里活着了。 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身在这里的自己,是从原本世界的自己重生后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他要活下去。 就因为以前的自己死去,现在的自己才会活着。 瑞克提法尔才刚想到这一点,眼睛就被带有花香的布料压住。 「——啊……」 「你在哭什么啊!男人-哭,女方就会慎重考虑该不该选他当伴侣。要是不这么做的话,男女双方都会遭遇不幸的。」 梅蕾蒂亚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尽管如此,她还是一边苦笑,一边用手巾压着。 瑞克提法尔见她一脸哀伤,惊讶地止住了泪水。 「等到仪式成功,许多人的性命就要交在你手上了,其中也包括你珍惜的两个女人。假如你希望她们幸福的话,就别在任何人的面前哭泣。」 「是,是的……」 瑞克提法尔点点头。 梅蕾蒂亚也大大地点头,摸摸对方与自己几乎同高且长满白发的头。 「——反正,我也迟早要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人托付给你,要是你太弱那就糟了。」 「视若珍宝的人……?」 「嗯,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宝贝妹妹。」 梅蕾蒂亚将上衣递给瑞克提法尔,一边帮他更衣,一边继续说道: 「你会在仪式上见到她,到时我再帮你介绍,我的妹妹是神殿巫女。」 「咦……」 这么说来,姊妹俩不就一起位居神殿的最高职位了?瑞克提法尔背后的梅蕾蒂亚摇摇头。 「要当一个巫女,天生的素质是必不可少的。总大主教在能力上能够使用普通的魔法没问题,相较之下,巫女则仅限于和国王同一时代的一个人。所以,妹妹早在出生之际,就已经注定要成为巫女了。」 梅蕾蒂亚抚平衣服的皱纹,消除其中的褶痕,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瑞克提法尔听到梅蕾蒂亚极度压抑的声音,就打消回过头去的念头,直直地看着前方,他总觉得这样做会比较好。 「我们家是贫穷的下级贵族,连领地都没有,即使出了一个巫女,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因为巫女虽是神殿的象征,被赋予极大的权力,但我们家却得不到这种待遇。所以妹妹三岁离家后,家境依然极为贫困。父母表面上为妹妹出人头地而开心,不过他们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妹妹太年幼,要她担心家里的事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她自从离家之后,就连一封信都没寄过来。 然而只要冷静一想,就会明白这是情有可原的。 妹妹在新的环境里一定觉得很不安吧!要一个三岁小孩待在小小的世界里,不管人身安全保护得再怎么滴水不漏,也不可能过着幸福的日子。 想必她正过着精神紧绷的生活,连关心家里状况的念头都无暇去想。 不过,当时注意到这一点的梅蕾蒂亚,却是无能为力的。 下级贵族不可能干涉神殿的做法,在此之前就连父母也没能办到这一点。 然而她却竭尽全力,希望这一天能够到来。 「——妹妹进入神殿两年后,我受完了中等教育,十六岁就离开了家。接着我到神殿的神宫培训机构『密斯特拉——哈尔玛神学校』就学,像疯了一般死命读书,没花半毛钱就成了特别生。」 或许这时父母在挂念她的身体之余,眼中也尽是女儿带来的光明未来吧。 从神学校毕业后立刻就任神职的修女,能从工作中获得的报酬绝不算高,但若就任司祭以上的职等就能帮助家计,远离低于一般士族水准的生活。梅蕾蒂亚也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正当她从神学校毕业,就任神官之际,双亲却因流行病而过世了。 梅蕾蒂亚知道,父母没钱买药,互相照料彼此的病体,要是其中一人断了气,另一个人也就活不下去了。 尽管她不晓得是谁先离开人世的,但事实是她对父母的病也是一筹莫展。 「我担任神官的第一件工作,就是主持父母的葬礼。」 她不晓得他们算不算是好父母,然而,他们对子女的爱是千真万确的。就算对她们的爱是以获得回报为前提,但她和妹妹若没有双亲,也不能活到现在。 最后梅蕾蒂亚就以发自内心的悼辞,向双亲诀别。 尔后她就把目标放在妹妹身上,决定要保护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之后我跟恩师见面,他真是个不错的人。虽然他早就知道我是巫女的姊姊,却毫不在意以平常心来培养我。」 梅蕾蒂亚说到这里,开始帮瑞克提法尔披上长衣,将系带结在扣子上。 尽管瑞克提法尔发现她脸颊都红了,却没有胆子指出这一点。 「——你要是感到好奇的话,可以直接去问本人,因为别人是不会说的。」 「好的。不过,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把自己的过去告诉第一次见面的人,这真不像是年纪轻轻荣登总大主教宝座的人会做的事情。 瑞克提法尔对此感到不解。 见他面露疑惑,梅蕾蒂亚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手指游走在装饰于长衣表面的花纹上。 花纹散发光芒,包围瑞克提法尔的身体。 「好,这样就结束了——嗯,要是你觉得我这番话是在贯彻道义就好了。」 「梅蕾蒂亚大人,我不认为你要对我负什么义务……」 反之则是另外一回事——瑞克提法尔把指头放进竖领,畅通郁闷的气息后,接着就看到梅蕾蒂亚掏出绑头发的细绳。 「我听说了你的过去,当然,并不是全部。既然如此,我自然要说出自己的过去,来当作等价交换。」 梅蕾蒂亚说,不论以总大主教的身分也好,以个人立场也好,刚开始交往都不该有欠不还。 她绕到瑞克提法尔的背后,开始梳他的头发。 「无论是进行仪式,还是日后的相处,要是我们互相怀疑,那一切就完了。假如没有保持全盘的信赖,就会被多余的疑心所局限,而让这个国家四分五裂。」 就像现在一样,梅蕾蒂亚留下这句话。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瑞克提法尔也只好接受。 「倘若仪式顺利成功,我们就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假如彼此总在刺探对方的意图,别的国家也会乘人之危。尽到公职人员该有的礼仪,尽到个人应负的义务,我们神殿与国王的关系必须要这样才行。」 她把他之前一直任其流泄的发丝,全都绑在脑子的后面。 后颈前所未有的通风感,让瑞克提法尔感觉很舒服。 「我们要共存共荣,像父亲和母亲守护家人一般,齐心保卫同一个国家,这种合作关系就是我的理想。」 「父亲和母亲、吗……」 瑞克提法尔望着逐一检查术式的梅蕾蒂亚,轻声说道: 「光听这句话还以为是要求婚呢。」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说法!」 梅蕾蒂亚的动作瞬间停止,接着爽快地大笑起来,重重地拍打瑞克提法尔的肩膀。 她的力道比想像得还要强劲,让瑞克提法尔的肩膀不断地往下垂。 「是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害羞呢。」 「害羞?你这小鬼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力道又增强了。 而后,梅蕾蒂亚的目光就渐趋认真起来。 「——你还是老实露出害羞样,比较不那么难为情喔。」 「你、你在讲什么啊!这种话你该等男孩年纪大一点再讲吧!」 瑞克提法尔讲出这句话的同时,梅蕾蒂亚拍肩膀的手就往他的太阳穴揍过去。 见瑞克提法尔痛得皱眉,梅蕾蒂亚转而露出腼腆的笑容,将嘴唇贴了过来。 「——等你长大成了帅哥,就换你来勾引人了。到时候我将会好好回应你,既不害羞,也不敷衍。」 「——我才没必要做这种事。」 「很好,假如你长大之后觉得我没那个价值,这也就算是一种成长了。」 梅蕾蒂亚在最后的整装结束后,就使尽全力拍了瑞克提法尔一记。 瑞克提法尔冷不防向前摔倒,而她则迳自从他身边走开,把手搭上通往外面的门扉。 「接下来,只要你出了这扇门,你就不再是单纯的瑞克提法尔了——准备好了吗?」 瑞克提法尔转过头,看到以认真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梅蕾蒂亚,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既是「死心」,也是「决心」。 「——不久以前,我就已经决定了。就算恐惧,就算不安,就算我死了心,也不会放弃。因为死心是舍弃现在去寻找别的道路,而放弃则是舍弃整个未来。」 「那么,你要动身了吗?」 她再次问明答案。 瑞克提法尔点头表示肯定。 「为了除我自己之外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我就已经下了决心,献上生命的决心,而这份决心现在也依然持续。」 梅蕾蒂亚点点头。 「你的决心很坚定,不过这次可不能轻易就死心。」 「该死心的事情我都已经死了心,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带着强颜欢笑的意味,接着她打开了门。 「那我们要走啰!很会死心的小子,能让我见识一下你死了心之后,会有多么 强悍吗?」 「嗯,请你好好看着吧。」 瑞克提法尔踏出了一步。 即使胆怯,即使颤抖,即使死心,也还是能够前进。 所谓的前进,若单单只是前进,那就没有意义了。 该朝什么目标来前进?瑞克提法尔发现,为了探寻这一点而向前走,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无论是「为了谁」,还是「为了什么」,很少与人缔结亲密关系的他,难以理解这些信念有多么重要。 然而他不断死心,再死心,最后抵达了这里。 当时的自己已经不在了,不过擅长死心的自己却仍然在这里。 于是,即便死心也不愿让渡的事物,就浮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他没办法突然变成了不起的人,却想去做所有他不死心而能做到的事,以及所有因为他死心才能做到的事。 「——」 知道那时的自己已经死了,真是太好了。 因为这样就能和那些人同在一个世界里。 这就是自己存在的地方。 「——好,要开始了吗……」 展开由许多「死心」妆点而成的,崭新人生。 瑞克提法尔在换衣服的时候,凯尔一行人则在别的房间享用端来的茶饮。 茶点是添加了神殿采来的香草加以烘烤烤成的点心,吃下去甘甘甜甜,接着清凉感就会一下子扩散开来。 「——唔,这真是好吃啊……」 「威妮雅,我们家也能做这种点心吗?」 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两个人一起喝茶吃点心,亲密得就像姊妹一般。而凯尔则埋首于工作中,在检视带来的文件同时签上花押。由于已经确定瑞克提法尔是真正的「白」,因此他的工作量就一口气暴增了。 但是,凯尔却精力充沛地办完了公务。他的意识起了什么样的变化,梅电艾菈和威妮雅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凯尔很高兴,因为他找到了方法,能让自己深爱的国家和人民获得幸福。 尽管瑞克提法尔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个牺牲品,然而在王都战线开启战端的如今,立瑞克提法尔为下任国王不但对王国大为有利,最重要的是还能解除国王缺位这一最大的隐忧。 就算将瑞克提法尔交出去,也只会失去下一任国王,削减国家的权益来改善与联合国之间的关系。而把下任国王和国家利益卖给敌国的做法,也将会招来人民的失望和猜忌。 假如瑞克提法尔来到神殿之前,战线仍然陷入胶着,联合方就能以逮捕到战犯瑞克提法尔为由来进行撤退。而站在王国方的立场,就算失去了没被公认为下任国王的「白」,也不会造成沉重的打击,这时还可以惩罚瑞克提法尔在幕后影响当今国王行动的罪行。也就是说,只要假装当今国王的所作所为,是受了滥用「白」之立场的瑞克提法尔的花言巧语所操弄,而后来当今国王觉得自己应当负责而自尽的话,也就不难在没伤害国王家的情况下收拾局面了。 然而,如今米兰平原的战斗开打,瑞克提法尔也被认定为「白」。想要在王国伤害尚浅的情况下收拾战局,则需以皇太子的名下统率国家,由圣上一人肩负所有责任来维护国家的体面,进而完全粉碎联合军的战意。说得更正确一点,皇太子最好消灭失去民众支持的拥皇贵族,让失去驻留理由的联合军撤退。 此外,在前往神殿之前,部下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部分联合军势力私通帝国,意图扩大争乱。倘若能善加利用这项情报,即使对联合军进行谈判,也可以占有优势。 凯尔巴不得能用谋略、设阴谋,假如可以巧妙施展这些招数来拯救国家,即使弄得自己一身臭名,他也在所不惜。与以往充满痛苦的每一天相比,就算要稍微弄脏自己的手,凯尔也觉得这是乐园。 在「密斯特拉——哈尔玛」大神殿里的客厅里,众人一边大啖茶饮和茶点,一边暂时等瑞克提法尔整装完毕。而当房门打开,梅里艾菈看到他进来的模样时,她不禁产生了错觉,仿佛带有黏性的热流从身体的深处涌起。 瑞克提法尔身穿缝有金银丝线的长衣,上头挂着饰绳,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把这副模样和以前的他联想在一起。而梅里艾菈和站在她身后的威妮雅,也都只能露出同样惊叹的表情,呆呆地看着他。 她们自认为是目前为止最接近瑞克提法尔的人,然而要是在看到他这身装扮后,问她们还能不能说出同样的话,或许她们就会觉得之前太过自信了。 白色是国王与其继任者才能穿戴的至高之色。 无论贵族的位阶再怎么高,无论战士的武勋再怎么多,除了受到恩赏,获准其服装的一部分能用白的人,都不会让这种颜色出现在身上。 当然,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也不能穿戴白色的衣物。 尽管凯尔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前任国王才允许他穿白,但自从前任国王驾崩的那一刻起,这项权利就消灭了。 按照法律规定,假如国王授与王国人民穿白的权利,那么蒙恩之人穿着该色的有效期间,就你限于赋权的国王本人在位时。不过,惯例上却不禁止下一代国王允许同一人穿戴白色,因此得到礼遇的人在死亡之前,历任国王通常会持续把这项权利赐给他。 不过,自从前任国王驾崩之后,从新任当今国王处蒙获穿白特权的人,却全都被视为这场乱事的贼徒。除此之外,王国就没有一个人正式得到这项权利。当今国王对于父亲这位受到前任国王恩赏,而得以穿戴白色的人,并没有重新赋予特权。 所以,瑞克提法尔在此时此刻,就成了王国唯一一个能够穿戴白色的人。 哪怕是仪式上用的服装,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果然不适合我吧!」 尽管让瑞克提法尔穿上匹配其身分的尊贵白服,但他对这两个人的态度,却几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他没发现外型和态度的落差,过于随便的举止让她们两个突然觉得无力,就直接走到连凯尔在内共三个人的旁边去了。 「外表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假如这衣服不适合我,那就只好死心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对吧,威妮雅?」 「嗯,我还是第一次除了惊讶之外没有别的感觉——那个倒在路边的家伙居然变得这么……」 内心动摇而没能善选用词的主人,以及代为发言的随从。随从那句话的后半部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小到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威妮雅本人的目光也被瑞克提法尔的装扮夺走,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只不过她对于承认这一点还极为抗拒,所以才没能马上就接受。 「我也很担心,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在暗示这件衣服并不适合我……」 「什么啊,别理会这种事了。衣裳终究只是道具,无论要不要穿,还是穿起来搭不搭配,都是本人的风格之一。」 梅蕾蒂亚笑着,双手绕过瑞克提法尔的肩膀在前面交叉。 至少梅蕾蒂亚年轻的容貌,并不比总大主教的装束逊色。瑞克提法尔纯粹地羡慕这一点。 话虽如此,但只有瑞克提法尔自认为穿这身衣裳不适合他。假如是其他人看了,反而会说这模样很符合他的身分。 「不,这真的很适合你。我们只是没办法从以前的你,来想像现在的样子……」 梅里艾菈慎重地选择用词,来说出她的感想。 以前的瑞克提法尔,时常处于抹杀自己的状态下。 问题不在于这是出于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作用,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梅里艾菈心中总是被 这样的错觉所囿,觉得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像隔着一道薄纱般若隐若现。 或许是龙族特有的本能,让她认识并感受到瑞克提法尔是异世界的人。而她对瑞克提法尔抱持无意识的隔阂,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当她看到瑞克提法尔身穿白色装束的那一瞬间,那道挡在自己和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当中的无意识隔阂,就从她心里消失了。 这绝不是因为她们这些名列白龙公家谱中的人,都将完全忠贞于国王家的信念铭刻在血液里的关系。 梅里艾菈这个人,只能向注定荣登国王宝座的瑞克提法尔踏出一步。 所以,她才决定毫不掩饰地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告诉对方。 「——不,困难的问题就别想它了。我只是……对了,这样很帅气喔,瑞克托。」 「是、是吗……这样就好。」 瑞克提法尔缺乏自信,听到恩人兼朋友的梅里艾菈称赞他的一句话,就足以胜过别人的千言万语。他露出淡淡的笑容,轻轻地伸出了手。 而后在犹豫间,触碰梅里艾菈白皙的脸颊。 梅里艾菈既不逃也不惊慌,只是默默地接受。 「我现在似乎是第一次站在能够由自己来触碰你的地方,虽然花了相当久的时间……」 梅里艾菈听了这话,不禁笑了。 她从瑞克提法尔触摸脸颊的手中感受到一点体温,让人深感放心。 接着,她就把自己真正怀抱的心情道出口。 「我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对吧?」 瑞克提法尔仍然没有发现,梅里艾菈的内心世界。 仍然没有发现,眼前的女性究竟怎么看待自己,而自己又对她有什么样的想法。 「嗯,你的确就在我的手中,是个温暖的人。」 然而,即使瑞克提法尔仍然没有发现,但他却有一句最想告诉梅里艾菈的话。 与自己相距不到一层薄纱,这只手能够接触到的人。 梅里艾菈听了瑞克提法尔的话之后露出微笑,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绯红。 那种笑容,至今她从未让任何人看过。 「——嗯,谢谢你……」 凯尔看着两个年轻人在温馨的交谈。这时梅蕾蒂亚走近他,露出极为促狭的笑容,低声道: 「身为父亲,看到女儿要出嫁,感想如何?」 凯尔肩头先是一震,而后他握紧了拳,同时俯视对方。 「要是我早知道永远失去女儿的心情是这么痛苦的话,以前同僚的女儿结婚时,我就绝不会笑着安慰他了……」 他笑着鼓励丧气的同僚,告诉对方凡是有女儿的人都会经历这种事,反正他自己早晚也要亲身去面对。 不过,要是现在有人以同样的方式鼓励自己,他或许会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只要梅里艾菈能幸福就好了,而她现在笑得很幸福……但是——」 他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亡妻的影子。 年纪那么小的女儿,与很久以前嫁给自己做妻子的年轻女孩,露出同样的笑容。 这实在教人生气,教人悲伤。 女儿毫不知情地摆出这样的表情在笑,让自己觉得很凄惨。 「这有什么不好,反正又不是马上就要怎么样。」 他无法坦然接受梅蕾蒂亚的开解。 假如要依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前进,这份担忧很快就会成为现实。 没错,这是每个人都逃离不了的现实。 「——主教阁下。」 凯尔敛去心不在焉的表情,再次面向梅蕾蒂亚。 梅蕾蒂亚看到他的表情,「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四界神殿的实际最高权力者,戴上了属于这个角色的面具。 「怎么了,白龙公?」 冷酷而僵硬的声音。 二十岁出头就荣登总大主教职位的才女之声。 「这次的仪式,我希望可以从简。」 「——什么……?」 梅蕾蒂亚听了凯尔的话,柳眉都倒竖了起来。 她的眸光贯穿了凯尔,流露出明显的疑惑和愤怒。 「白龙公,你打算杀了那个青年吗?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以从简的仪式来进行存在继承,那不过是理论上可行的空谈罢了。」 「但若依正规的步骤举行仪式,那就来不及了。」 仪式需要四界之力的渗透,每从一个世界渗透力量过来就要花上一天,合计共需四天。接着皇太子候选人就要从历代国王处继承代代相传的存在,分别各花一天,而从第一代国王到前任国王共有八代,因此需时八天。整场仪式合计下来共需十二天。 然而,十二天是所有步骤都顺利进行时的数字,倘若考量到皇太子候选人的身体状况,则要连后备日一并算进去,最少要十六天……这数字是从自古以来的仪式中所推导出来的结果,可说是最适合的天数,而梅蕾蒂亚也打算沿用下去。 她要慎重其事,不能让难得现身的「白」,暴露在不必要的危险之下。 但是,凯尔却央求她改变做法,将仪式从简。 「要是在这里浪费十六天,王都可能会落入联合军之手,或是遭到贼徒蹂躏,微臣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这不是能否视而不见的问题,而是事实上就办不到。虽然我对王都那帮蠢才忍无可忍,不过啊,要是在这里失去了那小子,王国才真的要亡了。」 「的确,假如失去了他,那么在下一任的『白』出现之前,这个国家就会被联合军和帝国吞噬殆尽。然而,就算在这里花时间做足仪式,国王的权威也会扫地。」 凯尔说。 王国人民在内乱、联合军的进攻和帝国的攻势下,早已疲敝不堪。 倘若王都落入联合军之手,五十万市民就会暴露在危险之下。尽管联合军夺下王都也没什么大不了,然而「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诸国,却有可能以国王缺位为由,强迫王国采用只图他们自己省事的「民主主义」。 就算王都挺住攻势,但只要北边对帝国防卫线的枢纽「帕拉提翁要塞」遭到突破,王国北方就会遭帝国的战火燃烧殆尽。帝国军不承认人类种以外的生物为人,不难想像届时王国人民将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无论哪一边的战线溃散,王国的栋梁也都会大幅倾颓。 「男人遭到杀害,女人遭到凌辱,孩童遭到折磨,届时国民对保护不了他们的国王会抱持什么感情,主教阁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国王缺位一事成为优势的前提,是在于每一道战线都未曾崩溃。 当国民的性命暴露在危机之下时,即使立了新国王,王国人民也会觉得事到如今何必大费周章。对国王深厚的崇敬之心,能让遭到背叛时的反动大到难以想像。 「我们最大的敌人既不是联合国,也不是帝国,而是时时刻刻经过的『时间』。」 梅蕾蒂亚听了凯尔的话,陷入了沉默当中。 凯尔所说的情况她也不是没有意识到,然而神殿严禁政治活动,不可能出手干涉。即使知道期待以久的「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无法自由施展,神殿大戒律的拘束力就是这么地强。 尽管如此,但若神殿想在许可的行动范围内解决这种状况,就不能随意将凯尔的提案视为谬论而舍弃不用,无论选择哪种方法,王国的危机都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就算会这么想也并不稀奇。 「——这可是在赌命。」 「我明白。这国家已经被逼到无法靠坚实的正攻法来挽救了。」 掌管政治到 现在的为政者该负起这个责任。 对凯尔来说,那也是自己的责任。 「我们这些人完全没尽到掌权者应尽的义务,也没能劝谏陛下的暴行,不但引联合军人仪,还无法防范帝国的进攻,只能事后追究责任。」 为了弥补过失,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做一件事。 「所以我们得守住这个国家。接下来要恭迎新任国王,与所有国民一同越过艰难和困苦朝未来迈进,这样我们才有脸面对死于这场乱局下的王国人民。」 「你说得很对。我们神殿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向历代先皇祈祷,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就这一点来说,我们甚至还不如白龙公你。」 梅蕾蒂亚对至今仍固守王都的佞臣也怀有一片怜悯。 不过,自己竟会思考这样的事情,这本身就是极度的讽剌。 无论是王都那帮人也好,米兰平原的人也好,收拾残局的凯尔等人也好,他们全都藉由行动来产生结果的。 相形之下,梅蕾蒂亚等人却连行动都没有。 毫无作为的自己到底在瞎说什么啊。她心想。 「制定大戒律是为了防止王国掀起永无休止的混乱,直到今天都能正常施行,但这并不表示往后也一样适用。」 法律上并无条文明言禁止更改大戒律。 尽管如此,大规模的改变依然没有发生。因为这样就不能让国民感受到,为什么自古至今都需要国王和总大主教的存在。 王国北边是「新生阿曼达帝国」,东边是「出云神州联盟」,西边是「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南边是南方岛屿诸国。当初国家能发展起来,就是因为本国保有与这些邻国间的势力均衡并善加 维护。 王国过去之所以享受繁荣,至今不犯大过,最大的原因在于领导者的素质。透过异世界之主与严格的筛选标准而挑出来的国王,都不是凡庸之辈。 然而,这次的动乱却让王国这个国家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换句话说,国王的才智直接影响了国家的盛衰。 「是否应承认当今圣上的国王身分,即使在神殿内都也争论不休。虽然我们现在可以放心,崭新的『白』已来到这个世界上,但若仪式失败,神殿很可能会四分五裂。」 由于制度拥戴的是国王个人,所以一旦国王遭祸,国民也会受难,即使是神殿也不例外。 神殿正因背负历代国王的权威,才能在不积极涉入政治的情况下保持其影响力,并受到国民的尊敬。然而,要是国王的象征意义遭到毁坏,王国就会失去王国应有的型态而灭亡。 「白龙公,这可是关键时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话虽如此,你也不该让一个以前什么都做不到的家伙率先抵命,让一个称之为客人也不为过的小鬼头背负重责大任。」 梅蕾蒂亚话中另有别的暗示。 想要别人牺牲性命,就得先牺牲你自己的命—— 最后,凯尔点头接受这项没有直说的要求。 「——无论结果如何,我白龙公绝不会做出任何触怒主教阁下的行为。要是这样还嫌不够,我也愿意在此以这条命献给国家。只要有活了一千年的龙之『心脏』和『眼睛』,仪式的成功率也会上升……」 龙的心脏和眼睛,是超越顶级的魔法素材。 即使是千年龙身上一片小小的鳞,也能让普通的家庭一年内生活丰裕。假如以他的心脏和眼睛为触媒进行仪式,成功率确实会提高。 不过即使如此,失败率还是高达九成九。 「不对,你应该知道吧,白龙公。就算献出阁下的性命,但若急着举行仪式,失败的机会也会很高,再怎么说——」 梅蕾蒂亚的目光朝向凯尔的背后。 她对着一名静静伫立的青年,露出窘迫的笑容。 「要是少了本人的意志,仪式就不可能成功。」 「你说得没错,梅蕾蒂亚大人。」 瑞克提法尔见到凯尔转身,双脚就站得稳稳地,并且与肩膀同宽、腹部使劲施力,来面对他凌厉的视线。 这是第二次的对峙。 「白龙公。」 「——怎么了?」 极为低沉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对着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凯尔,以几近残酷的意志溢满出来的声音直接说出口。 要是在这里被凯尔的气势所压倒,能保护的事物也会保护不了。 「不管是什么国王身分,还是这个王国,我都没有兴趣。」 「你说什么……」 这句话等于否定了凯尔至今的人生。 哪怕是自己误解句中的意思,然而听到皇太子候选人说这种话,也不可能不伤他的心。 凯尔向白之青年踏出半步。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就只有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两个人而已。即使现在知道王国有多少国民居住,这一点也依然不变。」 瑞克提法尔被眼前龙族散发的压力急出了一身黏汗。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这就是成败的关键。 「我既没有白龙公那么忠义,也没有梅蕾蒂亚大人那么坚定的信念。王国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凯尔在瑞克提法尔面前停步。 他俯视持续说话的青年,始终默默无言。 这是催促对方往下说的态度。 「——不过,只要是能让她们两人活得幸福的必备条件,只要是能让梅蕾蒂亚大人贯彻义理的必备条件,以及……只要是能让白龙公持续奉献不变的关爱和忠诚,我就会以我的意志来推己及人,毫不间断地保护这个世界,如此而已。」 既不为了忠义也不为了信念,单纯是为了自我满足而牺牲性命。 为了国家,为了万民,为了和平,要现在的他心怀这种大义,是一种苛求。 然而,他可以为了自己一个人而付出自身的性命。只要他下定决心,对自己现在的生存之道死心,他就不会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了。 不,其实自己就只有这点决心而已。 不知天高地厚为了别人而死,这样的信念不适合他,甚至令他胆怯。 即使如此,他也想设法单单完成一件事。 「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心里觉得世界实在很小。然而现在有梅里艾菈在,有威妮雅在,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在——就连这一瞬间世界扩张的速度都快得令我颤抖。」 好恐怖。 但他同时也很开心。 「『那时』的我觉得世界无关紧要,只要有自己专属的小天地就足够了。不过,现在却不同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就连自己都不能理解。 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心灵的某个地方遭到置换了吗?还是因为在他死后所具备的心灵,与当时的自己不同了呢? 不过,现在这已完全无关紧要了。对,都无关紧要了。 「你知道吗,白龙公?我已经死心了,对什么都没做就过世的死法死了心。」 他已经不能单纯地死去,不能像以前的自己一样悄悄地死去。 而现在,打从那位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公主捡他回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好死了心,不再对人毫无牵挂地死去。 「『死心』——这是个软弱的词汇。不过,弱者只须变强就好。就算没能变强,也只需舍弃掉就好。」 死心和放弃看似相同,实则不一。 所以,现在的自己才要死心。 「白龙公,假如我明天能活着出来,就请你死心吧。」 「——死心什么?」 凯尔眯起了眼,望着比自己小半颗头以上的青年。 这模样从别的角度来看,或许就像是一张笑脸。 「假如连你都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死去,那么平稳的日子是不会来临的。到了那一天,你会后悔当初不该央求梅蕾蒂亚大人将仪式从简,不该跟我做这样的约定——所以,请你现在做好死心的心理准备。」 凯尔无言地盯着瑞克提法尔。 仿佛能从月色的眸子看透其决心般,接着他泄出一口叹息。 「——好吧。」 不要牺牲性命吗——这次凯尔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他下定了决心,要将这名只重视眼前事物的男子尊奉为主人。 啪啪啪啪啪啪,传来了细微的拍手声。 现场五个人都被拍手声吸引,他们将视线四处环绕,只见前方有个穿着长衣的少女,样式和梅蕾蒂亚的装束不同。 少女的年纪约莫十四、五岁,层层薄绢的衣裳给人梦幻般的印象,还留了一头长及曳地、色泽淡薄的翡翠色头发。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 她屡次开阖双唇。 她的模样显然是要说话,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不过,梅蕾蒂亚似乎听得见她的声音。 「啊,对了,莉莉西亚,这一位就是新任的『白』。」 梅蕾蒂亚把手放在瑞克提法尔的双肩上,将他推到少女的面前。 瑞克提法尔稍微踌躇了一下,就露出僵硬的笑容,勉强点头示意。「白龙公他们都知道,她是四界神殿的巫女莉莉西亚,是我的妹妹。」 「……」 少女提起下摆,行了一礼。 瑞克提法尔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漏出一声赞叹。 「巫女在结婚前除了本名之外并没有俗称,因此我都叫她莉莉西亚。我想你之后就会发现,这女孩在执行巫女的『任务』时既不能说话,也看不见东西。但她可以透过感觉来知道周围的情况,所以把她当作视力健全的人来看待就可以了。」 据说巫女的空间认识能力是常人所不能比的。 尽管神殿里的人也知道,这是伴随「任务」而获得的特殊能力,不过详细的原因只有巫女本人和她的伙伴才清楚,所以梅蕾蒂亚似乎也不太了解。 「!!」 瑞克提法尔觉得莉莉西亚在看着自己。 她张嘴,却仍然发出无声的话语。 「——?」 但是,他听不见。 莉莉西亚也从瑞克提法尔的反应知道他没听见自己的声音,表情变得稍微有点黯淡。梅蕾蒂亚急忙翻译给瑞克提法尔听。 「她刚刚说的是,请容我辅助你进行仪式。」 「呃,唔,是这样吗……!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瑞克提法尔连忙在莉莉西亚面前低下了头。 莉莉西亚露出残留些许苦涩的笑容,表示她明白了。 「再等一下就可以听得见了……不过,也有投不投缘的问题在……」 梅蕾蒂亚在瑞克提法尔的背后叽哩咕噜地自言自语。 从她的经验来看,除非其中一方拒绝接通,否则要听见心电感应不必花那么多的时间。 要是没办法听得见的话,仪式的过程当中就会出现障碍——梅蕾蒂亚也开始考虑是否要错开举行仪式的时间了。 「……」 「——啊。」 莉莉西亚第三次向瑞克提法尔攀谈。 还需要翻译吗?梅蕾蒂亚在开口询问的瞬间,瑞克提法尔就发出了呆滞的声音。 她顿时惊讶,却马上就想到了原因。 总算听见了,梅蕾蒂亚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你听见了吗?」 梅蕾蒂亚为了慎重起见,而向瑞克提法尔求证。 瑞克提法尔连连点头。 「虽然还听不清楚,但她应该是在问我身体状况怎么样……」 「——!」 莉莉西亚听到瑞克提法尔的话,突然表情一亮。 看样子是答对了。 <——太好了……你都听见了……> 「啊,这次就听得很清楚。」 传到脑部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清晰。 瑞克提法尔觉得少女声音悦耳,即使没有空气做媒介,听起来也魅力十足。 〈那么,请容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是四界神殿巫女,莉莉西亚。> 「你太客气了,我现在叫做瑞克提法尔。」 〈久闻阁下大名。听四界诸王说,你是从很远很远的世界来的。> 瑞克提法尔听莉莉西亚这么说,不禁开始好奇那些名叫四界之主的究竟是什么人。 看起来他们对包括异世界在内的事情最为了解。 「莉莉西亚大人,好久不见。」 〈白龙公也仍不减健壮,实乃万幸。不过这次的乱事,想必也让公爵大人心痛万分吧!〉 「不,与莉莉西亚大人的心痛相比,我的感受就犹如鳞片遭到抚摸一般,不痛不痒。」 莉莉西亚即使面对凯尔的寒暄,也以巫女的身分完美地和他对答。 瑞克提法尔听到她高雅的措词,忍不住看了梅蕾蒂亚一眼。 明明是姊妹却差这么多——他的目光这么说着。 「——假如我在仪式中手滑也没关系吧?纯白的小鬼。」 「不,千万不要。」 梅蕾蒂亚半眯着眼,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令瑞克提法尔屈服,两三下就开始撤退。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愤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瑞克提法尔在心里嘀咕一声,也不知是对谁说。 〈姊姊正在欺负瑞克提法尔先生吗?〉 「你可别说这样很失礼,我是在告诉这个小伙子世界有多么残酷。」 莉莉西亚对姊姊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惊讶,而梅蕾蒂亚则突然移开视线,闹起脾气来。 瑞克提法尔看见莉莉西亚一脸抱歉地望着自己,这份温柔深深感动他的心,于是便稍微充一下面子。 「你姊姊是在担心你吧!她真是个好姊姊。」 〈是吗……既然瑞克提法尔先生都这么说了……〉 尽管瑞克提法尔勉强硬撑,不过莉莉西亚倒是很给他面子,这样的贴心也令瑞克提法尔差点要流下泪来。 「——仪式本身非常简单。如今国王陛下已经身亡,只要跟归还到神殿的『皇剑』合一,就能进行『存在』的继承。」 瑞克提法尔一边聆听年轻典部神官莱尔的解说,一边沿着往下的阶梯,走向大神殿的地底深处。 旁观仪式的凯尔一行人,以及执行仪式的梅蕾蒂亚和莉莉西亚,他们都从别条通路到地底去,因此现场只有典部神官莱尔和瑞克提法尔两个人在。 「原本皇太子的存在继承应在国王陛下在世时进行,所以自古以来仪式的内容并不是继承『皇剑』,而是要继承遭到巫女封印的『存在』。」 然而,由于现在国王缺位,因此本来该和国王本人合而为一的「皇剑」,就归还到神殿去了。这里的归还指的是国王死后,与之重叠的「皇剑」返回其预设的保存地,亦即大神殿内部的大宝殿。 之后,皇太子要正式继承回到大神殿的「皇剑」,获得加冕的资格担任国王。 「『皇剑』是旧帝国时代末期打造的个人携带型魔导兵器。据说是第一任国王陛下和四条龙订立契约之际,承继了一只眼将它装进去,再铸造成剑的形状而成。」 龙之眼是能匹敌龙之心脏的魔法素材。 这种素材能产生并控制庞大的魔力,当那场瓦解帝国的战争发展到末期时,将这种控制能力和魔力应用在兵器上的技术就完成了。 不过,这种技术却只为了用来锻制一柄剑,之后就被打造出那把剑的第一任国王给埋葬了。 「将四种龙眼融合之后,『皇剑』就能成功地不分四界从中导出惊人的力量。但是这柄『皇剑』却铭刻了一种术式,那就是把剑所见过的光景记录下来的永劫术式。」 第一任国王将这种术式附加到「皇剑」身上的考量是什么,可靠的历史纪录并没有留存下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继承国王之位的时候,也包括要继承其纪录。 「与『皇剑』合而为一之后,其纪录也会与皇太子的记忆融合在一起。融合过程中能否经得起长达二千年的纪录而依然保持自我,是仪式的第一道关卡。当然,需继承的纪录会一代代累积而增加,所以你继承的难度会高于前任的国王陛下。」 一旦失去自我,就不可能控制「皇剑」产生的魔力。 而等在候选人前方的命运只有一种,那就是被融于自身的「皇剑」魔力从内部破坏。 「至于巫女所封印的,则是四界之主交给第一任国王陛下的控制装置,是四界之力的源流。这种力量能驾驭万象,包括『皇剑』所持有的魔力,必须向第一代国王陛下订立契约才能够借来使用。由于这份力量十分强大,因此除了拿来控制『皇剑』之外,是禁止使用的……」 这道力量单纯以「力量」一词来称之,以四界职掌范围的形式,局部呈现在这个世界上。 力量、物质、魂魄、虚无,这道力量对各个职掌范围的干涉能力堪称绝对。 而能够使用并控制此等庞大力量的四种龙眼究竟是什么?这个中原因必须追溯到四龙的由来。 「在龙族的传说当中,白龙以『天界』为祖先,黑龙以『魔界』为祖先,红龙以『精灵界』为祖先,而苍龙则以『冥界』为祖先。原本他们的祖先是原初龙的子孙,从这四个世界迁徙到这个世界来,而其根源之力当然分别来自于四界。」 处于龙形状态的时候,除非只剩眼睛,否则不可能发挥来自四界的力量。 能够使用四界之力的龙,恐怕就只有一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那几条而已——这就是目前归纳出来的结论。再者,一般人也认为,从没有生物的冥界而来的苍龙种祖先,可能是当时变身为龙形的冥界之主。 事实上,只要后继者出现,四界之主也会世代交替。 「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不带感情和其他杂质的『眼睛』,让龙种得以行使祖先所拥有的四界之力。尽管原因尚无定见,但这或许是因为它们身上最能代表龙的部位,就在于『眼睛』和『心脏』。」 无论祖先是谁,从诞生于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受到这个世界生物型态的制约。 实际上,龙族能操纵的魔力比其他种族来得强大。其实魔力顾名思义,就是所有力量的泉源,来自魔界的力量,然而白龙能操纵的魔力却和红龙所用的没有关连。 尽管原初龙来自四界,但或许把现在的四龙种和原初龙当成不同的生物来看待,才最贴近于事实。 「与『皇剑』同型的兵器,在旧帝国中称之为概念兵器。只要这种兵器能控制四界之力,就可以将概念操纵自如,一点也不夸张。」 能够操纵万物状态的兵器。 或许这是有知识的生物发展到极致的最后武器之一。 「第一代国王陛下没有毁掉研究资料。假如现在还使用概念兵器的话,或许类似旧帝国帝都的悲剧将再度重演。」 「——悲剧、吗……」 对方顿了一下,之后才针对疑问来回答。 「——假如只论结果的话,那就是旧帝都消灭了。」 人们在第一任国王亲自去破坏的研究设施和别的帝都研究所当中,以毁坏后还剩余的部分研究资料为基础,制造了新的概念兵器。 而后,在进行启动实验的那一天,帝国首都的一百万市民同归于尽。 后人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之后只剩下结果,只剩下旧帝国帝都化为大陆最大湖泊的结果。」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仔细想想,意图研究概念兵器的势力,这二千年来不能说没有出现。 即使如此,概念兵器还是没有创造出来,原因在于帝国溃败的同时,各种技术也跟着倒退,再加上旧帝国遭到毁灭时的掌权者,还对概念兵器的巨大威力感到畏惧,将技术埋葬于黑暗当中,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我们这些隶属于典部的神官为什么会晓得这样的事实,候选者大人知道吗?」 听到走在前面的莱尔有此一问,瑞克提法尔点头道: 「——为了告诉即将拥有唯一概念兵器的候选人,这种武器有多么危险。」 「正是如此。」 通往地下的阶梯叫什么名字呢——这里是回顾过去,接受事实的地方,名叫「悔悟的阶梯」。 莱尔以撇除一切感情的声音这么说道。 「幸运的是,经由四界之主所选定的候选人,全都明白我们的意图。就算实际登上皇位,也没有将概念兵器的情报泄漏出去,而保住了国家的和平。」 「我也要保守秘密吗?」 听了瑞克提法尔的疑问,年轻典部神官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要视新任国王陛下的判断而定。假如隐秘一切情资就能获得和平,倒也不坏,但我们却不能断言王国完全不需要概念兵器。」 即使王国藏匿概念兵器,却不代表别的国家和组织不会造出来。 而要对抗完成的概念兵器,就需要另一个概念兵器。 藉由互相牵制,来做为抑制的力量。 「我们典部神官要恳求新任国王陛下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别忘记您今日在这座阶梯上知道的一切,别让过往的教训白白浪费。」 国王要背负的担子是这么地沉重。 瑞克提法尔一阶一阶地往下走,看见自己的前方是一片黑暗。 (因为什么都不存在,还是因为什么都存在,所以才只能看见黑暗呢?) 点点细微的灯光向前延伸,是瑞克提法尔要前进的道路。 这是残存一切可能性的光辉未来,还是足以让未来破灭的些许时间? 没错,「悔悟的阶梯」就是送给候选人的最后之路,要他们看清自己的未来。 (是生、是灭,无论如何都要连累很多人吗……) 这条阶梯强迫许多候选人悔悟,要他们在具备自觉的前提下进行仪式。而现在沿着这条道路前进的,则是把「死心」放在心里的青年。 (连需要悔悟的过去都没有的我,在这长长的阶梯中想要什么?) 要做出决定,前进或后退的选择。 就算陷入所有现象的泥泞也要朝未来前进,还是移开落在一切事物的目光往过去后退?他提出了单纯到让人发笑的问题。 「——典部神官大人。」 「怎么了?」 莱尔停下脚步,仰望瑞克提法尔。 在黑暗的阶梯中,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走过这道阶梯,迷失在光芒下回不来的人有几个?」 瑞克提法尔在问问题。 他在问,被四界之主选上后,没能成得了国王的人有多少? 他在问,这道阶梯该背负多少人的愿望? 「——就 第六章 皇统继承 深埋于地底的空间,却充满纯白的光。 瑞克提法尔抬头寻找光源,天花板的距离感觉高到难以攫住,令人有些头晕。不过他却发现,天花板的一部分在发着光。 仔细一看,支撑天花板的柱子,也是采光的来源之一。 明亮到无法直视,不知是用什么原理来发光。 「——你来了啊。」 瑞克提法尔环顾四周,不知道从这端到另一端的距离有多长,接着他耳边就传来梅蕾蒂亚的声音。传来的说话声叠着回音,但他却知道出声的人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片广大的地下空间中央,他看见那边有好几道人影。 瑞克提法尔往那边走去。 「该注意的事情你都听过了吗?」 众多人影的中心。 地板由带有光泽的材质制成,与单纯的石头不同。精致的魔法阵画在那上头,而梅蕾蒂亚就站在中央。 莉莉西亚和一群用面纱蒙着脸的神官站在她周围。 每个神官都拿着超过自己身高的拐杖,同时向瑞克提法尔默默行礼。神官穿着整齐划一的衣裳,体型也相似,导致个人风格看起来很薄弱。这令瑞克提法尔感到有点惊讶,却没敢追问原因。 他反倒回答梅蕾蒂亚的问题。 「我只知道典部神官大人提过的事。」 「既然听了那些就能来到此地,这就够了。」 梅蕾蒂亚笑了。 看似开心的笑容,同时却流露出悲伤。 瑞克提法尔从梅蕾蒂亚的表情中领悟到,她应该知道所有的历史事实。 「虽说现在的确是战时,不过听到过去战争的罪恶会很难受吧!还是把这也当作仪式的一环会比较轻松。」 「我倒是觉得,这才是最容易了解的说明。」 「是吗?」 苦笑。 两人露出同样的表情,互相微微一笑。 梅蕾蒂亚纯粹感到放心,想不到瑞克提法尔知道一切之后还来到了这里。而瑞克提法尔怀着深厚的安心感,是因为他与梅蕾蒂亚共享一个秘密。 「二千年的纪录中不只有光荣和幸福,也有罪孽和不幸。里头包括了一切,全都不带主观单纯记录下来。」 「皇剑」是无机物,以无机而不带一丝抒情的方式,保留历代国王的纪录。 第一任国王选择记录而非记忆的意图是什么,想必代代的国王都得到答案了吧?神殿的总大主教经过好几代的传承,却还是感到疑惑。 说不定她能够找到答案。 梅蕾蒂亚在内心的一角期待着。 「不只是继承,或许连你也要在此留下纪录。」 这名青年会留下什么样的纪录呢?继承这份纪录的下一代国王会有什么想法呢?她对这些问题有着无穷的兴趣。 「事实胜于史书!哪怕只有一个人不断凝望的世界,也是属于这个国家的记忆。」 或许那是免于误入歧途的路标。 或许那是揭露前有地狱的警讯。 或许那是要让人知道,孤独才是国王真正的朋友。 唯一的纪录,继承者仅有当今圣上一人。 「瑞克提法尔,你可别败下阵来。等仪式结束后,你就会得到国王宝座这份真正的孤独,以及『皇剑』这位真正的同胞。这场最初也是最后的孤独之战,你要是赢不了,就不配当个男人。」 〈——姊姊说得没错。虽然我也要帮忙完成仪式,但若瑞克提法尔先生本人没有战胜这场考验的话,我的协助就没有意义了。> 莉莉西亚以绝不张开的双眼注视着白衣青年。 想必那对眸子一定和梅蕾蒂亚一样藏着坚强的意志吧——位居仪式重心的青年这么认为,还想看看她的眼睛。 许多人迷恋光彩夺目的宝珠,而耀眼的心灵也一样充满吸引力。 这份情感形容为「欲望」尚浅,称呼为「兴趣」太深。 渴望自己没有的东西,当它出现在眼前时才会涌现的感觉。 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憧憬」。 「她能否完成巫女应尽的职责离开这里,也要看你的表现。」 莉莉西亚为了完成巫女该负的义务,而抛弃至今以来的生活,只有瑞克提法尔才能带给她崭新的人生。 然而莉莉西亚真正希望的,却不是崭新的人生。 〈姊姊,我……我想跟姊姊一起……> 没错,她并不希望自己一个人离开神殿。 离别多年的姊妹还那么相亲相爱,这不就足以证明一同共度的时光和彼此抱持的感情,并不是人际关系的全部吗? 梅蕾蒂亚抚摸妹妹的头,露出温柔的微笑。 「——假如莉莉西亚不在了,我待在这里的理由也就所剩无几了。假如我们俩都能完成任务的话,就带你去别的地方玩怎么样?当然,费用全都由这小子来出。」 好过分啊。尽管心里这么想,却仍期盼总有一天让愿望成真。 倘若心愿能够实现,或许自己就能够感到自豪。真令人期待。 「——到了那个时候,就去做莉莉西亚想做的事好吗?」 所以,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做个小小的约定。 因为你的微笑,绝对是我的幸福。 〈——我……只知道这座神殿,这样也没关系吗?〉 瑞克提法尔见莉莉西亚一脸困惑地仰望着自己,就笑着回答了她。 他一边抚摸轻柔的头发,一边点头说道: 「我和你差不多,知道的地方也很少,所以就让梅蕾蒂亚带我们到处走走吧……这一定会很好玩。」 〈是,是的……!一定很好玩!〉 梅蕾蒂亚见莉莉西亚笑得开心,也露出同样开心的笑容。 瑞克提法尔看到两人那么高兴,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从现在起即将豁出性命的青年,发出衷心的笑颜。 「——总大主教阁下,魔力已经充填完毕。」 墙上装设的扩音器传出的声音吸引梅里艾菈抬头,她听见内容后,视线又慌忙回到窗户下方。 梅里艾菈的内心十分不安,就连一旁的父亲,以及跟在背后的侍女也感觉不出他们的气息。 现在她所在的位置,是其中一面墙上镶着玻璃窗的观览室。这座房间的格局是从举行仪式的大厅天花板突出,打从梅里艾菈进来之后,她就一直难以冷静,让人无法想像平时的态度是多么威风凛然。 为使接受仪式的皇太子候选人集中精神,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大厅。在大厅中辅助仪式进行的神官之所以造型不具个人特色,其实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他们说,这是为了稍微提升仪式的成功率,进而保住候选人的性命。而梅里艾菈这个与仪式完全无关的局外人,自然是无话可说。 梅里艾菈能做的事只有一件。她向梅蕾蒂亚和莉莉西亚低头请求道:「他就拜托你们了。」尽管两人都爽快答应下来,不过梅里艾菈知道,她们实际上可以帮忙的,也仅限于能力所及的范围内。 「开始了啊。」 「——是的。」 梅里艾菈点头回应父亲的话,视线却没有移动。 凯尔轻叹一声,把视野的重心放在女儿关注的人身上。 「必要的步骤他已听过了,之后就要看他自己了吧?」 这是王国史上头一遭将所有继承手续一次完成的存在继承仪式。 尽管提议要这么做的人就是他自己,然而实际看到大厅的魔法阵在眼前蓄积魔力的时候,脑子里却冒出后悔 的念头,觉得这或许真是办不到的事。 游走于地底的魔力巨河称为「龙脉」。只要经过盖在正上方的「密斯特拉——哈尔玛大神殿」地底下,从龙脉中汲取的魔力也会多到其他地方都比不上。 然而,就算拥有庞大的魔力产出量,也需要一点时间确保仪式所需的魔力值是否足够。那是因为仪式经大幅省略后,施法一次所需的魔力值会跃升到十倍以上。尽管早在凯尔说要带「白」过来时,魔力就开始充填了,但就算从大神殿延伸到地底下的魔力采掘用魔法术式,以最大耐久极限来汲取魔力,也必须累积到现在,魔力才够充足。 换句话说,假如仪式因故中断的话,就必须花掉漫长的时间进行准备工作,包括准备术式和检查仪式会场,好能再次累积到足够的魔力。 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凯尔曾经这么告诉梅蕾蒂亚。对他来说,现在的情况就等于在走纲索。 「——现在只能祈祷王都的战况不要恶化吗……」 幸运的是,这里是信仰的重镇——大神殿。要是连在这里祈祷都行不通的话,去哪里都没有用。 凯尔看着女儿黏在窗前一动也不动的身影,再次叹了一口气。 看到朝自己跪拜的神官捧着的细剑时,瑞克提法尔畏缩了一下。 这把细剑在无损实用性的范围内做了最大限度的装饰,剑刃没有损坏,具有足够的杀伤力。即使这把武器实际上是用在神殿祭祀时的仪礼用细剑,但若想要拿它上战场,也能经得起考验。 梅蕾蒂亚和莉莉西亚两姊妹站在距离他十步的地方,而她们身边也有神官,以缓慢的动作拿一柄细剑过来。 搁放细剑的白色薄布上织有王国的国徽,以交叉的剑、画上十字星的盾牌,和支撑这些兵器的四条龙为构图。当神官双手捧上这把剑时,瑞克提法尔便觉得围绕在它周围的气息,与自己拥有的剑截然不同。 瑞克提法尔无法用贴切的言词来形容这种现象,但若硬要他解释的话,那就是存在感的分量不同了吧? 纵然使用金银来锻造,装饰却不华美,而在剑刃上铭刻古代文字,也绝不是稀奇的细剑装饰工法。尽管如此,瑞克提法尔还是透过本能而非理智,晓得「皇剑」展现出压倒性的存在感。 现在的瑞克提法尔已被塑造成「皇剑」之器,或许这种感觉就是皇剑该与自己同在的本能。 莉莉西亚从神官手里接过盖着薄布的「皇剑」后,就转身朝向梅蕾蒂亚。 梅蕾蒂亚当场跪下,对「皇剑」深深低头后,再以双手接过。 而后她再次低下头,把「皇剑」配在腰间,直起了身子。 「——」 梅蕾蒂亚一言不发地看了过来。 瑞克提法尔望着神官捧着的细剑,将手放在剑柄上。 缠绕在剑柄的皮带和金属的触感。 他试了一下剑柄冰冷的感觉后,再紧紧握住它。 然后他持剑一挥,拿捏触感和重心之后,整个人就转向梅蕾蒂亚,把退下的神官留在视野的角落当中。 「—一」 接着,他就慢慢把剑尖指向梅蕾蒂亚的眼睛。 他用剑的经验,仅限于在原本的世界里当学生的那段期间。 还好他在就学时就拚命锻炼自己并不擅长的武术,才不至于乱了架势而显得笨手笨脚。 「——看样子你好像用过剑嘛。」 「这里也有御座敷剑法这一招吗?」 瑞克提法尔不晓得异世界的人是否知道御座敷剑法就是非实战对打,然而王国似乎也有同样的说法。只见梅蕾蒂亚噗哧一笑,再次握住「皇剑」的剑柄。 「道场剑术要是能练熟的话,也能用在实战当中。再说,就算把剑对着没经验的家伙,也不需要受良心的苛责。」 「这还真恐怖。」 梅蕾蒂亚旁边的莉莉西亚露出苦笑,而瑞克提法尔也和她一样的笑了。 就在他要开口回应之际,其中一名等距排列在魔法阵四周的神官朗声道: 「——时候到了!」 梅蕾蒂亚听到声音,脸上柔和的表情就消失了。 同时,莉莉西亚的表情也紧绷起来,双手交扣成祈祷的姿势。 「要开始啰,小伙子。」 梅蕾蒂亚出声,几乎同时瑞克提法尔也跟着点头。接着众位神官就发出吆喝声,同时一齐用杖尖敲击地板。 尖锐的声音响彻整座大厅,地板上的魔法阵宛如呼应般发亮,浮现透光的纹路。 当瑞克提法尔的眼睛习惯光线之际,梅蕾蒂亚就朝他刺了过来。 仪式的步骤极为简单。 首先由候选人与手持「皇剑」的总大主教击剑对打。 这项行为是为了让「皇剑」觉醒,并认识候选者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虽说是仪式性质的击剑,却并不是演技。 假如彼此没有拿出战意,「皇剑」就不可能觉醒。 「——呼。」 梅蕾蒂亚疾冲过来,速度快到不像身穿厚重的衣裳。她转动手腕,狠狠横扫一击,瑞克提法尔急忙举细剑挡架。 「皇剑」与仪礼剑交锋,金属相互啮合,发出刺耳的声音。 「——!」 在火花飞散的同时,感受「皇剑」的脉动。 让剑刃展现些微的光芒,牵引「皇剑」的残像。 「再来!」 梅蕾蒂亚吸收反弹之势,一个翻身,再度展开攻击。 这次瑞克提法尔以仪礼剑的剑腹,避开她捞击的动作。 火花再次沿着滑过仪礼剑上方的「皇剑」之刃飞散开来,而后脉动又出现了。 这份犹如要震荡空气的脉动,也是众位神官开始咏唱仪式咒文的信号。 (——存在、存在、存在。皇之刃,四界之刃,讴歌之刻,祈愿之时。此非觉醒,而乃新生……!) 众位神官的声音宏亮响起。 魔法阵的光芒应声增加。 瑞克提法尔和梅蕾蒂亚在逐渐增强的光芒中持续舞剑。 十回合,二十回合,三十回合,两人不断过招,莉莉西亚默默地紧追不放。 (——冀望明日,乞求秩序。王国连绵,而至今日。唯愿皇者,延续未来——) 每交锋一次,「皇剑」的光芒就会增强,令瑞克提法尔眯起了眼。 「皇剑」的脉动像在回应众位神官的祈祷,同时也像要表露贪恋生命的渴望。两人交手数十次之后,脉动就强到足以摇撼整座大厅。 接着,梅蕾蒂亚斜肩一砍,与瑞克提法尔的一记捞击激烈交锋。 瞬间,「皇剑」的闪光和脉动爆发出来。 「瑞克提法尔!」 爆光支配的白色世界里,梅蕾蒂亚的叫声打进瑞克提法尔的耳里。 值此同时,众位神官掺杂着兴奋的声音也达到了最高潮。 (——存在、存在、存在!速来此处!速来此处!赋予此地,崭新未来!) 「我要上了……!」 梅蕾蒂亚尖声叫道。 瑞克提法尔翻转手中的细剑。 「喔喔喔喔!」 同时魔法阵的光芒增加了。 瑞克提法尔紧握仪礼剑,承受光之暴风的狂烈侵袭。 而后——他清楚看见梅蕾蒂亚冲向自己时的,「皇剑」的锋芒。 接着进入仪式的第二阶段。 那就是将「皇剑」与候选人融合。 候选人要继承「皇剑」具备的二千年纪录,以及其中的四界之力。 梅蕾蒂亚一边承受 「皇剑」从自己手臂传来的鼓动,一边迅速奔驰,意欲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一步,一步,将风一分为二。即使吹乱头发,也依然全力在跑。 剑锋指向白之青年,只要一个步骤出错,仪式就会失败。她按捺只许成功的紧张情绪,牢牢握住「皇剑」的剑柄。 不久,梅蕾蒂亚开始用自己的双眼仔细看着青年的表情,这时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青年注视过来时的神情确实具备皇威。 没问题的——她这么想。 「别闭眼!」 她不知道对方能否听见这句话。 但她却冲上前去,速度连一瞬间都没有减慢。 要抓紧时机让「皇剑」进入瑞克提法尔的体内。 刹那间,她喊出祈祷文来恭迎自己该侍奉的国王,而后全力刺出手里的皇剑。 「——皇者啊,存在吧!」 在从简仪式中,「皇剑」能刺的部位有两处。 心脏与——眼睛。 「——唔!」 她手腕一转,将「皇剑」刺进瑞克提法尔的银色右眼里。 瑞克提法尔一直看着被银光包围的「皇剑」。 剑刃遮蔽视野,接下来只感觉到「滋」的一声,就没有任何知觉。 激烈的疼痛随即袭来,从意识中驱散这份触感,让他失去行动自由的身体像触电般震颤起来。瑞克提法尔高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要是不吼出来,意识就保持不住。 「皇剑」开始融合,导致身体活动的自由遭到剥夺,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呐喊。 承受游走身体的疼痛,还要抵抗冲进意识里的庞大纪录。 他唯一的武器就是喊叫,藉此抵挡巨大「力量」的奔流。 第八代国王艾涅法柏。 继承「皇剑」的最后一位国王。 他在贵族改革当中,以果断不似平日温厚态度的处置而闻名。 这位国王也广受各国元首的尊敬,但在教育子女方面却是唯一的失败。 第七代国王玛莉耶露。 她是王国史上第三位女性国王。她在非官方的纪录当中是一名高级妓女,以她的发色来博得大众的喜爱。 这位国王让女性的地位起了飞跃性的提升,不过她的目标并非单纯的女士优先,而是实质的男女平等。 缘此之故,她至今仍然广受卖笑女的景仰。 第六代国王扎更。 他是第五代国王的第二个儿子,是唯一按照正式步骤来世袭国王宝座的人物。 虽然他延续母亲军队改革的方针,却也是致力于国际交易和发现新航路的交易之星。 而他那个时代绘制的海洋图,也成为后世交易时的必需品。 第五代国王薙·一文字。 王国史上第二位女性国王,据说是来自出云一带的移民。 这位国王进行军队改革,取代以贵族为中心的军队,由受过扎实教育的职业军人来主导。 此外她还主导战术研究,今日军事学校也依然教授她所研究的战术。 第四代国王勒·嘉尔德。 据说他的父母是从国外逃过来的流亡份子。 他一边疗愈饱受战争摧残的国土,一边进行援助艺术家的工作,尔后就被誉为王国文化的拥护者。为了赞扬他的功绩,现在皇立大美术馆的玄关处还以他的肖像画来装饰。 第三代国王伊莉莎白蒂雅。 骑士阶级出身,在位仅一年的国王,后世称她为剑之公主。 打从第二任国王时代开始,王国与北方人类种诸国的关系就日趋恶化。后来在双方爆发战争时,这位国王就发挥了她的军事才能。 她凭着绝无仅有的才华,仅仅十个月时间就将战争导向终结,不过在终战后就失踪于皇城。 尽管下一代国王即位的事实,就意味她早已失了性命,然而提倡其生存说的有识之士也不少。 第二代国王飞利浦。 他是农民出身的国王,后人称其为农耕王。 这位国王振兴农业,促进国内流通,喜欢到开辟在旧皇城的田里培育农作物。 他在位二百年期间所改良过的农作物品种,至今仍然是王国的主要农产品。 众人的欢喜、悲伤、憎恶与叹息。 这把剑只能不断注视所有的感情。 其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堪称为自身的感情。 然而,在流进瑞克提法尔体内的纪录当中,「皇剑」留下的感情却只有一个。 「——拜托你了,伙伴。」 这是「皇剑」刚成型时的纪录。 疑似第一代国王的白发少年抱起自己的纪录,是「皇剑」里唯一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感情。 或许那就是残留在龙之眼当中的感情。 然而,瑞克提法尔却认为这就是「皇剑」唯一的记忆。 这段情感是唯一在堪称浊流的资讯中散发的光芒,瑞克提法尔将它铭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瑞克提法尔右眼流出大量的血液,高声叫了出来。 梅蕾蒂亚意欲剥除「皇剑」溢出的魔力。她再度运劲于自己的手,喊了妹妹一声。 「莉莉西亚!」 〈是!〉 莉莉西亚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妹妹默默追逐姊姊的动向,「皇剑」与候选者接触后,风势和光劲就变大了,而在这狂烈的态势当中,姊妹俩的连带感确实而可靠地持续下去。 不久,梅蕾蒂亚看到巫女的装束松了一口气,把手伸向妹妹。 「莉莉西亚!这边!」 瑞克提法尔的咆哮与风声几乎要掩盖她的声音,但妹妹的确听见了。 梅蕾蒂亚认为,担任巫女一职之所以要失去眼睛和声音,或许就是因为要在强光与风暴中,抵达候选人所在的位置。 梅蕾蒂亚抓住妹妹在风中摇曳的手,让她握住刺进瑞克提法尔眼里的「皇剑」剑柄。接下来就是巫女的工作了。 「这小子就拜托你了!像他这种滥好人,正适合跟你走在一起!」 妹妹明白姊姊这句话里里外外的含意,大大地点了点头。 〈——我会尽一切心力来支持他。不管是巫女莉莉西亚也好,还是平凡的莉莉西亚也好,此人都是我生活的依靠。〉 「你识人的眼力也跟我一样,我引以为傲的妹妹啊!」 梅蕾蒂亚用自己的手包覆妹妹握紧剑柄的手,朝对方眨了一下单眼。 接着她就松手放开「皇剑」。 「——唔!」 转眼间,她就被刮到魔法阵的外面去了。 手里没有「皇剑」的总大主教,已经失去参加仪式的资格。 梅蕾蒂亚在退出仪式时,将这个国家的命运寄托在那两个年轻人身上。 「莉莉西亚……!瑞克提法尔!」 她被暴风吹走,撞到地板上一动也不动时的呻吟声,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听得见。 尽管姊姊飞到莉莉西亚感觉不到的地方让她很担心,却仍将意识集中在剑柄握在自己手里的触感。纵然眼睛看不见,也能从闯进耳里的惨叫和鲜血的味道,轻易想像这番光景。 原本的仪式不可能出现的凄惨景况,却在拯救国家的大义名分下进行。 〈瑞克提法尔先生!〉 莉莉西亚用力握紧剑柄,将「皇剑」刺得更深。 接着她就以娇小的身躯将利刃往内塞,以便同时袪除放大的叫声。假如「皇剑」和候选人没有合而为一,莉莉西亚就算交托「力量」 也没有意义。 尽管这并不是将「皇剑」实际埋进身体当中,然而异物插入身体的抗拒反应却还是会出现。 倘若融合率超过一定的数值,就能以巫女的力量来控制并安定「皇剑」。但若想达到这种融合阶段,就只能靠候选人自己撑过去。 〈瑞克提法尔先生!你要加油!〉 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 即使如此,她仍非叫不可。 再塞进去一点,再把「皇剑」稍微塞进去一点。即使脸上沾满血污,莉莉西亚还是一直呼喊。 她不想伤害笑得这么温柔的人。 但是,哪怕自己要伤害他一次,也必须完成彼此的使命。 〈瑞克提法尔先生,我们快点结束仪式,一起出去走走吧!虽然我一无是处,但我会努力学做便当的!要是你能让我待在你身边的话,我也会永远支持你的!〉 为什么要执着于这名青年到这种地步,老实说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 因为他对自己很温柔吗?还是因为他不把自己当巫女来看待呢?她想了又想,却没有找到答案。 (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看看。) 纵然大神殿的藏书室里拥有丰富的书籍,不过眼睛看不见东西的莉莉西亚,却跟这里没什么缘分。但是,假如她在藏书室里养成爱好文学的习惯,或许就会发现自己的真心。 这时,少女爱上了青年。 那是占据她体内多数的四界之力,受到青年这尊「皇剑」之器吸引的结果。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扭曲的恋慕之情,或许有人会笑称这是赝品。不过即使如此,少女的恋爱却既是事实,也是真实。 历代的巫女当中曾经有人在举行仪式前就和候选人相爱,或许这时的莉莉西亚也处于相同的状况。然而,这名巫女一辈子都没发现这件事实。 因为她后来和适合的丈夫人选在一起,过着真正幸福的日子。 想必没有人会轻言结果就是一切,尽管俗话也说没有过程就没有意义,但事实上对于当事人来说,他们所获得的却只有结果。 现在莉莉西亚心中微小的爱慕会不会发展下去?等到仪式结束,四界之力回到该存在的地方后,她是否会一直抱持这份感情?到头来谁也不知道。 她是否基于一己职责,选择站在国王的旁边? 她是否基于一己之愿,期盼能待在国王的身边? 一切都要等仪式结束以后才有定论。 〈瑞克提法尔先生!我在这里!〉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少女莉莉西亚想要保护青年瑞克提法尔。 而青年也想再看少女莉莉西亚的笑容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溢的力量暴发,血液从身体中飞溅出来。 逐渐陷到眼睛里的「皇剑」,意欲将己身的存在融进青年的体内。相形之下,青年的身体则不断呈现抗拒反应,排斥以超越自己适应的速度来入侵的异物。 疼痛的程度还比撕裂身体更剧烈,就像体内饲养了龙在里头吞噬,还一边切割身体再接续起来。脑部、神经、连细胞都逐一替换,将青年改造成能与「皇剑」相称的另一个生命体。 要是没有这么做,概念兵器「皇剑」就不能寄宿于体内。 人类的身体终究不能超越人身的极限,哪怕是龙族也一样如此。 所以能够操纵「皇剑」的生物,就只有国王而已。 而所谓的继承仪式,就是让新任国王诞生在世上的行为。 从这项性质来看,国王在退位后,进入将「皇剑」传承给接班人的阶段时,他的生涯就结束了。这是因为国王就是一种寄宿于「皇剑」而生的生物,对国王来说,失去「皇剑」就等于丧失身体大部分的机能。但截至目前为止,在前任国王仍活着的情况下,承继「皇剑」的人就只有一个,而以往从来没有人实际求证过,届时前任国王将会变得怎么样。 无论如何,国王在踏上与「皇剑」合而为一的阶段后,就把一切生死都交给「皇剑」。 「皇剑」将把身体吞噬殆尽,融合于精神当中。 假如在这段过程中没能保护自己,「皇剑」将会啃破候选人的身体而夺去其性命。而莉莉西亚知道,届时最靠近候选人的巫女会有什么下场。 (——要是情况变成这样,巫女就毫无生还的机会。) 不管再怎么精通魔法,不管保存的四界之力再怎么丰富,也难逃一死。 在神殿受过教育的莉莉西亚,并没有对这桩事实心怀恐惧。 即使她在此丧了命,下一位巫女候选人也已经住进大神殿的偏屋里。 就这个意义上而言,无论是瑞克提法尔还是莉莉西亚,都是可以取代的。 然而—— (姊姊……) 对梅蕾蒂亚·基尔来说,当她们俩没有任何头衔的时候,莉莉西亚·基尔是她唯一的妹妹。而对现在的莉莉西亚来说,梅蕾蒂亚·基尔·鲁普斯堡——哈尔玛,则是她唯一的姊姊。 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能让姊姊获得姊姊才能享受的幸福。 姊姊为了自己,努力当上了总大主教。 她想要再次跟姊姊过着普通姊妹的生活。 想要袪除总大主教和巫女的藩篱,再一次回到家中。 (——我只要当平凡的莉莉西亚就好了。) 她的愿望就只有这个。 自从她被挑中为巫女的人选之后,就从没想过自己不当巫女以外的将来。 她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有做好巫女分内的公务,同时为即将来临的时刻做好准备,让继承仪式成功。 假如她完成了任务,下次就要以莉莉西亚的身分到这名青年的身边去。届时他一定不会把自己当成巫女来看待。 她在他面前时只想当梅蕾蒂亚的妹妹,当平凡的莉莉西亚。 (瑞克提法尔先生。) 那是太奢求的愿望吗? 留在身为皇太子的他身边做平凡的自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吗? (瑞克提法尔先生……!) 瑞克提法尔仰天屈膝,惨叫嘶喊。莉莉西亚把他的手从裂开的仪礼剑上扯下来,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 瑞克提法尔的手颤抖了一下。莉莉西亚留意到这点,注入更多的力量。 「——唔,啊、啊——」 莉莉西亚松手,「皇剑」慢慢陷了进去。 那就证明瑞克提法尔自己接受了「皇剑」。 同时,没被「皇剑」贯穿的左眼游走金色的光芒。 纵向割裂的瞳孔,黄金的龙瞳就在其中。 〈再忍耐一下,瑞克提法尔先生!〉 莉莉西亚紧紧搂住瑞克提法尔的身体,以承受来势更为凶猛的暴风。 她把手伸向远比自己还要宽广的背脊,咬住嘴唇紧紧拥抱。 好温暖,她这么觉得。 「——唔!」 即使流出血泪,这个人还是回应了自己。 既然如此,她就赌上自己的一切来帮助这个人。 〈——!〉 整把「皇剑」从护手开始化成光粒子,尽管在暴风当中,仍然绕着瑞克提法尔旋转,一点一滴钻进瑞克提法尔的左眼里。莉莉西亚看见那只瞳眸内闪耀王国国王家家徽用到的十字星之后,就以无声之声来咏唱祈祷文。 〈——存在、存在、存在,此地之光,此地之星,此地之暗,此地之月——〉 引导的人啊。 被引导的人啊。 绝命 前担任此地路标之人啊! 我与你同在。 你是你希望成为的人。 我希望。 〈——从黑暗内部照耀光芒的人啊,与我们一起——〉 与我一起。 (——存在——) 聚集的爆光。 卷往中央的旋风。 莉莉西亚在这当中咬破自己的嘴唇。 「——唔!」 瞬间的疼痛令她皱眉,她忍住这种感觉,仰起了头。 血滴濡湿了唇,她将手臂缠绕在瑞克提法尔的头上。 〈瑞克提法尔先生,对不起了!〉 这声音也是在激励自己。 她勉强按捺部分犹豫的情绪,将自己的唇压在瑞克提法尔的嘴唇上。 「——!!」 双方接触后的同时,莉莉西亚和瑞克提法尔之间就产生「力量」的连结。 金色龙眼的瞳孔一口气收缩。 莉莉西亚觉得自己的意识流向瑞克提法尔,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哟,这位小哥。」 似曾相识的石造大厅。 瑞克提法尔与一名男子面对面站在中间。 那名男子将及肩的白发绑着一束,全身上下都穿着纯白的服装。瑞克提法尔认得这抹身影。 「啊,你用不着那么惊讶,每个候选人都一定会遇到『我』一次。」 「——请问你是什么人?」 瑞克提法尔面对「长得跟自己一样」的男子,也摆出戒备的架势来。处于非常状况,正值非常时期,不设防才是怪事。 男子见瑞克提法尔有此一问,就交叉双臂,沉吟了一下,接着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竖起一根食指。 「嗯,的确。我该说自己是第一任国王成为国王前的记忆,以及其他附带的东西吗?」 「你,是第一任国王吗?」 瑞克提法尔再次询问道。 「不对,成为国王前的『我』并不认识成了国王的『我』。因为我没有记忆的功能,所以就算像现在这样聊天,但只要睡上一觉,我就几乎忘光了。」 男子一脸愉快地耸耸肩,冲着瑞克提法尔就笑。 「你怎么一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的脸啊?」 「——您观察入微,真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哈哈,这点小事用不着称谢。因为不管是我,还是截至目前为止的国王,本质都很相似,或许还可以称之为朋友或同胞呢!」 男子松开交叉的手臂,挨近瑞克提法尔一步。 瑞克提法尔蹲低身子,加强戒备男子的行动。 「喂喂,别那么提防我嘛!你还真是我遇过警戒心最强的家伙。」 「这大概是因为我有责任吧!」 「生还的责任吗?」 听到这个问题,瑞克提法尔先是轻声一笑,而后点头。 「嗯,死掉之后机会就跟着消失了。换做是以前的我,说不定还会反对呢!」 「活命才有机会、吗?机会搞不好出乎意料地多喔!」 「是多是少,都由我作主。」 死心也好,不死心也好,全都操之在我。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 「你还真难缠耶!要是把事情想得太难,宝贵的东西可是会不知不觉溜走的。」 「那我就绕到它溜走的地方去。假如它就是想逃,再抓回来就行了。」 瑞克提法尔的话让男子瞬间词穷,接着开口大笑。 「哈哈哈!没错,逃走后抓回来,只要这样就行了——但是,」 男人的身影消失了。 「——!」 才慢了一瞬间,金戈交鸣的声音就回荡开来。瑞克提法尔手里不知何时已抓着兵器,他以刃腹刻着繁复花纹的宽刀,来挡住在面前现身的男人所挥舞的剑。 「世上有些东西一溜走就会消失喔!」 男人的眼睛漆黑而清澈。 没有一丝迷惘,直视不移的目光。 「我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对意欲当上国王的人做最后的忠告。」 男人抽回利刃,马上又使出新的斩击。 这些招式比梅蕾蒂亚快上许多,沉重许多,瑞克提法尔之所以能对此做出适当的反应,是因为身体用等同于意识的速度在行动。 意识与身体完全同调,这种感觉他至今从来没有体验过。 「我不会特地叫你别逃。永远失去的事物也……算了,这是那家伙的责任。」 剑锋从左上扫到右下,从右下砍到左边,割裂空气,刃尖生出云气,男子朝瑞克提法尔迫了过来。 「你也要记好了。」 对方一剑劈了下来。他挡住这一击,手臂却麻掉了。 「什么……」 瑞克提法尔支使发麻的手臂,隔开男子的利刃。男子在承受瑞克提法尔的反击之前,才一个动作就退到最初的位置,让瑞克提法尔的刀砍了个空。 「我们是异常份子,心灵中的某个地方绝对、一样都不正常,由怪异所组成。」 男子再次失去踪影,这次他从上空发动了奇袭。 眼看男子飞快退离现场,剑身的厚刃削到地板,瑞克提法尔就朝男子一击劈下。 「你有所自觉了吧!」 男子毫不犹豫地把剑往头上丢,拳头瞄准瑞克提法尔的下颚。 瑞克提法尔没能扼止对方的势头。他身形一扭,回避了那一击。 两人的位置交换了。 「没错,的确是那样。」 瑞克提法尔举刀到头顶上,抵御朝自己头部落下的利刃。 火花飞溅,照亮两个长相如出一辙的男人。瑞克提法尔弹开的剑就像拥有意志一般,回到持有者的手里。 他挥舞回到手里的剑两、三次后,就转身面向瑞克提法尔。 「不过,我倒是觉得那样也无妨。」 「喔?」 两人同时拉开距离,而后同时接近。接着又同时举起锋刃互刺,还同时防守。 「这样有什么问题呢?假如要说异常、异质、异端,相异即罪恶的话,那就只是单纯背负世界上所有相同的罪恶罢了。」 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同的东西。 世界由所有不同的东西所组成。 「与我不再是我相比,罪恶就显得微不足道。」 瑞克提法尔摆出朝那名男子突剌的架势,而男子也向瑞克提法尔展现突刺的架势。 「我——要以我的方式来生活。罪也好、罚也好、责任也好,只要是我能背负的,我都要背负……!」 反反覆覆。 发出声音。 牵曳云气。 而后,穿刺过去。 「——是吗?或许这会是……一种有趣的生活方式。」 男子俯视插进自己胸口上的锋刃,露出痛快的表情,看得瑞克提法尔全身寒毛直竖。 「不过嘛,单单有趣也不见得就能活得自在。」 男子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周围就出现七把兵器。 大剑、军刀、薙刀、短枪、小太刀、锐剑与短剑。 瑞克提法尔发现,那些全都是以往「皇剑」的模样。 而后,他就看到那些兵刃一同杀过来,又因对方一个动作而退开。 但是,短枪和小太刀却刺中他的肩膀和侧腹。 「咕。」 疼痛并不是由穿刺身躯的利刃所造成。 从利刃流泄而入的怨慰与憎恶在他的身体到处游走,宛如灌进融化的铁一 般带给他极大的痛楚。 「光是感到疼痛,就是件幸福的事。」 男人面对露出苦闷表情的瑞克提法尔,投以先前未曾出现的冷酷目光。 「人类是一种连痛楚都能适应的生物,这时不管再怎么痛苦,只要过一段时间后,就完全不觉得疼了。」 男子拿起仍然浮在虚空的大剑,朝瑞克提法尔剌了过去。 「——唔!」 从瑞克提法尔的嘴里迸出不成字句的声音。 无法单纯以疼痛形容的纯粹的「痛苦」,蹂躏了他的身体。 「嫉妒也好、怨恨也好,就连羡慕也好,疼痛都会忘却。」锐剑扎进背脊,短剑刺中大腿,薙刀和军刀将双脚钉在地板上。 「会痛吧?但即使是这样,人也马上就会习惯了。」 男子俯视瑞克提法尔,哀凄地低声道。 「这甚至让我觉得,人类是不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连疼痛的概念都忘了?」 或许「我」们就是忘却痛楚的先驱——男子的言词沁入瑞克提法尔的身体里。 但是,从瑞克提法尔心中涌现的情绪,并非对这番话的同意和顺从,而是否定和排斥。 从梅里艾菈的手感受她怀抱的痛苦,从威妮雅话语中的细微之处所感受的悲伤,从凯尔严肃的视线中所感受的懊恼,都让瑞克提法尔无法当场退缩。 现在可不是该死心的时候,他心中的「他」这么喊道。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 瑞克提法尔勉强振作颤抖的身体,重新握住快要掉下来的刀。 他的体温移到金属手把,同时刀子颤动了一下。 咚的一声,震撼空间的颤动。 「就算习惯疼痛,那又怎么样……!」 他的呐喊换来更大的颤动,每当空间咚的一声摇晃,刺中瑞克提法尔的「皇剑」就逐一化为光芒,逐渐消失,归于虚无。 「人要适应痛楚,超越痛楚。我可不容许别人否定这一点。」 习惯也好,不习惯也好,人是忘不了痛楚的。 「只要我们记得就行了,只要我们这些无法忘记的人能记得疼痛的滋味,人类就不会忘记痛楚。」 踏稳地面,执刀作势,调整呼吸,接着再捉住眼前的男子。 「你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吧!」 瑞克提法尔问出这句话后,男子就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也只是刚好来到这里而已吧?」 然后他就自言自语,露出隐约可见的笑容,提剑摆出架势。 「那你就这样活下去吧。」 男子话声方落,两人就以太过简单的直线运动来狙击对方。 「——!」 呼吸趋于一致,无声的呐喊贯穿彼此的身体。 目标只有一个,结果也只有一个。 「——这也是,有趣的、生活方式啊。」 男子被瑞克提法尔的刀贯穿胸口的中央,但他却笑了。 「我不太清楚这有不有趣……因为我只找得到这种生存之道。」 心脏附近同遭贯穿的瑞克提法尔,也笑着回答那名男子。 这次疼痛没有出现。 该在的东西就容纳在该在的地方,就只是这样而已。但至今仍在该处的事物,就只有消失一途。 「那就先从你能力所及的事情做起吧!」 男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同时瑞克提法尔心中的某处也在崩塌、消解——犹如身体的一半逐渐消失的感觉侵袭了瑞克提法尔。 「无论如何,『我』已经当不成你,而你已经变不回以前的你。」 消失、消散,只剩一把利刃。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尽力而为了。对吧!『我』?」 男子的躯体化成了光,逐渐朽坏。 光芒不留在一处,只会在空中分解消散。 「算了,你就好好做吧!做到我体内的『你』所期盼的程度。」 「好,我尽量。」 听到这个答案后,男子微微一笑。 同时,瑞克提法尔的意识就被白光与暴风尽皆覆盖。 狂扫肆掠的暴虐之风过去,瑞克提法尔漂浮在纯白之外别无他色的空间里。 他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另有庞大的资讯,与自身的记忆不同。那些资讯井然并列,和记忆没什么两样,而他的意识深深明白个中内容是他无法理解的。 他注意到那就是「皇剑」所持的纪录,把距离「皇剑」的「现在」最近的纪录扩散到意识当中。 「——莉莉西亚……」 脑中浮现莉莉西亚握着自己的手,直接以意识来通话的模样。 她在猛烈吹送的光之暴风中,不惜自身性命的纪录,就留在那个地方。 「咕!」 瑞克提法尔将那份纪录遗落在意识当中,视线环顾四周。 他把这段纪录当作事实来看待。这么一来,莉莉西亚的意识应该就在这道光的某一处。 瑞克提法尔意识到身体的存在,运用所有的神经逐一回想跑步的行为。 他总算感觉到身体在光芒中移动,不断寻找少女的身影。 「莉莉西亚!」 他觉得自己在出声。 但在完全没有回音的空间里,声音却消失空无当中。 然而他还是扯开嗓子大喊,想要找出那名为了帮助自己而赌上性命的少女。 他到底叫了多久呢?在时间感稀薄的空间里,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即使如此,连续嘶吼仍让他的精神感到疲倦,纵然没到喉咙发疼的地步,声音却逐渐变小。 就算这样,瑞克提法尔也绝不停止呐喊。 不久,他就在另一边发现白色以外的颜色。 「——!」 尽管他跌了一跤,却奔了过去。而后微小的光芒出现在他眼前,有金、朱、翠、紫四色。 这些光芒围在渺小的人影四周团团转。 渺小的人影有一头翡翠色的长发,穿着接近无限纯白的装束。当瑞克提法尔认出这抹身影的瞬间,就忘了喀啦作响的身体而冲上前去。 「莉莉西亚!」 四道光芒仿佛被瑞克提法尔的身影吓了一跳,离开莉莉西亚的身旁。 尽管如此,但在瑞克提法尔抱着莉莉西亚时,这些光芒还是围绕在四周,仿佛像在查探情况似的。 「莉莉西亚!」 青年再次呼喊少女的名字。 他觉得少女的身体完全失了力气,就像是人偶一样。 「——嗯……」 所以当声音从少女口里泄出时,他才不由得感到放心,而差点让这具轻飘飘的身体掉下来。 瑞克提法尔连忙再次拥抱少女。 轻轻摇晃少女的身体,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啊……」 眼皮在颤动。 接着,少女就缓缓睁开双眼。 瑞克提法尔不由得泄出笨拙的声音。 他第一次看到少女的眼睛。 「——瑞、瑞克提法尔先生……?」 「嗯,是我……」 好深好深的群青色。 假如姊姊拥有天空般的颜色,妹妹就怀着海洋。 瑞克提法尔被那对群青色的眼眸吸引,不带任何企图。 深沉的颜色让人联想到母亲般的大海。假如他从太空上看以前居住的星球,那里一定会出现这种色泽。 瑞克提法尔迷上了这种色调,嘴里无意识泄出了声音。 「——好美……」 这句话对少女带来了冲击,让她有气无力的脸庞一下就红了起来。 「呜耶!」 与人交谈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有时遵守这种教诲也会遇上例外——假如少女懂得这项道理的话,或许就会抱持这样的想法。 见到莉莉西亚不知为何脸红还目光游移时,瑞克提法尔不禁慌了起来。 但在瑞克提法尔只顾着手足无措,视线彷徨之际,少女却设法凭一己之力回复神智。 「不、不要紧吧?」 「嗯,是的!我没事!」 话虽如此,淡淡的红潮却没有从莉莉西亚的表情中消失。她想法子和瑞克提法尔之间保持一颗拳头的距离。 而由于瑞克提法尔听到莉莉西亚真正的声音后心神有些荡漾,所以他也没发现身边这名少女内心诸多的纠葛。 两人伫立在原地,距离近到一伸出手,就能让彼此的手指轻易交扣。而与他们相对的四道光芒,正兴味盎然地在两人周围不断环绕。 莉莉西亚告诉瑞克提法尔,这就是四界之力。 「他们并不具备明确的意识,智能充其量只有人类幼儿或宠物的程度。」 四界之力终究不过是用来控制「皇剑」的装置。 这种装置没有学习功能,就只是「皇剑」分项功能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它们的确是概念兵器『皇剑』的核心成分。」 轻盈飘浮的金色光芒,一直停留在莉莉西亚伸出的手掌上。 莉莉西亚见状露出了微笑,而旁边的瑞克提法尔,则抬头仰望那三道浮在空中,看似发楞的光芒。 「真想不到兵器的核心竟然是小孩子和宠物……这实在是……」 朱色光芒发现这话在贬低自己,于是就像抱怨一般,在瑞克提法尔的脸部周围绕来绕去。 其他三道光芒也跟着飞到瑞克提法尔的周围尽情乱晃。 「呜哇!」 瑞克提法尔急忙挥散那些光芒。 接着四道光芒就像在逃跑一般,飞到莉莉西亚的身边去。 「瑞克提法尔先生……」 莉莉西亚板起了脸,看着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为难地搔搔头,低头说了句抱歉。 「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莉莉西亚向那些光芒露出笑容。 她对那四道光芒说了些悄悄话后,它们就一飞冲天,排列在瑞克提法尔的正对面。 「姑且不论它们的特性为何,只要在此缔结契约,继承仪式就完成了。准备好了吗?」 「不,我什么都没准备……」 瑞克提法尔不知所措,他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 莉莉西亚见瑞克提法尔困窘成这样,。 「既然它们已经出现在瑞克提法尔先生的面前,就表示你的资质确实受到了认可。之后,瑞克提法尔先生只需召唤它们就行了。」 「召唤……?」 「是的。」 召唤什么,他没有听见。 这一定是因为,问题必须靠自己来思考。 他对着漂浮在眼前的光,烦恼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恐怕是因为看到莉莉西亚的样子,才会觉得这是一件难事吧!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得很深入。或许这就是他的个性。 瑞克提法尔开始低吟,尽管莉莉西亚露出讶异的表情,但她除了稍微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之外,就没做任何行动。 她相信这名身为自己同伴的青年。 接着,瑞克提法尔就稍微沉吟了一阵。 这时四道光芒则一直漂浮在他的面前,安静等待。 瑞克提法尔抬头看着这些光芒,感觉自己就像被纯洁无暇的双眸注视一般。他清了清喉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瑞克提法尔在此发誓。」 然后他就睁开眼睛,冷静地发下誓言。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继续做我自己。身为国王、身为人类,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自我。就算死心、错过、倒下,迷失找不到光芒,都要不断求生存。」 莉莉西亚聆听这番话,同时挺直了背杆。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前方,就跟站在她旁边的白发青年所看的方向一样。 「我只以我的名义发誓,虽然不能保证救得了王国,守得住臣民,但即使如此——」 讲到这里,瑞克提法尔大大吐了一口气,又吸了气进去。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我全都会做。就算一再死心,我也会不达目的,绝不停歇。」 即便死心也不停下脚步。 即便死心也要一直向前看。 自己所能保证的,就只有这一点而已。 「假如你们愿意让这样的我,愿意让只会死心的我来做你们的同胞,我就会把你们当成一辈子的朋友迎接进来。所以——」 ——我将与你们同在,直到死亡为止。 ——好开心。 莉莉西亚仿佛听到这样的声音。 当她惊讶地仰望飘浮在正对面的四道光芒时,它们正要再度升到天空。 四道光芒描绘成螺旋状,化为纯白世界里的一道光升了上去。这幕光景让莉莉西亚赞叹到发不出声音来。 往旁边一看,瑞克提法尔在仰望天空,浮现温柔的微笑。 「——唔。」 她看到这表情的那一瞬间,就立刻用自己的手指,与瑞克提法尔近在一旁的手相互交扣。 瑞克提法尔惊讶地看了自己一眼。她低下头,藏住脸上的表情,使劲牵住她紧握的手。 太好了,她心想。 这个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事物,都能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 而且一她想要待在这个人的身边,看看真正的天空。 「——」 她以没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感谢命运的安排,让我此时此刻,能够待在这个人的身边。 当干扰视野的光之暴风消散时,梅里艾菈就从观览室的窗户探出身子,以快要钻出去的姿势环视整座大厅。 许多横溢出来的力量化为冲击波剥去地板的建材,导致魔法阵中央繁复的花纹处处龟裂。梅里艾菈发现倒在地上交叠的两道人影,不禁睁大了眼睛。 接着,她发现青年的手紧紧抱着少女的身体后,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涌上心头。 「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不过,他们俩为什么摆出那种姿势?」 这样的想法不停在原地打转。 不久,因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而感到焦躁的梅里艾菈,双手就在无意识间施力要握紧拳头。力道从紧紧压在窗户上的手掌缓缓扩散开来,接着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啊。」 等到站在她身后的威妮雅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厚厚的强化玻璃原本能够承受强力的冲击和魔力,却「啪」的一声共穿出了十个洞,丧失过半的功能。尽管随着仪式结束,提升玻璃强度的术式也会停止其机能,然而这样的光景却远远超出常识的范围之外。 但若要问当事人为什么变成这样,只怕她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毫无自觉,而一直瞪着眼前的画面吧! 她的父亲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仰望天空,侍女则冷静地开门,拜托在观览室外面待命的主管神官修理窗户。当受到请托的神官惊愕地窥探房间后,就撞见白龙公的千金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而吓得缩回铁青的脸孔,深怕触到恶名昭彰的龙族身上的逆鳞。 站在神官的立场而看,这跟公爵千金基于别种感情而发怒的事实没有关系。对他这个极其普通的水栖种来说,这一怒不过是在唤醒他本能当中的恐惧。 实际上,他之后好一段时间,都梦到自己被巨大的白龙追得团团转。凯尔目送这一位可怜兮兮的神官,以相当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女儿啊,你到底要上哪去……」 渺小的声音没被天花板反射,往虚空消逝而去。 「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的新国主啊!」 「名列吾等家谱之人啊!」 「受皇剑眷顾之人啊!」 「汝切勿忘记,」 「皇剑灭世容易,」 「保民甚难。」 「剑乃伤人之物,害人之物,毁人之物。」 「汝勿忘剑之本分。」 「汝乃——王国崭新之剑。」 ——待续 第一章 四龙公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 瑞克提法尔从整齐柔软的被褥中睁开双眼,逐渐清醒过来,却发现原本残存在自己体内的「某个」气息消失了。 他实在无法确定那气息的来源是人类或是其他的什么,只能感觉到是「某个」东西残存的余韵。 「国王,吗……」 瑞克提法尔一边盯着雕刻在天花板上的几何线条,一边自言自语。 王的职责——由「皇剑」将之记录并保存。 历代的国王面对什么样的问题导出什么样的结果,两千年份的历史都藏到了瑞克提法尔的体内。 「不过,唔……」 可话说回来,也仅仅只是保存罢了。 「皇剑」并未继承历代国王的「记忆」,它就只是将与国王合而为一时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换句话说就是只有问题与解答的题库。拿到这样一份资料,就算想认真研读吸收,老实讲也不简单。 省略过程,纯粹只留结果。这样的题库,到底有没有实质意义可言? 皇剑里保存着历代国王听闻的事项及其回覆,但资料实在过于庞大,自己现在就像拥有了一间大到难以管理的图书馆。 认真调查的话或许可以知道哪个书柜放了哪本书。但书在哪里?要怎么拿出来?光这个阶段就够让人受尽挫折。 不管是什么书,光靠书背上的书名并没有办法掌握其内容。大意或许还能抓一下,但只靠猜测绝对不可能彻底吸收,更别提将书中精华化为自己知识并善加利用。 也就是说—— 「我根本没有足以活用这些资料的知识哪。」 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后,瑞克提法尔不禁愕然。历经了那么多苦难,却还是无法派上什么用场吗? 举例来说,「皇剑」里有着与外交相关、历代国王与当时外务院职员的对话纪录。若是打算理解他们所交涉的内容,就非得跟这两人拥有相同程度的知识不可。 这边的知识指的是国家地区名称、人物的名字,王阈与对方阈家的经济状况或当时的国际情势等等,拥有这些背景知识正是埋解对话所需之条件。 再举一个例子。 纪录之中,有着某位国王所读过的公文书。 如果想要看懂那份文书,就必须先理解文章中所使用的专业名词或惯用的意思。与此同时,也需要了解该文书撰写时的原委经过及相关知识才行。 更甚者,该文书所记载的部署或人物等情报也是必要的判断材料。 「——真不愧是『纪录』啊。」 继承「皇剑」后,就可以获得「皇剑」所保存之历代国王见闻录。但以瑞克提法尔目前的能力而言,能理解的部分实在少之又少。 况且各个时代的背景又都不尽相同。没有相符知识的话,所谓纪录也不过只是一堆无法解读的影像或声音罢了。 庆幸的是,那些纪录并不会趁瑞克提法尔闪神时便私自占据他的脑海。 不论是谁,都不可能随时意识到自己的大脑里拥有哪些情报。若是情报会擅自浮出记忆表层的话,瑞克提法尔搞不好会陷入混乱也说不定。 「需要记的事情实在多到有点讨厌呢……!」 身为皇太子候补的他,总算能明白为什么非得在国王底下接受教育不可了。 国王登基时,若没有具备一定的知识,便无法活用「皇剑」的纪录。反过来说,只要拥有知识,不管什么样的资料都可内化并随心所欲地使用。 脑中塞了个两千年份藏书量的图书馆,如果这些资源都能灵活运用于统治或是政争之中,那会有多惊人?聪明的人稍微想一下大概就能理解。 持有「皇剑」者,只要能消化一项情报,便可轻易得到十项知识。 「说是这么说,首先得要有足以理解的大量知识才行呀……」 摆在眼前的事实不止令人愕然,根本就是绝望。 到底该吸收多大量的基础知识才足以活用「皇剑」?瑞克提法尔此时彻底理解了何谓穷途末路。可是,已经没有叹息烦恼的时间了。当瑞克提法尔开始努力思考现在开始该怎么做时,传来了打断他思绪的叩门声。 咚咚的敲门声有着独特的规律,那节奏让瑞克提法尔内心涌起一股熟悉感。但还来不及回应,门便打开了。眼前光景似乎有点眼熟。而从门扉后现身的人物,让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打扰了。」 来人是威妮雅。 对瑞克提法尔而言,和他在一起迎接人生大转换的觉醒的,或许是威妮雅和那超越人类想像、不可思议的力量也说不定。 正当瑞克提法尔头痛着自己的将来时,离他所在房间稍远一点的走廊上发生了一起小事件。 当事者有两名。 双方都是被称为公主之人物。 其中一人,白龙公的女儿梅里艾菈像在忍耐着什么似地,一边抖动单边眉毛一边出声先发制人。她直直地盯着对手,眼神充满魄力,丝毫不肯放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位大人,您身为四界神殿巫女,身分尊贵,却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这样会让我们很困扰啊。」 正面迎击梅里艾菈毫无善意的视线,四界神殿的巫女莉莉西亚也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感情,面无表情地提出反驳。双方都视对方为不可轻忽大意的敌手,互相较劲。 「这一点都不轻率,而是巫女为了协助国王,依照自己职责所采取的行动。」 「皇剑」继承仪式结束后,顺利完成任务并取回声音与视力的莉莉西亚,比起先前给人的印象,现在更多添了一份符合她原本年龄的活泼气息。 其活动力让她姊姊梅蕾蒂亚也大为吃惊,现在的莉莉西亚像是要将至今为止活在黑暗之中产生的抑郁烦恼全数抛弃般,每天都在大神殿中来回奔走。 她的服装也随着行为举止一起改变,最近莉莉西雅在神殿里常穿的,几乎都是露出肩膀的衬衣和长度较短的伞型裤裙。 虽然这是她度过大半人生的大神殿,但对现在的她来说,现在的感觉就跟初来乍到一样新鲜。周围的场景以情报模式直接传送至大脑的状况,和直接以视觉取得还是有莫大的差异。在枷锁解除之后,本来隐藏在她内心里的原生性格,似乎也跟着觉醒了。 开始显露野丫头本性的莉莉西亚,这几天每日必做的功课便是躲过梅里艾菈的视线,鬼鬼祟祟地探视瑞克提法尔的寝室。 只要人在大神殿里,莉莉西亚就拥有绝对的优势。虽然梅里艾菈会在时间允许之下待在瑞克提法尔的寝室旁,但毕竟她还有其他的工作,必须辅佐在神殿客室执勤的父亲凯尔。随侍在梅里艾菈身边的威妮雅也会跟着主人同行,因此那时负责看守瑞克提法尔寝室就只剩大神殿的神官了。 莉莉西亚抓准梅里艾菈不在的时间,趁机非法入侵瑞克提法尔的寝室。大神殿的职员们比起白龙公的女儿更遵从巫女的意思。他们不但协助莉莉西亚入侵,甚至还向梅里艾菈隐瞒莉莉西亚入侵一事。天时地利人和,也可以说他们都是共犯。 可惜只有这天运气不佳。 恰巧结束工作的梅里艾菈撞见莉莉西亚离开寝室的瞬间,所以才像现在这样在走廊正中央教训她。话说回来,莉莉西亚一点反省的打算也没有。 「四界神殿的巫女是最理解国王的,被教诲必须成为支持国王的存在,当然,我也一样。」 「瑞克提法尔还未正式成为皇太子。因此,他仍然是林德沃姆公爵家的客人。」 皇太子的 位份继承是必须先完成即位仪式,然后等到候补者觉醒后才能正式被认可。 因此,梅里艾菈坚持瑞克提法尔目前身分依然是白龙公的客人。 虽然她勉强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不至于太失礼,可那尖锐的眼神却足以让同是龙族的男子们自知不敌落荒而逃。 「就算大人目前在林德沃姆公爵家作客,可梅里艾菈阁下您也并非公爵家当主,照理说应该没有权力替瑞克提法尔大人筛选他的客人吧?」 即使沐浴在对方锐利的视线下,莉莉西亚也毫不畏惧,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或许拥有超越龙族的胆识。 莉莉西亚开口便指责梅里艾菈公私不分,而且为了让梅里艾菈更站不住脚,她的措辞也愈发严厉。 「瑞克提法尔大人的维安可是国家大事,这样的重大议题怎么会是区区一位公爵家长女就能够判断的呢?」 「唔……」 梅里艾菈被莉莉西亚严厉的指责说得哑口无言。 随着仪式结束,圣都开始流传皇太子诞生的谣言,这背后当然和凯尔的刻意操作有关,但要让情报自圣都扩散至王国各地,至少也得花个几天,如果一切顺利,搞不好就能牵制住联合军与帝国的行动。 不过一旦瑞克提法尔的存在成为公开的事实,他便自然而然地从梅里艾菈的保护伞下脱离。即使梅里艾菈不保护他,整个王国也会倾全国之力守护瑞克提法尔。而神殿,对于这位等于在自己眼皮底下诞生的候补者,更不会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因此当瑞克提法尔的存在公诸于世时,梅里艾菈便无法以个人权限干涉与瑞克提法尔有关的事情。 虽然身分还未被正式承认,可瑞克提法尔的存在早就世人皆知。相较于在公事上和瑞克提法尔无直接关系的梅里艾菈,根据神殿教义,被公开明确赋予相关地位的巫女,其发言当然更有分量。 「照顾瑞克提法尔大人的职责将由我接手。梅里艾菈阁下,您还得辅佐白龙公,应该无法再分神支援瑞克提法尔大人了吧?请您专注于您自己的h作如何?」 这女孩心机真重啊——梅里艾菈如此想着。 原本清秀又惹人怜爱的巫女,没想到才没几天就恶劣成这副德行。 实际上,身为支持国王的巫女,为了要铭记最低限度所需的大量知识,早已在神殿内接受严苛教育,一路锻炼身心至今。只不过对于不清楚这点的梅里艾菈而言,根本就像被骗了一样。 梅里艾菈心想,梅蕾蒂亚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长声叹气,但因为牵扯到那个人,说不定她也只会一笑置之而已。意外地,这对姊妹本性可能非常相近。 梅里艾菈内心对莉莉西亚的警戒层级不断升高,可她不会轻易认输,由于目前这件事还未正式对外公开,所以她依然有理由继续辅佐皇太子。 梅里艾菈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突击屹立于眼前名为四界神殿巫女的高墙。 「——大人您的意见所言甚是。但是,我也同样有守护他的理由……」 「公主大人!!」 但是,梅里艾菈的突击被从走廊对面现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己方同伴打断了。 面对打断自己说话的侍女,梅里艾菈像个任性的孩子赌气般的投以泪眼。她正士气满满的打算反击,却在话讲到一半时被迫中断而瞬间差点跌倒,这件事情就当做秘密吧。 然而,平时善于察言观色的威妮雅,此时却装作没有留意到主人难看的脸色,反而刻意在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面前提高声量。 梅里艾菈突然回想起来,以前似乎也有类似的状况。 记得当时应该是—— 「那个倒在路旁的……不对,瑞克提法尔殿下醒来了!」 两位公主因为威妮雅的这句话猛地对望,双方视线像是要喷出火花般在空中交错,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走廊上拔腿狂奔。 两人都尽全力地跑着,试图甩开对方。当被丢下的威妮雅慌张地打算追上时,她们居然边跑边展开第二回合的唇枪舌战。 面对她们两人的狂奔,神殿的神官和修女们满脸惊恐,吓得一致闪开。 「梅里艾菈大人!能否请您停止在走廊上奔跑的粗俗行为!?」 「大人您才是,巫女身为国民尊敬的对象,怎么可以在跑步时发出乒乒乓乓的嘈杂脚步声!」 「我未来的丈夫——皇太子殿下终于清醒,我若没有第一个向他请安的话可是巫女之耻,不,是女性之耻!」 「这是什么怪理由!?这里就交由我来负责,您之后再悠哉地前来请安不就好了!」 「您要我慢点再过去,是因为想要自己跟瑞克提法尔大人来个清醒之吻对不对!?」 「什么!?」 这也讲得太过分了吧? (我生气的原因,是因为莉莉西亚一时嘴快措辞不当,才不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呢)梅里艾菈在心底说服自己。 说起来,梅里艾菈自认对瑞克提法尔并不抱持男女感情,也没打算毁掉两人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关系。 所以,莉莉西亚的发言确实是找碴。 「大人!作为一名巫女,粗野的措辞非常不适合您!」 「您想说我误会了吗!」 「没错!」 梅里艾菈用强硬的语气断言,她因为愤怒羞耻而满脸通红,整张脸转向莉莉西亚。 但是,巫女看见对方的反应后显得更亢奋。 「您每天在殿下的房里赖着不走,难道就不下流吗?」 「什么!」 梅里艾菈的脸颊染上朱红色。 她的双唇一张一合,全身上下散发出慌张震惊的反应。 「还不只这些!瑞克提法尔大人的换洗衣物,都被您拿去洗了不是吗!」 「为什么您知道!?」 莉莉西亚乘胜追击,继续穷追猛打。 而梅里艾菈的奔跑速度则逐渐变慢。 「女官们告诉我的!她们说,白龙公的公主大人和皇太子殿下感情甚是融洽呢!我也想要和瑞克提法尔大人感情融洽呀!」 顾不得粉饰措辞的礼仪功夫,莉莉西亚高声大叫。 「唔……」 听到这句话,梅里艾菈只能咬着唇瓣发出呜咽声,脸上又再度加深了一层红晕。不论在哪,女性们总是喜欢谈论八卦,就算是大神殿里也不例外。 其实,瑞克提法尔的衣服与其说是由梅里艾菈经手,不如说几乎都给威妮雅洗了。梅里艾菈只是单纯地抱着姊姊照顾弟弟心情,才在瑞克提法尔房内来回奔走——旁人看见的话,她都是这么说明——看来周遭旳人并不是这样看待。 两人一来一往,当瑞克提法尔的房间出现在眼前时,胜负已定。 「瑞克提法尔大人和梅里艾菈大人的感情状况,我一概不过问!但是现在这场比赛就由我取得胜利啰!」 「啊啊!」 瞄准梅里艾菈的速度落后的瞬间,莉莉西亚猛烈加速。她一口气拉开了与梅里艾菈的距离,直奔至瑞克提法尔的房里。 抵达终点后,莉莉西亚大口大口地喘气后,随即挺起身子,摆出准备向瑞克提法尔请安的表情,抬起头来—— 「唉呀,原本我只是打算在工作空档过来探望一下,没想到你竟然醒来了。看来我的运气真不错。」 「我不知道跟运气有没有关系,不过,你愿意前来探视我,我致上万分谢意。」 莉莉西亚看着和蔼可亲的姊姊和瑞克提法尔聊天的景象不禁一呆。 他们没有发现莉莉西亚已经出现在门口,继续进行对话。 被丢 在一旁的莉莉西亚,呆呆地张着嘴巴,身体像是结冻般地僵直不动。 「讲话太生硬了吧。你现在已经是皇太子,对我使用敬语不太妥当喔。」 「真的吗?」 「毕竟我们在宫内职等排序是一样的……算了,你也还没正式被任命为摄政,暂时以资历排序吧。还没有登基就先继承了『皇剑』,也不能算是半皇。话说回来,你对摄政等等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吗?」 「我记得摄政是除了国王以外有权行使国事和国政行为的职位,是实质上真正的国王。一般来说,摄政是由当今国王指定皇太子所就任的职位,主要是为了预防国王不在,法律上无法进行王位继承的状况——对吧?白龙宫中有位严厉的好老师,这点内容我还记得住。」 「那是假设在能够登基的前提。根据法律的解释,登基指的是国王以外之人也可列席参加,只是正式即位仪式的一部分而已。在当今国王守丧期间举行实在有些不妥……即使以特例强制进行,也可能会遭到严重的抗议。啊,顺便一提,半皇指的是……」 根据皇家典范,皇太子原则上会先在国王列席时登基——也就是法律上的王位继承仪式,登基之后,等到国王驾崩时再报称新年号。再过一年,当前任国王的守丧结束后,皇太子才会对外宣布继承王位,进而执行继承仪式的下一个阶段——即位仪式。 根据法律条文解释的话,在皇太子登基并经历国王驾崩的阶段之后,才能正式登上国王之位。通常要经过登基和即位两种仪式,才能算是正式继承王位。因此,只进行登基的国王称为「半皇」。 「也就是说,你的身分甚至不是半皇。毕竟你已经在登基的同时即位,也不可能称作半皇。」 「嗯……」 当两人的对话进行到一半,被晾在一旁的莉莉西亚终于恢复思考,或许是因为她感觉到被她抛在背后的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两人追赶上来的气势了吧。 但是,莉莉西亚才刚从打击的呆滞状态下回神,她上前的脚步踉跄,令人担心她似乎要—— 「姊、姊姊——呀啊!」 可能是因为才刚回神,莉莉西亚的双脚打结整个人朝着地上的绒毯摔去。 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她跌向自己的正前方,脸部重重的着地,撞上绒毯。 砰一声,低沉的撞击声在瑞克提法尔的房里扩散,长度不长的伞型裤裙摇曳掀起,暴露出底下穿的布料。那最高级的浅蓝色是宫内在服装上大量使用的装饰用布料。 「——」 瑞克提法尔和梅蕾蒂亚看着突然出现的闯入者自己造成的悲剧,两人都不发一语。 他们被撞击声响吓的中止对话,转头盯着闯入的当事者,静静地看着那位四肢趴地的巫女。 「请您等一下,巫女大人!咦……唉呀……?」 「公主大人,发生什么事……咦,巫女大人……?」 片刻之后,梅里艾菈终于冲进房内,随即撞见巫女趴在地上的模样后,只能哑口无言。而后出现在梅里艾菈身后的威妮雅也跟着撞见房内地板上的惨状,保持沉默了。 虚无残酷的尴尬时间笼罩着在场的五人。 「呜呜……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今天特地穿上自己最喜欢的内裤,竟然被看光了……」 「好了,莉莉西亚,反正决胜内裤这种丢脸的东西都被看见了,接下来再被看到什么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呜啊~~!如果要被别人看的话,与其穿中意的内裤,不如穿看起来成熟的还比较好——」 莉莉西亚维持趴在地上的姿势开始啜泣。 她的姊姊虽然拚命安慰她,可惜方法实在太拙劣,只是不停地加重对妹妹的打击罢了。莉莉西亚的哭声越来越大,甚至不顾一切透露出让姊姊吓一跳的真心话。 久未见面的瑞克提法尔和梅里艾菈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他们决定暂时无视一旁姊妹俩的骚动。 「恭喜你完成皇太子就位仪式,殿下。」 「听到梅里艾菈用郑重措辞向我打招呼,感觉实在非常奇妙……总觉得不太开心……」 「这是君臣之间的界线。殿下若是不习惯的话,会对今后各种事项造成影响。」 「哈哈,你说的对。」 瑞克提法尔干笑。 即使对方是以私人名义来往的对象,今后这些人看待他的立场也会随之改变。就算得到「皇剑」的情报,看着眼前的人转而对他展现出毕恭毕敬的态度时,他宁愿不要得到「皇剑」了。从此之后他和梅里艾菈的密切来往也会画下句点。受到若干打击的瑞克提法尔这么想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时,梅里艾菈开口说出:「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殿、殿下若是在私人时间中,希望我继续保持那种态度的话……就是……像以前那样对待你的态度……」 「咦?」 瑞克提法尔对低着头喃喃自语的梅里艾菈所说的话感到惊讶。 他摆出就算被嘲笑愚蠢也无法反驳的表情盯着梅里艾菈。 「如果是公开场合……『现在的』我毕竟也是殿下的臣子,但如果在私人时间……和殿下建立你所希冀的关系……应该是没有问题……」 「这、这样啊。」 梅里艾菈重复表达了两次,让瑞克提法尔的思考回路加速。 (将公私作区别的话,私下继续维持朋友关系也没问题的意思吗?) 「那个……所以殿下……希望和我建立什么样的关系呢……?」 梅里艾菈满脸通红地反问,像是要偷看瑞克提法尔的脸似的偷偷瞄着他。 瑞克提法尔感觉到站在梅里艾菈背后的威妮雅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但他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而已。现在的他只希望不要被梅里艾菈狠狠斥责,努力思考该如何回答。 接下来,他开始重新思考和梅里艾菈的关系。 (虽然说是朋友,但至今为止都是我单方面被照顾,实际上我的身分也像是客人,硬要说的话应该像是姊弟……?) 不过,要他今后就叫对方为姊姊的话不太好吧。他的额头冒汗、五官纠结,即使梅里艾菈察觉到他神情有异而出声叫他,也无法放松他的紧绷模样。 (不如成为干姊弟算了?但是,如果考虑到和公爵家的关系,这个提议过于莽撞……) 「殿下?」 还好梅里艾菈没有习得窥伺瑞克提法尔的思考这门魔法,这无疑对双方来说都是幸运之事。 梅里艾菈不需要因为对方的思考而产生原因不明的愤怒,瑞克提法尔也不会因为她的愤怒而被迫再次过着病床生活。 不久,梅里艾菈开始因为瑞克提法尔的态度而稍微感到焦躁时,瑞克提法尔终于作出结论。 「——嗯,那就这样吧。」 「什、什么?」 梅里艾菈挺直身体。 瑞克提法尔打算向急迫知道答案的梅里艾菈好好解释,并对自己苦思之后的结论抱持没来由的自信。他觉得梅里艾菈一定能接受这个答案。 「以维持健康为目的的武术师姊弟兼阿姆雷亚同伴——好、好痛好痛好痛……」 不过,男性用自己的价值观随意猜测女性的态度,得出正确答案的机率会有多高呢? 至少对现在这位耳朵被高高拽起的瑞克提法尔来说,机率趋近于零。 「喔……原来瑞克托是这样看待我的啊……嗯……」 「梅里艾菈小姐!耳朵!耳朵快被扯掉了!」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在场有会使用恢复魔法的人,况且拥有『皇 剑』的话,就算耳朵被扯掉一定也能马上接回原状。」 「最后一句哪算没问题,根本会出人命吧!哇啊——!」 要不是梅蕾蒂亚和莉莉西亚随即发现一旁的骚动而赶紧前往制止的话,瑞克提法尔可能得马上跑去大神殿找恢复魔导师,或是请求「皇剑」关照了。 作为「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皇太子瑞克提法尔的第一天,就在这纷扰吵闹中划开序幕。 在此时也发现了某件事实。 其实「皇剑」的情报领域中也有关于何谓女人心的内容,如果瑞克提法尔想要活用,可能还需要莫大的时问锻炼身心才行。他并不讨厌女性,也没打算实行禁欲主义,只是因为各种因素,出于无奈地与女性相处的经验尚浅。 当他理解女人心时,就能证明「皇剑」已完全成为专属他的东西——也说不定。 『继承仪式已完成』的传闻比空中遨翔的飞龙还要快速的传遍全土。 这可以说是靠着白龙公凯尔的人脉及连结至他国的魔法通信网彻底发挥其威力的结果。 刚越过西方国境的联合军增援部队的进军速度大幅下降。也就是说,朝着北方国境线「帕拉提奥要塞」进行攻击的帝国征南军的攻势开始逐渐增强。与「皇剑」相同的概念兵器所散布的灾厄记忆,到现在依然深植在建国时日尚浅的帝国之中。 「帕拉提奥要塞」目前正遭受帝国不分昼夜的攻击,而在要塞司令部内的长官室中,一位身形削瘦的男性发声说话。 「——传闻极有可能是事实,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是,正如中将阁下所说。除了出入要塞的商人们以外,我们也向山脚下的两位居民确认了。不管是哪条街巷都流传此传闻,可以判断应该是从圣都散布……」 褐色的肌肤和剪至肩口的灰色头发,以及站在部下面前张着像是在凝视万物般的赤色瞳孔。 这个带有居住于王国内的黑精灵族浓厚特色的男子,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几乎看不出来他在一小时前才亲自指挥了要塞防卫战的工作,身为长官室之主的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毫不衰退的霸气。 他是拉古达纳男爵家次子及王国陆军中将,迦拉哈·多·拉格达纳。职位为王国北方总军、北方国境区所属的帕拉提奥要塞防卫军司令官。 外表看起来大约是二十五岁左右的他,实际年龄其实已超过百岁了。 陆军内部将他尊称为稀世的战术家,自二十五年前,帝国侵略攻击以来便已将他配置于北方总军。 「我正想着为什么北方的笨蛋这么努力,原来是这样。若是立太子此事为真,就能够理解他们焦躁地增强攻势的原因了……」 二十五年前的战争中议定了与「新生阿曼达帝国」之间双方国境的非军事区。从非军事区南下约十公里的位置便是「帕拉提奥要塞」。在成为国境分界线的白狼山脉和天狼山脉之间展开的法尔贝尔平原。连结两条山脉并切割平原而建造的即是「帕拉提奥要塞」。 要塞以平行并列的三条长城构成,各长城相距一定间隔内会设置支塔作为防卫分部。靠近王国的最后一条长城,也就是要塞的最终防卫线的第三条长城中央则设立了要塞司令塔。 迦拉哈直到刚才为止,都坐镇于遭受帝国持续攻击的第一长城中央支塔,为了听取负责情报分析的部下报告国家大事,才回到要塞司令塔。 「那么,阁下,我们今后的方针是……」 面对用手托着下巴默不作声的上司,部下感到些微焦急紧张,便开口询问今后该如何行动。 以国王驾崩的现状来看,若是真的有资格坐上能够全权代行国事的摄政之位的皇太子的话,就是王国军全体该正视的一件大事了。当然,这也和此处的「帕拉提奥要塞」防卫军脱不了关系。 但上司却说出让部下震惊的发言。 「——就算已经立了皇太子殿下,和我们的职责又有何关联?帝国的那群野蛮人也还在攻击要塞不是吗。」 看来的确是如此。 但是,部下将嘴巴凑到迦拉哈的耳边,左右顾盼之后开口说。 「——殿下掌握军队一事为确实情报,这么一来,北方总军的司令长官拉法尔大将阁下……」 「啊,那个酒桶大将是王都逆贼们的支持者这件事啊。」 那位军服线条描绘出肥胖体态的司令长官拉法尔,私底下被戏称为酒桶,还不只迦拉哈一个人这么说。对迦拉哈来说,在这个和帝国针锋相对的最前线「帕拉提奥要塞」中,每个人总会不时地给他造成各种有形无形妨害,要塞内能让他带有好感的人可说是一个人也没有。 平常要是前往士兵们聚集的餐厅或宿舍,就能听到不少他们在茶余饭后间夹杂着对上司们的诽谤等抱怨。酒桶这个字眼更是天天不绝于耳。 司令长被当今国王任命至此职位前,也只是个被降转成闲职的人,明明不成大器,却只有架子比谁都要高。客观观察他的行动的话,会留意到他别有意图的隔绝送往要塞的情报,或是刻意错开补给物资的输送预定时间,很明显的他与帝国私通,尽是做些瘫痪要塞机能的行为。 做到如此地步却完全没有任何处分的原因是,就算将这些疑惑上呈报告,陆军参谋本部的陆军参谋总长或陆军总司令部的长官都不会有任何动静。姑且不论总军司令部以下的组织,上述的两方组织和总军司令部早就被当今国王所支配的军人们牢牢掌握。 但是,如今作为国王的代理者、掌握军权的皇太子已现身,将那些桎梏扯下的时机终于到来。 皇太子不可能会原谅将军队私有化,在国家濒临危机之时却只为了自保而奔走的家伙。这些人必须为自身的行为负责,拿命来赎罪才对。 实际上,根据部下所收集整理的情报来看,总军司令部直属的部队正进行毫无计划的可疑行动。从部队规模或是斥候们的侦查行动来推测,他们似乎企图突破要塞,逃亡至帝国领土。 「该部队规模为一个半程度的加强旅,若是他们从要塞后方攻击的话,或许可以藉机补足不利的要素。」 「他是笨蛋吗?这些好歹都在骑士学校学过吧?」 迦拉哈打从心底对他们的愚行感到惊愕。 「帕拉提奥要塞」并不只针对来自帝国的攻击才发挥它自豪的战力。 根据状况,要塞也能将入侵的敌军从内部消灭殆尽。虽说是加强旅,但只有一个半旅团程度的话,就算他们真的突破了司令塔,支塔增援部队也能在第三长城和第二长城之间的封杀领域,将他们全数歼灭。 面对拥有压倒性兵力的帝国,「帕拉提奥要塞」如铁壁一般,从未让帝国入侵至领地以内。同时,也从未出现让打算逃亡至帝国的背叛者通过的案例。 「况且,我不认为在这次骚动中毫无斩获的帝国会欢迎那无能的家伙。那家伙也不是人类种啊。」 帝国为了得到王国情报,会将王国的背叛者先视为宾客极尽款待,之后再私下处分作结。背叛王国却被帝国重用这种事,迦拉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么,阁下若是发现总军司令长官阁下出现在要塞附近的话——」 「若战斗中发现意图接近要塞后方的家伙,有时会将其误认成敌人吧。若是如此,我也会被追究责任。没什么,那只是小事一桩。」 「——我了解了。我们会将第三长城的警戒阶段提升至第一警戒。」 「很好。交给参谋们了。」 「是!」 看着迦拉哈挥挥手腕时所说的话,部下将脚后跟并拢,弯曲手肘并将右拳靠在左胸,以王国陆 军式的敬礼作出回应。 部下再次行礼离开房间后,迦拉哈独自抬头看着挂在背后墙面的王国全土地图自言自语。 「花了三天掌握军队中央,再花两天拿下北方总军,并编列增援部队来到这里的话……不,打算先控制王都吗……?」 用手摸摸下巴后拿起桌上的军帽,用手指轻轻抚触纯金的帽章。平常对装饰品之类物件毫无兴趣的他,只会把钱花在他自认为是死亡装束的军装和相关饰品等等,这点众所皆知。 他曾说:「只要还任职于军务,我就决定自己赴死时所穿的服装非得是军装。因此,这令人憎恨同时也值得信赖的军服,不正是我在这世上最后所能挥霍的事物吗?」话说回来,每件王都裁缝师所制作的深绿色军装、外套、衣袄,不管是哪件,兵卒一年份的薪水都买不到这些衣服一半的布料。只要样式相同,军规上并没有明定各将领不能自行制作军服。根据士兵们谣传,迦拉哈的军装制作金额几乎比照国王在军事式典时着装的特一级国主大军装。 士兵们虽然会嚷嚷着要偷走迦拉哈的军装变卖,但其实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期打算成为国王的人简直是笨蛋。不过是投机者,凑热闹的家伙。」 迦拉哈将手边的军帽放到桌旁,嘴角上扬成了极为凶恶的笑容。 他曾经是狩猎妖精种的精灵族。他的笑容,甚至被人类种视为森林杀手的黑妖精种——黑精灵族的本性。新任皇太子到底会如何挣脱束缚的锁链,又如何出现在迦拉哈的眼前呢?实在是非常令人期待。 「愉快,吗?……是啊,当然愉快。」 对贵族来说前任国王果断无情,但对诸国或人民来说,前任国王为稳当的王者。即使在因为和帝国外交交涉问题而掀起战事、历经二十五年的战争中,反侵略地占领帝国土地的行为也只是前任国王拿来当作外交谈判的最后一张牌,他从未着手进行实质上的他国侵略。不过,当时此举也只是为了得到他国信赖而进行的外交手段。 国家之间不存在友情或爱情,只存在信用两字。当国与国缔结了某种约定后,理所当然会彻底调查对方的过去,倘若查出令人不安的要素,双方交涉将陷入困难,甚至可能失去国家信用。 反过来说,如果有相当程度的信用,即使只靠信用也能作为交涉的牌。不论国家规模大小,若能展现真挚之心和对方交流,虽然说来容易实行难,但真能执行的国家的确能从他国得到较多的信任。 前任国王的外交手段让他国认为王国是信用之邦,比起眼前的利益,他更能领会十年、甚至百年后的利益之重要性。 虽说如此,前任国王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国王却只是个丑角般的家伙。发生骚动时,虽然没有把身在「帕拉提奥要塞」的迦拉哈卷入中央的骚动,但王国军却因为他们上头的主君行为而丧尽气势,力衰不振。事情演变至此,不知不觉丑角竟然化为骨骸而去,只残留骚动于世间。除了把他形容为丑角以外实在没有其他贴切的词句。想起为了将亲人的遗产吃干抹净而存在的当今国王,迦拉哈只能将脑海中浮现出的侮辱单字加诸于他。比起愤怒,对国王的行为感到吃惊的情绪反而先表现于前。迦拉哈认为,臣服于那种国王的贵族也应该列为同罪才是。 正因如此,他非常的期待。 「接下来的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其实大多不抱期待。只要带领臣子们的上位者具备能在治世时不犯大错的实力,并召集众多拥有专门知识和经验的臣下,就能顺利地治理国家。君主不需要有能,只要不要成为扼杀他人能力的无能者就够了。 若是可以的话,上位者能制造出让他尽全力驰骋沙场的战场就更好了。 如果上位者能在这世上制造出可将敌人吞食、残杀的战场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他喜欢防卫战,但对他来说,紧紧咬着落荒而逃的敌人不放,一边听着落败者的哀鸣一边啃食对方,才是让他醉心的战斗。 思考至此,迦拉哈开始压抑被浮躁血气所支配的自己。安逸地追求战斗的人没有资格称为胜利者,所谓的胜利者必须先战胜自己才行,这点经验他早就铭记在心。 对洋溢着战争才华的他来说,战场等同于奉献给他的金银玉帛,但这不代表可以将他人卷入战争。 与其说他是个战术家,不如比喻成自古以来好战的斗士较为接近。 他单纯的想和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至极限的敌人争锋,并获得胜利,甚至希望对峙的场面能扩大至战争的规模。这不表示他期望见到国家间的战争。他满脑子只想着,要是他的愿望真的实现,或许能与原始贵族中屈指一数的军略家米德加尔特侯在战场中相见。 「如果是个无趣的国王,我就得告诉他这世界多么有趣。」 生命并非历经战斗才能绽放光彩。 未经认真思考就脱口「生命可贵」等言论的人,说到底,也只是害怕失去性命才说出这种妄言。毕竟这世界从诸神时代开始就充满着争执。 「争执是人的本能。生命、光荣、富贵,全都是无趣之物。」 争执后的未来,才能发现真正的平稳之世。 「不知争夺为何物者,高唱安稳与和平也只是空谈。经过争执所得到的平和,人们才能看出其中价值。」 先有苦痛,才能理解何谓快乐。 只知道快乐的人,无法想像苦痛为何物。 「——来吧,皇太子。你打算给予这个国家什么?」 征战吗?安宁吗? 马上就有答案了。 迦拉哈想着过往的情景,慢慢地阖上双眼。 他身体渐渐放松,像是要稳定精神般地大大吸入一口气,在他阖上的眼皮里出现的是以往独一无二的好友。 那是一同欢笑、一同描绘着未来梦想的光景。不知何时,画面中增加了好友的家人。他曾天真的想着,这样快乐的日子可以持续到永远。 直到那天,他和好友同时接到紧急召集命令。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忘记。」 即使想要忘记也无法遗忘——迦拉哈回忆中的好友如此回答。 「总有一天,在那女孩理解你为何赴死的日子到来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待。」 所以,在那之前绝对不能败阵。他心中盘算,不惜使用各种手段都要死守这个场所。 「快来吧。战场正在等着你。」 他脑里盘算的手段,也包含自己的君主。 要是客人再晚一步来,耳朵说不定真的会被扯掉。 沿着大神殿中庭的回廊步行的瑞克提法尔一边搓揉耳朵,一边认真地如此想着。不知道为什么,「皇剑」的自我修复功能完全没有发挥作用,让他的耳朵到现在还在肿胀作痛。 凯尔在非常恰巧的时机现身,见到当时的喧闹景象十分惊讶,而后用怒斥声平息骚乱,让在场全员苦闷地捣住耳朵。瑞克提法尔的耳朵就物理层面来说得救了。但就机能层面来说鼓膜现在非常疼痛。 听到瑞克提法尔清醒后,凯尔马上赶来传达皇太子应做的工作事项,却当场撞见包括女儿在内的公主们的丑态,即使到现在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还不清楚大神殿内构造的瑞克提法尔自然地跟在凯尔的后面。他能感觉到凯尔的背影散发出非常沉重的愤怒波动,这比什么都可怕。世间将龙族、魔族、神族并列为恐惧的存在,其理由在此时可以略知一二。 就算这样,也比留在那个房间里还要好。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瑞克提法尔这个人,面对名为异性的生物是多么不拿手。 「唉……」 但是,身为皇太子,面对不拿手的事务也不能逃走。 出席社交场所的机会多的是,因为工作得和异性会面的事也不少。这种程度的接触就胆怯的话,那真是太欠缺锻炼了。况且,他对异性觉得棘手原因是他无法了解女性的想法。他喜欢符合自己心中理想的漂亮女性,在对他抱有好感的女性面前,即使垫起脚尖挺着胸膛,他也想让女性见到他好的一面。更别说也会浮现想与女性交好的欲望,其实,当别人告诉他,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是「可以公开出手的女性」时,他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但是,他害怕表露出自己的想法而被人讨厌,无论如何,他总是非常谨慎地对待自己所重视的人,这是瑞克提法尔身为男人的本质。假设有人对梅里艾菈等人出手的话,他也会用他的权力,不惜任何手段把对方给排除。这也只是非常低程度的独占欲,他和一般男性一样具备相同的精神构造。 (啊——今后到底该用什么方式和未来的婚约者交往?「皇剑」在这方面也完全帮不上忙……可是……唉,脑袋打结了) 为了活用小从一般常识、大至两千年份的纪录而努力学习,以及从名为客人的米虫华丽地摇身变成皇太子,他必须彻底进行自我改革。该做的事突然堆积如山,在这紧要关头还在原地踏步真的很不妙。非常不妙—— 「但是……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该从何处着手……」 瑞克提法尔一边低声烦恼着,一边踩着毫无危机感的脚步在走廊行走。走在前方的凯尔瞥见他的模样后,只能发出叹息并轻轻地摇着头。 瑞克提法尔穿着绑上皮制装饰束带的白色长摺裙和衬衣,以及缀入朴素银丝装饰的上衣。这是一套和仪式当时大相迳庭、较为方便移动的衣装。当然,神殿的职员们也为他准备和仪式当时类似的服装,由于瑞克提法尔本人希望能穿着便于行动的服装,也只能顺着他了。 这件似乎本来是让贵族子弟在骑马时所穿的服装,就连皮制的装饰束带也是以前拿来固定马具或是武具的东西。 「虽然困扰的时候想去找威妮雅帮忙,但她最近心情似乎很差……」 瑞克提法尔知道对方是位在关键时刻可以求助的可靠侍女,但自从完成仪式清醒后,却只从威妮雅身上感受到一股只针对他的凶恶态度,甚至丝毫没有软化示好的打算。就算想跟她搭话也被忽略,反而还会露骨的投以冷漠的视线,久久喝到一次她泡的茶也苦涩至极。就算如此,瑞克提法尔也从没想过要请神殿的其他女官协助,这毕竟也算是他身为男人的坚持吧。说是固执也好,心底想着希望能珍惜威妮雅这位认识最久的人,也是瑞克提法尔这个生物的本质。 没料到,他这种态度正是被威妮雅嫌恶的其中一个原因,这点他还真的想都没想过。 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最大的缺点,是他不在乎且不理解除他以外的人类情感。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吗?还是以前做为社会最底层时残存的痕迹?抑或是欠缺学习能力,只是单纯的笨蛋?包含他本人在内,谁都对瑞克提法尔的本质不感兴趣,因此,到现在都无法针对这个问题给出明确的答案。 根据推断,若要用一句话形容瑞克提法尔这个人物,那就是「无法察言观色的家伙」。 「——嗯。下次约她出来散散步吧。人只要真心相待的话一定能互相理解。」 即使再怎么被刻薄对待,他也毫不退缩这点,说不定值得大家学习。 或许他只是难以感受到人的恶意,果真如此,今后的教育就必须想办法矫正这问题。一国之主无法理解他人情感的话,百害而无一利。过于介意他人的内心虽然也会造成问题,但过于不介意的问题更大。 不过,该怎么邀她一起散步呢?——瑞克提法尔开始思考。走在他前方的凯尔再度往后看了他一眼,但马上把视线拉回正前方,走了十步左右突然停了下来。 「殿下。」 发出严肃的嗓音后,凯尔往后转,用些微险恶的视线俯视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下意识地发出呜的一声,往后退了半步。 不知何时,两人位在横跨神殿中庭的走廊中间。 周围空无一人,在约略开始有冬季迹象的环境里,只听得见对气候忍耐性强的昆虫发出细微的虫鸣声。瑞克提法尔在寒冷的空气中,听到凯尔毫无温度的声音。 「做为殿下的臣子,最初向您说明的仅只是如此事项,实感惭愧。」 「什、什么事……?」 怎么了?这次我做了什么吗?——瑞克提法尔一口气把自己最近的行动在脑中回想一遍。不知是否为「皇剑」的机能,他在这里度过的短暂光景开始在脑里清晰地重新上演。 但,目前为止还没做出碰触凯尔逆鳞的事。应该没有才对。 在惊恐的快速思考导致手足无措的瑞克提法尔面前,凯尔却说了出乎意料的发言,还做了出乎意料的行动。 「首先,至今为止对您做出的各种失礼行为,我衷心表示歉意。」 凯尔在走廊屈膝跪下,并深深叩头。 这条一路连接到中庭正中央的地板并未铺上绒毯或任何缓冲物,他就在如同镜子般光滑的磨石地板上做出这种动作。 就算是王国贵族——林德沃姆公爵家的当主,同时也是原始贵族第一人的白龙公,在地上屈膝下跪这种事,不可能在仪式以外的时间对国王做出此举。林德沃姆公爵家的势力高到可被允许不需如此。 因为凯尔的态度更为惊慌的瑞克提法尔左右环顾四周,幸好附近没有人的气息。重臣突然毫无意义地下跪,有对君主之位问鼎轻重之嫌,凯尔的立场也可能依情况好坏而变得危险。 站在这里的瑞克提法尔只是一名皇太子,是个连王国一个职位都还未就任的不完整存在,只确认他即将成为下任国王而已,真要说的话,他不过是个被抬上轿子的人罢了。 相对于此,凯尔身分是白龙公,还是在贵族议会中负责进行统整一职的王国重要人物。更拥有等同于中规模国家的领地,持有相当于国家预算的资产。作为四公爵家的第一人,他甚至能够得到比照国王规格般的尊敬。和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比起来,两人身为人的水平毫无疑问天差地远。这世间虽然不会列出公开的地位顺序,但私底下的排序确实存在。 因此,瑞克提法尔非常焦急。他发出粗野急迫的声音,抓着凯尔的肩膀。 「白龙公!要是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此处早已要求旁人退避。神殿虽与王国政治毫无牵扯,但内部依然得以进行政事。而这也是绝对不能公诸于俗世之事……」 正因如此,他们现在准备要前往的地点是大神殿内防谍措施最完善优秀的场所。凯尔像是自嘲般的苦笑,他似乎在说,那种场所正是他们这种政治型生物的地盘。 但是,凯尔的神情马上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扑克脸,抬头看着瑞克提法尔。 「在前往该场所前,希望殿下您能够拥有领导者,也就是『君主』该有的最低限自觉。被『臣子』的言行左右并非为恶,但若是将应亲自考量的议题委以他人,则是罪恶至极。」 瑞克提法尔反覆思考凯尔所说的话,将话语分解、剖析。再从凯尔的表情中读取情报,推测他的言语中所包含的感情。最后,导出唯一的解答。 瑞克提法尔一边确认凯尔的表情,一边开口说出答案。 「——也就是说,接下来不管谁说了什么,我都不能放弃自我考量,是吗?」 「正是。」 瑞克提法尔发现,遍布在他体内的「皇剑」纪录中,曾出现好几次相同的 对话。 在纪录中,有个人也向当时的国王告知相同的言论,长相和眼前的凯尔非常类似,不只是态度和气质,就连容貌也几乎相同。 「这是父亲传承给我,需要教导国王的其中一项事项。继承了皇剑的您应该已经察觉了吧。」 瑞克提法尔默不作声,只点头回应。原来那个纪录是凯尔的父亲啊。他理解了。 凯尔看着他的样子,表情稍微缓和。 「实在万幸,您已能不被剑之力牵制,进而自由读取历史了。」 「——那也是从您父亲那听来的吗?」 「是,若是轻易被剑所牵制者,无论对方是何人都必须将他斩杀舍弃。」 听着凯尔果断的发言,瑞克提法尔吓的低语呻吟了一下。 为了避免愚昧的王者诞生,在对方坐上至尊之座前都必须先严格挑选。 如果不适合成为国王,必须在对方成为国王前彻底排除。必须快速铲除不适任者是合理的思维。 「我合格了吗?」 「以目前情况,暂时会将王冠加诸于您……」 也就是说,在他成为国王以前必须继续接受各方的审查。 等到抵达王座后,凯尔在实际意义上才会对瑞克提法尔发誓其忠诚。因此,在那个时刻到来前,凯尔仅对他抱持着暂时的忠义罢了。 被断定不适任的话将会遭杀害。虽然如此,瑞克提法尔依旧对凯尔展现笑容。 「正如我所愿。一旦发生状况,我会坦然面对死亡,没有比这更有公信力的保证了吧。」 瑞克提法尔认真的回答。 他其实没有看破死亡的意义,如果自己成了错误的存在并会立刻遭到制止的话,那么他害怕出错失败的理由就不复存在了。 这和死心的感觉有点类似,但他不认为这是死心。 「我早就有觉悟,在生命终结以前都只能以王的身分存活,这点,白龙公也应该了解了。」 「是。」 看着出声应允的白龙公,瑞克提法尔再次点头。 「那么,该死的时候必须赴死,也是国王的职责不是吗?」 这是非常严酷的事实。 所谓的国王,即是当他开始愿意奉献人生的瞬间,方能允许他坐上尊贵之位。 无论公私,他的行为都是为了要完成他应尽的职责。只要他还拥有国王身分,就不可能从国王这个责任中逃走。即使死亡,死后也会被王之称号束缚。成为王的瞬间,这个人便不再是王以外的角色。 「你若有惦记之事,希望能毫不讳言的教导我。我还不成熟,想必你一定有非常多想谏言的话吧。所以,包含你的心愿在内,白龙公你会受尽辛劳。作为代价,我会登上国王之座。」 这是个契约。 瑞克提法尔面对打量细看自己的凯尔宣言。 初代国王和初代白龙公当时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存圈,缔结了守护王国契约。第十代国王和第二代白龙公以同样的理由在此处交换约定。 为了对王国和所有居民负起责任,只要瑞克提法尔位居国王之位,白龙公将为了国家抛弃一切。 「白龙公凯尔,你的回答是什么?」 听着瑞克提法尔沉静的嗓音,凯尔低下头。 虽有不满、尚有不安但是同时也怀有希望。 「白龙林德沃姆凯尔,遵从己任。」 在此时,建立在希望之上的新契约缔结而成。 大神殿中庭的中央设置了小型人工森林,四季更迭的风景让造访大神殿的访客们沉浸在造景中。其实,人工森林是为了掩饰正中央的建筑物而建造。 中央建筑物的外壁周围铺设半透明的玻璃,大神殿职员之间只称呼此建筑物为「温室」。在古代语中,代表神话的四季之神。温室内种植药草、药木或是栽种作为调味料或香茶等广为人知的香草类植物,以印证温室所代表的古代意义。王国历史中,当大神殿在此处开始建造时,温室就已存在。 但别有实情。 一般认为在温室中建造的亭子应该是当作平日给职员们的休息场所,但亭子本来的用意,是作为大神殿中视为禁忌的政事讨论场所。这里是私下聚集在神殿的王国核心成员们举行极机密会谈的地点。 正因为神殿表面宣称不接触政事,才最适合利用这个设施。任何人都认为「不可能」的地点,才是最适合拿来藏身的场所。而「温室」也为此具备了完善机能。 「温室」本身用魔法障壁转化为坚固的城墙壁垒,并从亭子内部阻断一切声音与光线,除了术式所设定的人物以外,一概不可能进入要塞化温室内部。周围也密集配置了负责护卫的神卫骑士团精锐骑士们,以备不时之需。 平常在大神殿中庭会发生的紧急事态,顶多是不知道会谈正在进行的圣职者不小心误闯而已。骑士团的任务只是赶走误闯者,确保会谈顺利进行而已。 不过,考虑到今天准备要在此会谈的人员头衔,不管配置多少骑士都不嫌太多。 「皇太子殿下驾到!」 当白龙公凯尔·冯·林德沃姆公爵高声宣告时,骑士们的紧张感一口气提升到顶点。在会谈结束以前,他们被命令一刻都不得松懈。 骑士们一边藏身于木丛之中,一边看着站在凯尔背后的青年,向他投射含有各种感情的视线。 作为圣都大神殿所属的神卫骑士,此时他们不得动弹,除了工作职责以外,还因为他们正以王国居民身分不停地屏息思考。因此,没错,正由于他们是骑士,同时也是王国人民,不可能不期待新任皇太子的到来。脑里混杂的思绪便形成复杂的视线,全投射到一位青年身上。 凯尔宣告数秒后,前方的大门开启,白龙公和皇太子随即进入温室里。走入大门前,皇太子环视「温室」周围并投以微笑神情。 他发现了——骑士们面面相觑,随即将视线摆回原处时,发现皇太子的身影已消失了。 他们冉次互相看着彼此浮现的苦笑模样,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明天开始一定要进行更严苛的修练。他们想着。 在充满温暖空气的温室中,瑞克提法尔几乎得用追逐的脚步跟在凯尔后方虽然道路已整备到可供人行走的程度,但步道延伸出许多分支岔路,第一次来到的瑞克提法尔感觉这里像个迷宫。 他自己并未察觉,「皇剑」早已记录过这个温室的构造。而他无法调出纪录化为自己的知识这点,也诚实表现出他还不能将「皇剑」运用自如。 最大的问题点在于,即使他本人希望自由运用「皇剑」,也无法一朝一夕就达成他的目标。 皇太子本应在国王底下接受长时间的教育,包含如何运用「皇剑」。只有使用「皇剑」的国王能够理解「皇剑」的正确用法,因此必须由国王本人亲自指导。或者说,除国王以外没有其他适合人选。在失去「皇剑」制造技术的现今,理解它的机构或构造的人,除了国王以外无第二人。 但是现在王国虽有皇太子却没有国王。因此,能够指导皇太子何为「皇剑」的人完全不存在。把「皇剑」视为兵器或历史残存痕迹而进行研究的人不在少数,研究者们所留下的资料和分析用书籍也全都保存至今。如果能获得资料之中某种程度以上的知识情报,或许理解「皇剑」就不会那么费工。 但是,那些研究资料不过只是「皇剑」所持有的莫大情报的一小部分,对「皇剑」持有者来说其实只是毫无意义的琐碎情报。 在记录两千年历史,包含第一次文明时代的「失落的记忆」,甚至是记录了世界构造的「皇剑」面前,人类凭藉本身的 微薄能力研究出的知识能有多少用处? 为了证明「皇剑」的存在,皇太子教育都需要花费超过十年的时间才得以完成。也就是说,即使召集王国内外最精英的分析集团,包含皇太子本人在内,要让皇太子完善使用「皇剑」的话,就必须有花费如此程度岁月的觉悟。 未接受这种教育的瑞克提法尔能否适任皇太子这个头衔,老实说,就连凯尔都无法判断。但这不会让凯尔因此停下脚步,这是因为方才见到瑞克提法尔坚定的言论和态度,让凯尔愿意信任他的关系。 接下来瑞克提法尔要面对的对象,是有朝一日能够和凯尔匹敌的王国核心人员,凯尔认为他们可不是能够随便让人闪烁其词就过关的泛泛之辈。 瑞克提法尔是否能胜任,并不是取决于他是否具备国王该有的经验或知识的问题。凯尔只是想赌赌看他身为人以及身为王的本质。 或许凯尔只想相信女儿心仪的对象并非凡夫俗子而已。 「——殿下,如同方才我所说,请您务必留意。否则,接下来您遇见的人可能会对您做出轻视并侮辱之举。」 这番教诲般的言谈,让瑞克提法尔笑着回应。 「我早就习惯被侮辱或被轻视了。在那种状况下,让对方闭嘴也是君主的责任对吧。」 「——遵旨。」 凯尔悄悄地感到如释重负。 瑞克提法尔不只是温柔的人,也不是个性死硬的固执男人。刚柔并重不正是值得仕奉的君主该有的特色吗?君主愿意听从并接受自己提示的建议,对凯尔来说是何等的幸运。 他们暂时进入绿丛之中,凯尔的意识专注在眼前的亭子里。一想到那些在亭中等待的同胞们,他不禁眉头深锁。 那些同胞到底能否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他们曾出于无奈的互相将对方视为背叛者,而藉此再次携手合作的可能性到底有多高? 凯尔稍微思考,他认为还是不要抱持能再度合作的希望比较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任瑞克提法尔了。况且,只要实际让他亲眼见识亭子内的同胞们,应该就能知晓能否合作了。这个青年作为国王的才能仍旧是未知数,但如果是作为龙的君主之才能倒是能给予肯定。毕竟他对于眼前道路毫不退缩,也服从「皇剑」了。 「前方的亭子即是会谈举办地点。虽然我已是殿下的臣子,在亭子中也须保持中立,望请殿下海涵。」 不知是否因为初次执行皇太子的职责,瑞克提法尔用稍微苍白的脸色点点头。 那神情表达了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对手出现。 不过,将动摇之心显现于脸色上,也可以表示他知道对手大有来头吧。 「——那么,我们走吧。」 瑞克提法尔没有察觉凯尔稍稍放慢步调,开始往亭子前进。 当瑞克提法尔进入亭子中,亭内摆放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三位男女。 第一位是眼睛细长,拥有一头直长黑发,用多层装饰布制成的衣裳包覆她细瘦身躯的娇小少女。她眯着眼睛打量瑞克提法尔,那视线似乎想在瑞克提法尔身上找出什么东西似的。 第二位是有着一头红色短发的美男子,他和凯尔的穿着类似,服装所描绘出的精瘦线条其实带着厚实的肌肉。他明明早就察觉瑞克提法尔抵达,却故意闭上双眼,摆出完全不打算转动身体面向人的态度,这可能是他不欢迎人的表现吧。 第三位是将苍蓝色的头发编成辫子垂散在背上的女性。相较于其他两人,她散发出温和稳重的气息,实际上,她是最深不可测的人。 瑞克提法尔短暂地观察三人后,凯尔便站在他旁边,一面向三人示意一面介绍。 「黑龙公,安娜史塔夏·冯·尼兹汉格。」 「红龙公,弗雷迪克·巴尔加·斯瓦洛格。」 「苍龙公,玛莉亚·薇薇·冯·利维坦。」 按道理来说,自己起身报上名字才是正确礼仪,但这三人并没有需要向瑞克提法尔行使礼数的理由。 为了对抗当今国王的不良素行,进而宣布从王家独立的他们并没有任王国内的公职,更毫无理由需要对区区一位皇太子瑞克提法尔行礼。 如果是面对王国以外的国家贵族,他们或许会表现出应有的礼数。 但这里是王国,他们也是由初代国王任命成为王国守护者的四龙子孙。 如果王国陷入内乱,他们拥有斩杀舍弃国王的职责。 虽然他们目前不打算彻底排除瑞克提法尔。 只是—— 「——凯尔……这下子,还清你人情了。」 黑龙公安娜史塔夏静静地起身,面对凯尔和瑞克提法尔说道。凯尔的肩头颤动,就连瑞克提法尔也感受到他的动摇。 接着红龙公弗雷迪克放下交叉抱胸的双手,从座位上站起。他俯视瞪了比较矮的瑞克提法尔一眼。 「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在有限的时间内做足让步,你没有意见了吧?」 看着他们目中无人的行动,瑞克提法尔无法隐藏他的吃惊。 他还没报上名字。 或许对他们来说,瑞克提法尔只是个毫无轻重可言的存在,但他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何可以如此轻视可能成为国家元首的人。 按照个人喜好来选择对象总是人之常情,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以好恶来选择一国之主。如果诚心为国家着想的话,比起个人好恶感情,更应该优先处理其他重要的公事不是吗? 「凯尔小弟,接下来就交给你啰。」 嫣然露出温暖笑容的苍龙公玛莉亚接着起身,站在瑞克提法尔身旁对着凯尔微笑。这时的她,铁定没打算看瑞克提法尔一眼。 瑞克提法尔非常惊讶,他无法顺利让大脑思考。没想到就连一旁的凯尔也一样。凯尔的面容泛红,挡在打算离开的三人面前。 「你、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双唇颤动瞪着三人。在王国内乱的当下,他们却对最强底牌的皇太子不屑一顾,到底是何居心?但是,就算看到凯尔的视线,三人也毫不动摇。 对于与凯尔同为龙族的三人来说,那种视线并不具有多大的威胁意义。弗雷迪克摇摇头,向瑞克提法尔和凯尔说道。 「可想而知不是吗?我们已经从王家独立了,守护王国虽然天经地义,但我们不再归顺于国王之下。」 「荒唐!和初代国王陛下的契约可是……」 「关于这点呀,凯尔小弟。」 玛莉亚对凯尔露出看似困扰的笑容,但她金色的眼瞳却毫无笑意。 「初代陛下的遗言是要我们守护王国,我们也的确对国王家展示忠诚,但不表示我们必须向不知对国家是好是坏的皇太子忠心。况且,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能平息这场混乱吧?虽然我不讨厌赌博,但也得先视当下的时间场所而定吧?」 比起赌上充满不确定要素的可能性,更应该选择能确实平息混乱的方法。玛莉亚这么说。 「——」 凯尔无法辩驳,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人,黑龙公安娜史塔夏。你也抱持同样的想法吗?凯尔用视线质问对方。 双方的视线互相交叠,最后,安娜史塔夏轻轻的点了头。 「——嗯。再见兄凯尔,我再来找你玩。」 安娜史塔夏语毕,毫无踌躇地转身离去。 玛莉亚随之迈开步伐,弗雷迪克也背向凯尔等人。 「等等!既然要守护王国的话,你们该不会……」 众人听见凯尔的询问,却只有弗雷迪克回头。 「——早就决定了。我们将率领自己的军队把联合军一 网打尽。不借助王国军之力,只和答应协助我们的贵族一同出兵,再把帝国的野蛮人们全部击退。」 「什么……!」 弗雷迪克的回应让凯尔讶异地头晕目眩。 凯尔知道王都战线目前面临的危机,但是,他从未料想到同为朋友的三人竟使出这种强硬手段。这么一来,不就让联合诸国和周边国家有理由对王国燃起仇恨吗? 强硬回击的话,的确能在短期内歼灭联合军主力,并重挫对方侵攻之意。但在那之后必定会与联合军陷入泥沼战,周边国家可能也会将王国视为危险国家。 无论如何一定得阻止这件事发生。 凯尔为了让他们停下脚步,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然而,突然出现的金属般硬质嗓音,像是要掩盖凯尔声音似地在亭子中回响。 「——少开这种玩笑,你们这群石头脑袋。活太久连思考方式都成了化石了吗?」 站在凯尔旁边的青年突然发言,他的视线完全不面对准备离去的三人。 事后凯尔叙述给女儿听时,他表示那句毫无情感波动的责言,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主君的恐怖而毛骨悚然。 就连活了一千年以上的凯尔也为之动摇,其他三人不可能毫无感受。 「——什么?」 被初次见面的瑞克提法尔痛骂的三人总算停止离去的脚步,一同回头看着身后的发言者。 三人的表情僵硬,惟独弗雷迪克愤怒到任凭瞳孔锐利地裂开。 龙眼是龙族的特征之一,只要他们以人类的姿态处于日常生活中,绝不将龙眼显现于外。只有当感情高昂,为了压抑满溢的魔力并准备变回龙的姿态时的过程中,瞳孔将会裂开,成为龙眼。 也就是说,藉由龙族的瞳孔能够判断愤怒到达何种程度。 近日以来,虽然龙族也开发了能有效抑制自身魔力的术法,因此用瞳孔作为愤怒与否的判断并不是非常准确,但不论是谁,依然对龙眼的判断基准深信不疑。 无论是王国内外,除了令人闻之丧胆的龙族逆鳞以外,他们以人类姿态裂开瞳孔展现出的龙眼也是让人们恐惧的要因之一。 但是,即使看见了弗雷迪克的龙眼,瑞克提法尔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 「皇剑」为了随时让使用者保持在最佳状态而保有许多机能,其中一项机能是能让使用者免除愤怒,客观思考并冷静的发言。 「我说过不要闹了,还是你有重听?」 「——!」 这句话让三人的反应出现分歧。 面对瑞克提法尔明显挑衅的言语,安娜史塔夏和玛莉亚比起冲动愤怒,反而对眼前的青年抱持强烈的疑问。虽然她们毫无行动,但被挑衅剌激到的弗雷迪克一口气打开龙眼,他提炼储存在体内莫大的魔力,瞬间在空中产生召唤魔法之魔法阵。 从魔法阵中出现的是一只刀柄。 粗长的刀柄并没有以皮制布料缠绕,而是用鳞状的金属覆盖于表面。刀柄前端也逐渐出现了与其相衬的巨大刀刃。 弗雷迪克紧握刀柄,吸气后面向瑞克提法尔,魔法阵所残留的魔力让巨大的双刃闪耀发光。 而瑞克提法尔也不打算对眼前的巨刃沉默以对。 当瑞克提法尔右眼的龙眼出现瞬间,他无意识地编出和弗雷迪克相异的魔法阵,并握紧自魔法阵中出现的细长刀柄。那是把以散发白金光芒丝线缠卷刀柄、对他来说最为亲近的『白刃』。 「——!」 面对袭向自己的大剑,瑞克提法尔用他手中的细长剑身——刀锋相击。 它不会断,正因为瑞克提法尔明白这把刀不可能折断才敢贸然出此举,他毫无技巧可言的胡乱迎击。金属之间的冲撞声与摩擦声响彻入骨,当声响散失在空中的刹那,弗雷迪克察觉那把刀的真面目。瑞克提法尔所召唤的刀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概念兵器—— 「——『皇剑』!」 弗雷迪克会惊讶出声是有其来由的。 在过去当皇太子继承「皇剑」时,要完全驾驭其力量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但是,眼前的无礼男子才刚在数日前继承「皇剑」。即使这男子冀望「皇剑」的力量,若是「皇剑」不认同他,也不可能将力量借用给他。「皇剑」面对未成熟的使用者时,为求自我保护,会自行发动保留能力的安全机关,不让使用者自由运用。要说这是因为使用者未成熟导致无法理解「皇剑」机能也好,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所有曾继承过「皇剑」的皇太子从未能在短时间内驾驭「皇剑」。 然而,现在站在弗雷迪克眼前的男子无庸置疑地正在操控「皇剑」抵挡他的刚剑攻击。 「皇剑」之所以面对刚剑还毫发无伤,是出自于机能的关系,并没有伤害弗雷迪克的自尊,但刚即位皇太子的年轻人竟然挡下自己的剑,这个事实却动摇了弗雷迪克。 瑞克提法尔感觉到对方的动摇,便趁隙发言。 「——『皇剑』为了保护国家而挥舞它的力量。所以,我才得以操控『皇剑』。你应该能理解我话中之意,红龙公。」 瑞克提法尔机械式的压抑愤怒,但他心底的激情却在龙眼之中沸腾不已,他所说的话,让弗雷迪克哼吟一声,沉默了。 现在弗雷迪克也终于理解。 至今为止的皇太子或半皇都无法马上以国王身分挥动「皇剑」,只因从未出现有其需要的状况。 被护卫保护,直到前代国王的守丧结束,迎接即位仪式的日子到来前,历届皇太子们绝对不会暴露在危险中,更没有需要挥动「皇剑」的理由与意志。所以才会让人以为「皇剑」在使用者还是皇太子的当下无法发挥其力量,或是即位前的登基仪式结束不久的新国王无法使用「皇剑」的印象。 然而,此时身为皇太子的青年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除外患、排内忧,守护重要的人民所居住的国家。 正因如此,「皇剑」为了保护王国,实现了使用者的愿望。 「我如果处于你们三人的立场,也不认为自己愿意和连登基都还没完成的皇太子宣示忠诚。所以,忠诚什么的留待之后再行也好,最糟的状况下,就算不展现忠诚我也不介意。」 瑞克提法尔维持挡下弗雷迪克的巨剑的姿势,向三人说话。 现在需要的不是剑,而是意志。 不,现在的自己也徒有意志而已。不管是人脉、财产或经验都远远不足的瑞克提法尔,也只剩下作为皇太子所拥有的意志罢了。 「你们被初代国王任命保护王国一职,直到当今国王为止都不改其志。」 他们三人选择在此时召兵上阵,是因为他们察觉了王都战线即将崩坏的未来。 王都不单只是王国的首都而已。 从初代国王的建国宣言之后展开的王国历史,在王都「伊克希德」日积月累至今。 他国却恣意蹂躏王国,所以他们才选择战斗。他们认为这是最确实、最快速的解决之道。 然而,瑞克提法尔认为贸然战斗过于仓卒。 「当今国王的蛮横行为,我在此代替他谢罪。所以,唯独这次的战争请听听我的意见。如果你们判断我将祸及国家,可以立刻杀了我。我答应你们决不抵抗。」 瑞克提法尔的龙眼盯着三人。 一般龙族不可能能拥有金色以外的龙眼。 但是,这位皇太子的瞳孔是其他种族从未见过的白银龙眼。 至今为止的皇太子们虽然也同样拥有龙眼,但他们的龙眼都会残留原先瞳孔的瞳色。历代皇太子中,从来没有人拥有像是白银这种色素薄浅的龙眼。 第二章 安稳之日 「威妮雅果然很有天分,因为传承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谢谢你!」 她喜欢在城内庭中练剑的时候,对方褒奖她时的笑容。 「我家的孩子不太喜欢剑的样子……机会难得,我就把剑技全都教给威妮雅你吧。阿尔冯德之剑是把刚剑,像我一样稍微修练轻快高速的剑技会比较好。」 「是,我会努力的!」 她喜欢对方在公务之余教自己剑技或礼仪。 「真是的,调皮捣蛋是没有关系,但要是在脸上留下伤痕该怎么办?我不能保证可以帮你治疗到像我家孩子一样完好唷?」 「对不起……」 她喜欢对方摆出困扰模样,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指。 「果然好可爱!接下来穿这件吧。委托路易斯果然还是有价值的呢!不过路西德烤的糕点有点太贵了……」 「太太……我这样好难行动。」 她喜欢对方把自已当成纸娃娃换装后得意洋洋的笑脸。 好憧憬对方。好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不管是练剑还是礼仪指导或是练舞,她都努力完成。 真想成为像对方一样地美丽、强悍而且温柔的人。 但是—— 「这孩子,梅里艾菈交给你了。」 对方悲伤的表情成了离别的最后一面。 如果自己能更坚强、更深思熟虑、更有阻止年幼主人的勇气,明明只要这么做就能够避免悲剧了。 「——威妮雅。」 只要她挂念,就会再次见到那个恶梦。 她所憧憬的人,用怨恨的眼神瞪着自己的梦。 带着失去半身,烧灼溃烂的身体和苍白的脸看着自己。 「——威妮雅,把那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的) 自己的存在价值就是保护那个人,除此之外毫无其他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不这么想的话,罪恶感似乎会将自己击溃。 「——威妮雅。」 好喜欢对方。好希望对方是自己真正的姊姊。 没有人能比那人坚强,没有人能比那人美丽。她一直这么想着。 「——威妮雅。」 而亲手杀害对方的她,今后也不被允许为了自己而生存。 只要还活着的当下,就只能不停地守护那个人。 「对不起,请原谅我……」 所以,今天她也一个人流着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没有一次睡过头。 即使前一天过度使用身体,他的起床时间依旧不变。 他想着自己的身体真是够讲义气,却发现似乎除此之外也毫无优点可言。 奉白龙宫内之命,转调成为他专属照护者的威妮雅也只佩服他这点长才。准确的生理时钟是他少数可以自豪的能力。 这天也一样,他在固定时间醒来了。 「——嗯……」 他慢慢地移动身体,在逐渐清楚的意识中,开始掌握自己所在的状况。 目前这阶段很难说他已完全清醒,眼前只看见一个迷糊的人在棉被中蠢蠢欲动。 吸气并吐气,他藉由深呼吸将残存在身体的『浊气』吐出。 这是他无意识进行的行为,靠着深呼吸将睡眠中积蓄于身体的残存魔力排出的效果。如果是拥有某种程度实力的魔法师,平常就会以同样的呼吸法生活,但他完全毫无意识地——正确来说是「皇剑」自动地——进行。 况且,要让他在魔法这块领域发挥出一定实力的话,目前还需一段时间,以现在的他来说这呼吸法其实不太具有多大意义。 「——」 但今天,他在呼吸时感受到平常没有的奇妙味道。 好香甜,这味道还包含了一些少许的清香。 他一边感觉那味道,一边在朦胧意识中思考着『该起床』这件事。 当深呼吸动作终于让身体感到满足后,他紧接着像在确认身体各部位似地开始移动。 转动腰部让他用仰头睡觉的姿势感受到背后垫被的触感。然后,他稍微移动双脚和肩膀,意识到盖在身上的柔软棉被。 「——」 接下来他打算活动双手。 但是,他突然停止动作。 他的手腕似乎麻痹了,那独特的感觉传达到他的指尖。他以为自己因为睡在长型皮椅的关系,手腕可能在睡眠中被什么东西压着了,为使麻痹感消退,他决定一根根活动他的手指。从食指到小指,最后是大拇指,他的双手重复这些动作。 一个劲儿的反覆手指动作后,手腕的感觉终于稍微恢复了。 当他打算继续进行消除麻痹感的动作时,指尖却碰到奇妙的触感。 「——?」 不对,当触觉渐渐正常之后,他发现奇妙的触感不只在指尖。 手腕前方、手肘、胳膊上方都有碰触到『某种东西』、难以形容的柔软感。 而且双手都有相同状况。 到这种地步,就连早上迷糊的脑袋也开始觉得诡异。 在宽幅的长型皮椅会仰头睡觉这点可以理解。但是,皮椅的靠背会有如此温润的感受吗?况且这感觉还不是在背上,是落在双手两侧。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棉被的触感? 睡在皮椅上时,他记得只有从床上借用了一条被子当垫背,可没多拿一件棉被。 正开始觉得奇怪时,他为了确认现在身处的状况,体内的感觉开始敏锐起来。 然后,他确信自己的身体两边很明显地存在着「某种东西」。 他为了确认那个紧紧缠着他的手,带有柔软且温润触感的某种事物的真相,开始移动手指。 他被固定的手腕无法移动,光移动手指就费尽全力。 当他察觉到他的食指前端摸到温暖又柔软的东西时,连中指指背也碰到某种湿润的事物。他用开始混乱的意识决定再确认一次,再次加强手指的探索动作。 这次摸到了温暖与非常有弹力的触感,还有像是布一样的东西,许多情报开始进入他的脑袋。 「……」 此时,他的耳朵捕捉到某种声音。 「——唔嗯……」 「——呼……」 那个声音掠过他的脑里。 好像在哪听过的声音。 却又像是不曾听过的声音。 各种矛盾情报在他脑内交错,而后他的意识开始一片空白。 「——唔嗯……」 「——嗯……」 况且他的手明明已经停止动作,「为何」还可以感觉到某种感觉,而且他手上的那东西还动了。类似绢布般光滑的触感之中,还存在着带着湿润与水分的某种东西。 他试图靠手边得到的情报搜寻脑内记忆,却一无所获。 不知道为什么,他涌上非常不妙的预感。 「……唉。」 现在想想,他没有马上亲眼确认状况,或许是本能抑止他这么做吧。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剩下转头确认这条路可走了。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 下定决心之后,他先往右看。 然后,出现在眼前的银色公主皱眉苦恼的睡脸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公主把自己的右手挽在她细瘦的双手中,她把形状良好的胸部贴在自己的手腕上。视线往下看的话,会发现她从睡衣中露出的细白长腿正夹着自己的手掌。 不得已只好将视线拉回原处看着这位公主的表情,两颊 薄红,俐落的柳眉锁在眉间。 「嗯……呼……」 「——」 这样下去完蛋了。 感受到她口中呼出带些黏度的温润气息后,瑞克提法尔心想大事不妙又慌张的将视线移往左边。但是,左边也无路可逃,某种意义来说只有和他预想一样的光景。 「——!」 翡翠巫女穿着薄透的睡衣就在一旁。 和右手一样,巫女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左手腕,但却和右手的触感完全不同。 包覆他左手的是弹力较为微弱的柔软感,好像有某种虚幻的棉花糖参杂在内,让他把这触感联想到砂糖这个单字。 但巫女的状况和右腕的人不太相同,她几乎整个人都压在左手上,那纤细的身体到底把左手给藏到哪去了,肉眼实在无从得知。 不对,不如说不知道反而松了一口气。 巫女的表情和右手那边的人完全不同,带着不仅稳重而且满足似的笑容。 「嗯嗯……」 但不知为何。 和右边的银色公主比较后,左边的巫女那连煽情都说不上的落差模样,却让瑞克提法尔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受。 「——」 心想至此,他停止思考了。或者说,他几乎放弃思考。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地让时间流逝。 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他还是毫无动静。 正确来说,他现在是无法动弹的状态。但因此停止思考这点只能说是失策。没错,他忘了一件事。 在大神殿中,他毕竟被人照护着,忘了当他起床后一定会出现某位女性。 「……」 说人人到。 当听到轻轻敲门的声音时,他吓得全身颤抖。 他马上可以联想那敲门声的主人是谁,不禁流下冷汗。 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向着门口说出「等一下」这句话。 说出来至少能活久一点,但不知为何,他有种说出来可能让事情复杂化的预感,结果还是放弃开口。 果然,这决定在某种意义来说是正确的。 但,不管是被一百分力量攻击或是被五十分力量攻击,对只持十分力量的他来说,结果都一样。不可抗力的现实下,门在他不注意的时刻打开。 完全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个人把门打开了。 「——打扰了。殿下,起……床……」 进门的她所说的句子中最后的「了吗?」还没说出就已消失在嘴边。 穿着侍女服的威妮雅看着眼前男人所躺的床后,摆出惊愕铁青的表情。那男人竟然让身旁两位公主服侍整晚——她是这么解读的——当她看着眼前景象,惊恐的表情一瞬间化为面具般的扑克脸。 「——」 威妮雅不发一语走出房门。 原本合乎礼数的脚步声,突然变成哒哒哒的快走声。 此时瑞克提法尔的本能开始高声发出警报,可悲的是,他的双手被左右两位美丽的公主拘束着。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只是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我死定了……」 他只能看着天花板悲叹的吐露出这句话。 想着威妮雅刚刚的扑克脸,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唯一比威妮雅的地位还要高的女性,现在正在他旁边睡得香甜。瑞克提法尔正想着得赶快叫她起床,却看见她的睡脸露出一丝丝的微笑,随即又打消了念头。 他死心了。 「好像没时间写遗书啊。」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房门远方逐渐逼近的杀气越来越强烈。 证据就是,门外的杀气混杂着魔力,让大气中的魔力轰轰作响。 即使如此,两旁的公主们还处于安眠状态,他实在很想问问她们到底进入多深层的睡眠才可以在杀气中睡得安稳。但是,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无法进入梦中询问她们,他无法逃避现实。 瑞克提法尔大大地叹气后不久,她终于出现在房门前。 「——殿下。」 她手上握着一把几乎跟身高一样的巨剑。 「——那个、是什么?」 瑞克提法尔不禁开口发问。 在他的记忆中,或是他可以马上搜出的情报中,从没看过那把刀刃上带有锯齿的双刃剑。 「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宝剑。」 语毕,她将刀柄上方,也就是护手下方处的扳机扣上。 一瞬间,刀柄末端喷出像是水蒸气的魔力,锯状刀刃开始发出令人嫌恶的回转声响。 这武器在瑞克提法尔的本来世界里,应该叫做电锯,而眼前这把似乎是魔力驱动式武器的一种。 「刀名叫做『岩窟龙断刃』。」 岩窟龙是居住在洞窟或地下空洞之龙,其坚硬表皮甚至能耐住熔岩。原本这把刀是为了要切割龙的坚硬表皮而制作的工具,不知不觉被带到战场上当作攻城用的武器,现在成了一把能够斩断防御闸门、斩断橹墙、斩断城门甚至还能斩断防御用魔导自动人偶的传统武器。 引进防御术式后,防御阵地和城墙的强度也随之上升,让这把能攻城的武器更显稀奇。要是拿来对付人类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打算用那把刀做什么?」 ——绝对会被砍死。 她带着堆满让瑞克提法尔着迷的笑容宣告。 「我要把你四分五裂。」 她可爱的脸蛋微微一倾,像是歌唱般的宣布现在即将进行解体作业。 瑞克提法尔一心想着要逃离眼前这位女性,逃离这位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美丽笑脸的威妮雅身边,他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敏捷的速度甩开两位公主。 两位公主到刚刚为止还紧紧的抓住瑞克提法尔的手,多亏「岩窟龙断刃」发出震耳欲聋声响,终于让她们慢慢地清醒过来。 「嗯嗯……瑞克托……?」 「嗯~~……」 两人慢慢地起身。 瑞克提法尔抓住一瞬间的空隙,从床上往下跳。 「休想逃走!」 她全身使力往横向一劈。 面对重重地划开空气、逐渐逼近的「岩窟龙断刃」,从床上跳下的瑞克提法尔用手撑着地板,快速地将身体往前转再纵身跳起。 刀刃划过在空中扭身的瑞克提法尔的后背,好几根头发被削掉了。 「什么i?」 威妮雅表现惊讶。 其实,连瑞克提法尔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吗……?) 他对自己的表现作出感想。 如果在此停下脚步就完蛋了,只要打个正着,一击就足以让他的身体和头永别。 「皇剑」的拥有者被砍个头虽然还不致死,但那可不太舒服。 「早安!梅里艾菈小姐,莉莉西亚小姐!等会儿见!」 瑞克提法尔向公主们高声道早后,马上如脱兔般快速行动。 他以几乎会留下残影般的敏捷速度从眼前敞开的大门逃走。 威妮雅重整姿势,抓着「岩窟龙断刃」在后面追赶。 「给我等等!臭小子!玷污公主的罪行,我要你以鲜血偿还!」 (好歹不是臭小子,是皇太子吧。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玷污公主了?) 威妮雅一边吼叫一边冲出房门,就连逃到走廊的瑞克提法尔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吼叫声似乎没有传达到留在房里的两位刚睡醒的公主耳里。 「——」 两位公主呆呆地看着 敞开的大门。看来她们都不太擅长起床。 她们就这样盯着大门五分钟,终于互相发现对方的存在。 「——早安……好痛。」 「——早—安—……好痛。」 她们互相道早时撞到对方的额头,抱着头喊着「好痛好痛」,其实目前的她们还是迷迷糊糊的。当两人终于发现床上只留下她们,她们的视线开始左顾右盼。 「瑞克托……你起床了吗……?」 「瑞克提法尔大人……你在哪……?」 两人的眼珠为了搜寻目标人物不停转动。 等到她们真正清醒还要等三十分钟。 她不记得进入瑞克提法尔房间当下的画面。 只是,当她发现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竟然睡在某人的旁边,一瞬间,她心底的感情无法抑制地爆发了。 自己的生存理由被剥夺了。她如此认为。 「不准动!」 「我拒绝!」 要是有人愿意守护那个人,自己不就被舍弃了吗? 要是有人待在那个人身旁,自己的生存空间不就荡然无存了吗? 「就算她是你的婚约者,现在也还没正式嫁娶!你以为我能允许那种事发生吗!?」 「那不是我愿意的!」 听到这句话,威妮雅毫不踌躇的挥下大剑,对方马上躲开刀刃的轨迹,踩着墙壁往天花板去。 「那种话!」 怎么能相信!那个人才不会那么简单就把身体许给他人。 不会有人教导那个人如此轻率行为,那个人是为了在某个适当的时机嫁给某位殿下,作为足以承担林德沃姆公爵家未来的女性,被辛苦养育至今的。 「为什么,你竟然……!」 为什么,对到,到底为什么?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无法守护那个人。 那个人一直在等着,等着能完成自己的职责之日。正因如此,威妮雅才感受到切身之痛。 「被公主守护的你,难道有能力守护公主吗!?」 眼前的男子确实毫无力量,连记忆都模糊不清,在城中也不过是个软弱的男子。 她知道这男人的确为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拚死地勤勉学习。但因为这样才更无法接受。 「公主她……不是只为了你而活!」 威妮雅的手游移在固定于大腿上的剑带,她扯下三把飞刀朝着空中丢出,同时也紧追着瑞克提法尔的动向。她一边追一边想。 (我这真是轻率的说辞啊) 自己曾经夺走那个人的家族,现在还想对那个人的生存方式说三道四吗? 「休想逃走!给我下来,和我一决胜负!」 瑞克提法尔维持刚跳到空中的不稳姿势,把朝他袭来的飞刀一个不剩全挡下,马上将手中的飞刀幻化为光,传送到某处去了。 在连串的动作之间,两人距离一口气缩短。 「瑞克托!」 她果断地从上方直直往下劈。一瞬间,金属撞击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原本应该继续回转的刀刃被一把细长刀身卡住。 「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 「闭嘴!」 两人降落到地板上后,随即一同往神殿中庭跑去。 周围可看见掠过神官或骑士的身影。 但威妮雅丝毫不在意那些人影,瑞克提法尔也为了迎击而没有余力去留意。 历经百战的战士威妮雅的行动,让刚继承「皇剑」的瑞克提法尔觉得快到有点无法招架。 多亏「皇剑」的反应速度,目前瑞克提法尔还未遭受攻击,但他也没有心力去注意周遭的状况。况且,还有一个令瑞克提法尔心头骚乱的理由。 「你用那么痛苦的表情追着我,让我很难应付。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才没有摆出那种表情!」 「岩窟龙断刃」的驱动机关发出负荷过重警告。刀刃被迫停止回转,驱动部冒出阵阵白烟。 「放手!」 「这点我倒不介意。」 随着威妮雅的怒吼声,瑞克提法尔干脆的放开「岩窟龙断刃」。驱动部分因为异常的加热而自动紧急停止了。 「啊啊!」 没想到,威妮雅依然挥起「岩窟龙断刃」朝着瑞克提法尔劈去。 即使刀刃不再回转,它依然有某种程度的斩击力。再加上威妮雅现在对眼前冷静的男子厌恶至极。 就算对手是皇太子,威妮雅也完全将之抛诸脑后持续追击。 是因为认为梅里艾菈被夺走而勃然大怒,还是单纯地痛恨瑞克提法尔呢? 在找不到答案的当下,她把「岩窟龙断刃」往下砍。 「嘿咻。」 伴随大量的土块飞弹而起,「岩窟龙断刃」深深陷入地面,威妮雅的动作因而变得沉重僵硬。 瑞克提法尔马上清楚眼前的情况,与他一体化的「皇剑」告诉他好几次应该趁现在反击,他却完全不打算对威妮雅动手。 他避开「岩窟龙断刃」,往中庭跑去,奔向庭中的人工森林。 在林木之间,威妮雅的行动也开始变得缓慢。 为了不让「岩窟龙断刃」接触树木,威妮雅不得不注意周遭地形。 「不是叫你不准逃了吗!」 「不逃的话我会被砍吧!」 不逃的话,威妮雅铁定会用她代代相传的宝剑砍伤瑞克提法尔。 周围的人来不及关心被追杀的皇太子瑞克提法尔,纷纷避威妮雅而远之。 那不是瑞克提法尔想看到的状况。 「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 双方都理解根本不可能冷静。 不管是含着泪水吼叫的威妮雅,还是因为对方眼泪而心烦意乱的瑞克提法尔,没有人能冷静。 「请你放下那把剑。」 才刚说完,对方就用一击剑技作为回应。 瑞克提法尔一边闪躲「岩窟龙断刃」,一边在茂密丛生的树林间奔跑。他在树林间选出一颗树,根据「皇剑」的光学情报分析所选中的那棵树,有着其他树木所没有的特征。 「威妮雅。」 他尽可能温柔地叫着威妮雅的名字,威妮雅随即像是火冒三丈般逐渐逼近。 笔直地,如同她的信念般,投射出她一直以来的生存模样。 「为什么现在,被你给!」 如果自己再更坚强点,更稳当地操纵「皇剑」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让眼前的人摆出这种表情? 不管她要展露出开心笑脸、生气难过、困惑烦恼或是害羞的表情都好。 就只有她哭泣的脸庞让瑞克提法尔非常不拿手。 「——我也不太懂。」 他不懂自己在此处使用「皇剑」并与「皇剑」合而为一的理由。 「既然如此……!」 「但是,威妮雅。」 就算是这样的自己,也还是知道一件事。 他把眼前的女性视为重要人物,他藏于心底的感情也肯定自己做出的结论。 「你对我来说是无法取代的重要女性。」 「——!怎么会,那种事……!」 对,一言以蔽之。 「我对你一见钟情。」 「——咦?」 喀咚一声,「岩窟龙断刃」往下坠。 威妮雅用失去力气的双手轻握刀柄,瞪大了眼看着瑞克提法尔。她的瞳孔摇摆不定,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用发愣来形容她是再贴切不过了 。 「所以——」 所以希望你暂时放下剑——可惜这句话并没有传达给威妮雅。 「开……」 「开?」 她满脸通红,抖动着双肩,噙着泪水再次高举「岩窟龙断刃」。瑞克提法尔的脸色一口气发白。 「呃?」 他才刚发出毫无意义的喉音,「岩窟龙断刃」便簌地落了下来。 在此同时,神殿各处都听见一句大剌剌的「开什么玩笑」吼叫声。 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一起进入餐厅时,发现待在墙角的一名侍女用非常锐利的表情,瞪着坐在大长桌上座的皇太子。 脸颊貌似朵红花的皇太子,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松一口气似地靠在椅背上,他散发的气氛甚至让人觉得他可能正在心里唱着生命赞歌。 「——发生什么事啦……」 「不知道,怎么了?」 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看着眼前的景象歪着头,果然,她们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是造成眼前光景的罪魁祸首。 她们的疑问在得不到解答的当下,便理所当然似地分别占据瑞克提法尔两侧的位置。 当然,此时伴随在她们左右的大神殿修女为她们拉开椅子,但其实,当时皇太子可是完全没人帮他拉椅子,只能自己坐下。显而易见地,原因正是负责此任务侍女闹别扭的关系。 当时其他负责伺候的修女们困惑的看着那对主仆,瑞克提法尔自动自发地自己拉椅子坐下,他的侍女也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他,待他坐下后马上端茶给他。 其中一位女官事后说,那杯茶非常浓烈苦涩。 「这些人就是全体吗?」 梅里艾菈环视餐厅说着。 拥有在此处享用早餐权利的凯尔和梅蕾蒂亚,由于这几天从白天就开始忙碌工作的关系,早餐几乎都在各自的房内进食。但是,梅里艾菈以为他们今天说不定都会在餐厅进食,为了确认才开口询问。毕竟在辈分上,梅里艾菈不能比他们先用早餐。 回答她的问题的人,是并排在墙角的其中一位女官。 「总大主教大人和白龙公阁下皆各自于房内进食。白龙公阁下为了执行皇太子殿下的命令,用餐后将直接外出。」 「真的吗?瑞克托?」 大概在昨天进行的会谈刚结束的时间就进入梦乡的梅里艾菈,当然不会知道昨天会谈的详细内容。瑞克提法尔将茶一口饮尽,用因为苦涩而麻痹的舌头回答梅里艾菈的疑问。 「有很多事情要做。」 与其说是回答,或许应该说是拒绝说明吧。 不论是谁都有自己的范围,瑞克提法尔有瑞克提法尔的,梅里艾菈有梅里艾菈的,擅自越界的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特别是这次会谈是决定今后王国走向的重要会谈,以职务来说,身为军人的梅里艾菈不能参一脚。 「嗯……这样啊……」 梅里艾菈也注意到了。 虽然稍嫌不满,但至少能接受。 「那,今天就我们三人一起吃饭吧。」 莉莉西亚留意到另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特地用有精神的语气说道。 残存在体内的四界之力,也让她到现在都擅长察觉他人的感情。特别是梅里艾菈现在的心情,因为莉莉西亚曾经拥有类似经验,使她更深切体会到那种心痛。 她的姊姊梅蕾蒂亚为了不让莉莉西亚承受多余的负担,和政治相关的事项全都不让莉莉西亚干涉。但是,那份负担自然会由梅蕾蒂亚揽下。莉莉西亚察觉姊姊的心意,为了不浪费姊姊的体贴,她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 以结果来说,莉莉西亚的行动以及梅蕾蒂亚的行动都正确无误。 巫女和总大主教为姊妹一事,有时会在神殿内造成问题,为了不让问题造成致命伤害,她们必须互相远离对方。姊妹两人不得踏入对方的领域范围并保持距离,这间接来说是在保护对方。 而现在,莉莉西亚终于熬到能够把姊姊当作姊姊对待的环境了。 将四界之力归还给皇太子的当下,身为当代巫女的莉莉西亚就能得到如同一般女性的待遇。 巫女失去象征神殿的四界之力后,莉莉西亚作为巫女的政治价值也不复存在,也不会有人阻挡她和梅蕾蒂亚以姊妹身分来往。 现在的她不是巫女,只是一个贴近身边男子的女性。 「瑞克提法尔大人喜欢吃什么呢?我喜欢这个南瓜浓汤……」 所以,她完全不打算回避瑞克提法尔。 说她堂堂正正也不奇怪,说她把接近瑞克提法尔当作某件公事也没错。当巫女结束继承仪式后,她将成为国王的近侍,改住在王都的星天宫。 特别是国王为男性的状况下,将巫女娶为第一妃子是保持政治均衡的手段之一。至少除了初代国王以外,目前为止的男性国王都是如此。这个作法也是让巫女的政治价值降低的原因之一。 「啊,这个很好吃喔。」 莉莉西亚开心地说着,舀了一匙像是捣碎芋头所制成的料理,送到瑞克提法尔的嘴边。 冒出暖哄哄热气的料理看起来的确非常美味,但瑞克提法尔在莉莉西亚压倒性的积极攻势面前,迟迟不敢张口。 或许他只是因为身后的梅里艾菈一言不发地吃早餐而感到恐怖的关系。在梅里艾菈看来,莉莉西亚不管做什么都像是『小女孩的扮家家酒』.梅里艾菈在心底盘算自己必须藉此展现出大人的从容。 话说回来,梅里艾菈认为即使她不在旁边,瑞克提法尔也不会因此展现出对女性狂妄的态度。瑞克提法尔面对女性基本上非常被动,也就是说,不管他和女性进行了多么微不足道的争吵,他只要一发现自己处于守势的话,会突然变得胆小甚至让步。 「瑞克提法尔大人?」 即使如此,不可思议的是,当瑞克提法尔发现莉莉西亚直盯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不安时,他大为动摇。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好像做错事了) 大概是像这样的感觉。 「——好……」 甚至女官们也盯着他不放。 那些眼神大部分是好奇心和某个已经略微自制的敌意。不过,如果拒绝眼前努力挺起身子的可爱少女,大概会被别人说成是坏男人吧。 这可能是男女差别待遇的其中一例,但一定从来没有人打算矫正这种观念。 也就是说,男性必定要在女性的眼神中败阵。 瑞克提法尔决定不顾一切,乖乖的张开嘴巴。 完成孩子的梦想是大人的职责。他这么说服自己。 「我要开动了。」 「来!啊——」 「啊——」 但是,不知道他是否留意到,即使把莉莉西亚当作小孩暂时说服自己,对他来说说服力也不够。以其他方面来看,他的确是和穿着成熟睡衣的小孩同床共枕过了。当然,早上那件事不是依他的希望所得到的结果,但事实就是事实。 「接下来吃这个可以吗?」 「——谢谢。」 开心地服务他的莉莉西亚。 瑞克提法尔一面看着她的表情想着「真棒的笑容」,一边思考完全不发一语的白龙公主现在的心情后,几乎自暴自弃的再度张开嘴巴。 「唉呀,打扰你们了吗?」 经过半小时,当瑞克提法尔的精神几乎被逼到绝境时,苍龙公玛莉亚带着稳重笑脸和缓慢的口气走进餐厅。 随着玛莉亚身后出现的是梅蕾蒂亚,梅里艾菈随即慌张的从椅子上站起,莉莉西亚也跟着照做。 结果,瑞克提法尔丧失起身的机会,就这样以坐姿迎接刚进入餐厅两人。 不过,以瑞克提法尔的立场来说,维持坐姿其实不成问题。餐厅现场并无人对瑞克提法尔的行为抱持质疑。 「早安,苍龙公。昨天并未向你道安,实在失礼。」 梅里艾菈说道,深深地低下头。 莉莉西亚跟着点头致意。 「建国典礼之后都没有见过面,苍龙公。您有朝气比什么都重要。」 「大人你也还是那么可爱,真羡慕让你随侍在旁的殿下呢。下次我送点可爱的东西给你吧。」 「呵呵……谢谢你。」 「梅里艾菈看起来也很有精神。自从从军之后就没看到你来我家玩,菲莉丝也去念骑士学校,阿姨我好寂寞。」 菲莉丝是社交界中被称为四龙公女的五位公主之一,玛莉亚的次女。 长女也早已出嫁,菲莉丝对玛莉亚来说是身边唯一留下的女儿。 梅里艾菈发现一旁的瑞克提法尔露出非常想听的表情,连忙向玛莉亚道歉。最好在玛莉亚跟瑞克提法尔抖出一大堆她过去的事迹以前,想办法结束话题。 「真、真是抱歉,玛莉亚大人……」 「没关系,梅里艾菈也得工作嘛。」 玛莉亚笑着挥挥手。她可能真的不在意,或只是为了发发牢骚也说不定。 「啊。」 没想到,玛莉亚似乎发现了什么似地先看着瑞克提法尔,再盯着梅里艾菈上下打量后点点头。看来她发觉了某种事情,然后作出结论。 她再次看向梅里艾菈,开始铺设地雷。 「殿下在这里就意谓着,你和菲莉丝都打算嫁给他是吗?有没有从凯尔那边听到什么计划?」 「哇——!!」 才一句话就像是玛莉亚丢出拔了安全装置的手榴弹一样,梅里艾菈慌张地塞住瑞克提法尔的耳朵大叫掩饰。 不知道为什么,连莉莉西亚也赶忙塞住瑞克提法尔的耳朵,她看着瑞克提法尔疑惑地歪着头,也只好摆出暧昧的微笑当作回应。 「因为呀,之前的盟约不就是这样提的吗?安娜史塔夏那边有奥莉雅,弗雷迪克那边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不不!目前也还没得到本人的同意,况且眼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咦~~,可是,这种事情不早点决定的话……」 「现在应该要集中在眼前的问题才对!」 「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 梅里艾菈气势凌人的喋喋不休,以及毫无感受到对方意图结束话题的玛莉亚。 仿佛被置身事外的瑞克提法尔一个人寂寞地喝着苦涩浓茶。 「啊,好苦……不过好像很健康。」 他一边说着一边满足地点头,威妮雅在一旁偷偷想着,其实那是健康取向的兵器。 在一旁享受孤独的瑞克提法尔发现,有人趁着梅里艾菈和玛莉亚忙着骚动时接近自己。莉莉西亚看来似乎也留意到,并对那个人送上微笑。 「早安,姊姊。早餐呢?」 「吃饱了,我是来这里喝一杯。比起在房里自己喝,和莉莉西亚一起喝比较快乐。」 「呵呵,这是偷懒用的藉口吧。」 莉莉西亚说完后随即笑出来。 梅蕾蒂亚也跟着莉莉西亚大笑。 理所当然的姊妹对话。但是,对她们姊妹来说,这是无可取代的至宝。 梅蕾蒂亚转头看着让姊妹团圆的男子并低头致意。 「早安,梅蕾蒂亚。」 「啊,早安,瑞克提法尔。看来你一大早就活力充沛喔。」 梅蕾蒂亚盯着瑞克提法尔的脸抿嘴一笑。 瑞克提法尔也马上了解她所说的「活力充沛」的意思。 「——你是说早上发生的那件事吗……」 结果,瑞克提法尔还是说明了关于今天早上和威妮雅进行了场赌上性命的捉迷藏一事。 在大神殿横冲直撞到处奔跑的皇太子,以及挥着嘎吱作响的大剑的侍女,在今天可是席卷神殿的一大话题。当事人可能不知道,部分人甚至流传这是出因男女感情纠葛所引爆的情杀争斗。 「中庭的树中还插着一把巨剑,想要让大家停止八卦可是有难度的。」 「这么说也是……」 现在,哈尔贝隆家的传家宝「岩窟龙断刃」正插在大神殿的中庭树上。 瑞克提法尔为了不让「岩窟龙断刃」的主人受伤,打算把剑无效化,他连忙在中庭找到了纤维坚固结实、树液具有接触空气后会瞬间凝固特性的树。 他诱导威妮雅,顺利让「岩窟龙断刃」被树液凝固。多亏在「皇剑」纪录中搜寻到树木情报,才能让他在捉迷藏中胜利。 另外,现在神卫骑士团正在中庭进行「岩窟龙断刃」的拆除工作。威妮雅原本也打算帮忙,却被骑士团郑重拒绝了。这或许是骑士团对有人在自己的领域随意挥舞刀剑的无言抗议吧。如果威妮雅不是皇太子的侍女,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了解事情严重性的威妮雅勉强接受骑士团的拒绝,瑞克提法尔也委婉地亲口告知他们,「岩窟龙断刃」是哈尔贝隆家的传家宝,希望他们别粗鲁对待。 不过,威妮雅的心情跌到谷底的原因还另有理由。 「我还听说你们打情骂俏到一半,你讲出说服她的话后还顺势扑倒她喔,你有这种癖好吗?」 「——不是这样,没错,绝对不是。」 瑞克提法尔难得用坚定的语调断言。 国王如果拥有数之不尽的后宫佳丽,几乎都会被认为生性好色,但那毕竟也只是国王为了达成自身职责而执行的工作。如果是女性国王的话,即使有好几个夫君侍奉,最终能生下孩子也不过只有女王一人。在生产后马上接管政务也会有诸多不便影响,因此目前为止的女王顶多只有一夫或两夫而已。就算有第二位丈夫,也只是因为前夫去世,新丈夫接替的关系。 毕竟迎娶伴侣也是政治手段的一种,是国王的工作。 生孩子也是相同道理。 「你讨厌女人吗?」 「不,我喜欢漂亮的女性。」 不过,也不是说工作不能跟兴趣合而为一。 听着语带清爽的瑞克提法尔的回答,梅蕾蒂亚眨眨眼,而后马上苦笑着叹气。 「算了,对我来说,你有什么癖好跟我无关……要是敢让莉莉西亚哭的话,我会把你掐死喔。」 「掐死!?」 明明带着苦笑表情的梅蕾蒂亚,眼神却充分表达了愤怒。 瑞克提法尔看着她的手紧握开阖两、三次,感觉出她这句话是认真的。 「所以,结果如何?」 梅蕾蒂亚随之又再度表现出轻松的态度,笑着靠近有点害怕的瑞克提法尔身边。 「那孩子的确是个美女对吧?真不愧是白龙公选出的侍女。」 「嗯,她确实是美女没错。」 才刚被该美女猎杀的他实在有点难以解释。 梅蕾蒂亚所说的「扑倒她」事件,其实只是当时将「岩窟龙断刃」凝结后,瑞克提法尔一个踉跄不小心挨进威妮雅身边,重重的跌在她身上罢了。威妮雅和他两人之间绝对不存在什么男女情爱。 在双双跌倒后,他也没有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没有就是没有。 「——没错,没有就是没有。」 瑞克提法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盯着自己的右手心。 「大还是小啊?」 梅蕾蒂亚 抓紧时机问话。 见机行事的插话让瑞克提法尔不经思考地回答。 「嗯,跟大小无关,那是手刚好可以一手掌握的绝妙——」 但是,他优秀的侍女可不允许他把话说完。 「殿下要不要再喝一杯茶呀——哎呀不小心脚滑了——」 「——!!」 端着热茶的优秀侍女表现出不慎滑倒的高等技术,让眼前的男人一大早就倒楣的尖叫出声。 对瑞克提法尔来说幸运的是,大神殿内总是有位手法高明的治愈魔导师进驻。 但,那份幸运到底算不算幸福,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经历轻微的惨剧后,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在威妮雅的带领之下,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一起换装回来了,玛莉亚也开心的说着「有没有可爱的衣服呢?」随后跟上。如果找到中意的衣服,她似乎打算跟大神殿买下的样子。 「我想我穿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那是室内用的服装对吧。在大神殿或居住地穿这样虽然没问题,如果是外人出入较多的场所,你必须换成别种服装才行。」 梅蕾蒂亚这么说。她已经换上总大主教的长衣,似乎没有必要再作更换。 她补述,一个人必须根据当下立场换上得体的装束,女性必须留意的状况更是男性的好几倍。 「侍女的服装也必须依她所服侍的男人决定,寒酸的衣服会害主人一起蒙羞喔。」 「原来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瑞克提法尔点头称是,这法则不管在哪个世界都通用吧。他这么想。 他虽然不太在意自己的服装问题,但考虑到今后的生活,如果能稍微理解这方面知识的话,不管对他来说,还是对周围的人来说都比较好吧。 (「皇剑」中有这类情报吗?) 瑞克提法尔开始在意识中寻找。 「对了,昨晚怎么样?」 「什么?」 他找到一半,马上就被梅蕾蒂亚的问话给中断了。 说到昨晚,不就是和今天早上发生惨剧的「那个原因」有关吗? 「哎呀,就是上头的伟大人物为了你,打算从大神殿专用的高级娼馆找个『蓓蕾』来服侍你的事情。这计划不小心被那两人听到……她们大叫『瑞克托才不需要!』和『由我来服侍瑞克提法尔大人!』之类的话,哎呀~~当时真是不得了。」 顺便一提,『蓓蕾』指的是还没历经鱼水之欢的娼妇。 有经验的娼妇称为『花朵』,娼馆则是『花店』,在娼妇与客人之间斡旋者称作『卖花人』。 这些代号都是为了在重视排场和体面的场合中,说出来也不会有所忌讳而取的。 「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也是个男人啊。」 「——」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看着梅蕾蒂亚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咦?是这样吗?」的瑞克提法尔受到文化差异的莫大冲击。 虽然他现在非常惊讶,但其实这和他原本的世界观并无太大差异。 以大神殿的观点来看,将女人上呈给皇太子只是常识。这并非俗世所说的荒淫,为了让皇太子的健康保持在极佳状态,这种事是跟睡眠、均衡饮食或适度运动等等足以相提并论的重要问题。 大神殿专用的高级娼馆也熟知此事,因此,她们会准备拥有高学位和博学多闻者,同时也有实力在贵族名媛之间表演歌舞音曲,甚至连外表都适合作为国王侧室的女人,献给大神殿。 连娼妇都曾当上国王的这个国家来说,娼妇被纳为侧室并不会遭到轻视。虽然该不该纳入侧室会依照是否被皇太子召见做为判断,就算没有正式被皇太子召见,为了不让服侍过皇太子的娼妇再被其他男人碰,似乎会将她安置在某处的离宫。 换言之,昨晚对『花店』来说,可以把『蓓蕾』献给皇太子的至高荣誉溜走了。 「之后不好好取悦他们可不行呢……这种交易不管对象是贵族还是大商人都在业界吃得开,拿来当我们的情报商也是一流人选,要是惹他们不开心,之后可吃不完兜着走。」 「喔——」 瑞克提法尔终于察觉自己跑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世界。 关于这档子事,瑞克提法尔『不知道为什么』是十足的胆小鬼。如果『蓓蕾』睡在他的寝室,他铁定只会聊整晚的天作结,虽然那对『花店』或『卖花人』来说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以王族为对象的高级娼妇并不只是拿来发泄欲望而已。对王族的男人而言,她们都是女演员,饰演接近男性理想的女性。她们才貌兼备,即使去其他领域也能成就大事。 如果没有这点实力,根本没办法和背负国家的人一夜共眠,没有作梦的资格。 「啊,不如今晚找一个吧?这方面我也能帮你一点忙喔。」 「什么!?」 梅蕾蒂亚摆出这是一个好点子的表情。 「我没有要你一定得做,就算跟她说说话也好,请她为你泡茶喝一杯也好。让她睡在其他房间也没关系,至少房间我还能准备。」 她们负责提供男人所希冀的夜晚,就算没开工办事也不成问题,重点在于男方是否得到满足。即使是唱歌、聊天、跳舞或做料理,只要男方要求,她们都必须尽全力满足对方。 「你再不赶快习惯可不行喔?女人是药也是毒,要是因为不碰女人而身败名裂的话,你可就惨了,给我现在开始习惯。难道刚刚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喔……」 梅蕾蒂亚突然把脸凑到瑞克提法尔面前。 畏缩胆怯的瑞克提法尔听着她所说的话,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你这种反应,昨天大概什么都没做吧?这样下去会无法完成国王的职责,你应该很清楚吧。」 「嗯嗯……」 梅蕾蒂亚越靠越近。 瑞克提法尔这时想着「好香的味道」,他其实骨子里还是个男人。 「昨天是给那两个孩子面子,今天你可要给我们大神殿一个面子喔。还有,多听多学点。」 「——不……这个……」 「回话要干脆点!你是男人吧!」 被穷追不舍的瑞克提法尔只好大叫回应。 几乎用他的本能。 「是!我会努力用功!」 「很好!」 一脸满足的梅蕾蒂亚和失意蹲下的瑞克提法尔。 这正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模样。 「啊,你似乎很喜欢昨天她们穿的服装,我们会准备类似的服装给今天的孩子穿喔,好好期待吧。」 「——」 一记追击。 「不然,我来教你那种事也可以……虽然我的职位对你来说会有点尴尬。」 「——不了,已经够了。」 连续追击。 为什么一大早就让自己这么疲惫?瑞克提法尔第一次埋怨自己身处的立场。 不过,要是跟之后等着他接受的各种试练相比,未来的他一定会认为现在只是温和的比试罢了。 此时的他,当然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 吃完早餐后,瑞克提法尔和玛莉亚一起坐在「温室」中讨论今后的预定行动。 夺回王都之战这个议题必须先等白龙公凯尔、红龙公弗雷迪克、黑龙公安娜史塔夏三公回来后才能进行,在那之前,瑞克提法尔该做的工作堆积如山。 首先,以就任摄政之位为前提,他必须亲笔写数十封公文给王国军三军和近卫 军。 本来这种工作只要把书记官代写好的文件逐一画上花押就好,但目前状况来看,若是把此工作交给第三者实行将可能增加危险性,这点玛莉亚和瑞克提法尔都很清楚。 瑞克提法尔现今立场非常的不稳。 立太子的消息目前藉由凯尔的人脉极力在国内外宣传,这对支持当今国王的贵族们来说,可说是最糟糕的消息。 目前从玛莉亚私下使用的情报网,以及由神卫骑士团交给梅蕾蒂亚的报告整合得知,自从瑞克提法尔即位皇太子后,贵族们指派了众多密探或暗杀者大幅潜入圣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密探之中什么人都有,有国内支持皇太子一派的人马差遣密探收集相关情报,支持当今国王的贵族或大商人派来探听情报的密探,甚至也有以排除皇太子为目的的暗杀者。守护圣都的神卫骑士团巡逻部队也将勤务体制变更为备战体制,致力维护都内的治安。 当然,大神殿座落的爱尔梅雷山和周围都由神卫骑士团严加守护、戒备,不管是朝圣者还是听见立太子传闻而聚在大神殿附近的王国市民,都由骑士团严格监视,不让他们引起骚乱。 但是,大神殿内部倒是和平日没有两样。 不对,应该说是装成与平日无异的模样。 另一方面,大神殿的神官或职员们在上司们看不见的地方叨叨絮絮的是,关于留在神殿中的四龙公爵之一,苍龙公玛莉亚和王国皇太子瑞克提法尔的动向。 虽然职员们无法潜入「温室」观察,但他们两人的行动的确正被逐一监视。 当他们两人经过走廊时,一旁职员或神官等人会站在走廊两侧低头致意。那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景象,但当两人离开时,抬起头的人们所露出的表情几乎都带有好奇心和些微的不安。 虽然没有贵族打算把大神殿当作战场,但掌握他们未来的人竟只是一介年轻小伙子,就连大神殿内部都展露不安,可以明白预见王国全土有多么不稳定。 玛莉亚说,瑞克提法尔首要工作是面对国民的不安。 因此瑞克提法尔才必须亲自写公文给王国军和近卫军。从现在开始,为了把王国的『武力』纳于瑞克提法尔的统领之下,必须委托以玛莉亚为首的执行者做事前准备。比起让瑞克提法尔马虎出手,不如让玛莉亚或拥有军籍的凯尔等具有军事背景的人出面比较不麻烦。 接下来他需要着手的是,掌握和『王国武力』一样缺一不可的『王国政事』。 政事也区分成两大种类,一种是以议会为中心的立法事项,另一种是内务、外务、军务三院为中心的行政事项。 为了替正在调解王国议会而在空中来回奔波的红龙公做点后援,瑞克提法尔和玛莉亚也送了好几封书简给议会中有权势的议员。 内容很单纯,不过「请向全权代行国事国政一职的瑞克提法尔行臣下之礼,并成为皇太子的力量,尽力执行己任」如此而已。并附注:「做为代价,你们可减低本次混乱所需承担的责任,并根据状况让你们在今后的政治活动多占几分便宜。」书简都已让玛莉亚的部下藉由都市之间的通信网送去,现在应该都在各议员们手中了。这些书简同时也让议员们知道,他们的动向都会一五一十传到瑞克提法尔耳边。希望你们可以按照我们的希望行动,万一采取对我们不利的行动的话——有暗中警告议员之意。 瑞克提法尔也将目标伸向另一个政事,也就是行政事项。 针对直属军务院和内务院,一手承揽王国警察机能的王国监察厅,以及直属内务院和外务院,负责执行检察工作的王国刑事检察厅,瑞克提法尔下达一份命令给这两厅。 命令内容是必须强制搜查或逮捕趁着这次混乱,取得不当利益的个人或团体。 这是玛莉亚所献上的策略,用来封住支持当今国王的基盘之一——大商会的行动。 玛莉亚在当今国王即位前后时,已经指派密探潜入大商会,也同时请前述的两大厅协助帮忙。当今国王发现他们的行动后,曾一度打算更换该机关的长官,由于遭到玛莉亚与负责协调的三公以及权势贵族的反对,才没有让更换调动成功进行。 当今国王在当时转封权势贵族,更直接排除军方高官和三院总裁,因此招致贵族、军人和议会的反感。当今国王认为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使贵族们开战,才因此放弃更换两大厅的长官。 以当今国王还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看清局势这点来看,他的确算是有才的人,虽然他的行为建立在摇摇欲坠的政治均衡之上,但至少也曾暂时整合了王国。不过,毕竟那也只是一时的成功,随后原始贵族的艾梅路西安侯马上引领联合军大举入侵王国全土。当今国王的支配只维持短暂时日便迎向灭亡。 玛莉亚当时指派的密探发现,商会与当今国王之间巧妙地隐瞒了两方的关系,正当玛莉亚得到足以逮捕商会的证据同时,也传来了白龙公凯尔的联络告知「发现下任国王」。 接到联络之后,玛莉亚烦恼了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现有的手牌,到底该委托他人打出,还是自己收着用比较好? 最后,她判断将手牌交给权力更大的人使用,可以达到更大的效果。因此她选择接受白龙公邀请,亲自来到圣都。 而现在,她负责将眼前暂时的主君瑞克提法尔需执行的任务,实际代劳完成。 所有撰写好的书简全都写上三天后的日期,在这三天内,瑞克提法尔等人必须做好所有准备后前往王都。 然后,瑞克提法尔得在王都「伊克希德」宣布就任摄政之位,把始于一名丑角的纷争画下句点。 因此,在有限的时间内,他们两人甚至一边和文件奋斗一边吃午餐。 「殿下,这边要麻烦你画上花押~~」 「所以我说先让我练习花押的画法嘛!这种奇怪图形的花押,根本不可能马上画出来!」 路易兹=罗尔多。 将此文字构思成附有艺术性的花押,已经很难说这是文字还是画了。 正想着到底是谁想出这种东西时,才发现似乎是神殿将花押和『路易兹=罗尔多』这个称号一并赠与的样子。况且听说这还是梅蕾蒂亚亲自构思,那个总大主教或许拥有在艺术领域大放异彩的才能。但这花押可不是写个几百次就能熟悉的。 而且,有一半的文件必须让瑞克提法尔从内文开始撰写。比较不重要的文件虽然会给玛莉亚代笔,但重要公文一定得让瑞克提法尔自己写才行。 瑞克提法尔不解的询问原因,玛莉亚只说了一句。 「因为,这样拿到的信的人才会觉得感激不是吗?」 这回答让瑞克提法尔有点无力。 他只好忍着疼痛不堪的手继续执行今天的任务。 之后他将今天认定为「第一次执行公务的日子」,随即发现这天的回忆除了痛苦以外什么都没有。证据是,当他谈论这天的时候,露出了咬牙忍耐的表情。 玛莉亚捧着一手高高叠起的文件离开「温室」,瑞克提法尔则是半小时之后才踏出「温室」。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他身心疲倦到几乎动不了。虽然「皇剑」能够维持身体机能,但疲倦的精神影响肉体,使「皇剑」的效果变差。如果习惯「皇剑」的话就能避免这种状况,但他目前的经验远远不足。 摇摇晃晃的离开温室后,他终于抵达餐厅,一边听着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担心的问候一边吃晚餐。 顾虑到瑞克提法尔的倦容,她们和吃早餐时的行为不同,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餐点。虽然瑞克提法尔之后极力反省自己竟然让两人这么担心,但此时对他来说可能是少数的幸运也说不定 。 他吃完晚餐后,一个人回到房里。 接下来进行自己该做的课题——花一小时左右的时间,细心探索和自己合而为一的「皇剑」纪录。他主要必须解读与王国战乱相关的情报,但对于还不熟悉这个世界地理的他来说,理解这些情报实在难上加难。纪录中也有一些关于王国军的战术等情报,但专门用语多到让他吃足苦头。 为了查询那些用语,他必须不断的在纪录表层摸索,摸索到一半又会出现新的用语——他的纪录查询作业就像这样不断地重复进行。 虽然查询速度有如龟速,至少他开始慢慢地了解情报,基本底子不足对他来说是很头大的问题。 即使如此,瑞克提法尔现在也没办法再拨出时间念书了。 身为皇太子,身为即将就任摄政之位的他,工作如同山一般高。 「——唉……」 他不管怎么进行作业,最后都会因脑袋打结而中断思考,只好前往房内设置的浴室。 (再继续作业下去也无济于事) 他如此判断。 要是那些废物般的无谓思绪也能和身体的脏污一起洗掉就好了——瑞克提法尔这么想着,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瑞克提法尔稍微拨拨湿透的头发后离开浴室,因为疲劳而不小心在浴缸里打瞌睡这件事他决定放在心底当作秘密。他怎样都无法学会弄干长发的方法,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通常都懒散到干脆不整理。 结果到了早上就会遭到威妮雅一阵怒骂,还不习惯留长发的他更无法理解对方生气的理由。他想着现在该怎么办,他不喜欢看到威妮雅生气,既然如此,干脆现在请威妮雅过来帮他弄干头发吧。得出结论后,房间的大门外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 那是从未听过的敲门节拍。 敲门的人不是威妮雅或是大神殿指派来的照顾者。 甚至可以说,门的另一端所散发的气息,不是瑞克提法尔所熟识的人。 他从梅里艾菈和凯尔那学习了当不明人士靠近大门前该做的戒备。 不,即使是认识的人靠近,虽然戒备的程度不同,但该进行的行动还是一样。 总之就是要提高警戒。 「——是谁?」 他一边出声询问,一边把大门稍稍往外开,身体贴着大门旁的墙壁。 墙壁旁放着水晶装饰品——装饰品的暗处藏着一个通信器,按下按钮后将会通知大神殿的骑士执勤室发生紧急事态。他把手放在机器上以防万一。 不法之徒入侵大神殿的机率其实只有万分之一,但也不是零。 唉,为什么我还得在晚上提高警戒盯着大门啊——瑞克提法尔这么想。他心底希望可以赶快预备明天的职务然后入睡。 但是,眼前的事情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他的工作。门外发出了小小的声音回答。 「奉总大主教大人之意,我前来与您共度夜晚。」 「——啊……」 忘记了。 彻底忘了。 像是要加班似地,他再度戴上皇太子的面具,把手搭在大门的把手上,开门。 她的确是把男人脑中的理想女性化为现实的人。 全身细瘦,不带有肉感的美艳肢体。 不愧是献给皇太子的女人,她浅桃色的头发接近白色,些微波浪起伏的发丝轻易地抓住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在头发之下姣好的脸庞有着整齐漂亮的五官。单以美丽来评论的话,她甚至比王国社交界的美姬梅里艾菈还要标致也说不定。 只是,他发现对方似乎缺少某种东西。 (如同娃娃般精致,就是像这样的美貌吗……) 被选上,并以这个美丽形象养育至今。就只为了让男人喜爱而已。 所以才能保有这美貌。 就算使用整形还是肉体改造,都无法达成这种程度的美。 她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以唯一一个目的被人培养长大。 为了不让她们对此有所疑问,没有人会给他们其他道路,只教导她们知识而非常识。她们是为了奉献一切给一小部分的男人而生。 那正是在瑞克提法尔面前的『蓓蕾之姬』。 碰过男人,成为花朵之际,她将成为被称作『花之妃』的高级『蓓蕾』。 她谨慎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是雅莉亚。 「殿下似乎已经入浴过了……」 看着瑞克提法尔的模样,她有些困扰的低下头。 从她的举动来看,大致上可以知道她从梅蕾蒂亚那得到了什么指示而来,从梅蕾蒂亚平常的言行来想,其实也不是多不可思议的事。 瑞克提法尔尽可能不想太在意雅莉亚的存在,他慎重地选择措辞。 「因为我很累,需要赶快休息。」 讲话语句越少,也越难将感情传达给对方。 他暗中提示自己准备要休息,希望对方在『帮忙』他之前能够回去。 对他来说,和对方见上一面也算是给相关人事一个面子。 所以,他希望对方能赶快打退堂鼓。 瑞克提法尔也是男人,美丽的女性出现在眼前也会让他心神荡漾,但瑞克提法尔知道,眼前这位叫做雅莉亚的女性,来到这里并非出自她的意志,而是某种暧昧的心情才让她站在门前。 如果就此出手的话,到底最后会不会后悔呢——瑞克提法尔思考着。 「这样啊……」 但是,他看不出雅莉亚是否理解他的话中意味。他那句话其实隐含了上司的严肃语气也说不定。雅莉亚的肩、背或是胸前的布料等等,都比梅里艾菈平常穿的服装还要艳丽,轻挂在身上的下摆也露出更多肌肤。她偷偷地看着隔开寝室的大门。而后,她像是要窥伺瑞克提法尔的脸一样往上看。 刚刚瑞克提法尔说的话,该不会让她照着自己应尽的职责自行解释了吧? 她毫无掩饰自己的紧张,颤抖着说。 「那,我去旁边的房间——」 啊,果然。 瑞克提法尔抑制自己想抱头的冲动,他摇摇头,注意自己不要摆出向人施压的态度,开口说话。 「不,没那个必要。」 但他发出的声音还是僵硬无比。 瑞克提法尔发现他说出的话让眼前的女性——或者说少女的肩头大大的震动了一下,他沉默了。然后他想着,莫非雅莉亚对于除了现在她眼前以外的男人,都只间接地略知一二而已吗? 即使她学会了取悦男人的知识或技术,该不会从来没有在男人身上实行过吧? 想到这里,瑞克提法尔也开始留意其他问题。 (——如果她就这样回去,会被怎么样?) 被皇太子退回的『蓓蕾』。 以她的容貌来看,别说是王国,整个大陆的男人都会为之倾倒,但现实上呢?她的立场和梅里艾菈或莉莉西亚都不同。 对于养育她的人来说,她若什么都没做——没被皇太子碰过就无功而返的话,代表什么意义? 可想而知的,那代表至今为止投注在她身上的时间、劳力、金钱,全都付诸流水。 当然,她的养育者们也不可能因此放弃她,或许会再把她献给比皇太子的职位还要低的男人吧。但,那些男人会接受皇太子『退回』的女人吗?不,即使那些男人接受了,周遭的人也不可能允许。话说回来,贵族或大商人们会想要不受皇太子青睐的『失败品』吗? 那些人也是讲究排场的人。如果是皇太子直接赐予女人就罢了,把像是被清仓的女人分配给他们,会使他们的自 尊明显受到伤害。 最高级的『蓓蕾』若是不得瑞克提法尔的喜好,其价值也随之消逝。如此一来,养育者或许会转念想着,不如把她当成只是面貌姣好的娼妇任凭客人点台,还比较有赚头。 眼前这位毫无常识,不食人间烟火,甚至不知男人为何物的『蓓蕾』的命运,不就早已在她踏上大神殿的时候决定了吗? 她是被逼到无法逃离的地方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瑞克提法尔看着眼前怯生生的雅莉亚,理解了一切。 ——啊,这就是皇太子,就是国王吗?他想着。 他不需要被自己内心的正义感和仁侠之心驱使,不需要为了把人当做物品使用的人们愤慨,不需要当自己沉溺于自我满足后,还要想着眼前女性回去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命运。 不,就算他因为畏缩这种无聊的理由而避开这位女性,他也会轻易被原谅。 (真是让人不想理解的现实) 没错。 现在的环境已经不容许他用以前的价值观判断事物了。 当他在那个世界死亡时,那个世界的价值观就全部生锈腐朽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挂虑的带着那些观点看事物,取而代之的是使用名为自己的装置。 在继承仪式之前,他对梅蕾蒂亚说,该死心的都已经死心了。 但是,现实的流转可说是超乎他想像的快速。 现实不断的告诉他死心吧,丢弃吧。 那就是国王。 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这世界告诉他死心吧,即使死心也要不断前进。 对一切死心真的好吗?他被询问着。 即使这世界知道他会说的答案,还是会不停询问他。 (这就是,这正是国王吗?) 拥有生杀大权,拥有虐待他人的权利,拥有无视世间价值观的权利,国王是至高无上的愚者。 以身为愚者自傲,不忘自己是愚者的事实,也不把愚者的生存方式当作耻辱。 死心到了终点后等着他的,是愚者的宴会。 「——什么嘛,所谓的王,不就是愚者中的愚者吗?」 这是很简单的事。若想要聪明地过生活,用这个身体还太浪费了。 这个身体,只能用符合愚者该有的生活方式而存在。 「好。」 既然如此,就随心所欲地活吧。不顾忌任何人,以国王的身分随欲而活吧。 「咦,那个……」 听着瑞克提法尔说出的话,雅莉亚抬起头来。 看着雅莉亚发愣的表情,他下定决心。 「你喜欢什么东西?」 「咦……?」 面对瑞克提法尔的质问,雅莉亚面露困惑神情。 这也是当然的。突然被询问一件毫无脉络可言类别之外的问题,只有小孩子不会因此困惑。 只是,毕竟询问的人是皇太子,雅莉亚烦恼了些许时间,像是在窥伺瑞克提法尔的反应般回答了。 「花,我喜欢玛莉耶之花。」 瑞克提法尔听着回答点点头,非常好。他这么想。 然后,他仿佛要做出重要决定似地深呼吸两次、三次,然后面向雅莉亚。他安静地把两手搭在眼前『贡品』的双肩上。 他无视雅莉亚颤抖的身体,摆出符合国王的傲然姿态。 而后他宣告,以他傲慢的措辞。 展现出人们希冀的国王模样。 「你接下来的时间,都将全奉献给我。作为代价,只要你希望,想要的话,我会送你玛莉耶之花。你的愿望全由我来实现,你的未来只有我能创造,而代价,也只有我能为你偿愿。」 瑞克提法尔一边注视惊讶的雅莉亚,一边压抑者心中某种东西。 那东西是以前的自己,作为皇太子的自己,也是现在在雅莉亚眼前,极度想逃跑的自己。 太不像样了。他对于不像样的自己非常恼火,但是,正因如此才让他下了决心。 能够杀害皇太子的不只有他人,自己也能做到。 他必须用上全心全力,才能把「自己」这个存在彻底扼杀。而作为开端,他必须利用雅莉亚这位女性。 「所以,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必须在我的庭院里当一朵盛开的花。」 可恶。他真想痛骂自己了无新意的辞汇。 应该还有其他该说的话吧,应该还有其他非说不可的事吧。 他越是这么想,越是无法化作言语。 所以,他放弃说话。他带着愤怒紧抱着把身体和地位委身于他的女性。 这个美好又愚昧的世界啊。 死心吧。对先前世界无法忘怀的事死心吧。 但是,死心之后还需继续前进。 即使对一切死心,也还是得不停前进。 别忘了「自我」就在这。 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就在这。 他不是王,而是把自己做成国王。 只有如此,才不会出现让世界继续操弄他的理由。 提着灯,装作巡视的模样,她走向坐落在中庭的小亭子。 她知道那个人在那里,为此她准备了具有舒缓精神效果的月光草制成的药草茶。 果然,那个人就在那。 那个人的白发随风摇曳,坐在亭中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挂上星空的月亮。 看着那个模样,她一瞬间停止了脚步,随后再度踏出步伐。为什么要停下脚步,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抱着端盘,消去脚步声向那个人走去。在快要抵达亭子时,那个人说出她的名字。 「威妮雅。」 她有一点惊讶。 不管是气息还是脚步声,她全都消除了才对。魔法技术拙劣的瑞克提法尔应该不可能会发现才对。 她这么想。看来实在不能小看「皇剑」。 不过,她的表情仍毫无动摇的迹象。 她一如既往,用满不在乎的神色走近亭子中,一开口就发出冷淡的嗓音。 「那个『蓓蕾之姬』,我听说你后来接受她了。」 「嗯,算是吧。」 瑞克提法尔摆出暧昧的表情微笑。 但是,威妮雅其实知道,他并没有对『蓓蕾之姬』出手。那位名叫雅莉亚的女性,只在瑞克提法尔的房里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帮他弄干头发进行一点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即使对她出手,也没有人会责怪你。还是你临阵胆怯畏缩了?」 「呼,这个嘛……」 真相是什么呢——瑞克提法尔将嘴角往上提,回头看着威妮雅。 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哭泣。 「——我来泡茶吧。」 威妮雅像是要避开他的视线,开始在桌上摆放泡茶用道具。 她将保温瓶里的热水注入磁碗,再把月光茶和玻璃砂糖放到玻璃茶罐中。 「请稍待片刻。」 月光茶展开茶叶,砂糖在玻璃容器底部闪闪发光。瑞克提法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此时,她开始将搭配茶的点心并列在桌上。 设置结束后,磁碗也已暖杯完成了。 威妮雅将磁碗中的热汤倒掉,把茶和闪闪发光的砂糖注入磁碗中。 「你这样盯着我,会让我很紧张。」 「失礼了。」 瑞克提法尔注视着威妮雅的熟练动作,听到那句话后便缩回身子。 他调整坐姿,身体面向桌子。 在他桌前,威 第三章 王都夺还战 当人们见到自圣都「赛奥托克丝」正面的城门现身的瑞克提法尔,城前开阔的平原欢声雷动。他穿着白银的魔动式甲胄和挂于腰前的异国之剑。 被侍仆整齐束起的头发随风摇曳,那发色正向聚集于平原的龙族或其他种族的战士们宣示着。 「是『白』……是真正的皇太子殿下……」 连绵不绝的细语化为源源不止的叫喊,随后又转变成巨大的欢呼声,响彻至彼端。 各处传来「王国万岁」、「皇太子殿下万岁」的声音。 沐浴在欢呼声中的他不改神色,甚至只看了在空中来回的龙族一眼。 「——」 当他默默地举起手,呼喊声一口气消失于空中。巩固在他周围的四龙公散发的威严感也帮了点忙。不论是谁都挺直背脊,集结在平原的士兵开始整理因为方才的欢呼而凌乱的队伍,等待他的发言。不久,他郑重其事地开口。 「我亲爱的王国士兵诸君,长年的雌伏,让你们忍耐多时了。」年轻的声音。那是几乎可以让街坊姑娘闻之聚集的细甜温柔嗓音。 但是,他所说的话却带着沉重气氛,士兵们无一不全神注视着他。 「我将从今天开始执行身为皇太子以及身为王国守护者的职责。」 语毕。他睥睨群众。 士兵们为他白银的视线为之一震。 (那双眼虽然和龙眼相似,却是和我们的眼瞳完全迥异的存在) 他们如此想着。 大家不由得吞了一口气。 「从现在起,诸君的任务也随之开始。你们将成为我的剑、我的盾,守护王国。」 他在大批龙族士兵面前丝毫没有展现出退缩模样。 皇太子那从容的举止也让士兵们本能地感受到恐怖。 寄宿其中的「皇剑」以及眼前威风堂堂的四龙。 「我不会让诸君徒劳死去,当你们因战而死,我会让你们带着守护国家,守护心中重要事物的荣耀而去。」 他拔出腰间的剑,高举至天空。 收放在剑鞘时,看起来细长弱小的剑暴露于阳光之下后,其美丽身形掳获了士兵的心。 「不,即使你们现在才开始觉悟也行,当你们在战场上倒下时,正是你们已尽心守护荣耀之时。」 当他开始认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身上,他激昂地高声宣告。 「我们将一路往王都前进,由我们亲手从贼徒手中将心之故乡的王都夺回!让联合军的朋友们能安心地撤离我们国家,以武扬威并用我们的用气展现对王国的爱!」 瞬间的寂静。随后,吼叫与欢声再度席卷四起。 撼动大地的声响甚至传到圣都内部,像是通知住在那的居民们,新的王国之主已诞生。 王国皇太子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率领四公爵联合军兵力共四万两千,其中具备最强机动力和打击力的航空部队有二千零三六骑。这天,布满圣都天空的军力,将终点指向王都。 时代是王国历二〇〇九年黑之第二月二五日。 今后,刻于王国战史的『王都夺还战』将自圣都展开。 但他们永远不会察觉。 他们的主君皇太子紧握的拳头,此时正微微地颤抖。 瑞克提法尔从圣都「赛奥托克丝」出阵前,临时总部的营帐中发生一个骚动。 其原因是白龙公的公主:梅里艾菈·莉莉·林德沃姆在本次作战中的处境。 「我也要前往王都。」 梅里艾菈说道。她表达自己要跟父亲的军队同行的决心。 身为公爵军其中一员的她要同行虽不成问题,但她隶属于王国空军这点却是个问题。 由于支持当今国王的军人掌控了空军参谋本部,反抗当今政府或是怀疑政府的士兵、士官、将校等都被下达无限期的停职处分,至今已数个月。梅里艾菈也因为被列为处分对象,才会从军舍返回老家白龙宫。如果开战的话,在摄政瑞克提法尔的指挥下,空军参谋本部和空军总司令部也能够取回原有机能。当然,梅里艾菈的处分也将被撤销,得以返回原部队。 在那之前,军规规定她不得进行战斗行为。 如果她在停职期间进行战斗行为,将会被列管为处罚对象。军中最高学府的骑士学校毕业的士官倘若私自战斗。况且,如果不是在非不得已的状况下自卫的话,将会被视为自行赴往战场的战斗行为。处罚也会非常的重。 当然,凯尔反对她出征。 「回白龙宫去。」 他驳回女儿想同行的要求。 凯尔的脸上几乎写着担心女儿等文字,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的女儿丝毫感受不到。 瑞克提法尔虽然有察觉,但看到梅里艾菈的严肃神色也只能禁声闭口。 在战争前引发这场多余骚动不算好事,不过,对梅里艾菈来说,这是坚守自己主张的必要之举。 「我有保护殿下的责任。」 梅里艾菈主张自己曾拯救他的性命有责任为他进行教育,直到他成为皇太子。当然,当他成为皇太子之后,袭击他生命的危机也可能随时出现,梅里艾菈认为自己也有为他排除危机的责任。 但是,先不论立太子以前的事情,在他被公开视为皇太子之后,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的维安应落在他本人和王国身上,梅里艾菈在此时不应把她自己想承担的责任相提并论。 在这场战事中,瑞克提法尔手下的阵营是大陆最强且赫赫有名的四龙公。 不论在任何条件下,即使单枪匹马也能充分对抗一个军队的四公,将会层层守护瑞克提法尔,因此,梅里艾菈的主张实在不具说服力。 无论如何,这次的战争目标是促使联合军撤退,击破并不是此次主要目的。凯尔理所当然地驳回女儿所提出的要求。 梅里艾菈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她领悟到,如果只是半调子的觉悟是不可能通过父亲这一关。她深深吸一口气,用坚决的语调宣布。 「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和殿下缔结『骑从之契约』。」 「唔……!」 不只凯尔,在场的弗雷迪克和安娜史塔夏都为这个发言惊讶不已。 玛莉亚必须从其他方向进军所以不在此地,如果她也同时在场,一定会跟着吃惊。梅里艾菈所说的话就带有这种程度的意义。 「——『骑从之契约』是吾等龙族神圣不可侵犯领域,就连身为林德沃姆家栋梁的父亲也不曾开口提出。」 「唔。」 凯尔在震惊之余,重新挺直背脊后发出不悦的低语,却因为女儿冷冽的视线和坚定语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低吼着,像是要找出活路般拚命地扫视四周。 然而倚在墙边,双手抱胸的弗雷迪克兴致高昂地旁观事情进展,一旁的安娜史塔夏又摆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发呆表情,凝视着梅里艾按,两人都不打算出手援护凯尔。 唯一剩下在一旁的瑞克提法尔,光是忙着从「皇剑」的情报中搜寻出『骑从之契约』的意义就竭尽全力,况且,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他也不该多说什么。 凯尔放弃寻求周遭的援助,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发出了平常完全无法想像的无力语气。 「你是认真的?」 「当然,父亲。我已经不是会把『骑从之契约』挂在嘴边当儿戏的小孩了。」 两人对话后互相凝视对方片刻,瑞克提法尔才终于找出关于『骑从之契约』的情报。 (呃……『骑从之契约』是——) 『骑从之契约』。 以字典会写的注解来说明的话就是:当龙族立下誓约愿意成为他人的骑龙,对方也同意接受时,契约即成立,此契约便为『骑从之契约』。 原本龙族不管外型是以龙的姿态或是人类姿态现身,都不影响他本身的知性或意识。这和本来就缺乏知性,为了战斗必须仰赖他人充当头脑而骑乘的飞龙等亚龙种不同,龙族几乎不需要骑乘者。 不过,有时候龙族会将他人视为自己的主人,并容许对方踏上自己的背。 此时缔结的契约就称为『骑从之契约』,由于契约本身关系到订下契约的该龙族一生,龙族之间将此视为神圣之物,是他人不可侵犯的领域。 但是,如果龙族者为男性,单纯让他人骑到背上并不构成契约条件。『骑从之契约』多半带有主从关系的意味,对龙族男性来说,不带契约就让朋友或恋人等人直接骑到背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行为。 另一方面,龙族女性的状况和男性不一样。她们在一生中只能容许一个人骑上自己的背。 目前还没有任何结论可以解释为什么会衍生出男女差异,不过,在古代,龙族男性为了得到报酬必须亲自战斗,而女性则只需要守护孩子或家园。男性为了战胜其他龙族或是其他种族,可以允许他人骑乘作为手段并肩战斗,女性则没有此必要。 所以,对于龙族女性而言,骑到自己背上的人必须是进行生殖行为的对象,简单来说,除了配偶以外一律不可骑到她背上。不知从何时开始,演变成龙族女性一生只会允许一个异性骑上她的背,而且该龙族女性必须自愿为该异性生下孩子才行。 实际上,即使历代国王和以四龙公为首的龙族有密切关系,但曾经与龙族缔结过契约的国王中,除了初代以外,只有四代、六代、八代这三位男性国王。二代国王虽然和一名龙族女性产下子嗣,互相有密切往来,但因为当时并没有发生大型战乱,没有必要缔结『骑从之契约』——这些内容逐一在瑞克提法尔的脑内展开。 而他到现在才终于留意到,原来自己被梅里艾菈求婚了。 「——」 瑞克提法尔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眼前的梅里艾菈正对自己的父亲凯尔咄咄逼人,一旁的瑞克提法尔几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直到弗雷迪克发现他的模样有异而拍打他的肩膀前,他的意识早已飞到远方。 「喂!你在重要战役前发什么愣?你好歹也是总大将吧?」 「不,我只是因为听到了冲击的事实……」 瑞克提法尔摇摇头,打算把意识中多东西全甩掉。 弗雷迪克看着瑞克提法尔的态度后,浮出讶异的神情。 「为了强化政治基础薄弱的国王的政治力以及保持王国内的势力均衡,让四龙公的公主嫁给当代国王是我们和初代国王的盟约,这是很普通的事吧?虽然现在缔结契约是有点为之过早,反正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采用世袭制度的王国,为了国内政治基础脆弱的新国王,必须藉着与大贵族等权势者缔结良缘,来强化自身政治人脉,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手段。另外,王国也不乐见四公爵家的政治力产生不均衡问题,为了消除此疑虑,除了本身配偶不多的女性国王以外,男性国王都会迎娶四公爵各家公主作为妃子。 如果没有适龄女性在室的话,公爵家将会从旁支找一位女性,以养女的形式收为公爵家的女儿,并再将她嫁给国王,当作替代方案。 顺便一提,至今为止的女王从来没有自大贵族中迎接配偶。 不过,瑞克提法尔根本不知道这种王室规则。虽然「皇剑」早已记录了这个情报,至少瑞克提法尔在这之前都不得而知。 「常有的事……吗?」 「啊?你这家伙该不会……」 瑞克提法尔先前早就从梅蕾蒂亚那暗中得知自己和莉莉西亚的婚事,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梅里艾菈的婚事还没确定。 他觉得那是随着工作的进行就会得知的情报,也认为两人结为连理的可能性很高,多少有些觉悟了。 可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这么快速,甚至还是从梅里艾菈口中说出。这种事情应该要慢慢地花时间谈,而不是在发生了什么事的同时顺便进行吧?瑞克提法尔擅自想着。 「你想怎么做?」 弗雷迪克听着瑞克提法尔的回话和态度后,用混杂着恼怒和惊讶的眼神直直瞪着瑞克提法尔。突然他明白了某种原因,又收回他吓人的神情。 「啊,这么说来,你是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继承了『皇剑』,难怪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内容。」 弗雷迪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到现在才发觉还是有人一问三不知。他搔搔头,又再度吐了一口气后继续盯着瑞克提法尔。 「我们家的女儿也准备要嫁给你,没想到她的对象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可恶!那天晚上我到底是在苦恼什么啊!喂!」 「好痛好痛好痛!」 弗雷迪克气得开始捏起瑞克提法尔的脸颊。 虽然说现在营帐中只有他们五人,但弗雷迪克的行为可说是大逆不道,就算被斥责也无法为自己辩驳。由于他们三公家目前还正处于从国王家独立的立场,才敢做出这种暴力行为。不过从瑞克提法尔的个性来看,他本来就不会脱口责骂他人不敬。 不知道安娜史塔夏是不是判断出眼前的骚动破坏了话题的进行,到刚刚为止还沉默着不说话的她,缓缓地按着弗雷迪克的手。 「弗雷迪克,殿下的脸颊,要掉下来了。」 「『皇剑』会帮他黏回去啦。」 「它不会的,现在又不是战斗中。你这行为实在不敬。」 瑞克提法尔的神情严肃,只是他的脸颊正肿胀发红。 弗雷迪克看着瑞克提法尔的模样似乎觉得很痛快,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后才把手放开。 「算了,详细的部分你等一下自己调查或是找个人问问。总之,你和那个小姑娘就是这种关系。立契约虽然也是另一件大事,但她的确有参加这场战争的理由。」 缔结『骑从之契约』的话,即使契约者要参与私斗,立下契约的龙族也可以以骑龙身分参加,王法或军法都将此契约作为特例承认。梅里艾菈的状况来看,她可以不以军人身分参战,而是以梅里艾菈个人身分参加。虽然目前还没解除她的停止处分,但现在也不能阻止她了。 缔结『骑从之契约』的龙族毕竟是少数,总体影响并不大,即使人在军队,也会让他们以实行契约身分参战。 瑞克提法尔一边想着原来是这样吗?一边把视线拉回白龙公的亲女儿身上。 「那么,我要跟父亲借几件龙装备使用。」 「——随你高兴……」 用对话胡乱摆弄父亲心灵的争执宣告结束。 越是把凯尔的银发看成灰发,更越觉得他已经彻底地燃烧殆尽了。他双肩低垂,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瑞克提法尔为凯尔送上怜悯的眼神时,视线不小心和看着自己的梅里艾菈对上,他随即害羞地别开眼睛。 「——」 为什么我要这么害羞?之前不是才和莉莉西亚面对面说话吗?瑞克提法尔重整思绪后,又再次转头看着梅里艾菈。没想到,对方也用害羞的模样望着他。 看着双颊染上樱色的梅里艾菈,反而更莫名其妙地觉得害羞了。 说到『骑从之契约』,基本上这是只有当事者两人之间有效的约束。 既不会有书面的契约书存在,也不会利用魔法将契约铭 刻在双方的灵魂中。 虽然双方为了理解互相的状况,会连接类似心电感应的精神通讯线,但严格来说,这些通讯线的连接并不包含在『骑从之契约』中。 所以,只要双方互相口头确认、同意,就能成立最低限度的契约了。如果想要缔结更多的契约——例如读取对方最深层的生物情报,即使相隔甚远也能召唤而来等等——就需要更深入的缔结手续。若只是要成立『骑从之契约』的话,只要口头说明,互相确认就足够了。 正因为龙族绝对不会背叛以自身之名缔结的契约,只要用这种程度的约定便十足完善,但对方可就不一定了。 目前为止缔结『骑从之契约』的各组人马虽然还未曾敌对过,倒是常见到因为双方见解的差异甚大而产生争吵。 大部分双方在最后都会互相找出妥协点,以退让作结,如果两人都是长命的种族,争执也可能会长达一百年。 瑞克提法尔正在听弗雷迪克讲解包含这些诸多问题的契约注意事项。由于凯尔摆出身为父亲最后的坚持,暂时不愿意和与女儿缔结契约的男人对话,便直接前往监督准备进军的四公爵联合军航空部队。 其实弗雷迪克也能理解凯尔的心情,才答应只在今天做瑞克提法尔的代理讲师。只要是龙族,无论大人小孩都知道契约的相关内容,不管由谁来教都可以,但另一位讲师候补的安娜史塔夏不喜欢做说明工作,因此这份工作有充足的理由要让弗雷迪克来负责。 而现在,安娜史塔夏应该为了追上她所指挥的陆上部队,应该正往王都方向的天空飞行中。 「也就是说,缔结互相守护对方契约所需的,只需要适当的理由就够了。还有像是供给魔力用,连接术式用的线等等通讯连接线,因应需要,最常使用的线路还是一般的通讯线。连接连络用线路时,会使用大脑意识内的容量,为了你的大脑好,最好要极力避免进行多余的连接。不过,这对龙族来说那只是大不了的小事罢了。」 弗雷迪克讲了一堂非常详细的课。 瑞克提法尔用佩服的表情点头称是,并在听课途中同步确认从「皇剑」中调出的情报。 先不提和线路连接有关的事,如果只是聚焦在『骑从之契约』上,应该大致能成功进行。 「对方不会在契约上做出什么奇怪的要求,连系的方法只要肢体接触就够了,要用握手或什么方式都好,契约这部分也只要双方点头接受,就算成立了。不过,缔结契约的方法天差地远,这毕竟是缔结契约者双方的问题,他人不会干涉。」 现在王国内已缔结『骑从之契约』的龙族和其对应者总共是八组,今天将会诞生第九组,人数的确不多。 龙族只要单骑就拥有极高的战斗力,不熟练的骑乘者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无用的生物,甚至可能碍手碍脚。不过,只要双方拥有强烈的主从信赖关系,在深度连接的状态下,便能将力量提升至好几倍。 因此,龙族将此契约视为非常神圣之物。 听完说明后,瑞克提法尔马上从「皇剑」情报中再次详细调阅关于契约的内容,目的是为了要掩饰他的紧张。 「——喂,对方已经准备好啰。」 不久,在营帐外头抽着雪茄的弗雷迪克呼唤瑞克提法尔。 稍早弗雷迪克问瑞克提法尔要不要也吸一口,被干脆地回绝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但吸烟这种程度的行为无法使他放松。 瑞克提法尔僵硬地起身,走到营帐外面。 这里听得到主力航空部队必须即刻准备出击的阵地喧嚣声。 「哎呀,交给对方主导也是一种方法。那位公主的母亲是个好女人,能做那女人的女儿也很了不起喔。」 弗雷迪克把手上的雪茄前端指向瑞克提法尔,突然不怀好意的微笑。 然后,弗雷迪克凑上瑞克提法尔的耳边。 「单身的王国士兵在一个人的夜里,会幻想的女人大概就那几种。有名的歌手、酒店的看板娘,熟识的『花朵』还有美丽容貌广为人知的贵族千金。你接下来要缔结契约的对象,可是士兵们夜夜幻想的女人之一喔。我很担心会不会有士兵羡慕你到举兵反叛呢。」 「——」 「开玩笑的啦,别摆出那种表情嘛。」 弗雷迪克一边咯咯大笑一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 瑞克提法尔因为愤怒而浮现几乎痉挛的笑容后,便往举行契约的军营庭院移动。 其实,听着弗雷迪克说的话,瑞克提法尔的紧张感早已凌驾了愤怒。 感到紧张的绝对不只瑞克提法尔一个人。 先抵达阵地军营中庭的梅里艾菈又开始往这走走、往那晃晃,完全无法静下心,一个人到处徘徊打转。 穿着王国空军式藏青色制服的她,在周围只有穿着野战服和魔动式甲胄的士兵之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契约所需的精神连结专用魔法阵已描绘于地面,虽然她早已支开附近的士兵,但周围的视线还是不断地投射在她身上。 士兵们并不知道梅里艾菈要缔结『骑从之契约』,所以,她可疑的行动反而让人觉得更显眼。 和周围同僚们偷偷聊起梅里艾菈的士兵们,被侍从威妮雅的视线恶狠狠地贯穿后,吓得纷纷仓皇走避,逃离中庭。 威妮雅身穿侍女专用的魔动式甲胄,背上挂着「岩窟龙断刃」,那姿态足以让士兵们吓得六神无主。侍女服就是侍女的战斗服,但那衣服真的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吗?转念一想,如果侍女为了保护主君而接受了战斗侍女训练,一切应该就合情合理了。 姑且不谈这个,像是梅里艾菈等容貌已广为人知的贵族女儿,自是士兵们憧憬的对象,说明白点就是性幻想对象。光是和梅里艾菈身处同一个阵地,他们就能想像出许多不能公开讨论的各种情景,甚至私下和同伴兴奋地交流。而威妮雅的视线正好拥有让士兵的幻想化为尘埃的威力。 虽然有些例外的极少数士兵,总幻想着想对威妮雅做点什么——或者说想被她蹂躏比较贴切——等想法,毕竟那也只是少数派的独特喜好罢了。 「公主,如果你这么讨厌契约的话,不如我帮你拒绝吧?」 (快拒绝吧!) 这句话即使撕裂她的嘴也不能说。 在前往圣都的途中,才听到主人和那个差点死在路边的家伙有婚约这种震惊消息,现在竟然还要缔结对龙族女性来说,等同于婚姻大事的『骑从之契约』。 把梅里艾菈视为第一考量的威妮雅几乎想要挥舞她背上的「岩窟龙断刃」杀进总部。这份心情,绝不是因为回忆起那个夜晚的争论,而想拚命忍受从心底浮出羞耻感的关系。 「不,没关系,我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是。」 (啊啊,看看眼前这位主人,她那有点害羞,又有点开心地笑着摇摇头的模样。虽然不甘心,但我大概没办法让主人有这种表情吧) (最近的公主常常浮现出这种表情……。果然,她对那个男人……啊,不对不对,那男人的胸襟比想像中还要厚实。也不对!可恶!为什么我非得吃醋不可!?) 威妮雅在内心不断地大吼大叫,还得抑制自己想把某人逮来的冲动,她压抑着愤怒,打算在此把先前就不解的疑问,一口气寻求解答,她开口发问。她觉得如果自己逃避的话,嘴边的疑问也会永远凝结了。 「公主,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威妮雅。」 看着扭扭捏捏地把玩她的军服下摆的梅里艾菈,侍女突然整个人撇头往后转。 梅里艾菈刚刚的举止让威妮雅不 由得想着「啊啊受不了,好可爱喔讨厌,好想抱紧她」,咬紧牙关拚命地忍耐不让自己冲动行事。 「为什么是那个人?」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主人想和那个男人白头偕老。 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对方也没有做出什么足以让梅里艾菈倾心的贴心举动,更进一步的说,那个人的容貌其实也没有特别出色。 扣除他是「白」这点以及伴随「白」而来的诸多相关因素,他不过只是一介平凡之徒罢了。 其他人或许还能找出他身为皇太子兼下任国王的其他优点和理由,威妮雅却不打算做这方面的思考。尽管私下和他来往过,也只是让威妮雅对这男人产生更多疑问而已。 「现在回想,公主你打从一开始就迷恋上那个人了。我以为单纯只是因为他的『白』,之后公主也把他当成弟弟看待。毕竟我也有兄弟姊妹,所以我当时认为,你只是期待和对方进展成亲情关系而已……」 「咦,是这样吗……?」 「是的,在我看来的确是这样。」 瑞克提法尔也认为梅里艾菈把他当作需要照顾的弟弟对待,这点他和威妮雅的想法相同。 威妮雅非常讨厌让梅里艾菈烦心的瑞克提法尔,但作为她的学生,她同时也认为这学生的表现令她满意。想必梅里艾菈一定也是用相似的想法看着瑞克提法尔吧。不过,事情发展至今,梅里艾菈明显地表达出希望能与瑞克提法尔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只要提到和瑞克提法尔有关的事情,就难以深入理解梅里艾菈的心。 「总有一天你还是得嫁到他身边,但是,等到他正式即位成国王之后再嫁也不迟才对,就算先用婚约这个形式,也能够达成强化国王政治力这个结果不是吗?」 威妮雅的言外之意是「没有缔结『骑从之契约』的必要吧?」 「你说的对,我对那个人一开始抱持的,只有作为保护者的责任感而已。因为我救了他的命,所以我得负起让他活下去的责任,但是,之后我发现不该是这样。」 一开始只把对方看成企图自杀者,身为王国军人的梅里艾菈当然认为非得救他不可。 但是,对方作为「白」的事实轻易地凌驾她的想法。 当时,梅里艾菈的心中挂念的,并非瑞克提法尔的生命,而是王国的未来。 「父亲打算利用他时我很愤慨。但是,把他逼到现今地位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向父亲报告「白」的存在的,是梅里艾菈。 如果她选择不如实跟父亲报告的话,瑞克提法尔这个青年或许现在应该在某处平静地生活吧。 至少,他不会被迫背负国家的命运.也不需要亲临战场。 「我想,他就算在战斗中丧了命,也不打算责怪我吧。正因为他这种想法,我才非得守护他不可。」 梅里艾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的双手。 把先前伤痕累累的这双手疗愈的那个青年。在那个当下,梅里艾菈对瑞克提法尔的心情起了变化。过去的瑞克提法尔为了国家愿意赴死,被梅里艾菈询问「为什么不责备我?」时,他这么回答。「他说『以前在你哭的时候,我无能为力,现在我有办法帮助你。』然后笑了。」 (面对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我,为什么你还能露出无暇的笑容呢?) 因为救了他,因为保护了他,因为和他相处了一小段时间,他竟然就干脆地赌上自己的性命,像他这样的人,这世界到底会有几个? 只是想看见梅里艾菈的笑容,因此接受死亡的瑞克提法尔。 只是想让威妮雅幸福,因此舍弃未来的瑞克提法尔。 他或许真能保护别人也说不定。但,他却也只能保护别人而已。 「威妮雅,他啊,一定不能理解自己的价值所在。他是个多重要的人,多么被他人渴求的人,他一定完全不知道。」 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所以才会轻易地舍弃自己的性命吧。梅里艾菈这么想。 既然如此,一定要找个人把他和这个世界紧紧系在一起才行。 否则,总有一天他会干脆地丢弃自己的性命。他不知道那会让这世界多么悲伤。 「只要丢掉性命是有意义的,他就会轻易的舍去。如果他自己找不出意义,即使只对少数的他人来说有意义,他也会轻易地为此献出生命。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威妮雅发现梅里艾菈所说的几乎切中事实。 当那个青年找到了身为国王的职责与意义时,他就愿意全心全力地完成一国之主应有的模样。 他不会像当今国王一样被欲望侵蚀,导致祸国殃民,他会成为人民眼中无法取代的国王。 「不过,国王必须找出自身价值才行,他不应该思考自己能做什么,必须做什么。而是要思考自己想做什么,应该让人做什么。」 他不能只为他人着想,忽略自己的存在。 当自我和他人之间的界线变得薄弱,那就不再是人,只是思念的集合体而已。 「我想成为他身为人的标记,我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对他的爱恋,但是,他会把我当成个体守护,我也会把他当作个体守护。」 从前那个平凡而且没有任何力量的青年,竟然想要守护如同神一般强大的龙族之女。 人们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嘲笑他吧,区区人类竟然妄想守护龙。 但,青年现在得到了几乎能杀死龙的能力。 他的心境和以前一样,走在孕育着和平与极为残酷的危险均衡。 「总有一天,我可能会为了守护国家而杀了他也说不定。」 梅里艾菈说着,看向威妮雅。 威妮雅接收主人的视线,点头表示。 「是。我也一样,即使和他化为敌人对立,也一定毫不犹豫。」 威妮雅也曾对瑞克提法尔本人这么说过,而他也欣然接受了。 「但是,现在的我想守护那个人。」 「是。」想要守护他。 这誓言听来极为傲慢。 要说是穷极自我满足的发言也好。 但是,这个誓言可以撼动世界。 「如果以为白龙公的女儿是个委身于他人保护之下就能满足的愚蠢之人,就太遗憾了。」 「是的。」 或许有人认为被他人保护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也有人不这么想。 「身为曾被称为『弑神者』的龙族亲属,要是迎一个男人都保护不了,这种不名誉的事我可受不了。」 「是的。『杀龙者』的亲属如果只能给拥有龙之力的男人守护,那也是敬谢不敏。」 两人相视而笑。 她们不懂眼前的对方的心。但对于长时间一同相处的她们来说,互相信任并不是难事。 「他总是在发呆的样子让人真不安。」 「邋遢的模样也让人不安。」 「完全不懂女人的心情。」 「根本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他。」 「看到漂亮的女人就摇摇晃晃地被拐走了。」 「遇上美女就失去判断力了。」 「可是……」 「是的,可是。」 那个青年总是拚命地用话语或行动传达他有多爱他所爱的人。 这让被爱的人多少有些得意。 「接下来会很辛苦喔。」 「我知道。」 不管希望与否,她们的命运被一位青年所操纵。 但她们甚至希望被如此操弄。 「威妮雅。」 「是,公主。」 她、她们,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器量狭小的女人。 她们期望同时也被赋予期望,是个拥有莫大意志,足以改变命运的女人。 「接下来也一起努力吧。」 「是!」 两人笑容满面。 在青年还没抵达时,他的命运又起了一大变化。 在军营中庭等待的梅里艾菈一改在营帐时的气氛,全身上下自信沸腾。 在她身后的威妮雅也带着相同的气势,就连瑞克提法尔和弗雷迪克都被双方的气场彻底压制。即使如此,两男装作平静没事的样子,一同往旁人回避的中庭中央前进。 瑞克提法尔善尽仪式的职责,首先由他开口。 「我已经事先进行确认了。关于契约,你有任何异议吗?」 「没有。」 梅里艾菈用坚定凌厉的声音回应。 和她带有些微挑战意味的声调相反的是,她看着瑞克提法尔的瞳孔满溢着笑容。 瑞克提法尔面对她的视线显得有些狼狈,为了保有仪式的主权,他高声说道。 「现在开始,我瑞克提法尔与梅里艾菈将缔结『骑从之契约』。」 「是,请容我启动阵型。」 弗雷迪克和威妮雅为了让他们进行精神连接,确认自己已从魔法阵上退开,让梅里艾菈发动阵型。魔法阵散发出浅绿光芒,染遍周围的空间。 在光芒中,瑞克提法尔的声音清晰地朗诵誓言。 「我,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在此发誓,我将与白鳞龙姬梅里艾菈以战场之友身分,为了不辱友情价值而战。」 梅里艾菈回应。 「我接受誓言。——我,梅里艾菈·莉莉·林德沃姆发誓,我将成为吾主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的剑,开拓眼前命运。」 瑞克提法尔回应。 「我接受誓言。——我,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发誓,我将与梅里艾菈·莉莉·林德沃姆成为伴侣,为我俩的未来带来光明。」 梅里艾菈的笑意更深,并回答。 「我接受誓言。——我,梅里艾菈·莉莉·林德沃姆发誓,我将与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成为伴侣,为我俩的未来带来安宁。」 瑞克提法尔用力地点头,宣告最后的誓文。 他的瞳孔真切地直视眼前的女性。 「我接受誓言。我将以誓言与汝缔结契约,汝的回应是?」 梅里艾菈像是对瑞克提法尔的目光回礼似地稍微屈膝。 「我,白龙梅里艾菈,恭敬地遵守契约。」 这一瞬间,『骑从之契约』成立了。 瑞克提法尔默许了她的回答,在光芒中朝着梅里艾菈走去。 为了进行精神连接。 「——梅里艾菈。」 瑞克提法尔说着,把手伸向梅里艾菈。 不管是什么形式的肉体接触都能构成精神连接要素。 甚至是碰触一根毛发也不成问题。 此时,瑞克提法尔想也不想地打算采用握手来连接。 看来梅里艾菈并不希望采用这个方法,瑞克提法尔在下一秒为之震惊。 「——嗯。」 梅里艾菈快速地钻向瑞克提法尔的眼前,让对方的唇角贴近自己的唇瓣。 瑞克提法尔吞了一口气,两人的接触使通信线得以连接,魔法阵散发的光芒更加耀眼。 「皇剑」进一步开始读取梅里艾菈的生物情报,一口气连接至最深层。 瑞克提法尔完全没有预想到,契约以最深层的形式完成了。 「你,你怎么……」 「呵呵……」 在强光的浅绿光罩中,瑞克提法尔清楚看见梅里艾菈像是恶作剧成功般的淘气笑容。 高举着王国国旗的一骑飞龙像是要穿过青空般飞翔而去。 编队与该飞龙为中心,在空中形成好几层梯队。 他们藉由费尽心血的训练所培养出的空间辨识能力,调整与同伴之间的间隔,在空中描绘出鹤翼之形。 阵型中央附近有着格外庞大显眼的白龙与红龙。 身形巨大背上的一双翅膀覆着白鳞,经光线反射后,翅膀看起来反而像是虹色的白龙是凯尔。 红鳞覆盖全身背上有两对翅膀,头部长出三根巨大尖角,就连身躯上也有好几处突起,身形比白龙还要小一圈的红龙是弗雷迪克。 双方展开的翅膀至少都超过一百公尺,其他飞龙看起来就像小鸟一样。 (殿下,准备好了吗?) (就算你说忘了拿什么东西,也回不去啰) 他们看着位于两人之间,像是被两骑巨龙守护的白龙说着。 中间的白龙的身躯远比凯尔还要小很多,翅膀像是玻璃般透亮,羽翼摩擦的声音有时会如水晶般悦耳。 那龙正是梅里艾菈其中一个姿态。 而跨坐在梅里艾菈后背皮鞍上的,是他们的主君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穿着在出阵式中着装的白银色魔动式甲胄,披上缝着国章的厚挂,腰间佩带化作剑形的「皇剑」。不论他本人是否愿意当作模特儿,那模样都足以刺激画家们的创作欲望。 事实上,在他周围飞行的龙族之间,正对他的姿态互相以念话的方式交换赞赏意见。 「我没有问题,梅里艾菈小姐呢?」 (请你在公开场合叫我梅里艾菈,或是梅莉亚会更好,殿下。不然我一辈子都只叫你殿下) 「——抱歉,梅莉亚。」 瑞克提法尔马上修正发言。 心情不好的女生真恐怖。男人这种生物很容易用本能理解这点。 (呵呵呵……我也没有问题,瑞克托。好久没有在天空飞翔,感觉很不错) 「那就好。——其他部队也都跟上了吗?」 瑞克提法尔环视周围密密麻麻的飞龙群嘀咕着。 带有绿色鳞片的蛇身龙;拥有黑色和茶色斑点,眼睛似乎退化且面无表情的飞龙;前腕与翅膀合为一体,浅蓝色的双头龙;有着深灰色如同蜻蜓翅膀的飞龙。 这编队以各式各样颜色和形体的龙和亚龙构成。即使扣除输送部队和其护卫,总数也超过一千九百骑。 不管是哪国的空军,也不曾为了一次作战而编组如此大规模的空军吧。 最外圈是护卫兼制空部队的战斗骑部队。 其次位于内侧的,是带着好几颗爆弹的战斗轰炸骑兵队。 编队的后方,是抓着载满物资或载运士兵用铁笼的输送骑兵队。 接近编队中心,负责管制编队的是好几骑大型的航空管制骑和轰炸骑部队。 航空管制骑抓着装备了对地对空探测仪以及坐着管制官的铁笼,轰炸骑则带着装满术式信管式爆弹的爆弹仓库。 即使是坚固的永久要塞或是钢铁打造的战舰,在这大部队面前也只会化为残破小屋或独木舟。——坐在航空管制骑内部的一名男性管制官,在出击前向他的同伴这么说。 这句话其实夸张了些,实际上,一直到旧帝国时代之前都不存在这种程度的航空打击部队。 此部队因为皇太子的率领而士气旺盛,干劲满满的他们现在的战斗能力,在这大陆中的确具备无人能敌的水准。 (——看来应该跟上了) 弗雷迪克以念话向管制骑确认状况后告知瑞克提法尔。 他们一边在圣都上空徘徊,一边等待全骑起飞跟上 ,这么一来,参加王都夺还作战的总战力全数到齐。 四公爵联合军的陆上部队和水上部队已率先进军王都,最后出阵的是这航空打击部队。瑞克提法尔听着弗雷迪克说的话点点头,他睥睨周围。 他的四周有梅里艾菈制造的防御壁,让瑞克提法尔免于受到风和气压的干扰。 即使如此,防御壁的周围还是有风声轰然低响。 瑞克提法尔听着风声,从腰间的剑鞘抽出「皇剑」。缓缓起伏的刀纹反射出冷冽的光线,那是把从未遭血浊染的刀刃。 他看了一眼拔出的「皇剑」,随后以不带感情的视线凝视空中某处。 他们前方出现的,是贪婪地吸取国民的血与泪之地——王都「伊克希德」。 「——全军到齐。」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藉由魔法,扩散至所有飞龙的耳中。 飞龙们注视着瑞克提法尔,就连骑乘飞龙的骑兵也将视线投向他们的主人。 数千对瞳孔所凝视的,是行使此国家最巨大军事力的青年。他将手持的细剑前端指向天空的彼方并宣告。 「进军。」 没有任何装饰遣词与排场的单字。 但是,那声调让士兵们振奋不已。 以国军身分夺回王都,对军人来说是莫大的光荣。 他们的咆哮声逐渐高昂,朝着主君所指示的天空展翅飞翔。 敌人的野战炮,对空魔导炮以及魔导师所施放的魔法不停地在我军阵地绽出许多巨大烟花,那些被炸飞的同伴们,全都是无法顺利在阵地内的壕沟缩身忍耐的原始贵族军将兵。 从司令部的训词中,我军被根据联合军不知何人所策划的谋略,认定是敌军。 我军单方面的被炮击或魔法攻击,被毅然突击的敌方骑兵破坏,甚至被敌方步兵踩踏之后,还能继续咬牙忍耐吗?不管怎样,答案都是不。 但是,对他们来说,上司的命令必须遵守,没有相当程度的理由是不可能忤逆的。 「可恶可恶可恶!那些该死的骑兵,下次被我抓到的话一定要把他们炸成灰烬!」 原先守着的阵地惨遭突破,转而进往其他阵地的哈伯·福斯一边抱着头一边愤怒地喊叫着。 先前一起防守防御阵地的同伴们,几乎有半数死亡或因为负伤而搬送至后方。 敌人的野战炮中已经用尽重炮或高功率的魔导炮这点,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万幸,就算如此,不得反击的我军还是只能一味的接受攻击,让铁、血、魔力陷入无意义的消耗。虽然早就向高级军官呈报寻求反击的许可,却被司令部驳回。 「好想回家,我好想回家!混帐!」 好想看到她的脸。 好想用这双手紧抱她。 好想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声音。 「我一定要活着回去!然后和她……!」 早知道就更努力地工作了。 早知道就不要加入领主的军队了。 早知道就先耐着性子进行合乎自己身份的婚礼了。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满脑子后悔。满脑子后悔有什么不对。 如果度过了这次的濒死危机,今后的人生不管发生什么事也绝对死不了了。 只要能活着爬出眼前的地狱,以后必定就无所畏惧。 「给我等着!我马上就会把你们给一一打倒!」 他思念着故乡的恋人,一心只顾着逃出死神的镰刀之下。 发现藏在本阵的运输部队帐棚中的她只是侥幸而已。 伴随着我军的大举攻势,本阵中不论是士兵或士官,甚至连将校长官都络绎不绝地在人群间来来去去,要在人群之中,带着紧包着大衣,掩人耳目的她逃跑这点,对威廉·罗尔来说简直是没常识的行为。比起肉体疲劳,他已经精神衰弱到呼吸紧凑。 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观察周遭,慢慢地往阵地外面前进。 此时,被威廉拉着手的少女出声询问。 「——为什么你要救我?」 「安,安静点……」 「好……」 威廉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她的疑问。当威廉要她安静后,她也紧闭双唇静默着。 以现实状况来说,她并不相信威廉,从她至今被丢在一旁的状况想想,不相信这男子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由得注视着旁边这个带着自己拚命逃亡的男子。 男子满身是泥,放任一脸乱糟糟的胡渣生长,像是鬼魂一样凹陷的脸颊。怎么看都不是她心中理想男性该有的模样。 「——」 但是,即使被这男子抓着手,她也丝毫没有抵抗的想法。眼前的男子明明是那些让自己国家陷入混乱的人之一,她却怎样也不想放开这只手。说不定她会被带到某个地方,说不定她会被侵犯甚至被杀害,但她还是不愿意甩开男子的手。 「那,那个……!」 满脑子都是问号。 被带到这种地方,被一群男人团团围住时的恐惧,她想忘也忘不了。 所以,她想寻求男子的回答。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她想要得到某种确切的答案。 「——我知道了。」 转头过来的男子,察觉到她的瞳孔中寄宿着某种恳求般的想法。男子蹲在临时仓库的影子处,把少女的大衣附带的帽子拂下。 她至今为止只映照着恐惧的瞳孔,现在正看着男子。 「你想问为什么我要保护你,是吧?」 「嗯。」 威廉把手抵在下巴,作出思考的模样。 他有时将视线瞄往少女脸上,却不开口说出任何回答。 当静静在一旁的少女开始感到焦虑时,男子点点头后看着少女。 「听了我的回答后,你就会乖乖地跟着我吗?」 「——大概吧。」 「这样啊,大概啊……」 威廉笑了。 不是因为少女的回答,而是因为意外地感到紧张的自己。 因为他打算对这个稚气的少女说出不像自己会说的话。 但是,现在不说不行。 说完之后,得马上牵着她的手逃跑。他认为那是他的责任。 「——我只说一次。」 「嗯。」 他口干舌燥。 喉咙剌痛。 刚刚不断奔跑的关系,也让他呼吸急促。 但他用意外清晰的声音说。 「你很重要。我不想失去你。」 随后,他马上为自己没有重复强调这句话而后悔。 近卫军的最高司令官,毫无疑问的就是国王。 不过,执行实务的职业军人的总司令官另有他人。确立并思考四公爵军攻势的总司令官,正是贝尔法·哈萨这位有着金色卷发和微浊的碧色眼珠的中年近卫军人。 既是士族也是足以和贵族匹敌的哈萨家长男的他,是个加入了王国陆军,之后转隶属于近卫军的人物。 近卫军人这个跟在国王身旁的身分,在当时对积极追求功名的军人来说,可是一项远大且光荣的目标。但是贝尔法这个男人却不曾这么想。 他在骑士学校以优秀席次毕业,但他有所自觉,知道那种优秀毕竟只限于纸上谈兵和演习时的成绩。他认为身为战术家的自己在现场指挥的经验少的可怜,也没有积极向前制造功绩。 他从当时的上司口中听到自己将被转派近卫军的消息时,当场说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因为,与他同期的军人中,也有不少在与帝国交锋的争斗中 扬名的人,但转任至近卫军中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不过,他去近卫军总司令部露面时,当时的近卫军总司令官对他说道。 「近卫军并不是只要持剑战斗就够了,那是正规军的工作。我们该做的工作是保护国王,并为了保住国家形象而工作。这不是单纯取决于武力的工作,是取决于政治的工作。我们必须要极力避免近卫军行使军事力。」 他只能点头同意这些话。 因为自己的政治能力被看上,才会被配属到近卫军。 确实在这数百年中,近卫军虽曾按照正规军的请求被派遣至战地,但除了该次派遣外,他们并没有行使其他武力。为了国王或王族的警护或是为了担任王都防卫工作,他们的装备精良、训练严格,不过,以实战经验来说却完全不如正规军。 正规军极端讨厌政治行为,和政治有关的事情都直接抱持否定态度。近卫军将政治视为第一考量,认为武力只是政治的一种手段。两方的思考方法从根本上就大相迳庭。以这个定义来看,他的确是近卫军性格的军人。 虽然他的实战经验用十根手指头就数的出来,但由于前任国王欣赏他的政治才干,让他不知不觉就站上近卫军的顶点。 一个平凡的战术家能成为一军之主,也可以藉此证明近卫军这个组织的性质。 而他的近卫军在本质毫无改变的状况下,面临了内乱。 明明作为当今国王的剑,近卫军在内乱之前却早已生锈,只是把装饰华美的锈剑。 「——那么,皇太子殿下已被立为太子这件事千真万确对吧。」 这天,白龙公的使者秘密潜入王都「伊克希德」的星天宫内附近的近卫军总司令部,和贝尔法进行会谈。他的表情完全让人想像不到近卫军已被戏称为锈之剑。 使者还不确定对方是否为传闻近卫军总司令官,就在不确定的状况下开始会谈。而这位总司令官却露出某种程度的霸气。 「是的。殿下掌握了以我的主子白龙公为首的四公爵军,正打算全力夺回王都。此时会造成问题的是——」 「——我知道你想说的。问题是王都以及星天宫内蔓延猖狂的逆贼对吧。」 是的。使者带着复杂的表情点头。他从没听过贝尔法·哈萨是这么一位战意旺盛的军人。 (他目睹这场内乱后,到底见识到了什么?) 使者凝视着眼前带着贵族特质的金发碧眼男子。 贝尔法看向使者的视线,苦笑着回答。 「使者大人的疑问想必是,下官为何在此时仍然保有战意对吧?」 「是的,接下来的发言可能过于失礼。包括我在内的人都认为阁下绝非勇猛人物。但是,现在阁下的言行竟然表露出将战斗视为正道的想法。」 「哈哈哈,你说的明确至极。」 「非常抱歉。只是,主子命令我这场交涉必须诚心诚意,毫无隐瞒,还望请原谅。」 贝尔法听着使者说的话,大大地点头。 「无须在意。被挂上那样的评价,只是下官才疏学浅的结果罢了。使者大人所说的话以及白龙公阁下的考量都诚然正确。」 他从桌上的木箱——保管雪茄用的加湿箱中取出一根雪茄,用放置于木箱旁的金属制发火器点火。凑上嘴边大大地吸了口烟之后,他对着天花板吐出紫色的烟。 「『雪米亚』产的波尔伊凡,是吗?」 「你知道啊?」 使者脱口说出雪茄的品名,让贝尔法有点惊讶。 王国内有名爱烟者红龙公等人,几乎都喜欢「雪米亚」所产的雪茄,但知道品牌名称为波尔伊凡的人却少之又少。 为数极少的手制雪茄也是波尔伊凡广受爱烟者喜爱的理由之一,不过,它独特的强烈味道也让众多爱烟者们区分成好恶两派。 贝尔法钟爱这品牌长达三十年。 「其实,我和前任陛下有好几次私下一同品烟的机会。这是当时陛下直接赐予我的品牌。从此以后,我就只吸这牌子了。」 贝尔法像是怀念过往似地玩弄雪茄。 他把因为热气而松软的纸带剥下,放在桌子上。 「下官开始吸这牌子之前,王城内使用这品牌的只有陛下一人。后来想想,他或许只是想要一个一起吸相同牌子的同伴吧……。总之,陛下和下官是在王城庭院的一角中,像是躲藏般地吸这雪茄的同伴。」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陛下的妃子们没有一个人喜欢烟草,她们的身边又跟着年幼的王子殿下和王女殿下。陛下说不定只有和下官在一起时才能吸雪茄。」 至少,使者并不知道前任国王是个爱烟者。 同样身为爱烟者的红龙公周围的人或许会知道这个逸事,但不是所有臣子都清楚国王的喜好。 「皇太子殿下喜欢烟吗?」 「不,这点我从未听说……」 贝尔法听着使者的回答,有点寂寞地垂下眼帘,喃喃说着「这样啊,真可惜」之类的话。 「吸了这个之后,过往仿佛昨日似地历历在目。当时只要和陛下决定好见面的日子后,我们会各自为了空出那天而拚命的工作,到今天为止,下官不曾再经历过像那段时间一样充实的日子。」 他们不仅是主君和臣下关系,在那像是秘密基地的粗糙亭子中会合的日子,他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 「在和陛下漫无边际的对话中,下官有时候会听到一些与陛下职责有关的重要情报。那些情报中,也有提到关于当今陛下的事情。」 「什么……」 使者非常惊讶。 任何人都知道前任国王并不打算让位给当今国王。 但贝尔法却说,前任国王早已发现自己的儿子对权力有异常的执着。 「——前任陛下早就发现陛下可能带来的危险。但,当前任陛下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 当时国王已经不是单靠教育就能矫正的年龄了。 他入赘至国内的权势贵族——被认为是这次内乱的首谋者其中一人——葛林马迪侯爵家。前任国王即使知道该危险性,却也爱莫能助。 「陛下很后悔。他非常后悔自己把时间都挪给政务,又把孩子的教育全仰赖妃子执行。」 前任国王精力充沛地劳动,修改国内的贵族制度,巩固王国在国际社会的地位。 而努力完成职责的代价,却出现在他从未料想的地方。 贝尔法闭上双眼,努力地挤出话来。 「陛下委托给下官,他说,如果发生什么万一,儿子就拜托我了。」 「这……!」 使者只能露出惊讶神情了。 不管是前任国王预测了当今国王的行动,还是另有第三者知道这件事。 「当下官看到内乱发生时,马上知道陛下所说的『万一』已经成真。但是……」 「——没有其他人选能够坐上国王之座。」 「是的……」 前阵子一直存在着「白」未现身的空窗期。不如说,会有漫长的空窗期也是当然的。 但是,即使国王驾崩也没有发现「白」的身影,这还是头一遭。 「当今陛下曾杀害『白』的传言这点我无法断言真伪。虽然可能性不低,但『白』若被发现,也不可能会被贵族玩弄于鼓掌间。如果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暗中策划篡夺王位的话……」 或许这很有可能是事实。 但真相未明,说实在也不想去了解。 贝尔法不打算为当今国王卖命,也不辞去工作岗位,只是因 为他接受了前任国王的托付请求,想善尽忠义之心罢了。如果时机到来,贝尔法肯定会赌上性命弑杀当今国王吧。 所谓的时机正是正统的皇太子现身之时。 贝尔法不知何时把已经熄火的雪茄放在烟灰缸的一角,他的身躯往前靠。 「——使者大人,请向白龙公传达。王城现在被当今陛下的义弟葛林马迪侯爵和一群吹捧他的贵族,以及他们的部分兵卒给占领。他们在这次的内乱位于主导立场,当今陛下死去后,这群逆贼就任意把王城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兵卒甚至藐视王法。」 贝尔法曾从葛林马迪侯爵的口中得知,那些兵卒都是优秀的佣兵集团。 而贝尔法也认为的确如他所说。如果是二流的佣兵,一定会在王城内到处闹事,并且和近卫军的关系恶化。但目前城内的佣兵们却让近卫军行动,甚至没有做出强迫王城内的佣人们的举动。 不如说,贵族和奉承贵族的人确实曾经在王城内随意行动,自从当今国王驾崩以后,他们的势力也逐渐衰退,不过,佣兵部队还是布满王城各处,不可轻敌。 因此,如果要排除王城内的敌人,有一个必要条件。 「王城必须要回归到真正主人的手中,我们全体近卫军将随时等待殿下的命令。」 没错,必要条件正是王城之主的命令。 根据王国法律,正规军严禁在王城内武装。除了近卫军以外,没有人可在王城内行使战斗行为。佣兵们和他们的主子早已犯下这条法规,仗着当今陛下的权威无法无天。情势演变至今,我方可以为了保身而进行武装,近卫军更有十足的理由能够行使武装权。 「只要殿下一下令,我们全体近卫军将会把王都和王城夺回,献给殿下。」 「——这实在难以启齿,以近卫军现在手边的战力来看……」 近卫军在这场战争时出现许多离队者,士气低迷。这次战争中,近卫军原先预计只会在王城内投入战斗,而眼前的这位近卫军司令官竟主张,他们将投入整个王都的战斗。 使者虽能向凯尔传达这个期望,但他不认为这件事能够成真。 贝尔法看到使者的表情,不禁浮出笑容。 「——在这场内乱中,近卫军的确出现许多脱离者。不过,那其实都是下官下达的命令。」 「你说什么!?」 贝尔法用真挚的表情回应使者的惊讶。 「小官的武艺平庸,至少还能藉由深入阅读研究过去战史,想出这种程度的策略。」 他这么说着。他让近卫军中真正值得信赖的人出外行动,并确保其自由。这些人分散在王都各处,负责探查拥皇贵族军的动静。当近卫军确认真正的主君之际,他们将再度成为王之剑,善尽职责。 使者这才领悟,忧心这个国家的人并不全在王都之外,就连王都内也不少。况且,王都内的忧国者甚至为了改变眼前事态而起身行动。 「——太了不起的指挥了,我的主人一定也会很惊讶。」 「言过其实了,小官也只能想出这种下策,下官果然不适合作为军队的指挥官。」 贝尔法真心说道。 他虽然把战斗当作本业,但并不得心应手。 他在目前的近卫军中也算是得过且过,但目前遭逢此事态,他的实力却是军中极为不利的要因。对他来说,他希望在这场战争结束后退役,将他的位置让给拥有优秀才干的后进。 「用这场战斗来测试我们近卫军真正的价值吧。比起让皇太子殿下看到我们苟延残喘的性命,下官更希望给殿下检视属于我们的名誉。」 「我会为你传达。」 这一天对军人贝尔法·哈萨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日子。 他的言行以及谋略传到瑞克提法尔的耳里,让瑞克提法尔说出「他告诉了我人上之人必须要保持谦虚」这句话。 不过,贝尔法本人和瑞克提法尔直接面对面的曰子,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命运之日到来。 黑之第二月二十六日拂晓,好几封信件送到近卫军司令部。 不管哪份信件都用国章十字星的纹路封住。言外之意表示,寄送者为国王家的当主或是拥有其相衬立场的大人物。 贝尔法恭敬地从使者的手中接收这些信件,行礼之后切开封口处。 指间触感良好的几张纸中,主旨为——『摄政令』。 这是摄政发给近卫军的命令书。以目前不存在国王的王国来看,这已是实质上的勒令书。 「——喔喔……」 他在几天前就听说这天将会开始作战,也早已事先让值得信赖的几名部下进行作战行动的准备。 由于占据王城的葛林马迪侯爵为了米兰平原中发生的大规模战斗,正忙着强化警戒,贝尔法主张此时正适合召集近卫军全军,再以无人能干涉近卫军出击为目的做好行动调整。 不管怎么说,近卫军全军中知道今天的作战计划的人,除了贝尔法以外也只有其他几位而已。无论米兰平原之战最后的结果如何,都很容易能预测王都将会被联合军一拥而入,就算是葛林马迪侯爵,想必也没有余力怀疑近卫军的行动。 对王都的民众来说,近卫军比正规军还明显地接近他们心中理想的守护者。当近卫军全都在王都进行防卫巡视时,说不定还能改变王都内因为平原之战而不安的气氛。 对反叛者葛林马迪侯爵和他的奉承者们来说,王都已是他们最后的根据地。为了全力保护这个根据地,他们几乎无从干涉近卫军的行为。 如此一想,由于米兰平原发生大规模战斗的关系,才让近卫军能便于行动。这对平原战斗的将兵们来说无疑是不幸之事,但对住在王都里的人们来说反而算是些许的幸运。 「陛下,这天终于到来了。完成陛下在那天所请求的日子……终于……」 儿子就拜托你了。前任国王这句话,也是把国家托付给贝尔法的意思。别让儿子为国家招致灾厄,如果真的发生此事,阻止他吧。 在皇太子率领四公爵联合军朝着王都前进的现在,贝尔法终于可以解决心头的悬念。为了守护国家甚至违逆国王的四公爵所服从的皇太子,应该不会是平庸之人。 这么一来,贝尔法必须认真善尽自己的职责,才能对前任国王展示他最后的忠义。 他拿出雪茄并点火,大大地吸入紫色烟雾。 雪茄独特的强烈味道中参杂着泪水的咸味。每一根雪茄的味道都各有差异,但今天这根的味道特别强烈。剌鼻的让他鼻子深处隐隐作痛。 「当下官抵达陛下那儿时,再好好跟您聊聊今天发生的事吧。」 喃喃自语的贝尔法带着命令书,起身前往近卫军聚集的司令部大讲堂。 残留在执勤室的那根雪茄,似乎要献给谁似地放在一旁。 将兵们穿着近卫军制式装备:钢铁色魔动式甲胄和蓝色的外套。当他们看见自己的总司令官身影时,便马上停止原本充斥于空气中的交谈,每个人重新面对正面的演讲坛。装备互相摩擦的喀擦声在大讲堂中不绝于耳,当那声音停止后,寂静便包围着四周。 至今为此,近卫名声不断地被羞辱,但他们也约略察觉到,这天似乎出现了什么改变。不管是总司令官在这几天展现的态度,还是突然把全军出动一事编入预定事项,他们根据这些要素分析出「可能有事件」之结果。 他们的推断是正确的。 「皇太子殿下下达了命令。」 总司令官一站上演讲坛便遥望眼前的同伴们,他省略出任何前置述词,直接宣告。 大讲堂因为欢声而摇动。虽然大家都听说过立太子的传言,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得知这个消息。 「肃静,我要传达殿下的命令。」 因为这句话,大讲堂再度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吞了一口水,静静等待总司令官发言。 总司令官从怀中取出信件,开始朗诵。 「摄政令——致近卫军总司令部,我以『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摄政,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之名下令。今后,我将不法占据王都的王国贵族视为反叛者,近卫军必须带着自身实力以及对国王家抱持的忠义之心,全力排除逆贼。——让你们忍耐多时了。希望你们皆能尽情发挥其力。」 总司令官高举命令书,展示给聚集在大讲堂的所有将兵看。 他们眯起眼睛,盯着刻在命令书上的十字星和摄政的花押。 那毫无疑问是国王家所发出,真真确确的勒令书。 是下任国王对近卫军下达的反击命令。 「呜呜……」 有人开始哭泣。 有人发出了吸鼻子的啜泣声。 有人仰望着天花板。 有人低着头,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在场所有人都回忆起至今以来经历的辛苦日子。 环视眼前景象的司令官说道。 「皇太子殿下的军队抵达王都还需要一点时间,同时,皇太子殿下就任摄政之位的时日也将近。当殿下就位的瞬间,此命令将同时生效。我们在此之前,必须要暂时讨好那个葛林马迪侯爵……」 总司令官微微一笑。 那不是官僚该有的笑容,而是历经战斗的士兵粗俗的笑容。 近卫军将兵们不禁盯着总司令官的笑容看到出神。 「没什么,要称呼他为侯爵阁下的日子也只会到殿下抵达为止。到时候侯爵阁下对王国来说也不过是逆贼,我们将可以毫无顾忌地讨伐他。我们一半的同伴目前散布在王都各地,准备把逆贼和他们的部下逐一搜索歼灭,剩下一半的同伴则准备夺回王城,至于详细的行动,希望你们能服从各部队长下达的命令。」 总司令官所说的话,让大讲堂中的将兵们浮现出和总司令官一样的笑容,频频点头称是。 他们不能在此时大声喧哗,倒是可以和隔壁的同伴拍肩示意。 他们和一同卧薪尝胆至今的同伴们相视而笑,因为能一起迎接这个日子而感到开心。 回想起目前为止的屈辱日子,对他们来说,能受命于战争中赌上性命,简直是至高无上的喜悦与荣耀。旁边的同伴说不定在战争结束后会就此消失,但是,与其战死,他们确信绝对不能后悔而死。 和今天以前所承受的后悔和痛苦相比,战死是多么愉悦的事情。 看着他们的表情,总司令官用力地点头。 「那么,全员进行战事准备。」 「是!」 大讲堂内轰声雷动。 伴随着空气隆隆声响,眼下的光景不停从身下通过。 太阳还没升起的漆黑夜空中,瑞克提法尔率领的航空打击部队依然维持完美的阵形,正往王都前进。 虽然全军为了配合大型飞龙而放慢飞行速度,但走空中道路的航空部队进军速度毕竟还是比步兵或骑兵,甚至比使用魔动车的机械化部队还要快上许多。不过,为了要协助先发军先行渗透王都,不能只让飞行部队的速度突出,和以先发制人为目标而前进的作战相比,现在的速度已经非常缓慢了。 计划中,航空部队会花一个晚上从圣都抵达王都,目前为止都能顺利执行,没有出现大问题。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黎明的同时便会进入王都上空。 「——」 瑞克提法尔跨坐在梅里艾菈的背上,缓缓地抬头望着天空。 好几个巨大的月亮浮在空中,眼前的景象简直和原世界无从比较。 (——瑞克托,怎么了?) 梅里艾菈留意到瑞克提法尔的动作,她弯曲自己的脖子看着瑞克提法尔。金色瞳孔无疑是龙的特征,她用这双不曾变样的眼瞳凝视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看着梅里艾菈的脸,又再把视线放回空中。 「不,我只是想着,当月亮再次升起时,这场战斗能结束的话就好了。」 (会结束的。不是经由谁而是你让战斗结束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梅里艾菈。」 (你如此希望的话,我就会试着完成。不,不只是我,父亲和弗雷迪克大人也是……) 梅里艾菈看着在自己两边飞行的父亲和盟友。 不论是谁都只看着前方飞行,他们的模样看起来毫不焦急,但这场战争中,抱持着最强烈想法的人就是这两人吧。 (这种战争只要发生一次就够了,所以你才为此想出策略) 「真正想出战略的是公爵军的军人,我也只是负责许可而已。」 (很精细的战术呢,不过战略大纲是你规划的啊) 「毕竟我是皇太子,我也只是顺着我的职责做出考量而已。」 瑞克提法尔的回应不停地回避梅里艾菈的赞赏。 他害怕自己会因为想出杀人策略而被人褒奖,更恐惧自己会为此感到一丝开心。 他为了极力减少双方的被害状况,才策划出这个作战,但是,无论多么优秀的作战都会出现被害者。那最小限度的被害者中,也有他们的家族、恋人、朋友。 报告书中绝对不会记载这些人,而瑞克提法尔认为,身为王者,绝对不能忘记这些人的存在。如果只把国民当作数字看待,王就不再是王了。 「最后,这场战争会和我的名字一同流传给后世。不管结果会是如何,都会是我的责任。」 (很害怕吗?) 「很害怕。打从心底。」 瑞克提法尔自嘲般地笑了。 梅里艾菈凝视着这样的瑞克提法尔后,把脖子转回前方。 (——没关系,就算觉得恐怖也好) 「是吗?」 (忘了害怕的你就不再是你了,心生恐惧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这个……被你亲口说还真伤人。好像我是个胆小鬼似的。」 好歹你将来也是我的配偶吧——瑞克提法尔嘟哝着。 梅里艾菈感受背后的瑞克提法尔,偷偷地笑着。 瑞克提法尔无意义地思考着自己的个性不久,作为先发,负责前方警戒的战斗骑部队其中一队报告表示,已确认米兰平原上的联合军阵地位置。再继续接近的话,会碰触到对方的警戒网。 此时是凌晨四点五十分。 开始作战的预定时刻为拂晓的清晨五点十五分,继续保持现在的进军速度的话,将可按照预定冲进米兰平原。在此同时,部队从巡航阵形变化成攻击阵形。原本密集的队列慢慢地拉开间隔,几个编队在空中展开翅膀。 轰炸骑解除爆弹的安全装置,战斗骑渐渐加快速度并提升高度,骑着飞龙的骑兵也拾起自己的武器,或是紧握着魔法发动媒介的剑或杖。 航空管制骑发出『作战时刻毫无延迟』报告,通知已经先行入侵王都的部队,并随之开始准备进行战斗。 几分钟后,航空打击部队做好攻击准备。凯尔从管制骑中接收报告后,便马上告知瑞克提法尔。 (殿下,攻击队全骑都已准备完成) 瑞克提法尔点头。 他身体的颤抖是武者之颤,从腹部深处涌上的热感,是他的战意。眼角浮出的泪水,是他从远方山脉的棱线看见了朝日升起。 第四章 战争末路 联合军投降了。 最先知道联合军投降的人到底是谁,即使到了后代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联合军司令部表明投降意愿之后,便将投降使者交给安娜史塔夏率领的陆战部队,以及玛莉亚率领的水龙部队,并以通讯的形式,向瑞克提法尔亲自率领的航空部队送出投降要求。 紧接着,联合全军都知道自军投降的消息,军队也命令其负责扬起各国国旗与陆军旗的旗手『升起代表投降的青十字旗』,旗手们从腰袋底部取出细心叠好的白旗,边流泪边降下国旗和陆军旗,扬起投降的白旗。 旗手之中,有一位隶属「歇米亚共和国」陆军的旗手在战后叙述说。 「我降下被火焰吞噬至焦黑的连队旗,升起画着青色十字的白旗。当我看到米兰平原的天空中,有一骑白龙悠然地飞翔时,不由得大声哭泣,对着白龙拚了命地摇动白旗。我的人生中,没有比此时还要悲惨的一刻了。但那瞬间,我也确实体会到自己正活在这世上。」 当时在联合军从军的一位记者,也把他挥舞白旗的模样拍成照片,留存至今。 那张照片一直被联合国的市民秘藏许久,直到战后三百年才被公开,甚至得到了以照片奖项来说最高等荣誉的爱莲儿制作奖。 其实关于这件事还有一件逸闻。挥动大旗的他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直到战后不久,才发现那骑龙的真面目。 当时在天空飞翔的,是迫使他们军队投降的主事者——王国摄政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和他的骑龙梅里艾菈。 虽然旗手当时只是向他视线内最显眼的飞龙挥动大旗,事实上,他正是第一个清楚告诉瑞克提法尔,战争已经结束的人物。 瑞克提法尔当下无法马上读出那支旗子所代表的意义,转而询问梅里艾菈。 梅里艾菈了解瑞克提法尔的无知,告诉他那是投降要求。此刻的她对于这无意义的战争——指的是这场战争的意义,和战争当事者等人的名誉无关——终于要迈向尾声而开心不已。 但当梅里艾菈传达这件事之后,瑞克提法尔的表情让却她感到惊讶,使她留在记忆中无法忘怀。 她那位独一无二的男人得知敌人投降之后保持沉默,用封印一切感情般的表情巡视着平原。 那表情既不是对终于结束的战争感到安心或开心,更不是对死亡的两军将兵表达哀悼之意。或许他在内心深处曾经偷偷表达哀悼也说不定,但至少,梅里艾菈无从得知他对此的情感。 虽然梅里艾菈今后也会毫无疑问地,一直陪伴在瑞克提法尔的身边。 这样的她,一直到她漫长的生命结束前都不曾了解,瑞克提法尔在得知敌军投降时,真正的想法。 不论如何,联合军要求投降后,摄政军也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了。 瑞克提法尔命令全军停止攻击,任命凯尔作为大使,全权处理与联合军的停战交涉事项。此时,原本正在王国西域的联合军增援部队也接收了本国的指示,即刻进行撤退,王国西方诸侯军也在增援部队背后送上尾随者追踪。这个世界的尾随者一开始指的是半精灵的幻想种,根据传说,他们会守护通过自己山上地盘的旅行者,但是,万一他们判断旅行者可能在地盘上作出任何不利于他们的事情,就会把他们咬死。以此意义来说,西方诸侯军就是这样的尾随者。 假设增援部队违背本国命令,作出任何对王国不利的事情,尾随者会用尽全力杀死他们。实际上,不管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看,增援部队都是压倒性较强的军队,但西方诸侯军的背后有摄政和其军势坐镇,依据这个事实来比较,诸侯军的确占有较大优势。 不止这件事,跟联合国的王国派遣军的停战交涉这部分,还有许多必要事项要处理,也得多花时间和联合各国联络,这交涉原本应该要由两国的外务机关进行,但因为这场战事是以政治理由包装,不能用『战争』的正统形式处理。 联合军的组成近似义勇军,摄政军也如同军名,是当做摄政的私人军队使用,而不是正规军。自然而然,两方的交涉也改用以前战争时的停战方案,由各军的负责人直接谈判,负责人的背后则以各自国家作为后盾。 经过好几天的交涉后,联合一方决定解除武装,承认今后愿意接受王国一方的临检。在两军于米兰平原互相对峙时,那些趁机绑架监禁王国国民的将兵们,也已决定移交给王国,接受王国法律制裁。 联合一方站在这场交涉的前头,他们——以自己的双手亲自逮捕实质上的战争犯罪者。 甚至也逮捕了跑去监禁小女孩的地点,将被害者『处理掉』的人,如果联合军司令部不尽快对应的话,两国之间又会产生新的火种也说不定。 不过,比起进行两国交涉,更不能无视先前被绑架,甚至被杀害的受害者的存在。 虽然杀害王国人民的犯人已被联合军逮捕,交由王国一方处置。交涉中决定,这些逮捕犯罪者的事件必须由王国和联合两方共同搜查,在战后的此时,除了已经被移交的犯人以外,也逮捕了其他罪犯。 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同情那些被政治摆弄,被迫送到战场的人。但他们对人民进行绑架监禁、施暴、杀害行为等罪行,即使在战场,不,正因为是在战场,这些令人无法原谅的罪行几乎都是处以极刑。 在战场中的掠夺暴力行为通常都会被科以重罪。虽然无法否认的是,王国和联合之间的交涉决策几乎包含了不少政治性要素,不过,如果在此时减轻这些犯人的罪行,王国和联合各国之间将会产生更多不利于双方的冲突和嫌隙。 联合军将兵是为了友邦王国才大举出兵这个表面宣言,王国的核心人物全都一清二楚。但核心人物中,没有一个人对他们存有感谢之情。 「就算我们表面上感谢联合军的将兵们,但如果在去那平原,面对四散的骨骸们说出这种话,也只会遭人说长道短且看不起。在骨骸之中,很明显也有许多并非士兵,而是女性或小孩的遗骸,联合军的一部分将兵告诉了我们,他们施加给王国国民的疼痛绝对不是幻觉。」 这句话是由参与停战交涉的近卫军武官所说出。 被派遣任命为摄政护卫的他,同时也参加了米兰平原的战后处理工作。 他把参加战后处理的经验化为这番话语留存下来,那段话也代表了王国将兵们的心情。对王国士兵们来说,联合军不应该是他们要憎恨的敌人,但也是不得不憎恨的对手。 以结论来说,战乱所带来的伤痕比人们想像的还要少,然而,对于实际被迫成为曝晒在平原的骨骸的人来说,两个国家都是他们怨恨的对象。 政治只是为了让大多数的人们幸福而作用,没有比这句可以更贴切地解释那些骨骸了。 丢下了少数以泪洗面的人,王国和联合两方开始建立起新的关系。 当两国还在持续交涉时,摄政瑞克提法尔也开始和组成原始贵族军的原始贵族,以及其他贵族进行会谈。 不,严格来说,这不应该算是会谈。 贵族们被召集在描绘着王国纹章的宽广帐棚内,单膝跪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摄政还没有出现。 「——殿下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低声说话的是艾尔班海德边境伯爵,米德加尔特侯阿尔布雷希特·冯·维维尔。 王国贵族是王国的守护者,却无法遵循这本分而引发这场战争,理应要让他们承担责任,他们也有此自觉。 等待超过了一个小时,在场也没有任何人出声抱怨,他们把等待当作是苦行,认为这无疑是施加于自己的惩罚。连这种程度 的责罚都无法忍耐而发牢骚的话,也没有资格挂上贵族名号,更不可能在这里听摄政发言了。他们这么想,也只能静心定神继续等待。 又过了约三十分钟,帐棚入口出现士兵敬礼的声响,同时也听见有人打开入口布帘的声音。 「摄政殿下驾到。」 帐棚内一位近卫士官宣告之后,贵族们全员低下头。 虽然帐棚空间宽广,但也差不多聚集了十几名贵族和他们的近侍。帐棚因为人数众多变得狭窄,让贵族们就算低着头也清楚知道是谁走过了自己的侧边。 那个大人物慢慢地走过他们的身旁,并坐上设置在他们正前方的椅子,双脚交叠,深深地吐出了叹息。 「——正常来说,应该要让你们抬起头来作为礼数。但是,这次你们就这样低头听我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 贵族们双肩颤抖,他们感受到摄政甚至不肯与他们对眼的愤怒,不由得身心动摇。 「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对吧,艾梅路希安侯。」 「是……是!」 并列在摄政瑞克提法尔正面的是三位原始贵族。跪在中间的是米德加尔特侯,旁边的艾梅路希安侯海德尔听完摄政的话后马上回覆表示了解。 「首先,我先为这场战斗对你们的辛苦致意。这句话是送给在你们旗下战斗的将兵们,并不是对你们的致意。你们懂这其中道理吗?」 位置夹在中间的米德加尔特侯旁边是艾梅路希安侯,米德加尔特侯另一边的阿斯托利亚侯塔堤安娜开口回答摄政的问题。 「——我们怠慢了身为王国贵族的义务。让事态发展至必须让殿下亲自战斗,此责任归属无疑是我们。」 瑞克提法尔点头。 「没错,你们无法完成身为王国贵族应有的责任和职务。国王不在的国家面临危机时,贵族所需担负的责任理应较多,能够完成责任者才算是王国贵族。而你们无法尽职的结果,也只能得到这等待遇。」 「——是,正如殿下所说。」 米德加尔特侯回答。 他用深感沉痛的表情承受瑞克提法尔所说的话。 他不认为严苛,不如说,施予给他这种容易理解的惩罚,他甚至为此感谢摄政。 如果此时愿意让他直接抬头竭见,以慰劳之词勉励他的话,他也许会因为过于自责而当场自杀也说不定。 他们所抱持的感情,正是对王国如此疯狂的爱情。 「不过,我认同你们为了王国而战的事实。虽然过程和结果决非令人满足,但我很赏识你们对王国所抱持的刻骨爱情。」 「是。」 这句话是多么沉重的褒奖啊。 不如说,他们被赏识的,也只有对王国的爱情这么一点而已。 光是摄政赏识自己,对他们来说,进行这场战斗的意义已经十分充足了。 「但是,只要想到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两国将兵,以及我国人民的遗憾心情,你们实在难辞其咎。」 听到这句话,原本缓和的棚内空气一口气降至冰点。 「好了,接下来我必须前往北方,原本应该要在王城给你们下达命令,但目前我也无法抽出时间来。」 「——殿、殿下要亲自往北……?」 「嗯,我有必要前往。」 米德加尔特侯的惊愕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以为摄政会等待王都和王城的修复完成后准备入城。 但没想到,摄政即使延后入城也打算前往北方。 「不过,我要前往北方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米德加尔特侯不禁想对这句话提出辩驳,又觉得殿下所言甚是,只好保持沉默。 现在他们是被审判的对象,他有这个自觉。 「降雪之时,无论在北方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回到王都。我命令你们必须在那之前,偿还这平原和王都所流的血。不可吝惜劳力和财力,让在这场战斗中重伤亡命的所有人得到安宁吧。在那之后,我会下达正式命令。」 瑞克提法尔一说完便马上起身,继续面向贵族说着。 「贵族的职责并非只有战斗,要用心领会,给予人民笑容和安宁,才是其真正应尽的本分。我相信你们都能以王国贵族的身分完成本分,因此我把这里托付给你们。了解吗?」 「是!」 摄政瑞克提法尔听着贵族们的回答,满足地点头后,便走出帐棚了。 好不容易找到今后的目标,贵族们开始三五成群回到自己的宿营地。摄政亲自下令之后,他们该做的事情如山,就连一刻都不能浪费。 三位原始贵族目送其他贵族离开后,便在大本营中并列步行。他们打算前往王都,并把位于王都的自家房宅设为本部,进行复兴王都和米兰平原的工作。 「你似乎有所不满,艾梅路希安侯。」 「在下怎么可能会有不满,在下当时早已有结束生命的觉悟,没想到竟然得到赎罪的机会,何止不满,只能满怀感激啊……」 回答米德加尔特侯的艾梅路希安侯挺直背膀说着。 由于年龄的关系让他有些驼背,而他挺直背膀的理由,可能就是摄政稍早所说的话吧。 「坦白说,他不是个天真的主君这点,让在下松了一口气。主君应该是对人民温柔稳重,同时对君臣贵族严格才行,以这点来看,殿下的确非常具有成为国王的资格。」 「殿下可能也在勉强自己吧。」 阿斯托利亚侯苦笑着说。 与各式各样的人谈话过的她来看,摄政很明显是用非常紧绷的紧张感来展现出方才严厉的态度。他本来的个性应该不是那么严峻的人,而是更加温和的人才是。 「不管是不是勉强,他也像那样确实执行了国王的职责。我们也得回应殿下才行。」 米德加尔特侯微笑。他好久没有带着这么开朗的心情笑了。 「好了,我接下来会前往王都,委托街上的工匠补修王城和王都。复兴平原的部分虽然可以先安排工兵队负责,最后重点的收尾还是要借助工匠们的手才能完成。」 「那么,我去联络各都市长和各个有势力的商会,向他们请求人员和物资的协助。既然殿下亲口说不需吝惜劳力和财力的话,我们就用自身的财力复苏王国钝化的经济吧,得尽可能好好运用金钱了。」 「在下带着自己的军队驱逐开始聚集在平原周围的捡尸者——专门剥取死者遗物的盗贼——。让死者得到安宁这个命令,就由在下来实行吧。」 三人带着各自的考量和目的开始行动。 由摄政亲自命令,要求贵族必须完成自身职责,对于贵族来说等同于接受勒令一样。他们带着身为王国贵族的自尊,为了战后的复兴竭尽全力。 在终于能结束停战交涉之时,北方传来了新的冲击。 「现任帝王第十三公主,帝国的战狂姬准备南征。」 以「帕拉提奥要塞」为主战场的北方战线中,帝国开始惹出风波。 帝国现任帝王的第十三个女儿,是位以稀世帝族战将闻名的第十三皇女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现在传来她将亲自率领军队与征南军会合这个情报,让原本刚解决和联合的争执问题而开始松懈的王国,又一口气绷紧神经。 此时的帝国打算差使帝王一族的人征伐王国,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帝国在地理上的问题,第二个原因则是王国的内政问题。 第一个原因,所谓的帝国的地理气候问题指的是,占据半数北方大陆的帝国,冬天气候非常的严苛。 至今为止征 讨帝国的军势虽然为数众多,但大部分都被帝国军和冬天的寒冷气候给击退了。即使南方往北征讨的军队做了万全的御寒准备,却总是得面临比想像中还要严苛的困难。就算军队在预定的地点筑起阵地,酷寒甚至到了会冻结帐棚布幕的程度,就连站哨也做不到。地面以下好几公尺都已结冰,就算要挖个洞也困难重重。此时还会遭到帝国的攻击,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不过,帝国自行往国外进攻时,也会遭遇其他问题。 王国北方虽不具有帝国本土程度的极寒之地,但「帕拉提奥要塞」也早已预先准备好御寒对策,就算位于帝国本土,也能确实发挥要塞机能。派驻在此地的要塞军同时也非常抗寒。 当然,攻击要塞的帝国军不可能会轻易输给酷寒,他们一直以来的问题并不是寒冷,而是如何维持补给线。 帝国军补给路线的铁道和街道都建立于群山之间,那些路就像是要把山脉缝起来一样。 这些道路到了冬季全都会被雪掩埋,在雪崩或暴风雪等大自然威力之下,补给军只能停滞不前。为了减少滑落等遇难事件,也无法多聚集运输兵以外的人力和马匹。 虽然也有不走山路,绕行走另一条补给路线的方法,但花费的时间过多。况且,另一条补给线的路况整备比南方山路还要更不完善,道路窒碍难行。加上该处潜伏许多山贼或盗贼一类人马,即使是军队,也不太能毫发无伤地离开。 因为这些理由,帝国目前为止征伐王国的时间几乎不会跨越冬季。大约再两个月后会开始降雪,王国认为这场战争将会在那时自然休战。 不过,皇女亲自出征这情报只能用事态重大来形容。 第二个原因,也就是帝国趁着王国内乱的千载难逢机会,决定要彻底侵略王国本土。从这次的皇女出征也能窥伺出他们的决心。 帝国王女葛罗莉艾所拥有的军队约为二十万到三十万左右,包含后援军队的话,应该会超过中规模国家的全军数量吧。 相较之下,「帕拉提奥要塞」为两个师团总计二万三千人。 现在攻击要塞的帝国军队约有一、二万人,再加上即将南征的总军队的话,总计约四十万军势,王国几乎无法与他们匹敌。四十万对二万三千。是十七比一这种毫无道理的战力差距。 虽然帝国军的魔法技能者非常少这点,能为王国添一点优势,但也几乎不能缩小两国的战力比,这样下去,如果要空等自然休战,要塞将可能会面临陷落的危机。 清楚此事态的要塞司令官迦拉哈中将,便向王国陆军总司令部要求强力军援。他表示,可以的话,为了应付皇女出征这种让帝国士气高涨的政治手段,我方应该派出摄政亲自率领援军作为政治攻击手段对抗。同时也意图把摄政持有的「皇剑」当作牵制对手的手段。 因此,理所当然的,设置于米兰平原的临时大本营中的会议掀起一股辩论。 直到王都和王城的修补结束前,他们决定让摄政延后进入星天宫,并在米兰平原靠近王都一侧,大约是半岛的底端附近建造了大规模的宿营地。摄政的王座暂时设置在临时大本营,政府的主力人员如果请求和摄政会面的话,就需要亲自前来此处。 宿营地的中央附近建立了石造建筑,该建筑物为临时摄政府,目前正在讨论关于北方的方针。 「拉格达纳的次男小鬼是把殿下当作等同于马或炮的兵器吗?」 发起话题开端的是王国陆军总司令官「大将军」盖尔玛库斯·滋·维多里希元帅。 被当今国王撤下职位的他,已藉由摄政在这次的王都夺还战中发出的摄政令复职。 他原本是被前任国王信赖的智将,可说是陆军元老等级的人物。渐转灰色的长发和他所蓄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某处得道的贤人。 「但殿下表示希望能亲自率军北伐。如果此时让帝国发现我们的弱点,他们在春天之际将会大幅增加攻势吧。」 白龙公凯尔以摄政代理的身分参加这场会议。 他十分理解瑞克提法尔的打算,并代替政治感觉还不够敏锐成熟的主君表达其意念。 「世间已经开始批判殿下为战争狂,如果过于专心战事,人民又会怎么想?」 叙述此保守论点的是王国空军总司令官「大总统」亚雷克斯·哈尔沛元帅。 是位具有威风堂堂的身躯和浅蓝色短发的美男子。 他和盖尔玛库斯一样,被当今国王所排斥撤职,也同时藉由瑞克提法尔的命令复职了。 「但是,殿下的意见也正确至极,此时尊重殿下意愿也是一个方案吧?」 在场唯一的女性像是在平复另外两位同辈的心情似地稳重说道。 王国海军总司令官「大提督」伊莎贝儿·薇薇·艾尔斯妲元帅。 这位带着群青色的头发和稳重微笑的老年女性,其实是苍龙公玛莉亚同父异母的妹妹。 和双亲都是龙族的姊姊不同,伊莎贝儿的母亲是混血种——混合各种族血液的混血种族,占了王国多数人口,除了寿命以外几乎都和人类种没有太大差异——龙族和其他种族的所生的孩子几乎都会是龙族,以这点常识来看,她是非常稀奇的存在。她没有继承龙族的血液和特征,比姊姊还要小一千岁的她看起来却比姊姊还要老。 不过,姊妹俩感情非常融洽,伊莎贝儿的孩子们几乎都交由姊姊玛莉亚取名。龙族女性一辈子只能生下二到三位孩子,对玛莉亚来说,能够像妹妹一样生下超过十位小孩这件事,是她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殿下还很年轻,如果让他趁年轻时累积在战场的经验,随着岁数增加,胡来的机率也会大大减少吧。」 「嗯、嗯……」 「伊莎贝儿大人……」 另外两位元帅完全无法辩驳伊莎贝儿说的话。 这和军历或作为贵族的格调毫无关系。 两位元帅要是对那稳重笑容使出强硬手段回击,也只会看起来像是在摆弄是非而已。 「在皇太子时代经历众多征战经验,是王国至今以来的传统,前任陛下不也在皇太子时期参与过北方战争吗?」 不过,现在的皇太子瑞克提法尔的职位为摄政。 伊莎贝儿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如果询问她这传统是否应套用至现状时,她也只能歪头思考。 摄政就是实质上的国王。 若是摄政出现在战场上,不就代表国王亲征了吗?两位元帅这么想。 亲征本身并非坏事,但也不能拿来当成藉口,更不该把因为内乱而混乱不已的王国放着不管,转而将重点放在与帝国争战。 察觉两位内心想法的凯尔,便再次根据主君的打算叙述一次。 「殿下希望在这次出征使用正规军和近卫军,藉此恢复在先前战斗中,地位渐转低下的正规军之重要度。以国防来看,目前充斥的『贵族军远胜正规军』之谣言并不是好事。」 「唔,被你这样说,我们也无法做出辩驳了。」 盖尔玛库斯双手抱胸喃喃说着。 正规军毫无用处的风评目前在国民之中根深蒂固。 为了消弭此风评,必须让正规军击退帝国军,并向国内外表示正规军即为王国之剑,也是元帅们不容掩饰的真心话。况且,就算「帕拉捉奥要塞」是多么坚固无比的大要塞,总有一天也会迎来极限。 在场没有人认为要塞能在战力比悬殊的十七对一中获胜。 「把近卫军抽离军队,由殿下亲自率领。陆军由主力部队编制而成,空军也必须编制包含输送部队的支援部队。海军的部分——」 「充其量 也只是在逼近帝国领海的海域附近进行大规模演习吧。即使领着我们所有陆战师团进行登陆作战并占领帝国领地,也顶多只能保持到春天,在帝国内的话,对方毕竟还是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正如你所说。摄政殿下向各军参谋本部正式下令,诸君必须服从参谋本部的作战方案,并负责指挥对帝国之战。」 三人听着凯尔的话点头。 战略是由各军的参谋本部负责规划,并非他们的份内工作。服从参谋本部所提出的作战方案,并实际进行作战才是他们的职务。 虽说如此,以各军元帅所构成的元帅府——国王的军事谘询机关——是由在场的三位元帅和近卫军总司令官所组成。无庸置疑他们是各军首长。 「殿下会等待陆军编制完成才动身,敏捷的行动可说是战胜帝国的首要条件。希望各位能够尽力完成自身职责。」 以这句话作为总结,王国军首脑部的对帝国作战会议就此结束。 虽然这原本就只是个带有仪式意涵的会议,但让正规军的首长们清楚知道摄政瑞克提法尔的真意,也就是让他们了解,王国必须重视正规军而不是贵族军,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收获吧。 为了洗刷正规军在争乱中毫无用途这个污名,必须全力投入这场战争。 摄政以及围绕在其周围的人所求的目的或许便是如此。 「白龙公。」 结束会谈之后,凯尔在走廊步行不久,有人从后方出声叫他。 凯尔转头,视线前方的人是方才于会议中打过照面的空军总司令官亚雷克斯。 「是哈尔沛啊。」 「怎么突然愁眉苦脸看着我呢?白龙公。好歹我也曾经是你的部下……」 苦笑的亚雷克斯。 凯尔以空军退役大将身分于士官学校任职教官时,他曾暂时在凯尔底下工作。 「虽然是以前的部下,但现在我俩也毫无关联。刚刚吩咐你们要敏捷确实地推动事情进展了,我可没有什么兴致和你在这里磨蹭。」 「哈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严厉。今天不是要和你讲公事,而是关于你女儿的事。」 「——梅里艾菈吗?」 凯尔的神情更加不悦。 即使缔结『骑从之契约』只是为了能够让她前往联合军阵地进行攻击,凯尔对这个理由还是颇有微词,但他也重新思考应该坦然接受此事了。 「真抱歉,女儿擅自决定了。」 「哪的事。我听说那位好胜的小姐亲自提出『骑从之契约』,实在很惊讶摄政殿下竟然是这等享福人物。没想到那位曾是小女孩的梅里艾菈大人会自己选择伴侣,想必一定大快人心……」 说到这里,亚雷克斯察觉眼前男人的太阳穴附近开始浮出青筋。 咦?仪式毕竟已经结束,他不是早该承认了吗?——亚雷克斯慌张了起来。 「啊、啊——嗯,想必你很寂寞吧。」 「多费点心机,你这蠢材。」 「失敬了!」 敬礼。 就算亚雷克斯爬升到元帅这个位阶,依然无法胜过他的前任长官。 「因为女儿的契约对象是殿下,这种程度的失礼我也就算了。如果是其他人——说的也是,假设你是我女儿的伴侣……」 凯尔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说道。 「你现在就会在我的肚子里。」 说的也是呢,这也是可想而知的嘛。 亚雷克斯只能干笑。 「所以,你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要来祝贺我女儿缔结契约……?」 亚雷克斯发现凯尔的眼睛几乎要变成龙眼,惊慌地挥动双手。 「不不不不!虽然和梅里艾菈大人的契约有关,但我并不是为此而来。」 「到底有什么事?」 亚雷克斯有点想临阵脱逃,为了完成空军总司令官的职责,他还是开口了。 「梅里艾菈·莉莉·林德沃姆中尉自明日开始将转调至近卫军。这次的北伐,老实说将会分散许多近卫军士兵,如此一来,最适合做殿下护卫的人选就非梅里艾菈大人莫属了。虽然她也能以空军士官身分和殿下同行,但如果以近卫军的侍从武官身分随侍于殿下身旁的话,事情会比较好办。」 亚雷克斯所说的话,比起效率等等的问题,还包含更多政治性的考量。 如果将梅里艾菈以空军士官的身分送至战场,她便会成为无法纳入指挥系统的士官,在军令上其实不甚受欢迎。不过,如果是以近卫士官身分的话,她便能就任摄政直属的侍从武官一职。侍从武官是不列入近卫军正式命令系统之中的名誉职位,不会在军令上掀起混乱。 但是,这个转调令其实还有其他目的。 「想让梅里艾菈远离军务是吗?」 尽可能地想要避免把将来的王妃殿下置于军中。 亚雷克斯等人也考虑了这点。 无庸置疑的,王妃的确能够就任军务之职,但考虑王妃必须关照国王这点,理应不该从事军中危险任务。不管怎么说,就算王妃能以观战武官身分随同军队出征,实际上还是暴露在关乎生命危险的前线,要是出了什么事,军总司令部可吃不消。 因此,空军一方选择让梅里艾菈这位空军士官在今天退役。 「身为战斗骑的梅里艾菈大人确实具备稀有才能,如果她愿意的话,航空骑兵学校的教官职也会为她空出位置。所以,关于让她身处前线这部分……」 「好了,我想她也早就留意到了。因为她清楚此事,所以才愿意成为殿下的骑龙。如果亲属为此说三道四,也会伤害她的名誉。」 其实凯尔也想观察,他的女儿凭着军人身分与才干,到底能够爬到什么地位。 但是,待在瑞克提法尔身边的梅里艾菈的确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那是凯尔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让她展露的表情。 况且,梅里艾菈与其身处前线成为王国之盾,她选择了支持那位年轻人。 「没什么,就算梅里艾菈从空军退役,我的儿子也还在里面。这么说来,他最近怎么样?即使现在长期休假,他也没有从基地回来。」 「儿子——艾里伽少校啊……我听说他在航空训练团严格训练新生……。啊,这么说来,谣传他似乎爱慕自己手边其中一位学生……」 「什么!?我可没听说过!」 (糟,我怎么又来了!) 亚雷克斯总能华丽精准地狙击这位溺爱孩子的傻老爸公爵的逆鳞,他为自己的运气感到绝望。 「是哪来的女孩!他该不会早已出手了吧!?」 「这,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直接去基地询问会比较快……」 有必要的话,最好赶快前往基地张罗接受慰问的准备。 与其再继续跟眼前这个呼吸急促且溺爱子女的老爸搭话,不如去准备慰问工作还轻松些。 「我了解了。这场战争结束后马上空出时间,事先做好接受慰问的准备!」 「是,我知道了!」 亚雷克斯看着踩踏出嘈杂脚步声的前任长官背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他以后绝对会变成溺爱孙子的男人,殿下今后也要多劳心了。 摄政瑞克提法尔和原始贵族的会谈。 以及摄政代理凯尔和三军元帅的会谈也几乎同时结束。 凯尔回到宿营地后,便马上向正和梅里艾菈一起啜饮香茶的瑞克提法尔传达事项,摄政瑞克提法尔也得准备开始迈入北伐阶段。 此时,瑞克提法尔缓缓地向凯尔表示。 「——我想 要一个人去平原看看。」 在场的梅里艾菈大吃一惊,随即尽其所能的斥责她未来的夫君。斥曰,毫无身为摄政的自觉;斥曰,万一发生什么事,到底该怎么向死去的将兵们赔罪。 当然,梅里艾菈的责骂中充满了担心瑞克提法尔的心情,当她的眼角开始浮出泪水时,她的父亲,而非瑞克提法尔,伸手示意她停止。 「殿下,我们时间不太够。」 「一下子就好了。」 语毕。瑞克提法尔决定一个人前往平原视察。 瑞克提法尔借助凯尔的帮忙,快速穿上林德沃姆公爵军士官的军装,腰间不配上「皇剑」,而是改佩戴林德沃姆公爵军的制式公用剑,随之走出宿营地。 从他准备的速度或是毫无迷惘的脚步声来看,他应该一直打算这么做吧。 「父亲,为什么……」 梅里艾菈会有疑问也是理所当然,要是王国国民知道现在摄政的行为,几乎也会抱有相同的疑问吧。 但是,凯尔并没有为此多劝瑞克提法尔几句。 他只是凝视着那位穿着长外套,往宿营地走去的背膀,并说道。 「殿下总有一天会成为国王,今后也难以像现在这样能亲自前往危险场所。殿下认为,若想了解那些被留在战场者的想法,也只有现在可以做到吧。」 「——至少让我陪同……」 「龙会使死者胆怯。殿下拥有冥界的力量,或许能够解读死者的思绪。」 「——」 梅里艾菈安静地看着窗外。 那个穿着长外套的背影渐行渐远。 要追上那远去的背影,不多花点心力是跟不上的吧。 「——瑞克托……」 那位温柔的青年,一定是真心想为死者哀悼吧。 但是,这不是摄政该做的事情。 摄政必须公平对待所有国民,即使面对死者,也不能只吊唁那么几人。 所以他不带任何护卫,一个人往平原而去。 就算无法为他们哀悼,也必须为了能直视在自己往后道路上会出现的「某种东西」,挺身面对。 瑞克提法尔站在米兰平原的其中一个山丘上,抬头看着美丽地令人心烦的秋日天空。 随着微风吹徐,与晴空完全不相衬的尸臭味阵阵飘来。 那些曾经是人的东西,早已腐朽发臭。 瑞克提法尔查觉头上的天空有一骑飞龙不停回旋,那应该是凯尔派遣的护卫吧。 垂眼俯视,那些曾经是人的东西布满遍地。 陈尸于此的死者几乎都是被当作反叛者的贵族军。 被曝晒至此好几个晚夏,让他们从原本是人型的模样,化为某种无法辨识的东西。 瑞克提法尔走下丘陵,靠近其中一具骨骸。 「你……」 他停止正要说出口的话。 在腐朽的脸上,鼻孔中以及嘴边蠢蠢欲动的蛆,围出像是骨骸的表情,付在骨骸上的柔软肉块早已被蛆虫们啃食殆尽。 大多数的人对于蛆虫蠕动啃食着尸肉的模样倍感嫌恶,但瑞克提法尔却无法对此带有一点厌恶感。面对这些死亡的尸骸,他必须为此背负多少责任才行? 「你曾经想做什么?」 瑞克提法尔脱口说出的话是多么理所当然。 这具骨骸曾经活着,曾经在心底存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一定也有亲兄弟或是恋人吧。 说不定还已经有了伴侣和小孩。 但是,需要为这骨骸背负几分责任的瑞克提法尔连这点都不得而知,也没人认为他有必要知道。瑞克提法尔必然要负起责任,但他无从负责这骨骸所残存的思念。 不管怎么说,在这位被死者们包围,表情却毫无阴郁神色的男人面前,骨骸又能向他祈求什么? 「——我就连向你道歉也做不到。」 国王的职责不是道歉,而是不停地往前进。 就算要道歉,也不能只向眼前这具骨骸道歉。 他必须得在某个合适的场所中,公平的向在这场战争中丧命的所有生物道歉才行。 「国王怎么会是这么不方便的生物呢?」 拥有掌握万物之权的同时,也必须背负被万物拒绝的义务。 要是看到他现在这模样,那两位开心地成为自己伴侣的女人或许会因此拒绝他也说不定。即使瑞克提法尔理解这种想法对她们是种侮辱,但就是无法克制地臆测。 「近期内我带你回去吧,我也只能做到这件事。我答应你。」 围成骨骸的瞳孔形状的蛆虫似乎在看着瑞克提法尔。 成群蠕动的蛆虫所发出的移动声,仿佛骨骸在嘲笑他似的。 「这样啊,说的也是,我这种人没有任何信用啊。嗯,你说得没错。」 自我期望和被赋予的期望总是不一致。 身为国王的瑞克提法尔被赋予诸多期望,却都和他身为王的愿望完全不同。 他只能一辈子抱着这种矛盾活下去。 「总有一天,我或许也会像你一样曝尸荒野吧。」 不对,这大概无法成真吧。 寄宿在身体里的「皇剑」,不可能让他留存骨骸于世间。 「我很羡慕你。」 死后留下骨骸算是幸福吗?至少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打从心底肯定了。 他将视线移开骨骸后起身。 面对散落在四周的尸骸,他从心底涌上了某种感情。 但他身体里的「皇剑」马上抑制了那快要流泄而出的情感。 「你看,我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被允许。」 他再度看着天空。 「好美的天空,像是高喊着地上的诸事与它无关的秋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不知不觉天色开始朦胧。 瑞克提法尔舍不得低下头。 「啊,真是美丽的天空。」 他祈望这些死者都能在来世展开笑容。 而那些笑容也能在平稳的世界中绽放光辉。 终曲 当他完成手边工作后,随即起身往圣都的大神殿图书馆走去。 那里保管着记载与神殿或国王家相关的文书资料,只要拿出身分证,无论是谁都能阅览。 他在图书馆中寻找『王都夺还战』时期的情报。 顺利地找到了好几项资料。 说到当时的王国,也曾发生许多记录于历史中的事件。人们齐声表示那是个动乱时代,也不是毫无道理。 资料中也有在神殿取材的记事,那些照片里或许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青年的双手分别被两位女性挽住,像是很困扰似地笑着。一位女性得意地挺着胸,另一位少女则笑嘻嘻地全身贴着青年的手腕。 那是最近才公开的,陛下和两位王妃殿下年轻时的照片。 他看着这张照片,深深觉得命运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残酷。 照片上的三人将在今后的历史中留下许多身影,残存在众人的记忆中。 但是,拍下照片当时的三人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吧,所以才能展现出如此开朗的笑容。 在『王都夺还战』往后的历史中,他们将体会并理解好几次命运的残酷。 他把刚刚的册子放回书架,取出下一个编号的册子。 翻开封面后,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代表当代的两位英杰的正面对决,广为人知的——『龙虎战役』。 当他完成手边工作后,随即起身往圣都的大神殿图书馆走去。 那里保管着记载与神殿或国王家相关的文书资料,只要拿出身分证,无论是谁都能阅览。 他在图书馆中寻找『王都夺还战』时期的情报。 顺利地找到了好几项资料。 说到当时的王国,也曾发生许多记录于历史中的事件。人们齐声表示那是个动乱时代,也不是毫无道理。 资料中也有在神殿取材的记事,那些照片里或许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青年的双手分别被两位女性挽住,像是很困扰似地笑着。一位女性得意地挺着胸,另一位少女则笑嘻嘻地全身贴着青年的手腕。 那是最近才公开的,陛下和两位王妃殿下年轻时的照片。 他看着这张照片,深深觉得命运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残酷。 照片上的三人将在今后的历史中留下许多身影,残存在众人的记忆中。 但是,拍下照片当时的三人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吧,所以才能展现出如此开朗的笑容。 在『王都夺还战』往后的历史中,他们将体会并理解好几次命运的残酷。 他把刚刚的册子放回书架,取出下一个编号的册子。 翻开封面后,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代表当代的两位英杰的正面对决,广为人知的——『龙虎战役』。 当他完成手边工作后,随即起身往圣都的大神殿图书馆走去。 那里保管着记载与神殿或国王家相关的文书资料,只要拿出身分证,无论是谁都能阅览。 他在图书馆中寻找『王都夺还战』时期的情报。 顺利地找到了好几项资料。 说到当时的王国,也曾发生许多记录于历史中的事件。人们齐声表示那是个动乱时代,也不是毫无道理。 资料中也有在神殿取材的记事,那些照片里或许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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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图书馆中寻找『王都夺还战』时期的情报。 顺利地找到了好几项资料。 说到当时的王国,也曾发生许多记录于历史中的事件。人们齐声表示那是个动乱时代,也不是毫无道理。 资料中也有在神殿取材的记事,那些照片里或许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青年的双手分别被两位女性挽住,像是很困扰似地笑着。一位女性得意地挺着胸,另一位少女则笑嘻嘻地全身贴着青年的手腕。 那是最近才公开的,陛下和两位王妃殿下年轻时的照片。 他看着这张照片,深深觉得命运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残酷。 照片上的三人将在今后的历史中留下许多身影,残存在众人的记忆中。 但是,拍下照片当时的三人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吧,所以才能展现出如此开朗的笑容。 在『王都夺还战』往后的历史中,他们将体会并理解好几次命运的残酷。 他把刚刚的册子放回书架,取出下一个编号的册子。 翻开封面后,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代表当代的两位英杰的正面对决,广为人知的——『龙虎战役』。 当他完成手边工作后,随即起身往圣都的大神殿图书馆走去。 那里保管着记载与神殿或国王家相关的文书资料,只要拿出身分证,无论是谁都能阅览。 他在图书馆中寻找『王都夺还战』时期的情报。 顺利地找到了好几项资料。 说到当时的王国,也曾发生许多记录于历史中的事件。人们齐声表示那是个动乱时代,也不是毫无道理。 资料中也有在神殿取材的记事,那些照片里或许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青年的双手分别被两位女性挽住,像是很困扰似地笑着。一位女性得意地挺着胸,另一位少女则笑嘻嘻地全身贴着青年的手腕。 那是最近才公开的,陛下和两位王妃殿下年轻时的照片。 他看着这张照片,深深觉得命运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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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青年的双手分别被两位女性挽住,像是很困扰似地笑着。一位女性得意地挺着胸,另一位少女则笑嘻嘻地全身贴着青年的手腕。 那是最近才公开的,陛下和两位王妃殿下年轻时的照片。 他看着这张照片,深深觉得命运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残酷。 照片上的三人将在今后的历史中留下许多身影,残存在众人的记忆中。 但是,拍下照片当时的三人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吧,所以才能展现出如此开朗的笑容。 在『王都夺还战』往后的历史中,他们将体会并理解好几次命运的残酷。 他把刚刚的册子放回书架,取出下一个编号的册子。 翻开封面后,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代表当代的两位英杰的正面对决,广为人知的——『龙虎战役』。 当他完成手边工作后,随即起身往圣都的大神殿图书馆走去。 那里保管着记载与神殿或国王家相关的文书资料,只要拿出身分证,无论是谁都能阅览。 他在图书馆中寻找『王都夺还战』时期的情报。 顺利地找到了好几项资料。 说到当时的王国,也曾发生许多记录于历史中的事件。人们齐声表示那是个动乱时代,也不是毫无道理。 资料中也有在神殿取材的记事,那些照片里或许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往来于天空的白龙和红龙;带着许多侍仆在地面移行的黑龙;全身滴着水,嘴里喷出高压水流的苍龙。 有几张照片是敢死士兵穿着满身伤痕的装甲,从输送骑降落的瞬间,那是附近的居民所拍下的照片。这类照片他在历史教科书上看过好几次。 在照片中,有一张影中人是一位青年和两位女性,其中一位女性还只是少女般的年纪。 青年的双手分别被两位女性挽住,像是很困扰似地笑着。一位女性得意地挺着胸,另一位少女则笑嘻嘻地全身贴着青年的手腕。 那是最近才公开的,陛下和两位王妃殿下年轻时的照片。 他看着这张照片,深深觉得命运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残酷。 照片上的三人将在今后的历史中留下许多身影,残存在众人的记忆中。 但是,拍下照片当时的三人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吧,所以才能展现出如此开朗的笑容。 在『王都夺还战』往后的历史中,他们将体会并理解好几次命运的残酷。 他把刚刚的册子放回书架,取出下一个编号的册子。 翻开封面后,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代表当代的两位英杰的正面对决,广为人知的——『龙虎战役』。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瑞克提法尔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走向平原时,见到一对推着货车的年轻男女。 从他们的样子看来,货车车轮似乎卡在炮击造成的路面凹洞中,车轮底下有不少石头和木片。 「你们还好吗?」 瑞克提法尔出声询问。年轻男女闻言怯怯地回头看他。 两人的态度让瑞克提法尔觉得有点奇怪,但随即想到,在这片刚经历过杀戮的土地上,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很合理的。 「让我来帮忙吧。」 「……不好意思。」 年轻男人以外套遮着头,女人身上则只有褴褛的衣裳与薄外套。 用身无长物来形容两人的状态,可说是恰如其分。 「我来推这边,请你用那边的树枝把车轮撑起来,小姐的话请帮忙那边。」 「好、好的。」 货车上杂乱地堆放着标有军方识别记号的粮食与生活用品,而且都是联合军的军用品。瑞克提法尔见此皱起眉头,但没有多做反应。 男人的大陆语带着梅尔琪多的口音,是「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或「雪鲁米」地区常听到的腔调.「皇剑」一听到男人口音便推测出他的来历,并传达给瑞克提法尔知晓。 「我要开始推了。」 瑞克提法尔说完,以全身力量推动货车。 也许因为身体与「皇剑」合为一体之故,瑞克提法尔的力气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两三下就把沿似沉重的货车从坑里推出,根本不需要他人以树枝协助撑起小轮。 「——」 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瑞克提法尔暗暗反省自己做得太过头。但也藉着这个经验,记住在这种时候该用几分力。 「你们的行李没问题吗?」 经瑞克提法尔这么一说,女人急急忙忙地打开箱子、拿起车上的东西做确认。男人则蹲在车侧,熟练地敲打车轮的煞车、弹簧、金属等处测试,并钻到车底逐一检查车子有没有故障。 「车子没有问题。」检查完毕的男人起身说道。 女子用布盖住行李,点头说: 「行李也没事,真的是非常感谢您。」 两人低头道谢,瑞克提法尔颔首道: 「不,这只是举手之劳。」 正当瑞克提法尔打算离开,远方有辆魔动车卷起烟尘地驶近。那辆车加了不少装甲板,从外形看来是陆军的轻装甲高机动车。 机动车停在三人面前,几名士兵下车,年轻男女害怕地缩一起。 在士兵之后从副驾驶座下车的,是位别着上尉阶级章的女性。 女上尉将一些附有照片的文件交给瑞克提法尔,瑞克提法尔迅速地瞥了一眼她的衣领,上面别着宪兵科的徽章。 「失礼,请问您曾见过这些照片中的人吗?」 从宪兵上尉的口气听来,大概是把瑞克提法尔当成贵族军的军官了。那上尉一面询问着瑞克提法尔,一面以警戒的眼神盯着他身后的两人,士兵们也谨慎地握紧剑与弓弩,丝毫不敢大意。 「这些人是联合军的逃兵吗?」 「没错,光是已知的就不下百人。他们可能还躲在这附近,你也要小心点。」 也许是瑞克提法尔的身段比想像中低,上尉的措辞便不像刚才那般有礼。 对宪兵队来说,摆出高于对方的姿态也许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瑞克提法尔接过宪兵上尉的文件,一张张飞快地浏览了起来。 周围士兵交头接耳:「翻那么快,看得清楚吗?」、「听说如果是魔导士的话,就可以做到喔!」 「——嗯。」 瑞克提法尔的手因某张照片而停下。 照片上的军官有着暗金色的头发,名为威廉·罗尔。 「怎么了?你看过他?」 上尉探出身体,士兵们也变了脸色,终于有逃兵的线索了。 但瑞克提法尔随即摇了摇头: 「不。虽然见过长得很像的人,但仔细一看却是别人。」 「——是吗?真是可惜。」 上尉拿回文件,眼神望向躲在瑞克提法尔背后的两人,以及堆积着各种物品的货车。 凌厉的眼神很有宪兵本色,瑞克提法尔在心中缩了缩肩膀。不管是谁,看到这两名男女都会觉得可疑吧。 「这些物品是?」 「似乎是联合军放在他们家的物资。他们最近到附近的村子里避难,一回家就看到这些东西。」 「这两人是?」 上尉一问,让两人身体一震,颤抖了起来。 「是我家的佣人。王都变成那个样子,我又因为军务不在王都,所以让他们放假回家休息。」 「原来如此……」 上尉来回打量着瑞克提法尔和两名男女,最后又看了货车一眼,才下令收队。 宪兵队并不清闲,若是无需插手的案子就没必要去管。 「这样子啊,感谢你的协助。——要继续找人了,全员上车!」 士兵们听命全数回到车内,上尉在上车的同时,忽地回过头向瑞克提法尔微笑: 「——你长得有点像殿下呢。」 「是啊,最近常被这么说,还满令人困扰的。」 瑞克提法尔的回答让上尉放声笑了起来,坐入车内,隔着车窗向瑞克提法尔敬礼。 「我也是这么觉得。那我走了,今后你也要多努力啊!」 「上尉您也是。」 瑞克提法尔回礼。上尉命令驾驶发车,略挥了挥手,从三人眼前离去。 「那么我也该走了。」 确认魔动车消失于视线之外后,瑞克提法尔转身准备离开。 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非常谢谢您!」 「——王都有各式各样的人,请别接近庶民区的小巷子,那一带似乎有许多从外国来的难民。」 瑞克提法尔低声说完,再次朝着平原前进。 一面听着背后的车轮转动声,同时也明白此举不过是伪善。 在平原逛了一阵子之后,瑞克提法尔回头走向营区时,突然一声叫唤钻入耳中。 「喂!那边的男人!」 「——?」 瑞克提法尔循声回头,一名穿着白袍、貌似医官的红发女子正朝着自己冲过来。 「现在有空吗?有空对吧!一定有空的啦!快来帮忙!」 「啊?」 来势汹汹地冲到瑞克提法尔面前的女性,绑成一束的头发正摇晃着。连珠炮般地不断发问,不待瑞克提法尔回答就绑架似地将他带走。 瑞克提法尔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女人拉着在平原上飞奔了起来。 感受到在上空的飞龙气息紧张,瑞克提法尔朝后方的天空挥了挥手。 从这名女性身上感受不到敌意,更何况没人能伤害「皇剑」的持有者。 飞龙见他手势,便继续盘旋于上空。确认过飞龙的动态后,瑞克提法尔向女性问道: 「请问我们要去哪里呢?」 「医院!」 女性简单地回话,更使劲地拽着瑞克提法尔前进。 虽然瑞克提法尔说了数次:「就算不这样拉,我自己也会走。」但女性根本不听,正确来说是听而不闻,而且是极为彻底。 「——嗯,这也没办法。」 总之,瑞克提法尔放弃挣扎了。 老样子,瑞克提法尔对事情还是放弃得很快。加上最近 因为女性关系而放弃了太多事物,于是更助长了这种倾向。 瑞克提法尔就这样被女性拉进了与营区有一丘之隔的帐篷里。帐篷上的十字星纹章环绕着藤蔓,是陆军医务卫生科的纹章。 女性一进入帐篷便大喊了起来:「姐姐!我找到帮手了!那家伙还在乱吗!?」 「扳手?」 不过,瑞克提法尔的白痴发言并没有人吐嘈。 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帐篷内有许多哀号、呻吟的伤患,医官与护士们气势凝重地穿梭于其间,此外,还有不少穿著作业服的卫生兵忙碌地来回,这个场面仿佛是人间地狱。 在这样的地狱中,有个女声回应: 「在这边!」 大动作挥手迎接两人的女性,除了戴着眼镜之外,长相与将瑞克提法尔强拉来此处的女性如出一辙。 「干得好法莉儿!让那家伙穿上白衣后带来这边!」 「了解,菲莉儿姐姐!快!你快脱啊!」 「呜喔!?」 瑞克提法尔的剑带与大外套被剥下,连上衣也被强脱下来。接着,莫名其妙地穿上挂在一旁的白衣,并照着吩咐戴上无菌的树脂制薄手套。 被称为法莉儿的女性,抬头瞧着换上白衣的瑞克提法尔,眯起眼睛。 直到这时,瑞克提法尔才发现眼前这位女性的身材比自己娇小,身高大概与梅里艾菈差不多,或略高一点而已。 这么娇小的身体,居然能拉着瑞克提法尔奔驰,也许她是相当有力气的种族也说不定。 法莉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看穿瑞克提法尔似的。 「瞧你那身军服,应该是哪个贵族军的军官吧?至少知道急救的方法吧?」 「不,我是……」 「法莉儿!」 方才的女性在另一头怒吼妹妹的名字。 「好、好!现在立刻过去!」 不待瑞克提法尔回答,法莉儿抓起他的手朝姐姐的方向走去。 途中经过数名伤患身边时,瑞克提法尔闻到了一股药品、消毒水、粪尿与汗水混合而成的味道。 在这样的气味中,一名头上缠着染血绷带的士兵,像是恳求什么似地向瑞克提法尔张口,但法莉儿却无视那士兵一路前进。 「有个很有活力的重伤患,我们两个压不住他,所以才找男生来帮忙。」 「喔……」 的确,男性士兵的力气应该比眼前娇小的女性大上许多。 这么说来,她把瑞克提法尔拉来此处时的强劲腕力,也许该解释成火灾现场的蛮力吧? 「到了。」 两人来到帐篷的深处。 一名茶色头发的男人正暴跳如雷,大喊: 「别开玩笑了!惯用手被切掉的话,我以后要怎么活?」 「开玩笑的是你吧!这个大白痴!你的右手已经开始坏死,不快点截肢的话会连命都没了!」 方才的女性,名为菲莉儿的女医生正与男人争论不已。 「我才刚决定要用这只手养活我心爱的女人!怎么可以截肢!?你们不是有什么再生魔法吗!」 「再生魔法只能用在干净的伤口上!你那烂糊成一团的手,就算再生了也没有意义!」 治疗魔法大致上分为三大类。 一类是,加强受治疗者本身的再生能力以使伤口复原的再生治疗魔法。 另一类是,让受治疗者恢复到受伤前状态的溯行治疗魔法。 最后一类是,除去毒物等杂质的透析治疗魔法。 再生治疗魔法还可以细分为数项,治疗范围从擦伤到接骨、结合肌肉等都有,相当广泛。但再生治疗魔法只能增强接受治疗者的自体痊愈力,若伤势严重到超过治疗力所能及的程度,施法就没意义了。想以再生魔法将严重坏死的手臂恢复原状,只有一小部分复原力很强的种族才有办法做到。 「如果想活着回去见你重要的女人,就给我乖乖听话!」 「所以才叫你不要开玩笑!你这蒙古大夫!」 「喂!你也来压着他啊!」 瑞克提法尔在法莉儿的催促之下,压住了男人的身体。 但这男人比想像中还有力,反而推开了瑞克提法尔死命挣扎,看得出来那名女性对这男人而言有多重要。 「你这家伙!是男人的话应该懂我的心情吧?快叫她们住手啊!」 「呃,确实是懂一点点啦……」 「那就快住手啊!」 男人口水乱喷,向瑞克提法尔咆哮着,表情急切又绝望。的确,若失去惯用手,往后的生活方式会大幅受限,而且说不定哪天会浮起「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死百了」的念头。 瑞克提法尔不擦去脸上的唾沫,盯着那个男人看。 「但是,如果你现在不接受治疗,就这么死去的话,你最重要的人就会变成别人的老婆了。」 「——你说什么?」 男人更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劲头足以将瑞克提法尔甩到一旁。 瑞克提法尔努力、仔细地控制押住男人的力道,因为对方是伤患不能太用力。瑞克提法尔继续说道: 「就算那个人再怎么喜欢你,但已经死去的你顶多成为她的回忆。即使你想阻止她投入别人怀中也没办法,不是吗?」 没错,死者不能干涉生者的行为,生者不能被死者拉着走。阴阳永隔的苦,除了吞下之外别无他法。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没有手的话我就不能种田,怎么能让她养我呢!」 男人快要哭出来了。 但这句话却一反刚才的强悍,软弱无力。 这个反应不知为何挑起了瑞克提法尔的怒气,不久前在平原上见到的尸首,与眼前男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而且,也和过去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让梅里艾菈哭泣的,当时的自己。 察觉这点之后,瑞克提法尔的心底激动不已、感情涌现。这个男人正要犯下和自己一样的错误。 「——那你不会在被她养之前,改用左手去保护她吗?你这个笨蛋!」 来到这个世界后,瑞克提法尔第一次发出怒叱之声。 连在圣都的会谈,他都没有如此愤怒的感觉。 「不过是右手而已!又不是全身都烂了!你看看外头,支离破碎、曝尸荒野的死者中,有多少人和你有同样的想法?他们一定也有重要的人!有想要尽全力保护的人!而你不过失去一只手,就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即使如此,你还是有意见的话,就把我的手拿去吧!如果这么做你就愿意接受手术,我马上在这里自断右手!」 「你、你……」 你才是大笨蛋吧? 男人愣愣地仰头看着瑞克提法尔。 环视四周,两名女医生也以同样呆滞的表情看着瑞克提法尔。 「说!你打算如何?」 「皇剑」不知不觉地出现在瑞克提法尔的手中。瑞克提法尔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握住剑的,但他把剑抵在自己右肩上,只要男人一点头,就准备斩下右手。 两名女性屏息看着,瑞克提法尔与男人互瞪。 自己这只手和笨青年的右手,价值相等吗? 自己又能赋予这已腐坏的手臂什么样的意义呢? 「——」 他颤抖地闭上双眼。 「算了,你不必做到那种程度,我也……」 啊啊,该死,竟然被笨蛋说服,只能和右手永别了吧。 不过,有一只左手的话,还是可以抱紧她吧? 「动手吧,医生。」 还有左手在,还是可以帮她拭泪吧? 哈伯·福斯下定了决心,把余生的一切都寄望在仅有的左手上。 已经无路可退了,他对自己这么说着。 哈伯的手术在二个小时后结束了。 瑞克提法尔是第一次见到以魔法进行的外科手术。就他仅有的往日记忆而言,魔法手术可能比另一个世界的手术更可靠。 但在手术过程中,瑞克提法尔被医疗专门术语连番轰炸。靠着「皇剑」这外挂装置,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因此无暇理解手术的详细施行方式。 术后沉睡的男人被运到手术室外的床上。菲莉儿和法莉儿告诉瑞克提法尔可以出去休息了——于是他正在帐篷外,陷入极度的自我厌恶中。 「喔喔……」 瑞克提法尔抱着头,坐在地面的木箱上呻吟。 老实说这里并不适合这么做。 这个样子,和一布之隔的帐篷里需要受人照顾的伤患没什么两样。 「唔喔喔……」 瑞克提法尔虽然自我厌恶不已,但他很清楚原因为何。 对那男人讲的那些话,其实可以全部对自己说。 瑞克提法尔不该将重要的人摆在一旁,一股脑地自我烦恼。 首先该做的,是该向梅里艾菈表明现在的心情。那个温柔体贴的龙族女孩,一定会很高兴地接受瑞克提法尔向她寻求依赖吧? 一个人独自烦恼,这种行为等于背叛了作为骑龙、生涯伴侣的梅里艾菈。瑞克提法尔直到现在才终于发现这件事。 「啊啊,我已经无颜面对梅里艾菈、莉莉西亚、雅莉亚和威妮雅小姐了……」 瑞克提法尔必须保护的女性数目,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倍。但当瑞克提法尔见到平原上的尸骸时,几乎将她们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是战场的特殊氛围所致。但不论如何,瑞克提法尔的确把个人该保护的事物,与作为摄政该保护的事物,两者混淆在一起了。 从「皇剑」流入作为王者的责任与义务等等,压迫着瑞克提法尔的精神。让他把为了保护自己而一同在沙场上作战的梅里艾菈忘在一旁。 而且,对那男人所说的话,其幼稚程度不就和小毛孩的歪理一样吗? 明明那么认真地向凯尔宣称梅里艾菈她们的重要性,却遗忘了她们的存在,而且还对嘶喊着「我要认真保护某人」的男人说教。 「哦呜……」瑞克提法尔用头咚、咚地撞着一旁的木箱,继续自我厌恶。刚才的自己实在太不堪了,今后到底该怎么面对她们? 「啊啊啊……」 瑞克提法尔不断撞着头。 「辛苦你了,喝杯茶……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你白痴啊!来野战医院自残是怎样?」 菲莉儿和法莉儿拿着茶走过来,却被瑞克提法尔的奇怪举动吓了一跳,随即一起架住他的身体。 「呜啊……我是笨蛋……」 「的确是笨蛋!」 「不要因为这种理由弄伤自己啊,大笨蛋!」 瑞克提法尔再次被两人拉进帐篷。 「也就是说,因为你自觉无颜见那些女生们而陷入自我厌恶?」 「再加上对刚刚那个问题病人说教而更自我厌恶?」 在接受头部的治疗后,瑞克提法尔向两人说出自残的缘由。原本他是不想说出这么丢脸的事,但她们是医生,瑞克提法尔是病人,低人一等的立场让他只能乖乖吐实。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们是陆军的医官,对于因战争造成的心理创伤有相当的认识。 两人将瑞克提法尔的异常举动视为心理障碍的初期症状,并决定为他进行彻底的治疗——在无视当事者意愿的情况下。 「实在是笨蛋!」 「呜。」 「真是有够呆的!」 「呜呜。」 精神受到连续打击,瑞克提法尔的意志更消沉了,没想到致命的一击竟是来自医生。 「你想保护的那些人啊,我想应该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喔。就算你变得脆弱,只要多多少少想起她们,我想她们就会很高兴了。」 「要是她们觉得不满,她们应该早就对你做些什么了。如果她们是只会依靠男人的女人,那么你也不需要继续在意她们。如果你觉得可以相信她们,就该相信到最后吧!」 「啊……是这样子吗……?」 喝着两人给的香茶,瑞克提法尔表情复杂地点头。 老实说,女人的心情只有女人懂,也只能相信她们的说法了。 「我不会跟你说不要在意,而且这么说虽然有点不负责任,但现在你应该先顾好你自己。顾好自己之后,再去担心那些人。」 「你应该不想她们因为你而伤心难过吧?」 「话是没错……」 的确不能变成那样,让那些温柔的女性们因为自己而痛苦悲伤,这样就本末倒置了。 「说到底,人们是无法理解自己以外的人的!就算精神同步,但终究只是同步而并非理解。像我们虽然是一直在一起的双胞胎,但我也不懂姐姐在想什么。」 法莉儿苦笑着。菲莉儿也因为妹妹的话而苦笑。 「对我来说,就算法莉儿能全盘地理解我,我也高兴不起来。虽然是姐妹,早晚还是要分开的,到那时只会更加伤心而已。」 姐姐的话让法莉儿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叹着气在瑞克提法尔身旁坐下。 「啊啊……那个臭老头提的亲事吗?……真讨厌啊……」 「你那么不情愿的话就让我去吧,反正只要有人嫁过去就可以了,也不是非你不可,别那么烦恼啊。」 菲莉儿坐在瑞克提法尔的另一侧向妹妹笑道。 「不,姐姐,问题不在这里……」 「不然呢?」 「呜,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两人隔着瑞克提法尔开始了「不是这样——」、「不是那样啦——」等内容不明的对话。这两人一定只是想保护对方吧?瑞克提法尔这么想着。 若像这对姐妹一样,当面说清楚自己心情的话,梅里艾菈她们应该多少能理解。 瑞克提法尔下定决心,回到营区后,要和梅里艾菈及威妮雅好好谈谈。 「所——以——说——根本没有听从那臭老头的必要啊……」 「但对方要怎么办?又不是我们高兴就好啊。」 「可是这门亲事,是在没跟我们商量的情况下决定的耶!」 「父亲是一家之长,两个家族间的亲事本来就应由父亲决定。」 「这不过是那臭老头的说词,如果好好地和对方说明的话……」 「就算和对方说明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我们的说法不是吗?」 「可是……」 一边听着姐妹间没有结论的对话,瑞克提法尔仰望空中喝下一口茶。 虽然比刚刚苦了一点。 但很美味。 第一章 前往北方 ——黑之第三月五曰。 这天,摄政瑞克提法尔率领大军从王都出发前往「帕拉提翁要塞」。 摄政军由王国陆军中央总军的二个师共三万人,以及隶属于王国空军中央航空总军第一空军及第二空军的二个联队共五百人,再加上近卫军一个一二〇人的连所组成。由于援军首重兵力优势,因此辎重部队的比例并不高,由北方总军负责后勤的相关事宜。 行军方面,摄政军先以纵横王国领土的铁路网北进,抵达最北的都市「瓦尔密待」后,再改以魔动车及马匹前往要塞。为何不直接从空路飞行过去,反而选择了速度较慢的陆路来运送人员与物资呢?这是因为从王都到「帕拉提翁要塞」的距离,远比从圣都到王都要来得遥远之故。 也因此,隶属北方总军的战略预备军才会比摄政军早一步进入「帕拉提翁要塞」。进入要塞后的战略预备军,在要塞防卫司令迦拉哈·多·拉格达纳中将的指挥下,立刻投身与帝国的战斗。 此外,王国海军也抢在陆军、空军的北伐前展开了行动。 以王国领海为活动范围的十二个海军舰队中(奇数编号的舰队为远洋机动型,偶数编号的舰队则为区域防卫型)挑出第三与第七舰队组成第二联合舰队——北洋舰队,北上前往帝国领海附近的海域。 其目的是以彼此为假想为敌进行海上演习。但是,第二联合舰队的所有船舰全载满实弹与魔法燃料,这点就连情搜能力不突出的帝国也都察觉到了。 对于走出长期内乱、开始出现复兴征兆的王国,许多国家纷纷表现出强烈的关切,甚至有国家提出让驻王国武官加入第二联合舰队的请求。 瑞克提法尔命令海军以积极的态度接受这些国家的要求。 因此共有二十二个国家的观战武官搭上第一二联合舰队的船舰,准备仔细地观察王国海军的现况。 第二联合舰队中的第三舰队有配属登陆舰及运输舰。这类随行船舰都吃水极深,显示舰中搭载了大量的重物。 尽管在设定上,这看似是第三舰队以「登陆敌国」为目标,第七舰队以「在外海阻止其登陆」为目标的演习,但就展现出来的气势,实在让帝国难以判断这是否只是场单纯的军事演习。 只不过,就算帝国无法确定王国海军这些动作的真意为何,但「神圣的帝国国土」遭受蛮族侵犯的可能性却不能不防。 在海军实力上,帝国海军号称其主力舰的总排水量与王国海军不相上下。但是,帝国原本是以陆军为主的国家,海军被视为一种协助陆军作战的手段,换句话说是「辅助」。尽管如此,帝国海军的南遣舰队还是从基地「里贝拉」启航南下,预防王国海军登陆帝国领土、建造前线据点。 收到报告的「大提督」伊莎贝儿,在王国海军联合舰队第一舰队旗舰「卡尔梅克」的舰桥上微笑了起来。 帝国能从王国海军的动作中,判读出多少东西呢?是判断为击破帝国海军的积极防御攻势,还是间接协助摄政军的诱饵? 不论帝国是如何想的,伊莎贝儿都已经达成目的了。 「帝国应该会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吧?但不论他们有什么打算,终究都得在陆、海两方同时与我国对峙,这才是我们的最大目的。」 王国的最终战略目标,并不是暂时击退帝国军。 「王国是不可轻侮的对象」——让帝国认定这一点,才是作战的终极目标。 说实话,以目前王国的国力是无法与帝国展开全面的战争。 当代国王的暴政与内乱,使王国的经济濒临破产边缘,国民对王家也只剩下最后的一丁点忠诚。内乱之所以能圆满结束,是因为下任国王,也就是摄政瑞克提法尔的出现。 若要在边境与帝国开战,需要国民同意提供国力——就是兵力、士气等等。但民众的耐性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是帝国在一旁蠢蠢欲动,新政府本该是以重建国家为首要工作。 一旦与帝国的战争拖久了(因为帝国自身的问题,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可能导致西方联合诸国中,出现有非分之想的国家。 联合诸国中,国土与帝国相接的国家会将兵力派驻在北方边境,拉起防线以防被帝国侵略。除此之外,各国会想出兵攻打何处,那可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不论过程如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国与国之间的道义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由于王国陆军西方总军的各部队在内战中没有什么损伤,因此联合诸国不太可能趁火打劫,夺走王国领土。但国防就是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才能称之为国防。 随时随地都设想出最糟糕的状况,并为此做出万全的准备,这就是王国全军的基本概念。 在摄政瑞克提法尔搭乘的军用列车从王都启程的数小时后,从圣都出发的神殿巫女莉莉西亚进入了王都。 莉莉西亚原本基于神殿的建议留在圣都,等王都平静后再进入后宫。但摄政瑞克提法尔即将前往北方作战,因此需要她坐镇复兴中的王都,以作为国家的象征。 身为四界神殿巫女的莉莉西亚,不但是下任国王的伴侣,几乎笃定是瑞克提法尔的第一王妃。因此摄政不在时,她就是稳定王都民心的最佳人选。 入城前的莉莉西亚,因为错失了与瑞克提法尔见面的机会而相当不悦。但有个聪明的女官劝她: 「丈夫不在家时,能有条不紊地顾好家中大小事的妻子,才是称职的好妻子。」 这番话让莉莉西亚不再发怒,漾开笑容哼着歌、喜孜孜地进入重建中的王都后宫。 才刚结束战争的王都,并不适合莉莉西亚这种在温室长大的女孩居住。被瑞克提法尔以书面任命留守王城的近卫军总司令贝尔法,命令隶属近卫军的后宫护卫部队,即通称「机甲少女骑士团」的第一特别护卫旅将莉莉西亚带往后宫。 原本后宫就是王妃,也就是国王的配偶生活起居之处。因此莉莉西亚住在其中自然不成问题。除了王妃之外,因政治理由而无法成为王妃的女性、主动拒绝成为王妃的女性,或是称为侧妃或妾妃等国王非正式配偶者——或者该说是爱人——如果这些女性提出要求的话,基本上能享有王族般的待遇,但不能被视为王族或准王族,也不能住在后宫中,只能居住于离宫或市井之中。 这些女性所生的子嗣,虽然不能享有王族般的待遇,但大多能成为贵族以外的家庭,如富商或士绅、名人的养子,将来也是能过着很好的生活。 总而言之,目前有资格进入后宫的女性,只有莉莉西亚一个人,因此贝尔法的判断没有什么问题。其实离王城最近的离宫中,最近也住进了一名女性——爱妾雅莉亚,不过几乎没有国民发现这件事。 虽然她有得到瑞克提法尔的首肯,只要本人愿意,也能以王妃的身分住入后宫。但她却以「小女仅是爱妾之身,况且尚未受到摄政殿下的宠爱,没有资格在后宫与莉莉西亚大人一起生活」为由,坚决推辞了这件事。 在这个时间点上,后宫中的未来王妃只有莉莉西亚一人,预计成为王妃的四龙公主也尚未入宫,若在此时,身为「蓓蕾之姬」的雅莉亚先行入宫,可能导致日后各方面出现龃龉,因此雅莉亚的判断可说是很适当。 「蓓蕾之姬」是为了搏得特定男性欢心为目的而栽培的女性,受过的教育不下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因此雅莉亚的政治敏感度可说与莉莉西亚不相上下。 神殿巫女也是自幼就开始学习政治方面的学问。因此,比起经验尚浅的摄政,说不定这两人更适合安抚王都及邻近地区的国民。 虽不明白贝尔法与王都中的高官们是否考虑到这么深层的 部分。但对王都中的国民来说,神殿巫女莉莉西亚入城时灿烂的笑容,让他们感受到新时代来临的希望,因而有了复兴王都的动力。 军用铁路与民间铁路有部分是重叠的。虽然军用物资收集场、后勤用车站都是设在郊区,但连接都市与都市间的铁路则是军民共用的。 基于班次问题,前往「帕拉提翁要塞」的摄政军有时得在车站停靠,行军的过程不像一般人想像中的「顺利」。不过,比起徒步为主的时代,利用铁路前进速度还是快的多了,因此陆军、空军、近卫军都没人出言抱怨。不但如此,三军士兵们还翘首期盼列车停靠在车站或停车场时,长官的「下车许可」。这不禁让摄政之外的军方高层摇头苦笑。 由于瑞克提法尔时常在停车时变装带着随从在外头乱跑,自然也允许士兵们轮流下车溜跶。 他们是人数破万的大军,消费潜力自然不可小觑。因此摄政军停靠、预定停靠的车站周围,都聚集数量惊人的摊贩。甚至连军队预定靠站以外的日子,车站附近还是出现市集。 商人们无非希望让空空的荷包可以多少变得饱满一点。 尤其是兼职的农户。由于冬天即将来临,为了做好过冬准备,对于摄政军的来访更是热烈欢迎。 另一方面,由于摄政军的士兵都以「摄政殿下的军队」为荣,因此没发生过在停靠的城镇中闹事的案件。甚至可以说这些地方的治安都因摄政军的到来而获得了改善。 王国铁路原本就是为了朝北方迅速布署兵力而铺设,后来才将路线扩展到全国各地。王国的各主要都市附近,都有设置军用物资收集场和后勤用车站,可以迅速、有效率地集合各地物资。当然,铁路运送的不只物资还有人员。军方还为此特地制作了「兵员输送」的专用车厢,这是海军技术员所设计的车厢,可以大幅降低士兵因行军而造成的疲劳。 例如三段三列式的床铺,可以让每名士兵都拥有自己的床位。 帝国军的士兵运输用列车,是将运输家畜用的篷车车厢直接转用。相较于帝国,王国的士兵运输用列车则是完全密闭的车厢,不怕风吹、日晒、雨淋。基本上每个士兵都有自己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可以将家人或恋人的照片贴满床边。此外,入夜后与志同道合的同袍们一起低声闲聊,也是常见的光景。 由于王国军的女性士兵比例与其他国家相比之下高出许多,因此,王国军还有女性专用的士兵运输车厢。这些车厢会散发出与男性车厢不同的香气,吸引不少男兵以「潜入女性车厢」为目标而努力着。即使成功潜入车厢,也只会被对臂力有自信的女兵们「热情招待」。不过基于人性,男士们当然也是不会轻易退缩的。 军队不允许士兵在车外过夜,但趁着白天的自由时间去找「卖花人」或逛「花店」是被默许的。应该说,军方压根儿就没打算阻止士兵这种行为。 在战场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对男女之事的兴致升高也是没办法的事。 士兵们只要能严守执勤时间和军纪,即使去买春也不会被可怕的宪兵盯上。 摄政军于北上途中的第三个停靠站,就是黑龙公安娜史塔夏所统治的都市——公都「尼兹汉格」。 自建国以来,尼兹汉格就以盛产铁矿与魔导矿而闻名,全国各地有许多矿材都是出自尼兹汉格的炼铁厂。虽然现在矿山和炼铁厂都朝着都市的边缘移动——正确来说,是都市朝着与矿山相反的方向发展扩张——但人们对这城市的印象还是「林立着各种工厂与经营矿山的公司」的工商业都市。 四名穿着军装的男女出现在充斥着摄政军及市民的尼兹汉格的市场中。 「——骁勇善战的军人,其实也都是普通人呢……」 四人中的一名青年,看着各式人种、纷纷攘攘的市场喃喃地说道。 青年将及肩的淡蓝色头发扎在脑后,与其他三人同样穿着深绿色的王国陆军制服,他就是变装后的瑞克提法尔。 「别用感动的口气说着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对不起。」 一旁的浅蓝色头发女性——威妮雅,出声纠正瑞克提法尔的发言。不少人把军人视为消耗品,瑞克提法尔的话虽然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有可能会招来误解。瑞克提法尔也老实地承认错误,乖乖道歉。 威妮雅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只说了:「知道就好。」这句话之后便将目光转向前方。 两人的长相因发色之故而有种相似感,就算声称他们是姐弟,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相信。而事实上到这个市场之后,两人已经被误会了好几次。例如中年老板说:「好羡慕啊,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时,瑞克提法尔因为回答:「只可惜性格和长相完全不同。」头就惨遭了一击。 其实威妮雅的外表看来只有十几岁,但王国中有太多年龄与外表不一致的种族,因此大部分的人都不会以外表来判断年龄,而是以两人的气场和互动来判断他们应该是姐弟。 不过以实际年龄来说,这些人也没猜错就是了。 「威妮雅,那个串烧是什么?」 梅里艾菈隔着瑞克提法尔向威妮雅询问着。 自从内乱发生后,梅里艾菈就很少上街。当内乱告一段落之后,像这样出门的次数也变多了。尤其今天还有瑞克提法尔同行,因此梅里艾菈在出门前,特地将头发仔细地整理了一番。 「应该是白狼山羊的肉吧?是这一带、这个时节经常出现的食材。」 威妮雅看了梅里艾菈所指的食物一眼,有点不确定地回答。 但梅里艾菈似乎能接受这答案,连连点头地盯着串烧摊直瞧。 「原来如此。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去买一点吧。」 「嗯,不!公主殿下,您想吃的话我去买就……」 「不是说过不能那样叫我吗?叫我梅里艾菈就行了。而且,从军本来就该这样现买现吃,这样才像在军队啊。」 梅里艾菈说完便朝着摊子走去,愉快的表情让威妮雅说不出话。 其余三人一边用眼神逛其他摊子,一边等着梅里艾菈回来。 串烧店老板是名中年男子,难得见到梅里艾菈这种等级的美女。笑呵呵地在纸袋中半卖半送地塞了许多好康,变成赠品比商品还多的状态。 说不定,梅里艾菈从一开始就打着这种算盘了——瑞克提法尔不禁对老板浮起一抹同情之意。 那名女性,该怎么说呢,已经有未婚夫了。不过对男人来说,明知对方无法成为自己老婆,但当美女真的嫁给其他男人时,还是会非常难过。 不知美女早已名花有主,还傻呼呼地奉上金钱或各种物品,对这样的男人稍微同情一下也是无妨的对吧? 而且,那美女的未婚夫是自己——瑞克提法尔当然也有这样的优越感存在。 「嗯,活了这些年,从没想过自己的个性居然这么好,不……应该说过去的自己究竟是……唉,算了……」 说来可悲,过去的自己和女性完全无缘,但现在的自己身边居然有能够引起男性各种欲望的美女,抱着一点优越感应该也不为过吧? 正当瑞克提法尔沉浸在这种小儿科的轻度优越感时,梅里艾菈拿着一大包满满的串烧回来。 「店里的人说用面包夹着吃也很好吃,所以送了我这么多,真是好人呢!」 「嗯,真的是好人。」 瑞克提法尔打从心底同意。老板以目光追着梅里艾菈的身影而来,当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后,露出微微厌恶的眼神。但同为男人,瑞克提法尔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因此决定善意地无视被他怨恨这件事。不过假如今天自己是那位老板的 话,应该不会怨恨而只会叹口气就算了吧。 基于男人的矜持而引发的小战役才刚结束。梅里艾菈便将串烧递到瑞克提法尔眼前。 「来,瑞克托,啊——」 「——!?」 多汁微焦山羊肉上淋着金黄色的酱料,看起来非常美味。 而且将串烧拿给自己的,是迟早会嫁给自己的美丽女性,所以应该张口吃下才对。 但四周满满的都是人,除了人还是人。 在不久的将来即将一起并肩作战的士兵们,一齐注视着发生在市场中心这个粉红色的甜蜜空间。 (——啊啊,但最可怕的是……站在梅里艾菈后面的威妮雅小姐啊……她的眼神根本没在笑,嘴巴好像在咏唱着什么,手好像要伸往大腿的剑带……) ……但反正不管是答应或拒绝,事后都会被威妮雅小姐以「美好的」笑容整治一番吧? 既然如此,还是选择让眼前这位可爱又美丽的女性高兴的做法好了。 「——那我开动了。」 王国摄政瑞克提法尔在众人环视下,完成了从恋人、还是应该说是未婚妻的手上吃下串烧的壮举,四周欢声如雷,羡慕、兴奋、哀号的声音与拍手声交杂在一起。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没发现这名青年就是王国摄政,但还是有些敏锐的人已经察觉真相了。 不过那位大人带着银发女性出现在这一带,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就是了。 发现此事的少数人中,似乎没有人打算不解风情地揭穿瑞克提法尔的身分让现场更加混乱,因此四人顺利地向前走着。 「——殿下总是那个样子吗?」 四人之一,身材壮硕高大、有着深灰色头发的青年向威妮雅问道。 黏在一起的瑞克提法尔与梅里艾菈身旁的威妮雅,无意识地退了一步与青年并肩前进。 那对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食串烧的男女,正无意识地施展着高等精神攻击,不分对象地打击周围的所有人。 有人不甘愿地跺脚、有人口吐白沫地昏倒、有人跟风也买了串烧,说要去找同部队的女兵喂自己吃、有人拉着这样的同伴,阻止他们去送死。有人得到喂食许可,双拳朝天地发出胜利的呐喊。除此之外,还有一边说着:「我们也来这么做吧!」一边加入无差别攻击部队行列的恋人们。 各种乱象以四人为中心扩散,但威妮雅一点也不在意。 「别叫他殿下,中士。虽然瑞克托总是一副很消极的样子,不过在王都战后似乎好一点了——真是的,那块木头能不能振作一点啊。」 「在下认为,跟王妃感情好是件好事……」 被称为中士的男子平静地向发怒的威妮雅答辩。 他是奉近卫军之命随行在摄政身边的士官,目前兼任护卫工作。高大壮硕的身材,有防止不必要骚动的效果。 而且他也很符合近卫军的特色,他对王家的忠诚度比一般人高出许多。 「是啊,梅里艾菈大人看起来很高兴,所以我现在不会对他做什么。要是以后他惹梅里艾菈大人哭的时候,我就会一并算总帐了……呵呵呵……」 「……」 闻言流下冷汗的中士,名为盖里·腓力。 「腓力中士也有中意的女性吗?说到巨人族,总是给人家庭圆满幸福的印象呢。」 「自从加入军队后就没有对象了。我成为近卫军之前,是在海军的舰队上工作,登陆的时间不多。」 「这样子啊,但现在你是近卫军,交女朋友应该不难。不少巨人族是退伍后才结婚的,所以也不用急就是了。」 说这些话的威妮雅,其实自己也到了适婚年龄却完全没有绯闻。虽说身为白龙宫的侍女,自由时间并不多,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但作为王国贵族之首,林德沃姆公爵家的侍女想找到好婆家并不是难事。 贵族的佣人多半具有高水准的教养,有些人甚至会为了学习礼仪而专程进入贵族的家中担任佣人。 佣人的水准是评价贵族的根据之一,因此贵族们会花费心力去教育佣人。若是伯爵家以上的贵族,家中佣人的学识可能比民间知识分子更高。 「我只要能在公主身边服侍她就很满足了。而且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抱到公主所生的孩子,这样就很足够了。」 威妮雅眩目似地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 她与两人之间的距离,以她的步伐来说只有两步。但是,这两步就是威妮雅与梅里艾菈之间绝对存在的距离。 威妮雅没有缩短这个距离的念头,梅里艾菈也有维持这个距离的自觉。 「——」 盖里除了默默看着这位女性同僚的侧脸,其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还很年轻,想不出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就算想得到,也不晓得该不该说出来。 「那、那个……」 虽然如此,本能还是告诉他,该说些什么才对。 潜意识的自己似乎在呐喊着该说些什么。 随着本能的催促,盖里努力驱使打结的舌头发出声音。 但是—— 「威妮雅小姐也要吃吗?」 那位摄政大人轻轻松松就解除了让自己苦恼不已的状况。 盖里无意识地发出敬佩的叹息。 「是呀,威妮雅和盖里中士也吃点吧,呐。」 盖里眼前出现了好几根串烧。 是一脸幸福的银龙公主递过来的。 盖里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威妮雅。 「拿去吧,这串烧的味道还满清淡的。比起重口味,威妮雅小姐应该比较喜欢这种口味的食物。」 「——的确是这样,但我应该没告诉过瑞……少爷您,我的喜好吧?」 「因为威妮雅小姐总是挑清淡的食物吃,所以自然而然就这么认为了。」 「自然而然个啥!难道,您是个白痴少爷吗?」 「呜啊,居然用言语霸凌自己的学生。白痴加上少爷,我也感受不到半点恭敬啊。」 维持礼貌的仪态,威妮雅笑着以敬语说出毫无敬意的话。瑞克提法尔虽然被损,却也坦然地笑着。在盖里的眼中,威妮雅现在的表情比刚刚来得幸福多了。 「看在你还有点察言观色的能力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串烧吧。」 威妮雅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摇着头。从梅里艾菈手上接过串烧的盖里,因这温馨的场面而暗自微笑着,四周的人们也都笑眯眯地看着这对感情颇好的姐弟互动。 「那我就来学一下梅里艾菈……请吃吧。」 但是,瑞克提法尔在重要的时刻总是搞不清楚状况。 虽然他本人没有恶意,但对当事者来说,有没有恶意根本不重要。 「——」 威妮雅的笑容,因眼前的串烧而抽搐着。 顺便一提,盖里的笑脸也僵住了。 所幸周围的人们还是笑得很温馨,梅里艾菈心情很好,刚刚开始就一直笑容不断。 「——这是做什么?」 「嗯?不是本来就该这么做吗?」 与其说没常识,不如说瑞克提法尔只是单纯认为这是很普通的行动。 过去的常识,有一半以上不适用在这个世界。因此,他正在积极地学习这里的常识。 而今天学到的常识就是「这个」。 也就是说——瑞克提法尔以为「亲近的男女互相喂食」是一项常识。 一般而言,不可能有人认为这是常识。但在瑞克提法尔的想法中,不管自己觉得多奇怪,但在这个世界里就是铁 一般的常识,他已经养成这种思考上的惯性。也许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产生的自我防卫式思考,不过被卷入这种状况中的其他人可不一定受得了他的这种反应。 「那个……瑞克托大人。不,瑞克托,这种事是彼此有好感的男女才能做的。」 威妮雅叹着气,以教导废柴弟弟的态度开始说明,正确来说是碎碎念。瑞克提法尔歪着头,不明所以地听着她念经。在盖里的眼中,这两人就像一对出游在外的平民姐弟。 虽然威妮雅还想继续碎念下去,但是另一位对瑞克提法尔来说也是姐姐般存在的梅里艾菈适时地阻止了她。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就没有时间逛街了。 「威妮雅。」 「是,梅里艾菈小姐。」 主人的一句话便让教学时间结束了。 基本上,威妮雅是不会反对梅里艾菈的任何意见。 「反正机会难得,就吃了吧?」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然时而严格,但基本上很宠人的姐姐;以及总是很严厉,但偶有温柔一面的姐姐。被这样的两名女性围绕的瑞克提法尔是幸或是不幸,老实说旁人是无法理解的。 至少是盖里·腓力这一介近卫军士官所不能理解的。 说到女人,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很爱买东西。 瑞克提法尔眺望着在面向广场的服饰店中,这件不好、那件不对地翻找衣服的两名女性,一边如此想着。 梅里艾菈重覆做着把各种款式的衣服在威妮雅身上比对、放回去的动作。威妮雅困扰似地开口说着什么,但梅里艾菈摇头不予理会。 梅里艾菈夸口要帮私人服装不多的威妮雅挑选适合的衣服,看来离采买完成还要很久。 虽然威妮雅以买太多东西会加重行李而婉拒添购衣服的事,但梅里艾菈却说可以请安娜史塔夏把衣服送回白龙宫,最后威妮雅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梅里艾菈的热情邀约。 「嗯——女性的购物活动很花时间——这应该可以用统计学来证明吧?」 而且,大概是谁都比不上的。 这应该能得到世上男性们的真心赞同吧,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盖里中士,你觉得呢?」 「呃,老实说下官无法反驳。的确,与母亲或妹妹出门购物是很疲劳的事……」 「就是啊……要很久啊……」 瑞克提法尔从上衣中拿出怀表确认时间。 这是弗雷迪克为了庆祝王都夺还战的胜利而送给他的怀表。表盖上刻有国徽,除此之外整体极为简朴,而且性能也很符合外观,是带到战场上也不易损坏的坚固产品,很适合军人使用。但瑞克提法尔并不知道这只表得花上整整一年才制作得出来,而且价格和一辆军用魔动车相差无几。 先不管这些,根据表上的时间,他们已经在广场中央的喷水池边呆坐了一小时以上。 虽然也想去其他地方逛逛,但之后有人生气的话就惨了,因此男士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之后,四人还预定前往黑龙宫,与安娜史塔夏进行餐会。 其他的三龙公都还留在皇都,但安娜史塔夏为了防止帝国攻击,已经先行回到领地。 「嗯,有点想喝个什么……」 「请让我去买吧。」 瑞克提法尔对盖里的话有点犹豫,但想想自己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饮食,只好放弃自己去买的想法。 瑞克提法尔从胸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给盖里。 「那请你用这钱去买吧,另外那两人的就不用了,买你和我的就好。」 「不,这种事……」 盖里想把银币还回去。 但瑞克提法尔笑着阻止他。 「这是王府给的交际费。原本就是我莫名其妙继承来的王家资产,如果不在这时使用的话,我会被历代祖先们骂的。」 「呃、是……我了解了。」 盖里不情不愿地点头后就前往广场一角的饮料摊。 目送盖里离去后,瑞克提法尔从胸口袋里拿出王国使用的法定货币来端详。这些都是北上前王府官员给他的「交际费」。 「马卡斯金币一百基尔、佩特洛本金币五〇基尔、利基尔斯银币一〇基尔、费德罗克银币一基尔。加耳盖斯银币二十五里兹、考帕斯铜币一〇里兹、格林尼得铜币一里兹。一百里兹等于一基尔……唔,所以里兹是辅助用货币……」 刚才给盖里的是利基尔斯银币。 在这种市集中贩卖的食物顶多五基尔,所以刚刚给的钱应该够吧?举例来说,装在有盖金属容器内的香茶,一杯的价格约是三基尔五〇里兹。 「不使用纸钞应该不是技术不足,而是因为战争频繁,纸钞不受信赖的缘故。也就是……单纯的信用问题?虽然货币种类太多不是很方便,不过既然整个经济是以这些货币为基础,那也没有变更的必要。」 有必要时,再发行纸钞吧。 瑞克提法尔将硬币放回口袋中,心想要有个钱包才对。他并没有一边走、一边让钱币叮当响的兴趣。 「久等了,瑞克托大人。」 「嗯,谢谢。」 瑞克提法尔使用假名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 用的是「瑞克托·哈尔贝隆」这名字,设定上是威妮雅的哈尔贝隆家的三男。 因为使用这个假名的关系,瑞克提法尔与哈尔贝隆的家主阿尔冯德·哈尔贝隆,也就是威妮雅的父亲有了一面之缘。 刚见面时,阿尔冯德非常诚惶诚恐。但紧张感过去后,阿尔冯德便开始怂恿瑞克提法尔:「如果您肯接收我这女儿的话,就真的成为我儿子了唷!您看看她那种个性,到处都找不到人要呢!」 这些话让瑞克提法尔非常困扰。 阿尔冯德当场被女儿处以极刑。不过哈尔贝隆夫人一脸没事地说:「反正父女俩都是『杀龙者』,不必担心会出事。」哈尔贝隆夫人是个普通的人类。 「因为不清楚瑞克托大人的喜好,所以下官选了最平常的口味……」 盖里给瑞克提法尔的是加了牛奶、冒着热气的黑豆茶。 「没关系,我对吃的东西还不太熟,所以也分不清楚什么算好吃,什么算难吃。」 「哈哈哈,和下官一样呢。巨人族因为体质的缘故,味觉并不纤细。而且下官的味觉又特别迟钝。」 「我的话,虽然老师们教了我不少饮食方面的知识。可惜这些老师严格归严格,但是对辣的食物不太在行,所以我只对甜食比较清楚,这点也满伤脑筋的。」 「您是说梅里艾菈大人和威妮雅小姐吗?老实说这有点令人意外呢。」 盖里对那两人的感觉是「不挑食,不管什么食物都吃得下」的人。 梅里艾菈对食物应该还是有些好恶吧?不过,军人是个不能挑食的职业,因此在公开的场合中有什么就要吃什么。至于威妮雅,则是因为平时表现出来的态度会让人以为她不可能有挑食这种明显的弱点存在。 「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不也……呵呵……」 「瑞、瑞克托大人!请您就别取笑晚辈了!」 盖里第一次见到瑞克提法尔时,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温和的青年与王都夺还战时的炽烈战况联想在一起,在极度疑惑之下,不小心脱口而出—— 「『你是本人吗?』对吧……虽然有点对不起,但还是让我多笑一下吧。」 「那个时候……那场战斗给人的印象,真的与您的模样相差太多了……非常抱歉……」 「不,没关系。我想其他人多少都有一样的 感想。」 故且不论在那之前就已经见过瑞克提法尔的人,但在那场战役之后才认识他的人,全都因为瑞克提法尔的外表与作战方式间的落差而感到惊讶,当时都露出了与盖里相同的表情。 「一国之君应该更加高大、有威严,而且武功高强——我想很多人都这么认为吧。」 「啊,不,怎么会……」 老实说,盖里原本真的是那么想。 还对瑞克提法尔产生「这样的人,真的没问题吗?」诸如此类的不安。 假如没发生过那场震撼十足的王都夺还战,那么盖里应该会怀疑这位摄政大人的正统性吧?虽然不是故意的。 「评价这种事,不是旁人看一眼就能马上做出结论的。应该由身边还有未来的人们来论断。如果我之后输掉了与帝国间的战争,那么王都夺还战的胜利就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偶然的成功,甚至是别人的功绩。」 他是个以主动放弃为立足点的男人。 假如现在就死去,恐怕这男人也只会抱着一丝丝的后悔吧? 完全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能力,他心中的「自我」都是基于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他的「自信」是来自他人感谢的「代价」而不是与生俱来之物。 「只要能保护好那两个人,我就满足了。」 盖里的主君以一种缥缈的眼神,眺望着在商店中谈笑的两名女性。 那表情既如老人、又如孩童,无法从其中读出单一的情感,而是许多思绪混合在一起的感情。 「而且在王都还有两名非保护不可的人在。所以就我个人来说,虽然很乐意为了这个目的前往北方和某国公主单挑,但很可惜的是光靠我一个人打不赢。」 如果将「皇剑」的力量全部施展出来的话,也许有办法——瑞克提法尔有点自嘲地笑着。 「结果为了保护我心中重要的人,我只好利用别人啊中士!但是利用他人的代价,就是必须保护『他人』心中重要的人。」 想要摆出王者的架子,代价就是成为王者并肩负起责任。 瑞克提法尔行使了一次身为王者的权利。 「我为了要得到保护那几位的权利,而背负起保护整个国家的责任。你们近卫军不过是被我卷进来而已。」 瑞克提法尔用某种试探的眼神看着盖里。 巨人族的青年被那眼神看得有些狼狈。 「这些话说不定会让你失望。不过,如果你还是能基于职责支持我的话,我会很高兴。」 瑞克提法尔站了起来,小小地「唷」了一声。伸伸懒腰、转转肩膀。 接着就该去讨好公主大人们的欢心了。中士你也去买些土产吧。身为王都的近卫军,很少有机会能来这里。」 「殿、殿下……」 瑞克提法尔并不打算听盖里的回答。 不管盖里怎么想,瑞克提法尔都已经准备好去接受他的决定。因为盖里能以自由意志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那么,对衣物、首饰都不甚了解的我,该如何讨她们欢心呢?…….嗯,王都夺还战反而比较轻松呢。」 一边喃喃抱怨着自己的无知,瑞克提法尔一边朝着店家迈开脚步。 就在这时。 「有小偷!这人偷了我的钱包!」 一名男子正穿过市场,朝着方才瑞克提法尔与盖里呆坐的喷水池方向奔来。 「呼!呼!哈!哈……!」 那男子一身农家打扮,身材瘦削、蓬头垢面,眼神没有生气,衣服上也满是尘土脏污。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市场买东西的人。 一名陆军士兵大声嚷嚷地追在男人身后,看样子那男人是个扒手。 「中士。」 瑞克提法尔简单地命令侍从。 「遵命。」 盖里也简洁地应声。 以与他的巨大身躯不相称的极快速度,他飞跃到逃跑的男人面前。 瑞克提法尔同时高喊着。 「停下来!」 「噫!」 对一般人而言,巨人族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与凶神恶煞无异。 扒手的速度一口气慢了下来,与其说是被瑞克提法尔的喊叫声所影响,倒不如说是因为见到巨人盖里的缘故。 「给我站住!」 这回换盖里发出狮吼,声音之大让周围的人全都为之一怯。 但男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将身体大幅前倾,朝着盖里的方向冲去。 「喝!」 盖里咬着嘴唇,以全身重量抓住撞向自己的男人。下个瞬间,那男人的身体转了半圈,飞向空中。男人发出惨叫声,并从瑞克提法尔头上飞过,重重摔入喷水池中,水花四溅。 或许是因为身体撞向池底的力道太大,男人一时之间无法从池中爬起。 「光靠体能就可以做到这样的事,好强啊……」 在曾练过一些体术的瑞克提法尔眼中,盖里的动作是完全仗着力气大而已。巨人族是实际力气比外表看来更大的种族,难怪盖里会从海军转调到近卫军,这是了解他长处的判断。 「比起来,我根本……」 瑞克提法尔一面自言自语着自己的没用,一面脱下上衣,救起脸部朝下、浮在池中的男人。 瑞克提法尔将男人交给因这场骚动而出现的卫士队,并简单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瑞克提法尔一出示军方的身分证件,侦办本案的卫士便立刻动作标准地敬礼。 「感谢您的协助,中央总军王都方面的瑞克托·哈尔贝隆少尉。」 「不客气,这是分内工作,而且实际上捉住犯人的是我的部下。」 瑞克提法尔也对他回礼,并问:「那人为什么……」 为什么特地找军人下手呢? 如果是职业扒手,以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为目标的话,不可能挑这种满是军人的市集作案。 这样说来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外行人了,但是—— 「正如少尉您所猜想的,这个人家里务农,田地就在离这不远的郊区,常来市场兜售作物,我也认识他……」 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卫士的话中有藏不住的懊恼之意。 「这么说来,应该是不会犯下这种错事的人……」 「是的,直到刚才为止——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但国王陛下的政策害得许多农民穷苦不堪,我们这些住在『尼兹汉格』市内的人们还算好。但是像那男人,以田地及家畜等为财产的家庭,如果不让妻女卖身……就缴不出税金了……」 中年卫士的脸难过地皱成一团,继续说道:「他的大女儿明白家里状况,所以取消了婚事……小女儿和儿子都还没成年,还在很花钱的年龄。他来城里借过好几次钱,但就算这里是黑龙公大人的领地,也没有办法资助所有情况跟他一样的人。虽然黑龙公大人尽可能地想出各种方法来帮助农民,但国家本身有问题的话,效果也……」 有鉴于瑞克托是侍奉国王家的军人——虽然这不是瑞克提法尔的真实身分——因此卫士没有继续数落王家的不是,但对这名卫士而言,当代国王应该比那农民要可恨多了。 瑞克提法尔低着头,决定回到车厢之后,要把中央政府给他的报告书重新看过一遍。 「我明白向少尉大人您说这些也没用,但黑龙公大人尽力地收留了许多来自各地的难民,因此像这样的犯罪最近也多了。我们这些公务员或城内的市民,托摄政殿下及黑龙公大人的福,最近工作机会增加不少,但农民除了田地之外就一无所有了。虽然也有请求黑龙公大人发放食粮,但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 新成立的王国政府正拚命除去当代国王的暴政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无法立刻得到成果。虽然王家投入许多资产进行复兴。不过现在看来,金援果然没办法深入到经济基础与社会保险不够完善的底层农民所在之处。 就这件事来说,不是有人做了坏事,而是社会体制还没完全恢复。 再过一阵子,援助的范围应该就能扩大到农村,因为现在已经多少出现了复原的征兆。 但还是有人没办法等到那时候。 对瑞克提法尔而言,这是除了「果然!」之外,没有其他感想的冷酷现实。 「还有就是……下官想请问少尉大人几个问题……那个……」 卫士拿着笔的手在调查报告上游移着,一边瞧着瑞克提法尔一边吞吞吐吐地问道。 这名中年人在本城的卫士中应该颇具地位吧?胸口和领襟的部分别着相当于队长的卫士长阶级章。 「就是那个……有目击证人说……那男人无视少尉大人您的警告,并且想攻击中士大人……」 「啊啊,原来如此。」 这名卫士是想向瑞克提法尔确认与男人罪行轻重有关的证言。 如果是扒取他人财物,就是单纯的窃盗罪。让人受伤的话,则多一条暴力或伤害罪。但是,这些都只是窃盗罪的附属罪行。 若在逃走时无视拥有逮捕权的军官制止,甚至防碍他们执行公务的话,罪状就会加重许多。 那男人是现行犯,所以与逮捕权限无关。但他无视瑞克提法尔与盖里的制止,因此还是犯了妨害公务罪,惩役的年数会加倍,而且很难得到缓刑。这样一来,这男人不惜犯罪也想保护的家人会有什么下场呢? 「那个……他其实也算情有可——」 卫士想替那男人说情,但是想说的话全被瑞克提法尔的视线逼回嘴里去了。 「卫士长,再说下去的话,就逾越本分了喔。」 「是!对不起!」 审判犯罪者并不是卫士的职责。 减轻罪犯的刑责更不是卫士的工作。 卫士必须公平、公正。就算只是表面上的漂亮话,还是不能扭曲证言。 「我只会说实际上发生过的事,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保卫国家。我们是整个国家的保护伞,不能只保护他一人。」 「是!正如您所说!」 卫士长无法反驳瑞克提法尔冠冕堂皇的论点,苦着脸垂下了头。盖里则将一切交由瑞克提法尔决定,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瑞克提法尔做出他目前所能做的最佳决定。 「从我的角度来看,当时他是因为我突然出声制止而吓了一跳。本来想停下来却因为绊到脚,所以才会摔到中士身上。你去向本人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与我所说的一致。」 「是、是!」 卫士长先是惊讶地抬头看着瑞克提法尔,随即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右拳抵胸地低头,行了武官式敬礼。 「非常感谢您协助调查!那么我去侦讯作案过程了!」 卫士长匆匆离去。 目送着卫士长走远后,瑞克提法尔对盖里露出苦笑。 「我,太心软了?」 「不,下官所见也是如此。瑞克托大人只是说了『从我的角度来看』的证言而已。是否真是如此,就要看当事人的口供了。」 也许瑞克提法尔说的是事实。 但这也只有当事者自己知道了。 瑞克提法尔对盖里笑一笑,同时并再次体悟到自己的任务是迅速结束战争、重建内政。 不过比起帝国的威胁,他必须先处理好眼前更大的危机。 对他们二人而言——正确来说,是对瑞克提法尔而言——那危机就是被拒于卫士队所拉起的「禁止进入」布条之外,以凌厉的眼神瞪着他的两名女性。 瑞克提法尔向盖里提议:「要不要和我一起想想,该如何向在那边鼓着脸生气的公主殿下及侍女大人解释这件事?」 「不要。」 盖里冷血无情的回应,让瑞克提法尔的泪水涔涔滑落。 以结论而言,瑞克提法尔已经努力了。 「嗯.这很适合你唷,梅里艾菈。」 「是这样吗?会不会太张扬了点?」 「你的头发很亮丽,配上这样的发饰刚刚好。」 「唔,好像也满有道理的……」 瑞克提法尔正于街上显眼之处,对平民来说算是「颇为」高级的饰品店中,努力地为两名女性的好心情而奋战。 以梅里艾菈的性格来说,一般的高级名牌不能打动她。像这种对流行敏感、庶民不会购买、商品款式比高级服饰店多的商店,比较适合她。 而事实上,正在镜子前以各种角度端详着自己银发上的银制镶宝石发饰的梅里艾菈,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 「威妮雅小姐的话,很适合这边的耳环。不觉得这耳环虽小,但相当有耳环该有的功能吗?」 「嗯,做工很细致呢,真有品味……」 「就算在工作时戴着,也不会太明显,不过却能凸显出威妮雅小姐的魅力呢!」 「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试戴一下……真是的,到底是谁教你这些的呀……」 威妮雅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还是笑了起来,在另一面镜子前观察着自己戴上耳环的样子。 黄金制的耳环虽小,但可以感受到制作者对美的坚持。不过度豪华的造形,正好适合总是退一步地站在主人后方的威妮雅。 瑞克提法尔退到满意地照着镜子的两名女性的视线范围外,朝站在门口的盖里方向靠近。 「瑞克托大人您实在太厉害了,一下子就让她们恢复了好心情。」 「呵呵呵,人啊,在必要的时候什么都想得起来啊,就算吐血也会拚命记住。因为生命可贵啊!」 对于近来不知为何经常碰上女性问题的瑞克提法尔,神殿的男性职员与军方的男性将士们纷纷传授他所谓的「安抚女性的一〇八招」。 虽然那些方法大多不怎么实用,但若是加以排列组合的话,还是能在瑞克提法尔面临生命危险时救他一命,不愧是生活中的实用技巧。 「下官真是太尊敬您了,瑞克托大人,这种事下官学不来。」 「真令人想不通,这话到底是在称赞我还是在酸我呢……」 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胃穿孔的。 就算胃穿孔了「皇剑」也会马上修补好胃壁,但精神上的疲劳就不是「皇剑」所能恢复的了。 「那么,我要去帮莉莉西亚和雅莉亚挑礼物了。土产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呀!」 瑞克提法尔悲惨地哼着小调走向店员,请她展示店中的各种商品,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哀愁感。 (殿下,您真是了不起) 才刚赞美完两名女性,数十秒后马上开始为其他女性挑礼物,一般男人的神经应该没办法做到这种事。 盖里心想,这难道就是身为国王最大的才能? 某方面来说,国王就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但男人的小丑度则更高。 「您觉得这款如何呢?」 「嗯,不是像你这样高挑纤细的美人,是个子娇小、可爱型的……」 「啊,是!那请看这边的……」 (太厉害了!真的!居然在未婚妻的背后若无其事地称赞其他女性……瞧店员满脸通红的样子!虽然她可能只是害羞而已……) 有时人就是因为无知,才能做出超乎想像的惊人之举吧? 正因为不知道恐惧 、不知道极限,才能如此的不知死活。 盖里眼前的这男人,正因其无知而开始沉沦于可怕的无底沼泽中。 (还是别结婚好了……) 巨人族的青年决定暂时过着把工作当成恋人的生活。 所谓的「黑龙宫」不需解释也能明白,就是黑龙公尼兹汉格公爵的城堡。 泛着金属光泽的城堡矗立在由岩山削成的地基上,这景色之稀奇,连外国旅客都会慕名前来。 前往城堡的坡道上,立着为观光客解说用的告示牌,上面说明了本城的由来。黑龙宫是从地基的岩山中被挖掘出来,然后直接被当作城堡使用。 黑龙宫完全无法归类于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建筑,仿佛是来自异世界的建筑。 海上邻国——出云神州联盟的空中战舰「天照」的资料库中,存在着与黑龙宫颇为相似的建筑物情报,这是世界上唯一与黑龙宫可能有关的资料。但在「天照」资料库中,是称为「轨道塔」的天空之城,并不是地面上的建筑物。 与黑龙宫有约的一行人坐在魔动车中,一面眺望着黑龙宫、一面摇晃地前进。尼兹汉格公爵家的家臣们早已在入口处等待他们。 「欢迎大驾光临。」 家臣们有条不紊地同时行李,瑞克提法尔则意气风发地回应。 对于臣下,上位者以落落大方的态度与之应对才是正确的礼仪—梅里艾菈在事前已经如此告诫过瑞克提法尔了。 「辛苦了,由衷感谢你们特地出来迎接。」 「是丨」 站在家臣们正中央回应瑞克提法尔的是尼兹汉格公爵家的总管,里维拉伯爵。他有着矮人族的短小身材与茂密的焦茶色硬须,过长的眉毛遮住了眼睛。光看外表,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瑞克提法尔知道,其实这位里维拉伯爵才是黑龙公领地兴盛发达的幕后功臣。 历代黑龙公都对管理领地一事不感兴趣,但受封为公爵还是得为领地做些什么才行。 为此,黑龙公家族选择的方法是「创造出王国中首屈一指的官员与家臣」。 黑龙公家族在城市中兴办学校,广募各地的优秀学生前来学习。此外还从国外招聘人才,以便将知识、技术等薪火相传给下一代。 里维拉伯爵原本是矿工之子,他的父亲深知矿工的辛苦。因此里维拉一从公立中学毕业,父亲便将他送入黑龙公设立的私立学校就读。里维拉在那里学到了作为官员所需的各种知识及技能。成绩优秀的他,在毕业后成功进入黑龙公的家臣团队,成为下级官员。 二百年来,里维拉因为发展尼兹汉格公爵家领土有功,得到伯爵的爵位。但里维拉本人不愿拜领土地,希望能将领地换成高额的薪俸,维持自己的家族。 其结果就是,尼兹汉格公爵家与里维拉伯爵家成为生命共同体。公爵家繁荣的话伯爵家便昌盛,公爵家没落的话伯爵家也会奄奄一息。 「安娜史塔夏呢?」 「是,公爵大人她……」 里维拉伯爵被大胡子遮住的嘴中,咕哝出一串不易听懂的音节。 将音节连结起来后,似乎是说明安娜史塔夏正在某处看书,不打算迎接瑞克提法尔他们。 虽然知道安娜史塔夏把家务事全部丢给里维拉伯爵处理。但没想到的是,连迎接贵宾这种事也撒手不管。瑞克提法尔不知道安娜史塔夏居然随性到这种地步。 不过尼兹汉格公爵家目前还处于独立的状态,而且此行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聚会。因此,瑞克提法尔没有资格责怪安娜史塔夏的冷淡。 瑞克提法尔与里维拉伯爵陷入沉默,所幸梅里艾菈以开朗的声音呼唤瑞克提法尔,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瑞克托,要不要请他们让我们参观一下花园?」 有些奇花异草只有这里才见得到。梅里艾菈的提议也不全是为了打破僵局而已。 当瑞克提法尔在花园中散步时,里维拉伯爵可以趁机准备餐会事宜,只要安娜史塔夏在用餐前到位就一切圆满,算是一种争取时间的方式。 「——可以吗?」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提问,里维拉伯爵自然没有说不的余地。 「黑龙宫花园」是个总称,其实总共有四座花园。每座花园之间以从主建筑向四方延伸的空中走廊作为区隔。 四座花园都由不同的花匠设计、整理,分别以春夏秋冬来作为各花园的主题。 目前最美的是西南方的花园,里维拉伯爵是如此推荐的。但瑞克提法尔却直接略过了西南花园,踏入西北花园之中。 在已入秋的现在,以夏季为主题的西北花园让瑞克提法尔感受到少许的夏日气息。 「我想一个人逛逛。」 瑞克提法尔向里维拉伯爵派来服侍他的男仆如此说道。 仆人回答:「我明白了。」后便留在原地等待。 不过,应该还是有些护卫藏身在周围待命吧?瑞克提法尔一边想着,一边在园中信步逛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入冬后这里的花草就会枯萎了吧?」 园中大部分的树木都染上了红色或茶色,也有不少植物的叶子已经完全凋零了。 其中还有些可以提供果实给小动物或鸟类作为食物的树木,但数量不多。说不定园丁正在处理这些树木,为它们做过冬的准备。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在这闲晃可能会打扰到园丁工作吧?瑞克提法尔自言自语地在园中小径内漫步着。 围绕在花园四周的黑龙宫城壁反射出深色的金属光泽。屋顶上设置了数面巨大的镜子,似乎是为了反射阳光,好让园中的花草树木不过度曝晒于烈日之下。 虽然此处现为黑龙公的主城,但还是有不少学者将黑龙宫视为遗迹,留在黑龙宫中研究。这些学者的研究成果反映在城内的许多部分上。 例如屋顶上的镜子及与现行基本的通信用天线截然不同的天线等等。此外,从城堡地下的都市魔导炉连结到镇上的魔力传送线,也基于与其他都市不同的设计概念来完成。 学者们将这些技术统称为「黑龙宫的遗产」。 以研究、分析这座城堡时得到的科技来建设宫内的各种设备,而不使用原本就普及于这个世界上的魔法。 有如异世界遗物的各种物品,在现代看来并没有特别之处。因为这些东西已经在二千年间被解析完毕并应用在各种方面了。 但在遥远的未来,这些物品一定会再度具有重要的意义,学者们如此相信着。 接受这些学者们的看法的历代黑龙公将会保护这座城堡及其隐藏的价值,直到它们消失为止。 瑞克提法尔一面浏览着「皇剑」中不断出现的情报,一面在园中转来转去,有时因发现了墙上有如「caution(注)」字样的「花纹」而感到疑惑;有时则注视着嵌在墙中,尺寸远远大于人们通行所需的巨门而发出赞叹之声。 在仰望二千年来完全不曾修缮过的深灰色城壁、遥望墙脚的花草树木,经过大半个小时后,瑞克提法尔终于打算前往其他花园参观。刚刚那名仆人应该还在分手之处等着。 正当瑞克提法尔转身迈步时。 「——不行。」 从树丛的另一端传来曾经听过的女声。 安静、没有抑扬顿挫,但清澈。 「安娜史塔夏?」 ——那是行踪不明的现任尼兹汉格公爵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确认树丛另一头没有障碍物后,翻身跳过树丛。 上身的衣摆飞扬,军靴则陷入褪了色的草坪中。 确认身体 的姿势控制机制没出问题后,瑞克提法尔站起身。 「——欢迎光临。」 一抬头,安娜史塔夏便映入眼帘,不意外地面无表情。 但她的五官端正,皮肤又十分白皙,因此给人一种陶瓷娃娃般的印象。 「打扰你了,安娜史塔夏。」 「不会。迎接……」 看来安娜史塔夏多少还是因为没有亲自出面迎接瑞克提法尔一行人而感到有些在意。恐怕是没发现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所以才没出面的吧? 「没关系,里维拉伯爵有出来迎接我们。」 注:小心、警告之意。 「喔……」 安娜史塔夏小声地说着,将视线从瑞克提法尔身上移开。 也许有些人会以为安娜史塔夏是因为心情不好而不想理人,但瑞克提法尔知道这只是她的个性使然。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足以明白安娜史塔夏不管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 「你在这里做什么?安娜史塔夏?」 「——塔夏。」 对瑞克提法尔的发言,安娜史塔夏的声音中似乎有点不满。 大概是因为不以小名叫她的缘故。 瑞克提法尔不禁对她的态度苦笑了起来,重新问道: 「塔夏,你在这里做什么?」 「和这孩子、一起玩。」 安娜史塔夏一边说一边抱起脚上的小动物。 毛绒绒的纯黑小动物正以金黄色的眼睛看着瑞克提法尔,喵喵地叫着。 「——猫?」 「不,雪豹。还小、没换毛。」 安娜史塔夏将小雪豹放回脚上,轻轻搔着它的下巴。 幼豹喵喵地和她的手指玩了起来,但安娜史塔夏面无表情,看不出她究竟是高兴或不高兴。 安娜史塔夏身上的服装和会谈时穿的差不多,是看得见部分大腿的服装。合成皮制的黑色薄衣强调了她大腿的纤细,但似乎不太有御寒的效果。虽然看起来如此,但高级贵族服装的防寒功能当然是很优秀的。 由于安娜史塔夏面无表情至极,瑞克提法尔忍不住问道: 「好玩吗?」 「——普通。」 安娜史塔夏回答得很冷淡,但手上并不停止逗弄幼豹,应该相当有趣吧? 「塔夏为什么会和这孩子在一起?」 「捡到的。」 回答得倒是很快。 瑞克提法尔搜寻着「皇剑」内雪豹的情报,找出了较简单的部分。 雪豹似乎栖息于尼兹汉格公爵领地的某座山中。那座山是公爵家的私人土地,外人无法随意进入。为何如此,最主要的原因是雪豹的毛皮能卖到非常好的价格,所以遭人滥捕滥杀。 雪豹的体质很特殊,能将魔力吸入体内并转换成不同波长的魔力——微小的精灵喜欢的魔力——而且还能将转换后的魔力释放出来。 除此之外,雪豹也是维持生态系统的重要一环。 雪豹会猎捕肉食性的小动物,间接地控制这些小动物的数量,维持其他动植物的生态平衡。但雪豹数量锐减后,肉食性小动物的数量大量增加,山中的生态系开始崩坏。 有种珍贵的药草只生长于那座山中,是尼兹汉格公爵家的资产来源之一。而且那种药草是王国内许多药品的原料之一,产品减少的话不但会对制药市场造成冲击,还会影响国内的医疗事宜。 尼兹汉格公爵家因而将那座山列为直辖领地来保护,以图回复生态平衡。虽然盗猎雪豹的人变少了,但雪豹却没办法立刻恢复到原本的数量。 公爵家除了保育雪豹之外,也会人工养育因某些理由而被母豹弃养的幼豹。 安娜史塔夏手上的这只小雪豹,恐怕就是被遗弃的幼豹之一。黑龙公为何会亲自照顾它,理由就不清楚了。 「它很可爱吗?」 瑞克提法尔看着翻肚的幼豹问着。 幼豹对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瑞克提法尔很感兴趣,停下动作直直地盯着他瞧。细长如针的垂直瞳孔和龙的眼睛有些相似。 「嗯。」 安娜史塔夏只说了这句话,便继续摸着幼豹的肚子。 幼豹喵喵地叫着,尖细的爪子抓在安娜史塔夏手上。 柔软的细爪无法伤害龙族的皮肤,安娜史塔夏表情不变地随幼豹抓搔,一人一豹看来很像不同姿态的姐弟或姐妹玩在一起,瑞克提法尔不禁笑了起来。 安娜史塔夏的黑发与幼豹的黑色毛皮有着同样的光泽,触感似乎很好。 「可以摸一摸吗?」 瑞克提法尔不禁脱口而出。 不经大脑,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 安娜史塔夏微微歪着头:「你喜欢猫?」 瑞克提法尔露出暧昧的笑容:「我喜欢可爱的东西。」 这是真心话。 「——喏。」 安娜史塔夏抱住幼豹的腋下,将它交给瑞克提法尔。 「嗯。」 被递到瑞克提法尔面前的幼豹有点紧张地看着瑞克提法尔-喵地叫了一声。 说了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瑞克提法尔伸出手。 在幼豹的视线中,瑞克提法尔的手变得越来越大。 幼豹盯着那手的移动,从正面移动到斜上方,最后到达头顶上方,幼豹所能见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做什么?」 瑞克提法尔的手越过幼豹,停在安娜史塔夏的头上。当手碰到安娜史塔夏时,她似乎小小地吓了一跳。 安娜史塔夏直视着正在摸着自己头发的瑞克提法尔,用眼神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想摸可爱的东西是人之常情,而且你也同意了。」 对于不习惯的行为——就她的立场来说,不习惯也是当然的——安娜史塔夏眯起了眼睛。 虽然不习惯,但不讨厌。 「——嗯。」 不如说,有种怀念的感觉。 安娜史塔夏将幼豹抱回胸口,闭眼确认着瑞克提法尔的手掌感触。 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亲也曾这么抚摸过自己。 对长寿的龙族来说,这不过是遥远记忆中,一段极为短暂的时光而已。安娜史塔夏的母亲对这种肌肤之亲不太感兴趣。而当安娜史塔夏开始和父亲一样,沉浸在名为知识的兴趣中之后,她的父亲也不再如此碰触她了。 当然,在知识中建立自己的世界,并将自己置身于其中的安娜史塔夏也该为这种状况负责。更何况安娜史塔夏也是这样养育自己的女儿,说不定这就是黑龙公一族的命运吧? 与双亲拉开距离后过了数十年。双亲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一人,只剩母亲健在。 那时的安娜史塔夏已经忘了撒娇这回事,独自地出门旅行并怀了女儿。 「——你还要摸吗?」 这么说来,被摸头是几百年来不曾发生过的事了。 至少不是马上可以想起确切时间、最近所发生的事。 「不知道呢。」 瑞克提法尔嘴上这么说,手却没停下来。 原以为瑞克提法尔只是想梳一梳自己的头发,没想到却摩挲起她的耳朵,抚摸她的额头。 感受到瑞克提法尔的体温,安娜史塔夏有些困扰,自己该不会被当成小孩子看待了吧? 虽然困扰,但安娜史塔夏却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反应才好。 「——差不多该吃晚餐了。」 好不容易想出这句话,却没有强烈的抵抗之意。 瑞克提法尔 动作停了一停,似乎是在考虑她的话,但又随即动起手来。 「不要紧,准备好之后他们就会来叫我们了。」 先不论安娜史塔夏,黑龙宫的仆人们很清楚瑞克提法尔的所在之处,只要晚餐准备好,就会有人来招呼。 「但……」 安娜史塔夏少见地露出困扰的样子,略略皱起眉头。 「你不在太久的话,梅里艾菈会生气。」 瑞克提法尔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接着开始发抖,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了?」 安娜史塔夏倾头问道。 但回话的人不是瑞克提法尔。 「——瑞克托,你喜欢安娜史塔夏大人这样的女性吗?」 白龙公主从瑞克提法尔背后的树影中现身。 梅里艾菈的脸庞笑容抽搐、额头浮现青筋。 「不,绝无此事……」 瑞克提法尔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但对这话出现反应的却不是梅里艾菈,而是安娜史塔夏。 「——不喜欢吗?」 虽然面无表情,但安娜史塔夏的眼神似乎有点难过。 说不定只是自己的错觉,但瑞克提法尔终究无法点头否认。 「不,怎么可能呢……」 瑞克提法尔努力挤出笑容,继续摸着安娜史塔夏的头。 太奇怪了。瑞克提法尔体内的「皇剑」迅速地开始分析,为何会变成这种状况。 但在结论还没出来之前,一具柔软的躯体已经靠上了瑞克提法尔的背部。 「瑞克托。」 呼在瑞克提法尔颈部的气息如兰,绕在他身上的手带着热气。 「要摸摸的话,顺序该先从谁开始呢?」 瑞克提法尔没有选择答案的余地。 晚餐后瑞克提法尔、梅里艾菈与安娜史塔夏三人像说好似地共处一室。 威妮雅和盖里已经分别被安排在不同的客房中休息。因此室内除了三人之外,只有数名黑龙宫的侍女在场。 其中一半的侍女穿着长裙摆的女仆装,另一半则穿着同款式的短裙,与在白龙宫时的威妮雅相同。这些短裙的侍女应该是负责近身战的战斗侍女吧? 黑龙宫似乎与白龙宫同样布署了身怀战斗技巧的侍女——瑞克提法尔偷偷瞄了站在墙边的侍女们一眼,叹了口气。 与白龙宫侍女不同,黑龙宫侍女穿的是黑色平底鞋与长袖衬衣。也许是因为黑龙公领地的气候较冷,因此肌肤外露的部分较白龙宫侍女为少。 贵族之家连这种小地方都有所不同。瑞克提法尔一边莫名其妙地佩服着这种细节,一边将眼神移向在地毯上看书的安娜史塔夏。 安娜史塔夏不是趴着,而是横卧在地毯上看书,所以从刚刚开始瑞克提法尔就与她四目相对了好几次。但两人之所以能频繁地对上视线,恐怕也是因为安娜史塔夏没有专心看书的关系。 瑞克提法尔原本担心晚餐前的举动做得太过火,不过安娜史塔夏似乎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样子。 反倒是躺在长椅上,将头枕在瑞克提法尔腿上的梅里艾菈的心情比较不好,从刚刚就开始一直拍打着瑞克提法尔的大腿。 每当被打时,瑞克提法尔便会疑惑地问:「怎么了?」但梅里艾菈总是撇过头不理睬。 安娜史塔夏不在意梅里艾菈的坏心情,瑞克提法尔又不知该如何逗她开心,因此梅里艾菈的情绪完全没有好转的征兆。 正当瑞克提法尔仰天思考着该怎么做才好时,大腿又被打了一下。 「梅里雅……」 瑞克提法尔喊着梅里艾菈的小名。不过没用,梅里艾菈依然不肯转过头来。 向黑龙宫借来的睡衣与神殿的睡衣不同,没有诱人的感觉。但梅里艾菈还是——不如说正是因为服装不够性感,所以她才敢放胆将身体压在瑞克提法尔身上,让他感受自己的存在。 「该怎么做,你才会高兴呢?」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问题,梅里艾菈心情更坏。但总算肯说话了:「摸摸我,我就会高兴了。」 在成人之后,能够毫不犹豫也毫不介意碰触自己的人便少了许多。 先不论同性间的互动,在异性之间,这种确认彼此存在的「碰触」行为是很难做到的,瑞克提法尔也明白这点。 但瑞克提法尔并不明白,比语言更能传递情感的肢体接触行为究竟有多宝贵。 不过,梅里艾菈却知道「碰触」这种事,有时会带给人迷幻药般的快乐。 对自我存在的绝对肯定——人们会因这件事而感到快乐。 例如现在,被瑞克提法尔抚摸着、肯定着,这事让梅里艾菈觉得很舒服。但因为害羞,所以才继续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是为了告诉对方,我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才会想要做些身体上的接触——梅里艾菈如此为自己找藉口,做出了平常绝不可能出现的举动。 「——瑞克托你……」 「啊?」 突然被点名,瑞克提法尔反射性地看着后脑勺面向自己的梅里艾菈。 「你明明已经有我了啊。」 梅里艾菈以闹别扭般的声音说道。 瑞克提法尔终于模模糊糊地了解到她为何不高兴了。以梅里艾菈的成长过程来说,应该没有太多可以倾诉真心的人吧?但瑞克提法尔明明是未婚夫,也是可以倾吐真心的对象,却将自己丢在一旁,去和其他人要好,不高兴也是当然的。 将梅里艾菈的不高兴当成小孩子闹脾气来一笑置之是很简单,但瑞克提法尔做不到。 而且如果梅里艾菈和其他男性要好的话,自己应该也愉快不起来吧。 「你在闹别扭吗?」 「——嗯。」 梅里艾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明确地给了肯定的答覆。 安娜史塔夏惊讶似地眨着眼睛。就梅里艾菈而言,这样的态度是很罕见的。 「只要摸摸你就好吗?」 瑞克提法尔已经做好接下梅里艾菈答案的准备了。 梅里艾菈终于转过头,看着瑞克提法尔微笑。 「只要摸一摸就可以了,要怎么摸,就交给你想了。」 瑞克提法尔觉得自己像是被硬塞了个难以完成的作业。 但梅里艾菈慢慢爬上瑞克提法尔的大腿,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安娜史塔夏失去兴趣般地将视线转回书上,不过还是时不时地打量、观察着二人。 「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消气法?」 「是有人教我的,因为她也被摸了。」 瑞克提法尔以责备的眼神看着安娜史塔夏,但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也不从书中抬起来。 发出今天第n次的叹息,瑞克提法尔将手放在梅里艾菈头上。 「之后可不能生我气喔。」 「才不会生气。」梅里艾菈将头重重靠上来。 瑞克提法尔开始抚摸着她滑顺的头发。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后,瑞克提法尔发现梅里艾菈的头发与安娜史塔夏有些不同,梅里艾菈的头发更细、也更柔软。 「好漂亮的头发。」 瑞克提法尔衷心称赞着,梅里艾菈高兴似地眯起眼睛。 「因为我每天都很用心保养。当然在部队受训时没办法这么做就是了。」 每天花一小时以上的时间保养头发,不单是为了自我满足或为了尽贵族的义务而已,也是因为想这样被某人赞美。 如果赞美的人对自己非常重要,那么不论多么辛苦也是值得的,而且还会产生今后也要继续努力 第二章 帕拉提翁要塞 「瓦尔密特」以北一带,现在已经是白雪霭霭的世界了。 虽说这里是王国北部,但在黑之历的前半期,积了这么多雪还是很少见。 在这个时期,零下数十度的低温是很普通的事。但因为此时,地下的龙脉尚未减弱,所以气温虽然很低,但积雪通常不会太厚。 摄政军高举绣有王家「四头龙与十字星」徽章的白底旗帜,在白色平原上前进。与陆军、空军部队旗数量几乎相同的这面军旗,代表着这只军队,是由王家最高指挥官所率领的「王军」。换句话说就是国王御驾亲征的军队。 军队中除了步兵、骑兵等士兵以及飞竜(注)、军马等生物外,还有装载于运输用魔动车上的各种重炮、以马或陆龙拉的牵引式野战炮、魔动式大型弩弓等武器。大型魔动车的载货台上,装载了大量长期抗战用的要塞炮零件,上面盖着大块的布。 此外还有运送香烟等嗜好品,以及军方所需的一切杂物的补给物资车……等等。这些人、车、物资拉成了前后长约五公里的行列,看起来有种压倒性的震撼感。 注:龙族可以变身为人类,但是竜族则不行。 若在平时,将必要物资以列车运送到要塞,规模自然不会这么大。但率领着万人以上的部队.又携带大量物资的话,就自然而然成了这样的阵仗。 队伍中徒步行军的士兵,为了转移对寒冷及越来越接近的战场的恐惧,纷纷开始闲聊了起来。平常士官会立刻出声制止士兵交谈,但这天他们却不多说什么,只是斜眼看着这些士兵。 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官们很清楚,这些小兵们是为了从死亡的恐怖中逃开,才会本能地与同伴说个不停。士官们在新人时期,也曾经过做同样的事。假如他们能在这次的战争中生还,未来还是会重覆地看到同样的场面。 一名中士,眺望着肩上挂着行囊的年轻士兵们的背影,一面前进一面思索着,这些人中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故乡。 他所率领的排定员是六〇人。虽然现在是满编,但每经过一场战斗部下就会减少一些,最坏的情况就是整个排被消灭。 因为不管在哪个时代,与北方帝国间的战斗都是互不相让的歼灭战。 二十五年前,他第一次成为士官率领下属与帝国作战。那场战役中虽然帝国士兵不停求饶,但他的部下还是笑着刺死对方。另一名部下则是放声大笑着的同时,以石头砸烂因为断了双腿在地上爬行的帝国士兵头颅。 他见过精灵族的魔导士,以气压魔法将数十名帝国士兵一口气切成两段的光景。见过帝国炮兵将炮口抵在巨人族士兵的胸口,发射炮弹的状况。见过有翼人的女性军官,被敌人击断翅膀而摔落地面,头骨迸裂、脑浆四溅的惨状。见过人狼族的士兵撕烂年轻的帝国兵的案例。 杀人与被杀、施暴与被施暴、击溃与被击溃、玩弄与被玩弄。为什么同样拥有智慧的人们,非得这样互相残杀不可?曾经有名年轻士兵,如此地对长官提出质疑,但那士兵却在隔天杀死了十数名帝国士兵,更在战后获得勋章。 这就是战场的可怕,是语言或文字难以传达的恐怖。 混进空气的尸臭、含着血味的腥风。不论何时,都回响在耳畔的将死士兵的呻吟。 「对菜鸟来说太残忍了啊。」 他喃喃自语着,并发现曾几何时自己也老了。 自己也是在反覆的杀戮中活下来的,而这次他也必须强迫年轻士兵们做同样的事。想活下去的话就得杀!不需要觉悟,也不需要理由。只管听从命令憎恨着眼前的敌人,大喊我要杀了你即可。 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不能保护下属与长官。 「长官,您来过『帕拉提翁要塞』几次了呢?」 走在他前方的几名士兵回头向中士问道。 士兵们的眼中,有着对身经百战的勇士的尊敬,让他觉得有些羞愧。他活下来的方式并不如这些士兵们想像的那么了不起。 「——究竟有几次了呢?正式入冬后会变得更冷,连你们的宝贝袋都会冻僵喔。」 中士像是要挥去心中的千头万绪,故意用坏心眼的表情取笑士兵。 士兵们一齐将手放到双腿间,摸着胯下的重要器官。 「呜啊……千万不要啊。」 「而且你的还是未开封的珍藏礼炮。」 「少啰唆!」 一名士兵被同袍趁机取笑而涨红了脸。他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二等兵。 「不用在意这种小事,能活下来的话就可以得到勋章,然后女人就会自动靠过来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如果连这种甜头都没有还有谁想当兵?」 中士轻敲了一下二等兵的头,用力拍打他背部。 「战斗就是要交给年轻人,好好干吧!」 「是!」 然后活下来。 中士的真实想法无法化为言语,就这么消逝在寒风之中。 「太惊人了……整片的白……」 不知是谁说出这句话的,但这是军队中所有人的共同感想。 天狼山脉与白狼山脉,雄伟地横卧在士兵们的眼前。山上的万年雪,比正式进入冬季的前一晚所下的雪还要厚上许多。 对这景色发出赞叹之声的,是陆军的医疗部队及i部分的近卫军,他们与把雪地行军列为必备锻炼项目的一般陆军不同,不曾亲眼见过放眼所及全是由白雪、黑岩、青空所构成的世界。 但就算见过这样景色好几次的人,也依然会对此震撼不已。像是要吞没渺小的自己似的大自然,有种绝对的存在感,让人不由得升起近乎恐惧的感觉。 「——」 一名男子骑在套有军马简易魔动式盔甲的马上,正用手拍掉积在外套下摆的雪。 这人身穿白金的魔动式铠甲,外套上绣着王家的徽章,他就是摄政瑞克提法尔。 「一整片银色的世界,作为观光景点的话好像有点太过无趣?」 「您想在这种战争频仍的地方成立观光区吗?」 骑在另一匹马上的梅里艾菈傻眼地问着,她也穿着相当厚的防寒服。 虽然两人呼出的空气都是白色的,但其实他们都不感到寒冷,因为一人是「皇剑」的持有者,另一人则是相当耐寒的龙族。 也因此,当陆军建议两人搭乘魔动车时,瑞克提法尔要求,让比自己更不习惯行军的军医们坐在车上。因为军医们一抵达要塞,就得立刻开始工作了。 对于梅里艾菈的问题,瑞克提法尔摇摇头,看着远方的巨大城壁。 「我不会那么做的。至少在『帕拉提翁要塞』还具有要塞机能的时候,都不可能那么做。」 也就是说,只要北方还存在需以要塞来抵御的敌人,就没有那种可能性。 目前身边除了近卫军外,还有许多普通的军官与士兵,因此他们的对话相当公事化。 现在两人的关系不是未婚夫妻,而是摄政与侍从武官。 所谓的侍从武官是随侍在主君身旁,让军事方面的各种情报,毫无疏漏地传达于君臣之间的人——把军方上呈的报告整理得简单易懂,以便主君了解;或是把非军人出身的主君所做的决定,转换成军事的命令,以便军方执行。换句话说,就是讯息转换的职位。 但王国中的侍从武官还可以分为二种。第一种如前述,是在军务方面辅佐主君的侍从武官;第二种则与军务无关,是单纯地跟随在主君身旁服侍主君的侍从武官。有些军务型的侍从武官曾名留青史,因此一般人听到侍从武官这个词,浮现脑中的多半是前者。 但梅里艾菈作为前者,在经验上有些……不,应该说是压根的经验不足,她也自认是服侍型的侍从武官。 目前王国中并不存在军务型的侍从武官,而且瑞克提法尔身边,除了梅里艾菈外也没其他的侍从武官。 不过相对地,元帅府与综合参谋总部这两个组织取代了侍从武官,成为摄政瑞克提法尔在军务方面的头脑。若就这个层面而言,三元帅与近卫军总司令、各军的参谋总长,都可被视为与军务侍从武官相近的存在。 当然,如果瑞克提法尔希望有「可作为优秀军师的侍从武官」,那三军的总司令部与参谋总部应该可以立刻提供大把的人选吧? 「这样子吗?那么等北方平静之后,再与内务院讨论看看吧。」 梅里艾菈安静地微笑态度稳重沉着,完美符合服侍主君的臣子形象,这是兼具了高级贵族之子及深闺的千金小姐两种教养的梅里艾菈才能表现出来的举止。 「但是殿下,在那之前必须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才行。」「没错。」 如果不能在眼前的战争中取胜,那谈论未来如何就没有意义。 瑞克提法尔与梅里艾菈不以精神沟通,而是以对话及眼神交流。并做出了一致的结论,展现出君臣间深厚且坚定的信赖关系。 但看在周围近卫武官的眼中,这态度与两人一路上毫无自觉、大放闪光的模样相差太大——当然基于身分的缘故,近卫军们不可能提出「两位请别这样腻在一起,实在有碍观瞻」的谏言——因此看到如此正经的两人时,有些士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果不能公私有别就无法成为王者。但是对小兵来说,这中间的拿捏还是太难理解了点。 「话说回来,就算我进入要塞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瑞克提法尔远望着矗立在王国北方,既高大又漆黑的守护神「帕拉提翁要塞」,喃喃自语道。 「帕拉提翁要塞」在面朝王国的这一侧,共有三扇门。一群穿着陆军制式的浅灰色外套士兵,正聚集在中央大门前。 士兵们笔直地站着,由位在后方配着剑的骑士发号施令,等待主君的到来。他们的脸上满是身为王国保护者的强烈自信与自傲。 这些士兵,不曾让北方的帝国夺走王国的寸土。这铁一般的事实,也是他们的自信与自傲的来源。他们身上发出的气息,是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利刃与坚盾,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他们是被帝国军带来的战火燃烧过无数次、被那战火的灼炎与敌人的猛攻磨练而成,是王国首屈一指的陆军菁英。王国国民尊称他们为「北之防人」、「天白冰壁」、「冰雪的守护神」。 帝国将他们贬为「冻土的杀戮人偶军团」、「南方食人要塞」、「尸体狂舞的边境」,对其恐惧不已。 这样的精锐集团,现在正列队于瑞克提法尔面前。 瑞克提法尔微微眯起眼睛地看着他们,在近卫军的护卫下策马向前,接着翩然下马。之前被某位白龙宫的可怕侍女逼着学马术,在这个场合使出来应该还不错。托「皇剑」之福,瑞克提法尔的体能远高于一般人,只要身体实际做过那些动作并将其记下,任何体术都可以很快学会。 在瑞克提法尔之后,梅里艾菈等武官也纷纷下马、下车,在要塞前方整队。 站在瑞克提法尔身后的禁卫军,有着帕拉提翁的精锐们所没有的优雅。 这分优雅会被看成怠惰?还是游刃有余的从容不迫呢?同为王国的菁英士兵,双方眼神擦出火花。 「向摄政殿下敬礼!」 短暂的沉默之后,立于要塞军团最前方戴着第一特务中士阶级章的男人大喊。 士兵们轰地一声回应,骑士双脚并拢地举剑致敬,穿着外套的士兵也以拳抵胸低头行礼。 「辛苦了。」 瑞克提法尔弯肘,轻轻将手指碰在额头上回礼。 在接受敬礼时,文官可以简略地点头回应即可,但是瑞克提法尔还是以一般上司向部下回礼的方式答礼,原因无他,用最直接易懂的方式表达敬意是最好的做法。 凯尔在瑞克提法尔出发前,就已经提醒过他好几次。用简化过的方式行礼,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做的蠢事。 士兵在战场之外的地方是很重视礼仪的。有些人只看过士兵在战场时的模样,因此误以为他们是粗鄙无文之徒,但事实上,在军队这种自成一格的阶级社会中,不懂礼貌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 以视线将防卫军巡回过一轮后,瑞克提法尔放下手,在场者也全都跟着放下敬礼的手。 瑞克提法尔接着道:「大家随意。」 「稍息!」 方才的特务中士发令。 骑士们收剑回剑鞘,双足张开与肩同宽。穿着外套的士兵们也稍微放松了身体。 从外套军团中走出一名中年女性,身上别着陆军上校的襟章与肩章,胸口挂有金色的参谋饰绳与略章。 「初次见面,摄政殿下。下官是要塞防卫军的次席参谋,陆军上校赫尔以利亚·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 「你好,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上校,司令官呢?」 「是,要塞司令官迦拉哈中将,目前正于第一长城指挥防卫战。」 「嗯……」 瑞克提法尔将手放在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 瑞克提法尔不认为要塞防卫军能在战斗中为自己举办欢迎会,也不认为司令官该在白热的战况下,拨出时间出来迎接自己。若有这种余裕,王国军早就把帝国军赶回老家了。 (唔,但是不先和总负责人打过招呼的话,会很难做事……) 所谓的摄政,不需多加解释,大家也知道那是全权代理王国政事的职位,因此当然也握有军权。地位相当于王国军的最高司令官,临时元帅之上大元帅阶级一般的存在。 但现在的情况是,最高司令官是个文官,其任务是决定国家的整体战略。 元帅府会依照最高司令官提出的总战略,来决定军队的方针。综合参谋总部则会拟定战略,来实现整体战略。各军总司令部及其下的部队,则会提出各种战术来完成战略。 也就是说,瑞克提法尔虽然有指挥军队的权力,可是没有实际运用军队的实力。 为了往后的战斗,必须先和迦拉哈·多·拉格达纳口径一致才行,而且瑞克提法尔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在要塞中行使权力,他只想完成分内该做的事而已。 侵犯他人职务范围的危险性,只要稍微多想一下就可以明白了。 (不过既然人不在也没办法,等他回来为止,先乖乖地到处视察吧) 正当瑞克提法尔如此考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轰炸的声音,地面也随之震动了起来。看来,这巨大城壁的另一侧似乎正处于战火地狱之中。 瑞克提法尔抬头,见到飞龙在上空交错着,以刺耳的叫声放出火球。 不论多么坚固的要塞,只要不主动应战,就很难防御敌方从要塞的对空炮所不能及的高空进行攻击,因此要塞中有专门的迎击用飞行队。 飞龙拍打着翅膀消失于城壁的另一头,地面再次摇晃了起来。 赫尔艾里欧上校对这晃动蹙起眉头,她身后的一名参谋上尉,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上校瞪着那名上尉,但瑞克提法尔装作没看到上尉的反应。 那不是在长官面前该有的态度,但瑞克提法尔不认为有必要对长期遭受帝国军攻击的他们追究礼貌问题。现在最该讨论的是将来的战术。当然如果在平时,瑞克提法尔不会如此宽容。但 既然是战时,就不多啰嗦了。侧耳细听的话,就能听到士兵们的喧哗声,现在不是杵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 瑞克提法尔冷静地开口道:「上校,请带我进入要塞司令部,我会在那里等司令官回来。」 「是!」 一国之主该做的,不是完成某些事,而是完成所有他能做到的事。而在这些事中挑出必要部分,剩下的则是有能臣子的分内工作。 如果想要拥有运用整个国家的权利,就必须背负起保护整个国家的义务。 不论敌人有多强大,既然背负了保护国家的义务,就得努力完成它。 「帝国的第十三公主,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战斗的吧!」瑞克提法尔的脑中,某个齿轮咬合上了。 「——南边领军的已经进入要塞了吗?」 「是!空军的侦察骑已经确认过了。」 朝着「帕拉提翁要塞」设立的帝国阵地里,位于阵地中央的帐篷中传来了说话声。 按帝国的说法,这帐篷是「大阿曼达帝国」东部边境领土平定军总军总司令官,帝国第十三公主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坐镇的大本营。 大本营的主人——帝国的战狂姬听着部下的报告,在诸将的面前嫣然笑了起来。 葛罗莉艾撩起耀眼的金红色长发,将罩在绣有金色装饰的红色军服下的长腿重新交叠。 对这种将女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的动作,认识她的男人们是这么说的:「如果是故意这么做的话,那么她就是一代妖女;如果是无意识地这么做的话,那么她就是最差劲的女童。」 「哼,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葛罗莉艾用手撑着脸颊,打从心底高兴似的笑着。命令侍从端来葡萄酒,一口饮尽。 舔着唇边残留的美酒,葛罗莉艾以眼神环绕在场的将领,开口道: 「听说那个成为新摄政的男人,一举击退了联合军。而且、而且啊,还没用上概念兵器,也没有亲自上阵。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有和他一样的本事呢?」 葛罗莉艾的话语十分辛辣,但表情却极为愉快。 在这些年纪长了自己许多倍的将军面前,她毫无谦逊之意,因为她位居帝国元帅。 但不论任何团体,在辈分上多少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尤其像帝国这种由单一种族组成的国家,长幼有序的观念,更是深植于军队及其他的许多组织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葛罗莉艾之所以能成为帝国八元帅之一,不只是因为她贵为帝族,也是因为她的战功彪炳。 在帝国的西方战线上,与兽人、有翼人等种族组成的亚人种国家战斗,连战连胜。为帝国大幅扩张版图的元勋就是葛罗莉艾。 能获得如此战绩不是因为她的帝族身分,而是因为她本人所具备的特质。说到底,军人是以战果论英雄的。 身世特殊的她,原本被不少高级贵族及有权大臣疏远。但其父——也就是当代帝国之王,十分宠爱葛罗莉艾,不但将帝国的精锐士兵像玩具般地送给女儿使用,还命能力卓越的军人跟随在葛罗莉艾身边,作她的指导老师。而葛罗莉艾对于如此慷慨的父亲,也像小孩子在学校考满分般地,向父亲展示出血流成河的战果。 基于立场,从出生便拥有的一切,葛罗莉艾将其全化为自己的实力。 「呵呵……哎呀,不是很令人兴奋吗?被从西边与亚人的战斗中调开时,一开始我是很不高兴的,但不管是那个『玩具』或是南边的摄政,都让人舍不得放下东边的战争啊。」 公主舔着嘴唇的艳丽模样,使得好几名将领不安地扭动身子,因为他们脑中的污秽太过鲜明、强烈。 现任帝王的子嗣中,具有帝位继承权的共三十七名。 葛罗莉艾的继承顺位是第二十四,但却是能让军队发展得更加强大的人之一。 另一人是第四顺位继承权的第四皇子巴勒史特罗勒·费尔德·阿曼达。他也是帝国元帅,就军方的角度而言,最好是由这二人的其中之一来继承帝位。 与王国相比,帝国的官僚主义色彩更为强烈,因此必须迎合专制者——也就是帝王,才能巩固自己的权力。 帝王身边的侍从武官,远超过双手指头的数目。想在这样的帝国军中飞黄腾达,要就出生于贵族,要就成为帝王的宠臣,只有这二条路可走,而现任帝王又特别宠爱能力优秀的贵族。 因此,只要是从军的帝族,不论身在哪个部队,都能享有小皇帝般的最高级待遇。 尤其葛罗莉艾是最得帝王欢心的人物之一,今年已经年满二〇岁的女儿,却还不打算为她找对象,可见帝王多么宠爱葛罗莉艾,甚至到了不想放手让她嫁人的程度。 就军方而言,虽然想取悦葛罗莉艾,却不想弄巧成拙地触怒她,忠于军队方针的将领们,自然也没人想与葛罗莉艾作对。 「那『玩具』现在如何了?」 葛罗莉艾愉快地问着将领们。 公主今天的心情很好——几乎所有将领都察觉到了这件事,打算好好表现自己,以在葛罗莉艾心中留下印象。 「迟来的装填装置零件已经抵达了,再过一周即可完成。虽然还需花上几天来试射,但十日之后应该就能出现殿下想要的结果了。」 坐在葛罗莉艾身旁,下位的男人奉承地笑着做保证。他在葛罗莉艾入主此处之前,是「帕拉提翁要塞」攻略部队的指挥官,也是帝国的陆军上将。 这位陆军上将说不上平庸,但也没有特别杰出的能力,可说是典型的秀才型贵族军人。但既然身为帝国军人,在军事方面就绝对不是无能的人,他的确有着符合他职位的能力。但反过来说就是,没有高于这之上的能力。 「直到『雷霆』完成、发射为止,必须彻底攻击要塞,好让叛徒们无法察觉我们的动静,因此接下来预定由第三军、第四军攻击要塞。」 第三军、第四军原本是由这名陆军上将指挥的精锐部队。 原本的人数是十二万名,但在葛罗莉艾来到此处时已经伤亡剩至十万名了。 一般而言,在援军抵达时会将原本的部队移到后方,好重新编队。但陆军上将为了讨葛罗莉艾欢心,打算将自己手上持有的筹码做最大限度的投资,而他的投资至今为止也相当成功。 十万大军将会反覆地,以肉身突击王国配置在要塞北方的各堡垒、炮垒,确实地削弱王国军的力量。 当然,如此攻击的结果是双方兵力都会下降到约八万的程度,但陆军上将认为减缓攻势的话,会让「帕拉提翁要塞」的堡垒们得到修补或重新编成兵力的机会,因此他并不打算撤退,而是把必要的援军与补给不断送上前线,好持续进行铁血攻击。 虽然陆军上将的决定将会导致大量的人员伤亡,但他却没有因此被视为无能的将领,这是因为帝国还没开始真正进行攻击的缘故。 葛罗莉艾所率领的帝国第三军集团,是总数二十六万的大军。从西方战线移动到东方的目的,不是为了攻打区区的「帕拉提翁要塞」,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侵略被帝国称为南方边境领地的王国本土。 趁着国王——也就是概念兵器,帝国眼中最可怕的东西——不在,这千载难逢好机会,可说是将帝国最强的战力,第三军集团军从西方战线抽离,投入称为东方战线的王国战线中。 在这场南侵作战中,预定用来攻陷「帕拉提翁要塞」的终极武器,就是通称为「雷霆」的秘密兵器。 「雷霆」被帝王交给葛罗莉艾使用,现在正放置在要塞都市「威尔马葛斯」——聚集人员与物资的帝国军后勤据点——附近,等待发挥实力的时机来临。 「威尔马葛斯」原本是兽人族的城市。当帝国崛起并与王国发生领土纠纷后,这座城市的价值也跟着水涨船高。原本住满了亚人种,大半居民都是亲王国派的这座城市,现在被帝国陆续建造了混凝土城墙、炮台、联络壕沟等军事设施,并让人类住入其中。 最早的居民几乎全被赶到城外,在郊居过着聚落生活,其中不少亚人被帝国士兵以玩弄的态度凌虐,若王国被攻陷,那么「威尔马葛斯」现在的模样,正是王国未来的最佳写照。 二十五年前的战争中,王国中曾有人主张应该占领离国界只有三〇公里的「威尔马葛斯」。 但是,拯救被凌虐的亚人种、划出新国界范围,这主张与先代国王的外交政策相违,因此最后并没有实行。 没想到二十五年之后,「威尔马葛斯」会成为帝国毁灭王国的最前线基地。 「攻打要塞之事恳请元帅交给下官处理。殿下只需专心构思,破城后的南下事宜即可。」陆军上将以此作结。 这话有着「现在还轮不到你出手」的意思,但葛罗莉艾似乎没有特别不悦。 「嗯,只要有机会和那个摄政决战,我是不会插手各位的作战内容的。」 她神情飞扬地笑着点了点头。葛罗莉艾明白陆军上将的意图,但并不想抢走部下的功劳。她最讨厌的就是将部下的功绩占为己有的人。 「——恕下官僭越,殿下。」 但葛罗莉艾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声,是不高不低但清晰明白的声音。 将领们的视线集中在一名女将军身上。 那是名以人类角度来看,约莫六〇岁前后的老将,头发已然褪色,蓝灰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 戴着准将阶级章的她,无视众将领们的注目,站在葛罗莉艾的身旁。 「上将阁下的作战,只会造成第三军、第四军的士兵们的无谓牺牲。想要争取时间的话应该还有其他方法。」 「但在这段期间,叛徒们就可以修复要塞、整理堡垒、收拾满出壕沟的士兵尸体了。除非连续不断的攻击,否则是无法阻止他们的!」 上将所说的是事实。 「帕拉提翁要塞」的后方就是王国的领土,可说是王国的最后防线,因此守备要塞的士兵不但斗志高昂,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菁英。而且要塞的守将,是数次从帝国的攻击中守住国土的猛将——迦拉哈·多·拉格达纳。 对仅由人类组成的帝国军来说,许多种族交杂而成的王国军会强化他们的自卑感,帝国军若不以主动攻击的方式来压制王国军,那么精神就会被心中的恐惧侵蚀、崩溃。 在野战中想杀死一名王国士兵的话,通常会牺牲五、六名帝国士兵。对付一名受伤的王国士兵,得用上一整排、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这是帝国军在告诉新兵们王国军的可怕时一定会说的故事。 这些故事并不夸张,帝国军的将领们还知道更加明确的数字,成为他们难以拂拭的恐惧来源。 「但我军也有休战一次的必要性。进军用的壕沟已经被士兵的尸体填满而无法使用了,如果改在前线的壕沟中为伤兵做急救,那么一般士兵就少了可以藏身的地方。上将阁下您也是明白的吧?虽然争取时间的作战是必要的,但休息也是必要的。」 如果第三军、第四军出现太多伤兵,会使军队的整体行动变得迟缓。不在这时休战片刻、替补士兵的话,之后恐怕得付出更巨大的代价,女将军是这么主张的。 对于女将军的发言,葛罗莉艾苦笑着,像是小孩子耍脾气般地噘起嘴唇说: 「祖母大人,这个场子应该是我的军事会议吧?您驳倒他们的话,不是让我很没面子吗?我们的最大目的,是让大元帅陛下的武功扬威于大陆的所有角落,这里所有的将领们都很清楚。」 「失礼了,殿下。」 葛罗莉艾对女将军的称呼没有错。 女将军的名字是卡莉娜·沃尔。是葛罗莉艾的生母伊莲·戴尔·阿曼达的亲生母亲。 卡莉娜是帝国军中有名的猛将,而且身上流着「杀龙者」的血。以其力血祭了许多龙族,因此虽然不被认定为人类,但还是爬上了帝国将军的位置。原本在帝国军中属于非主流派的她,因为女儿嫁给了帝王,得到了一定的保障,也形成了小小的派阀。 虽然卡莉娜的女儿没有「杀龙者」的能力,但孙女却发生反祖现象,一出生便拥有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力量。这也强化了卡莉娜的立场,因为能教育力量强大的「杀龙者」,就只有「杀龙者」而已。因此卡莉娜奉命随侍在葛罗莉艾身边。 但卡莉娜对葛罗莉艾的关心,也包含了身为祖母的亲情。 面对龙族时,「杀龙者」的力量相当有用,但在面对龙族以外的强大种族时,「杀龙者」却不特别具有优势。 「杀龙者」是以人类为基础创造出来的生命,因此无法成为绝对的强者。 卡莉娜希望葛罗莉艾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哪里。明白自身极限的话,自然就懂得要后退,并在后退之后重新思考下步一该怎么走。如果总是往前直冲,不懂何时该适时地退缩的话,就会白白浪费宝贵的生命——不光是她自己的生命,也包含了手下的将领、士兵们的生命。 如今的葛罗莉艾,以在战场最前线挥舞她的巨剑为乐。 虽然她的力量比别人强大是事实,但也不过是靠着年轻力壮——看在卡莉娜的眼中,葛罗莉艾的行为就是如此危险,因此希望让孙女能够有所成长。 「算了,祖母大人说的也没错,而且这里是迪特拉大哥的领地。太过吵闹的话对他也不太好意思——嗯,就这么办吧!」 葛罗莉艾完全没发现祖母担忧地笑着。 仿佛孩子般的天真、单纯。 「在进行休战交涉时顺便见见那边的摄政好了,拿到这世界上最强武器的男人究竟有多强大,我要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看看。」 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另一个与她有关的别名是「战狂姬」。 「意思是在战争中狂乱盛开的花朵。原本是神话故事中的公主,因为失去了未婚夫,而在战场上发狂……」 瑞克提法尔在要塞的将官个人房中,等待与参谋长会谈的时间到来。 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上校在得到瑞克提法尔的许可后,离开房间回到原本的岗位上,代替上校的是参谋上尉莉蒂·雅顿,一名眉清目秀的才女。 因为年纪太轻,经验还不太够——被上校如此介绍时,莉蒂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让瑞克提法尔有种她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莉蒂推了推滑落的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瑞克提法尔,军服上的黄铜色参谋饰绳,代表她尚未属于任何单位。在王国军中,兵科参谋使用的是银色饰绳,管辖兵科参谋的主任参谋则是金色饰绳。 「她在大陆西方与亚人种国家战斗时,亲自挥舞着巨剑上场杀敌。这件事代表着帝国的指挥系统相当坚实,所以才能容许这样的事。还有,他们拥有足以保护公主的精锐近卫队——重装近卫骑兵。」 莉蒂双腿并拢地坐在接待用的皮椅上,向瑞克提法尔展示着资料,并逐一解释内容。 原本莉蒂是站着说明的,但瑞克提法尔说这样自己会无法镇定,希望她能坐着。居然得用「命令」的方式才能让莉蒂坐下来,这是瑞克提法尔没想到的事。 莉蒂展示的资料有:身穿大红色金边铠甲的葛罗莉艾、身着鲜红色厚重魔动式铠甲的兵团照片、至今为止的战绩、帝族的血缘关系图以及葛罗莉艾的巨大红剑。 「这是反神族用泛用切断装备『弑神神剑』,通称『divine yer』。」 「弑神」与「神剑」的双重名称。 旧帝国时代末期,人类制作的反神族用装备之一。 瑞克提法尔看着资料,脸部微微抽动着。那把剑的大小与重量,怎么看都不像人类拿得起来的东西。 资料上写着「重一二〇〇公斤」。 瑞克提法尔向站在身后的威妮雅询问「岩窟龙断刃」的重量。 「我想应该是二〇〇公斤左右,因为以最近的技术做过整修,而且也更换了新的素材,所以比原本的轻了不少。」 六倍吗——瑞克提法尔发出无声的悲鸣。 据说「杀龙者」的力量有个体差异,不过腕力约与巨人族相当或是更有力些。 但葛罗莉艾的「弑神神剑」并不是为了「杀龙者」而设计的武器。 「『弑神神剑』原本是机人族与反神族特化型『装甲机兵』融合时使用的装备。但在帝国中——正确来说,现在除了『雪鲁米共和国』之外,不存在着现役的『装甲机兵』。因此『弑神神剑』也只被当成为研究资料来保存而已。后来被葛罗莉艾公主的祖母卡莉娜准将发现,因此成为苦恼没有武器能让她发挥实力的专属武器。」 莉蒂看向直立不动、瑞克提法尔身后的威妮雅。 威妮雅与身边的梅里艾菈同样穿着近卫军服,但她是在场的人中以最危险的眼神,看着桌上葛罗莉艾照片的人。瑞克提法尔不禁开口问道: 「——准尉对葛罗莉艾公主有什么看法?」 对这个问题威妮雅摇了摇头,视线略微降低。 「很久以前我就了解,总有一天会与同族刀刃相交的觉悟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具有这么大力量的同族会生在帝国之中而已。」 威妮雅想到什么似的看着瑞克提法尔。 「这么说来,我还没向殿下说过这些事呢。」 像是想逃离瑞克提法尔的视线般,威妮雅后退了一步,开始说起「杀龙者」的历史。瑞克提法尔对她的态度略有疑问,但现在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所以安静地听着威妮雅的说明。 那是在遥远的过去,与生命相关的话题。 「杀龙者」——曾有被如此称呼的种族存在。 这个种族是在旧帝国时代末期,帝国、龙种、竜种在台面下争斗不已时,为了对抗这些龙种而创造出来的生命体。 对于完全由人类组成的旧帝国来说,个体力量极为强大的其他种族,例如亚人种、精灵种、龙种、幻想种等等,都是可怕的存在。 亚人种之一的巨人族,其中优秀的个体可以轻易地击破帝国的一个连;同样也是亚人种的兽人族,体格虽然和人类差不多大,却有压倒性的体能。再例如精灵种的精灵族,体质适合施展魔法,也精通各种魔法。幻想种之一的冰狼族,外形虽然是狼的模样,却拥有高于人类的智慧,而且也能使用魔法。 龙、竜种则具有压倒性的战斗力与生命力,这点瑞克提法尔也很清楚。 比起其他种族,人类的优势只有多元的文化以及压倒性的繁殖力而已。 人类靠着其文化、技术与繁殖力称霸了整个大陆。但事实上,这是因为其他种族对「支配」这件事不感兴趣之故。 虽然如此,如果人类想对他们摆出支配者的架子的话,就会被这些种族以强大的力量驱逐。当初帝国是和他们签下互不侵犯条约,才得以统治大陆的。 但人类这个种族还有一种特征。 也可说是人类优于其他种族的特性——「欲望」。 人类在当时,是具有智慧的种族中寿命最短的,因此活得比其他种族急切且耀眼。之所以耀眼,就是人类比其他种族有着更强烈的各种欲望。若是想在短暂的生命中留下后代,有这样的倾向也是很合理的。 换个角度来看,繁殖力与文化也可说是欲望的产物,因此人类是靠着「欲望」这种特质才能统治整个大陆的。 其他种族当然也有欲望。例如延续物种的欲望,是每个种族都不可欠缺的。再说只要具有智慧,不论任何种族都无法摆脱欲望。其他种族之所以看起来比人类寡欲,是因为他们在漫长的人生中,可以慢慢地达成这些欲求。 寿命短暂,就算依靠魔法或科学技术,也顶多只能活到百来岁的人类,为了满足同样程度的欲望,就必须以其他种族远不能及——或者是说潜在地感到恐惧——的速度来吸收、完成各种事物。 结果就是人类成立了帝国,统一了整块大陆,将比自己更具压倒性优势的其他种族置于支配之下,即使这「支配」就像一条毫不可靠的安全索。 但是帝国在统一大陆后,还是无法满足对其他种族的支配欲。 正确来说,是随着时间流逝,懂得敬畏其他种族的老一辈,已经从帝国中逝去之故。 忘了先人的想法与帝国黎明期发生过的事,脑中只剩下「人类是支配者」这种念头的人,开始主张帝国应该统治一切,使得阿曼达大陆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为了对抗其他种族,人类将拥有的科技与「欲望」全部投入战争中。 接着就是那段不祥的生命黑暗时代的到来。 「人类把自己的基因与许多种族的基因结合并加以改造,以图对抗具有压倒性实力的其他种族。不只如此,他们还将自豪的科学技术全部用在战争上,并藉着分析第一次文明的遗物,创造出了各种可以毁灭其他种族的武器。」 人类创造出了许多生命体。 经过多次的失败,制造出了可以对抗其他种族的人造人种。 具有人类外形的种族——也就是称为「人形种」的生物。 体格与人类相同,但拥有对抗龙种力量的「龙人族」。也就是现代所称的「杀龙者」。 身体能与机械融合,意识能与四公尺大小的人形武器「装甲机兵」重叠在一起的「机人族」。 具有野兽基因,拥有兽人族般的体能,并增强其斗争本能的「牙人族」。 为了对抗水栖种族而混入了他们的基因,能在水中战斗的「水人族」。 长有翅膀,能在空中与敌人战斗的「翼人族」。 当时的人类创造出了许多种族,但残留到现代的只有这五种。 理由众说纷云,但现代的看法是因为这五个种族具有生殖能力。其他不具生殖能力的人形种,就只能残存在文献上了。 这些种族现在大多为王国国民。 他们被创造出来,投入与其他种族的战斗之中。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因为出现了理念相同的初代国王,因而倒戈成为帝国的敌人。 对于不将他们视为人类,某种程度而言,将他们看成与家畜没什么两样的帝国,人形种基于体内属于人类的叛逆基因,选择了背叛之路。 说不定这是因为他们的寿命等于或短于人类,所以自我防卫的「欲望」强度和人类差不多。 除了人形种之外,帝国也制造了许多与其他种族对抗用的武器,「弑神神剑」就是其一。为了同样目的而制造的武器中,还有被称为「不沉要塞」、「天空战舰」的存在,但现在还残留在世上的,只有「出云神州联盟」所保有、为了制造上述武器而被当成参考资料的异世界遗物——遗迹战舰「天照」而已,其他的武器都在帝国崩坏战争后,消失于黑暗之中了。 这些大型武器多半在进入实用阶段前就被破坏殆尽了。保留下来的,只有人形种能使用的小型武器而已。这些最早被研发、制造出来的武器,在帝国毁灭战争中被实用化,并投入战场之中。 帝国最后创造的、疯狂的最终压制武器,现在则在王国之 中。 「——基于帝国的欲望而诞生的最终武器,具有镇压一切种族的压倒性力量。能够毁灭其他种族,名为最后的希望的欲望,那就是……」 「概念兵器——『皇剑』!」 瑞克提法尔大大地叹了口气。 威妮雅点头继续说道: 「『皇剑』是人类对其他种族所抱持的憧憬与嫉妒的综合体。利用操纵万象的四界之力,让与之合一者,具有近乎不老不死的生命力,并且能够阅览一切知识。『皇剑』完成时,帝国本应可以得到对整块大陆的真正支配权的。」 「但『皇剑』却落入了率领各种族对抗帝国的初代国王手中,毁灭了帝国。」 纪录中,初代国王是人类。 但与「皇剑」合一后,他便不再自称人类,而是以「概念兵器」自称。 知道他真正想法的人,现在只剩下引退的初代四龙公而已了。 「也就是说,『弑神神剑』和『杀龙者』这些旧帝国的遗产,现在要来消灭当年毁灭旧帝国的人们的后裔吗7——嗯,我明白了。」 瑞克提法尔仰天长叹。 很常见的事。不管身在何处或是由谁支配,具有智慧的人都必须不断地与「欲望」战斗。 「——好罢,那我又能与过去的亡灵和平相处到什么程度呢?」 以极小的音量说出来的这些话,只有如龙人族般优秀听力的威妮雅才听得清楚。 连梅里艾菈都只听得到模糊的低语,但这番话对瑞克提法尔而言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威妮雅此刻并没有多想。 只是以担心不成材学生似的眼神看着他。 莉蒂收到了迦拉哈中将即将归来的报告,瑞克提法尔终于能与迟到的要塞司令官进行会谈了。 入夜之后,帝国军的攻击也变得零散。这是往后数次同赴战场,亦是君臣亦是战友的二人的相遇时刻。 迦拉哈一见到瑞克提法尔便屈膝下跪,垂头说道: 「下官是从殿下手中代管本要塞的王国陆军中将,迦拉哈·多·拉格达纳。这场战役让殿下丧失了许多子民,甚至还劳烦殿下御驾亲征,实在罪该万死……」 「辛苦你了,中将。我是担任摄政工作的瑞克提法尔。但是,现在就负荆请罪还太早,这些事等战争结束后再说。」 「是。感谢殿下慈悲,迦拉哈绝不敢忘记您的恩德。」 瑞克提法尔简单地应了一声,拉起行跪礼的迦拉哈。 两人的表情都很温和,但内心都各有思量。 (黑精灵族,是长寿种族中少见的好战种族……) 瑞克提法尔从迦拉哈的眼神中看出满满的战意,确定了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但同时也发现,迦拉哈是具有清晰的思考能力、能以理论来整理、组织战斗这件事的男人,不是单纯的好战之徒。 另一方面,迦拉哈也从瑞克提法尔身上嗅到他不是个普通青年的气息。 (——虽然思考方式偏向人类,但既然有办法说服刚毅的四龙公,不可能是等闲人物) 迦拉哈从摄政善良无害似的表情深处,感受到高速且广范围的思考力。明白瑞克提法尔的确具有指挥那场闪电作战般的王都夺还战所应具备之智慧与能力。 四界是不会选个笨蛋来当王国之主的。 这场寒暄在各有心事的情况下结束,接着便一起前往司令官室的接待房。 两人的面前摆着加了酒精的香茶,这是迦拉哈的要求。 「下官有几件事想向殿下做确认,请问可以发问吗?」 迦拉哈单刀直入地开口,两人的作战会议就此开始。 瑞克提法尔爽快地点头,答应迦拉哈的要求。于是迦拉哈润了润唇开口道: 「既然殿下身在此处,是否表示接下来本要塞与帝国间的战斗将在殿下的主导之下进行呢?」 北方总军所派出的增援部队虽然已经纳入迦拉哈的指挥之下,但瑞克提法尔带来的部队的指挥权,却依然掌握在瑞克提法尔及其下的二名师长、航空部队司令官的手中。虽然迦拉哈能以要塞防卫司令官的身分向瑞克提法尔等人提出协助作战的要求,但前提是瑞克提法尔答应让手下部队无条件接受迦拉哈的要求,否则迦拉哈便无法顺利指挥所有部队。 迦拉哈非常明白,面对帝国的四〇万大军,我方指挥系统不一致的危险性。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战斗,由于新人指挥官要求部队严格遵守规定,因而出现了全灭的下场。明明只要有弹牲地解释命令及规定,并向其他部队发出救援请求,就可以避免那样的惨事。 然而瑞克提法尔的回答却出乎迦拉哈的预期。 「当然,这要塞中的全军都由我指挥。」 「——!」 如果是不希望在王都夺还战中牺牲太多无谓生命的那位摄政,应该不会做出将部队指挥权全都抓在自己手上的事,迦拉哈原本是如此猜想的。 说到底瑞克提法尔是战争的外行人,而敌人又极为强大,在这种情况下,将指挥权下放给善战的将领是最有胜算的做法。 但既然摄政如此决定,迦拉哈自然无法反对。如果瑞克提法尔的语气中有些商量成分的话,迦拉哈还能请他多考虑一下,但若是命令的口气,那么除非迦拉哈有铁一般充分的理由,否则当然不能提出异议。 「——下官明白了。那么下官现在便将要塞指挥官的权限暂时归还给您。」 所有的部队司令官,其指挥权都是从国王——现在的话是摄政手上所拜领的。正确来说是从上级司令部拜领,不过上级司令部的权限是从摄政处拜领的,所以迦拉哈的说法没有问题。 与军事相关的各种最高权限都属于国王,对国家来说是当然的事情。 对于隐隐透出失望之意的迦拉哈,瑞克提法尔摇了摇头,说出了迦拉哈期待中的话: 「没有这个必要,你就继续你原本的职务。此外,我要你在我之下,进行与帝国战斗的指挥工作。」 迦拉哈难得地呆住了。 但他随即明白,瑞克提法尔的意图。 这位摄政是考虑到对一介中将来说,这个战斗集团指挥权过于巨大,因此先将所有的指挥权全部收到自己手上,再交给迦拉哈。 如此一来,迦拉哈不需等待上级司令部的许可,便可直接指挥全军,而且发出的军令如同摄政所发。不论增援部队的师长,或是管辖范围不同的空军部队,迦拉哈都能如自己手脚般地简单运用。但是万一有事时,责任则是由任命迦拉哈的摄政来扛。虽然这对瑞克提法尔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想法,但对于陆海空三军的指挥系统间有着无形隔阂的王国军来说,是划时代的做法。 这做法在日后被深入研究,确立了以有机的方式结合陆海空军的指挥系统,最后成为全军一体的大事业,不过这是后话了。 但对于想出这方法的瑞克提法尔而言,这不过是为了打破自己能力无法解决的现状,而使出的穷途下策罢了。 「我想召集各部队的司令官进行紧急会议。地点和时间就交给你决定吧?」 瑞克提法尔亲自提出的指示,在这场战争中其实不多。 瑞克提法尔知道自己没有军事方面的才能,因此,自然认为打仗的事该交给专家来做,就像作菜就该交给厨师一样。只是就结果而言,这决定刚好符合理想的君主形象而已。 信赖将领——这就是战争时君主该做的事。 先不论其他的才能,瑞克提法尔的优秀之处,说不定只有这一点而已。 迦拉哈为了掩饰忍不住浮现于脸上的喜色, 深深垂头,接下瑞克提法尔的命令。 「是,下官决不负殿下期待,定将万事顺利进行。」 迦拉哈心想,如果是这位主君。说不定可以让自己战斗到心满意足为止。 与生俱来的战争狂人——将不再是葛罗莉艾专有的称呼,迦拉哈发现自己正为此兴奋不已。 而且,让自己产生这种自觉的这名年轻摄政,某方面来说,也可以算是一名战斗狂人吧! 数小时后,当迦拉哈准备好会议资料,正要离开司令室去找瑞克提法尔时,接到了帝国军提出的休战要求。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迦拉哈只需在呈给瑞克提法尔的报告书中多加一张纸就行了,但帝国的休战要求中还附加了会谈邀请。 而且不是迦拉哈所想的,将领与将领之间的会谈。 除了实际指挥作战的将领间的会谈外,帝国还提出了让两军最高领导人进行会谈的要求。 也就是说,是摄政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与帝国第十三公主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间的不流血面谈。 托这事的福,迦拉哈必须做起他人生中最不擅长又极为麻烦的事务工作,但在刚听到部下的报告时,因过于惊讶而瞪大眼睛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总而言之,阿曼达大陆上,个人战斗能力排行前几名的两人会谈事宜,就这么进行起来了。 在这场突然举办的王国、帝国两军的最高领导者会谈中,最辛苦的人是谁呢? 答案是因人而异。 王国接受了帝国所提出的邀请,决定会谈将在帝国军的阵地内进行。到此为止,有许多繁琐的交涉过程,在此略过不提。 负责护卫摄政的近卫军连匆忙地拟起了护卫计划案,在取得位于王都的总司令部的许可后,开始重新编队。对于突如其来的重责大任,身为连长的近卫军上尉差点因此过劳死。瑞克提法尔透过梅里艾菈得知此事,特地亲自前往慰问。原本垂死的上尉因为得到英雄瑞克提法尔的慰劳而奋起,以怒涛之势拟出了护卫计画。 但瑞克提法尔自己也相当辛苦。除了得安抚反对会谈的人——主要是梅里艾菈、威妮雅,以及一部分的近卫军外,还得以个人身分让未婚妻、家教高兴。最后,总算勉勉强强地得到她们消极的同意。 他对反对者是这么说的: 「在目前的状况下,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战斗,我都不会后退。只要后退一步,就会被对方前进一步。现在的我和王国都完全没有后退的本钱。说实话,现在能做的事,要不就是阻止对方踏过来,要不就是向前迈进,只有这两种选项而已。」 说出这些话的瑞克提法尔,所考量的其实不是帝国或帝国军。 虽然,以军方最高领导人而言,这样的瑞克提法尔也许还不够格。但他真正注视的是,自己身后广大的王国领土。 与帝国军之间的战斗,充其量只是保护王国的手段,如果因过于专注在战斗上而忘了注意身后的王国,那就本末倒置了。他是这么思考、行动的。 这次的会谈,也是基于他这样想法下的行动之一。 王国军只要再撑二个月就可以了,再过二个月。从帝国中心区到「帕拉提翁要塞」间的后勤补给铁路将被雪掩埋,补给效率将会大幅下降。帝国军总数有四〇万人,平时需要的物资就很多了,一旦进入战斗,对于物资的需求只会爆炸性地增加。因此,如果用来运送大量物资的铁路无法使用,帝国军就会弹尽粮绝无法继续战斗。 比起刀剑等冷兵器,帝国军更重视步枪之类的火器,这是为了避免与身体优势高于人类的其他种族士兵做近距离战斗的缘故。但以刀剑战斗的士兵并未衰减,在数量上仍是部队的主力。应该说,帝国士兵的标准装备是同时携带刀剑与步枪、手枪。 与其他种族相比,人类原本就不擅长使用魔法。以人类为主的帝国军当然无法拥有充分的魔法火力,也因此帝国军改以枪炮取代魔法,在一定距离之外发挥它们的威力。 总的来说,以质而言,帝国军可说是阿曼达大陆上,战斗能力最差的军队。 但帝国军以压倒性的士兵数量,以及从旧帝国时代遗迹中挖掘的遗物、资料等,制造出了火器,弥补强度的不足。 因此,帝国军是阿曼达大陆中最需要战略物资的军队。 假如用来运送必要物资的主要补给路线无法使用,帝国军将会如何呢?作为摄政,瑞克提法尔期待着这事的发生。 这就是瑞克提法尔的想法。 争取时间。 没错。虽然是偶然,但王国与帝国都刚好面临了同样的需求。 另一方面,帝国军也因为葛罗莉艾那近乎异想天开的会谈决定而忙乱不已。 「新生阿曼达帝国」以旧帝国的正统继承者自居,国家的基本方针是将阿曼达大陆全部视为国土。在这个前提下,帝国将王国的固有国土称为「东部边境领土」——帝国人民与魔兽杂居的未开化地区,鄙视其蛮荒但又对其恐惧不已。 而这片「未开化」土地的统治者,在帝国的贵族名册中被记载为「国王」,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的首领。 帝国的君主是「帝王」,「国王」的位阶在帝王之下。 好了,那么帝王之女和国王的继承人,究竟哪边的地位较高呢? 帝国方面为了这件事而大伤脑筋。 会谈的对象是敌人,而且是帝国口中的野兽、蛮族头目,这种人能与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女放在同一位阶吗? 但大家也心知肚明,对方是王国国政的全权代理者,葛罗莉艾虽然是帝国元帅,在政治方面却只是单纯的公主而已,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当然是下任国王的瑞克提法尔的位阶较高。 虽然帝国不承认王国是主权独立的国家,但在外交时却无法贯彻这主张。「新生阿曼达帝国」建国约三百年,可是王国的历史已有二千年了。帝国虽以阿曼达大陆的宗主国自居,但周围国家当然不可能承认这个年纪比自己轻的国家有什么宗主权。 结果就是帝国因为自己的国家网领,而被大陆上的国家所孤立。 虽然少数国家与帝国有民间等级的交流,但大陆上的主要大国与帝国之间则没有正式的外交往来。 帝国与王国间当然也没有邦交。 两国间出现争执时,帝国会强硬地要求王国臣服。王国则会将要求一脚踢开,这样的一来一往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由于两国不曾有过视彼此为对等国家的外交活动,帝国的帝族与王国的王族当然也不曾交流过。因此,帝国方面必须认真思考这次的会谈该如何定位。 帝国军内的主张不一,即使多次请示位于帝国本土的上层,还是做不出结论。 光为了这件事就浪费了二天。葛罗莉艾终于认清自己手下这些文官们的能力水准。 她有点厌烦地对文官道: 「——这次会谈是在我军的阵地举行的,也就是说我们是东家,他们是客人。请客时当然要让客人在上位,这样想不就好了?」 葛罗莉艾明言指出,自己和瑞克提法尔分别是帝国军与王国军这两个团体的最高领导人,撇开政治方面的立场,如此一来双方就是对等的身分,可以简单地视为请客的主人与受邀的客人。 文官们将葛罗莉艾说的话改写成公文格式,送往王国审核。隔天王国立即传来肯定的回覆,同意举行会谈。 葛罗莉艾只花了一天,就解决了让文官们伤透脑筋的问题。 决定会谈的二天后,瑞克提法尔在近卫军的护卫下,从「帕拉提翁要塞」出发,向北方前进。 瑞克提法尔没发现,自己是帝国建国后第一位踏上要塞以北土地的国王。 帝国刚建国时的国王,也就是上任国王,基于帝国敌视王国的态度,不曾涉足「帕拉提翁要塞」以北;而当代国王则几乎未曾离开王都,当然也不可能来到北方。 在不明白这是历史性的一步的情况下,瑞克提法尔站在满溢着杀气的近卫军中,眺望着帝国军的阵地。 与王国军的阵地不同,帝国军阵地内林立着以火药发射炮弹、再以雷管引爆炮弹的重炮。除了重炮外还有地对空炮、对地对空两用炮等火炮,但现在这些武器都炮口朝天,而不是瞄准着要塞。 原本被两军尸体埋没的地面也被清理干净,除了过于巨大、无法填平的炮击痕迹外,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瑞克提法尔将视线移到更远之处,发现帝国士兵正远远地看着自己一行人。 士兵们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瑞克提法尔得极力忍耐,才能克制住叹气的冲动。如字面意义般的「消灭」了旧帝国的概念巧器——体内有着如此可怕东西的瑞克提法尔,在帝国士兵眼中应该如同恶魔吧? 只要瑞克提法尔使出一丁点力量,自己就会瞬间灰飞烟灭了。士兵们应该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还不熟悉「皇剑」用法的瑞克提法尔,是没办法做到士兵们想像中的那种事的,顶多只能像当年「皇剑」失控时那样,在此地制造出和旧帝国首都相同的地形。将「皇剑」作为对付个体的武器还算可行,但想把它作为战术性武器的话,瑞克提法尔的经验还远远不够。 即使如此,「皇剑」依然具有极大的威胁性。 但不分敌我地杀人的话,算不上使用武器,只能称为意外事故。瑞克提法尔有这样的自觉,因此没有在这里使用「皇剑」的打算。 叹气或基于兴趣地东张西望有损王国摄政的威严。因此,瑞克提法尔只能一味看着前方地策马前进。 进入帝国军阵地后,瑞克提法尔身边的近卫军瞬间提升了紧张感。 王国一行人已然来到目的地——葛罗莉艾帐篷前的斜坡,坡道两侧站满士兵,形成由人墙围成的通路,延伸到帐篷入口。 接下来的路程不能骑马通过,瑞克提法尔在通路前下马,把缰绳交给士兵后徒步前进,两旁的帝国士兵则一齐举枪敬礼。 瑞克提法尔的左右及后方围绕着由帝国方面指定人数的护卫,散发出绝不容许任何人趁机轻举妄动的气势。护卫中有侍从武官梅里艾菈、战斗能力极高的「杀龙者」威妮雅,以及具有徒手格斗技巧的巨人族盖里。 瑞克提法尔一行,每向前踏出一步。帝国士兵便转动颈部一小度,以眼神追着他们前进。 感受得到士兵的敌意,但最浓烈的情绪还是恐惧。 看着他们,瑞克提法尔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人类究竟有多么害怕其他种族。 瑞克提法尔原本也是人类,因此多少能理解帝国士兵的心情。 假如梅里艾菈在这里现出龙身的话,只要随便一动,就能将瑞克提法尔视线所及的士兵全数杀尽。而瑞克提法尔所拥有的「皇剑」,威力更是比梅里艾菈大过不知多少倍。 只要使出「皇剑」百分之一的能力,在场士兵就会连灰烬也不剩地彻底消失。 瑞克提法尔并不打算这么做,但不等于做不到,因此帝国士兵的恐惧不能说是杞人忧天。 任何生物都会惧怕可能危害自己的事物,这是活下去的必备本能。 具有智慧的生物拉起了称为边界的界线,并在这条可以简单越过的细线周围布署多到愚蠢的武力。即使是对这个世界具有压倒性的影响力,但无法在世界上现出原形的神族,也会彻底排斥侵入自己领域内的异物。其反应的根源,果然还是恐惧吧? 攻击的另一面通常是恐惧。 不想被毁灭的恐惧,转化为消灭对方的攻击冲动——瑞克提法尔看着帝国士兵,如此想着。 而这想法也相当接近他心中的正确答案。 瑞克提法尔接受着士兵们投来的恐惧眼光,直视前方地走着。 这是身为「国王」一定会碰上的事。他有着这样的自觉,或者是这种自暴自弃般的觉悟。 葛罗莉艾的帐篷位在小山丘般的高台上。 帝国军阵地的周围环绕着好几圈护栏,配置许多地对空炮及重炮。阵地中央的小丘上,有座绣有帝国帝室纹章的大型帐篷,这就是弹指便可调度大量兵力、葛罗莉艾公主的临时居所。 瑞克提法尔登上坡道,慢慢走近帐篷。 道路两旁的士兵,可能是为了防止瑞克提法尔一时兴起踏入阵地内其他区域而配置的。 不过瑞克提法尔并没有刺激帝国军的意思,因此安分地跟随着领路士兵走向帐篷,同时对在寒冷的气温中害怕得满身大汗的这些士兵抱着怜悯之意。 一名身着红色奢华军服的女性站在帐篷前方。 金红色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着,吸引了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如果没有未婚妻站在身后的话,说不定瑞克提法尔会诚实地发出赞叹声吧? 就瑞克提法尔的美感来说,这位金红色的公主是非常漂亮的。 美到会因为她是今后必须厮杀的对手,而觉得可惜。 「呼——」 瑞克提法尔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呼了口气。 (看到美人而发呆的时候,要掩饰得更自然点) 「——!」 脑中突然响起了低语。 看来瑞克提法尔的想法,还是被身后的龙族公主给识破了。 与精神通讯同捆的可怕诅咒。瑞克提法尔的肩膀发抖着,不明白为何会被发现。但既非龙族也非女性的他,终究无法理解未婚妻梅里艾菈的感受。 龙族的女性相当善妒,甚至可以为了男人撕裂同族的女性。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发展出来的防卫本能,与保护自己领域的生物本能结合在一起,转变成名为嫉妒的感情。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任何具有智慧的生物,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而且龙族除了生物本能之外,还拥有高度的智慧,其嫉妒心经常针对异性发作。当夫妻皆为龙族时,基于种族习性不会有外遇的问题。但如果配偶是其他种族,而且这配偶又花心的话,下场会如何呢? ——相当简单。让重要的东西不被夺走,只要这么做就好了。 差别只在于,是要让可能被夺走的东西消失,还是让想夺走自己东西的人消失,只有这样的不同而已。 不过龙族也是有理性的生物,因此近百年都不曾发生过这么极端的事,但也可能是没浮上台面而已。 瑞克提法尔在听到梅里艾菈那低到不行的声音瞬间,即使不具备上述的相关知识,也立刻以本能明白了这回事。 (唔,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能违抗的……) 嫉妒不也是很可爱的吗?换个想法,就是自己被深爱着。 身为男人,不就该接纳并包容女性的一切吗? 虽然有这种程度的感想,但对原本是平凡百姓的瑞克提法尔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算了,待会再挨骂就行了吧?) 放弃,不想管了。 瑞克提法尔已经完全放弃去思考该如何面对身后的未婚妻及她旁边的侍女了。 美人就是美人,这件事是谁都不能有意见的。 (梅里艾菈你也是美人啊。身为男人看到美人时,觉得她们很美不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闭嘴。晚点看我怎么教训你) (—— 是) 对于他人的事,瑞克提法尔可以迅速地做出反应。但对于自己的事,瑞克提法尔的脑袋就经常转不过来,最后干脆放弃挣扎。也许这就是他不放弃执着心,便无法活下来的原因。 瑞克提法尔的最大弱点就是,只要无关他人,对于自己的事就无法进行思考。 不过即使面临这种危机,自己还是能继续朝着金红色的公主前进,人真是厉害的生物啊!瑞克提法尔脑中的一个角落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走到离帐篷前的葛罗莉艾约二十步左右之处,出现了两道劲风。 「——为被野兽吃掉的同胞报仇!」 「——帝国万岁!」 两名帝国士兵从帝国军人墙中飞身而出。 这两人几乎是同时从左右两方跳出来,也都拿着在帝国内很少见的接受过攻击魔法处理的长剑。 两人跃出的地点,离瑞克提法尔只有数步距离。就人类来说,他们的脚程相当快,一下子就窜到瑞克提法尔附近。 瑞克提法尔身旁的近卫军纷纷拔剑,挡在两名帝国士兵的前进路线上。 近卫军有把握可以拦下这两人。 但是一只手伸了出来,阻止了近卫军。 「——」 手的主人正是近卫军要誓死保护的人——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以银色的眼瞳看着其中一名士兵,轻轻挥动手腕。 但还有一名刺客啊!近卫军们原本还很紧张,在下一瞬间却变成惊讶。 「——咦?」 被瑞克提法尔盯住的那名士兵,冲入设定在空上的某条线中,转眼成为四散的肉屑。 「——啊?」 从后方袭向瑞克提法尔的刺客,踏进了凭空出现的黑色裂缝,身体从中断成两截。 飞散的肉屑如雨般的落在帝国士兵的头上,染成一片血红:断成两半的士兵尸体也同时砰、砰地落在地上,内脏洒满一地。 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整个场面瞬间变得寂静异常,所有人动也不动。 数秒后,一个略微沙哑但极为妩媚的声音打破沉寂: 「欢迎你大驾光临,我的敌人阁下,我可是诚心地欢迎你的到来。虽然出了点差错,但欢迎会已经准备好了,愿意接受我的招待吗?」 以右手将红色巨剑——「弑神神剑」插在地上,葛罗莉艾露出万夫莫敌的笑容,从高处俯视着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看了被自己杀死的士兵残渣一眼,转头看着葛罗莉艾: 「如果是葛罗莉艾公主您这样的女性邀请,我非常乐意接受。」 「嗯!那就马上开始密谈吧。」 葛罗莉艾横扫了一眼被自己切成两半的士兵尸块,向瑞克提法尔道: 「我准备了比那肮脏的红色更鲜红的美酒,等密谈结束之后就来开酒宴吧。」 似乎是想起了美酒的滋味,葛罗莉艾舔了舔她形状美好的嘴唇。 那模样让瑞克提法尔一下子失去戒心,呆愣地点着头。 并尽量地不去意识在身后瞪着自己的未婚妻。 将瑞克提法尔领进帐篷后,葛罗莉艾在会谈开始前消失了数分钟。 葛罗莉艾离开会谈用的帐篷,走到吹着冷风的室外呼唤等在入口处的祖母。 这是为了找出想搞砸这次会谈的愚蠢黑幕。 「祖母大人,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了吗?」 「第八军的一个连长,为了抢功而唆使部下去暗杀摄政,我已经派人去逮捕他了,但第八军的盖帕提上将为他求情,请问您打算如何?」 祖母嘴上如此问着,但是表情露出已经知道答案的样子。 葛罗莉艾觉得自己逃不出祖母的手掌心,但也不打算说出违背祖母之意的答案。 曾经有一次她顺从自己的想法,说出违背祖母意思的回答,下场是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折磨。 「——我虽然喜欢愚蠢的士兵,但不喜欢愚昧的将领,因为他们是被允许自行思考的人。但如果他们思考出来的结论与帝国以及我的意思相悖的话,杀了也无所谓。」 「那么您打算?」 「杀了。如果盖帕提反对我的结论的话——」 「连盖帕提也一起处决,这样可以吗?」 「嗯,就这么做。」 葛罗莉艾露出被无聊事浪费时间般的表情,踢开了脚边的石头,踱回帐篷之中。 祖母看着她的背影,困扰似地苦笑了一下后,便前往掌管宪兵的宪兵司令官的所在之处。亲自出手的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卡莉娜很明白这点,不出锋头也是一种处世之道。 为了孙女的未来,现在不能无谓生事。 卡莉娜以不像老人般的轻快脚步走下山丘。 回到帐篷的葛罗莉艾,面对的是摄政瑞克提法尔及他身后的侍从。 「皇剑」持有者的护卫,其实是用来防止「皇剑」持有者使出其强大力量的制御装置。若只打算活着回到「帕拉提翁要塞」,瑞克提法尔大可单身赴约。 相对于瑞克提法尔,葛罗莉艾身后也站着两名持着长矛的重装近卫骑兵。 施加了金色装饰的厚重红铠,是集合了帝国最高技术制造出来的魔动式甲胄,只要穿上这身铠甲,即使是力量比其他种族小很多的人类也能以压倒性的战斗力打倒对手。 重装近卫骑兵手上拿的魔动式武具,也是帝国中相当罕见的魔法技术的结晶。 但这套装备的缺点是,不论甲胄或武具,都必须大量使用帝国境内难以取得的稀有金属及魔导矿物才有办法制作,因此无法大量生产。 除了葛罗莉艾麾下的二千名重装近卫骑兵团之外,现在只有部分帝王亲卫队使用同型的魔动式甲胄与武具。 顺带一提,王国近卫军此时正在帐篷外警戒,以防刚才那样的鲁莽之徒出现。 瑞克提法尔与葛罗莉艾沉默地互相观察了对方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 「——时间宝贵,差不多也该开始说话了,我的敌人阁下。」 「那就开始吧,我的敌手。」瑞克提法尔答道,会谈正式开始。 一开始就切入核心的人是葛罗莉艾。 「本帝国在这之前也派遣使者向前代国王传达过了,我等对诸位的要求只有一件事。」 「——喔?」 瑞克提法尔饶富兴趣似地看着葛罗莉艾。 那表情可说是自信满满地笑着,葛罗莉艾无法压制体内翻滚的战意。 「我等的要求是,诸位归顺于我『大阿曼达帝国』成为臣属国。原本诸位就是掀起叛旗、不当占领我国领土的不法之徒,本帝国不需要、也没必要承认诸位为对等的国家。但若诸位愿意归顺我国,我等仍可宽宏大量地承认诸位占领的土地为王国领土,前提是以本帝国的旗帜及法律为依归。若诸位拒绝本帝国的要求,我等将会赌上帝国的威信,将诸位叛徒一匹不剩地肃清。」 这是帝国自建国以来,不曾改变的态势与要求。 不承认自己之外的种族,即使这种态度会毁掉身为主宰——帝国人民是如此认为——的自己。 虽然这种态度源于对瑞克提法尔等王国人民的恐惧,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本能。但不管如何,都不可能被王国或其他大陆国家认同。 大陆上的国家,除了全由人类组成的帝国之外,有些国家是由人类与其他种族混合组成,有些国家则是由人类以外的单一种族组成。如果这些国家接受帝国的法律,那么非人类的种族就无法被承认为国民。 被当成奴隶还算是较好的下场,帝国法中除了被登记 第三章 英雄之女 五天的休战期间,瑞克提法尔在莉蒂的伴随下视察要塞。 与其说是视察,不如说到处游逛比较正确。 为了避免造成混乱,瑞克提法尔穿着陆军军服、别上少尉阶级章,怎么看都像是个新人军官。 「我是少尉瑞克托·哈尔贝隆。」 「——我是莉蒂·雅顿上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莉蒂不禁想抱头。 瑞克提法尔一从帝国军阵地回到要塞,便立刻提出想要视察要塞各部分的要求。 迦拉哈等幕僚对这要求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理解瑞克提法尔的想法,开始讨论细节的部分。 莉蒂原本是反对瑞克提法尔进行视察的。 她认为这么难得的短期休假,应该让士兵尽量休息才是,瑞克提法尔的行动只会让士兵们更加疲劳而已。 但「帕拉提翁要塞」是王国的国防设施,所有权当然属于瑞克提法尔。如果他想视察,就算莉蒂反对,也无法否决这要求。 而且视察时瑞克提法尔可以亲自慰问士兵,鼓舞士气。如果慰问者不是一般高层而是国君的话,士兵们应该也不会觉得麻烦,而是会倍感光荣吧! 从王都夺还战可看出瑞克提法尔作为军队司令官的才能,再加上第一次上战场就打胜仗的幸运。一般士兵都会想在运气好的长官指挥下作战,就士兵们想要沾点瑞克提法尔的好运这个想法来说,让他视察也没有损失。 迦拉哈和幕僚谈过后,决定给瑞克提法尔一天的视察时间。 「请千万别做多余的事。」 向瑞克提法尔报告视察预定行程的莉蒂,让瑞克提法尔觉得她的正职应该是老师才对。 视察时瑞克提法尔身边只有莉蒂及梅里艾菈的陪同,视察团的人数若是太多,会让士兵过于注意他们的存在,瑞克提法尔和迦拉哈都认为这样不好。 由于迦拉哈平时就会在要塞的各部门露面,以掌握各处的状况,因此如果在瑞克提法尔视察时随行的话,瑞克提法尔便不能随意地和士兵寒暄闲聊了。 既然如此,只带着少数可以信赖的人视察就好,这样比较容易适度地与士兵拉近距离。 由莉蒂概略地介绍整个要塞,再由各部门派人介绍部门情况,这样就不会有说明不足的问题。不如说,如果没有参谋这种外来者在,更能让瑞克提法尔了解第一线人员的意见与工作环境的气氛。 瑞克提法尔的视察,不像莉蒂猜想般的被士兵们敬而远之。对士兵们带来的正面影响,比迦拉哈料想的还要更多。 既然不是正在战斗,那么穿着脏污的军服便不是将领该有的行为,但到处视察时是很容易弄脏衣服的,因此瑞克提法尔改穿上士兵用的作业服,看起来和一般士兵没什么两样,他的外表就是这么平凡。 在某个演算室中,瑞克提法尔偷偷接近背对着他工作中的士兵,与其他士兵一起忍着笑地偷摸了那名士兵一下,让士兵吓得大叫。 「干嘛啦!」 士兵本想转头怒骂,却因为看到摄政的脸而呆住,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瑞克提法尔握住双手,要士兵别太操劳。 被摄政握住手的士兵张口结舌地傻住,接着梅里艾菈也同样握住他的手慰问,这回士兵很干脆地满脸通红地晕倒。 在其他的部门中,瑞克提法尔也同样和士兵们混在一起。 果然瑞克提法尔的视察与其说是视察,不如说是游玩。 在要塞地下的魔导炉室和巨人族的主任技师比腕力;在贯穿要塞的运输用铁路的货物集散场和兽人军官障碍赛跑;在士兵食堂准备超大分量的士兵用午餐,把四周的人拉来比快食;在要塞炮台的管制室轻率地接近机人族的女军官,而被梅里艾菈拧了屁股。 本以为摄政是高高在上、不同世界的人,没想到也和自己一样会笑会玩,士兵们因此对瑞克提法尔产生了亲近感。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初代国王在独立战争时也是这个样子。 瑞克提法尔在屋顶上,与擦着照明灯的年轻士兵一边擦着照明灯的玻璃部分,一边闲聊着。 「真羡慕殿下您啊,梅里艾菈大人那么漂亮。」 「啊哈哈,很羡慕吧?王都里还有其他的……」 「——呜啊,这已经不只是羡慕而已了啊,分我一个吧!」 在邮件分信室中,瑞克提法尔被堆积成山的信件吓到。但那些信对每个士兵来说,都是无可取代的宝物,因此瑞克提法尔还是以谨慎的表情分拣着邮件。 「殿下,这个是放这边。」 「唔,做起来还满困难的。」 「是啊,因为士兵的人数破万嘛,所以寄来的信当然也不会是小数字。不过这些都是士兵们重要的家人和朋友的心意,因此会想早点把信件交到他们手上,不是吗?」 「是啊。」 在第八厨房穿上烹饪服,帮忙调理晚餐。 「殿下您做得很好呢,要不要辞掉摄政来咱们这儿工作啊?您比那边的菜鸟有用多了。」 「等一下!主任!我也很认真啊……」 「咱可没想过世上真的有糖盐不分的家伙,没把你革职就要感谢咱了。」 「感谢主任!」 「——你们感情很好嘛。」 「哈哈!不管是什么样的笨蛋还是杂碎还是蠢材,都是咱的小弟、小妹啊,咱一定不会让这些家伙们死掉的。」 就算身处不需要直接上战场的单位,但这些单位的人们也都抱着死亡的觉悟。瑞克提法尔理解到,这就是「帕拉提翁要塞」之所以顽强的原因。 在物资保管库中,由于把物资搬上运输用魔动车的起重车坏了,因此瑞克提法尔以重力魔法帮忙将物资搬上魔动车。 「感谢您的帮忙,殿下。〕 「没什么,起重车居然故障了,运气真是不好。」 「是啊,托它的福还被莉蒂参谋瞪了,一定又要写报告了。」 「这也是工作啊,没办法。」 「说的也是,军官的工作其实有一半是和文书战斗。不过我们用的都是国民给我们的重要物资,所以不会觉得辛苦啦。」 堆积在保管库中的大量物资,都是以国民的税金购买的,主管也很清楚这件事。 在要塞的几个酒店中,与值晚班的下岗将兵们一起喝酒喧哗。 「殿下!要不要去喝个一杯啊?」 「喝个一杯……但是大白天就去酒店好像有点……」 「没关系啦!本官会竭诚招待您的!」 「——你已经在喝了啊。」 「让我喝个一瓶嘛~~!」 醉汉们不小心把梅里艾菈和莉蒂当成陪酒小姐要她们倒酒,被瑞克提法尔温和地挡了下来。 「瑞克托,要不要帮你倒酒?」 「下次再说吧。」 「这样的话,晚点叫威妮雅教我怎么倒酒吧,还可以先练习一下。」 千万不要!瑞克提法尔在心中大喊。如果被威妮雅知道瑞克提法尔让梅里艾菈做陪酒小姐般的事,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瑞克提法尔拜托梅里艾菈,真的想学千万要找别人。梅里艾菈不解地歪头,后来想想威妮雅应该也不知道帮人倒酒的方法,因此决定找雅莉亚教她,瑞克提法尔总算可以放心。 如此这般地,瑞克提法尔的视察结束了。 当然,在视察参谋们忙碌奔走的司令部中,瑞克提法尔是以认真的态度视察并慰劳司令部要员的。与校级以上的军官一起时,举止也非常得体不辱摄政之名,莉蒂对此十分惊讶。 从后世流传的 资料看来,瑞克提法尔似乎与葛罗莉艾相同,都是可以区分军官与士兵差别的最佳指挥官。 军官有责任与权利,士兵有服从的义务及作为代价的自由。 虽然军官与士兵同属名为军队的组织,但职务内容却完全不同,因此以同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反而是很奇怪的。瑞克提法尔无意识地理解了这点,并反映在行动上。 说到最受士兵喜爱的王国君主,当然就是第一代与第三代国王了。但瑞克提法尔在位才不过多久,便已经出现了可与那两人并列的趋势。 瑞克提法尔肯定是受到士兵爱戴的君主,这点可从当时士兵写下的遗书中看出端倪。 「就算我因为那位大人的命令而死,也不能称为殉国。因为我是为了成为那位名为战友、殿下的盾牌而战斗。就算我无法生还,也希望你们不要恨那位大人,我对于可以为战友而死的自己感到相当自豪。」 被士兵称为战友的君主。 但莉蒂看着这样的瑞克提法尔,心中却很焦躁。 在她眼里,瑞克提法尔的行动,除了计划性地欺骗士兵慷慨赴死之外别无其他。 迦拉哈将瑞克提法尔的行动评为「作为主君的分数算及格了」,不过莉蒂知道这对迦拉哈来说,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为什么?莉蒂不明白。 不管多么优秀的人,都一定有做出错误判断的时候,甚至因此出现死伤。明明如此,为什么士兵们还是能以笑脸欢迎那名即将把他们送往死地的男人呢? 作为瑞克提法尔的参谋,莉蒂抱着这种烦恼过着每一天。 五日之后。 葛罗莉艾很有礼貌地在休战结束那天的黎明,将炮弹打进王国阵地之内。 这天,王国海军第三舰队所属驱逐舰「哈尔米亚」,正于王国东部的大洋——雷姆利亚海上航行着。雷姆利亚海隔开了王国与「出云神州联盟」,并向北延伸到帝国领海,是三国领海交接的国界。 王国海军以第七舰队司令官巴尔博克·车诺瓦·哈维作为司令长官,将第三舰队与第七舰队编成的第二联合舰队——既存的第一联合舰队是以海军总司令长官作为总司令——作为与帝国间领土战争的诱饵,派遣他们出航。现在第二联合舰队正在海上等待着可能被他们引诱出航的帝国舰队。 快速部队——由包含「哈尔米亚」在内的驱逐舰、轻巡洋舰所构成的警戒部队,被布署在主力部队的前方,并在樯楼上配置了许多哨兵,以求尽可能地收集与敌人接触的情报。 为此,身为驱逐舰,樯楼不怎么宽敞的「哈尔米亚」,也派遣了两名正式的哨兵及一名目前没有任务的水兵在樯楼上做警戒。三名士兵处在肩膀几乎相碰的小樯楼中,各自拿着设置在樯楼上的高倍率望远镜,监视自己前方的海面。 「哈尔米亚」舰上搭载有水上兼对空用探测仪。对空探测的部分,是以探测仪发出的探测波大小来决定探测范围;水上探测的部分,由于探测范围会因探测波以及探测仪本身的高度而有很大的差异,因此让哨兵在驱逐舰上方构造的樯楼中以望远镜监看的话,能监视的范围反而更广也说不定。 目前「哈尔米亚」的樯楼中,除了两名正式的哨兵外,还有一名叫作奇奇鲁鲁的十来岁混血种二等兵,他出身于少数部族,也没有姓氏。因此船上的人大多叫他「奇奇鲁鲁」或「奇奇鲁鲁二等兵」。王国中有些部族是没有姓的。 名为奇奇鲁鲁的少年水兵,平时不太与同事出去玩。若要问他有什么兴趣,那大概就是部族传统习惯的观星。奇奇鲁鲁为了这兴趣,存了好几个月的薪水,在上个月买了王都有名工作室制作的特制望远镜,不单是高倍率的望远镜,而且不易受潮生锈、耐冲击,是特别为了在海上生活的水兵制造的坚固望远镜。 奇奇鲁鲁现在拿在手上的,正是这支望远镜。 他向其他两名同袍打过招呼后,便开始以这支个人资产监看起前方海洋。 虽然奇奇鲁鲁的注意力不时会被海鸟或在海面跳跃的鱼类吸走,工作态度很难说是专心热情,但对奇奇鲁鲁来说,监视海面和观察动物两者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他的本职是伙房兵,并不是专门监视的哨兵。 另外两名正式的哨兵因为专心于岗位上,没机会发现奇奇鲁鲁的脱线行为。 于是奇奇鲁鲁就在不受同袍纠正的情况下,边工作边玩地打发着时间。 警戒了约一个小时之后,奇奇鲁鲁在海平面的另一头发现了黑影。 原本以为那是乌云,但形状太过清楚,而且海平面还上升着烟状的东西。 觉得怪异的奇奇鲁鲁,想起了当伙兵时曾在食堂听见航海科的军官如此说: 「帝国的船舰不是以魔法动力航行,所以会冒出黑烟。」 如果是王国的船舰,即使是小型船舰也都会搭载着魔导引擎。 大型船舰的魔导引擎,是以魔法术式及触媒来加热锅炉,以锅炉产生的高压蒸气来作为动力。小型船舰的魔导引擎,则是以直接以魔法术式来产生动力。两者使用的都是魔法术式及触媒,因此不会冒出黑烟。 相对地,帝国军舰是以油、煤炭或以魔法术式燃烧劣质的碎红宝石来产生热量,以这热量加热锅炉作为动力,所以会出现黑烟。 虽然两国引擎发出的动力差不多大,但王国的引擎重量较轻,而且除了触媒之外的零件都可以长期使用,不必频繁更换;帝国引擎的优点则是构造坚固、容易维修。前者的缺点是除了专门技师外无法维修,而且只要某处的魔法术式坏了,出力效率就会大幅降低;后者则是引擎非常重,而且一定要有燃料才能启动。 奇奇鲁鲁因为想起了帝国军舰的特征而脸色发白。 (那是帝国军舰发出的烟!) 慌张的奇奇鲁鲁急忙拿起装在樯楼上的通话器,无视在场同袍的惊讶,向舰桥发话:「海平面上发现敌舰。」 向上级报告原本是正式哨兵的工作,但奇奇鲁鲁在没有详加确认之下,跳过哨兵越级报告的喊叫声,传入了正集中在舰桥上的长官们耳中。 当长官们拿起望远镜朝着奇奇鲁鲁所说的方向看去时,奇奇鲁鲁的猜测已经成为现实。 十数艘扬着被黑烟薰成深灰色、原本是红底绣有「相交的三叉枪」的帝国舰旗的帝国军舰,组成了复数的单纵阵队形,朝着王国舰队前进。 「帕拉提翁要塞」内,瑞克提法尔共有两间专用房,一间是日常起居的将官用个人房,另一间是紧急追加了隔音设备的办公室。 因为没有专属部门,而成为瑞克提法尔的随从参谋的莉蒂,正站在投影于办公室中央的影像前,为瑞克提法尔解说影像内容。 「帕拉提翁要塞」的概略图、帝国的侵略路线、进入战斗状态的各部门……瑞克提法尔坐在椅子上,无言地看着这些罗列的影像。 其中还有即时传送的直播影像,从这些影片的混乱,多少可以感受到战况有多激烈。 视察时见过的士兵中,说不定已经有人战死了——瑞克提法尔突然这么想着。 直播的影片之一是,王国军以魔动式弩弓攻击死命前进的帝国军,制造出大量的尸体;另一个影片则是帝国士兵抱着炸弹冲入王国军的某个碉堡中,从内部引爆、破坏碉堡。 被要塞炮的炮击打得四散的帝国军、在王国军的弹雨中挖掘壕沟前进的帝国工兵、以巨大的身体硬吃炮火,踩过铁丝网缓慢前进的帝国军战斗用自动人偶、将魔法及炮弹打入帝国军挖的壕沟中,让帝国士兵无处可逃,使堑壕成为屠宰场的王国炮垒、与侵入堡垒的帝国军近身战斗中的巨人族士兵、朝着要塞进行单 点突破的帝国骑兵团,以及从旁拦阻骑兵团的王国士兵。 虽然每个影像中都出现了大量的死者,但对于整个战场来说,那些画面不过都是小小的碎片而已。转播的影像只有王国的部分,如果从帝国方面的角度观看这个战场的话,应该又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吧? 「目前被敌军破坏的是七〇二炮垒。假如这里被敌人突破,我军只能撤退到后方的阵地了。而且撤退速度不够快的话,我军将会被敌人包围,不是全灭就是投降,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投降的许可呢?」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之情。 莉蒂也以毫不动摇的声音答道: 「要塞司令官下令,无法再战斗时,允许现场指挥官自行决定是否投降。」 「知道了。」 瑞克提法尔简短地回应,再次将注意力集中于影像上。 莉蒂察觉瑞克提法尔的脸色不太好,但故意不提起这事。 同样的,站在办公室入口附近的两名男女近卫军,虽然不时地注意着主君的脸色,却也没人打算把瑞克提法尔从这残酷的现实中拉开。 瑞克提法尔自己也不认为将视线从这些如碎片般的现实中移开是好事。 与敌我双方几乎都没出现什么死者的王都夺还战不同。这场战争在瑞克提法尔的指挥下——其实是由迦拉哈及他的幕僚所指挥——出现了这么多的死者。不论是敌人或是我军、男人还是女人,都平等地迈入冥府大门了。瑞克提法尔该如何看待这件事,看他的脸色就能明白了。 自从重新开战,瑞克提法尔的生活便在听着莉蒂的解说、沉默地看着影像、偶尔裁定从王都送来的文件这些事中过去了。 有时会有视察时认识的军官直接前来报告曾经见过面的谁死了。「我不会忘记他们。」瑞克提法尔会抹杀脸上的表情,简单地这么回答,军官则接受他的说法离开。 不像是战争新手的态度。 莉蒂虽然奉迦拉哈的命令监视着瑞克提法尔,但最近开始觉得应该没这个必要。 瑞克提法尔一来到这个要塞后,便掌握了全部的指挥权,但却完全不行使军权,也不曾插口过作战方面的事。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为了让迦拉哈方便指挥。 迦拉哈第一次与瑞克提法尔见面后,回到司令室时莉蒂也在场。她还清楚记得,迦拉哈告诉司令室中所有人,瑞克提法尔承认自己是外行人,因此打算把作战方面的事全部交给迦拉哈他们处理,自己只负责扛起战争的责任时,经验比自己丰富的参谋们则松了一口大气的样子。 即使司令官再怎么有能力、幕僚再怎么优秀,如果运用这些人的最高总司令是个脑残,那么下属还是莫可奈何。 研究王都夺还战的话就可以明白,瑞克提法尔不致于被分类到无能之辈中。一来是不清楚那场夺还战是不是由瑞克提法尔亲自指挥,而且,擅于攻击的将领不一定也擅于防守。虽说累积了一定的知识与经验,了解战斗的本质之后,不论攻守应该都能胜任。但是这位摄政的知识与经验是否充足,却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 其实,当莉蒂被任命为瑞克提法尔的随从参谋时,她有种因为自己派不上用场,所以被丢去当闲差的感觉。 说到底,这工作不过是为外行人做各种解说而已。 既然瑞克提法尔身边已经有了近卫军的侍从武官,那自己的存在就可有可无不是吗?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莉蒂还是看在上司的面子,随行在瑞克提法尔身边。 实际交谈过后,莉蒂认为瑞克提法尔是个「极度平凡」的男人。 气势上与攻打「帕拉提翁要塞」的帝国公主有着天壤之别,待人处世的样子和一般市井小民差不多,这种人居然是一国之君,让人惊讶。 莉蒂出生于前代国王在位时,但这却是第一次与国王身分的人交谈,其实没有可以比较的范本。不过瑞克提法尔与她想像中国王应有的样貌差太多,让莉蒂多少感到不安也是事实。 尤其瑞克提法尔视察时的样子,莉蒂真心怀疑,这个年轻人是否能承受死亡。 瑞克提法尔个人因此精神错乱也就算了,但他的身分是国王,精神出问题的话,会把莉蒂等人也卷入混乱中。 「——您不前往司令室下指示吗?」 莉蒂看到瑞克提法尔略微回头,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这是相当逾越本分的行为,莉蒂有点懊悔。 「对不起,请忘了这些话。」 「不,遇上问题就想找出答案,是参谋应有的态度。不过就算问了,也不一定有答案就是了。」 「也就是说,殿下您没有答案吗?」 「有,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瑞克提法尔摇着头。 「——那也无妨,身为殿下的随从参谋,下官有明白殿下在想什么的义务。」 「义务,吗?」 瑞克提法尔苦笑地抬眼望着莉蒂。她与银色的瞳孔反覆对视,伴随着的是主君的叹息声。 「参谋这种人,真是知识的俘虏啊。」 「不这样的话就当不了参谋,至少对下官而言是这样。」 如果没有求知的想法,那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这样吗?你也真辛苦。」 瑞克提法尔将视线从影像移开,仰头看着天花板。 若视线可以穿透墙壁,应该能看到飞扬在要塞最上方、代表摄政的白旗吧? 「我只是知道自己的程度到哪里而已。我有义务让死在那战场的人们,多少带点意义死去。」 不这样的话,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不管是杀人的义务、生存的权利、杀人的权利、生存的义务,都背负在我身上。因此我有选择最佳方式及所在位置的义务。而这次的战争,我的工作就是不去妨碍专家做事,像这样乖乖躺在床上,必要时出面负起所有的责任,就是最好的方式。」 瑞克提法尔滔滔不绝地说着。 除了莉蒂之外,门口的两名近卫军,也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 深深刻在「皇剑」中历代国王的后悔,驱使着瑞克提法尔发话。 「我认为君主的工作就是当个『摆饰』。是人们景仰的『摆饰』,也是人们自夸用的『摆饰』。像小孩子展现他们的玩具般,得意洋洋地炫耀给别人看的『摆饰』。战争或政治,不过都是为了达成这件事的手段而已。」 瑞克提法尔看着上空,表情不变地做出结论。 「——君主是所有人的意志与心的集合体,不属于我个人。我只是扮演君主这角色的演员而已,是不让人们发现,他们想像中的君主其实是不存在于世上的小丑。小丑只能存在于舞台上,不可以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参谋。」 瑞克提法尔说完这些话后,再次将目光转移到影像上。 表情与刚才完全相同。 对自己所说的些现实,没有身为生物该有的愤怒与疑问,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一切。 「——殿下,您已经放弃了吗?」 放弃做自己地活下去——莉蒂对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很烦躁,但还是忍不住问着。 瑞克提法尔回答得毫不迟疑。 「已经放弃了。不过现在的状态最适合完成我的心愿,所以我觉得这是件幸运的事。」 站在完全不回头的主君背后,莉蒂停止了追问。 因为她察觉到,作为参谋,该知道的程度只到这里。 午餐后,瑞克提法尔的态度依旧,工作的模样也没有变化。 这段期间, 有人前来报告瑞克提法尔认识的士兵之一行踪不明的事。那名士兵被征召前往前线的堡垒,但却没来报到。 即使如此,瑞克提法尔还是像早上一样边看着影像边进行工作,偶尔对前来办公室的防卫军参谋提出的建议表示同意、发表疑问或退回意见。 瑞克提法尔看着某个影像中的一个点。 那是帝国军的配置示意图。由葛罗莉艾亲自指挥的六个军,从再度开战后就一直停留那个区域,几乎没有变更过配置。 「帝国军应该也知道时间紧迫。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却不把那些兵力用来攻破我军的防卫呢?」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问题,莉蒂运用自己的知识与经验做出回答: 「应该是在等我们开始出血吧?就算那些部队突破了要塞,但进入我国国土后也无法和北方总军及中央总军的主力为敌。为了温存实力,所以才故意让侵攻国土用的直属六个军待机。这样应该可以说明现状。」 「是啊,是这样没错。」 瑞克提法尔点头赞成着莉蒂的见解。 但就在莉蒂因看法被接受而松了口气时,瑞克提法尔却做出了危险的发言: 「但迦拉哈中将应该也有和我同样的疑问,而且也从其他人处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吧?他应该和我一样感到不安。」 「也就是说,您认为敌人别有企图?」 莉蒂全力思考着,如何回答瑞克提法尔的疑问,参谋的身分支配着她的思考模式。 「就这个状况来说,敌军不以正面作战来突破防线的战斗方法——有三种可能:一是即将有更多的援军前来。二是使用战略级魔法之类的大规模魔法阵。三是打算以我们所不知道的侵略路线来突破要塞。」 但不管哪一种都只是「有可能」而已。 对王国军而言,不管敌人如何打算,自己都是被攻击的一方,因此做不出太有创意的想像。 前代国王的希望是:不对帝国做任何攻击行为。 如果帝国军侵入「帕拉提翁要塞」,王国当然会把他们赶回去,但不曾趁胜追击攻入帝国领土。而且—— 「以要塞中的战力主动攻击敌方,无异于自杀。」 仅以敌国八分之一的兵力撑到今日,靠的是一千多年前王国建造的绝对防线「帕拉提翁要塞」。刻在要塞上的魔法术式所发动的反物质、反魔法障壁,可以将攻击减弱甚至无效化。此外,要塞炮总是维持在最佳状态,能以最大火力打击敌人。 要塞本身的防御力也高,重炮的杀伤力又大。 花上一千年的时间长期建设而成的这座要塞,是王国建造的建筑物中最巨大、最有效率也罪孽深重的存在。 「走出『这里』,我军就会粉身碎骨。」 这是在深知要塞防卫军的一切后所做出的结论。 要塞也曾有过请求援军以重新编队、进行积极防卫的想法。但北方总军基于即使派出足够的援军,但在抵达「帕拉提翁要塞」之前就会开始降雪,因此不打算这么做。最重要的是,在军方上层被大换血的现在,王国军没有与敌国数十万大军开战的实力。 而且还必须牵制西方的联合诸国,东方与南方也可能趁着王国动乱时上下其手,因此军方对于大幅调动国内战力前往北方一事的态度消极。 「唔。」 瑞克提法尔从办公桌的晶盘上叫出王国军的情报,目不转睛地看着。 就莉蒂的立场而言,会希望瑞克提法尔在这时能多依赖参谋一点,但最后还是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这种不积极的性格,说不定是她一直不属于任何单位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算,想抽出能与现在的帝国军正面交战的军力,一定得花上二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瑞克提法尔再次叹了口气。 「虽然人数不算少……」 但太过相信因内乱而四分五裂的军队,那一定会吃亏的。 当代国王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将拥护自己的人马安插在军方高层的结果,就是在这时被扯后腿。原本的北方总军上将司令官及其党羽与帝国军私通,打算从后方夹击「帕拉提翁要塞」。若不是瑞克提法尔将他们拘捕得早,那些人现在应该已经因叛国罪而被杀、曝尸荒野了吧。 总而言之,现在的王国军没有与帝国正面冲突的实力。 应该说打从一开始,就对应得太迟吗?但一边是从一开始就以侵略王国为目标的帝国,另一边是,被不算优秀的当代国王弄得一团糟的王国,军方的动作不够快也是事实。 但这不够快的对应,很可能导致国家的灭亡。 瑞克提法尔搜寻着「皇剑」内的情报,拚命找着有用的资讯。与这场战争没有直接牵扯的瑞克提法尔,期望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如何不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原本王国的终极战略目标,就是击退帝国军并取得回复国力的时间,因此要塞决不能被击破。对瑞克提法尔来说,这也是无可退让的事。但现状却是,没办法制敌机先地主动出击,只能随帝国的攻击起舞,消极地见招拆招。 瑞克提法尔一方面不断取出「皇剑」中的情报来浏览,一面在脑中同时建立数个思考算式。对「皇剑」来说这是很低度的功能,但瑞克提法尔最近才终于有办法做到它。 但是—— 「头好痛……」 持续的抽痛感,妨碍了瑞克提法尔的思考。 虽然瑞克提法尔总算能藉着「皇剑」的能力进行多线思考,但对「皇剑」还是不够熟悉,因此造成了身体不必要的负担。而且战斗重新开始后,就有许多事不断强烈压迫着瑞克提法尔的精神,这也是不可忽视的负担。 原本只要把演算的过程全丢给「皇剑」进行就好,但瑞克提法尔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用原本的思考方式,让计算全在自己脑中进行,如此一来更是加重了瑞克提法尔的负担。 重覆着不利用「皇剑」就无法进行的思考演算,代价居然只有头痛而已,这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不知不觉中让自己走投无路,就是瑞克提法尔现在的状况。 如果梅里艾菈或威妮雅在场的话,应该可以察觉瑞克提法尔的异常,但她们现在正各自进行着任务。梅里艾菈正以瑞克提法尔代理人身分,待在北方总军司令部。威妮雅则率领着一排近卫军,将物资 运送到前线的运输部队中。 「殿下,请别太逞强……您倒下来的话,没有人可以代替您的。」 男性近卫军担心地劝瑞克提法尔稍做休息,另一名近卫军也是同样的神情。 瑞克提法尔看着他们的表情,觉得有点懊悔。 应该要表现得更好一点的。 「我很好,没问题——这话当然是假的,但我还撑得住。『皇剑』真是太方便了。」 不是这样的问题——莉蒂看着一脸困扰的近卫军,在内心叹气。 这个摄政对自我管理可能很外行。应该暗示那位侍从武官这件事,并请她做些对应,莉蒂下了这样的结论。 但在与梅里艾菈沟通前,自己也该做些什么。 假如帝国出现什么大动作,王国领头的主君却不在的话,是会影响士气的。 「殿下,今天就到此……」 正当莉蒂向前踏出一步.想建议瑞克提法尔停下今日的工作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二次。 近卫军紧张地将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莉蒂瞧着瑞克提法尔,瑞克提法尔关掉影像点了点头。于是莉蒂便道:「请进。」 「失礼。」 进入房中的是管理要塞内近卫军的上尉。 上尉在入口处行了一个礼,见瑞克提法尔点头回礼之后,朝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将腰间的板夹递给瑞克提法尔。 板夹的文件上印着王国海军的徽章,没有阅览权限的莉蒂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将视线从板夹上移开。 「刚才从王都传来的联络,下官不清楚内容为何,但这是一级机密情报……」 除了负责解读暗号通信的近卫军通信官之外,没有人知道文件的内容为何。 「辛苦你了。」 「是!」 上尉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但打开文件的瑞克提法尔微微皱起眉头。 「慢。」 「是!」 上尉再次转过身。 瑞克提法尔从抽屉中拿出印有王家家纹的纸及板夹,在纸上快速写下一些文字后夹在板夹上,交给上尉。 「将这个交给王都的海军总司令部与海军参谋总部,是摄政令。」 「是!「 上尉接过板夹深深行礼,头像是快撞上办公桌似的。 瑞克提法尔点点头道:「快去吧。」 「失礼了!」 上尉离开办公室后,瑞克提法尔再次皱眉,喃喃地道: 「真的要头痛了呐……」 刚才的文件内容是「东方的雷姆利亚海上,王国海军和帝国海军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报告。虽然还没真的开始互相发炮,但所有船舰已经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可以开火。 王国海军的规模,在大陆中算是相当大的。但帝国海军也不弱,若是开战,王国军不可能没有损伤。而且东方的防御力减弱的话,不知道「出云神州联盟」会做出什么事。 虽然瑞克提法尔不认为内乱中的出云会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但出云国内,有世界最强的遗迹战舰「天照」。即使在旧帝国时代,出云依然能够保有独立地位,恐怕是多亏了这艘战舰的存在吧? 只要有这个东方的威胁在,王国就得多花许多时间才能重新编队,没人敢说这个延迟不会成为致命伤。 「啊啊,真想要有两个身体啊……」 瑞克提法尔小声说着,想起了与莉莉西亚说过的话,并认真地想尝试看看。分身这种魔法是真的存在的,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瑞克提法尔站起身,回头看着莉蒂。保险起见,还是先从要塞内的资料室借一些与分身魔法有关的资料来看看好了。 但瑞克提法尔回头的同时,世界却歪斜了。 「嗯?」 正确来说,是瑞克提法尔的身体倾斜了。 瑞克提法尔试着重新站直,但身体完全不听指示。 「殿下!?」 莉蒂急忙走到瑞克提法尔身边,想撑起他的身体。 但莉蒂既不是有体力的种族,身材也比女兵的平均身高矮上许多,无法支持瑞克提法尔的体重。近卫军两人慌忙奔来,但瑞克提法尔的身子已然倒下,没入桌影中。 「喔……?」 不明白瑞克提法尔想说什么,莉蒂被瑞克提法尔的体重压倒在地上。 幸好瑞克提法尔似乎还有点意识,在倒下时扭转身体抱住莉蒂的头,因此莉蒂撞在地上的部分只有腰部和肩部而已。尽管如此,还是让莉蒂痛得皱眉、眼角含泪,眼镜也掉在一旁,视野变得模糊。 「殿、殿下.您不要紧吗?」 虽然如此,莉蒂还是以军人的责任感关心着压住自己的男人。 瑞克提法尔是摄政,是武官该保护的对象,也是王国的最重要人物。就像刚才自己脑中所想的,这名青年要是有个万一,可能会导致兵败如山倒。 但瑞克提法尔没有回答莉蒂的问题。 「殿下……?咦?难道真的……」 莉蒂难得地瞪大眼睛。 两名近卫军虽然已经来到莉蒂身旁,却无法做什么。 在没弄清楚瑞克提法尔昏倒的原因前,不该随意移动他的身体。 他们不明白,这是因为「皇剑」判断瑞克提法尔继续思考下去的话,会对身体造成损害,所以直接夺走他的意识。 「皇剑」不但会保护瑞克提法尔的身体,也有应用思考的机能。现在「皇剑」的应用思考选择夺去瑞克提法尔意识,来保护他的身体。 除此之外,强制地让瑞克提法尔进入休息状态,将演算区域内还没算完的多余计算最佳化,也是「皇剑」目的之一——为了保护「皇剑」自己。 瑞克提法尔完全不明白「皇剑」的使用方式,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皇剑」。 对「皇剑」来说,有时必须降低运作效率以自我保护,做法就是将工作中的项目的性能下降一半,但瑞克提法尔并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实行的技术。 因此,「皇剑」在判断现状对瑞克提法尔的身体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停止了机能。 「上尉,军医马上就会过来了,请再忍耐一下。」 女性近卫军对莉蒂说道。 虽然莉蒂很想立刻摆脱现在的状态,但近卫军的话相当正确,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莉蒂的手掌抵在瑞克提法尔胸前,感受到瑞克提法尔的心跳,稍微冷静了下来。 心跳没有异常,应该只是过度疲劳而已。 莉蒂知道这名年轻的摄政经常工作到深夜。 晚上做的大多是从王都送来的工作,因此和莉蒂无关。但看着日益憔悴的瑞克提法尔,就会觉得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瑞克提法尔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仗着「皇剑」的性能,一路逞强过来的报应吧。莉蒂有点放心地叹气,决定认真要求那位侍从武官,对这个工作狂的呆头摄政进行健康管理。 瑞克提法尔倒下的消息,基于莉蒂的判断而被压了下来。 除了一小部分的近卫军外,连要塞防卫军与近卫军都不知道这件事,照常地进行他们的工作。 但在立场上,还是该让迦拉哈知道这事,如此判断的莉蒂在当晚来到迦拉哈的办公室。 「——看样子应该不算坏事吧?总之就是『皇剑判断』现在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是吧。」 「这……我什么也……」 「也是啦。没差,你就照之前那样跟着摄政殿下吧。除非我有什么特别指示,否则就以他的命令为优先。现在还好,等帝国军正式开始行动之后,可能就需殿下的力量了。」 迦拉哈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战略地图。 「殿下很在意帝国十三公主的行动是吧?」 「是的。他说对方应该也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迦拉哈听着莉蒂的报告,手摸着下巴、高兴地歪着脸。 很有趣,他的表情是这么诉说着。 「嗯,也许他不当摄政,改行当军人也行呢。」 「但是……」 「经验这种东西只要时间够多,自然就会累积起来。接着就是从经验中,诞生出什么的想像力,这部分就得靠老天赏赐的才能了。」 不过如果真的让他当兵的话,体能不太够啊——迦拉哈如此耻笑着。莉蒂无法反驳迦拉哈嘲弄的表情,瑞克提法尔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倒下来,是铁一般的事实。 而且迦拉哈应该不是想怪罪瑞克提法尔,而是单纯自嘲居然得将国家大事交付给那种瘦弱的青年。 如果自己的能力再强一点的话——这种思考方式,应该是人的坏习惯吧。 再一点、再一点点地向上追求,结果最后就是失去了真正必要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莉蒂思考着,下定决心开口: 「——阁下,可以让殿下 回到王都吗?」 迦拉哈微微睁大着眼,看着莉蒂。 虽然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对方是迦拉哈·多·拉格达纳,应该不可能就这样被说服。 「这个『帕拉提翁要塞』的确有可能被突破,而且被突破时如果殿下在此,确实能提高士气。但若是在此失去殿下,王国就会灭亡了。」 「所以,要让殿下回到王都?」 「是……」 这不是最好的一步,但那名青年并不适合战场。 不,反过来说,可能是太适合了也说不定。 他只需在战场待上少许时间,就能判断情势了吧?就像在视察时,简简单单便掳获了士兵们的心一样。 这是「皇剑」的能力,也是作为国王的才能。 历代国王也是如此,虽然其中有多人的生长环境与战斗无关,但都能马上习惯战场上的事。 会自动保护使用者的「皇剑」说不定也连使用者的精神也会帮他们重建,莉蒂是如此猜测着。战斗是军人该做的事,因此军人比其他人享有更多的权力,并被人民所尊敬。莉蒂是这种想法的信奉者。受伤或上了年纪的退役军人能享有丰厚的津贴,其实也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补偿。 既然如此,那么没有享受到这些好处的人,就不该让他们战斗。 莉蒂隐藏着心中的真正感觉,如此地告诉自己。 但迦拉哈冷酷地否决了她的提议。 「不可能。」 「为什么……!」 莉蒂眼中的瑞克提法尔是孱弱的青年。 而且没什么自信,不像可以背负整个国家的人。 虽然士兵很仰慕他,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你太小看殿下,就是这样。」 「我没有!」 「既然如此,为何不以自己参谋的身分去说服殿下?若你能以理说服殿下,那我还能反对你吗?」 「那是……我的权限不能……」 「没有什么能不能的。那位殿下是心思细密的老好人,你就算有点僭越地和他说话,只要论点正确,他就能够接受。但你却不这么做,反而很瞧不起他,把他看成害怕战争的弱者,不是吗?——不,我说错了。」 迦拉哈直视着莉蒂,目光穿透她心底。 「你是——害怕那位摄政。」 「……!」 莉蒂以低头掩饰因愤怒而快要涨红的脸。 参谋不需要激情,需要的是接受一切的冷静,以及近乎胆怯的慎重。 莉蒂回想着骑士学校所教导的参谋守则,忍耐着不对迦拉哈的话发作。 「——就算如此好了,殿下身在本要塞的危险性,阁下也是明白的吧,既然如此……」 「你想的太少了。所以才没有单位要你。」 「——!」 被迦拉哈的恶劣评价所激,莉蒂这次不再遮掩她的愤怒。 在骑士学校中不曾得到「思虑过浅」的评价,应该说自己活到这么大,不曾被说过是想太少的人。 「生气了吗?原来如此,你比那位殿下来得好控制多了。」 「阁……下……!」 嘲笑。 迦拉哈的表情就是这个样子。 而且这表情确实是针对莉蒂做出来的。 「再命令你一次,跟在那位殿下身边。理解那位殿下心中的黑暗,这对你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 「什、什么……」 黑暗? 莉蒂的表情因迦拉哈的话而转变为疑惑。 那名看来极为诚实的青年,心中会有什么样的黑暗?而那又和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关系?莉蒂无法理解。 「你不明白,对参谋而言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所以才一直没有专属单位。」 「我、我不明白的事……?」 迦拉哈点头。 「听好,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的人。将他人以自己的尺规来判断、衡量其价值的笨蛋虽然到处都有,但参谋不需要那种蠢材!你们的敌人可不只会出现在桌上的地图里!」 「呜……」 迦拉哈发出的气魄让莉蒂颤抖了起来。 对于才刚过二十五的莉蒂,迦拉哈的精神压力是过于沉重的负荷。 但迦拉哈随即缓和了下来,露出对他而言罕见的温和表情。 「——你是我的朋友加里安·雅顿托付给我的重要女儿。而且我也觉得你以军人、以参谋为志向的决定没有错。二十五年前,我能活下来是多亏了你的父亲。让你在没看过父亲、也没享受过父爱的情况下长大,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希望你能走在想走的道路上,过着能让自己满意的人生。」 「——这和父亲没有关系。」 莉蒂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不满。 父亲的名字,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二十五年前那场战争的英雄、击退强大帝国军的天才参谋。 但莉蒂不是为了追随着那样的父亲。而是为了在与当年父亲战死的战场,同样炽烈的沙场上获得胜利并活下来,以超越父亲。 莉蒂对无法理解这点的迦拉哈微微地感到失望。 「我和父亲不同。」 为了证明,父亲不是什么英雄、死得没有价值。 为了证明,让母亲哭泣的作为,不是什么值得被国家赞赏的事。 为了证明,父亲的死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保护母亲。 「那就更别将眼睛从那位殿下身上移开!」 迦拉哈装作没看到莉蒂反抗的表情,再次下令。 「——为什么?」 对于莉蒂的问题,迦拉哈困扰般地苦笑。 「因为殿下有和加里安同样的味道,虽然是参谋却广受士兵爱戴,而且比我更适合当指挥官。」 莉蒂离开迦拉哈的办公室,回到自己房间,扑倒在床上。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柜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回想着小时候见过的、母亲那哭泣的脸。 「——妈妈。」 没有再婚,一个人养大莉蒂的母亲。 知道迦拉哈资助她家,是进了骑士学校之后的事。因为这件事,莉蒂开始无法谅解父亲及迦拉哈。更进一步地说,让母亲哭泣的帝国、王国两者都不可原谅。因此莉蒂才想以自己的力量,证明父亲的行为没什么了不起。让把父亲捧成英雄、无视母亲泪水的家伙们一些颜色看看。 「瑞克提法尔。」 如果那个男人是父亲的同类的话,那就太刚好了。 莉蒂在枕头中笑了起来,故意不去发现从眼角流下的泪水。 「——你别想逃走。」 让你代替父亲,成为我要超越的障壁。 你在王都夺还战中立下的功勋不值一提,我会证明这点。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泪水不断地涌出,但莉蒂并不抹去那些液体。 只是一直不断笑着。 瑞克提法尔能接获这个情报,是因为在办公室跟迦拉哈打听至今为止的帝国军战术及指挥官们的习惯时。 那场会谈之后,帝国军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因此,迦拉哈有机会向瑞克提法尔讲解战术方面的事。 推测帝国军现在的行动,可能是为了让王国大意,但也可能是温存战力。因此王国军也派遣了侦察部队,一一回报帝国的动向。 基本上我方是守势,敌方是攻势。守方最重视的是温存兵力及巩固据点,不会积极地去攻击敌人或主动削弱敌人的战力。尤其这次的战斗,目的是撑到冬天到帝国的补给路 线无法使用为止。在冬季,运送帝国全军在战斗状态下所需的所有物资,对帝国来说是做不到的。 「敌军大举进攻要塞正面的第一防卫线第〇七〇地点!从团旗来看,敌方主力是第一〇一机兵团!」 瑞克提法尔与迦拉哈听到通信机传出咆哮般的报告后,同时起身、奔出办公室。 指挥官奔跑的样子,会让士兵产生多余的不安,因此两人尽快赶往中央司令室。一路上,迦拉哈手上的通信机不断地报告目前战况。 「〇七〇防卫阵地指挥官瑟迪亚准将请求支援。现在正在从预备兵力中,挑选部队编成救援部队。能为〇七〇阵地进行援护炮击的位置上,没有魔导或炮兵部队。最近的第三三五四自动炮兵连,已经接到支援命令,正在转移阵地中,预定十五分钟后移动完毕……」 原本第〇七〇防卫阵地附近,是有炮击阵地可以进行援护炮击的,但第一防卫线因至今为止的战斗而被突破了数个点。虽然王国军努力维持着防线该有的样子,但还是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你怎么想?」 一路上,有许多士兵不对两人敬礼地奔走着,他们是传达各部门命令的传令兵。 虽然通信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但带着内容详尽的命令书或战斗报告奋力奔走的传令兵依然健在。传令兵身负使命时,不需停下对长官敬礼,而且也能使用将领专用的电梯。 「虽然知道他们的攻击中带着寻找我方破绽的意思,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弱点了……下官无能。」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葛罗莉艾公主不是寻常人物,这我早就知道了。」 瑞克提法尔不认为葛罗莉艾是有必胜的把握才进行这次的攻击。 恐怕是根据威力搜索(注)及至今为止的攻击结果,加上她惊人的洞察力来推测出我方的弱点,并出动贵重的自动人偶部队。 瑞克提法尔打从心底对葛罗莉艾感到敬佩。 若是害怕损害过大而导致失势的指挥官,是不敢采取这种战术。可以说,只有身为帝族又是元帅的葛罗莉艾,才有胆量这么做。 「殿下!」 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从一旁的走廊奔出。她们原本正以近卫部队的身分与要塞的守备部队进行共同演习。 注:藉着部分兵力的攻击,从敌人的反击状况来推测,敌方兵力与配置等战术资讯的侦察方式。 若是有万一时,近卫军与要塞军的看法或作法不同,会造成无法弥补的结果,因此近卫军的指挥官向瑞克提法尔提出了共同演习的申请,瑞克提法尔批准了。至今近卫军与要塞守备军的各部队已经一起演习过好几次了。 连长报告:「只要殿下有令,部队随时都可以出击。完毕。」 威妮雅将近卫军连长的话传达给瑞克提法尔。梅里艾菈有摄政侍从武官的身分在,因此属于不同的命令系统。 「近卫军待机,直到有其他命令为止,以守备军的请求为优先。」 「了解。」 威妮雅转身奔回近卫军处传令。由于通路上的人太多,因此威妮雅踩着墙壁,改从天花板离开。军中虽然规定传令兵以外的人不能飞行,但没有规定不能在天花板奔跑。 「到中央司令室去。」 「我陪您一起去。」 梅里艾菈的口气中有着强烈的意志,瑞克提法尔无言地点头。 侍从武官是随侍在主君身旁的辅助者,而且梅里艾菈是下任王妃,不管把她放在要塞中的任何部门,都会变成阻碍吧?梅里艾菈并不无能,但是个麻烦。 其实最让迦拉哈烦恼该怎么对待的,不是瑞克提法尔,而是梅里艾菈。 但他所担心的梅里艾菈,并不会干涉要塞的命令系统。除了训练时间之外,她都在瑞克提法尔身旁,担任专属幕僚般的辅佐工作。 迦拉哈认为梅里艾菈对莉蒂抱着对抗之意,但换个角度想,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莉蒂是没有专属军位的参谋,还没决定好真正的职务是什么。虽然不至于无事可做,但也没有必要特别发派工作给她。 让莉蒂与梅里艾菈一起作为摄政辅佐官的话,也算是日后正式成为辅佐某司令官时的预习。迦拉哈一边看着前方的瑞克提法尔的背影,一边这么想着。 莉蒂从迦拉哈身后追上。 「瑞克提法尔大人,请过目。」 奔至瑞克提法尔身边的莉蒂,看了瑞克提法尔另一侧的梅里艾菈一眼,随即将板夹交给瑞克提法尔。时间不多,但莉蒂已经尽她所能整理好与这次攻击有关的资料了。这方面的工作经验,莉蒂比梅里艾菈多上许多。 没发现梅里艾菈正轻皱着眉。瑞克提法尔打开资料看完文件上的敌方情报,将板夹递给迦拉哈。 敌方主力是自动人偶兵团,总数六十四架。为了占领阵地,共有四个步兵营作为支援部队。支援这些部队前进的炮兵连则有两个。 「你怎么想?」 接过资料,快速扫过内容的迦拉哈回答道: 「是,殿下,下官认为无法保住〇七〇阵地。原本该阵地和其他阵地比起来,所在位置就较为接近敌方,至今也遭受过许多次的大规模攻击。因此,我们现在正在构筑不包含〇七〇阵地的新防线。」 第〇七〇防卫阵地,是开战之初帝国军攻破其他阵地后,残留在接近敌方阵地的孤立据点,在第一防线缩小的现在,等于是在最外侧、突出的阵地。 迦拉哈等要塞守备军因此决定放弃第〇七〇防卫阵地,在后方重新设立代替的野战阵地,构筑新防线。 「原本预定在后天深夜撤退。」 原本的预定是:趁着黑夜撤走士兵及能带走的设备、武装等等。撤退用的支援部队也已经编成,只要时间一到即可进行。 「要想成对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应该是被对方猜到了。」 对于迦拉哈的回答,瑞克提法尔小声地咂了一下舌头。这不像他平常会做的事,梅里艾菈惊得睁大双眼,但瑞克提法尔没发现她的反应,继续向迦拉哈发问: 「以全力支援〇七〇撤退为方针,没问题吧?」 「没有,依下官浅见,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会崩溃吗?」 「应该吧。」 虽然被预料之外的大规模战力攻击,但在新防线还没构筑完成的现在,还不能失去第〇七〇防卫阵地。 万一,第〇七〇防卫阵地被突破的话,出现空隙的防线就会如骨牌般接连崩溃。当然,突破防线后帝国军不可能就停止攻击,一定会为了取得更多战果,而深入王国军阵地。 「撤退后〇七〇阵地的兵力会由新的阵地所吸收,成为新的防线。由于其他阵地的兵力已经配置完毕,因此只要能挡下敌人势头的话……」 「战场上的势头是很可怕的东西吧?」 瑞克提法尔说的是肺腑之言。但迦拉哈则是抱着不同感情似地低语道: 「——是魔物,下官也差点被它吞噬了。」 总是自信满满的迦拉哈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瑞克提法尔有点惊讶。 也重新体会到战场是多么可怕的地方。 「那么,请问中将该怎么做,才不会被吞噬?」 迦拉哈因这突然的问题沉默下来。 但一瞬之后便微笑着答道: 「这个嘛,如果是下官知道的方法,不管多少都会提供。」 瑞克提法尔一行四人,从后方的门进入中央司令室,房间中央正浮现着由立体投影球所投影的第〇七〇防卫阵地的各种分析图。 帝国军的自动人偶,正 从阵地正面突破堡垒。 一架自动人偶,以装在腕部的反装甲转轮式机炮向堡垒进行连射。其余的自动人偶则以手上的三五公厘突击炮发射炮弹。后方还有背着攻城炮的炮兵型自动人偶,跟在它们身边的步兵队,正一一压制王国方面的据点,与第〇七〇防卫阵地司令堡垒间的直线距离,已经不到一公里。 「支援炮击呢?一〇三和〇七七的野战炮兵连在干什么?位在九九〇的魔导炮兵连快点布署完毕!」 「白痴!现在是在乎机密文件分类的时候吗?带不走的就烧掉!不要用去想没烧光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五六号到七七号的要塞炮都可以使用!但是要确实传达,避免误击!」 「飞龙部队?别开玩笑了!没有穿戴障壁装备的飞龙,只会变成敌人的靶子而已!现在给我乖乖待着!」 怒吼、悲鸣还是怒吼。 迦拉哈听着充斥在司令室中,前线部队的声音。皱起眉头,命坐在圆桌上位的主任参谋们说明现状。 不论如何,失去第〇七〇防卫阵地都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争取时间,尽快构筑新防线。为此,第〇七〇防卫阵地的将领与士兵,不得不原地死守——整合了众参谋意见的参谋长如此对迦拉哈建议着。 「帕拉提翁要塞」的阵地配置方式是设计成彼此间可以交互支援的,但阵地一直被进攻的话,机能就会确实地丧失,而且在超过某个程度后,防线就会像骨牌效应般地整个崩坏。 各兵科的指挥官为了防止战线崩坏,拚命地修补防线。参谋们则分析敌军指挥官的动向与敌人的攻击预测等情报,向迦拉哈献策。 谁都知道,计策全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有不少提案是以第〇七〇防卫阵地被突破为前提来拟的。 但参谋们也已经在他们能够行使的权限内尽量完成职责了。遵从迦拉哈所指示的重新构筑防线的方针,在顾及现状的情况下,想出最合适的作战建议。 但假如第〇七〇防卫阵地在撤退前就被突破的话,要如何将损害降到最低,让其对整体战线的影响抑制到最小呢? 参谋们说不出该如何救援早已被他们放弃的的第〇七〇防卫阵地。 「意料之外的事,是这样吗?」 瑞克提法尔的话让参谋们身体一僵。 虽然瑞克提法尔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但主君说出这种话,无疑是对参谋们的斥责。 「是的殿下,不,应该说是中了敌人的计吧?」 迦拉哈出言为参谋们缓颊,瑞克提法尔无言地催促他说下去。 「至今为止的帝国各军有如一盘散沙,内部忙着派系斗争和争功诿过,因此让我们有机会趁虚而入,这也是为何我军可以与压倒性多数的对手周旋到今天的原因。」 如果帝国军团结一心的话,「帕拉提翁要塞」的现况会更加严苛吧?可能会变成在第一长城附近争夺土地的状况。 攻击敌人的弱点是用兵之道。因此,至今为止的防守模式一直是彻底摸清敌将的个性与作战特征,再针对这些部分拟定作战对策。 但这种做法在葛罗莉艾到来之后就不再有效了。 多亏瑞克提法尔与援军在要塞守备军被击溃前就已经抵达「帕拉提翁要塞」,因此战局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葛罗莉艾不可能一直没有动作。 「不知这是葛罗莉艾公主本人还是她幕僚的计策,但看样子帝国军是特地留下〇七〇不攻破的,以作为进攻我方时的突破点。」 在第〇七〇防卫阵地的防御力最低的瞬间,也就是趁着即将放弃阵地向后撤退的当下进行攻击。 不管这战术是出于本能还是有意识的进行。敏锐地看出胜利的机会,就这一点而言,这个战场上应该没人能出葛罗莉艾之右吧? 连迦拉哈都没想过,会被如此准确地看穿撤退的时间点,而且对于这个恐怕是出于直觉,没有证据的猜测,居然敢动用如此大规模的兵力,有常识的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但这正是葛罗莉艾恐怖的地方。 对自己的判断力如此有自信,是少见的才能。 而且就算我方能在事前料到帝国军的进攻,又能做出什么样的对应,迦拉哈自己也很怀疑。 第〇七〇防卫阵地,孤立于敌人的势力之下的事实不会改变,阵地中的设施也失去了承受帝国攻势的强度。就算想派兵前往救援,但在这种状况下能够保住第〇七〇防卫阵地的援军,就算找遍全王国也不存在。 虽然要塞中还有备用兵力,但就算把这些兵力全都投入战斗,也只能暂时击退帝国军,到头来只是折损了王国军贵重的预备兵力,但防卫阵地最后还是会被突破。 「嗯——这样说来,我们能使用的策略也不多了吧?」 瑞克提法尔凝视着战况图,转头看着身后的梅里艾菈。 梅里艾菈向瑞克提法尔点点头,看得出两人之间不需言与也能沟通。 「殿下,没这回事。」 迦拉哈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虽然说劝谏主君是臣子的职责,但那过于强硬的口气还是让参谋们捏了把冷汗。 迦拉哈无视幕僚的反应,对坐在圆桌附近的情报分析官下令: 「把葛罗莉艾公主与重装近卫骑兵团的位置标出来。」 情报分析官依言在圆桌中央显示葛罗莉艾及她所率领的近卫兵团的位置。 她们的位置已比刚才前进了不少。 「这个布阵的意思,殿下您明白吗?」 迦拉哈以指挥棒敲着影像,向瑞克提法尔问道。 「——是在引诱我出来吗?」 瑞克提法尔看着葛罗莉艾所在的地点,深深坐在椅子中。 「我明白殿下在想什么。您想亲自上阵以『皇剑』的力量来争取撤退时间,对吧?」 参谋们因长官的发言而骚动了起来。 的确,如果这么做的话——一名参谋不禁脱口而出。 迦拉哈瞪了那参谋一眼,继续说道: 「这是危险的赌注。虽然殿下您拥有『皇剑』,而且『皇剑』会保护您的生命」 迦拉哈以指挥棒缩小了葛罗莉艾为中心的布阵图,将周围的布阵图放大。 「但是,葛罗莉艾公主缠上殿下的时候,帝国军便能趁机把大量兵力送入我方阵地,因为帝国最害怕的东西就是……殿下您。」 如果没有瑞克提法尔,也没有「皇剑」的话,帝国军早就占尽优势,而且是压倒性的优势。「皇剑」这种超级兵器的存在,是帝国军从小卒到将军一致害怕的对象。 但帝国军并不无能,如果他们崇拜的最高司令官能压制住「皇剑」,帝国军的士气将会提升到空前的高度。 相对地,王国军若是失去了唯一的救生索——「皇剑」,一定会不知所措。这回战斗的优势,一直被掌握在攻击的帝国军手上,至今为止,要塞防卫军都是闪躲过他们的攻击,再想办法将势头引向我方。 「现在您应该忍耐,就算〇七〇沦陷了,也还是能重建防线。」 迦拉哈有完成这任务的觉悟与自信,绝对会保护住这块土地,这也是他活着的理由。 「的确如中将所言。」 瑞克提法尔的肯定,让迦拉哈偷偷松了口气。 如果瑞克提法尔坚持己见的话,迦拉哈没有反对的余地。劝说瑞克提法尔改变心意,已经是臣子所能行使的最大权利了。 「那么就……」 迦拉哈没有抛弃第〇七〇防卫阵地的意思,但必要的时候他也没有留恋阵地的理由。 正当迦拉哈起身准备对参谋们 下令时,身后却传来了瑞克提法尔的声音。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不是该将计就计吗?」 迦拉哈一惊回头,直盯着瑞克提法尔。 「——请问您的意思是?」 「迦拉哈,不必明知故问,我虽然无知但不笨。」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瑞克提法尔可不想让梅里艾菈她们被说成是蠢材的部下。 「趁这个机会取得一胜吧!必须给帝国一记痛击,让他们的动作慢下来。」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深入迦拉哈与参谋们的心中。 这些人都是以优异的成绩从骑士学校毕业的,立刻明白了瑞克提法尔的想法。 「现在撤退的话,帝国就会取得优势了。如果在这时把帝国推回去,优势就会被我们所掌握。由于居于守势,因此被攻击时只能逃走。但当陷入穷途末路时,才有真正的活路。 「迦拉哈,我问你。」 瑞克提法尔笔直注视着迦拉哈的红色眼瞳,慢慢地说着:「这场战斗,你有办法赢吗?」 这是年轻主君发出的挑战状。 对于迦拉哈这种稀世豪杰,瑞克提法尔式的挑衅。 迦拉哈对这挑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露出狰狞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男人……的确有服从他的价值。 「若是殿下敕命,下官绝对会赢。」 从瑞克提法尔处得到必胜命令的迦拉哈,仿佛乐在困境中似的接连下达指令。 将作为备用机动攻击战力温存着的骑兵部队投入战局。并召集高机动型的自动人偶部队,与骑兵一起从侧面袭击正在朝着第〇七〇防卫阵地进军的帝国军。 迦拉哈也向瑞克提法尔提出协助的请求。 「殿下,请让下官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没关系,反正我不出面,也无法把她赶回去。」 王国军中,有能力与葛罗莉艾正面交战的也只有瑞克提法尔。虽说发动大军攻击,也是有可能击败葛罗莉艾,但现在的王国筹不出那么多的兵力。 就像帝国打算以葛罗莉艾压制瑞克提法尔。王国军也选择以瑞克提法尔为饵来引诱葛罗莉艾的战术,而这也是瑞克提法尔所希望的。 「那么,请殿下——」 正当迦拉哈起身,准备以战况图向瑞克提法尔说明他的投入时间与地点时,有个声音打断了迦拉哈的话。 「请稍等一下。」 发言的是坐在圆桌之一的机兵参谋。 「怎么了?机兵参谋。」 迦拉哈将视线移向面无表情的机人族参谋,允许她发言。 「我希望殿下能讨伐,身在帝国军中的我族同胞。」 机兵参谋的外表中性,看不出是男是女,灰蓝色的长发绑成一束,给人纤细的感觉,但发言的内容却相当激烈。 虽然身属他国军队,终究是自己的同胞?瑞克提法尔与迦拉哈交换了一下眼神,直接了当地问道: 「这是为什么?」 「分析目前为止的敌方自动人偶的动作之后可知,这次投入作战的帝国军自动人偶部队,应该有我族同胞以情报管制官的身分进行动作修正。」 机兵参谋拿起身前的指挥棒,指着战况图中的某一点。 「从帝国军的通信设备的性能,以及目前已确认的自动人偶部队的布阵来推测,此处应该有管制情报用的通信指挥车。」 机兵参谋所指的地点,就在自动人偶部队的正中央附近。 「只要破坏这辆车,并杀死我族同胞,敌方的自动人偶性能就会显著下降。如此一来这场作战的成功率将会大增。」 机兵参谋平坦的声音,让其他人说不出话来。也许因为机人族看起来像是没有感情,所以让大家感到诡异吧? 「——等一下,虽然他们是敌人,但还是你的同胞喔?如果他们愿意归顺的话,就算原本属于敌军,我们也会接纳他们的。」 和帝国不同,机人族在王国中是被承认为人的,就算现在属于敌方,这点还是不变。 在国王之下众族平等,这是王国的国家纲领。 「没有问题。即使是同族,如果见面时是敌人,我们还是不会停止杀戮,我族就是如此被制造出来的。」 过了二千年,依然深深刻在机人族基因中的命运。 作为人类最顺从的仆人而被制造出来的他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在场的人都因为机兵参谋的话而默不作声。 迦拉哈与要塞守备军的参谋们,都知道机兵参谋的话全无不实之处。 因为他们在与帝国军的战斗中,见过许多被俘虏的机人族。 「当帝国军开始使用自动人偶之后,好几个我族同胞隐居的部落被他们找出来。」 比起其他国家,帝国军的情报管制官的资质并不好。因此帝国军的自动人偶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动作性相当差。 对于操作自动人偶时必须的情报处理,人类并不优秀。虽然自动人偶不限机人族才能操作,但由于自动人偶的思考速度,与动物或机械有相当程度的不同。因此就亲和性来说,没有比机人族更适合操作自动人偶的种族。 「雪鲁米共和国」——由机人族组成的国家,其王家代代相传著名为「骑士」的「装甲机兵」。自动人偶便是以这架机体为蓝本制造的,因此最适合由机人族来操作。 但住在帝国境内的机人族数量很少,没办法让每架自动人偶都得到一架专属的机人族——在帝国中,机人族的计数单位是「架」——作为操纵者。 对于这问题,帝国的解决方法是:让一架机人族负责数架自动人偶的情报处理,操作则交由受过训练的人类进行。 也就是说,帝国军中的机人族等于自动人偶的头脑。若失去头脑,帝国军的自动人偶能发挥的性能就不到原本的一半了。 但即使机人族对帝国军的自动人偶是如此重要,帝国还是不将机人族视为人。 「机人族是重要的零件,待遇和其他种族比起来算是好的,但——」 机兵参谋解开上衣,露出上半身。 「——!」 梅里艾菈倒抽了一口气,「皇剑」则开始抑制瑞克提法尔的感情波动。 机兵参谋让他们看见的,就是如此冲击性的光景。 「这种程度的事并不稀奇。」 丑陋的肉色伤疤、被挖去似的凹陷胸部、胸口周围满是撕裂性伤口及粗鲁缝合的痕迹、烫伤的疤痕黑色成块,只有颈部以上的肌肤还保持着原本的肤色。 「我出生时是女性,但我后悔以女性的身分出生于帝国。虽然如此,我还是为了同胞而战斗着。」 但在二十五年前与王国军的战斗中,机兵参谋所搭乘的情报管制车遭到攻击,机兵参谋的神经系统因而受损。 虽然好不容易回到帝国军阵地,但失去了机人族价值的她所面临的,是让所有具有智慧的生物尊严都会粉碎的惨事。 那痛苦,甚至足以把机兵参谋从出生以来受过的暴力或性暴力之苦一笔勾消。而且她还得知,部队中的同胞已经全数战死,从那战场上生还的机人族只有自己而已。 「最后我和帮我疗伤的兽人族老医师一起被帝国军丢下了。因为我们是撤退时的累赘。」 机兵参谋的眼中没有对帝国军的恨意。 不仅如此,连一丝感情也看不见。 「殿下,这个世界上也有除了死之外,没有救赎之道的人。」 机兵参谋的声音,深深刺进瑞克提法尔的胸口。 在作业用道路上,远远看着正在进 第四章 「皇剑」在此 迦拉哈的出击指示到达的同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梅里艾菈,立即以加速魔法载着瑞克提法尔与威妮雅从屋顶瞬间飞升,只花了一分钟便到达帝国军的对空炮完全无法攻击的高空。 瑞克提法尔与威妮雅的身体,都具有可以维持人形在极限状态下战斗的机能,因此自然能够承受这样的加速度。 加速的瞬间,威妮雅紧抓住瑞克提法尔的身体。瑞克提法尔则以还不怎么熟练的,包含惯性在内的指向力制御来保护自己与威妮雅。 虽然,威妮雅不太情愿把自己的生命交给瑞克提法尔,但瑞克提法尔与梅里艾菈结有骑从契约,而且现在威妮雅人靠在瑞克提法尔背上,也没办法主动做些什么。只好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主人的礼貌,好让自己接受现在的状况。 威妮雅背靠背地紧贴着瑞克提法尔,警戒起瑞克提法尔身后的天空,深褐色的眼珠在空中扫过一圈。 「后方没有敌踪。」 「了解。」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冷静得让威尼雅感到意外,明明不久之后,将于一二〇〇名以上的大军正面冲突——威妮雅想到这里,将数量重新订正为「只有」一二〇〇人。 在「皇剑」面前,不管是千还是万,也和一与十般的差异不大。 抵达帝国上空后,梅里艾菈展开了有光学迷彩机能的主动隐蔽魔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通过帝国军的上方。 「看到了。」 瑞克提法尔自言自语道。 但威妮雅再怎么凝神细看,也只看到战斗所发出的光线而已。 「防卫阵地的堡垒已经被突破了一半以上——那是搭载了反装甲榴弹炮的炮兵型自动人偶……虽然行动迟缓,但相当适合用来攻打要塞……」 (吾主啊,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梅里艾菈打断了瑞克提法尔的思考。她说的没错,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的时候。情势危急,现在这瞬间,从地面发出的闪光中,也有瑞克提法尔该保护的生命死去。 瑞克提法尔吸了口气,专心地将意识集中在战场上,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向二人道: 「那么我下去了。梅里艾菈在上空进行援护——威妮雅小姐,直到高度下降为止,请小心别掉下去。」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威妮雅不满地别过脸,她身为白龙公的臣子,自然受过骑兵的训练,但绝对称不上优秀。瑞克提法尔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这么说,不希望她太逞强。不过就威妮雅的立场而言,被比自己更没经验的外行人担心,自然无法老实道谢。 「我会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的。」 威妮雅声音坚定。 在瑞克提法尔确认着陆地点的安全后,威妮雅也会降落地面,保护瑞克提法尔的身后。 瑞克提法尔点点头,再次叮咛: 「万一掉下来的话请叫我一声,我会好好接住你的。」 「知道啦!时间到了!」 威妮雅大喊着。瑞克提法尔却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威妮雅的脸。 动作太过自然,威妮雅无法抵抗接受了瑞克提法尔的行为。 「——谢谢你跟着我来到这种地方。」 威妮雅一惊,看向瑞克提法尔,并发现他表情中的安心。 发现到这件事后,威妮雅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自然地笑着。 「不用谢我,不过……」 威妮雅的话还没说完,瑞克提法尔便起身打断了她,那口气就像是去散个步般地,极为自然。 「嗯,我去赢一下就回来。」 既不紧张也不昂扬。 正因为威妮雅在他身边,瑞克提法尔才能以这样的心情前往战场。 「一路小心。」 威妮雅的语音未完,瑞克提法尔已经从眼前消失了。但也因此,瑞克提法尔没有机会看到威妮雅的笑容。 帝国军中最早发现瑞克提法尔存在的,是第三军集团中的哨兵。 这时的第三军集团依据前线情况,判断王国的防线已经接近崩溃,因此对全军发出准备前进的命令,是军官与士兵们都忙着开始行动的时候。 对于打算从旁攻击自动人偶部队的王国军,第三军集团准备黄雀在后地伺机突袭他们。 第三军集团是葛罗莉艾亲自率领的军团。与一般被征召、被迫穿上军服的帝国其他军队不同,他们身上充满着身为菁英的自负与自信,容貌也相当精悍。他们应该对于身为士兵的事感到十分光荣吧?这也代表着葛罗莉艾作为将领的稀有才能。 如果只是命令士兵作战,那么平凡的将领也做得到,但能让士兵想主动作战的将领则很罕见。 「嗯?」 骑在马上警戒周围的士兵,发觉上空似乎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拿起挂在腰上的望远镜一次、二次地仔细观察着,最后停在空中的某个点上。 这名士兵之所以能发现降落中的瑞克提法尔,应该只是偶然。因为人类不管眼力有多优秀,都不可能从地面看见从远方高空落下的人类大小物体。 但这哨兵偶然地发现了。 哨兵仔细地看着,然后瞪大眼睛。 「——人?」 那是个穿着白色军服,但身上完全没有铠甲的白发男人。 「白发……」 哨兵喃喃念着,看着这男人在脚下展开了魔法阵,让下落的身体保持稳定地停在空中。 这人想做什么?哨兵浮起疑问。 「白色的军服……」 白发男人举起手,发光的粒子出现在手的前端并盘旋飞舞着。一、二、三、十、百、千、万、亿。然后,亿万光点集中在一起,瞬间成为光团。 接着成为钢铁色的长、大物体。虽然外表粗扩,但有着一种专为某个目的制造的美。 「什么!野炮吗?」 那物体的形状和哨兵所知道的野炮很像,有着长大的炮身、方形的机匣、朝着后方大幅突出的炮尾与炮门。 但那物体的外形虽然像是野炮,大小却是人类可以单独拿起的程度。望远镜中的那男人,正独自举着那物体。 男人的左手,握住机匣部分侧面的握把,右手则放在与那不知该称为枪或是炮的物体,相比之下看起来很小的把手上。 哨兵傻傻地看着那男人把「那东西」抱在腰间。 接着哨兵看见那东西的尾端,展开了五层的魔法阵,每层魔法阵的旋转力方向都不同。开始从空气中收集魔力。魔法阵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魔力也聚集得越来越多、越大。 「啊啊……」 轰隆隆地,哨兵听见了魔力与空气摩擦时产生的声音,不禁呻吟了起来。 葛罗莉艾发现哨兵的样子不对。惊讶地拧着眉,从一旁士兵手中接过望远镜。 原以为瑞克提法尔会在王国的飞龙援护下出击的葛罗莉艾,因眼前的光景而屏住了呼吸。 她马上就发现了瑞克提法尔,不过这也是当然的。 光线,瑞克提法尔发出了只要有视力的人,都会发现的强光。 「……那是什么?」 葛罗莉艾的部下之一,指着空中如新星般闪耀的一个点。 那是红、黄、蓝、绿与各种光芒的集合体。与其说是集合体,不如说是群体,就像是具有意识地蠕动着的生物。 那些光芒旋转着、来回飞翔着、消失又闪耀,朝着空中的某个点舞动地前进。 「瑞克提法尔……」 葛罗莉艾在光芒的中央认出了自己的敌人。 瑞克提法尔抱着巨大的炮枪注视着地面 ,葛罗莉艾发现那视线的终点,是帝国的自动人偶部队。 在这同时,她听见了自己体内血液翻滚的声音。 「——难道!」 这对葛罗莉艾来说是出乎意料的情况。 瑞克提法尔出手是在意料之内,但在空中进行炮击则在意料之外。 在葛罗莉艾的猜测中,瑞克提法尔会采取的战术,应该是率领王国温存的机动战力,做一击脱离式的战斗。这种作战方法是当时的战术常识,换句话说就是了无新意的做法。 葛罗莉艾在这方面是很慎重的,但也因为如此,她才能履建战功。因为至今为止的敌人,都非常按照战术上的常识进行战斗。 「联络第九八机动步兵团及本阵中的对空炮击部队。」 但是,葛罗莉艾并没有因为敌人做出超乎自己预料的事而动摇。 她冷静地察觉了瑞克提法尔的意图,并立刻进行对策。 「上空有——」 有敌人,对从空中出现的攻击进行防御与迎击。 可惜她的命令还没传达到部队中,瑞克提法尔便已经展开行动了。 「什……」 在葛罗莉艾的注视下,数条光束从天而降,发出了令人盲目的强烈闪光。 帝国军的自动人偶部队——第九八机动步兵团因为上空突然出现的光雨,一口气损失了六架自动人偶。 太过突然,又毫不留情的攻击。 被击中的自动人偶.全都是从正上方的光束攻击。光束从头顶贯穿到股间,机关部分因此爆炸,使得机体四散纷飞。 自动人偶携带的弹药与燃料被爆炸点燃,高热火焰包围四周。步兵为了从火海逃出,纷纷趴在地上。 有些士兵身上沾到了燃料或可燃性润滑油,在一瞬间变成火球,在地面滚动惨叫,同伴们则忙着帮他们灭火。 「敌袭!敌袭!注意上空!」 坐在装甲车中的自动人偶排的排长,呼喊显得非常空虚。 排长命令士兵采取迎击态势,但他的声音被第二波攻击引发的爆炸声所盖过,无法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就算没有第二波攻击,排长的声音在士兵的哀号与叫骂声中,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三号机!攻击上空的敌人!」 排长咂舌,朝着通信机怒吼,命令搭载着对空探测仪的自动人偶攻击炮击的来源。 但排长的想法却被自动人偶的操纵士的悲鸣所否定了。 「看不见!我方的探测仪中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 帝国军之所以无法捕捉住瑞克提法尔的身影是有原因的。 帝国军搜寻的是飞龙般的大型飞行物体,想找出瑞克提法尔般人类大小的目标,以帝国探测仪的性能来说太难做到。如果一开始,就设定成以人类大小的对象为搜索目标,或是改成探测高出力的魔力的话,也许探测仪就能发现也说不定。 但是帝国军没想过,从人类肉眼所不可见的高空以庞大的魔力发射魔导炮的攻击方式。 可以做到这种事的魔导士,应该不存在于军队中。 如果是能力超凡的高位神族、天族、魔族,在被攻击前就可以感应到其魔力了。不过大家都知道,王国军中没有这些种族存在。 这些种族基本上都不会干涉世俗,因为没有干涉的意义。 财富或权力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世界而已。当然偶尔也会出现好奇心强的族人,但这些族人也不会与世俗纠缠过深。 初代四龙公之前的龙族也有同样的倾向。这些龙族至今仍飘泊于世界各地,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因此各国都没想过,力量强大的高位种族会真的成为威胁,因此也没有国家对此拟定过任何对策。 「既然如此就找出发射点!找出来后就可以发现敌人了!」 在第一波攻击后,第二、第三波的攻击陆续进行着。 自动人偶将装备在右手的大口径机炮朝天连续射击。从机身发出的重低音扩散开来,与其他自动人偶发出的重低音形成重奏。 退出的巨大弹壳与连射的噪音,让周围士兵一齐蹲下身体、掩住耳朵。他们很明白随意乱动的话,可能被空弹壳击中而死。 「确认目标了,开始进行攻击。」 通信机的另一头终于传来排长期待中的回报。 在回报传来的同时,后方的炮兵自动人偶开始前进,展开配备在腰间的抗冲击脚架,将其插入地面,接着将头部朝着目标方向,在火控装置中输入座标资料后,把搭载于背上,自动装填装置中的地对空榴弹发射出去。 两肩上装备着榴弹炮的炮兵型自动人偶,共有十六架。也就是说一次发射的炮弹共有三十二发。炮弹尾部拖曳着光芒朝着上空飞去,在空中开出了大朵的花。 「干掉了吗?」 排长从装甲车内向上空看去,他指挥下的四架自动人偶中,有二架被光束击破,而且还压倒在自己搭乘的装甲车上。排长的脸上满是污渍,原本精悍的脸庞现在与江洋大盗无异。 排长抱着一丝希望,但现实给他的却是绝望。 「——混帐!」 空中闪烁着如墙壁般的魔法阵,应该是防御魔法吧? 排长看见了在魔法阵的另一侧,聚集成束的光。 瑞克提法尔抱着原本收纳在「皇剑」异次元储藏库中的「零式特型高集束魔导炮」重覆着以魔力击发魔导炮的动作。 瞄准——使用与视野重叠的瞄准圆,瞄准打算攻击自己的自动人偶的上半身。 集束——以炮身后方的五层型魔法阵收集周围魔力,注入魔导炮的压缩制御机关中。 制御——魔力充满压缩制御机关后,解开保险,向炮管处移动。 发射——扣下扳机,击发炮管中由魔导力格子力场所诱导的魔力弹。 瞬间可以发射四次,一次放出的魔力弹最多有六发。若是要提高魔力弹的威力,则发射的弹数就会减少。 因此,现在瑞克提法尔一次发射的弹数是四发。敌方也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开始使用搭载着反魔法术式的盾牌,想一击穿透盾牌的话就得提高魔力弹的压缩浓度。 这么做是对的,瑞克提法尔眼下就出现了四个连环爆炸。 「——击破四架。」 其中一架的上下半身分离,没有爆发地散落在地面上。 另外两架,背上弹匣所收纳的炮弹被魔力弹直接击中,立刻爆炸。 最后一架运气很好地闪开了攻击,只有右臂断裂。但被卷入友机的爆炸中而摔倒,被它压中的装甲车上满载着弹药,因此它也和装甲车上的士兵一起被炸成碎片了。 帝国士兵们迟疑着,该不该逃到离爆炸之处远一点的地方。瑞克提法尔看着他们并再次聚集魔力,同时四处寻找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关键。 「在哪?」 瑞克提法尔自言自语地找寻着管制自动人偶的情报管制车。 找出情报管制车的方法不难,只要找出通信的中心就可以了,因为它一定位在双方向通信的中心点上。瑞克提法尔将通信波视觉化,并将视觉化后的解析层与视野重叠,寻找着管制车的所在之处。 「——!」 一发炮弹在瑞克提法尔的身边炸开。 虽然因为张着防壁,所以瑞克提法尔并没有受伤,不过平衡却受到影响。 「没办法了吗?」 瑞克提法尔能停留在空中,但不能飞行,而且葛罗莉艾的重装近卫骑兵,已经朝着要塞前进了,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不管怎样,以葛罗莉艾公主为对手的话,是不能后退的呢。」 如果是葛罗莉艾的话,想拖延住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是很容易的。 应该会将瑞克提法尔缠在这里,同时让士兵攻略防卫阵地吧?就像原本预定的计划那样。 「已经达成了打击帝国军锐气的目的了,接着应该是完成我们这边任务的时候了。」瑞克提法尔边说着,消去脚下的魔法阵。 身体立刻被重力拉扯而向下掉落。 头发和衣服拍打着瑞克提法尔的脸和身体。 瑞克提法尔的视线从越来越接近的地面向上移到空中,与梅里艾菈精神通话。 (梅里艾菈) (什么事?我现在很忙!) 从瑞克提法尔的位置向上空看,可以看到梅里艾菈正与帝国军的飞龙缠斗在一起。梅里艾菈以「龙之吐息」贯穿了一头飞龙,但身后马上又有其他飞龙接近。 「龙之吐息」在发射时会有一瞬间的停顿,而且为了瞄准目标必须固定住视野,会成为破绽。若在平时,梅里艾菈会在身上加挂补足这个缺点的装备,但现在她有防御力更强的侍女——穿着魔动式甲胄的威妮雅在背上。 (威妮雅!) 「是!」 威妮雅碰了一下大腿处的剑带,空中出现了四柄投掷用短剑。威妮雅握住这些短剑,在身体四周形成虚拟枪身,接着将短剑压入看不见的枪身中,加速地射出短剑。 短剑的速度略低于音速,由于是射向敌人的正面,加上相对速度之后,等于短剑是以超音速撞向敌方飞龙的鼻尖。 「——!」 不知算不算哀号,飞龙的头在瞬间碎裂。搭乘在飞龙身上的骑兵的上半身,出现了像被野兽啃食过的大洞。虽然骑兵身上穿着简易的反物质骑兵铠甲,所以身体不至于碎裂四散,但其实他已经失去生命了。 失去动力的飞龙与骑兵如落叶般地坠落到地上。 但梅里艾菈与威妮雅不等他们坠地,立刻又将注意力放在前方。 (一只接着一只过来了!) 两头飞龙一前一后地朝着梅里艾菈二人飞来,一面警戒着「龙之吐息」、一面确实地变换着位置向她们接近。 梅里艾菈正面迎向二龙,飞龙一左一右地逃开,但梅里艾菈不给它们逃走的机会,确认威妮雅趴下后,在身后展开并加速旋转魔法阵。 (人称格斗战最强,王国战斗骑的光荣神话!『白色雷槌』之女的我,有可能被你们打败吗?) 梅里艾菈为了鼓励自己,喊出了父亲凯尔的外号。这外号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但现在依然在王国战斗骑中流传着。 (重、溃) 梅里艾菈在脑中施展魔法术式。开放,接着交错。 在一瞬间的交错后,两头飞龙头碰头地撞在一起,头骨碎裂。 「哇啊……!」 敌方骑兵的悲鸣声,随着下坠而渐行渐远。 这是王国战斗骑的得意招术——利用重力力场所做的近身攻击魔法。 消去重力力场后的梅里艾菈,手上沾着敌方飞龙溅出的血,但血迹立刻被风吹散,梅里艾菈见血痕不再,双手交叠地大大地回转着身体,龙翼掌握了风描绘出锐利的曲线。 梅里艾菈因战斗而兴奋的精神才刚冷静下来,脑中便响起了主人的声音。 (你那边找得到管制车吗?) 至少也说句「辛苦了」之类的话吧?梅里艾菈心想道,但没有说出口。现在还在作战当中,等战斗结束后再享受夸奖也是不错的事。 (这个嘛……) 梅里艾菈确认帝国军的飞龙已经停下攻击之后,展开双翼飞近地面。 与瑞克提法尔刚才的做法相同,梅里艾菈也在视野上追加了将通信波视觉化的解析层,以调查帝国军的通信状况。 由于不是侦察骑,因此梅里艾菈的解析层不像瑞克提法尔般清晰,但能从高空做大范围的搜索。 (有了) 梅里艾菈凝神细看,发现自动人偶部队中央部分的某个地点有高密度的通信波。接着梅里艾菈关掉解析层,以肉眼确认该地点四周的布阵,确定结果无误。 (帝国自动人偶部队的中心偏北处有可疑车辆,周围有疑似护卫的自动人偶……六架。旁边有一个排的步兵) 虽然帝国军将机人族视为零件,但对帝国来说,他们还是贵重的资产,因此会派遣护卫兵,在周围保护实战经验丰富的机人族管制车。 (要怎么办?先由我发动攻击来减少护卫人数如何?) 梅里艾菈大略地计算着护卫兵的人数,向瑞克提法尔问道。 虽然不一定能造成重大损伤,但可以引发混乱,如此一来瑞克提法尔就可以趁乱突入了。 (这也是个方法,不过葛罗莉艾公主的动作比想像中的还要快,我还是直接过去好了) 正如瑞克提法尔所说的,梅里艾菈也看见了葛罗莉艾直接率领的骑兵部队以惊人的速度卷起烟尘奔驰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整片的红。 假如从正面看葛罗莉艾的军队,应该会倍感恐惧吧?不论是熟练度、装备或者军威,在在都表明了他们是帝国最强的部队。 王国军机动部队在五分钟内便会突入,帝国军也做出了迎击态势。必须在葛罗莉艾抵达战场前,带走帝国军中的机人族。 (知道了,等你确认降落地点的安全后,我就把威妮雅放下去) (麻烦你了,一个人对付管制车附近的士兵太浪费时间了) 如果瑞克提法尔成功抢走机人族,那么他就会变成带着累赘战斗。 虽然计划中,是让机人族搭乘王国自动人偶部队的运输车离开。但运输车抵达前,瑞克提法尔必须边保护机人族边战斗。 这种时候需要的不是极大的一人战力,而是稳定度高的多人战力。 (了解,吾主) 梅里艾菈朝着上空攀升。 (那么……我也再工作一会儿吧) 一点一点出现于空中的黑影,是从「威尔马葛斯」的帝国军机场起飞的帝国飞龙。 葛罗莉艾策马在荒地上疾驰着。 身后是自己一手栽培的最强骑兵团,但葛罗莉艾的心情还是很不痛快。 「——赶不上,该这么想吗?」 她对自己误判敌人的反应感到愤怒。 帝国军花了许多时间与金钱,研究敌方大将迦拉哈的战术思想及用兵习惯等等。而事实上,至今为止的要塞攻略。也一直照着葛罗莉艾的想法顺利进行着。 将防卫据点一一击破,蚕食王国的防线,最后以直属的决战兵力——第三军集团进行正面攻击,并突破要塞。 这是单纯以力量压倒对方,但以力量取胜的战术也不是那么多。 外行人说不定喜欢战记小说般以奇招或花俏的战术致胜的作战方法,但现在那种战斗方法已经不流行了。 不管哪个国家,军队规模都相当大,一名军师指挥全军这种事很少发生。如果是军队规模较小的国家,虽然有可能只以军师及指挥官来管理部队,但在帝国或王国这种现代化国家中,都是受过正规教育的幕僚团来辅佐司令官。 这些国家中,偶尔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错把战争当娱乐的贵族司令官,以私人身分雇用军师,但军方当然不会把军事情报让这些军师知道。将自军机密曝露在不知何时会变成敌人的军师面前,在国安方面是不允许的。 若是由军方聘雇某人作为军师的话,则该名军师就会自动成为军方的一员,只要接触过军方机密,就再也不 能离开该国军队了。小国间的竞争冲突中,常见的流浪军师不喜欢参加大国间的战争,就是因为讨厌被绑死。 不知道这种实情的一般人,总是会把战争想成机关算尽、出奇制胜的斗智过程,但事实上军队的战术,总是着重如何高明地以力量压制敌人。 葛罗莉艾的做法是:先击溃对方的防卫阵地,把要塞周围的保护层逐一、确实地剥下,再直接以力量压垮敌人。这种做法到目前为止都是正确的。 虽然瑞克提法尔的行动出乎葛罗莉艾的预料,但以大局来看,对于要塞攻略战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大。 「——还没结束。」 没错,葛罗莉艾还没输,她手上还有在更辽阔的战场上击溃瑞克提法尔、分出胜负的筹码,就算这场防卫阵地的突袭作战失败了——想到这里,葛罗莉艾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攻击王国防卫阵地的部队,现在还在前方战斗着。 相信着葛罗莉艾会前来救援,因此就算以概念兵器还有龙族这些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为对手,还是得硬撑着战斗下去。 既然如此,葛罗莉艾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我可不会让你一直称心如意喔!」 现在就前往战场,击溃王国的预备兵力——机动部队。 如果击垮了王国慎重温存的预备兵力,那么这场战斗就不算徒劳无功。 葛罗莉艾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全身的力气大喊: 「敌人在我军前方!赌上帝国最强的称号!击溃他们!」 回应她的,是数以千计大地也为之震撼的咆哮之声。 葛罗莉艾率领着这些呐喊,朝着战场奔驰。 最后减速,并同时展开防御障壁。 「呿!」 在地面制造出大洞的瑞克提法尔一落地,马上沐浴在帝国军猛烈的炮火中。 帝国军不期待这些炮火能命中瑞克提法尔,但希望能藉此把他困在这里。 爆炸、爆炸、爆炸。 地表翻起、被炮弹穿透、破裂四散。 「不要小看外行人!」 瑞克提法尔利用落地时的动能跳了起来,在光线四射中,从拿着剑或矛的前锋士兵头上飞过,轻巧地落地后,施展移动辅助魔法在地面滑行,一面进行着圆周运动,一面以双手放出速射魔法,扫平周围的帝国士兵。 「射击射击射击!」 帝国军指挥官向手上有枪的士兵们下令。 紧接着自动人偶也开始向他射击,瑞克提法尔不得不再次跳开。 魔法防御障壁,挡下自动人偶发射的巨大炮弹,将其反弹到其他方向。 「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是最高级的猎物!只要杀了他我们就可以当英雄了!」 「而且还可以成为贵族!钱、酒和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快杀了他!」 「去死!去死!去死!」 帝国士兵此起彼落地喊叫着,有些话还算有条理,但也人高喊着毫无意义的单字。 瑞克提法尔重覆着跳跃的动作,一边清除着这些帝国士兵,最后向后方猛地一跃落下。 「去吧……!」 炮兵型自动人偶趁着瑞克提法尔刚落地,重心还不稳的那瞬间,发炮攻击。 这是幸运到可怕的一发攻击。 原本炮弹就不是针对单一人类使用的武器,而且这么做的命中率也不高。这名炮兵型自动人偶的操纵者,也不认为可以直接命中瑞克提法尔,只是想让炮弹落在他的附近好将他炸飞。 但这枚炮弹却超乎操纵者的预期,笔直地朝着瑞克提法尔飞去。 在这种情况下,有数千、数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炮弹获胜。 如果被炮弹直接击中的话,瑞克提法尔可能会受伤。一来他背对着炮弹,二来他所张开的防御障壁强度不足以抵挡这么巨大的炮弹。 在这战场上最幸运的这枚炮弹,划破了战场的空气,朝着瑞克提法尔的背部直行。 距离为八〇公尺,从发射到命中不到四分之一秒。 如果炮弹有个人意志的话,应该会相信自己即将立下大功吧。 越来越近的白色军服的背影。 在命中的瞬间,所有注视着瑞克提法尔的人都看见了这件事。 「——」 白色的残像。 头发飞舞着,衣摆飘动着。 瑞克提法尔以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向右旋转,手握成拳,以手背击向炮弹。 高速飞行的炮弹与高速移动的瑞克提法尔的手背接触,使得空气悲鸣了起来。 轰的一声。 冲击波以瑞克提法尔为中心扩散。 「——啊。」 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 帝国士兵看着被瑞克提法尔「打飞」的炮弹落在地面上,吓呆了。 瑞克提法尔的黑色手套上出现破洞。这表示,瑞克提法尔在击飞炮弹时并没有使用防御障壁。 「为什么……完全没受伤?」 虽然手套破了,但手上却完全没有伤口,而且连皮制的手套都立刻自动变回原状。 「警告帝国诸君。」 瑞克提法尔开口说话,帝国士兵们肩膀一颤。 恐惧。 帝国士兵的眼中只剩下这种感情。 但是,没看到方才发生的事的帝国士兵则纷纷举起枪、剑或矛对着瑞克提法尔。 「此处是我国固有领土,我命令你们速速速撤离。」 随着帝国士兵举起武器,瑞克提法尔也张开双手,开始在四周收集七彩的光粒子,形成十二个光球,最后变化成帝国军也认识的武器。 多枪管机炮。七只枪管集合成一束,以转动的方式来达成连射的重火器。 「——如不听从警告,我将在此强制排除各位。」 瑞克提法尔的话,与王国政府一直以来向帝国政府不断声明的内容相同。 然而帝国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我们拒绝!」 这也是帝国政府说过无数次的话。 瑞克提法尔看着脸色苍白,喊出这话的帝国军指挥官,眯起眼睛。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强制排除。」 以三次元力场固定空间,瑞克提法尔将浮在自己四周的十二门,九九式待型多枪管魔导机炮的炮口朝着帝国士兵,炮身后方闪烁着三层的魔法阵,缓缓地旋转起来。 一开始的旋转肉眼可见,但数秒之后转速便提高到可以发出风声的程度,魔法阵的周围开始聚集光粒子。 「开始镇压。」 瑞克提法尔发出了战斗宣言。 葛罗莉艾皱眉,看着前方远处闪烁的光芒,命令部下加快速度。 梅里艾菈以「龙之吐息」从上方贯穿一头飞龙,但不确认自己的战果。转头看着地面上的光点,明白瑞克提法尔的战斗已进入佳境。 威妮雅从梅里艾菈的背上向俯瞰,看见自己的学生正以一挡百地战斗着,但没有发现,自己正担心学生会不会太过勉强了。 迦拉哈在司令室中,利用可以自由旋转的空中炮台看着主君镇压周围帝国军的样子。那是压倒性的暴力,但他也发现这不过是「皇剑」万分之一的性能而已。 莉蒂也身在中央司令室,但对瑞克提法尔的战斗方式感到愤怒。在她眼中,瑞克提法尔的战斗方式只是在自我满足。 瑞克提法尔不断地发射魔力弹。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反击,但这样一来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因此他不容许帝国士兵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对于向自己飞来的子弹,不论 是拦下或是弹开、切断、甚至是闪躲它们,都是不必要的事。 时间宝贵,不该浪费在做这些事上。 「——」 一架自动人偶双手交叉地抵御魔力弹,朝着自己冲来,瑞克提法尔移动一门多枪管机炮,从人偶上方朝下射击。人偶的头部被轰飞,痉挛似地趴在地上。 一群帝国士兵穿过炮雨,冲向瑞克提法尔。这次,瑞克提法尔将多枪管机炮移动到士兵们身后,从背后射击他们。 没人发现机炮的存在,帝国士兵们不明不白地就此被击毙。 一名士兵被射穿胸口,瑞克提法尔清楚地看见他口中说着「妈妈」,边摇晃地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发现同伴死亡的士兵,无视指挥官命令,从代替堑壕的土坑中飞奔而出。他举着枪,脚用力蹬着地面前进,就算肩膀被魔力弹击碎了,还是朝着瑞克提法尔冲去。 因此,瑞克提法尔在士兵的脚下施展重力扭曲魔法,瞬间出现了数百倍的重力,将那名士兵压成肉酱。 瑞克提法尔将攻击自己的士兵一一杀死,模样不像平时温和敦厚的青年,而是帝国人民口中的恶鬼。帝国士兵们以看着恶魔、妖怪般憎恨的眼神看着他。这些士兵口中咒骂着的同时被射穿、切断、压烂。 力量的风暴。 与远古时代——有力的种族,被人类视为灾祸的时代同样的光景。 人类这种无力的种族,被有力种族随意玩弄杀戮的时代,那景色正在重现。 「虽然很对不起,但我们这边也是退无可退的。」 不杀了你们的话就会被杀。 输给西方联合军的话,是国家与文化层面上的崩溃。但如果是输给帝国的话,是物种层面上的灭绝 为了生存、为了不被杀,只好杀人。在这个目的下,完全不需要什么觉悟。 为此杀人,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请出生在没有战争的地方。」 而且如果真的做得到这种事,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来说,消灭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 但为什么,我现在要杀人呢? 心中忽然涌现这疑问。 疑问渐渐地扩大,让瑞克提法尔的动作稍微缓慢了下来。 「瑞克提法尔!」 头顶上传来喝叱声。 一头银龙在光雨之中直线下降。 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对上了银龙背上的女性,一口气吹散了他的疑问。 「威妮雅小姐!」 随着瑞克提法尔的叫唤,威妮雅从银龙的背上跃下。 落下的速度很猛烈,但威妮雅随身盾牌上的花纹发出光芒,让速度减慢了下来。 落地后的威妮雅手触剑带,两把单刃剑出现在手上。她紧握着剑,站在瑞克提法尔背后。 咚地靠上来的背上,有着生物的温度。 (瑞克托、威妮雅,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知道了。」 「是!公主!!」 梅里艾菈听到二人的回应,翻身又回到了上空。 自动人偶朝着梅里艾菈的背影射击,但瑞克提法尔以多枪管机炮打碎了人偶的头。 「瑞克托。」 镇压完毕。威妮雅确认,自己与瑞克提法尔周围的直接威胁已全部清除完毕后.向瑞克提法尔点点头。 瑞克提法尔开始提高「皇剑」的演算速度,加速到人类远不能及的程度,得到一个答案。 「——很好。」 瑞克提法尔开启广域探测,确认我军的自动人偶部队即将抵达,决定在我军部队突入的同时,动手压制帝国军的管制车。 本次作战目标的管制车位置,大致上已经掌握住了。接着,只要趁帝国军的注意力被我军的突入部队分散时,夺走机人族就行。 「为了完成接下来的作战……得先让帝国军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才行。」 瑞克提法尔在脑中组合出一个魔法术式。 不是攻击魔法,也不是防御魔法。不过是在他所知的魔法中,最能深入人心的魔法。 瑞克提法尔在弹雨中挺直身体,咏唱了起来。 「——聆听我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将手高举向天,如同击发咒文施展魔法般地。 威妮雅依旧背靠背地在瑞克提法尔身后,以锐利的眼神扫视四周。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威尼雅重新握紧单刃剑,重心放低。 「——明白我的愿望。」 高举向天的手中,集合的光芒只有一种颜色。 梅里艾菈冲入了争先恐后地聚集在自己与瑞克提法尔、威妮雅上方的飞龙集团中开始乱斗。银鳞受伤、鲜血飞舞,但还是毫不畏惧。 「——知晓我的意志。」 聚集在瑞克提法尔手上的光芒,随着他的话语飞上天空,在高空中如花般散开。 王国军第〇七〇防卫阵地的指挥室中,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萤幕,无法将视线从为了救自己而战斗的主君身上移开。 「——并且……」 扩散的光变形为线,混合、扭曲、连接、交织,最后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面光之旗帜。 「——『跟随我』。」 王国国旗「星龙旗」飘扬在战场的最前线。 第五章 在星龙之旗下 那是没有设定方向的通信。 是用尽全力,传播给所有要塞守备军,以及所有帝国军的通信。 那通信与代表王国的旗致一同出现,但只有一句话。 「跟·随·我。」 王国军的部队中,通信兵们以口头将瑞克提法尔的通信报告给长官。 他们的样子只能以兴奋来形容。 历史开始变动了,多年之后依然有通信兵如此回忆往事,可见这句话对王国的影响有多大。这句话被军方侧录下来,在国内播放了无数次。 这句话被认为,是国王瑞克提法尔第一次对全国人民公开说话的声音。 「跟随我。」 短短三个字,期中究竟包含了多少感情呢? 一起走下去的愿望、决心、对过去的忏悔。 没有人知道,在战场中说出这句话瑞克提法尔的真心。 「跟随我。」 但是这话确确实实地传入众人耳中,在这战场上,由许多通信兵转达给更多的人知道。 士兵回应着,放声呐喊地回应着。 「瑞克提法尔!」 啊!我们可怕的主君啊! 「瑞克提法尔!」 啊!我们可靠的战友啊! 「瑞克提法尔!」 啊!我们可爱的邻人啊! 「瑞克提法尔!」 有什么事能比这更痛快呢? 在敌人的正前方,独自揭起国旗的我王,对全军说:「跟随我。」 杵在这里不前进的话,算什么王国的军人呢? 杵在这里不前进的话,算什么王国的保卫者呢? 「阁下……」 「我知道。」 迦拉哈感受到要塞内鼓噪的气氛。 虽然这么说。其实,迦拉哈自己也很难压制涌上心头的激情。 「帝国军也收了到同样的内容对吧?」 「是的。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个通信,总之敌人的动作慢下来了。」 一名参谋从战况图上,分析着帝国军的行动。 连那个重装近卫骑士兵团,速度也出现了些微的迟缓。 应该是担心,听了瑞克提法尔命令的王国军会开始反击吧? 「——好机会,通告〇七〇周围的部队。」 迦拉哈打从心底高兴地笑着,下令道: 「把他们打回去,抢回阵地。」 发现王国军的气势有所改变的,不只葛罗莉艾而已。 所有重装近卫骑兵团的士兵都感受到敌人的战意昂扬。因此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主君。虽然他们依旧朝着敌方疾驰,但心中满是迷惘的。 这注定了葛罗莉艾在这一战的败北,尽管迷惘只有一瞬间。 「别管他!击溃他们!」 但葛罗莉艾的号令还是慢了。 当葛罗莉艾还在迷惘时,王国军的救援部队,已经朝着第〇七〇防卫阵地前进。迂回前进,而晚了救援部队一点的王国机动部队,则是与帝国军发生正面冲突。 「咿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怪声冲入战场的,是王国骑兵队的指挥官。 身为贵族军人的这名陆军上校,高举着家传宝剑冲入帝国士兵中。骑兵用魔动式甲胄与步兵用的比起来,下半身的防护较少,但相对的重量也较轻。 上校挥舞着利剑,坐骑高抬着马蹄,将帝国士兵一一砍倒。 「怎么样?我可是殿下发令后,第一个杀死敌人的人!很厉害吧?」 上校问着部下,笑容极为得意。 「殿下最厉害了!」 「怎么这样啊!喂!」 部下们的回答,很可惜不是上校想听的答案。 「——这个我也同意啦!」 以宝剑发出弦月状的魔力刃,上校拉着缰绳,策马朝着瑞克提法尔的方向奔去。 这时,瑞克提法尔已经趁着局面大乱而开始行动了。 「因为啊,可以和国王一起战斗,就像做梦一样啊!」 小时候憧憬的骑士模样——与王并肩奋战、为王而死。 这是上校心中理想的骑士形象。 「老子的运气不错嘛!不过我可不会死在这里喔。」 然后,再次与国王并肩作战。 「小子们,快给我上啊!」 回应上校这句话的部下,声中充满了斗志。 王国军自动人偶部队的指挥官。双手插腰,站在离战场有点距离的指挥车中。 他天生是的王国军人,祖先从建国战争起,就跟随着初代国王,是军人世家的机人族名门之后。 「奇数小队去打烂帝国的木偶,偶数小队援护奇数小队。」 听从着指挥官的命令,偶数小队的自动人偶从腰间拔出剑。 如清瘦盔甲般的王国军自动人偶,与粗犷厚实以直线条为主的帝国军自动人偶开打了。 王国自动人偶仗着身体轻巧,攻向帝国自动人偶;帝国自动人偶则靠着粗厚的装甲硬吃攻击,不让王国自动人偶击倒。 帝国自动人偶撤下手上的转轮式机炮,徒手殴打王国自动人偶。 虽然双方动作都比人类缓慢许多,但在近距离看人偶互殴的帝国士兵,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若被卷入自动人偶的战斗就只有死路一条,士兵们争先恐后地逃离,因自动人偶展开格斗而陷入混乱的战场。 自动人偶的剑发出了高频率的细微震动,并在划破空气时,发出了女人尖叫般的声音。尖叫声后出现的是,削下装甲时的刺耳噪音与飞散的火花。 地面剧烈震动着,双方的自动人偶进入混战的状态。 葛罗莉艾终于前进到,能以肉眼看见战场的位置。 她抚换着,佩戴在八脚爱马上的爱剑并启动它。 但葛罗莉艾环视整个战场,并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 「瑞克提法尔在哪里?」 浮在空中的星龙旗已经渐渐淡去,几要融入空气中。 但已经不需要它了,王国军已在脑中,深深记住那面发着光的星龙旗。 「有一套!」 这才是值得我亲手杀的男人。 葛罗莉艾转动着视线,寻找白色青年的身影。 「殿下,在那里!」 葛罗莉艾寻着一名部下指出的方向,仔细凝视,看见了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在混乱的战场上笔直疾奔。 自动人偶们的动作让地面震动不已,风哭嚎地吹着。 提到战场就会浮现在脑中的画面,正在眼前发生着。战场中出现了一道白光。 那是满身伤痕的梅里艾菈。 她一口气下降,腹部几乎擦到地面似地接近瑞克提法尔,同时,以攻击魔法让二架帝国自动人偶成为废铁。 接着,在瑞克提法尔的面前转身。 留下狂风之后再度疾飞到天上。 瑞克提法尔并没回头看她,一心一意地寻找着目标的管制车。 「喝啊!」 威妮雅挥舞双剑,一一砍倒打算从后方袭击瑞克提法尔的帝国士兵。 瑞克提法尔完全不理会威妮雅的动作,专心地搁倒出现在他前方的敌人。 「没有想过居然能像这样,和威妮雅小姐一起战斗。」 「彼此彼此!」 威妮雅剑尖刺向地面,冲击波以剑尖为圆心向四周扩散。 不远处受到冲击的帝国军装甲车,车身陷入地面,动弹不得。 「精彩!」 「这是当然的,我可是你的老师。」 瑞克提法尔同意地点点头,唤出「皇剑」,学着威妮雅将剑尖插入地面。 但发出的不是冲击波。 「『影走』」 光线无法穿透的黑色剑刃,切裂了地面地疾走,撞上了一辆朝着他们行驶而来的装甲车。装甲车在瞬间一分为二。 「这招如何呢?老师。」 「六〇分。」 「哇!太严格了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瑞克提法尔觉得,能和威妮雅处在同样的战场上,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刚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杀着敌兵,但现在有威妮雅在身边,就放心多了。 精神状态很稳定,这应该是「皇剑」的功能。但更大的理由,是想保护的对象就在自己身边之故。在伸手可及之处保护威妮雅。 光是这样就可以让内心平静,瑞克提法尔觉得自己也真够单纯了。 瑞克提法尔在手中集束起魔力弹,朝着将枪口指着威妮雅的帝国士兵发射,另一只手则射击着其他士兵。 应该死了吧? 这个被杀的人,应该也有,如同威妮雅之于自己般的对象。 如果是以前,自己会因此而迷惘。 但是,现在不同了。 「威妮雅小姐,请退下。」 正在挥剑攻击帝国士兵的威妮雅闻言,退到后方。 瑞克提法尔设定了半径十公尺的有效范围,在帝国士兵的脚下施展重力魔法。帝国军在一瞬间全部成为肉酱,没时间抵抗、连惨叫都来不及。 「——觉得残忍吗?」 「不,这是必要的。」 威妮雅把剑挂在腰上,叫出了二把投掷用短剑拿在手上。 从一架前方被魔力弹炸开缺口的装甲车上方飞跃而过,躲在车中的少年兵双肩中剑,惨叫地在车中翻滚。 「很残忍吗?」 「不,你很好心。」 这名少年兵在战斗结束后,应该能在不被他人嘲笑的情况下,移送后方吧?葛罗莉艾就是这样的指挥官。 「在战场上的好意,会因对象是谁而有很大的不同喔。」 让对方不感痛苦地死去,也是一种温柔。 「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战斗,我都不会责怪你。但是……」 威妮雅再次伸手握剑,挥舞着它们冲入帝国大军中。 瑞克提法尔也跟着挥舞「皇剑」。 「去死吧啊啊啊~~!」 一名帝国士兵杀气腾腾地将矛头刺向瑞克提法尔,但被瑞克提法尔由上到下一剑斩成二半。 这动作中没有怜惘,像是单纯做着例行公事一般。 「他妈的!你们这些妖怪!」 像是指挥官的男人朝他们开枪,但被威妮雅砍断首级。 威妮雅嫌恶似地擦掉男人的血,瞪着其他帝国士兵。 「你们想怎么死啊?」 被威妮雅凶狠的气势吓到,大部分的帝国士兵立即落荒而逃。少数留下的士兵也动弹不得,不足以称为敌人。 「知道吗?如果舍不得做必要的牺牲,就会对不起至今为止被自己所杀的人。」 是否能让死者抬头挺胸地认为自己死得有意义。 对威妮雅而言,战场上的善与恶就只有这样。 「其实这是我老爸说的。」 威妮雅苦笑着。沐浴在敌兵的鲜血中地笑着。 「——原来如此。」 瑞克提法尔觉得那笑容很美。 会这么想的自己,其实很适合活在战场上也说不定。 「那么,要再制造些有意义的死亡吗?」 证据就是,瑞克提法尔听到这句话时也笑了。 「有了。」 瑞克提法尔以魔导炮一击轰倒自动人偶,人偶的后方才是他们找寻着的目标——情报管制车。离与威妮雅会合只经过了二分钟。 但目标周围还有六架自动人偶。如果以魔力炮攻击人偶,流弹可能会打中管制车,因此不能以炮击来打倒它们。 瑞克提法尔做了个决定。 「威妮雅小姐。」 「知道了!」 威妮雅低着身子,朝瑞克提法尔前方全力奔出。 威妮雅锁定前方的一架护卫用自动人偶,伸手碰触大腿处的剑带,开启传送魔法。 威妮亚握住从魔法阵中浮出的剑柄,雷霆万钧地抽出了巨剑,扣紧扳机。 剑刃随着噪音旋转了起来。威妮雅在脚下展开魔法阵并加速旋转。 「啊啊啊啊啊!」 威妮雅用力一跳,地面被踏出一个凹陷。 威妮雅高举着「岩窟龙断刃」的架势。由上朝下,将剑砍在发现自己而抬头的自动人偶的肩口上。自动人偶的身体剧烈摇晃着。 正当自动人偶想伸手拔起陷入自己身上的异物时。 「成为碎铁吧!」 扳机被扣得更紧、噪音变得更大。火花像液体般地四溅,自动人偶的零件和碎片乱喷。 「瑞克托!」 威妮雅将「岩窟龙断刃」握得更紧。大喊:「前进吧!」 「我去了!」 瑞克提法尔从自动人偶身边窜过,朝着管制车奔去。 其他五架自动人偶挡在瑞克提法尔阻止他。 「你们太认真工作了!休息一下如何?」 碍事。 瑞克提法尔意识着地面,施展运动制御魔法,挖出数团土块让它们浮在空中。 土块的数量为五。 瑞克提法尔将意识放在土块上,挥手道: 「组合再构成。」 土块变成白色。 「压缩烧结。」 白色的土块被看不见的手压缩成为流线造型。 土块旋转着,将尖端朝着瑞克提法尔视线的方向。 「展开虚拟炮管。」 飘浮在瑞克提法尔身边的五个土块被推向前。 具有二十四层魔法阵的虚拟炮管,每层都有加速及修正轨道等的功能。魔法阵随着瑞克提法尔的动作,放出越来越强的光芒。 瑞克提法尔挥下手臂。 「——发射。」 虚拟炮管不长,因此最高速度只有音速的三倍左右。 仅管如此,但土块还是以超音速飞行着,撞上了自动人偶,让自动人偶的上半身完全消失。 这威力让自动人偶的装甲不会构成问题。对瑞克提法尔而言,是可以让装甲对管制车的影响降到最小的武器。 「现在开始带走机人族。」 瑞克提法尔朝着通信说道,抓住管制车的门。 后门的颜色接近黑色,瑞克提法尔抓紧把手,以蛮力将门打开。 门的后方是昏暗狭窄的空间。 但与战场上的气味不同,是净化过的空气。 「去你的!」 短促的爆炸声与怒吼声同时响起,管制车内的一名帝国军官以自卫用的手枪攻击瑞克提法尔。 「——!」 但在一定会命中的距离内击发的子弹,却没有击中目标。 子弹因运动制御魔法而失去了前进速度,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帝国军官表情扭曲,脸色苍白地骂道: 「怪物……!」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用吗?」瑞克提法尔收下了军官憎恶的眼神,无耐地挥出拳头。 拳头深深打入军官的胸口,他昏了过去。 「哇啊!」 任凭表情痛苦的军官身体 滑落地板,瑞克提法尔重新打量着车内。 「——初次见面,我该怎么做好呢?」 墙上有发着光的显示器与按纽,许多排列在一起的开关上加装着树脂制的盖子。车内共有八张座椅,其中之一被设置在车子中央,并高于其它座椅,应该是指挥官专用的椅子。指挥席前方有车内最大的显示器,其余的显示器则分别在罗列在其左右。 「请问你是谁?」 车内有五名年轻的机人族。 坐在瑞克提法尔正前方椅子上的机人族看着他问道。 「现在是敌人。」 瑞克提法尔也直视着那名机人族回答。接着扫瞄车内所有机人族,确认他们身上有没有带枪,并发现其中有一名是女性。 瑞克提法尔脑中闪过了机兵参谋的脸,胸口有点隐隐作痛。虽然他十分希望眼前的女机人族不会有同样下场,但可能性并不高,因此感到悲伤。 「那……」 女机人族从怀中探出手枪。 「再见了。」 正当女机人族准备将枪口抵住自己太阳穴时,瑞克提法尔抓住了枪栓。 「慢着。」 瑞克提法尔捏碎了枪栓,机人族的女性以不带感情的眼睛,看着瑞克提法尔的行动。 「不可以轻易抛弃生命喔。」 「——」 无言。 瑞克提法尔对机人族特有的没反应耸了耸肩。 瑞克提法尔继续向这名机人族女性说话,她太年轻,说不定还不足以称为女性。 「你是这里的最上位者吗?」 其他机人族全都无言地看着自己与这女性的互动,因此这女性很可能是最上位者。从机人族的性格来推测,他们应该都是让上位者决定事情的。 「——肯定。」 不带感情波动的声音。 年轻的女机人族与机兵参谋一样,中性、难以看出性别。 但当瑞克提法尔将手放在她双肩上时,纤细的感触让他觉得果然是女性没错。 但太过纤细了点,瑞克提法尔没将这话说出口。 现在不是适合说这些的时候。 「那么就抱歉了。」 瑞克提法尔直视机人族女性无机质的眼瞳,以「皇剑」中内藏的「最上位命令」资格与她进行情报连线。 以不可见光发出连线的请求。 「——连线。」 女性在回答的同时,瞳孔收缩,完成情报连线。 瑞克提法尔感到手中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安心,似乎有这样的意思在。 「确认连线——确认您为『最上位命令权』的持有者。」 听到这番话,瑞克提法尔偷偷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不必要的死亡了。 而且,可以为那位寂寞的参谋带来一点喜悦。 「我命令你。」 「是。」 女机人族点头,其他机人族也同样的眼神看着瑞克提法尔。 被这些眼睛注视着,瑞克提法尔终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胜任君主这种工作了。 「听从我的指示,离开这里。」 瑞克提法尔简单地发令,机人族则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了解。」 看着所有机人族都点下头,瑞克提法尔再次松了口气。 瑞克提法尔将机人族带出管制车,王国机动部队的兵员用运输车已经停在一旁等待了。 四周还有零星的战斗,没看到威妮雅的身影。 运输车的车长奔到瑞克提法尔身边,拿着魔动式弩弓,可见他刚才应该与乘员一起警戒着周围。 「殿下,成功了吗?」 「嗯,他们就交给你了。」 「是!」 机人族在乘员的带领之下,进入轮式八轮驱动运输车的后门,这辆车特别为此将后方空间全部清空。 没有出现不必要的牺牲者,真是太好了,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真心话。 「那么就撤离吧。」 「了解,全军撤离!」 瑞克提法尔确认车列的所有车子都开始前进后,命令机动部队也跟着撤离。 葛罗莉艾率领的重装近卫骑兵团已经快到了,不能浪费时间停留在此处。 「前进方向,转为要塞。」 不是撤退,而是转进。 既然立下了这么多战功,所以不说成撤退也是没问题的吧! 「殿下您呢?」 坐入指挥车中的王国军机动部队中校指挥官问着。 与方才的机人族女性不同,这名指挥官有着高壮的身材。同样都是机人族,但差异居然有这么大,瑞克提法尔心想着。 「我去问候一下。」 「问候……是吗?」 中校脸上浮出好几个问号,但葛罗莉艾在这附近是事实,因此中校没再多问奉令离开,未来的战斗还长得很。 「威妮雅也一起回去,我会和梅里雅回去。」 「——了解。」 盔甲伤痕累累的威妮雅,面露不满地点头答应瑞克提法尔的命令。 「啊,等一下。」 瑞克提法尔伸手擦去威妮雅脸上的污泥。 威妮雅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拨开瑞克提法尔的手,只好红着脸低下头。士兵们兴味盎然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士兵在同袍耳边偷偷地说,这两人就是那种关系。 幸好这些话没有传到威妮雅耳中。 「那么,各位。」 瑞克提法尔对在场所有人昂然道: 「我们凯旋。」 葛罗莉艾停在丘陵,在马上看着王国军的离去。 重装近卫骑兵团已奉命停下,她只慢了一分钟而已。 如果王国军的动作再慢一点点的话,说不定还能从后方追击。但这也都只是假设,现实就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虽然感到不甘心,但心中更多的感情是激动。 「——哼,赢了就逃吗?」 但还是胜利了。 不是大获全胜,很明显瑞克提法尔只赢了他想要的部分而已。不拘泥于必要以上的胜利,这种想法对将领来说是必要的。 「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啊。」 葛罗莉艾发现在井然有序地回到要塞的王国军中,有一头飞龙朝着帝国军的方向飞来,背上站着她亲爱的敌人。 「——瑞克提法尔。」 像是听到了葛罗莉艾的话般,那男人拉着缰绳让飞龙转身离去。 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地。 只让葛罗莉艾看见他的背影。 来追我吧。 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葛罗莉艾的嘴角自然地上扬了起来「哈哈!下次可不会让你赢了就跑喔。」 就算刀剑相交,也一定要分出胜负。 葛罗莉艾仰望着天空,接着班师回到自己阵地。 她头也不回,就像瑞克提法尔一样。 建造在「瓦尔密特」郊外的王国空军基地「威尔马葛斯」,是对帝国的最前线基地,因此基地规模相当大,与都市本身的规模不合。 基地中有二条可让大型运输骑起降的跑道,基地中的各种飞龙,总数有二〇〇头,是这地区的航空主干。 「喂——」 基地中有数座饲养飞龙的龙舍。现在有头飞龙正从龙舍中被牵出。 与在空中时的敏捷不同,飞龙摇摇晃晃地缓慢行走的样子,有种可爱的感觉。虽然有些人认为这模样很蠢,但大部分的航空骑兵,都很喜 欢飞龙的这种模样。 「与『帕拉提翁要塞』的定期联络?不错啊,这工作超轻松的。」 将飞龙牵到跑道上的飞龙饲育员,对等在那里的航空骑兵笑道。 航空骑兵一面检查着飞行服的装备,一面回道:「才不轻松呢,像我这种菜鸟也只有这种任务可以做。虽然我们接受过侦察骑的训练,但其实就是只能做侦察的工作而已。」 骑兵将飞行风镜套在头上,摸了摸搭档的骑龙鼻子。 这头飞龙还很年轻,无法使出与「龙之吐息」类似的「龙之吐息」这种亚龙种的绝活,只能以挂载于翼下及身上的武装来战斗,但因为身体也还没长大,无法携带太多武装。也就是说现在它所能胜任的工作,就只有侦察与联络而已。 「这家伙也只有脚程够快而已。等它再长大一点,就可以成为最受欢迎的战斗骑了。」 飞龙饲育员安慰骑兵地说着。 他是这头飞龙的饲育员,将这头年轻、个子又小的飞龙当成自己弟弟般爱护着。 「是这样的话就好了,我也想参加像王都夺还战那样的大规模战斗。」 「现在『帕拉提翁要塞』里可是有着发动王都夺还战的摄政殿下在啊,说不定你真的可以碰上大战呢。」 「喂喂,现在的我和它才刚飞上去就会被打下来了,我是说以后啦。」 「说的也是!」 两人的笑声在起飞场回荡着。 从骑兵的通信机传来了管制官的声音。 (——卡儿〇九,准备起飞) 「喔!时间到了,那我去去就回来。」 「嗯,山的那头雪下得有点大,小心喔。」 「知道了。」 骑兵跨上飞龙,朝着起飞场的中央前进。 小型的飞龙不需利用跑道,可以直接起飞。 骑兵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卡儿〇九,许可起飞。风向北风,风力二五) 「卡儿〇九了解。开始起飞。」 骑兵拉下风镜,身体紧贴着飞龙,朝着龙腹轻轻一踢,飞龙开始振翅。翅膀拍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身体离开大地。 (——确认离陆。上升到高度一二〇后向北前进,祝幸运) 「高度一二〇,方向北,了解。——那我走了。」 骑兵与飞龙朝着上空飞去,飞龙的饲育员挥着帽子目送着他们离开。 骑兵的名字是巴尔克诺因·甘茨。 飞龙的名字是卡登。 现在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将会为祖国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也不知道这冲击将会带来历史上有名的大规模战斗。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fw95 录入:fw95 那是既愚蠢又人心浮动的时代。 所有事物皆剧烈地变动交替,所有人都专心一意地朝向明日疾驰前进。 在只经历过安稳时代的人们眼中,说不定会认为那是既野蛮又粗暴、毫无救赎可言的时代,但当时的我们完全没空去思考那些事,只是用尽全力去适应每天的变化而已。 就如同人有成长、国有兴衰。同样的,时代也会发展、兴盛、灭亡。 有朝一日,我们目前的文明也会像第一次文明般毁灭吧。 也许有人会对此说法产生意见,但我认为灭亡也是必要的经过。 以现代这个文明为苗床,盛开出新文明的花朵。就像父母将生命延续给子女一般,对生长于这个世界中的文明来说,文化传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不觉得如此吗? ——统一历三三二年黑之第五月王国星天军元帅伊德里亚斯·迦拉哈·雅顿 第一章 于王都中 在明亮的光芒中,他温柔地微笑着。 如同接纳少女的一切那般、如同接受少女所背负的重担那般。 这是其他人无法做到、唯他独有的笑容。 生于这个国家、长于这个国家,因此明白少女肩上所担负重任的人们脸上绝对不会出现的那种表情吸引了她。 因为不明白,所以他注视的是少女本身;由于不理解,所以尝试去了解她的举止打动了少女的心。完成使命后,飘荡于他的内心世界时呼唤她的声音。 那是许久不曾听见的名字。 除了姐姐之外,没人会以那名字称呼自己,但是他却用那名字呼喊着她。 听见那呼唤后,觉得自己终于是自己。 被他抱起之后,觉得自己待在这世界上也不错。 莉莉西亚。只要那个人能如此呼唤自己,她可以不要其他一切。 连巫女这头衔都不过是为了能够待在他身旁的道具而已。 王都伊克希德。 是王国因当代国王及拥护派贵族政务废弛而陷入战火的最大都市,在一名即将成为王国新主人的青年出现后,再次出现了重返繁盛的趋势。 被疏散到市区外的居民回归家园,铁门深锁的商店陆续重新开始营业,学校及公园中再度传来儿童的喧闹声,轻轨火车和公共马车、魔动公车中满是一脸开朗的市民。 以居民或商店为交易对象的批发商队也回到王都。市场熙熙攘攘热闹不已,招呼客人的叫喊和杀价声此起彼落,某个路边摊老板还因为这怀念的喧嚣而眼眶泛泪。 在这名老板的摊子上,有两个男人大白天的就开始喝着酒。 「皇太子殿下好像到北边去了……」 「是啊,因为帝国的葛罗——啥啥的公主好像带着军队打过来了。」 「呜喔呜喔,好可怕啊。这么说来,我女婿的老家好像是在北边,住那边的亲家公还说今年的雪下得特别早呢。」 「这样的话,皇太子大人可能会早点回来吧?」 「能早点回来就好啰。城里只有巫女大人在,感觉很冷清啊。」 「瞧那孩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太子大人在那头一定也很担心她吧。」 「那是当然的。」 两人呵呵笑着喝酒庆祝,他们是今早刚把货物运来王都的商会成员。 在年纪已经一大把的他们眼中,皇太子和巫女的年纪小到当孙子都不成问题。虽然他们心中有对皇太子的忠诚及对巫女的崇敬之意,但最先浮现在他们心里的,依然是对年轻雏鸟的爱护之情,像是看了就会不由自主微笑起来的那种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雏鸟们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茁壮。 一位是将袭击王都、前所未有的惨剧划下休止符,现在出门远征、抵御外侮的皇太子。 另一位是身负支持皇太子的宿命,单独留在广大王城中的巫女。 国民对他们怀抱的心意更甚此两人。 她做了幸福的梦。 那是身在遥远北方大地的那个人陪在身边的梦。 由于太幸福的关系,因此醒来时觉得特别空虚。 身边没人陪伴,就算睁眼也只看得到窗帘在朝阳下摇曳的模样。 连透过窗户看出去的爽朗青空都令她觉得可恨。 「该起床了……」 莉莉西亚撑起上半身,像是为了让阴沉的思考变得清爽一点而略微用力甩头。 薄绢制的睡衣簌簌地磨擦着肌肤。穿着束缚身体的内衣入睡会不利安眠——自从神殿的女官这么教导她之后,莉莉西亚便不再穿着内衣就寝了。经年累月下来,敏感肌肤直接与睡衣磨擦的触感早令她习以为常。 任由睡衣从肩上滑落,莉莉西亚就那么坐在床上。 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光彩动人的翡翠色秀发、全身上下只有一袭薄如蝉翼的睡衣。如此煽情到没有真实感的模样,真可说是全世界男人梦寐以求、理想的女性姿态,但那些男性万万没想到,这模样却是由今年才十四岁的少女所表现出来的吧? 但少女并非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她为了打从心底思念的唯一男人才蜕变成这模样。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那男人。自己外表变化什么的,不过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自己从以前就有保持美丽的念头。 但那是因为人们告诉她「应该保持美丽」的缘故,并不是她自发性的想法。 自己会认真在意起外表,果然是受到那名青年吸引的缘故? 选择不会在雪肌上留下布痕的睡衣。每天仔细保养除了那青年之外的异性没机会见到的身体各处。转变之大,甚至让自从神殿时期起就服侍她的女官等人「唉呀唉呀」高兴地吃吃笑。 虽然原本就有倾国倾城的资质,不过现在的少女已经美到就算入画也不会有人反对的程度了。 由于尚未成熟而渗透出来的艳丽。 已经成熟或成熟中的女性所无法拥有的那股独特娇艳,在后宫职员间悄悄成为话题。 「摄政殿下竟能娶到那么楚楚可怜的巫女大人为妻,真是全大陆最有福气的人。」 后宫的人们会这么说也是自然的。 现在,少女的美貌足以跟住在王都附近离宫中的另一名女性——以美为其存在意义的「蓓蕾之姬」匹敌了。 「不知瑞克提法尔大人……目前正在做什么呢?」 虽然她的外表如此完美,但表情中却饱含忧伤。 咚咚的敲门声轻响于房中,即便莉莉西亚闻声回头,忧伤依然挂在脸上。 「进来吧。」就连允许敲门者入室的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消沉。 「失礼了,大人。」 女官安静无声地开门行了一个礼。虽然房门相当厚重,但是她关上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早啊,梅契妮。」 「早,您已经醒了吗?」 名为梅契妮的女官以完美的动作走近少女——莉莉西亚所坐的床边。 深紫色的头发盘于头顶,五官相当端正,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对锐利的眼神。人称如出鞘刀刃般的眼神,现在正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主人莉莉西亚。 「虽然做了好梦,但终究只是场梦而已,所以醒来之后有点寂寞。」 「梦越美,与现实间的落差越大,因此让人空虚——今后恐怕您还会经历好几次同样的事吧。」 「是啊,一定是这样。」 莉莉西亚淡淡笑着。 的确是在笑着,但瞧着那无法看出感情、只能称为空虚的脸,梅契妮眉毛跳动了一下。 「大人……」 虽然试着叫她,但梅契妮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梅契妮身为保护后宫王族的最后防盾——「机甲少女骑士团」的一员,见过许多王妃,但却是头一次碰上如此年轻的第一王妃候补。不仅如此,这也是她首次服侍尚未与皇太子正式举行婚礼的王妃「候补」因此有许多不知该如何应对莉莉西亚的部分。 莉莉西亚似乎察觉到梅契妮的懊恼,浅浅地微笑道: 「帮我做沐浴的准备吧。」 「是。」 梅契妮交握双手垂头行礼。 自从以近卫军侍女上尉的身分被任命为服侍莉莉西亚的侍女长之后,她就一直烦恼不已。 因为不管怎么看,这名少女的笑容都像是在哭泣。 沐浴完毕的莉莉西亚在中庭的大圣堂中渡过早餐前的空档。 位于后宫中心的中庭相当宽敞,分布在其间的花园种着许多花草树木,供王妃们欣赏 。 有石造的遗迹庭园、出云样式的枯山水(注)庭园,此外还有重现南方气候的温室。有许多野鸟会造访中庭中央附近的湖泊,而放养在花园中的鸟儿也会随季节展现不同的姿态。 但后宫并非单纯只是国王与王妃们生活的场所,在这优美印象背后的另一个面貌是:守卫国王与王族的最后堡垒。其证据就是在后宫工作的二〇〇〇名侍女、女官全都是近卫军「机甲少女骑士团」的团员。 注:枯山水是一种日式庭园,以细沙碎石铺地,上有叠放石块的缩微式园林景观。 不论洗衣的侍女、在后宫打扫的女官或花匠,全都是「机甲少女骑士团」的一员。 正如骑士团的名字意涵,她们全都是不知男人为何物,以「少女」身分在此后宫工作的处女。 而这个骑士团也是平均年龄最低的近卫军部队,因为团员一旦从「少女」变成「女人」,也就是有了性经验便会从骑士团转调到其他部队去。 虽然近卫军不会干涉个人恋爱,但就算不结婚,只要成为「女人」就不能继续待在「机甲少女骑士团」中。这是考虑到本应居住于后宫的男性——国王或女王的配偶——对侍女出手的情况而做的对应措施。 若是女王的配偶对侍女出手则不成问题,生下来的孩子当然没有王族资格,只是一般的私生子罢了。 但出手的人假如是国王,那又会如何呢? 不用说也知道,孩子会被登记在王族名册中。当然,也是有可能依照母亲的意思,终其一生都不被登记在名册上。不过,若身为生母的团员成为王妃的话,孩子便会成为准王族,也可能成为有力贵族的养子。 如此一来,若事后才发现孩子的生父并非国王,状况又会如何呢? 至今曾有好几位团员因为被国王看上而成为王妃或侧妃。后来,她们生下来的孩子也都成为贵族或有力名门的养子,如果这些孩子的父亲不是国王,肯定对王家的权威造成极大伤害。 不,其实王国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例子。 当时还没有「机甲少女骑士团」存在,只是由一支全以女性组成的近卫军部队负责后宫警备任务。当时的国王看上其中一名女性并宠幸了她。 国王临幸她时,那名团员的确还未经人事,掌管近卫军的王府也依照国王的意思,认可她为王妃。后来,该女性怀孕并产下了国王的小孩。 但是在往后的检查中却发现了极为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王妃所生之子并不是国王的亲生骨肉。 身为王国象征之一的王妃,居然做出「和其他男人私通」这种悖逆伦纪之事——王府、政府以及其他王族的威信都因此大受震荡。 议会一片混乱,风声耳语使得民心动摇。 最重要的是,国王本人受到极大的打击,病倒在床上。 王妃从后宫被贬到离宫软禁,最后病死。 王妃原本的上司,近卫军总司令引咎辞职,过没几天便在家中自杀。王妃的娘家连夜潜逃离开王国,这件事则成为王国史上最严重的丑闻。 然而,经过王府与近卫军调查出来的真相却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成为王妃的女性原本有一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两人在很年轻时就订下婚约,双方家长也都知情。 男方后来成为家具工匠的学徒,打算在出师后正式娶女方过门为妻。 但隶属近卫军的女方却被国王看上,随波逐流般地接受了国王的宠幸。 事情若仅止于此的话,这不过是普通的临幸而已,只要女方辞职便不会引发大问题。但女方家却起了贪念,接受了国王将女子立为王妃的提议。 为了家庭着想,女子强忍自己的悲伤进入后宫。 可是她的悲伤之情无法痊愈,因此以委托已经出师的青梅竹马制作家具为藉口,将青梅竹马召入当时只要得到国王许可,少数外人也可以进入的后宫之中。 女性原本就是近卫军,想钻后宫警备的漏洞自然不是难事。 她和青梅竹马就这么开始于后宫内私通。 好几次都以想制作新家具、想维修新的家具为理由,将男人召唤至后宫来。 恐怕早有近卫军成员发现她与青梅竹马私通了吧。 但同情她遭遇的旧同事们既不向上司报告也不阻止他们私通。 最后便发生了那件后宫史上最难堪的丑闻。 事件过后,近卫军随即成立了「机甲少女骑士团」,所属团员全都经过严密挑选,同时也制订严格的工作规定,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而将后宫改变成现在的形式与制度。 任何外人皆不准进入后宫,连同这规定也不例外。 王妃们有专属的护卫队跟随,打造出无论发生何种突发状况皆片刻不离身的警备体制,即便王妃不愿意也不能违反规定。 而事实上,莉莉西亚寝室的隔壁房间总是有一个班规模的护卫随时待命中,片刻不停地「监视」她的行动。 就算莉莉西亚目前正在进行礼拜,护卫队也分散在大圣堂中执行自己的职责。 「侍女上尉阁下,关于今天的预定行程……」 一名部下奔往站在礼拜堂门口附近,以眼角余光看着莉莉西亚跪在祭坛前进行礼拜的梅契妮身边。她和梅契妮穿着同样的侍女服,不过领子上的阶级章是准尉。 「怎么了?有进行任何变动吗?」 「是,其实……」 准尉把嘴巴凑在梅契妮耳边低语。 听到那番话的梅契妮睁大了眼睛,表情一僵。 「怎么会?帕菲尔王妃殿下居然……」 「这该如何是好?司令部下达了依照巫女大人意思而行动的命令……」 对于准尉的问题,梅契妮无力似地摇头。 「那我们也只能直接向大人请示了——就说现任陛下的第一王妃帕菲尔殿下想见她。」 莉莉西亚的回答是——「好」。 于公,现任国王依然是名义上的国王。 尽管第一王妃搬离后宫,她依然是王国的第一王妃,还没正式成为王妃的莉莉西亚不能拒绝她的邀请。 但是,在帕菲尔提出邀请前就已经决定好的行程还是会优先进行。 预定的行程是安抚因这次动乱而受到伤害的国民、探访搭建于都市外围的难民营进行慰问、前往神殿经营的医院探望病患。 向帕菲尔方面说明莉莉西亚想优先进行的预定行程后,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 帕菲尔本人也和莉莉西亚一样,想为国民做点事。 就接受国民敬意来说,帕菲尔已经太过污秽,但她还是向莉莉西亚展现出坚毅的态度,这也许是在教导莉莉西亚身为第一王妃该有的样子。她似乎打算扮演国民象征的王妃角色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虽然帕菲尔自己并没有在这次的动乱中犯错,但是就娘家「葛林马迪侯爵家」已经被实际铲除的现况来说,王妃的实权早已消失殆尽。 就算如此,她还是不忘作为王妃该有的坚毅态度,莉莉西亚对那样的帕菲尔暗自抱着憧憬。 自己是不是也有能够表现出王妃如此大度的一天呢?她心想。 莉莉西亚一抵达难民营便立刻发放随同她一起运来的支援物资。 这些物品虽是由王府准备,却是由莉莉西亚负责运送、发放等事宜,为的是在国民心中植下「莉莉西亚『王妃』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形象。 虽然莉莉西亚觉得此举形同欺骗国民。不过同时也认为,假如超过半数的国民能因此感到幸福,她就有做出此事的必要。 她没有拯救所有人的力量。 至少要拯救她就得起的部分,莉莉西亚定下如此决心。 就政治面上,莉莉西亚说不定比瑞克提法尔更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政治是为了人民存在的。 不是为了莉莉西亚的兴趣、喜好或炫耀而存在的。 「啊啊……王妃大人……」 「这一任的王族们都是慈悲为怀的人啊,皇太子大人也一样……」 老夫妇紧握着四处分配今早刚出炉面包的莉莉西亚双手,流泪说道。 老先生坐在轮椅上数度哽咽,老太太把走路用的拐杖丢在地上,跪在莉莉西亚面前。 「两位至今辛苦了,今后将由摄政殿下和我来保障大家的安宁。」 「莉莉西亚大人……谢谢您……!」 「也请让我们这把老骨头祈求皇太子殿下武运昌隆……」 「谢谢两位,殿下一定会把你们的心意转化成利剑与铠甲来赢得胜利。」 莉莉西亚温柔微笑着。 不只老夫妇,周围的人都因为她这番话而一语不发。 由于现任国王的关系,这些人曾遭受到莫大的伤害。 他们一方面抱持着不信任王家的想法,但同时也怀有想相信王家的念头。 这两千年来对王家的崇敬之意早深植民心,不会因为受到一次背叛而消失无踪。 莉莉西亚感受到即使遭受背叛却依然想继续相信王家的民众心情。 「各位——」 所以,她打算再一次做出希望大家相信他们的发言。 可是她的话却被突然冒出的怒吼盖过。 「你这个背叛者!」 一名年轻女性大声叫喊着,以充满血丝的红眼瞪着莉莉西亚并推开人群出现在她面前。 四周的人们纷纷叱责那名女性出言不逊,却被受指责的莉莉西亚本人制止下来。 「——」 「不反驳吗?你们果然是背叛者呢!」 女性摇晃那头茶红色的乱发,一把揪住莉莉西亚的领子。 护卫的梅契妮和旗下数名侍女想拔出藏在衣服底下的短剑,但是被莉莉西亚以责备的眼神制止。 「动作太慢了!如果你们早三天到,我的孩子就不会死!我丈夫也不会被杀了!」 女性说话时口沫横飞,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悲伤,犹如打算撕裂莉莉西亚的喉咙一般。 莉莉西亚并不回嘴,默默承受她的责骂。 「你知道吗!?那孩子既温柔又聪明,总是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煮的饭喔!我丈夫虽然冷淡却很认真,很受其他士兵信赖喔!」 这名女性是负责守备王都的王国士兵妻子。 就算支持现任国王的贵族们占领了王都,她的丈夫也依然尽责地取缔佣兵的违法行为,是一位深受居民信赖、正直诚实的士兵。深信援军总有一天会到来的他与同事们共同保护着城市。 如此尽责的士兵当然会变成佣兵们的眼中钉。 在执勤时遭受过无数次暴力相向,身上每天都会出现新的伤痕。 即使如此,他还是安慰妻子自己不要紧,每天照样出门值勤。 最后,在瑞克提法尔夺回王都的三天前。 他在回家路上被佣兵们跟踪。 佣兵们打算使出拿他的家人作为人质,让他认清自己立场的下三滥手段。 佣兵们在他回到家,确认家门被打开后一口气闯入屋内。 只有「寡不敌众」能形容当时的情况。 他被好几名佣兵押住,而家人则是被当成人质。 反抗就此停止。 他苦苦哀求对方不要危害他的家人,但佣兵们当然不可能照办。 当时支配王都的是他们这些支持现任国王的贵族军队,连近卫军都没办法插手管他们的事。 佣兵们以卑贱的声音笑着,当面玷污他的妻子。 就算他大喊着住手,就算妻子哀号着不要。佣兵们还是不顾孩子的哭喊,一次又一次地侵犯他妻子的身体。 为了显示自己才是支配者,为了从包围在王都外面的原始贵族军所造成的恐怖压力中暂时逃开,他们宣泄着自己的欲望。 悲剧持续了两小时。 孩子趁着押住自己的佣兵不注意时挣脱束缚逃走。 当孩子为了找人求救而跑向屋外时——! 「他就在我的眼前被佣兵给杀了!!」 不知是怕恶行被发现还是因为意外状况而动摇。 佣兵们杀了孩子,并砍下了咆哮怒吼的父亲头颅。 「他的头滚到被压在地上的我面前!之后他的头就看着我的眼睛,动也不动了!」 在往后的三天内,她成了佣兵们的泄欲道具。 被监禁在充满一家人回忆的房子内,不分昼夜地被折磨着。 她心碎了无数次。 她是靠着对佣兵们的怨恨撑过来的。 抱着迟早要报仇雪恨的念头拚命忍耐。 「等到你们来的时候,我丈夫的头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王都突然变得吵闹不已。 慌张的佣兵们丢下三天来不曾穿着衣服的她,逃命般地离开她家。 接着她听见了佣兵们的惨叫,那是一阵低贱的惨叫声。 同时也听见了哀求讨饶的声音。 但是她的恨意并没有因此消散。 心底想着要亲手杀死那些人的她,顶着惨遭玷污后的模样并拿起丈夫的剑出门。 等她打开玄关大门,连日蹂躏自己的佣兵们尸体便映入眼帘。 仅存的佣兵受到逮捕,正要被穿着与她丈夫不同颜色军服的士兵们押走。 她发出怪叫砍向那佣兵。 「但我却没能杀了他!」 一名女士兵立刻制住她并把剑夺走。 对于不断大喊「让我杀!让我杀!」的她,处死那些佣兵的士兵们露出沉痛表情,以魔法让她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已身在王都的医院之中。 除了失去家人的悲伤及无法报仇雪恨的空虚外,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我才会一直追着你们!」 除了预定访问的单位之外,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莉莉西亚的慰问行程。 虽说这么做是为了警备方便,不过对这名女性来说,只是让她难以找到莉莉西亚而已。 就算听说莉莉西亚出现而前往该处,等她赶到时,莉莉西亚早已经离开了,这种情况上演过好几次。 今天她终于掌握到莉莉西亚前来慰问的消息,为了完成心愿而出现在这里。 「这是你们王族搞出来的!无法自律还硬要支配别人,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女性从怀中取出短剑。 闪闪发光的白刃倒映出莉莉西亚苍白的脸庞。 「保护巫女大人!」 梅契妮等人慌忙想将女性从莉莉西亚身边拉开。但是女性的动作却快了众人一步。 「这是报应啊!报应!!」 女性反手拿着短剑。 莉莉西亚直到此时才察觉女性的真正意图。她是想——。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就身染国民的鲜血,然后下地狱去吧!!」 女性以短剑刺向自己喉咙。 「啊啊……啊啊啊……」 莉莉西亚脸色铁青地看着女性。 女性在她眼前咳了起来。 「喀……」 瞬间血溅当场。 女性嘴角吐 着血泡,笔直瞪着莉莉西亚的双眼。 莉莉西亚想要扶住正在倒下的女性,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却办不到,只能随同女性一起倒在地上。 莉莉西亚发现梅契妮等人正在编组治疗魔法的术式,但是她明白已经来不及了,女性的眼中已经失去生气。 只有那对嘴唇还在颤抖地吐出声音。 下定决心的莉莉西亚将耳朵凑到女性嘴边。 「血……红色,很适合……你们……」 「——!」 溅到莉莉西亚脸颊上的血流入她口中,鲜血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除了她之外,谁也没听见的那句话,就是带着嘲讽表情断气的女性遗言。 梅契妮等人都劝莉莉西亚取消预定行程,但是被溅了一身鲜血的她无力地摇头拒绝。 若在这里退让的话,一定会变成如那女性所说的样子,她有这种感觉。 莉莉西亚迅速回到后宫更换衣物,然后往下一个预定拜访的地点出发。 她的脚步非常沉重,然而梅契妮等人除了执行护卫任务之外,只能干着急。 尽管如此,莉莉西亚还是完成了所有行程,现在终于到了与帕菲尔会面的时刻。 可是,此时莉莉西亚眼中已经没有遇到那女性前的耀眼光彩了。 顶着行尸走肉般空洞眼神的莉莉西亚,往帕菲尔居住的离宫出发。 莉莉西亚对帕菲尔的第一印象是「空幻虚无」。 帕菲尔对莉莉西亚的第一印象是「脆弱易碎」。 在离宫花园中相见的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呢,巫女大人。」 「是,前几天没时间和您说到话……」 帕菲尔穿着黑色丧服,隔着面纱凝视眼前的莉莉西亚。 眼中尽是倦退之意。 其他王妃全都回娘家去了,唯独她无家可归,只好住在瑞克提法尔所安排的离宫之中。对她来说,至今的一切应该只会令人厌倦吧? 这个国家几乎没人站在她这边。 不,即使说全是她的敌人也不为过。 因为这次动乱的罪魁祸首正是她丈夫。 「今天之所以邀请巫女大人前来,主要是有事想向您禀告。感谢您愿意在百忙中抽空移驾此处。」 帕菲尔深深低头。 隔着面纱可以见到仿佛继承了浓厚出云血统的黑发。 「我才是想向您请安却一直没能成行,请原谅我这迟来的拜访。」 莉莉西亚也低头致上歉意。 其实莉莉西亚的地位比较高,但帕菲尔可是王妃,她对莉莉西亚而言就像是婆婆一般的存在,所以不能失礼。 听完莉莉西亚这番话的帕菲尔露出苦笑,要她饮用桌上的茶。 「这是过世的陛下经常赏赐给我的茶叶。虽然陛下是位冲动、不够深思熟虑的人,但是他却很善待妃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莉西亚轻轻将茶杯凑近嘴边。 这茶芳香扑鼻,在口中扩散开来的味道既深邃又香醇。 这应该是莉莉西亚不知道的茶种,但是仅仅一口就掳获了她的心。 「此为出云产的落叶茶,您觉得如何?」 「是……非常好喝……」 帕菲尔因莉莉西亚的回答而露出微笑,自己也喝了一口茶。 她以怀念的眼神看着磁杯内部一会儿,接着把目光移向花园。 「我想和您谈谈关于陛下的事。」 「是。」 莉莉西亚正襟危坐。 虽然知道这是早晚会出现的话题,可是一旦真的提起,还是让她的感情起了波澜。 不久前的那名女性身影数次闪过她心头。 「世人似乎都将陛下称为叛徒、愚王呢。」 「是……」 莉莉西亚一边答腔一边低下头。 对人民来说,那是正确的评价,对眼前的女性却非如此。 「请别介意,这不是巫女大人您需要在意的事。」 帕菲尔以看开的表情安慰莉莉西亚,但是映在她眼中的悲伤还是庞大到无法隐藏。 「一想到陛下所做的事、想到我们所犯的罪,便觉得那的确是正确的评论。老实说我还不知该如何向人民道歉。」 帕菲尔出现在公开场合的话,只会让人民的怒气再次爆发。 瑞克提法尔害怕人民暴动,因此把动乱之罪局限在葛林马迪侯爵及当代国王的身上,就此让事态沉静下来。 所以帕菲尔才能免于被人民吐唾砸石,安静地待在此离宫中生活。 「但是,唯有摄政殿下一人也好,我想让他明白陛下的心意。假如我去见殿下的话,可能会让有心之人趁机加以曲解事实,这或许会损及殿下的名声。」 「所以才趁着殿下前往北方时,把我叫来……?」 「是的。」 帕菲尔打算趁瑞克提法尔身在北方时解决所有事端。 这是为了使他往后能更容易掌控王国的走向,同时也是为了完成亡夫的心愿着想。 「陛下他——那位大人是打从心底爱着这个国家。」 莉莉西亚沉默不语,静静听着帕菲尔说话。 「北方的帝国、西方的联合诸国,双方对我国都具有莫大的威胁。加上东方的出云拥有『天照』,也是不可轻忽的对象。」 帕菲尔静静地说着。 「但是,前任陛下却执意与那些国家缔结友好邦交,我丈夫则是不断批判他父亲的做法,认为如此软弱的低姿态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那的确是前任国王外交态度的另一面。 而事实上,帝国就是因为前任国王的外交态度软弱,才会变本加厉地将大规模军队部署在王国北方。 「因此,那位大人才会想以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个国家。」 「既然父亲靠不住,那就由我来保护国家。」现任国王下了如此决心。 之所以会传出他杀害了应该现身的「白」之谣言,也是起因于此吧? 皇太子「白」的教育是由国王负责。 既然如此,当代国王的政治态度自然也会完整地传承给「白」吧。 也就是说,接受父亲薰陶的「白」成为国王之后,这个国家依旧会对其他国家进行低姿态外交。 所以他废掉「白」自立为王。即便那不是事实,人们还是会如此认为。 「现在回想起来,我总算可以理解前任陛下的想法了。但当时的丈夫和我都无法理解,因此真心认为前任陛下会让我国灭亡。」 想保护国家。 这个心愿促使现任国王追求权力。 不被任何人践踏的绝对权力。 「——也许陛下的心愿被贵族们利用了也说不定。」 当前任国王在位时,属于非主流派的贵族转而支持现任国王。 他们为了得到权力而欺瞒现任国王。 「贵族们以花言巧语让陛下越陷越深。虽然说了您可能不会相信,但是疏远忠臣这事并非陛下本意,而是基于忠臣们的想法。虽然他们的忠诚心很令人敬佩,当时却会妨碍陛下完成心愿。」 现任国王疏远了那些忠臣。 可是他并不怀疑忠臣们的爱国情操。 所以他一直认为,总会有双方互相理解的那一天来临。 况且现任国王心中毫无一丝与忠臣们为敌的理由存在。 「只看结果的话,就是陛下疏远了大量忠臣,让拥护自己即位的人掌握权力。」 但那应该只是暂时的待遇而已。 假如忠臣们能够理解现任国王的心意,他是打算立刻将他们召回中央的。 「可是状况却开始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 也就是西方联合军的侵略,以及原始贵族对国王的背叛。 「陛下可能在那时就已经崩溃了。」 受到被自己疏远却深信其忠诚的原始贵族背叛。 但是那些原始贵族也认为自己被现任国王所背叛。 两者间渐行渐远的情况演变为致命的摩擦,为国家带来前所未有的惨剧。 「陛下无论如何都想阻止联合军的侵略,因此召集军队。不过那计划算是失败了吧。假如陛下当时能敞开心胸与原始贵族开诚布公的话,事态或许能够好转也说不定。但是已经不相信原始贵族的陛下让拥护自己的贵族们召集军队与联合军作战。」 结果是惨败。 接着出乎现任国王的意料,原始贵族们也显露出调兵遣将的动作。 「原始贵族的背叛让陛下悲叹不已,而接连败退的我方军队则是令陛下心力交瘁。」 不久,当联合军包围王都时,现任国王的生命陨落了。 之后发生了一连串只能以悲剧形容的惨况。 「陛下驾崩时,我心里想的是『果然如此』。但是陛下究竟是如何死去的,至今我依然不得而知。是自我了断生命?还是因贵族的谋反而死?或是发生了超乎这些假设之外的情况?」 帕菲尔再次对着莉莉西亚低头说道。 「陛下的罪无法抹灭,但我只求陛下的心意能传达给殿下。那位大人深爱着这国家、想保护这国家,这是无庸置疑的。唯有这份意志,我希望殿下能够继承下来。」 皇太子「白」的教育是由当代国王负责。 既然如此,帕菲尔希望现任国王可以成为将瑞克提法尔与历代国王串连在一起的连结点。 「请务必转告殿下,本国的历代国王皆深爱着这国家,毫无例外。」 「——」 莉莉西亚闭上双眼。 点头认同她是很简单的动作。 但那不就等于践踏了人民的想法吗? 假如肯定了现任国王的想法,不就等于不认同民众所遭受的苦难了吗? 「请您务必转告殿下。」 帕菲尔以颤抖的声音恳求着。 对她而言,这是妻子能为丈夫做的最后一件事。 莉莉西亚也明白这点。 「——我知道了。」 「谢、谢谢您……!」 此时自己能做的是,背负起点头答应她的罪孽。 身上沾染那名女性的鲜血并继续活下去。 「我以名字起誓,必定将陛下的心愿传达给殿下知道。」 为了那位大人背负罪孽,然后活下去。 「瑞克提法尔殿下也一定会理解的。」 一面被民众怨恨一面微笑地活下去。 第三章 迈向战火 「讨伐帝国军。」 这个摄政令传遍要塞防卫军,并扩散到整个王国军中。 还是一个与前任国王的温和对外政策完全相反的激进命令。 的确有些人对此感到迷惘。 但是越接近王国中枢,这种人的数量就越少。 担任王国中枢职务的人们察觉摄政的选择确实有其道理,进而接受此决定。 王国正处于衰弱时期,此时若显露出些微的退缩之意,帝国肯定会趁机加强对王国的攻势。 只有一、二次,王国还有能力击退他们。倘若帝国三番四次地不断进攻,衰弱中的王国是否能够承受这些侵略?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目前王国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为了争取那些时间,他们必须付出名为鲜血的代价。 而摄政瑞克提法尔所下的决定,正代表王国愿意支付作为代价的鲜血。 也就是帝国与王国的人民会因此决定而丧失性命,并以他们的鲜血购买时间。 王国军为了实现他们拥戴为君主的青年所下的决定,开始进行总动员。 瑞克提法尔的一天就在裁定如雪花般飞来的文件、审查确认参谋们提出的作战企划中度过。 王国并没有放弃侵略其他国家的权利,只是因为前任国王颂扬慈爱与融和并以和谐共存为外交目标,所以四百年来不曾进犯其他国家的领土而已。 在人类眼中,这已经算是久到可称之为历史的漫长岁月了,但是就王国的长寿种族看来,这不过是久违的程度,因此王国军立刻对摄政的命令做出反应,逐渐完成把增援部队送往「帕拉提翁要塞」的准备。 紧急召集后备军人才好不容易在时限内凑满编制上限,并编成两个员额共两万人的正规师。此外,原本隶属中央总军指挥、以自动人偶及地龙为主要战力的机龙师也为了这十万火急的事态而编入增援部队行列。 为何能编组出战力如此庞大的增援部队呢?这是因为陆军总司令部极为重视迦拉哈提出的报告缘故。 原本是瑞克提法尔一句「给我军队」就可以完成的事,但是迦拉哈在瑞克提法尔开口前阻止了他。 「就算不借助殿下的力量,下官也会以应有的程序求得援军。下官十分希望殿下能够明白,现在把持军方总司令部的人并非一群蠢材。」 迦拉哈想藉这件事扳回陆军总司令部先前失去的颜面。 他本身不是那么重视中央权力的意义,但总司令部万一失去权威的话,只会造成前线士兵的困扰。 没有比不被主君信赖的军队更没有意义的东西了,士气当然会因此低落。尤其瑞克提法尔受到之前的战功影响,目前被士兵视为以武力行政的主君,假如士兵们觉得摄政不信任他们就会对自身的存在意义产生疑问。 迦拉哈与其幕僚在寄给陆军总司令部的增援请求书上追加了这样的大意。 陆军元帅盖尔玛库斯精确判读出迦拉哈的意图,决定派出身为压箱宝的机龙师。 但这样一来,王国就毫无自保的余力了。 在维持正常国防体制的前提下,可以编出来的最大限度兵力即是上述的三个师,总兵力五万。 和帝国军数量相比的话,这总兵力还是少到可悲,但是在王国眼中,这已经是极为庞大的兵力了。不过要塞方面可没有坐等增援部队抵达的闲工夫,从侦察骑带回的情报看来,帝国的巨大攻城炮已经差不多快要可以发射了。 「早知道有这种事的话,当初就算掐着脖子也该把所有军队通通拖过来。」 基于后勤问题,瑞克提法尔当初带来的援军是接近当时所能编制的极限,然而就眼下的情况来说,他自然会觉得当时更乱来一点也无所谓。 想当然尔,现在搞事后诸葛也只是白搭。 「还是得把能做的事全做完才行啊。」 瑞克提法尔开始处理原本要回到王都后才需进行、与军队整编有关的裁定工作。 由于还有预算问题,因此这不是光凭瑞克提法尔一人赶工就能有大幅进展的案子,但日后的大战应该会让王国军付出相当大的伤亡吧?到时只要使用目前正在编列、以「军队整编」为名目的预算即可渡过眼皮下的难关。 不论胜败,军队都是会吃掉庞大预算的东西。 「这样明年编预算时就轻松多了。」 到时想必会出现足以吓死任何行政机关的预算申请吧? 「为了不要挖东墙补西墙,还是得事先把这个坑补起来才行。」 「——您好像很愉快呢,殿下。」 这也许是没有专属单位的悲哀,莉蒂正在进行军政官一般的作业。 瑞克提法尔的决定导致许多与战务相关的工作出现。 对他国领土的侵略。 这既是军事行动也是一种外交。对于军方的开战动作,外务院当然不可能欣然同意他们在自己的权力范围中撒野,因此要求陆军总司令部、参谋本部、军务院全都得交出明确的行动计划书,结果令负责人伤透脑筋。 侵略他国原本该是极度机密的事,外务院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故意要求军方必须缓慢地慎重行事,以免恶化与他国之间的关系。 但是外务院中也有人认为帝国发动大型攻势的话,威斯特雷半岛、基尔茨北原方面的国家可能向帝国靠拢,若是反过来进攻帝国领土,还能顺便有效防止那情况发生。 军事力不是为了一味行使而存在的。 但仅仅握在手上也没有意义。 外交性质的军事力必须具备三个要素才能成为强而有力的完整筹码。 那就是肉眼看得见的武器装备、将武器军备部署在任何地点的投射能力,以及在必要时行使军事力的意志。 「与其说是愉快,还不如说是总算开始的感觉呢。」 瑞克提法尔将裁定完的文件箱交给莉蒂。莉蒂把文件箱放到推车上,把目的地告诉走过来的近卫士兵后让他推着车子离开。 「『总算开始』是指什么?」 莉蒂一边眺望着拿起新文件的瑞克提法尔,一边准备下一辆推车。这已经是第九辆了,文件却还是一车一车地送过来。 每一天都会收到由王都发出的特急件六次,但送来的内容几乎都是这类文件。 「很简单啊,我国终于从两千年来的枷锁中解放了。」 由还没在这国家住满一年的自己口中说出两千年历史什么的虽然有点好笑,但瑞克提法尔还是这么说。 对他来说,这个国家已经不是「至今为止由谁统治的国家」,而是「今后自己即将统治的国家」。 「到头来,我们终究是只能透过战斗才能看见『和平』的生物。没有战争,所以对和平只能有这点程度的认识。」 不过,或许这才是和平的真正意义也说不定。 并非不和平等于战争,而是没战争等于和平。 「这看法不一定是错的。」 「是啊。」 瑞克提法尔打开数十个视窗,其中罗列着莉蒂无法读取的情报。 「皇剑」能自动翻译视觉情报,在瑞克提法尔脑中排成数百个文字列。 「但说关于和平……不,应该说不管正义或邪恶,所有的思想在国与国的争执中毫无意义可言。」 「那么对殿下来说,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呢?」 莉蒂发现自己的问题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论正义还是邪恶,充其量不过是种主张,主张没有对错,也就是瑞克提法尔的话中之意。即便如此,为了明白瑞克提法尔本身的想法与愿望,她依然 非问不可。 「正义与邪恶……吗……?」 眼前的视窗不断开了又关,而瑞克提法尔则思索着莉蒂的问题。 经过数秒的沉默后,他开口说道。 「如果能折断对方揭起的正义之旗,那就是正义;被对方折断自己相信的正义之旗即是邪恶(隐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应该是这样吧。」 正义与邪恶都不是能单独存在的东西。 只要某个国家标榜正义,其对手就会被视为邪恶。 「就拿我来说吧,在某些国家眼中的我可是『以特权凌虐人民、贪财好色的残虐邪恶魔王』啊。」 瑞克提法尔摇晃着文件,待近卫士兵见状走近后把文件交给士兵。 「把这拿到司令部去,列车的时刻调整得问过那边才能知道。」 「是!」 近卫士兵敬礼离去后,瑞克提法尔重新看着莉蒂。 「大致上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瑞克提法尔对莉蒂的回答点点头,再次埋首于工作中。 他推倒文件叠成的小山丘,从其中随意拿起文件画上花押,顺便再以红笔写上短语后,把文件放入裁定完的盒子中。 莉蒂以侧眼看着那样的瑞克提法尔,一面浏览要塞守备军呈上来的文件。 不过,就算双眼追逐着眼前的文字跑,瑞克提法尔的回答却离不开她的脑海。 (的确,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中,正义不过是道具而已。既然如此,父亲他……) 人们说他贯彻了正义。 颂扬他以身殉国、保卫人民的举止。 这是正义的行为。她也曾被年幼的孩子投以崇拜的眼神。 「英雄之子。」 贯彻正义,打败邪恶的英雄之子——对还不知道世间道理的儿童来说,那存在与童话绘本中登场的勇者差不多吧。 这世上明明没有像童话故事般「可喜可贺」的结局。 (当时是可喜可贺,但隔天呢?) 就算再怎么贯彻正义,那行为总会被人遗忘。 不论志向多么高洁也一定有变质腐坏的时候。 有朝一日,王国也会成为变质、老朽的国家。 只不过那会远比其他国家更晚发生而已。 (既然如此,就算现在灭亡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吗……?) 烦闷不已的莉蒂如同机械般地动手做事。 「那么,把援军依照预定去调动就行了吗?」 「是,由于有三个师,拥有的兵力不论用在这场作战中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浪费掉。打赢就充当后方预备军,打输的话——」 「就派往『瓦尔密特』作为援军吗?」 「是的!」 由于时间不足,瑞克提法尔无法坐等增援部队抵达,不过增援部队则是依照原本的计划进行调度中。 迦拉哈以长年的经验判断,时间才是这场作战中最大的敌人,因此在得到摄政许可的情况下,断然决定只以(与帝国军数量相比之下少得可怜的)现有的要塞防卫军执行作战。 距瑞克提法尔发出「讨伐帝国军」的摄政令到迦拉哈做出决定仅花了两天时间。 今天,迦拉哈也前来拜访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座在迦拉哈正对面,对经验远比自己丰富的黑精灵族将领开口。 「迦拉哈,你不是有事想拜托我吗?」 对于为了讨论事情而来到自己办公室的迦拉哈,瑞克提法尔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的口气很平静,光看态度的话,应该没人会小看瑞克提法尔只是个年轻小伙子吧。 迦拉哈对瑞克提法尔直接在办公室中提起这事感到有些愤怒。今天白龙公主和她的侍女都以护卫的身分待在这房间中,而迦拉哈的请求对她们绝对不是个愉快的话题。现在若把他的请求说出来肯定会惹她们不高兴。她们应该会以视线和杀气,这种无形的刀刃攻击自己吧。因此他对做了多余事情的主君感到不满,但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别人。 不过,既然瑞克提法尔都主动提起了,迦拉哈也不能无视这话题。 他一面祈祷着公主等人的怒气会针对摄政本人,一面吞吞吐吐地说道。 「——下官想亲自指挥翻越白狼山脉前去破坏帝国巨大攻城炮的作战,但是这会使得要塞守备变得比较薄弱,可能让帝国方面察觉我军的动向。」 想翻越白狼山脉就必须穿越山中的无数溪谷,相当花时间。就算借助山脉中原住民的力量,走相对安全的路线应该也得花上整整两天。 行军时除了选择可以对应大规模军队的路线之外,还得准备数条预备路线。 期间还得避免帝国方面察觉迦拉哈人不在要塞之内。 帝国军总是会在某种程度内结束攻击,这正是因为他们惧怕名将迦拉哈的缘故。假如随意深入对方的领域,可能会受到反击而吃上大亏。 对于实际吃过这种苦头的帝国军来说,名为迦拉哈的将领远比瑞克提法尔要难缠多了。 虽然帝国军对摄政瑞克提法尔拥有的「皇剑」感到恐惧,却不会认为担任指挥官的瑞克提法尔本人有什么威胁性吧。 瑞克提法尔在王都夺还战中的确甚为活跃,但不尽然是他本人的功绩,而是因为有老练的四龙公及麾下的精锐部队参战,他们才能在王都夺还战拿下胜利——就算帝国军如此认定也不足为奇。 因此,迦拉哈想避免帝国方面察觉自己率领军队翻越白狼山脉一事。 光靠少数兵力难以攻陷那座巨炮,况且要塞都市「威尔马葛斯」也是这次作战中的攻略目标。 为了简单、迅速、易懂地向世界各国宣告王国的胜利,不只是拿下帝国领土,还必须夺取重要的战略据点才行。 如果能在我方损害不多的情况拿下「威尔马葛斯」的话,应该没有国家敢在短时间内打王国的主意。 相反地,假如这一役失败,王国将会受到更深的压迫吧? 此役许胜不许败。 因此迦拉哈以瑞克提法尔的命令调拨两万兵力执行作战计划,但这会造成要塞的防务出现空洞。倘若被帝国发现这空洞,「帕拉提翁要塞」势必将承受强烈攻击。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当下必须想出一个不需太多准备工作却又极有效果的对策才行。 「下官想请殿下在要塞前方布阵,把帝国军引到那里去。」 把摄政当成诱饵以吸引帝国的攻击。 这个计策让瑞克提法尔会心一笑,却令梅里艾菈等人勃然大怒。 「阁下!这是把摄政殿下往死里推的胡来计策,这可不是身为臣子该说的话呀!」 梅里艾菈发出带着沉重气压的怒吼。 她的瞳孔转变成龙之眼瞳,怒吼撼动着空气回荡在众人的五脏六腑之中。 连瑞克提法尔都有点想起身逃走。 「但现在没有其他方法可想。如果想坐等援军抵达再开始作战,要塞会先被敌人的攻城炮打成一片废墟。若想把防壁改成可以承受那威力的术式,最少也要花上四年半的时间。因此,目前最有效果且立竿见影的计策只有它了。」 虽然也有拟过不由迦拉哈亲自出马的计划,但后来认为该计划难以攻陷要塞都市「威尔马葛斯」而作罢。迦拉哈身为战术家的能力评价就是如此之高,因此没有做其他选择的余地。 若考虑到要塞防务,顶多只能调拨出两万兵力翻越白狼山脉。 可是由一般将领率领的两万单薄兵力却不可能攻陷要塞都市。 在能够参战的 将领中,挑出最优秀的人选来作为战斗负责人并藉此提高作战成功率,则是极为理所当然的做法。 若能追加其他的策略作为辅助并进而多少降低这个作战带来的不利情况,瑞克提法尔自然不会反对。 即使那是押上自己生命的豪赌也一样。 「没问题,就依中将的意思吧。战斗指挥就交给你了,假如有必要,我会负责担任吸引帝国军的诱饵。」 「瑞克托!!」 梅里艾菈对太过不珍惜自己的瑞克提法尔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清楚看见了浮现在梅里艾菈眼角的泪水。 但是他不能让步,只要当坏人即可打破现状的话,就算事后被叨念责备还是很划算的。 「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 「要说几次呢?」 梅里艾菈完全忘记彼此立场的怒喊,让迦拉哈暗暗笑了起来,好一个被深爱着的青年啊。 「瑞克托……不、殿下!您若是有个万一,那可不是要塞如何如何就能解决的!将自身暴露于危险之中并非领导国家的国王义务,而是作为国家屏障的贵族义务!」 「这个嘛,这么说是没错啦……」 瑞克提法尔支支吾吾地找着藉口。 他一反先前的大方稳重而萎缩成极低微的模样,虽然勉强维持住说话的语气,但是眼神已经变得飘忽不定了。 「给我听好了!殿下您对身为摄政的自觉完全不够!亲自率领军队来这里的事也就算了,但是您不只跑去和帝国公主单独会谈,接下来还想当吸引帝国军的诱饵?殿下有想过您底下的国民吗!?不,不光如此而已!再过不久,殿下您即将登基为王并背负起这个国家了!率军打仗这种将领的行为不是国王的工作!这和上次那场战役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国王的工作是信任以及运用将领,您想捞过界去做将领的工作并得到好结果,然后为后世留下『国王也要上战场打仗』的范例吗!?如果您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那只会成为负面的教训而已!我不是说国王应该胆小,但请您谨慎行事,千万别做出错把蛮勇当勇敢的行为来!况且殿下的职责是保卫整个国家,而不是保卫区区一个要塞,不是吗!?的确,『帕拉提翁』一旦沦陷,帝国军肯定会挥军入侵王国本土,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殿下没有亲赴前线的必要!您听好,所谓的摄政是——」 如同怒涛排壑般的气势。 她不给予任何反驳的时间,而话语则有如帝国自动人偶身上装备的机炮般连番轰炸。瑞克提法尔想从梅里艾菈的话中找出反驳点,但是碍于他原本就对梅里艾菈感到棘手,所以怎么样都找不出可以反驳之处。 梅里艾菈的脸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已经到了可以接吻的距离。 (干脆直接堵住她的嘴,这样她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居然在如此情况下极为认真地考虑这种事情,也无怪乎他会在后世留下「好色」之名了。 (就算距离这么近,肌肤看起来还是完美无瑕。虽然在生气但看起来还是很可爱——嗯,完全没问题) 话虽如此,再继续下去可是会被念到惨兮兮。瑞克提法尔以目光环视,想找人搭救自己。 虽想向人求救但威妮雅连连点头同意对梅里艾菈说的话并缓缓走到她身后,活像正在等梅里艾菈说完便换她上场说教似的。不,她应该绝对是打算那么做吧。双眼流露出姐姐想责怪弟弟不成材的眼神。 打从惹梅里艾菈生气的那刻起,威妮雅就不可能站在瑞克提法尔那边了。等实际看到她的态度时,瑞克提法尔还是只能苦笑。而且还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害梅里艾菈操不必要的心,所以只能继续苦笑。 (感情融洽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啊) 那么找莉蒂帮忙好了。瑞克提法尔回头想找人但身后空无一人。 等搜寻她的踪影才发现她正端出红茶和点心,招待坐在办公室接待区皮椅上的迦拉哈。 迦拉哈似乎打算把说服梅里艾菈的事全丢给瑞克提法尔处理,朝着这边瞄了一眼后笑了起来。虽然一副「我是为了确认自己教的学生有没有成长才这么做」的模样,但是心里八成正因为成功地把麻烦事推给别人而感到轻松愉快吧。 (竟给我偷笑……) 你这混帐居然给我临阵脱逃——瑞克提法尔愤恨地瞪着迦拉哈,看来就算温和如他也无法容忍这样的背叛。 上完茶向迦拉哈行了一个礼的莉蒂慢吞吞地走到威妮雅身后,这情况令瑞克提法尔瞠目结舌。 (居然……!) 说教的成员居然增加了。 为什么?瑞克提法尔满腹疑问。 「殿下!您有在听吗!?」 但是梅里艾菈可不会放过呆住的瑞克提法尔。 莉蒂正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着瑞克提法尔,一副「身为参谋,对上司提出谏言乃理所当然。」的模样。 啊啊,难道没有同伴了吗?瑞克提法尔左右张望。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他没办法逃走,只好硬着头皮承受狂风暴雨般的说教。 就结果而言,瑞克提法尔撑过了直到深夜的说教,让耐力不及他的三人答应让他上前线。 但条件是瑞克提法尔必须让三人各自设立专属的阵地。 若要说这样算输还是赢的话,可说是近乎胜利的平手吧? 当下的瑞克提法尔还不知道,这个结果将为今后的战斗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自从接到「威尔马葛斯」附近上空出现不明飞行物体的报告后,葛罗莉艾的心情就恶劣到一目了然的程度。虽然最后还是没找到那不明飞行物体是王国侦察骑的确切证据.但是她已经做好面临最糟事态的心理准备了。 那就是——王国已经得知「雷霆」的存在。 假如王国智囊能够正确分析出「雷霆」的危险性,他们一定会采取破坏「雷霆」或抢夺它的行动。如果葛罗莉艾是王国将领的话,她就会这么做。 不过,即使事态已发展至此,帝国方面还是没多少人觉得需要对这件事做什么预防准备。 这是基于两大理由的结论。 第一,假如王国想进攻「雷霆」便必须先突破部署在「帕拉提翁要塞」前方的帝国军。 就算有要塞在后方提供支援,帝国还是不认为王国整体有那么强大的攻击能量。 名为「威尔马葛斯」的都市坐落在白狼山脉的山脚附近,中间隔着由东边的天狼山脉与西边的白狼山脉所构成、由西北至东南走向的细长平原——法尔贝尔平原。形成山脉的群山会阻碍视线,无法直接看到「威尔马葛斯」的容貌。 若想以位于法尔贝尔平原另一端的「帕拉提翁要塞」要塞炮攻击「雷霆」,炮火的射程不够远;想以大规模战略级魔法直接射击也会因为山脉阻挡而无法进行攻击。 况且,若是以大规模战略级魔法攻击「雷霆」,位在它附近的「威尔马葛斯」也会受到波及。若是对居住着非战斗人员的城市使用该等级的魔法,周边国家不可能闷不吭声,瑞克提法尔肯定会被视为当代国王的翻版。 第二,王国军的援军还没出现。 即便援军是一到「帕拉提翁要塞」就能即刻投入战线的实战部队,再怎么强行军也得花上一个月才能抵达要塞。就军事战略的常识来说,很难做出援军未到却还把现有的少数兵力分割使用的决定。就算小规模的部队能够偷偷穿越帝国军阵地,战力在攻陷「雷霆」方面却是压倒性不足。 即便王国派出决心有去无回的敢死队也一样,「威尔马葛斯」内部还有两个旅共五〇〇〇人规模的预备队兼 都市防卫战力留守着。帝国方面判断,想派出数量足以突破这些战力并逼近「雷霆」的部队则不可能偷偷穿越帝国军阵地而不被发现。 导出这结论不需花上太多时间。 此结论是依照帝国军的常识与经验,加上葛罗莉艾「王国军人数虽比我们少,却是不可轻忽之敌。」的前提来假设而得到的答案。 所以葛罗莉艾最后也同意了帝国军的结论。 因为她自己也认为王国方面并无任何有效的对抗手段。 而且帝国之所以拚命隐藏「雷霆」至今,就是为了让王国方面即使察觉到「雷霆」的存在也为时已晚、束手无策。 「雷霆」刚开始建造时,王国内乱正值最高峰,帝国把这场内乱视为绝佳的好机会并且将资材零件运到前线,花了三个月把「雷霆」组装到接近完成。由于性能等各方面的实验已经在本国的实验场内尽可能模拟当地环境测试完毕了,因此组装完成之后,只要做最低限度的测试运转即可马上投入实战。 在这时间点上,帝国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打赢王国。所以才将葛罗莉艾从激战的西方战线抽调过来,打算让她对王国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事到如今,就算出现了新国王——正确来说是下任国王——也于事无补,这是帝国方面一致的意见,葛罗莉艾原本可能也如此赞同。 虽然如此,她还是下令驻守「威尔马葛斯」的五〇〇〇名防卫部队进行警戒,这是因为她无法将数天前才见过面的青年身影从脑海中拭去的缘故。 这结论会让她看见什么样的结果呢——时机未到。 此处是「帕拉提翁要塞」的地下训练场。 这个长一〇〇公尺、宽八〇公尺的巨大空间是要塞防卫军守备兵平时挥洒汗水进行训练之处。但是今天充斥于训练场中的声音和汗水却不属于「帕拉提翁要塞」驻军。 受训者的灰色运动服上绣着盾与交叉的剑,中央还有一个十字星。这是近卫军摄政护卫队的队徽。 「——好!接下来是跑场内一〇〇圈!暖身!」 「是!」 近卫军将士大声答应着眼光没有男女之别且拥有训练教官资格的最资深士官——中年特务士官长的命令。 训练时没有平时的阶级之分,只有教官与训练生这两种立场。有时间的话,连军官都会前来参加训练,他们正为了即将来临的战斗而重新锻练钝化的身体。 「给我跑给我跑给我跑!你们是近卫军!近卫军要最强才有意义!软弱的近卫军不是近卫军!」 「软弱的近卫军不是近卫军!!」 「强大的近卫军也不是近卫军!」 「强大的近卫军也不是近卫军!!」 「最强的近卫军才是近卫军、至高无上才是近卫军!」 「最强的近卫军才是近卫军、至高无上才是近卫军!!」 「很好!说的好!奖励是追加一〇〇圈!感动到痛哭流涕吧,你们这些家伙!」 「喔喔喔!」 近卫军们放声呐喊地奔跑着,其中有些人还没跑完一〇〇圈就开始脚步不稳,但是其他同伴会扶着这些人一起前进。 抛弃同伴的下场就是被教官饱以老拳。 唯有全员一齐做完规定的训练内容,这个训练才有意义。 「喂!那边有人落后了!没人想借肩膀给他靠吗!」 「这里有!」 两名近卫士兵连忙应声并跑向同伴身边,一左一右地架起呼吸不顺的同伴向前跑。 「现在你们帮助的同伴将来会在战场上帮助你们!听好了!你们现在帮助同伴就是在帮助未来的自己!」 「是!」 「速度变慢了!快点给我用力跑!晚餐前要全部跑完!」 「喔喔喔喔喔!!」 一直以来,近卫军所做的训练与正规军没有不同之处,但即使面临实战,他们终究只是辅助性质的军位,不曾真正上过战场。 为了数百年来不曾有过的荣誉——站在最前线保护摄政殿下,近卫士兵们有许多「感觉」必须找回来。 「我们是——无与伦比的近卫军!」 「我们是——无与伦比的近卫军!!」 「再来一次!」 「我们是——无与伦比的近卫军!!」 「不够大声!」 「我们是——无与伦比的近卫军!!」 近卫军奔跑着,以脚步声与咆哮撼动整个训练场。 但是在奔跑之余,那些近卫军全都偷偷注意着训练场的一角。 角落站着两名男女。 其中之一是将白发绑成一束,身穿便于行动的近卫军运动服的摄政瑞克提法尔。 另一人是脱下了平时连扣子都没少扣一颗、包得死紧的陆军制服,在充满女性肉感曲线的身体上穿着陆军训练服的摄政专属上尉参谋莉蒂·雅顿。 两人都拿着细剑,缓慢但仔细地窥伺着对方的破绽。 「——」 也许是基于能万全调整体温的「皇剑」机能之故,瑞克提法尔连一滴汗水都没流下。 相对地,莉蒂脸上虽然浮现了几粒汗珠,但是表情依旧淡然。 两人拿着细剑的手臂动作一点也不紊乱,就算剑锋出现晃动也不过是引诱对方的手段而已。随呼吸晃动的剑尖,有时会为了扰乱对手呼吸而故意乱了节奏,但是双方都没有被这种小动作诱骗上当的性格。 让自己的呼吸与对方同调。要打比方的话,站在那里的两人是一个生命体。 近卫军将兵们一面绕着训练场跑着,一面忍不住地注意两人对决。 这并不是因为那两人的实力特别高,技巧高明的现役士兵或骑士应该都不难胜过他们。那么,为何要注意那两人呢——? 「喂,他们已经维持多久啦?」 「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我看得快闷死啦。」 答案极为单纯。 两人的剑一次也没交锋过,只是一直以剑尖互指着对方而已。若以言语来形容的话,仅仅如此,不过——。 「那是什么训练啊?」 「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兵哪会懂出身骑士学校的参谋大人想法咧。」 「也是啦。」 「你们两个!等等做伏地挺身一〇〇下!」 被教官点名怒骂的两名近卫士兵耸肩互看了一下,喊出了他们唯一允许的回答:「是!谢谢教官指教!!」 半小时后,挂在莉蒂脖子上的闹钟开始报时。 有些近卫军将兵闻声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下场当然是被教官痛骂,除了绕场三〇〇圈之外,还追加了伏地挺身、仰卧起坐、屈膝深蹲等合计十种训练动作各三〇次的惩罚。 全体近卫军将士——连同刚到场的军官也因连坐法而受到牵连——发出了咆哮般的哀号开始跑步。身为中心人物的莉蒂慢慢放下细剑调整呼吸,她面前的瑞克提法尔也同样地重覆着深浅呼吸的动作。等调整好呼吸的莉蒂抬头,瑞克提法尔已将手帕递在她眼前。 「谢谢您。」 「不,是我要你陪我训练,这是应该的。」 瑞克提法尔接着又递出由柑橘类果汁加上少许砂糖和盐调成的饮料。 在瑞克提法尔的允许下,莉蒂靠坐在墙边,一面以吸管喝着饮料,一面仰头看着训练时滴汗未流的主君。他正眺望着训练中的近卫军,表情中没有因紧张而造成的僵硬。 依情况来说,他明明可能与那位帝国的战狂姬正面交锋,但这份冷静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上次的好运明明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第三 次了) 这次的训练也是为了此事而做的,目的并不在以剑实际相斗。 而是为了瑞克提法尔说的「不让紧张感和集中力在战场上有所中断」所做的训练。 虽然有个人差异,但是绷紧的紧张感不是能长久持续的东西。就算原本具有优势,只要集中力一旦中断,情势便有可能一口气被逆转过来。 即使拥有「皇剑」,使用者若失去集中力,到时依然会有微小的破绽产生。 不可否认的是,那破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因为对手很强) 身体机能的部分可以靠「皇剑」之力辅助,多少得到补强。 但是与精神有关的要素就不能无视「皇剑」使用者的素质了。 所以两人才会在这里进行持续集中力的训练。 「不过即使只有一下下,集中力一旦乱掉,想恢复到原本的感觉就难啰,不小心点可不行。」 尤其棋类游戏有很强的这种倾向,瑞克提法尔从经验中明白这件事。 战争虽不是游戏,却也无法将游戏要素完全从战争中排除。想必游戏与赌博皆是战争不可或缺的要素吧。 如何掌控这两者可说是分出胜负的关键。 瑞克提法尔在上一场战斗中成功掌握这两者,进而得到他期望中的最大成果。 但是不保证下次他一样能够获胜,没有人永远是赢家。 瑞克提法尔应该也会有败北的一天吧? (所以得学会怎么输。该赢的时候赢、该输的时候输。如果自己无法分辨这种程度的事就不妙了) 正因为这么想,瑞克提法尔才会找莉蒂当对手并进行刚才那场训练。原本梅里艾菈和威妮雅也是候补人选,但是她们的训练场所不是地下训练场,而是要塞南边的平原。 想让龙族和龙人族全力训练的话,地下训练场似乎太小了点。 (听了那个理由之后,真觉得自己幸好没拜托她们当训练对象……) 在训练时完全不曾浮现的汗水正一直线地从瑞克提法尔额头滑落。 其实,就算以身为参谋的莉蒂当对手还是可以清楚看出瑞克提法尔有多么弱。莉蒂虽然是参谋,不过她是出身于以「将领乃士兵典范」为基本教育方针的骑士学校,比起在旁边跑步的菜鸟兵,她的体力和战技可优秀多了。 唯有身为最优秀士兵的干部才能受到士兵信赖。在这种思想下,骑士学校的步兵科会在每年夏天举行连续三天三夜的登山行军训练,同样也在每年冬天进行三天三夜的孤岛求生训练。 虽然训练内容会因主攻兵科不同而产生变化,不过在名为「陆军联合大演习」,由骑士学校所有兵科及步兵学校、骑兵学校、炮兵学校等各兵种军校共同举行的大型演习中,到处都是就算称为战争也不为过的战斗训练。 因此,毕业于骑士学校参谋科的莉蒂实力,自然比没使用「皇剑」力量的瑞克提法尔还强。 强的种类有很多种,这情况指的是个人战技方面,但莉蒂在其他方面的技术也不会输给瑞克提法尔才对。这就是受过专门教育者与一般人的差别。 (等各方面告一段落,该找间学校走后门……不对,是让我潜入学习一下吗……?) 正因为身处于距离某种一般常识最遥远的战场,所以瑞克提法尔的日常生活才没有出现什么障碍。再这样下去,日后以摄政或国王身分回王都生活时,大概就没机会学习这世界的常识了。 (得避免这种事发生) 与其说没有常识的君主是小丑,倒不如说是祸害还来得贴切,而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假如成了祸害,他就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殿下。」 一面看着近卫军训练的景象,一面同时并列思考着不相关事情的瑞克提法尔因莉蒂的呼唤而回神。莉蒂靠坐在墙边,双眼注视着瑞克提法尔。 「什么事?」 他以摄政的口吻问道,让并列存在的思考之一以摄政的角色运作起来。 「您看起来相当冷静呢,不愧是演出王都夺还战那场戏的人。」 虽然是夸奖,莉蒂的口气却依然平淡,要说很符合她个人风格的话,或许也没错。 「——演出?演出是吗……的确,我只能做出如此程度的事而已呢。」 瑞克提法尔双手交叉地靠在莉蒂旁边的墙上,伴随苦笑自嘲道。 莉蒂似乎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满,微微皱起眉头。 「谦虚过头就是侮辱了。登基为皇太子之后的短短几天内就能上演那样的战斗,说是『如此程度』也未免太……」 也许那不算参谋的职责,但纠正君主错误正是臣子的本份,莉蒂皱着眉头劝谏瑞克提法尔。 但瑞克提法尔只是露出困扰的笑容,可以解释成软弱的表情让莉蒂内心感到愤怒。 「我不是在谦虚,真的。我所做的事只有人在那里、骑在梅里艾菈背上而已。战斗的是将士、死的也是将士。然而遭受池鱼之殃的却是人民。」 不应该死的人死了。应该活着的人也死了。 毫无疑问的是该战役拥有如此的一面。 如果现任国王是个多少能够分辨是非的人、如果侍奉在国王身边的人全是忠肝义胆的臣子,那场战争便不会出现。王国和联合军的将士们不会因此丧生,国库也不必为了填补因那场战争造成的损失而匮乏。 更进一步来说,和战斗没有直接关系的无辜老百姓们也不会死。不论就经济或人民方面来说,那场内乱都只是无益之争。若勉强要挤出一个意义来的话,也只有硬是让名为瑞克提法尔的存在受到这个世界认同而已。 在死了那么多人后,对终止了那场愚蠢内战而被当成英雄看待的瑞克提法尔来说,这绝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倒不如说那正好强调了自己的无力与无能。 「老实讲,当时如果有你这样的参谋在就好了。当时的作战是贵族军幕僚依我的方针来拟定的,如果有你这样的专家在决定方针的阶段提出意见,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那是您太过抬举参谋这种东西了。」 莉蒂吸管离嘴低头说道。 她根据王都夺还战的战报做过好几次模拟演练。 但得到的结果却和瑞克提法尔差不了多少。 应该说不如他的部分其实比较多。 「参谋毕竟是一种只会用脑的生物而已。因为没有权限,所以就随自己高兴地思考,把下决定的责任全丢给司令官承担。下官和下官的父亲都是如此。」 「令尊也是参谋吗?」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微微带着惊讶。 莉蒂在骑士学校时的成绩以及思考模式的特征等等资料,在作为参谋出借给瑞克提法尔时曾告知过他,但是他却不清楚详细的个人资料。如果开口询问,应该会得到回答才对,但这部分并无解释的必要,所以瑞克提法尔不曾询问这些事。 「是的,不过已经殉国了。死在本要塞稍北、现在已划分为军事界线的非武装地带。」 莉蒂淡淡说着,好像讲述的不是自己父亲的事。 瑞克提法尔没办法看着那样的她,但是他的眼中有着藏不住的迷惑。对他自身来说,双亲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既然当下是活在这个世界里,他便彻底割舍掉原本世界的一切了。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世界得到比双亲更重要的人。亲生父母与那些女性哪边重要——现在的他是不可能为此感到烦恼的。 (原来如此。就根本而言,我和她属于同一种人吗?) 「找到 重要性远胜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珍贵的我们都是这种人。」瑞克提法尔心想。 「你会成为军人是受到令尊的影响吗?」 「——对,肯定是的。」 在经过一阵连瑞克提法尔也看得出的迟疑后,莉蒂点头道。 但瑞克提法尔并没有发现那迟疑的背后纠结着何种感情。 就算察觉了,他也无能为力。 正当迦拉哈从原本的要塞防卫军与前一批援军中挑选士兵并着手进行短期适应训练时,有一群王国军人进入白狼山脉。 他们全都穿着厚厚的防寒服,脖子上挂着入山许可的证明徽章。外表看来毫无个性,远远看去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但是对眺望着这群人的另一群人来说,个人区别之类的一点也不重要。 从高处观察这群人的人们——全是拥有苍银色毛皮的巨狼,世人称他们为白狼山脉的原住民。 原住民们在一头冰狼的率领之下,安静无声地下山。 连深厚的新雪都没能绊住身轻如燕的他们脚步。他们宛如飞翔般地从山上跃下,动作中充满了立于此山脉食物炼顶点的王者风范。 只要战场在雪山之中,他们可说是最强的。 打从王国建国起,他们便不断杀死从北而来的入侵者,以成就证明此事。基于协约,他们把驱除入侵者一事当成任务,但他们的行为不仅是为了遵守协约,而是顺从本能地彻底排除侵入自己地盘的异端分子。 那是构成王国的所有种族皆具有的、可称为「排他性」的本能。但是冰狼族不居住于以白狼山脉与天狼山脉为首的自治区之外也是受到该本能影响。冰狼族的排他本能比其他种族更加强烈,强到完全无法容忍其他种族生活在他们的自治区内。 他们对异端分子的敌意强到被视为该种族的特征。「帕拉提翁要塞」的历代司令官一上任都会先拜访冰狼族,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把这个特征谨记在心的缘故。 冰狼们很快就来到可以近距离俯视王国军一行人的悬崖上。 其中一位军人从怀中拿出发着银光的小笛子用力吹着,这应该不是刻意配合冰狼们的举止。那笛子发出人类或大多数混血种听不见的声音。但如果是冰狼族,就算隔着一个山头也听得见笛声。 一般的笛声无法传到那么远的地方,不过这银笛内部刻有术式,是王家想与冰狼族接触时才会使用的魔导道具。 也就是说,吹响这笛子的人就是王家认可的使者。 冰狼族回应那声音似地从悬崖上飞跃而下。 这些奉摄政瑞克提法尔之命前来白狼山脉拜访原住民的军方使者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悄悄出现在十几步之外的纯白世界中的年轻男子。那名男子率领着十数头冰狼傲视着王国使者们。 男子身披苍银色的浓密毛皮,一头同样苍银色的头发,五官白皙端正还有着细长的蓝色眼眸。 他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氛围,超然于上的气度让人自然想低下头。 军人们在氛围与主君瑞克提法尔有点相似的青年前垂着头。他们有种必须这么做的念头,因为青年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就是这么强烈。 「下官是由王国摄政瑞克提法尔殿下所任命的使者,王国陆军参谋少校汉斯理·彼得维克。拜见白狼山脉原住民族长,冰狼艾隆斯大人。」 「对,我就是艾隆斯没错,王国使者。」 光说话声便足以让空气冻结。 声音毫无人类该有的温度。原来如此,的确相当符合率领一支冰狼部族的族长该有的风范。 被派来和这种依情况不同,连龙或神都可以杀死的对手交涉,彼得维克一面诅咒自己的不幸一面开口说话,同时勉励自己声音之所以发抖是因为寒冷的缘故。 「吾主摄政瑞克提法尔殿下有信息欲交给艾隆斯阁下。」 「嗯。」 彼得维克从一行人中向前踏出一步,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出。 艾隆斯见状点头,轻轻挥手。 信封浮了起来并缓缓飘到艾隆斯手中。 艾隆斯默默打开信上的封印,他已经很久不曾以这种书信的形式与王国代表有所接触。 恐怕有二十五年之久了。 「——喔。」 艾隆斯快速地浏览过信件,发出轻微的声音。 立信人是摄政这种罕见的身分,但是信上所写的内容却更加罕见。 「一、希望贵族让敝国军队通过白狼山脉」 「二、希望贵族告知能让两万名士兵行军的最短路线」 「三、希望贵族之中有人担任军队向导」 「如果贵族完成这三个条件,敝国会在战后准备应有的补偿」 「如果没有完成条件,敝国也会准备应有的补偿」 内容完全是威胁,要是彼得维克早就知道信里面的内容是这样,保证会逃之夭夭吧。 「——应有的补偿……吗?」 艾隆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彼得维克。 曝露于冰狼族长冷冽视线中的可怜使者完全无法动弹。冰狼族是幻想种之一,不过和他们同等级的幻想种族数目不超过五根手指头。 这些幻想种全因具有强大力量而受人畏惧,至少不是彼得维克这种极为普通的混血种可以独自冷静面对的对象。 所以呢,艾隆斯后面说的话就令彼得维克冻成一根冰棍了。 「摄政殿下是在威胁我们吗?使者阁下?」 怎么可能?彼得维克心想。 摄政可不是会在这种状况下做出「挑衅冰狼族」蠢事的人。虽然他不曾直接和摄政相处过,关于摄政的评价都是从直接见过摄政的同僚那里间接听来的,但如果他真是那么莽撞的人,王都早就化为一片焦土了。 王国军的将士们不论军阶高低,对瑞克提法尔的想法都和彼得维克相同,可说是对「下任国王」这个存在有种美好的幻想。 但是艾隆斯却不同。 他对摄政的认知只有「王国的代表及象征」而已。 王国与冰狼族间有着协约。但反过来说,正是因为王国没有违反协约上记载的事项,所以冰狼族也不违反协约,彼此仅仅是这样的关系而已。也可说成是消极并互不干涉的这层关系脆弱到只要某一方大意踩到底线就会轻易崩溃。 冰狼族原本就对王国的变化不感兴趣。对他们而言,许多关系几乎只存在于封闭的部族内,所以也不会对国家这种东西萌生归属感。 同部族就是自己人、非我族类即是异端分子。他们只要有这样的区别就可以长久生存下去,王国至今也认同冰狼族的这种思想。 对王国而言,只要白狼山脉这道天然屏障一直存在即可——至今都是这样。 「对我们来说,王国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只要这座山属于我们,看王国要被帝国灭亡还是自我毁灭都随便你们。」 艾隆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冰狼族不与王国有所牵扯,虽然协约中保障他们可以向王国提出协助的要求,可是他们不曾行使过那权利。 贯彻彼此互不干涉的态度,只在必要时才做必要的连系,这样就好。 「我不认为北方蛮人会特地攻打这样的雪山,这座山并没有任何他们想追求的富贵与名誉。」 居然有人追求只会受到痛击的战斗。这对艾隆斯,不,对全体冰狼族都是难以想像的事。 但他们没发现这是基于冰狼族常识而产生的思考模式。 所以他们不懂,光是「说不定、可能」得到富贵与名誉,人类就有足够动机攻打雪山了。 基于 种族的性格,不追求必要之外的财富,在完全自给自足的社会中生活才会出现这样的盲点。冰狼族不知道对人类而言,他们本身就等于一种富贵与名誉。 冰狼族的肝可以治百病,毛皮不但能完全阻隔寒冷还能常保美丽的光泽,牙齿和骨头则是帝国渴望至极的顶级魔法素材,其身体连一根毛发都有万金的价值。 冰狼族绝对不会发现也无法发现这件事。 他们不知道在二十五年前的战争中,帝国士兵为了得到王国军的阵亡龙族遗骸而你争我夺的惨状。当时帝国士兵不只剥下遗物,连尸体都整个抢走,凄惨至极的光景被王国士兵连同颤栗一起牢牢记在脑中。 彼得维克也是那些士兵之一。 「艾隆斯阁下,您太小看帝国了!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深爱着自己国家,但是他们的爱国情操有时疯狂到可怕,甚至可以轻易蹂躏敌人。阁下您身为白狼山脉冰狼族的族长,为了保护您的一族,请务必……!」 在这里被艾隆斯拒绝的话,王国军就只能强行突破敌阵进行绝望般的战斗了。 既然事关王国存亡,想必摄政瑞克提法尔应该会再次站上最前线吧。那可是最能提高士气、最能提高作战成功率的方法。 但这样一来,王国就会出现双重意义的存亡危机了。 这次没有「撤退」两字可言。 只要没破坏瞄准要塞的「妙尔尼尔(雷神之锤)」,王国就没有未来。瑞克提法尔及麾下部队全都得成为敢死队,进而与帝国战斗。 即便打胜仗却失去摄政的话,王国依然很快就会受到内忧外患侵蚀而毁灭;相反地,就算摄政活下来却战败的话,帝国就会继续侵略、蹂躏王国本土,大幅缩短王国的寿命。 这场仗无论如何都不能输,赢则生、败则灭。彼得维克感受到自己双肩上所背负的王国五千万人民生命的重量,努力想和力量可与神匹敌的神兽斡旋。 但是艾隆斯表现出谈话到此为止的态度,转身背对彼得维克。 「——我准许你们通过我族地盘,其他条件则不答应。」 这应该是艾隆斯最大的让步了。 他不是不懂彼得维克是抱着多大的觉悟来纠缠自己。 没什么力量的混血种敢和自己唱反调,这表示还有更严重的难题要处理。 若将那难题置之不理而殃及自己部族的话,不只单纯是艾隆斯判断错误,而是等于否定了自己漫长人生中的一切。 所以他让步了。 为了一族,也是为了自己。 不过彼得维克并不就此退缩,他有无法退缩的理由。 「艾隆斯阁下!」 两万士兵若在没有勘查过地形也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踏入雪山,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就算得到通过雪山的许可,军队还是无法确知安全的道路在哪。 即使标示出某种程度的路标,也得考虑到该路线因天气变化而不能行走的情况,况且还得顾虑发生雪崩或地裂,进而使道路柔肠寸断的状况出现。 尤其目前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若在山里成了一支迷路的大军可是会令人头痛不已。 那样一来,由摄政所率领的要塞诱饵部队就必须在缺乏两万主力部队的情况下与帝国军正面冲突,并眼睁睁看着敌人的攻城炮发射。不论如何,获胜机率都低到让人绝望。 彼得维克为了完成交付给自己的任务,朝着即将离去的艾隆斯伸手。如果让他这么走掉,王国就真的没救了,彼得维克心想。 不过挡下艾隆斯脚步的人并非彼得维克。 「——是库德鲁登吗?」 一头被称为库德鲁登的冰狼挡住艾隆斯去路。 他拥有冰狼族相当少见、近乎黑色的毛皮,在雪地中极为醒目。 (个体变异……应该说是返祖现象?) 彼得维克看着那头黑色的冰狼心想。 冰狼被认为是原本居于雪山之外的魔狼适应雪山环境后演化而成的种族。 雪山中几乎不存在其他强力的种族,为了延续后代,有些古代魔狼刻意选择居住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中,其后裔就是现在的冰狼族。 那头冰狼以狼的姿态流畅地说起话来,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族长,我父母是在上次战役中丧命的,所以我很清楚帝国的残忍及执着心有多么强烈。因此我希望您能够再重新考虑一次,我们一族也和他们一样,目前正面临存亡的危机。」 艾隆斯没有瞪着库德鲁登,不过却以不具感情的冷冽视线贯穿似地射向他。 黑色毛皮的冰狼正面承受着那视线。 「的确,在那场战争中,你的双亲与打算越过山脉的帝国军英勇战斗而死,他们是以两头冰狼就让帝国军放弃入山的勇者。我敬重你的双亲并且将他们当成保卫我们一族的英灵来崇拜,将你当成一族之子来养育也是为了回应他们的心意。但帝国军不会在这次战争中侵入我们的地盘,因此我们没有作战的理由。」 「不,有的,族长。」 库德鲁登立刻否定了艾隆斯的话,其他冰狼们身体微微一震,显示出他们的惊讶。 库德鲁登才刚满二十五岁,算是相当年轻的冰狼族成员。这样的他居然如此顶撞已经活了将近一千年的艾隆斯,让他们感到很意外。 黑色毛皮是伟大祖先的证明,加上双亲又是英灵战士的缘故,因此库德鲁登是在冰狼族全族的呵护下长大。 而最疼爱库德鲁登的冰狼就是艾隆斯。 「我也是孩子的父亲,有义务为我的孩子创造可以安稳老死的世界。先不论是否能够贯彻义务,但是我绝不容许怠乎义务的事发生。」 库德鲁登在冰狼族的村子中有妻有子,他的孩子们虽然没有黑色毛皮,身上隐含的力量却连艾隆斯都给予很高的评价。 那些孩子的力量要等很久以后才能发挥出来。库德鲁登知道假如现在帝国获胜,一族会在不久的将来灭亡。 「哼,这是经常下山出入人类村落的淘气鬼才有的结论吗?说得好像你很懂人类这个种族似的。」 虽然人类杀了自己父母还让自己族人的数量大幅减少,不过库德鲁登还是想亲眼确认连仇敌尸体都会夺走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因此他曾化为人形潜入「威尔马葛斯」。那时他所见到的人类和自己一样,都是有家庭、有部族、有社会且具有智慧的生物。 所以他明白了。 人类也是为了他们无法让步的东西挺身而战。 并且因战斗而疯狂。 「族长,就算冰狼一族不回应这位摄政的要求,我还是会以个人身分回应他们的请求。」 「这表示你打算违背一族的决定?」 艾隆斯表情不变并低头看着库德鲁登,在近处远观的彼得维克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高密度杀气,嗦嗦地发抖起来。 幻想种中屈指可数的强力种族:冰狼族之力有多强,可从他的反应中看出端倪。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隆斯开口。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族人会负责照顾你的妻小。」 他露出极浅的微笑,看了动也不动的库德鲁登一眼便转身离开,接着以冰狼之姿一路奔回山上。库德鲁登之外的冰狼也随着艾隆斯离去,最后只剩库德鲁登和使者一行人。 使者们终于有办法面面相觑了。 看着还在发呆的使者们,库德鲁登露出锐利的尖牙笑道: 「——就是这么回事。快回去把你们的军队带过来吧,这可关系到我一家妻小的未来。」 不过彼 得维克还是忍不住向库德鲁登发问。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为了我们……」 「就短期看来,的确很像是为了你们而这么做,不过我想要的结果和你们无关。」 库德鲁登走近彼得维克,抬头看着他。 下一瞬间,他变成了身材修长的青年。 「假如帝国获胜,我的妻儿将会被他们掠夺到连一根毛发都不剩。——如果你的孩子碰上同样的情况,你会容许此事发生吗?」 库德鲁登体型偏瘦,不过因为身材高挑的缘故,并不会给人纤弱的感觉。 尤其那细长眸子的眼神锐利到可怕,傲视着在场全员。 彼得维克被那样的库德鲁登盯着,冒出了与艾隆斯面对面时同样的惶汗。 「——我没有小孩。虽然有妻子……但上天却没有给我们孩子。」 妻子因不孕而烦恼不已,总是一个人偷偷哭泣。而彼得维克从岳母那边听说了这件事。 他知道世上有一种靠魔法来突破不孕症概念的技术,但是那技术要实用化应该还得再等几十年吧。彼得维克已经放弃生孩子的事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妻子投注更多爱情。他认为自己的伴侣只有她而已。 「是吗?……用你的夫人举例也可以。你能忍受等着你回家的夫人被帝国军杀死,连一根头发也不留地被整个抢走吗?」 库德鲁登虽然批评帝国人民的行为,却不打算否定他们的自身存在。 自己双亲的血肉一定有让某个帝国家庭得到温饱吧。 原本可能会死的某人也许因而活到现在也说不定。 虽然如此——。 「我们一族没有坟墓,不过会把死者的牙齿视为保护家人的重要护身符保存着。可是我的手边却连一颗双亲牙齿的碎片都没有,甚至连回忆也一样。」 双亲的死让某些人活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也不觉得有寻仇的必要。 但目前的现实是妻小可能如同双亲般被夺走,愿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就是完全不同的问题了。 「摄政殿下非赢不可。至少为了我和我的家人,他必须打胜仗。」 库德鲁登说完,转身背对彼得维克。 彼得维克向那背影说道。 「事到如今,就算我平安回家,妻子大概也不会太高兴吧。不过……」 因为无子嗣的关系,夫妻的感情谈不上融洽。彼德维克虽深爱着妻子,但是那爱情也变成一种沉重的压力。 妻子因为无法生出彼得维克家的继承人而自卑,彼得维克则因自己忙于军务无法关心妻子而自卑。不过,至今与妻子之间的回忆却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东西。 「我相信如果能继续在一起的话,总有一天能回到从前的日子。」 回到那些难为情又温馨的日子。 两人刚开始交往、进行第一次约会时她的鞋跟断了,彼得维克便背着她送她回家。原本预定的行程也因此改变,还尝到了她亲手做的料理。 那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婚礼当天,她一直陪在因紧张而肚子痛的自己身边,虽然也想和久违的朋友或亲戚聊天,但她依然以自己为优先。 第一次身体结合的隔天,他接到了军队的紧急召集令而不得不在半夜离家,妻子笑着为自己送行,甚至还紧紧抱住因无法隐藏不安而发抖的她。 「所以我希望你能借我力量。妻子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 库德鲁登露出微笑,向彼得维克伸出手。 迦拉哈与瑞克提法尔很快就接到冰狼族愿意协助的报告。 接到报告后,瑞克提法尔便以担任向导的冰狼之名,将这一连串的军事行动命名为「库德鲁登作战」。这是迦拉哈请瑞克提法尔决定作战名时,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来的名字,没想到在相关人士中意外广受好评。 「库德鲁登」是从古代语的「守护者」变化而来。 「这次可是赌上王国存亡的作战。没有比它更好的作战名称了吧?」 诚如迦拉哈所言,连军方以外的人也都对作战名称没意见,而且还赞不绝口到让瑞克提法尔感到汗颜的程度。 作战名称已定,迦拉哈亲自率领的王国第一军团——在王国军中,军团是只有临时编成时才会存在的单位,若以正规编制来说,该部队规模是超越师级以上的军——的训练也进入最后阶段。而瑞克提法尔为了多少发挥出「皇剑」的力量,不惜牺牲睡眠地进行修练。 虽然瑞克提法尔将会亲上火线,但众人并不认为他本身需要参与战斗,此时的他却有一股奇妙的预感。 那位帝国的猛虎公主有可能在见到自己这个猎物时裹足不前吗? 现在的瑞克提法尔能藉着「皇剑」使出的魔法种类并不多。 他能使用与葛罗莉艾会谈时,为了从刺客刀下保护自己而使出的指向力量操作、操作粒子运动的复合型攻击魔法,以及上述内容的应用魔法。除此之外,还有数种基本的反物理、反魔力防御魔法及治疗魔法等等。 最后一种是为了对抗葛罗莉艾的「弑神神剑」、以「皇剑」中的情报为基础而临时新编出来的魔法。 由于「皇剑」的威力非比寻常,因此这虽是急就章下编出的魔法,在实战中依然十分有用。 自从瑞克提法尔决定与葛罗莉艾决战便对「弑神神剑」的性能进行彻底调查。 瑞克提法尔只花了一天时间,比对王国方面的资料与「皇剑」中的情报就掌握住了「弑神神剑」的概要,因为「皇剑」的庞大资料库里面有瑞克提法尔想要的情报。 葛罗莉艾在会谈时使用了「弑神神剑」一事也加强了该情报的可信度。 「弑神神剑」的「切断」能力是:以术式将司掌「无」的冥界之力显现在这个世界上,以那力量切断物质之间——或者说存在与存在之间——的因果关系。让存在与存在之间出现「无」,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使存在的因果断裂。 不论物理或魔法都无法防御这种「切断」。 既然魔法也是存在于这世界的东西,自然就能以「无」来切断。 「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无法让任何东西通过,因此就防御手段来说性能非常优秀。 若要说那泛用切断武装有什么弱点,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本身就是矛顿的,世界会立刻修正这个矛盾,因此「切断」的有效时间只有从发动到修正之间的短短一瞬间而已。此外,发动「无」的术式相当复杂,需要的魔力也多,因此发动装置本身不得不巨大化。但是就算装置变大了,在术式使用上依然会受到运作时间及出力方面等等诸多条件限制。 基于这些情报,瑞克提法尔想出了对抗「弑神神剑」的对策。他下了「『皇剑』有依靠四界之力创造『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可能。」的结论,并将这个理论提升到可以随自己意思来发动的阶段。 既然「弑神神剑」是以「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来切断物质,那么就以「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来与之冲突。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不存在可以切断的因果。 但是专门用来发动那空间的「弑神神剑」与「皇剑」初学者瑞克提法尔能发动的魔法出力有段差距。「弑神神剑」的发动范围是近乎二次元的「平面」,相较之下「皇剑」能发动的只是很小的一个「点」而已。 想制造出那个「点」便需要庞大的计算。如何有效率地运用「皇剑」的演算功能一事大大困扰着瑞克提法尔。 会用却不够顺手。 目前还是「皇剑」初学者的瑞克提法尔若和葛罗莉艾打起来,战斗将会非常吃力。 宛如赌命一般,似乎会成为睹上彼此生死的战斗。 「——话说,瑞克托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迦拉哈麾下的库德鲁登第一军团即将举行出征典礼的前一晚,瑞克提法尔难得地主动约梅里艾菈出来散步。 「帕拉提翁要塞」的夜晚相当寒冷,冷到耐寒的两人皆穿上了厚厚的衣物。 他们并肩走上「帕拉提翁要塞」第一长城的最上层,仰望高挂在清澈夜空中的月亮。 今晚可见到的月亮共有五个。 「有什么事……为什么呢?」 瑞克提法尔歪着头,他是临时起意约梅里艾菈出来的,并没有想太多。 这或许是很符合他风格的行为。 「真是的……虽然说光是找我出来散散步就很高兴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用点心啊。」 梅里艾菈鼓着腮帮子说道,但脸上挂着开心的表情。与瑞克提法尔之间久违的约会,就算眼前是战场、就算躺着许多尸体,那全都与她无关。 她现在只想思念着眼前的未婚夫,想支持他而已。 「下次我会注意的。」 微笑的瑞克提法尔口中呼出白色的雾气,同样微笑的梅里艾菈也呼出白色的雾气。离真正的严冬来临还有一小段时间,但气温已经很低了,两人微微朝对方靠近了些。 「我觉得这时应该对害怕打仗的恋人……不,未婚妻表示关心,还要亲吻她一下才对。」 「我倒觉得还早。这种事应该在气氛更好的地点和时间做……」 两人的感情已经进展到接吻的程度了,但还是会挑地点和状况进行。 若没有好好挑过,梅里艾菈会心情不佳。 「如果是普通恋人的话,倒是没错。但是我们明、后天就得和那一头的恐怖公主厮杀了,说不定这是人生的最后一晚啰。这时若不表现出男子气概怎么行?」 芳龄二十三的梅里艾菈夸张地装出「我很生气」的样子,面对如此可怕的公主大人,瑞克提法尔苦笑起来。 「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只要你活着我也不会死。就这么说定了。」 瑞克提法尔抚着梅里艾菈发冷的脸颊、看着她的金眸说道。 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温馨气氛包围着两人,向四周发散出与众不同的气息。 看在身为护卫并待在稍远处待命的近卫兵眼中,那两人是一对无庸置疑的甜蜜恋人。 但此处可是创造出大量死尸的地方。 两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搞亲密,两者之间的落差大到令近卫兵感到恶心想吐,表情皱成一团。 不过,也许这才是最适合君王与王妃的约会场所也说不定。 近卫兵们忍下呕吐感继续注视着那两人。 「但也有两人都死掉的可能性不是吗?」 「啊啊,对啊,说的也是。」 瑞克提法尔依然笑着。 梅里艾菈对自己发脾气的事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并不打算收起生气的态度。 因为她知道掌握主导权是男女互动方面的重点。 假如被对方抢走主导权的话,她就会重蹈黑龙宫时的覆辙了。那件事后来她害自己在隔天早上丑态百出。 「我会保护你到底。不过若是有万一,你一定要割舍下我喔。」 作为君王,为了自己而舍弃臣子是必要之举,梅里艾菈这么告诉他。 对此,瑞克提法尔的回答也非常明确,没有第二种答案。 他藏起略微的紧张抚摸梅里艾菈发冷的脸颊,这是他用尽全力的装腔作势。 「如果是君王的话,应该会舍弃臣下吧?但身为男人却不会抛下重要的女人,应该吧。」 「——!你、你真是位笨殿下呢。」 「哈哈哈,在笨后面加上殿下也不会变成敬语……」 梅里艾菈更不高兴了。 表情变得更摄人,脸颊甚至比刚才更加潮红。 但眼角似乎因高兴而有些湿润。 「说句真心话,若只需扮演国王的角色即可解决一切就好了。但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那位公主大人可是很强的。」 应该是运气好,才能在上回一战之后平安归来吧。 既然不知道这次是否能抓住同样的幸运,那就不能有所松懈。 假如输了,眼前的女性就会死亡。 「那是当然的吧。西方战线的战狂姬太有名了。」 将西方战线一口气向西推进的功绩是其他帝族无法望其项背的。 虽然因此大量树敌,但毫无疑问的是,她的实力就是这么强。 「好可怕好可怕,啊啊,真的好可怕啊。」 「会害怕的话,我帮你赶走她如何?」 梅里艾菈挑衅似地笑着仰望瑞克提法尔。 她觉得对手虽是「杀龙者」,但假如瑞克提法尔说「杀了她」,自己应该办得到。 不过瑞克提法尔摇头。 「赌博般的事少做一些才好。战争本身就是一种赌博了,我不想押上太多筹码。」 梅里艾菈做出同意瑞克提法尔这番话的样子,不过还是加以叮嘱道: 「是啊,尽管如此,我依然会在必要时出动的。」 她不打算眼睁睁看着瑞克提法尔曝露于危险之中。就算违反主人的意思,如果是为了主人着想,她还是会去做,龙族女性就是有这样的脾气。 「我很想祈祷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可是没有能祈祷的对象。」 就算向历代国王祈祷,他们会不会实现不是出生于这世界的瑞克提法尔愿望,到底还是个疑问。 如果把愿望的范围扩大,改成请先王们保佑王国胜利的话,说不定他们会听吧? 「祈祷可是莉莉西亚的工作唷。若是你的话与其祈祷,还不如以脑袋和身体好好使用『皇剑』。」 「了解,我的公主大人。」 瑞克提法尔以不太标准的敬礼回覆梅里艾菈的话。 梅里艾菈看着他逗笑的模样笑了起来。 「我很快就要当上王妃了。」 所以要赢。 打胜仗,然后编织未来。 完成目前还属于梦想的这个愿望。 「等回到王都,我就要开始挑选婚礼时的礼服了,你要把时间空出来喔。」 她已经向好几名王家御用设计师提过这件事,等战争结束后,设计师们应该就会提出好几款的礼服草稿了。 「——我会努力的。」 梅里艾菈兴致勃勃的样子让瑞克提法尔有不好的预感,想要移开目光却被梅里艾菈瞪了一下。 「慢着,你刚刚把眼神稍稍移开了对吧?看着我。」 「因为那个……战后有很多事要处理,会很忙的。」 瑞克提法尔手足无措。 「没关系,我会把各种款式的衣服穿到办公室给你看。」 相较于瑞克提法尔的不安,梅里艾菈反而自信满满。瑞克提法尔瞥了她那对即便被厚重衣服包住也很有份量的胸部叹了口气。 (玩真的,她是玩真的) 感受到未婚妻是来真格的瑞克提法尔以诚恳表情做出拜托的姿势。 「请别这么做,求求你。」 真那么做的话,不就跟四处散播灾害没两样了吗? 若工作时发生有位新娘穿着婚纱闯进来之类的情况,这只会沦为后世的笑柄而已。 「欸欸~~」 「求求你,拜托。」 第四章 烽火燃起 瑞克提法尔第四度进入「帕拉提翁要塞」中枢的中央司令室。 第一次是和司令部的人见面兼打招呼,听他们说明关于这个「帕拉提翁要塞」的事。表面上像是被招待的客人,其实是被当成外人看待。 之后是视察及上次被帝国军自动人偶部队强袭的时候。 不过这次和之前的所有情况不同。 瑞克提法尔是以摄政、王国陆军最高司令官、要塞最高指导者的身分进入这个房间。 「摄政殿下驾到!」 值班士兵大喊,提醒两层式构造的司令室内的人迎接瑞克提法尔入内。 除了正坐在办公桌或控制桌前工作的人之外,所有人都转身朝着从二楼后方入口处现身的瑞克提法尔敬礼,向他们答礼的瑞克提法尔神情一如往常,至少表面上相当冷静。 「大家回到岗位上。」 司令部人员得到瑞克提法尔的许可,各自回到原本的岗位。 瑞克提法尔坐在二楼中央部分的司令席上,身上挂着各兵科的主任参谋象征的金色饰绳、专任参谋象征的银色饰绳、无所属参谋象征的黄铜色饰绳的参谋们也纷纷就坐于司令席左右的十二个幕僚席上并占据了一半席次,共有两名主任参谋、三名资深参谋、一名无所属参谋在场。 现场的无所属参谋中唯一有资格坐下的,是从瑞克提法尔专属参谋临时晋升为陆军摄政辅佐官的莉蒂。将所有能使用的资源全部用上——莉蒂的晋升反映出了瑞克提法尔与迦拉哈基于现状所决定的作战方针。 原本的幕僚中,有近半数成为库德鲁登第一军团幕僚与迦拉哈一起离开要塞了。因此,现在即便是无所属或是更低阶的参谋,只要能力够,就算是参谋中等级最低的见习参谋——少尉参谋也可以出入司令室。 虽然这些见习参谋能做的事,充其量不过是辅佐坐在瑞克提法尔周围的各位主要参谋而已,但是能进入中央司令室,在摄政身边工作还是让许多人感动不已。他们也很清楚,自己能出入司令室表示事态极为紧迫。 有些人身体发抖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他们感到恐惧吧? 然而现在可不是允许有人在要塞中吃饱没事干的时候,伤兵只要症状比较轻微,也都在得到医务官的许可后回到岗位工作。 目前留守在「帕拉提翁要塞」的士兵有四万一〇〇〇人。 相对于此,葛罗莉艾旗下的帝国军,包含至今抵达的援军在内是三十七万人,兵力比大约是一比九。 而且帝国大军的后方还有力量足以粉碎「帕拉提翁要塞」的巨大攻城炮,光采取防御手段的话,想必帝国军很快就会攻陷这个要塞。也许要塞能靠着运气撑到自然休战来阻止帝国军进攻,不过大家都知道那位战狂姬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瑞克提法尔才会在此窘况下果断决定反守为攻。 翻越白狼山脉是前所未有的尝试,因此他才会派出精挑细选过的精锐部队执行任务。当然,精锐指的不是个人能力而是整支部队的能力。即便如此,库德鲁登第一军团应该还是此时王国中最优秀的部队吧。 但迦拉哈并没有带上两个兵种随行。 那就是炮兵与机兵。 或许是认为带着笨重的大炮与自动人偶翻越白狼山脉会赶不上作战时程,所以迦拉哈把炮兵和自动人偶全部留给瑞克提法尔。相对地,他把能使出强力魔法的高阶魔导士编入军团中。 在战史上,王国炮兵原本就是为了代替数量有限的魔导士而发展起来的,曾经在野战或攻城战等等方面立下许多战功。之后又成功制造出轻量、可以用马牵引的骑兵炮及搭载于动力车辆上的车载炮,最后连追求机动性的骑兵部队也都把炮兵视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是不管炮兵的机动性多么优良,作战时还是必须带着象征他们存在意义的庞然大物行军,也就是自己操作的炮。这次翻越白狼山脉之行必须穿越严苛的地形与环境,连平时骑普通马匹的骑兵也不能带,只有骑乘耐寒性强的陆龙或幻想种的天马、独角马、八脚马的骑兵部队才能参加迦拉哈的作战。 机兵的部分也是基于自动人偶搬运困难的理由而把它排除在外。 自动人偶通常是以专用的车子来运送。不过想在没有像样道路的雪山中安全驾驶运输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虽然让自动人偶自行前进也是一个折衷办法,但是这方法会对人偶的脚部带来极大负担,可能导致人偶在重要时刻故障。 既然如此,打从一开始就不把自动人偶当成战力即可,迦拉哈如此判断。 一般将领在部队编组时会介意瑞克提法尔的想法,不过迦拉哈在得到成立军团的许可后完全不管那些,而是以前所未有的严格标准来挑选部队,将之编组成军国。 瑞克提法尔认为正是因为用这种态度来挑选精英,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军团训练完毕。这么一想便觉得迦拉哈的做法正确。 「帝国的动作呢?」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问题,现场的首席参谋——要塞防卫军次席参谋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上校出声回答。 要塞防卫军的参谋长和迦拉哈同行了,所以她现在是要塞中最高阶的参谋。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从座位上站起,在瑞克提法尔前方投影出数个情报。 上面是涂成红色的帝国军与蓝色的自军配置图。 和部署在要塞前方的压倒性红色数量相比,蓝色的部分少得可怜。看到那配置图的瑞克提法尔惊讶地皱起眉头。 「帝国军一如往常地在要塞前方布阵并进行波状攻击,虽然有数处隐密炮垒受到破坏,但第三防线尚未遭到突破。不过,敌人再这么攻击下去也只是徒增损伤而已,所以我们应该可以假设他们其实是在等待『威尔马葛斯』的巨大攻城炮——『妙尔尼尔』发射。」 为了方便起见,王国把帝国制造、用以攻击「帕拉提翁要塞」的巨大攻城炮命名为「妙尔尼尔」。现在王国军中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妙尔尼尔」是帝国军的最后王牌了。 但是王国军无法直接从要塞攻击「妙尔尼尔」,也不可能正面突破帝国大军去破坏它,正可谓束手无策。尽管如此,王国还是必须想办法让「妙尔尼尔」失去机能才行。 所以才不得不进行翻越白狼山脉这种前所未有的豪赌,假如此役成功,应该会成为名留大陆战史的军事行动吧。 距离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翻越白狼山脉攻击「威尔马葛斯」的预定日期还有三天,「帕拉提翁要塞」必须撑到发起攻击为止。 就算成功破坏了「妙尔尼尔」,但是「帕拉提翁要塞」被突破便毫无意义;反过来说,就算「帕拉提翁要塞」努力挺住帝国大军的正面攻击却没有攻陷「妙尔尼尔」的话,结果依然是败北。 王国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防卫部队的配置状况如何?」 「各堡垒都有一个连以上的部队进驻。此外,要塞前方还有以第二〇三、二〇四师为中心布下的防线。要塞内部署以第二〇六七旅为首的三个旅,所以预备部队已经不到一个师了。」 「只能以旅的规模来调动预备部队吗?这下头疼了。」 「不,为了填补司令官阁下的军团造成的空缺,我们会派上所有可用之兵。殿下您的指挥并没有错。」 数名参谋对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的话点头表示同意,连莉蒂也在一旁轻轻点头。 原本的要塞防卫军人数只有两万出头,但是现在的四万一〇〇〇人也不算多。在帝国军数量比预期多出好几倍的情况下,想以原有的兵力来与之对抗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瑞 克提法尔没有率领援军前来,不必等到「妙尔尼尔」登场,恐怕「帕拉提翁要塞」早就已经被帝国军攻陷了吧。迦拉哈无疑是位优秀的将领,但是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一名将领处理的军队是无法守住国家的。 「以我的名义慰问各个单位,要他们再接再励并以目前的方针维持防线。」 「明白了,殿下。」 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低头答道,向部下做出指示。 由于瑞克提法尔本身没有受过任何军事教育的关系,因此他无法亲自下指示。不过司令官原本就是用来背负决策责任的存在,所以他只需做出大方向的指示就好,接下来的细节就是幕僚的工作了。看着开始忙碌起来的司令室,瑞克提法尔想起之后即将对抗的敌人将领。 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 她是与生俱来的战斗者,不仅身经百战还被形容为帝国崇拜的军神「厄里」之女。 不像瑞克提法尔这种在日后因为各种原因而坐上军方司令官宝座的人,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作为司令官」的教育,生来就是为了战斗存在的孩子。 光看战况图也知道她是如何集中手上的火力,逐一、确实地击溃我军据点。 「帕拉提翁要塞」把据点配置成能够彼此互相支援的形式,假如失去了某个据点,该据点的防卫责任自然得由其他据点来分担。接着再把因负担过重而反应迟钝的据点作为下个目标集中火力攻击,在炮火的掩护下派出步兵冲锋、攻陷据点。 以言语说明似乎感觉不到其厉害之处,但是该如何成功在许多据点中找出最有效率的进攻路线,比起教育更需要天生的直觉,可说是一种天赋的才能,瑞克提法尔如此认为。 不得不和如此人物作战的瑞克提法尔感叹自己运气不佳,但他也不能随手抛下扛在肩膀上的责任。必须使出一切手段来突破眼前的状况。 这是现在瑞克提法尔该做的工作,也是艰难无比的任务。 葛罗莉艾在帝国阵地中央的专属帐篷中呻吟着,被净空的帐篷中只有她一人而已。 战况没有变化。但正是因为什么变化都没有,她才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快。 她非常相信侵入「威尔马葛斯」上空的不明飞行物体是王国侦察骑,证据是她的「直觉」,不过这股「直觉」曾让她在许多战场上拿下胜绩。 如果相信祖母的说法,这个「直觉」与其说是本能,还不如说是在经验中累积而成、接近无意识计算般的东西。 至今累积下来的经验在脑中的情报领域内自动进行演算,再把演算结果与现状交互比对,比对出来的结果以「直觉」形式来告诉葛罗莉艾有危险。 祖母是这么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吧。不过她的经验还没多到可以轻易认同那警讯。 不,就算认同这股危机感也不会对她的战术有所影响吧? 葛罗莉艾的基本战术与她的性格南辕北辙,是一种非常朴实的战斗方式,也就是拿出比敌人多上好几倍的兵力来打击对方最脆弱的部分。 不过她可不是随便发动攻击。 她会找出对手最不利的位置,在敌人最不利的时机进行打击。 正因为贯彻这种作战方式,她才能年纪轻轻就攀升到如此高的地位,这么说也不为过。 但就是因为她会采用这种战术,才会觉得王国的动向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吧。 明知帝国有必胜之策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虽然怕对方打算以小规模部队进行渗透战术(注)而加强警戒,但是从截至当下的报告看来,王国军并没有那样的行动。 「真是讨厌的对手。」 这种战法和另一名帝族元帅——葛罗莉艾的哥哥巴勒史特罗勒很像。 她哥哥的战法是先彻底排除外围的障碍再展开战斗,因此在开战时整个战局其实早就分出胜负了。就算能察觉巴勒史特罗勒的意图也几乎不可能扭转颓势了。 正因为葛罗莉艾一路看着那样的哥哥长大,所以她才会狂热般地使用把战力集中在一点的单点突破战术。就算整体战局陷于不利的状态,只要在一个点创造出有利的状况,最后还是有可能让战局翻盘。 注:在不被敌军发现的情况下渗入敌阵内部,以将敌人无力化、破坏重要设施作为首要目标。 虽然巴勒史特罗勒会笑着看妹妹运用单点突破战法,不过看着她的眼神却相当锐利。对于背负总有一天要和自己争夺帝位命运的敌人,哥哥对妹妹的成长有什么想法是很容易想像的。 帝国的帝族历史就是一部染满鲜血的帝位争夺史。 父杀子、子杀父、亲戚手足之间的勾心斗角与暗杀根本是家常便饭。 葛罗莉艾的父亲薛西斯十世也是如此。他不但暗算了兄弟姐妹还暗杀当时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帝王的人选——前代帝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才得以坐上帝位。 目前基于现任帝王的威严,各王子与公主间的斗争并不明显。但是已过甲子的薛西斯十世即使没驾崩,只要一病倒,他的子女们应该会马上为了继承权开始互斗吧。 虽然薛西斯十世最疼爱葛罗莉艾却没有指定她为帝位继承人。因为那么做可能会让其他王子公主联手铲除自己和葛罗莉艾。 先暗杀自己再把罪名诬陷在葛罗莉艾头上。 假如那么做可以让他们有机会得到帝位,他们就一定会那么做。 现在是因为还没决定皇太子是谁,所以斗争只在台面下进行。 「——如果那个摄政知道我国现状的话,应该会放声大笑吧。」 其实帝国在十年前是有皇太子的。 现任帝王的第一王子迪特拉·法斯·阿曼达。 当时人们公认应该能成为下任帝王的迪特拉突然放弃皇太子的地位,成为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相邻的最前线王国国王。 过王的头衔虽然好听,但是终究只是被帝室夺走以「威尔马葛斯」为首的两成国土成为直辖领土、一个帝国小小附属国之王罢了。 如果迪特拉还在的话,帝位之争的规模也许不会闹得太大,但是他却放弃了帝位继承权。他刚放弃帝位时,其他帝族互斗得相当热闹,直到几名有力的候补人选的出现,混乱的局势才得以中止。 但就算是那些有力候补人选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完全逼退其他人的力量。 葛罗莉艾靠着父王宠爱及军方一部分年轻军官的支持而成为候补,也是势力最小的派系。第四王子巴勒史特罗勒有过半数军人拥戴,第一公主帕莉耶特则受到有力贵族拥护、第二王子加尔盖安则有大企业及与企业有来往的职业工会相挺。 下任帝王应该不出这四人之外,假如其他帝位继承人得到某种有力后盾的话,情况可能又会发生变化。 而且放弃帝位的迪特拉也有儿女。 过去支持迪特拉,现在也依然未表态的有力贵族或军方高层可能会把这些孩子拱上帝位。 帝王之孙当然也有帝位继承权。 假如身为前皇太子的迪特拉真想让孩子继承帝位,原本支持其他有力候补人选势力中的某些人可能会转而拥护他。倘若儿子或女儿登上帝位的话,迪特拉想当上掌握帝国实权的帝父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迪特拉并没有表现出如此意图,他自从放弃继承权便一直待在自己国内,低调地治理国家。 葛罗莉艾觉得干脆让迪特拉即位就好了。 唯有父王或迪特拉可以终结这场极度扭曲的帝位之争。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迪特拉放弃帝位的理由——娶了在帝国中不被承认为人的兽人族之女为妻,这件事成为迪特拉登基 的阻碍。 即使父王支持他的决定,头脑顽固的贵族们却打算暗杀公然违背国家纲领的迪特拉。 迪特拉的王妃虽是兽人族却也是战场上大为活跃的英雌,如果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话,说不定可以被正式承认为太子妃。然而迪特拉为了保护妻子与她腹中的女儿,断然放弃了帝位继承权,最后依照他的希望,被分封在边境小国当国王。 葛罗莉艾不知道这件事让多少兄弟姐妹开怀大笑。 当时不满十岁的葛罗莉艾还被排除于大人间的权力斗争之外。 不过她还记得兄长离开帝都的伊多威利姆宫时,脸上那难以形容的开朗表情。 她现在多少能够理解大哥当时的心情。大哥对于家族中的无聊斗争感到厌烦,也怕自己的家人被卷入那无聊的斗争之中。如果被针对的只有自己一人就算了,但是若牵连到妻子或尚未出生的孩子便无法容忍,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葛罗莉艾仰头揉开皱着的眉头。 「——事到如今,就算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葛罗莉艾轻摇着头,硬是拉回一不小心就会偏离主题的思考,把视线放在眼前的战况图上。 到目前为止,帝国军已经突破好几道要塞防线了。 可是「帕拉提翁要塞」依然屹立不摇。这也是当然的,虽然分散在要塞前方的防卫据点被攻陷,要塞本身却几乎毫发无伤。若要提理想情况的话,就是葛罗莉艾希望在投入「雷霆」之前,帝国军先突破一定防线建立桥头堡。 然后在极度逼近要塞的状况下使用「雷霆」,趁对手无法抵抗时一口气攻进要塞。 只要能攻进要塞,应该就可以靠着人数从内部夺下要塞了。 如果可以的话,葛罗莉艾并不想逼士兵送死。 就算士兵的本分是送死也没有任何一名士兵该死得毫无意义。要死就得让他们死得有价值,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可是有很多将领认为她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取得胜利。 为了讨葛罗莉艾欢心而强逼自己麾下士兵进行无意义的死亡行为,想起那些将军嘴脸的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以说他们很官僚吧。 彻底行使可以享受到的权利却只尽最低限度的义务。葛罗莉艾不会以个人的好恶来评断部下,但她只要一想到那些人是父亲的臣子就会觉得前途黯淡,对于让这些人坐在国防这种绝不容许出错的位子上感到不安。 她对明明还没决定下任帝王是谁就担心起国家未来的自己苦笑。不过也开始认真觉得,现在的帝国也许已经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情况了。 这感觉随着天天与王国军交战,日日看着王国士兵的模样而越来越鲜明。 一边是连只受过基本速成训练的新兵都丢到最前线、实行征兵制的帝国军,一边是完全由志愿役组成、训练时间以年为单位的王国军。 素质上的差距大到藏不住。 只要有时间,葛罗莉艾就会训练自己的部队以提升素质。但是在培养到某个程度后,部队就会被调走。 她向军方抗议过好几次,但总是只得到「此乃大元帅陛下旨意」的制式回应,就算想直接找父亲谈判来牵制军方,对顽固的军中官僚社会依然起不了多大效果。 帝王不能只因为「女儿的要求」这种理由就强硬地介入、处理军队事务,这也是军方可以这么惫懒的原因。 帝王虽是帝国的绝对专制者却无法掌控军方的一切,军人有不少门路可走。 「战争一旦拖长,我国总有一天会从内部开始崩溃。」 葛罗莉艾暗自想着。 西方战线与东方战线,这两者是帝国最主要的大型战场,小规模战场则数也数不清。 和王国以西的民主主义国家群之间进行的小型抗争也持续进行着,要说这个阿曼达大陆上只存在着帝国的属国与敌国两种国家在也不为过。 王国的现状很艰难,帝国内部也一直存在着崩溃的危机。 对外扩张领土并将从那些土地上抢来的财富用在国内以创造繁荣。 帝国以制造敌人的方式维持内部统一,假如没有适合的敌人就创造假想敌。 「让『国家』生存的方法就是让国民看到对他们有意义的幻想。」 对葛罗莉艾说这些话的人是迪特拉。 他接着又这么说: 「而一位好元首就是让虚假的幻想变成有意义的现实之人。」 葛罗莉艾向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如此教诲的迪特拉发问: 「王兄会变成一位好元首吗?」 迪特拉因年幼妹妹的问题而睁大眼,随即以苦笑掩饰过去。 对于当时已经决定将会成为下任帝王的迪特拉来说,葛罗莉艾的问题才正是所谓有意义的幻影吧。因为不是想做就能「成为」好元首,而是由后世「决定」的。 不论本人如何努力皆无法预料结果为何。 就外国角度来看,一位好元首在国内可能是独裁者,反之亦然。 对任何人都是好元首、好君主的人并不存在。 就像对王国人民来说,瑞克提法尔是英雄、是光明未来的象征,对帝国却是恶魔、前往冥界的领路人。葛罗莉艾对帝国人民是英雄般的存在,但是在王国人民眼中,她却是地狱使者。 这正是充斥于世界的巨大矛盾。 区区一个人也有各种面貌,而那些面貌可以说是人为了得到「自己」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魔物、吞噬许多生命的亡灵。 但同时——。 「可以对他人展现各种面貌,是人之所以能以人的身分昌盛所不可或缺的天赐恩惠。」 杀戮、侵犯、掠夺、凌虐、羞辱对手进而产生爱情、生产、奉献、仁慈、赞颂等等被人们分类为善的欲望。 「呵呵呵,王兄,我最近有点懂了。」 将他人视为他人来想并对他人产生欲求的念头。 这正是昌盛与崩溃的原因之一。 「这明明是场若非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心里却如此充实……」 因为欲求的心已经开始被填满。 想要战斗。打从心底赌上自己的一切。 「——王兄是因为对嫂嫂产生欲求,才会想以嫂嫂来满足自己吧。」 自己想要的是可以让自己发挥全力的对手,想以那个男人来满足自己。 啊啊,真是既愚蠢又甜美啊。 「如果欲望是人的本质,我就要以人的身分和他战斗。」 葛罗莉艾起身大声呼唤侍卫,命令惊惧不已的侍卫将她要亲上前线视察的事通知各相关单位。 接着又命令侍卫备好外套和马匹并走出帐篷。 「来吧,开战的时刻到了,星龙皇!」 万里晴空映入踏出帐篷外的葛罗莉艾眼帘。 在冰狼族的引导下,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穿梭于白狼山脉错纵复杂的洞穴中。受到地下龙脉影响的山壁幽幽发着蓝光。 点着灯的士兵们一面对环境封闭的行军路线感到窒闷,一面低声交谈着——即使远方的帝国军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除了交谈声外,只有装着大型驱动车轮的军用车引擎轻轻响着。 不愧是精英部队的集合体,士兵们在行军时有条不紊,由于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打败仗将会害国土受到蹂躏,所以行军时的士气也异常旺盛。 这次要进行牵系国家存亡的重要战役,而他们心中也充满身为其中一员的喜悦。 这不只满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像传染病般扩散开来。迦拉哈骑在私人所有的独角马上,于队伍中央眺望着士兵 们因传染病一般的热度而心浮气躁的模样,接着对身旁的冰狼开口说道。 「竟然有幸与冰狼族并肩战斗……老实说,我还真是想都没想过。」 「我也是。不仅让军队踏上我们一族的土地,而且还是由我当向导引路。」 虽然是狼的外形,但是人语说得相当流畅。 迦拉哈虽无法分辨不同的冰狼,但他知道这头冰狼的名字是库德鲁登,因为打从进入白狼山脉起,这头冰狼就一直走在迦拉哈身边。 「我从前任司令官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们顽固与善变的事,今天把迷路误闯山中的孩子送回村子里,明天却把坠落的龙骑士和飞龙的尸体一起丢在要塞前面。前任司令官说你们是很难相处的对象呢。」 「我们一族也觉得你们王国军很麻烦。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闯进来的,但以前还曾经把我们当成敌人误击过。当时帝国尚未崛起,但是你们从那时就一直和北方的蛮族作战了。你们的前辈经常在山里面迷路呢。我们族长也常担心说这么蠢的王国军是否真有办法保护国家。」 虽然对话内容很尖锐,但是两人都没有恶意。 四周的王国士兵因库德鲁登的话而表现出肩膀颤抖或眉毛挑动等相当易懂的反应,但是迦拉哈的表情一直很平淡。 库德鲁登也同样淡然。 「不过,正因为有冰狼族守住北方才有现在的王国,下官是这么认为的。」 「我个人也不讨厌王国人民,有时还会和山脚的猎人一起吃火锅呢。」 「喔!这倒是……」 迦拉哈颇感兴趣地低头看着库德鲁登,冰狼则假装没看到迦拉哈表情,然后说道。 「等打完仗你再去山脚下的村子拜访一次吧,白狼雷鸟的肉很好吃喔。」 「我听说冰狼族只会猎取必要的最低限度食物,但看来什么事都有例外呢。」 迦拉哈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既然人都有个性,那么冰狼族应该也有不同的个性吧。 听说这头名为库德鲁登的冰狼从以前就常化成人形跑到山下去。 说不定迦拉哈也曾在哪里见过他。 「说到例外,新任国王似乎也是个例外的国王。」 库德鲁登的语音中含笑。 迦拉哈察觉那问题中的意思,表情扭曲了一下下。 「没错,作为国王是少见的——」 接着吐出下面这段话。 「——他是一位天真、温柔、果断……有时却又残酷至极,不适合当国王的男人。」 这一头怀有明确的侵略意图,另一头则赌上了国家存亡,在两者全力冲突之下,双方的死伤人数激增。 光以一天的阵亡人数来说,两军合计便高达五〇〇〇人,负伤人数则是三倍以上。 相对帝国倚靠庞大物资,王国方面以地利及高素质的士兵来与之对抗;为了击溃王国的抵抗,帝国方面加重了攻击能量。 帝国军会告诉刚被征召的士兵说:「王国军全是只会使用旧时代武器的蛮族。」 当新兵们亲眼看到王国士兵真的使用弩弓等武器时心底都会偷偷松一口气,接着从安心转变成优越感,信心满满地冲向敌阵冲锋——没想到下场反而是我方部队接连倒下。 他们不知道王国军以弩弓为个人携带型武器是有明确理由的,那就是王国军事技术的基础「赋予式魔法术式」这种东西。 这个技术有一个作为大前提的法则。 能够赋予的术式量会依赋予对象的质量与材质而有所不同。此外,刻上去的术式量也会与当成对象的物体质量成正比。而且比起无机物,有机物可以刻上的分量更多。 换句话说,弩弓的箭上可以赋予的术式比枪械弹头更多,而且威力和命中率也比较高。 发射子弹或箭的装置当然也能刻上术式,由于发射出去的子弹或箭可以靠着刻在它们上面的术式来发挥威力,因此就基本上来说,刻于发射装置的术式大多以提高发射速度以及稳定弹道用的术式为主。 假如提高枪械的发射速度,子弹的威力自然也会增加,但是能赋予在小质量弹头上的术式并不多,两者相较之下,还是弩弓和箭比较能发挥威力。 以子弹来说,交战时必须耗费数发子弹才能贯穿敌方士兵的护法术式,但是赋予了术式的箭只要一支就够了。而且子弹无法进行诱导,刻了术式的箭却可以追踪敌人。 可是想刻上这么多术式必定会使武器制造成本增加不少。 要选择低成本、低性能的枪械,或是高成本、高性能的魔动式弩弓? 对帝国军那样比起质更重视量的军队来说,前者比较符合他们的需求。王国军则是选择造价高却可以提高每位士兵战斗力的后者。 帝国军选择前者的理由,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赋予术式的技术落后。不过最重要的是:不想在那些比王国士兵「容易死」的士兵身上花太多钱。 帝国的枪械远不如帝国新兵所以为的那么优秀,但是他们要明白这一点得从战场上生还。假如成功活下来,他们还得和「我军武器不如人」的自卑感及恐惧感战斗。 帝国军老兵虽然相信自己使用的武器却也知道它们绝对算不上优秀,所以他们才能活下来,一边闪躲对方的攻击,一边针对王国弩弓箭数不多的弱点找机会反击。 一群由这样的老兵所带领的帝国军趁着王国军攻势趋缓的瞬间从堑壕飞越而出,以手上的枪边扫射边冲锋。 对手若是混血种的话,人类也可以势均力敌地应战。混血种和人类的不同之处只有寿命长短及差距不大的魔力而已。 帝国士兵跳入王国堑壕、飞身将刺刀往王国士兵刺去,不断制造出尸体。 死者中有王国士兵也有帝国士兵,双方极为公平地量产死伤者。 死亡是平等的,唯有它会降临在所有人身上。 帝国士兵一面以身体感受这件事一面杀死王国士兵,并且在下一个瞬间被其他王国士兵所杀。 这场面不断重覆着,让「帕拉提翁要塞」前方激战区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硝烟味。经过一段时间后,这些味道会变成腐肉的臭味,最后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一名帝国士兵呐喊着冲向巨人族士兵,接着立刻被巨人士兵的巨臂捉住、折断脊椎而死。其他帝国士兵与其说是想为同伴报仇,还不如说是因为不想死而朝着巨人士兵一拥而上,以刺刀或短剑攻击敌人巨大的身躯。最后巨人士兵拉着十几名帝国士兵陪葬,却没有人称赞他的勇猛。 因为不想死,所以只好杀人。 生物本能上极为正常的欲望之花狂乱地盛开着,杀人或被杀的光景毫不稀奇。 不管如何英勇奋战,只要一死就全部结束,因此他们不能对敌人仁慈。杀的敌人越多,自己就活得越久。 因为第一次杀人的冲击而发抖的帝国少年兵在短短数分钟后发出愉悦的叫声,成为连续杀死王国士兵的英雄;数分钟前还率领部下英勇战斗的帝国军官因部下全灭或向王国士兵求饶而成为凡夫俗子。 英雄诞生、死亡、陨落。 在战场上受赞扬的人成为英雄,不再受赞扬的英雄则默默消失。 此处没有不知战争为何物的人们在英雄传说中所看到的华丽战斗。 所谓的战场是饥餐尸肉、渴饮鲜血的恶鬼之宴。 战争结束后,恶鬼会被当成英雄看待?还是被鄙视为杀人魔? 不过,此处当下只有杀人者与被杀者两种人而已。 这是至极的不平等,但是就某种意义而言,也是至极的平等。 两名 指挥官所追求的地狱就在这里。 正当瑞克提法尔以前线视察的名义慰问各阵地时,王国军的士兵正不断死去。 葛罗莉艾在士兵前策马奔驰展现英姿时,帝国军士兵也陆续成为不会讲话的尸骸。 两人都说这是正义之战。 都说正义属于我方。 将敌人贬低成蛮族或野兽,大喊我们这边才是对的。 嘴里说着任何战场都会用的老掉牙宣言。尽管如此,士兵们还是相信那些话并挺身战斗。 为什么呢?那还用说。 因为有战斗的理由。 为了生存、为了名誉、为了无法让步的东西,每一种都有他们赌命的价值。 有杀死对手的价值。 有否定对手一切的价值。 「我们身后只剩各位该保护的国家以及老百姓而已。」 瑞克提法尔站在士兵前方说道。 「没错,没有比它更简单易懂的战争了。一旦后退,我们该保护的东西就会被侵犯,一旦倒下,我们的重要事物就会被夺走,一旦被杀,我们想拯救的人们就会丧命。我不会请大家原谅我,但是我希望大家现在能奋不顾身地战斗。我不会忘记各位的奋战,只要这条命还在,我就会对诸位付出的生命给予回报。」 瑞克提法尔戴著名为摄政的面具,但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半句虚假。 「在你们身边的是谁?」 是战友。 「在你们前方的是谁?」 必须打倒的敌人。 「还有,在你们正后方的又是谁?」 未来将出生于我们国家的所有生命。 「王国五〇〇〇万人民的生命全托负在你们的肩膀上了。没有谁的责任比较轻或重,我们都公平地背负着五〇〇〇万生命。」 一直以来,每个人都是受到某人保护而活下来,可能是双亲、兄姐或是素不相识的某人。 「但是各位正站在保护这个国家的最前线,前方没有某人的背影,只有敌人。」 而且身后有许多无辜的生命。 「弟妹、儿女、孙子或曾孙,你们的身体是捍卫目前还无法战斗的人们盾牌。至今被某人背影保护的你们当下正站在过去保护各位的前人待过的场所。」 这是从过去一路接续下来,身为国家干城的责任传承。 现在那责任落在瑞克提法尔以及将他视为主君的人们身上。 「别忘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结束,我们必须交棒给未来。」 他正在以语言杀死国民,但话中并没有欺瞒国民之意。 就算有人唾弃瑞克提法尔是说谎家也一样,他并没有说谎欺骗自己。 「来吧!提起剑、拿起盾吧!」 「我们必须向夺去应许之地的魔兽们宣示何为正义。帝国将会回报你们的献身,我保证各位打下来的土地一定属于各位。我们不是抢走,而是夺回。魔兽们自古从我们祖先手上夺走了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知识、莫大的繁荣,现在让我们从形似人却非人的家伙那里抢回那些温暖的时光!」 葛罗莉艾继续颂扬着帝国所主张的理想。 「别忘了,我们的同胞们现在正被贫困的生活所压迫,因寒冷而发抖、因饥饿而痛苦,只能子杀父、父杀子。这样行吗?我们只能屈服于这种命运吗?不、决不!」 让士兵们相信这些是他们的理想,让士兵为理想殉身。 不结冻的土地、丰富的资源、蔚蓝的海洋。 「那些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土地,原本应该是我们同胞安稳生活的土地却被那些野兽当成他们的东西在使用,大家可以容忍吗?」 「帕拉提翁要塞」后方拥有帝国想要的一切。 「夺下来吧!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为了赢得我们的未来!」 「战斗吧!」 两人下令。 彼此都有不能退让的理由。 后退便是灭亡。 两人的立场都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非战不可。 就算被唾弃成杀人鬼,就算被鄙视为恶魔也非战不可。 那是时代的巨大波动、无法违抗的时之潮流。 时代正是战斗。 战斗即是正义。 至少现在这个场所正是如此。 军靴发出的地鸣与呻吟。 炮弹着地的震动与哀号。 瑞克提法尔在战场的中心睨视着一切。 眼下的帝国士兵被炮弹打飞,王国士兵被刺成肉串。 野兽,没错,如同野兽般的战斗。会令人不想称呼他们为有智慧的生命。 「放弃第一一二四炮垒。向要塞第十九炮塔请求支援。——第四四地区出现连规模的敌影。」 「命令卑尔根中校在第四战区的营过去迎战,绝不能让他们通过!」 「是。」 机人族女性上尉的战情官平淡地报告战况。 诚如瑞克提法尔所知,机人族原本就缺乏感情起伏。因此专做粗鲁之事的军队和卫士厅非常重视由机人族担任的战情官,会因意外而影响情绪的人可无法胜任。 身为这个最前线阵地负责人的陆军少将一面聆听她的报告,一面指挥着军队。 他是一位中年的混血种,拥有「指挥确实」评价的男人。 这个阵地之所以被挑为瑞克提法尔的视察地点,多半也是因为他的指挥态度评价颇高之故吧。 「——殿下,这里很快也会陷于炮火之中,请您回到『帕拉提翁要塞』。」 不过,就算是如此有能的少将也无法维持战线。 瑞克提法尔正以指挥官身分视察前线,不过在少将眼中,不能战斗的人应该很碍事吧。虽然他不是真的无法战斗,但战斗并不是瑞克提法尔份内之事。 掌握战况虽是指挥官的重要工作之一,但做出士兵般的举动则会偏离指挥官的职务。 瑞克提法尔也察觉到这点,因此对站在身后看着自己的莉蒂轻轻点头。只要一想到自己待在这里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撤退便一点也不可耻。 「下官去做回程的准备。」 莉蒂说完便离开指挥所,看着其背影的瑞克提法尔向少将发问。 由于时间不多,所以问题也非常简洁。 「这个阵地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少将稍微思考了一下瑞克提法尔的问题,但看起来没有不悦之色。 身为军人的他已经习惯上司不甚礼貌的发问了。而且就现在这种情况下,比起没凭没据的鼓励,提醒自己现实有多残酷还比较实际。 「——我能保证撑过今天一整天,但是之后就难说了。」 这是少将使出全力的结论。 战场不需要乐观的论调。 必要的是直视近乎最恶劣的现实,不需要其他看法。 听完少将回答的瑞克提法尔点点头,回身掀起外套走向出口。 对于正在做着自己所能做到的最顶级任务的少将,不需多说什么。 不过瑞克提法尔在出口停下来,自言自语般地向他说了一句话。 「你是一位杰出的指挥官。还有,你的部队是一支杰出的部队。」 虽然不知道像瑞克提法尔这种外行人的称赞对他们来说有没有意义,但是对于因自己命令而死的这些人,瑞克提法尔还是想为他们献上最大的赞美。 少将没什么特别表情地点点头,催促着瑞克提法尔。 「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部下。祝您武运昌隆,殿下。」 「嗯。」 少将向他微微垂头,接着又马上专心于指挥工作。 瑞克提法尔与随从一起离开指挥所。 喀喀的脚步声回响于走廊中,其中一名随从不经意凝视着瑞克提法尔的脸。 表情毫无变化。 诚直到近乎愚蠢般地直视着正前方。 但表情中却有某种焦急的神色。 瑞克提法尔随意找人问道。 「目前距离迦拉哈中将麾下军团攻击『妙尔尼尔』的时间还有多久?」 随从之一的少校参谋答道: 「还有一天半吧?部队正顺利前进中。」 「——这样啊。」 瑞克提法尔简短地表示了解,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天后,迦拉哈率领的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终于越过白狼山脉并俯视着「威尔马葛斯」,这时局势开始动了起来。 雄伟的巨大斜塔矗立在第一军团眼前。 帝国军的最后王牌「雷霆」——王国命名为「妙尔尼尔」的巨炮突然喷出火焰。 第五章 炮火 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翻越了白狼山脉。 要塞都市「威尔马葛斯」坐落在手拿望远镜的迦拉哈眼前这片平坦雪原上,巨大攻城炮「妙尔尼尔」则位于其侧。 数名与迦拉哈一起前来的参谋因「妙尔尼尔」的炮管之巨大而发出呻吟。 不知是因为正在发热还是因为冷却水正在蒸发,「妙尔尼尔」周围弥漫着蒙蒙的水蒸气,既雄伟又充满魄力。 和四周砂粒大小的作业人员相比,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能知道「妙尔尼尔」究竟有多庞大。 「算出来了,炮身长度超过一二〇公尺,是一门真正的怪物。」 以携带型测距仪观察「妙尔尼尔」的炮术参谋向迦拉哈报告。 这恐怕是帝国目前有能力建造的最大级兵器吧。若是更大的话,整座炮会因为结构不够强而使炮管断裂。实际上「妙尔尼尔」的炮管也是放在由钢骨组成的炮座上,因此无法成为移动式炮台。 该称赞「帕拉提翁要塞」坚固到足以让帝国军祭出如此水准的武器呢?还是该称赞光是为了突破区区一个要塞就建造出这种巨炮的帝国呢?老实说迦拉哈很难下定论。 「要怎么拟定进攻路线?」 迦拉哈用望远镜看着「妙尔尼尔」问道。 作战参谋与战务参谋交谈了几句后,由作战参谋向迦拉哈献策。 「从这里攻击的话『威尔马葛斯』会成为阻碍。所以我们应该照原本的预定,和城中的内应会合再占领『威尔马葛斯』。假如攻击『妙尔尼尔』时遭到敌军从后方夹攻便很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下场。」 迦拉哈点头同意作战参谋的话。 因为这和他的想法一致。 「威尔马葛斯」内的居民以亚人种居多,有些亚人种打从「威尔马葛斯」被建设成要塞都市开始便一直反抗着帝国。而迦拉哈及历代「帕拉提翁要塞」司令官都会与那些人保持连系。 此要塞都市乃帝国对王国的最前线基地,因此运往前线的人员物资一定得通过这里。王国自然会在这城市中安插间谍。 但他们却几乎没收到关于「妙尔尼尔」的任何情报。「妙尔尼尔」的警备极为森严,内应和间谍都无法打探到任何消息。 想必是为了预防王国暗中破坏「妙尔尼尔」吧。「妙尔尼尔」四周随时有卫兵巡逻,警备森严的程度连不小心误闯禁区的普通市民都会被立刻射杀。 作战行动预定在今晚展开。先与住在「威尔马葛斯」中的内应会合,让数个班在内应的引导下潜入市内,等切断主要设施的动力再从内部打开城门。 「尽快检查装备,如果够快的话,今晚就要进行奇袭。」 「是。」 没时间了。 迦拉哈体认到这一点。 没错,他一直有这样的警惕。 但是他的想法在数小时后被毫不留情地推翻。 奔到他身边的传令兵向他报告「妙尔尼尔」的最新动态。 「情况如何!?」 迦拉哈一听到报告便立刻来到能俯瞰「妙尔尼尔」的地点,向早已在场的炮兵参谋询问。一向冷静沉着的他难得露出焦急神色。 炮兵参谋暗暗这么想着,但还是以完成自己任务为优先。 「监视兵的报告指出五分钟前曾响起警报,而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撤退了。我来到这里时已经看不到工作人员的身影,观测仪也确认到以『妙尔尼尔』为中心,出现了半径五〇〇公尺的魔力收集动作。目前收集范围还在扩大中,并持续收集着魔力。」 「是射击的前兆吗?」 迦拉哈以苦涩的表情发出呻吟。 假如有王国的魔力转换技术水准,根本不需要进行如此大范围的魔力收集,但是以帝国军的技术来说,就只能把收集范围扩张得越大越好,因为他们只能以低效率的方式进行魔力变换。况且就帝国的军事技术而言,魔动引擎只不过是辅助工具而已。 迦拉哈以望远镜俯瞰着「妙尔尼尔」。 巨大的炮身正在微微摆动,可能是正在进行瞄准的微调。虽然是完全固定式的炮台,但是只要在架台上加装油压变位控制装置,它依然可以进行微调。 看着正在摆动炮身的「妙尔尼尔」,迦拉哈领悟到一件事。 (来不及了) 他知道幕僚们正快马加鞭地进行攻击准备。 但目前还得花费不少时间去整备分解运来的装备与军用车。 「威尔马葛斯」没有弱到光靠步兵和骑兵突击就可以攻陷。 「阁下!请发动攻击!」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作战参谋向迦拉哈请求道。 现在攻击的话,或许能中断炮击。 但是那终究只是一个「可能性」。 隐含我方覆灭危机的攻击行动是种危险的赌注。 「……」 迦拉哈承受着幕僚们恳求的眼神,但是他依然摇头拒绝。 这可说是断肠般的痛苦决定。 「我不会下令攻击。大家快按照预定进行整备,好执行今晚的攻击行动。」 「阁下!」 作战参谋激动地大叫。 「如果『帕拉提翁要塞』和殿下有什么万一的话,即便我们打胜仗也没有意义!现在我们就算全数战死也要破坏『妙尔尼尔』,这才是上策!」 「上策?当下或许是上策。但是『帕拉提翁』可没脆弱到以那种程度的玩具就能轻易摧毁。」 迦拉哈睥睨着在场幕僚与士兵。 他明白他们的痛苦。 身为王国对帝国总战力的三分之一、对于寡兵的王国来说,拥有实际数量以上价值的两万士兵其中一员,却只能躲在远处并眼睁睁看着友军遭受炮击的那种痛苦。 即便如此,迦拉哈还是得扎实地取得胜利。 因为在此覆灭便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相信『帕拉提翁』、我们的战友与摄政殿下吧。然后在属于我们的战场上获胜。」 说着这些话的迦拉哈身后响起警报声。 如同哀鸣般的悲伤警报声。 所有人一齐把目光移向「妙尔尼尔」。 「—啊啊——」 有人发出悲叹。 接着——。 「——拜托你们。」 正当所有人祈祷「一定要撑过去」的当下「妙尔尼尔」发出了震撼大地的巨响与巨大的炮击火焰。 光弹朝着南方天空上升,接着出现了以「妙尔尼尔」为中心扩散的冲击波。 等冲击波传到迦拉哈等人所在之处时,光之炮弹已经消失于空中了。 「可恶!」 有人跪在地上。 一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发抖一面拳头槌地。 「要向『帕拉提翁』确认状况吗?」 通信参谋向迦拉哈询问道。 目前正严格执行通讯管制,未经迦拉哈的许可便不能与「帕拉提翁要塞」进行联络。 「妙尔尼尔」发射前,军团没有对要塞发出警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必须避免通讯遭到拦截进而使敌人察觉我方存在的情况。迦拉哈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光凭两万士兵就能攻陷早做好防御的要塞都市。 「不必了,继续进行攻击准备。」 迦拉哈说完离开。 工作人员开始往他身后的「妙尔尼尔」周围聚集,为下次的发射进行检查、维修。虽然不知道离下次发射还有多久,但是应该不是几分钟之内就能再次发射。 可能得花上数十分钟,长的话恐怕要一小时以上。 「——」 迦拉哈自问那名青年可以撑过去吗? 「这是个蠢问题?」 没错,是蠢问题。 答案早就决定好了。 「如果他是会在此时输掉的男人,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无论如何都会灭亡。 迦拉哈在寒空之下等待预定的攻击时刻来临。 直到在被击中的数秒前「帕拉提翁要塞」才发现有不明飞行物体接近。 一发现这个远比长距离对空探测仪警戒速度还要快的不明飞行物体,掌管要塞防空机制的电脑立刻发出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响遍要塞。 瑞克提法尔正在中央司令室看着莉蒂播放的战况图,他听到警报声后抬头看着投影在天花板附近的影像,那是正在高速接近要塞的光点。 「——不明飞行物体接近!准备承受冲击!!」 坐在一楼控制桌前的防空管制官对着手边的麦克风大吼。 在瑞克提法尔听到这句话并反应过来之前,光弹就已经击中影像的中央——「帕拉提翁要塞」了。 「呜!」 被击中的瞬间,足以令身体浮空般的冲击与巨响同时出现。灯光转为紧急照明,机器发出火花,投影机的影像大大晃动着。 在二楼边缘俯瞰一楼的瑞克提法尔紧抓着扶手,不让自己因冲击而摔下去。 他眯起眼睛环视四周,有些没东西可抓的管制官和分析官摔倒在地上。但不仅如此而已。 「啊!」 瑞克提法尔身旁的莉蒂因失去平衡而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正当她想抓住扶手时,司令室因某处发生的爆炸而再次大幅摇晃了起来。 「——咦?」 那摇晃使她的身体倾斜,也许是因为手正向前伸出的关系,身体整个向前飞去。 伸出的手没抓到东西,令她拦腰滚过了扶手。 旋转的视野让莉蒂感到混乱,没发现自己正在往下掉。 「……!」 莉蒂视线的下方——也就是司令室的上方有人发出咂舌声。 她还在思考出声的是谁,身体就被人捞起抱住了。视野再次旋转,身上则传来一股温度,莉蒂仰头看见的月色眼瞳告诉了她答案。 在她明白对方是谁的瞬间,一股轻飘飘的重力将两人的身体往地上送。 抱着她纤盈身躯降落在一楼的人物,在看清了莉蒂的脸后问了一句: 「要不要紧?」 下半身坐在他的腿上、上半身被他抱住,莉蒂就算再不愿意也得瞧着他的眼瞳。 在面无表情到可怕的脸上,只出现少许动摇。 莉蒂不明白那动摇为何,但还是回答道: 「给您添麻烦了。我不要紧,也没撞到头。」 见到莉蒂还能简洁明确地报上必要情报,瑞克提法尔便明白她所言不虚。 「这样啊。但为了小心起见,待会儿还是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是。」 月色眼瞳的男人在莉蒂起身后大吼一声。 「回报损失!!」 司令室因这句话开始忙乱了起来。 摔出椅子外的管制官和分析官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到座位并接连报告现况。 不论哪个报告的内容都是:「帕拉提翁要塞」遭受到落成以来最大的损害。 「在第一长城的第二十三区域确认到贯穿孔。第二长城的地下结构也有受损。」 「启动紧急封闭机关,各地的一到三次动力供给线有多处中断,预估两分钟后恢复。」 「不明飞行物体贯穿第一长城并深入第二长城的地下结构。已经在第二长城地下通道中找到熔化的炮弹。等周围封锁完毕就会请防爆部队尽快前往处理。」 「叫紧急修理班过去!只要有空,不管是谁都给我抓过去!只要没事做,即便是长官也要给我抓过去!」 负责维修要塞的保全参谋大声下令。 他也是没有和迦拉哈同行的主任参谋之一,因为他的工作场所只在「帕拉提翁要塞」之中。 「殿下!这里很危险,请移驾到地下的紧急司令室。」 要塞地下还有一个由厚实装甲板和水泥围建而成的司令室,基于职务的莉蒂如此建议。 假如司令部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可能会在发生万一时失去指挥者。 瑞克提法尔对那建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赶快挑出该带过去的人选。」 没想到「帕拉提翁要塞」居然会有成为血腥最前线的一天——莉蒂咬着嘴唇朝上楼的楼梯奔去。 咻!防御障壁在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出现后随即发光,「帕拉提翁要塞」的城墙跟着开出了一朵很大的花朵。 帝国士兵们因这出乎意料的事大声欢呼。 葛罗莉艾以望远镜观察着「帕拉提翁要塞」,但要塞中弹的部位弥漫着黑烟,无法确认详细情况。 「——你觉得如何?」 葛罗莉艾向炮兵幕僚问道。 在她身边一起远望「帕拉提翁要塞」的炮兵幕僚给人粗犷的印象,他表情不变地陈述自己的意见。 「穿透防御障壁了。不过为了穿透障壁,这次使用的是完全偏重穿透力的护法穿甲弹,会不会因爆炸而出现二次伤害就要看对方的紧急应变能力了。」 「但是对固若金汤的『帕拉提翁』造成伤害可是事实!」 「只是造成伤害而已。」 相较于身边的幕僚同袍见到我军对敌人造成巨大伤害,心情变得有如已经攻陷「帕拉提翁要塞」而欢欣鼓舞的模样,炮兵幕僚的声音相对冷静些。 「目前只是造成伤害而已。」葛罗莉艾也有同样的想法。 「能多打几发把那个洞加大吗?」 「不可能。要有空前绝后的运气才能让炮弹落在同一个地点上,光是相当于试射的这第一发炮弹能命中要塞本身就已经可算是个奇迹了。」 「离下次发射还要多久?」 「检查维修、修正瞄准偏差、装填炮弹,这些加起来应该要一个小时吧。」 炮兵幕僚的回应让其他幕僚脸色一变。 应该趁这时候一鼓作气连续攻击才是,绝不能出现一小时的炮击空档。 「催他们快点!让对手有一个多小时的空档的话……」 「那些家伙可是野兽,一旦受伤就可能会失控啊!」 一反刚才的欣喜若狂,幕僚们藏不住害怕受到反击的恐惧,就像小孩子一样。 他们总算察觉到帝国用这一发炮弹将王国逼到非认真起来不可的地步了。 此时已经不能期待王国继续维持前任国王那种温和的外交政策,而是进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歼灭战阶段。 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 「别退缩,胜利者一定是我们!」 葛罗莉艾不是不了解幕僚们的想法。 对她来说,那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事。 王国之所以用温和的态度对待帝国全是基于前任国王的意思,想必下任国王不会那么做了。 那男人的本质应该更加危险才对。由于个性温和所以不常把别人归类成「敌人」,反之一旦被他认定为「敌人」,他应该不会有丝毫的慈悲。 虽然只和那男人见过一次面,但葛罗莉艾能理解到这一点。 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真是的,还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对手啊。」 葛罗莉艾小声低语着。 声音在没人听到的情况下融化于天空之中。 「炮兵幕僚你不用在意时间,我们只有一座『雷霆』,行事要慎重点。」 「是,我了解了。」 没错,帝国也没有退路了。 「雷霆」只有完成那么一座,听说原本有建造二号、三号炮的计划,由于无法拿到所需要的庞大预算关系,最后只好放弃。 万一连「雷霆」都丢了,帝国的优势可能会一口气崩溃。 「来吧,这下要比耐性了。」 哪边会先倒下去呢?葛罗莉艾露出了野兽般的笑容。 「帕拉提翁要塞」受到的损害超乎预期。 中弹的冲击使要塞各区包含魔力、电力、动力在内的各种动力供应线路断裂,能把要塞前方的帝国军纳入有效射程的第一长城要塞炮有三成无法发射。此外,号称铜墙铁壁的防御障壁也因为无法得到充分的动力,性能明显降低。 来到地下司令室的瑞克提法尔下令尽全力维持要塞的运作,同时也命令全体人员做好被第二、第三发炮弹击中的准备。 士兵们在炮弹不知何时会飞来的恐惧中拚命奔走、修复着要塞,正当要塞机能逐渐恢复时,「妙尔尼尔」的第二发炮弹越过要塞上空,于要塞后方的平原制造出一个巨大弹坑。 要塞方面从这次炮击推测出「妙尔尼尔」的发射间隔大约一个小时,并针对这点采取应对措施。具体的做法是:在接近发射时间时,以隔墙封锁可能引发连锁爆炸的弹药库或重要区域,将中弹时的损害降到最低。 不过这措施也让要塞的运作方面受到许多限制。 编制于保全参谋麾下的数个紧急修理班不得不在因封锁而成为迷宫的要塞中绕来绕去,医官与医务兵即使接到急救请求也无法赶到现场,此外还得花上一倍的时间从弹药库运出弹药,这些事让瑞克提法尔了解到一发炮弹对要塞带来的冲击不是单纯的物理损害而已。 接着,第三发炮弹朝着要塞发射了。 破坏力强劲的巨大炮弹与防御障壁间的撞击角度太深,无法贯穿障壁而掉落在要塞前方,虽打坏了几个堡垒却没有对要塞本身造成损害。这让王国方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帝国则是对这帝国史上空前的巨大武器命中率之低气愤不已。 「妙尔尼尔」对「帕拉提翁要塞」确实拥有决定性的破坏力。 但是「妙尔尼尔」对直线距离超过三十五公里的「帕拉提翁要塞」命中率只有两成。完全固定的炮台、完全固定的目标,也许这种对攻击方绝对有利的条件让帝国军根本没想过命中率的事,但其实这是很合理的数字。 再怎么努力把条件调整到与第一发相同,依然会受到气候等人类无法控制的外来因素影响,只要气压或风速有一丁点的变化,炮弹就会偏离目标。说得更极端一点,光是炮弹的自转速度稍有不同就会改变动向。 不过对帝国军绝对有利的情况依然不变。 只要持续进行炮击,要塞早晚会沦陷。帝国军只要抓住要塞抵抗弱化的空档,让葛罗莉艾旗下的第三集团军发动攻击就行了。 那样一来,号称金城汤池的「帕拉提翁要塞」将会在进行薄弱的抵抗之后被帝国阳虎姬的利齿咬穿吧?为了阻止此事发生,王国无论如何都必须在要塞的防御机能还有作用时瘫痪「妙尔尼尔」才行。瑞克提法尔决定实行开战前和迦拉哈讨论过的某个计划。 「我要主动出击。」 瑞克提法尔在临时召开的作战会议上如此宣布。 除了少数事前就已经和瑞克提法尔商量过此事的参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与其说是傻住,还不如说是无法理解他说的话。 主动迎击九倍以上兵力的敌军。 不,若考虑到必须留下一万二〇〇〇人来维持要塞运作,敌我双方的战力比会更加悬殊。 这决定超乎常识到极点。 「殿下,您是认真的吗?就算您是认真的,但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吗?」 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上校以苍白的脸色追问瑞克提法尔。 同时也不忘斜眼瞪视可能和瑞克提法尔商量过的几名参谋——包含莉蒂在内。 对于要塞次席参谋气势汹汹的质疑,瑞克提法尔冷静地反驳。 「若是按照预定计划,迦拉哈中将想必会在今晚夜袭『威尔马葛斯』。」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出击?现在还有主动出击的必要吗?」 时间已过正午。 只要继续撑下去,王国就能获胜。 与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意见相同的参谋们点着头。 不过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那就是配挂银色参谋饰绳的炮兵参谋,他在事前并没有被瑞克提法尔征询过意见。 「殿下应该是担心帝国军接到『威尔马葛斯』遇袭的报告会回头救援吧?葛罗莉艾公主手上最强的王牌——重装近卫骑兵团不但行动迅速,而且又是重武装、训练度高的部队。如果这支部队在葛罗莉艾公主的指挥下赶回去救援『威尔马葛斯』的话——」 「从帝国阵地前往『威尔马葛斯』的路上没有障碍,而且为了运送物资,连道路也整理得很完善,这可以完全发挥骑兵的机动力。让步兵部队也跟着回去的话,还可以在救援完毕之后加强『威尔马葛斯』的防御,到时我们就再也没机会攻陷它了,战败的将会是我们。」 瑞克提法尔接在次席炮兵参谋之后的发言让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他原本没有在这样的会议中发言的知识,但随着和参谋们讨论战况的次数增加,他已经可以把「皇剑」内的情报调出来阅览了。那些情报让瑞克提法尔对现况产生危机感,因此事前就找迦拉哈讨论过这个计划。 葛罗莉艾率领的近卫重装骑兵团曾经创下一个辉煌的战绩。 在西方战线上,正当帝国方面的战线濒临崩溃时,近卫重装骑兵团及时从远方赶来救援。 近卫重装骑兵团在两个半小时内奔驰了一二〇公里,朝以为胜利在望而大意的敌军迎头痛击。大受损失的敌军不得不撤退,最后以帝国的胜利收场。 近卫重装骑兵团的座骑全是幻想种,具有普通马匹所没有的持久力与耐力,此外还以专用的魔法马具来强化马匹能力,与身穿魔动式甲胄的骑兵相结合而成为帝国名符其实的最强战力。 他可不能让这支最强战力回头攻击正在攻打「威尔马葛斯」的库德鲁登第一军团。 跟葛罗莉艾与近卫重装骑兵团交手是受到要塞掩护的瑞克提法尔必须扛下的工作。 「这是王国军最高司令官做的决定。要批评这是外行人的想法也可以,不过还是请大家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外行人的想法。 的确如此。不过,由于瑞克提法尔已事先征询过参谋们意见的关系,所以拟出的作战计划并没有外行人特有的生涩感。或许是天生的性格之故,瑞克提法尔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却不自负。假如有所谓的专家在场,他会选择相信专家并接受其意见。 但即便建立在此前提下,他也不能毫无意见。毕竟依赖与信赖是两码子事。 尤其在这种状况下,假如最高责任者无法负起全部责任,部下就会产生动摇。如果做出害怕失败般的消极行为还可能让全体崩溃。 既然瑞克提法尔是以最高司令官的身分下令,此役发生的一切便全是瑞克提法尔的责任,包含部下的失策或战败在内,全部由他承担。 或许是认同了瑞克提法尔的计划,参谋们为了完成自己职责而打开地图。瑞克提法尔看着他们,对于身后没有他所信赖的两名女性感到寂寞。 她们是近卫军的军官与士官 ,没有出席这种场合的权利也无法进入司令室。 她们应该正与近卫军部队一起待命吧? 瑞克提法尔这么想着。 如果这个计划正式实行,无论对葛罗莉艾或帝国军都是最上等诱饵的他当然得亲自上阵。自从近卫军设立以来第一次不是协助其他部队作战,而是成为站上最前线的王位正统继承人护卫,并且在这个最完美的舞台上作战。 参谋们并不重视只有连规模的近卫军部队,在讨论布阵时也二话不说地将他们配置在瑞克提法尔所在的大本营。虽然近卫军中有号称最强种族之一的龙族与可以杀死龙族的龙人族,但是过强的个人能力在万军相斗的战场上似乎会被视为阻碍,以常识来想也确实如此。 尽管如此,若被本人知道这些想法的话,她们一定会皱眉吧?瑞克提法尔心想。 以她们的性格而论,应该会抗议说军人是自己的本分,而且像这样明白地被告知「不需要你们」的话一定会不高兴,只是不会显露出来而已。 (虽然最后依然会接受安排就是了……) 只要能完成保护瑞克提法尔的任务,梅里艾菈才不管其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而威妮雅也不是会在工作中掺入私人感情的人。最重要的是,战场上有葛罗莉艾这个已知龙人族中最强的个体,就算是龙族的梅里艾菈或龙人族的威妮雅也不会随意做出只会影响战况的举动。 硬要参战也是有让她们与葛罗莉艾冲突的战术可用,但该战术对她们是过于沉重的负担。 就龙族来说,梅里艾菈还太年轻,没有与天敌对抗的力量,而威妮雅的个体能力也与对方相距甚远,这是本人亲口承认的事,应该假不了。 只要一想到有了她们即可让仅仅一个连的近卫军发挥出超乎水准的战斗力,心里就会很感谢她们,但是也不能对她们有过多的期待。参谋们不考虑让她们做保护瑞克提法尔以外的工作,也是很恰当的判断。 瑞克提法尔一边看着参谋们在自己拟定的计划骨架加上血肉,一边想着到时会阵亡的士兵们。 假如实行他的计划,和固守要塞比起来,到时应该会有更多士兵丧命吧。即便能够得到降低王国军整体死伤的结果,此举还是会让命不该绝的人死去,这是无庸置疑的。 而且这还是以作战顺利为前提的假设,如果作战失败,王国全体人民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这是一场以整个国家为筹码的赌博。 只有身为君主才能允许,也是受到允许进行的天大豪赌。 就算发现这一点却不停止这场豪赌,说不定瑞克提法尔此时已经陷入疯狂了。 帝国很快就察觉要塞方面的动作了。 不,察觉这个说法并不正确。 不断从要塞正门涌出的部队在要塞前方摆出凹字阵形,没发现才比较奇怪。 葛罗莉艾不需望远镜也看得见飞扬于要塞正前方大本营的摄政徽章旗。 「摄政瑞克提法尔在此」——那旗帜不分敌我地宣告这件事。 发现那面旗子后,葛罗莉艾在爱马上弓着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身上下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欢愉,即便幕僚们以讶异的表情看着她,她也不屑一顾。 让疯狂般欲念刮搔着发烫身体的她凝视那面白色旗帜。如同为爱心烦意乱的少女般湿润的眼眸注视着她渴求的男人。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想要那个男人。 原本应该只有想战胜他的武人之欲而已。 但是那又怎样?光是稍稍分开就如此痛苦,光是再次见面就如此沉浸在喜悦之中,宛如和分离数年的恋人重逢一般。 「敌人,啊啊,你是我的敌人!但是你为什么要停在那里呢!」 我在这里,再过来一点吧! 离那么远的话,不就碰不到我了吗? 离那么远的话,不就听不见声音了吗? 离那么远的话——! 「我的剑不就砍不到你了吗——!!」 葛罗莉艾张开双臂,露出犬齿嘶吼着。 接着拔出背后的「弑神神剑」并指向遥方的旗帜。 因发热而浮动的模样有如画中的女战神,令周围的士兵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葛罗莉艾。幕僚们也样,他们甚至被葛罗莉艾身上发出的雌性气味刺激得兴奋起来。 如果葛罗莉艾是普通女人,他们真的能按捺下自己的兴奋和欲望吗?就是那种程度的味道。 但是,不停刺激着男人的性本能的葛罗莉艾将她的热度指向一个男人。 星龙皇。 王国下任国王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 「你给我等着!瑞克提法尔!你不来的话就换我过去!过去啃食你的血肉!」 如同被葛罗莉艾的咆哮推动般,温存至今的帝国军主力开始朝着瑞克提法尔进军。 时值王国历二〇〇九年,黑之第三月十二日。 被雪染白的法尔贝尔平原上,二万九〇〇〇对三十七万大军的战斗开始了。构成龙虎战役战斗之一的第六次法尔贝尔平原会战就此揭幕。 第六章 龙虎相搏 在王国陆军中,他们是知名的精锐部队。 身在对帝国军战场的最前线,总是不得不与强敌战斗。 各位,准备好了吗?」 他们是王国陆军第十二自动人偶团。 总数六十四架的部队是所有「帕拉提翁要塞」实质上配置的自动人偶战力。 「我们的总数只有六十四架,而帝国的自动人偶数量是我们的六倍。」 瑞克提法尔毫不保留地将所有自动人偶投入战场。 虽然还有预备兵力,一旦将第十二自动人偶团全数投入战斗,往后便很难运用自动人偶进行机动打自动人偶原本的用途即是进攻,但这回得在劣势之中打防卫战。 「摄政殿下与我们的战友们已经歼灭敌方一个自动人偶团。本团可以左右今后战斗的胜负才是。」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光荣的战斗。 同时也是赌上自己性命的战斗。 「我们一直守护此地至今且每天不停战斗,只有大地被雪掩埋时才能有短暂的安宁。」 他们原本应该和迦拉哈一起攻打「妙尔尼尔」。 王国标准型自动人偶是以发动攻势为运用前提,据点防卫任务则是由超重型装甲自动人偶负责。朝敌军最脆弱的部分进攻,进而击溃其防线才是它的用途。 王国的防卫战术可不光是挡下敌方攻势而已。 在正确的时机、在最适合的地点施加打击,削弱敌方战力并拖延其战斗行动才是该战术的目的。战胜就不会太辛苦,但是不可能永远百战百胜。即使打胜仗,士兵人数还是会因伤亡而减少。虽然就单兵战力而言,王国军拥有全世界名列前茅的战斗力,若是人数不足,战况依然相当不利。 「非赢不可,我们总是处于许胜不许败的情况之中。」 自动人偶也一样。 王国自动人偶的性能极高,能与身为自动人偶发祥地的「雪鲁米共和国」匹敌。这是因为王国军的操纵管制官人数太少之故。 如果想以数量有限的自动人偶完成任务,那就只能提高单一机体的性能了。以提高性能来拉高生存率并藉此压低战损。 基本上自动人偶是以遥控的方式操纵,不会因为操纵者离人偶有点距离就无法使用。 可是若想毫无延迟地操纵在战场上高速移动的自动人偶,操纵管制官本人还是得亲上前线才行。 相对于王国的做法,帝国选择以大量低性能的自动人偶来战斗。自动人偶本身速度不快,即使操纵管制官人在远处也能流畅地操纵。 也就是两国在自动人偶的运用上完全背道而驰。 「现在长官也要求我们献上胜利的果实。」 动用团以上规模的自动人偶部队进行交战在大陆史上恐怕非常罕见。各国的观战武官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到前线观战,应该是因为两大强国彼此运用自动人偶的构想即将对决之故。 是高机动的近战型人偶,还是重装甲的高火力型人偶会胜出? 这一战肯定会对今后的自动人偶战术运用产生莫大影响。 「这是不幸吗?不,是无与伦比的幸运。」 隶属第一连第二前卫班的卡伊尔·马利恩得机兵少尉一面听着团长训示一面深呼吸。 这场战斗将是王国自动人偶部队创设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役。 在阿曼达大陆上,所有国家的自动人偶都是以「雪鲁米共和国」的装甲机兵情报为基础制造出来的,各国都赌上自国的威信来研发人偶。 在自动人偶的研发方面起步较晚的帝国也顾不得面子问题投入了庞大预算,配备自动人偶。 虽然有些学者断言步兵迟早会被自动人偶取代,但自动人偶终究是一种道具而已。就算能代替步兵承受敌人的炮弹、代替骑兵进行高速移动、代替炮兵把炮弹投射到敌人阵地,但它还是无法像步兵一样镇压阵地、无法像骑兵一样长距离行动,甚至连整备性也不如炮兵使用的火炮优良。 (但我们依然有我们的战斗方式) 若要提自动人偶的最大特征,那就是它可以在任何地形下作战。 可以躲在洼地中瞒敌人耳目、可以比陆地上所有兵种移动得更迅速。其速度之快,甚至连炮兵都无法做出应对。 除了某些特别强大的种族外,自动人偶有最大规模的打击力。王国和其他国家相同,为了将那打击力活用到极限而采用轻量且具有高防御力的魔导装甲,并且充实近身战斗用的装备,将自动人偶定位成对抗敌方自动人偶的武器。 王国的自动人偶是反自动人偶用自动人偶。 「各位,你们看见眼前的战场了吗?」 听从团长的话,卡伊尔注视着投影眼镜所投射出来的风景。 从团中半数自动人偶待命出击的要塞最上层来看,底下的激烈战况仿佛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某位帝国步兵被要塞炮炸飞,其他帝国士兵立刻上来填补空缺。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帝国士兵,王国士兵正利用沿着堡垒构筑的防卫阵地与之对抗。 但是在机兵们的眼中,王国的防线实在太不堪一击了。迦拉哈带走的两万士兵中有不少前线士兵,造成的空缺太大。就算努力填补那空缺还是谈不上兵员充足。 卡伊尔现在正坐在要塞内部的管制室中。 不是在管制车中操纵自动人偶而是直接在要塞内操纵,这个事实明白地显示出前线后退的程度。 王国拚命地进行防卫战,但是帝国大军依然如同剌破薄纸般轻易地突破了防线。在如此可怕的战力差距下,王国军之所以还没崩溃是因为他们还有「帕拉提翁要塞」——这个王国的绝对防线之故。 假如这里被突破,军人必须保护的人民就会成为牺牲品了。 疏散住在要塞周围人民一事由内务院和军方进行,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把所有居民全都迁到「瓦尔密特」或更南边的「尼兹汉格」。 援军先遣队开始在「瓦尔密特」的周围构筑防御阵地,这件事不只国内连其他国家都知道了。外务院为了应付各国的询问及谍报活动相当辛劳,留在王都的巫女莉莉西亚与身为总大主教的姐姐梅蕾蒂亚,为了王都北方的圣都防卫问题交换了无数次意见。 甚至还做出了「万一圣都使出所有防卫机能也无法与帝国军抗衡时,就把圣都作为自爆武器来使用」的决定。 卡伊尔知道的没有这么详细,但他也明白王国已是用尽全力来对抗帝国了。 故乡双亲捎来了鼓励他的家书,卡伊尔联络了住在「瓦尔密特」的妻子,请她快点去避难,但是妻子却回了「除非你回家,否则我会坚守家园到底」这种可靠到让人困扰的决定。 对他来说,战场一直近在咫尺。但是他没发现战场已经悄悄逼近自己重要的家人了。 王国光是要塞被攻陷就必须付出大量的牺牲。卡伊尔对此感到懊恼与难过。 前任国王的政策应该没有错误吧?现任国王的暴虐刻薄应该也没有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吧? 可是即便他们有错,眼前的现实依然不会改变。 卡伊尔现在能做的只有听从命令战斗,并取得胜利而已。 「各位可以看见我们的战场吧。」 团长的发言既沉着又安静。卡伊尔从没听过在这块土地上失去许多长官与部下的老练指挥官声音慌乱过。 战斗、战斗、获胜。在获胜后继续战斗。 卡伊尔手握着操纵杆、脚踏在踏板上,深坐在椅子中。 「那么各位,」 卡伊尔屏住呼吸,瞪视着投影眼镜所投射出来的虚拟战场。 「我 们战斗的时间到了。」 半个团共三十二架自动人偶从要塞最上方的弹射器弹射而出,一面发放出控制机体姿势的光一面滑翔降落。 帝国军发现了自动人偶并发射地对空火箭来迎击,但是王国自动人偶把防御完全交给展开在前方的防御障壁阻挡,一直线地向前滑降。 炮弹及子弹撞上障壁后发出火光碎裂,一部份被打碎的障壁破片也飘散在空中。 为了吸引帝国军的攻击,自动人偶做出了不必要的夸张动作。动作之大,连王国军的防卫阵地也看得一清二楚。 「机兵来了!全员准备接受冲击!」 王国军的指挥官大吼,士兵们赶忙跳入附近的堑壕内躲避。 同时帝国步兵们也慌忙卧倒在地上,采取将炮火全指向装甲车和自动人偶的迎击态势。 不到片刻,制动装置开始运作的王国自动人偶陆续降落在战场正中央。 着地的冲击让地面隆起、龟裂。 为了确保自动人偶的安全,要塞炮牵制着帝国军的前锋,一旁的防卫阵地也发射掩护用的魔法及炮弹。 「——」 弯曲身体来抵消着地冲击的三十二架自动人偶一齐站起。 王国军发出欢呼,自动人偶在欢呼中打开了位在嘴部的「头部前方排气口」。 自动人偶在展开魔导障壁时使用了位在头部的魔导回路和电脑,之后当身体部分的回路及主电脑的频速提高到战斗领域后,头部的回路和电脑就会转为低速的状态,这时会把多余的魔素和热气从排气口排出。 被排放出来的粒子魔素和热量会受到嘴部装甲板阻挡,进而化为巨大唯哮声。 「——!!」 三十二架机兵一同发出咆哮。 那声音鼓舞了王国军的士气、粉碎了帝国军的斗志。 只有王国的自动人偶才会搭载这种排热机构,虽然常被说成是多余的装置,但军方还是持续更新排气口的设计。 这个设计当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有,原本只是单纯的故障而已。 头部前方排气口的装甲因为变形之故,在偶然间发出巨大的噪音。 不过之后就是故意设计成那样子了。 基于「巨大人偶发出的咆哮会让敌军感到恐怖,同时提升我军士气」的战斗报告而这么做。 「全机,呐喊。」 自动人偶们接下命令,一面咆哮一面跑了起来。 踏碎地面、飞过堑壕、踩碎装甲车。 「拔剑,斩杀敌人。」 命令一出,所有自动人偶立刻从背后的装备架上抽出自动人偶专用的振动剑。 剑刃发出的尖锐振动声响彻四周,士兵中有人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拥有敏锐听觉的某些种族会出现如此反应。 (第一架!) 朝着卡伊尔的正面飞跃过来的帝国军自动人偶——王国给它起的名字是「重装型二十三号」——以手臂上的弹鼓式机炮指着卡伊尔。卡伊尔在炮口瞄准自己之前早已弯下身体向前踏出,由下朝上地挑砍敌机。 那一剑在帝国自动人偶身上划出了一道由左腰至右肩的深痕。 短路的配线发出火花。火花引燃了可燃性气体,在卡伊尔离开的下一瞬间,帝国自动人偶便发出红色的火焰爆炸四散。 (下一个!) 他藉由推动操纵杆踩、下脚踏板的动作让机体旋转。人偶背后的喷射器喷出粒子魔素改变机体的前进方向。 (有三架敌机) 在确认身后的支援型自动人偶跟上来后.卡伊尔抽出另一把高频振动剑。 除了这把剑以外,他操纵的完全近战型机体并没打其他武装,之所以和近战支援型自动人偶一起行动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卡伊尔少尉,四点钟方向有敌人野炮。」 「交给你了!」 卡伊尔简短地回应机人族管制官的话,那口气也许会被看成没有责任感,但是对于进行高速战斗的王国自动人偶操纵官来说,这种对话方式并不稀奇。 「了解。」 也许是因为得到管制官的指示,支援型自斗人偶射出中口径魔导炮攻击正在瞄准卡伊尔机体的帝国野炮。魔力弹在空中爆炸,除了野炮之外周围士兵也接连倒下。 第二发、第三发魔力弹。 直到完全瘫痪野炮部队为止,总共发射了五发魔力弹。 在那段期间,卡伊尔和搭档也划开帝国部队似地向前直冲。 「压制。」 「了解。」 卡伊尔应声,锁定了附近的帝国自动人偶。 那架自动人偶发现卡伊尔接近并拿出收在腰后的自动人偶用战斧,反过来逼近卡伊尔的机体。 (这家伙……!) 不是普通的对手。 卡伊尔对于在这种情况下不退反进的帝国自动人偶操纵者抱持敬意。 对方不是自暴自弃,证据就是敌人的自动人偶正针对卡伊尔的死角进行精密移动。 稍不留神,对方就会从自己视线中消失,那机体巧妙的动作令卡伊尔焦躁了起来。 「掩护我。」 「不行,有一群装甲车从后面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卡伊尔咂舌,要支援型自动人偶全力对付装甲车,接着重新面对敌人。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架帝国自动人偶的涂装和过去交手过的人偶有明显不同。 在战场上极为醒目的火红色,那是为了鼓舞帝国士兵而投入的敌方王牌机体之一。 「真稀奇啊。」 从外部扩音器传来了年轻男人的声音,以人类种族为前提进行推测的话,恐怕还不到三十岁。 「稀奇什么?」 卡伊尔也伸手打开扩音器的开关回话。 感觉到同僚们正注意着自己,卡伊尔擦着头上的冷汗。 「从你们过去的战斗方式来看,很难想像会在这时投入这么多部队。在下本以为你们会把我军引诱到更接近要塞之处才会在要塞炮的援护下展开反击。」 对手一针见血的发言让卡伊尔在心中咂舌。 帝国军也不是笨蛋,他发现到这件事。 在相对少数下以质取胜,以少数精兵对抗大量的敌人,卡伊尔有这样的自豪。也因为这自豪,所以他一直认为帝国军只会打人海战术。 「如果是采取守势的话,在下本打算更紧咬住你们的。」 「你……不是东方战线的人吧?」卡伊尔从没见过火红色的自动人偶。 而且那自动人偶的涂装与担任葛罗莉艾侍卫的重装近卫骑兵相同,不可能没有关系。 「正是。」 火红色的自动人偶大幅挥动斧头,握把伸长为长柄战斧,同时斧刃处发热变红、浮现花纹。 「在下是葛罗莉艾大人麾下骑士,被赋予名为自动人偶的铠甲之人。」 卡伊尔想起在分析葛罗莉艾的战绩时曾经看过好几次的某架自动人偶。 那架自动人偶在西方战线大肆击破各国的自动人偶,还是能以一架机体歼灭一整个连的强者。 身上包覆着重装甲却能以卓越的身手躲开对手攻击,以厚重的战斧一击打倒对手。 因为如此战斗方式而在西方战线得到的外号是——。 「红莲重机兵……!」 卡伊尔的低语让整个自动人偶团紧张了起来。 「喔?原来此处也有人知道在下的名字。」 「身为自动人偶的操纵者不知道那外号就太无知了。但是之前的攻击行动中并没有见到红莲自动人偶 ……」 「那是当然的,在下昨天才刚抵达此处……」 火红的自动人偶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葛罗莉艾殿下的自动人偶部队主力还在行军中,但在下既然出现在这里……你应该懂了吧?」 卡伊尔全身寒毛直竖。 葛罗莉艾的部队在开战之初早已抵达了大半。 但还是有几个例外,其中之一就是自动人偶部队。 据说帝国内部似乎发生了什么问题,进而拖延到自动人偶部队抵达的时间。照这样子看来,主力也即将抵达前线了。 身为区区一名少尉的他无法判断全局。不过他也明白,一旦敌方的强大自动人偶部队投入战场会产生多大的问题。 敌人不只能增加要塞正前方的压力,还可以把战场扩展得更大。 「少尉,就算敌人说的话是事实,我们该做的事还是没变喔。」 团长的声音在卡伊尔的耳边响起。 他一惊抬头,再次从正面捕捉火红自动人偶的身影。 没错。 他们本来就没必要彬彬有礼地等待敌人抵达。 假如率领独立部队的要塞司令官能够成功奇袭,敌人即使进行增援也没意义了。 「剩下的交给我们。——那家伙可以交给你处理吧?」 团长的声音带着温柔,就像看着学生成长的老师一般。他并不怀疑卡伊尔身为操纵士的能力。 之所以这么问也是为了推卡伊尔一把。 「了解,我一定会挡下它给您看。」 「很好,交给你了。」 团长的声音消失后,卡伊尔让自动人偶侧身摆出迎击架势,手中的振动剑锋几乎碰到地上。 四周满是同僚与敌人的自动人偶,但他们都没有插手这场决斗的打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帝国方面深信火红自动人偶会获胜。 「由我来当你的对手。」 「真是求之不得,让在下看看王国机兵的真本事吧。」 火红的自动人偶扭转腰身,把战斧的刀刃举到身后去。 虽然卡伊尔提防对方使出什么招术,但一味提防会无法完成任务。 「我要移动了。」 发出单方面的通信后,卡伊尔让爱机朝防线外前进。 火红自动人偶如影随形地跟着卡伊尔,速度之快,与其他笨重的帝国人偶有天壤之别。 卡伊尔不知道眼前的自动人偶其实是以王国技术制造出来的产物。 帝国曾被王国自动人偶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打算盗取王国的技术来与之对抗。 但是得到大半的技术是以王国独特的高度魔导技术为基础,令帝国在仿制方面遇上不少困难。 那些难处使研发停滞不前,最后因为有太多技术无法模仿而放弃了整个计划。 但帝国发现,比起模仿王国的技术,若采用依本国的自动人偶运用理论来提升既有技术的做法,花费的时间和经费都比较少。 花费将近十年岁月的帝国并没有偷到多少技术。 但是,假如无视制造成本的话,一部分偷来的技术可以让新人偶性能超越帝国现有的自动人偶。 红莲自动人偶使用了那些技术。 零件是由高精密度的机械及老练技师一个一个手工打造并加以组装,甚至还装上帝国相当稀有的魔导珠作为回路。 基础骨架虽是帝国标准规格,不过制作素材是从其他国家输入的轻量高刚性金属,完成之后的整体重量还比同尺寸的帝国自动人偶轻了两成。 动力是把既有的引擎高出力化,装甲则是以其他大陆输入的素材制造。 一切都是因为葛罗莉艾想要一支优秀的自动人偶部队,帝王也认同其价值才能完成的。 葛罗莉艾对自动人偶的运用方面有创新的想法。那想法与王国相近,就是以具有高机动性及越野性能的机体来强袭敌人最脆弱的部位,再以主力部队攻击因此动摇的敌人,做法非常单纯。 不过做法单纯却非常有效。 这做法已经在西方战线上证明其实用性,对今后帝国自动人偶部队的运用应该会带来不小的影响。虽然结果出乎本人意料,由于那功绩是一项无庸置疑的事实之故,因而成了葛罗莉艾能递补元帅之位的理由之一。 那功绩让她更上一层楼的同时,也更加深了兄妹之间的不和,这也是事实。 「可恶,好快!」 卡伊尔对火红自动人偶的动作瞠目,帝国自动人偶跟不上王国自动人偶的速度是一直以来的常识。可是眼前的火红自动人偶虽然慢了一些,却依然以稳定的路径紧紧追在卡伊尔身后。 卡伊尔一面在心中对火红自动人偶的压迫感发出哀号,一面让自动人偶奔驰起来。 他飞过岩石,把装甲车的残骸当成踏板跳起,在空中旋转机体,以剑身上的魔法做出切裂力场并利用旋转时的作用力释放出去。 力场与空气磨擦发光,形成一道橙色的弦月在空中如疾风般飞行。 卡伊尔不认为那力场能造成敌方自动人偶的损伤,只求让它的速度多少变慢一点。 但是火红自动人偶似乎嘲笑着卡伊尔的想法,在瞬间加速,只略微弯下身体便躲过了那攻击。 卡伊尔的机体此时还在半空中。 (来了!) 火红自动人偶背上的喷射器喷出了爆炸火光一口气加速。手上则拿着发红且炽热到空气为之扭曲的战斧。 卡伊尔判断那武器的威力足以将自己的自动人偶一刀两断,开始采取回避动作。 他转动操纵杆,把出力杆推到最底,用力踏着脚踏板。背部与腰部的制动喷射器喷出光粒子,让卡伊尔的自动人偶强制后退。 可是敌人的速度更快。 「是炸药式加速器。」 卡伊尔对管制官的话咂舌。炸药式加速器为一种用完即丢的装备,好处是不需要引擎供给动力,而且能在必要时产生设定好的推进力。 卡伊尔的自动人偶也有紧急加速用的喷射器,但是敌人的喷射器出力比他的更高。 会被追上。 做出这个结论只花了十分之一秒。卡伊尔倏地解开了好几个机体保险装置,喷射器因此爆发光芒。 「去死吧。」 「想都别想!」 红莲自动人偶大幅扭转身体,一边让关节发出尖锐摩擦声一边将战斧挥向卡伊尔。 卡伊尔把至今为止在训练及实战中累积的技术全用上并向前推进。 「喔……!」 在即将落败时选择前进还是后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是自暴自弃的前进呢?还是置死地而后生的前进呢? 是被恐惧逼着后退呢?还是为了之后的攻击而后退? 「喔~~喔!」 就算机体被破坏,卡伊尔也不会死。 可是有许多士兵的性命会因此消失。 这原因使得自动人偶的驾驶员有时会被辱骂为懦夫。 「谁要输给你!」 就算如此,卡伊尔等机兵还是相信他们能以自己的技术拯救许多同伴。 可以比步兵更柔软地行动、比骑兵更迅速地奔驰、比炮兵更深刻地穿透敌人。 机兵的确是个有很多问题的兵种,尚未脱离萌芽期也是事实。 「但是,现在踏出一步的话!」 就能确实地朝未来前进一步。 「我王国机兵在接下主君的命令后,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撤退!」 卡伊尔被扩音器放大的咆哮声回 荡于战场上。 两架自动人偶在声音完全消失前发生激烈冲突。 「这气势非常好!」 红莲自动人偶抽回战斧,利用后座力使出踢击。 格斗是王国自动人偶的绝活,但是对方动作之精准迅速在卡伊尔所知的自动人偶中可以列入前五名。 脚尖拖着一道水蒸气,无视腰部关节发出的悲鸣,火红的自动人偶就那么踢了过来。 卡伊尔以肩部的盾牌化解踢击,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这次!」 换我攻击了。 卡伊尔丢掉一把振动剑,将魔力全部集中在另一把剑上。 浮现在剑刃上的术式发出光芒,成为比原本大了一倍的巨大魔力剑。卡伊尔以远超过各关节安全范围的速度挥舞着那把剑。 「战斧和剑的话……」 剑比较快。 带有卡伊尔意志、发出金色光芒的魔力剑逼近红莲自动人偶。 虽然红莲自动人偶想利用战斧的重量闪开魔力剑,但卡伊尔点燃紧急制动用喷射器紧追不舍。 「贯穿吧!」 「没那么容易!」 红莲自动人偶以斧柄代替盾牌抵挡,削弱卡伊尔这一击。 那力道的些微差异救了红莲自动人偶一命。 「砍得太浅了!?」 魔力剑切断斧柄并砍进红莲自动人偶的身体。但振动用术式却因发动魔力剑的影响而出现异常,使剑刃无法继续深入。 「咕!因为强行军的关系吗?」 红莲自动人偶踢开卡伊尔的自动人偶,和它保持距离。 机体上的破洞发出火花,但还是可以行动。 「我遇到一位有趣的对手了。」 红莲自动人偶发出的声音因笑意而抖动着。 声音中带有一股打从心底涌上来的愉悦。 「今天算是你走运,我先撤退好了。」 「你休想——」 数枚炮弹落在想继续追击的卡伊尔前方。 远方可以看到葛罗莉艾公主正率领大军往要塞疾驰而去。 「战场不只一处。在下只要能对殿下的胜利有所贡献即可。」 「呜!」 红莲自动人偶的喷射器发出火焰,倏地向后退去。 掩护其撤退的炮弹不断落下,将卡伊尔钉在原地。 「下次再见了,王国的机兵啊。」 最后丢下这句话之后,红色机体的踪影从卡伊尔视线中消失。 黄昏时刻的法尔贝尔平原上充满了刀剑交错声、炮弹爆炸声、魔法的风切声以及士兵们的呐喊声。目前距会战开始已经过了三小时,双方都出现无法忽视的死伤。 「第四三七魔导连整列!使用魔法『破碎弹』进行三发点放,准备!」 「使用魔法『破碎弹』三发点放,了解!」 于连长的号令下,魔导士们在大本营前方的炮击阵地中排成一排,一半的人跪着,其余的人则站着把右手向前伸。以左手捉住右手手腕的姿势是为了防止手腕晃动,同时是王国军魔法部队的标准射击姿势。 成排的右手前方出现魔法阵,光弹开始集中。 劈哩啪啦,可以听见魔力拍打空气而发出的声音。 「目标前方敌人步兵排!瞄准!」 「目标前方敌人步兵排!了解!」 魔导士们瞄准他们前方的帝国步兵。不知那些步兵究竟是否明白王国军的意图,但是他们完全不打算停下笔直到近乎愚蠢的脚步。既然面前有名为摄政的顶级诱饵在,这也说得通吧。 与过去的要塞战不同,这次会战中有「摄政」这个前所未有的明确目标。虽然设定目标的人不是我方而是敌方指挥官的部分有点问题,但士兵们才不管那种芝麻小事。 财富与荣誉就在眼前,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帝国万岁!」 「野兽去死!」 「葛罗莉艾殿下光荣永存!」 军靴撼动着地面,帝国士兵们呐喊着承受炮垒及要塞炮的炮击,一边锁定瑞克提法尔的人头前进。帝国人民一向把王国人民称为野兽,如果他们看到这副光景的话,是否还能坚持己见呢? 互相索求彼此的性命、互相抢夺的样子究竟有什么差别呢? 杀戮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吗? 「!!」 连长以全部的意志按捺下语音中的颤抖,他一面被流入眼中的汗水弄得剌痛一面下令杀敌。 他可以选择杀人或被杀。 不用说也知道答案是杀人。 「——发射!!」 一个连共一二〇名的魔导士同时放出橙色的光弹。 光弹依施术者的意志飞入敌军之中,将一定范围内的物体全数炸飞。 连绵不绝的爆炸。每次爆炸都卷起无数砂石、人体与残肢。 有些人将魔导士称为「正确至极的破坏产生装置」。 看这光景就会觉得那说法的确没错。 光以肉体就能与使用数种武器的士兵拥有同等程度的破坏力,魔导士可以说是某种战术兵器了。 以国家之力来栽培魔导士就是把他们与武器研发并列的证据。他们应该是国家安全保障上不可或缺的要素吧。无法确保魔导士数量的帝国,因此投注莫大预算与人力来研发不需要魔法的兵器也是很正确的判断。 「接下来使用魔法『子母扩散弹』进行三连曲射,准备!」 「『子母扩散弹』三连曲射,了解!」 在复颂的同时,魔导士们一齐在脑中改变术式。 身为兵器的他们相当忠于命令。 他们知道自己放出的魔法可以轻易打乱他人的人生。不过,或许能把命令作为杀戮行为的藉口是件幸福的事。至少可以将涌现的罪恶感转嫁几成到他人身上。转嫁到谁身上?当然是他们所尊敬的主君瑞克提法尔。 「——发射!!」 在连长的命令下,光弹从施术者的拘束中解放,那是血一般鲜红的光弹。 红色的光弹飞到帝国军士兵上方后停滞了一下,在士兵以讶异的表情向上看时撒下好几发子弹。 现场出现比刚才范围更广的连续爆炸。 一发子弹的破坏力不算高。 但是它却可以打断士兵的手脚使他们无法战斗,如果被击中要害可能会死。 以瑞克提法尔为目标向前冲的帝国士兵一一倒下,接着立刻被后方涌上的同袍踩死。求救声被追求财富与荣誉的呐喊声掩盖,医务兵纵使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却还是被士兵们淹没而无法完成使命。 王立军事魔导研究所研发出来的军事魔法极有效率,正在扎实地依照研发者意图为王国带来丰硕的战果。 但是这并不代表王国单方面制造敌人尸体。 敌人也正在杀戮王国士兵。 当一部分位在「帕拉提翁要塞」前方的王国阵地进入射程范围后,帝国军第三军团所属的第〇八六重炮兵团就像机器人般,毫无感情地开始进行炮击。 其中有数成炮弹穿透了王国展开的防御障壁,在王国阵地内爆炸、开出火焰之花。步兵和骑兵见状一齐向阵地突击。 王国阵地是由一个旅一二〇〇人所保护,此时杀过来的敌军高达一万一〇〇〇人,数量约有十倍之多。等受到炮兵掩护的帝国工兵逼近王国阵地拆除栅栏、有剌铁丝网及感应型地雷,攻势变得更加激烈。 等发出沉重脚步声的帝国自动人偶也展开了攻击之后,阵地内的指挥体制大乱。陷入命令传达范围只有班以下单位的混战之中。 若王国士兵是体能比自己优越的种族,帝国军会以部队为单位攻击他们。对于能力和人类差不多的王国士兵则是发动肉搏战。 虽然王国方面的单兵装备较为优良,但也没好到能让士兵以一敌十的程度。技术高明的勇者趁此机会大显身手,在十倍的敌军面前一步也不退让。不过像混血种这种除了寿命之外,能力与人类差不多的士兵则接连被杀。 不久之后,作为旅司令部的堡垒也遭到帝国军入侵,双方展开了惨烈的室内战。 司令部要员被压倒性数量的敌方洪流冲走。 即使被逼到设施最深处——也就是司令室的他们依然不断抵抗,因为他们知道向不承认人类之外种族的帝国军投降是比死还痛苦的事。就算瑞克提法尔与葛罗莉艾签定了关于俘虏待遇的协约,却很难要求最前线的士兵确实遵守规定。 帝国士兵心想:不知道就行了、杀死他们就行了,反正对方又不是人。 王国士兵心想:杀死前来屠杀自己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对? 旅司令部的几名女性管制官被化为野兽的帝国士兵压倒在地上,其他王国士兵想阻止他们却被打倒在地。负伤却依然与帝国士兵厮杀中的兽人族旅长在听到自己麾下的女兵哀嚎时做出决定。 他立刻把一旁的通信兵叫来,命令部下放弃阵地并且向上级司令部发出电文。 「第九八阵地面临失陷危机,请对本阵地实施炮击。我等以生命作为王国的基石。」 在要塞炮的弹种中,有一种连浑厚水泥墙都可以穿透的魔导穿甲榴弹,不过怕伤害到我方阵地,因此很少使用。 旅长向瑞克提法尔所在的大本营提出了以魔导穿甲弹攻击己方所在阵地的请求。 他窥视般地看着年纪尚轻的通信兵。 通信兵惨白着脸、微微点头。 「『王国万岁。摄政殿下光荣永存。——通信结束。』——辛苦你了,快走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旅长以拳头打向朝着自己攻来的帝国士兵。同一时刻,在阵地各处战斗的王国士兵为了救出司令室内的要员而冲入司令室,开始杀掉里面的帝国士兵。 等他们迅速扫荡闯进司令室的帝国士兵之后,旅长在部下中选出负责撤退的指挥官。甚至为了争取撤退时间而组织敢死队,由自己担任敢死队的指挥官。 他不顾幕僚们的反对,还说身为王国军人能葬身此处是死得其所。十几名赞同旅长论调的王国士兵和他一齐攻击帝国士兵,作为诱饵吸引帝国士兵的注意力。他们与闯入阵地内的帝国军激烈交火,成为从地下紧急逃生路线离开的部下们的盾牌。 虽然他们大为活跃,但还是在帝国大军的面前一个个倒下去。不久后,一发贯穿墙壁的炮弹落在他们头上。过去曾与部下们一同驰骋沙场的一名兽人族,其人生就在混凝土密室中结束。 像第九八阵地那样实质上形同自毁的请求并不少见。 发出相同炮击请求的阵地已超过五个,以储藏在阵地中的炸药或以自杀术式自爆的阵地也有八个。这些只是上呈到瑞克提法尔所在的大本营这边的数目,其他还有向大本营下辖的司令部要求许可的阵地、未经许可就依现场情况自尽的部队存在,因此实际上有更多王国军拉着帝国士兵一起陪葬。 每当有同归于尽的请求传到大本营来,瑞克提法尔都亲自下达许可命令。 唯有此事绝不能让别人代为执行,也是他唯一的任性。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举动不过是幼稚的自我牺牲。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在梅里艾菈、威妮雅以及莉蒂面前虚张声势。 先不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觉得应该这么做,以报答那些牺牲的将士。 不想从命令别人去死的责任中逃走。 「这算是一进一退吗……?」 「是,因为以入侵我军阵地的帝国军为优先攻击的对象,总算守住了要塞。」 莉蒂的语音中有藏不住的焦躁。 虽然表情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变化,但可能是因为这次不同以往、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而为此感到紧张吧。她应该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参谋这种职务除了到前线视察之外,应该没有什么机会经历这种情况。 站在入口附近的梅里艾菈和威妮雅反而冷静多了。虽然她们两人的从军资历较浅,但瑞克提法尔认为这可能是因为种族不同所造成的差异。 「葛罗莉艾公主出动了吗?」 「她正与近卫重装骑兵团在一起,但是还没有任何动作。我们推测她应该会对右翼或左翼的某一方进行攻击,可是……」 目前还没有接获任何帝国军部队正面进攻凹字阵形两翼的报告。 帝国军几乎都朝着凹字型的深处,也就是瑞克提法尔所在的大本营冲锋。 有些参谋认为这是为了使王国大意的技俩,但帝国军无法在两翼外侧的荒地上实行大规模进军。如果是步兵的话,花一些时间是可以穿越荒地没错,但是那荒地并不适合大部队行军,更遑论骑兵了。 虽然王国正是为此而故意制造出荒地的,但是帝国军的行动乍看愚蠢却有种诡异感。 假如近卫重装骑兵团出现在两翼的某一方,那反而就是钉住帝国军最强部队的绝佳机会,王国已经做好以预备的两个魔导团及两个步兵旅来牵制他们行动的准备了。 但是和王国预期的相反,葛罗莉艾并没有派出近卫重装骑兵团。 明明是机动性高才能称为骑兵,她却把部队留在手边。 好几名参谋们交叉着双手、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呻吟不已。帝国军太过单调的动作反而引发他们的不安。 但是只有一人正确地察觉了帝国的——葛罗莉艾的意图。 「——应该是针对殿下吧?」 「雅顿上尉?」 莉蒂以微微发抖的声音说道。瑞克提法尔偏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低头看着地图的莉蒂。 感受到对自己投以惊讶眼神的前辈参谋们传来的压力,莉蒂继续说道。 「帝国方面应该也正在窥伺着战机吧。假设对方不知道我们已经把部队送往『威尔马葛斯』,她应该是打算先以『妙尔尼尔』来疲惫我军,然后再找机会一口气进攻。帝国他们应该也不想出现不必要的伤亡才是。」 「但是朝着中央进攻的帝国军又该怎么解释?假如维持现有攻势,不论他们如何进攻也只会被左右两翼和要塞攻击而已。」 原本王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布下此阵的。 以瑞克提法尔为诱饵来限制帝国军的进攻路线,藉此提高炮击的效果。换句话说,就是不主动以炮口瞄准目标,而是把目标引诱到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开火。 光设定目标、依规格来调整火炮的过程便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相反地,假如能省略瞄准这道步骤,同一门炮在相同时间内即可发射更多炮弹。炮击次数增加就和增加火炮数量的结果相等。 王国军因「妙尔尼尔」的炮击而损失了不少要塞炮。为了弥补这一点,次席炮兵参谋向瑞克提法尔献上的计策就是这个阵形。 瑞克提法尔也明白要塞炮变少是件很头痛的事。 能够抑制帝国大军的关键是「帕拉提翁要塞」的压倒性炮击火力,这是王国军内的常识。在炮击能力明显弱化的当下也只好以这种耍小聪明的计策弥补现况了。 到目前为止,瑞克提法尔这个诱饵发挥了预期的效果,成功限制了帝国军的行动。但是「帕拉提翁要塞」受损、王国军处于劣势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 不论在此地立下多少战果,王国军依然无法获胜。 「距离 攻击『妙尔尼尔』的预定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四小时三十九分。」 莉蒂拿出怀表确认时间后回答。 如果攻击能按照预定进行,那要塞就可以撑过去。可是,万一库德鲁登第一军团进攻失败,到时「帕拉提翁要塞」就只能在绝望下战斗了。 如此一来,瑞克提法尔就不得不使用他还无法顺利掌握的「皇剑」之力了。 失去控制的力量铁定会波及我方,瑞克提法尔会把国土及为了保护大多数国民的「帕拉提翁要塞」少数防卫军牺牲掉。 到头来,国民有可能跟随杀死同胞的国王吗? 答案自然不在话下。 瑞克提法尔会为了得到胜利而失去国民的信赖,而帝国会在他恢复声望之前再次侵略,王国也将在那时灭亡。 不论理由有多么充分,他还是必须避免把「皇剑」当成战略兵器使用,顶多只能用做对付个人或少数部队的战术兵器。 史上最强大、最凶恶的概念兵器。 可以改变世界的绝对力量。 但无法使用的兵器终究只是缺陷品。 在这种情况下,有缺陷的是「皇剑」呢?还是瑞克提法尔?抑或两者皆是? 瑞克提法尔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继承了过强的力量,所以他无法理解葛罗莉艾为何对自己如此执着。如果是想和勇者战斗,他底下有太多勇敢的人;如果是想和强者战斗,他也可以举出王国中的有名人物。 但是,瑞克提法尔既不是勇者也不是强者。 只要他身为国王就绝对不能成为那两种人。 「——以葛罗莉艾公主出动为前提来强化防御。」 虽然如此下令,但实际工作的也都是部下。瑞克提法尔依然只能坐在这里对着战况图干瞪眼,无法像葛罗莉艾一样站在战场最前方,率领士兵一马当先地战斗。 无法理解,他只能这么说。 像葛罗莉艾那么杰出的人,为何执着于除了「皇剑」与国王的立场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自己?是因为想和被称为最强最凶恶的「皇剑」这种概念兵器战斗之故? 「葛罗莉艾公主一定会采取行动,别松懈了。」 以瑞克提法尔的这句话为收尾,会议就此结束。 瑞克提法尔坐在帐篷一角的椅子上,闭着眼大大叹息。 葛罗莉艾非常不耐烦。 「雷霆」的炮击已经持续了六小时以上却只有两发炮弹命中「帕拉提翁要塞」。 要塞当然也马上进行紧急修理,所以王国的防御机能感觉上没有太大损伤。 目前是以瑞克提法尔这个极有魅力的诱饵和「雷霆」这个醒目的掩护射击来保持将士们的士气,但是葛罗莉艾所希望的结果——瘫痪要塞机能,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达成。 不,她不耐烦的原因不只如此。 还要包含她手下将军们的行动在内。 「——那些蠢材!明明说过要等到瑞克提法尔出面之后再一举进攻的!!」 所以她才讨厌不了解战场的贵族将军——葛罗莉艾以让在场军官纷纷皱眉的各种污言秽语,怒骂着那些将军。 明明不久之前还害怕自己进入要塞炮射程范围,现在那些将军却带着自己的部队一股脑儿地冲到前面去了。帝国军的指挥系统还因此出现混乱,导致有些部队成了游兵散勇。 就算如此,帝国军依然没有崩溃。这是因为那些冲到前方的将军们并非无能之才的缘故。 他们的确是为了争功而抢破头地前进,但没有任何一人是会犯错的无能之辈。他们鼓舞自己的部下,高明地让士兵们紧咬住瑞克提法尔这个最高级的诱饵不放。 王国军的防线就是因此才会变得四分五裂,每个阵地都是由孤立无援的部队来进行无力的抵抗。葛罗莉艾虽然下令对投降者要以礼相待,但是她也不认为最前线的士兵会乖乖遵守那些规定。 尤其刚入伍的新兵与经验不多的士兵都非常忠于自己的欲望,他们醉心于变成强者的自己,进而轻易地凌虐敌兵,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事迟早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相反地,鲜少有王国军不当凌虐帝国士兵的事件传出。与其说是他们的伦理观念影响,还不如说是因为军方本身有不容许士兵凌虐战俘的特质。 虽然偶尔会出现逸脱于那种特质之外的王国士兵,但是他们全都会被处决或加以重罚。 王国军最害怕的就是军人的伦理观念低落。 采取募兵制的王国军是各种能力不同的种族集合体。由于这种特质的关系,因此军队纪律是维持军队体制的主要根本。纪律松散便很可能因为种族之间的差异而造成分裂,进而导致王国军本身素质的低落。 直到前任为止的历代国王都害怕这种事发生,因此对军纪的要求之严苛可说到了无情的地步。代价是军饷远超出其他公务员的水准。万一殉职,对遗族也有丰厚的保障。 义务和权利是表里一体的。 想要求严格的义务就要给予优渥的权利。这种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是从第五代国王「薙=一文字」时代开始的治军理念。也因为这理念,王国军才能以不算多的兵力成为大陆屈指可数的强大军队。在那之前,王国只会在战时征召贵族们手上的兵力进行编组、运用、以封建式军队来维持王国军的地位,但这次改革则是把王国军打造成隶属国家和国王的组织。 产生了各种结果的王国军现正以纪律严明而闻名于世界各国。由于王国军成功地统合了许多种族,因此其他多种族国家的军队也纷纷采用王国军的做法。 假如有机会,葛罗莉艾也想仔细了解王国军的组织,不过等两军实际交锋之后,她发现双方在素质方面的差距实在大得惊人。 「王国士兵和西方的亚人不同,难道他们不懂吗!」 西方战线,几乎全是可以靠着帝国的物量击溃的小国家。 先不论某些例外的情况,当主君亲自上阵的当下就注定帝国会获得胜利。 因此葛罗莉艾手下的将军们似乎也把这场战斗视为胜利在望。打算在战斗结束前多少立下些战功而拚命地把部下向前推。 葛罗莉艾不认为他们的判断有错,也明白帝国军就是利用这种功名心来维持士气的。但是下判断的前提条件若是有误,结果也当然是错的。 「可恶!在我出阵前把王国剌激过头的话,到时会搞到战线崩溃喔!」 葛罗莉艾不敢小看王国军。 王国军可是以那男人担任指挥官、以知名的良将迦拉哈在旁辅佐着,所以不可能不顽强。 就算在此打胜仗,伤亡太严重会影响到往后的进攻。这一仗顶多只能算是前哨战而已,并不是打垮王国的最终决战。 「骑马过去传令!绝对不能小看王国军!」 勤务兵奉葛罗莉艾的命令离去。 在背后看着葛罗莉艾谨慎行事模样的卡莉娜露出微笑。 只会一股脑往前直冲的孙女正在害怕敌人,这不是成长是什么? 对力量远高于自己的对手产生执着,因此想多了解对手。这种心态会产生慎重,迟早还能让孙女学会狡滑吧。 「——得感谢那位摄政才行呢。」 比葛罗莉艾更有力量的人并不多。 当然,单纯以数量来说的话,还是存在着不少人,但那些人通常不会对这类的争斗感兴趣。 瑞克提法尔能以敌人的身分出现在孙女面前可说是种幸运,这事让她打从心底感谢着他。 这天晚上,驻守在「威尔马葛斯」的五〇〇〇名士兵一如往常地执行勤务。 对帝国军人来说,所谓的最前线一向位在他国领土之上,既然「威尔马葛斯」位在帝国领土内,他们的心中便没有紧张感之类的东西。 外出上街就是喝酒、找女人玩乐,执勤时也多半想着那些事傻笑,每天就是这样安逸度日。跟身在「帕拉提翁要塞」前方和王国军死斗的同袍们相比,彼此仿佛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日子就是如此轻松惬意。 就算葛罗莉艾下达「提防王国军入侵」的命令,但是没人认为这里会出现规模超过我方五〇〇〇人以上的敌军-所以对那道命令其实是右耳进左耳出。当然,指挥官等级的高级军官还是会抱着某种程度的危机意识,但是想叫底层的士兵们也抱着同样程度的紧张感是很困难的。 在他们的思考模式中,自己永远是发起攻击的一方。进攻、获胜,略夺是理所当然的事,被攻打、落败,被略夺则是不可能的。 但胜败是公平的,不论在哪里都是如此。他们应该要明白这点。 连战连胜便一定会在某处尝到失败的滋味。 「威尔马葛斯」染上了夕阳昏暗之色。 道路和军事设施点起灯火,市外的「雷霆」周围有帝国军士兵在耀眼的照明下来回走动。 入夜之后下降的气温导致「雷霆」的发射间隔变长。蒸发的水分在各部位凝结成冰,阻碍了机器的运转。 工作人员以手动方式除去冰柱和冰块,但是等除完一处的冰,其他地方又再度结冰了,无止无尽重复的作业让工作人员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就在此时。 包含「雷霆」在内「威尔马葛斯」一带的灯光一齐消失了。 「——!?」 除了从「威尔马葛斯」的动力来源获得动力,「雷霆」也有自己专用的动力设施。直到那唯有紧急状态才会启动的动力设施开始运转的数分钟之间,帝国要塞都市附近笼罩着黑暗。 这仅仅数分钟却成了帝国的命运转捩点。 「敌、敌人来袭!!」 不知道是谁发出喊叫,随着警报一起传来的噩耗让「雷霆」周围的工作人员大为动摇。 但是,若把他们的动摇程度拿来和驻守在「威尔马葛斯」的帝国军部队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帝国士兵们因为突然来袭的黑暗而不知所措。 尤其是负责城门警备的帝国士兵动摇得更加严重,到处都传来哀号和怒吼声。 在那喧嚣声中,王国军部队在内应的引导下,透过连接到城外的下水道侵入都市内部,接着冲进位于城墙上、负责管理南边城门的小屋内,在眨眼间撂倒屋内所有帝国士兵。 帝国士兵来不及发出惨叫就丢了性命。王国部队指挥官毫无感情地看了那些尸体一眼,接着命令部下打开城门。 王国士兵启动设置在城门上的绞车,锁炼发出轰隆声响并渐渐放下。看着城门吊桥顺利从护城河上方缓缓下降的指挥官点点头,留下数人在小屋警戒之后前往城墙上方。 身在城墙内侧、城门旁哨戒所中的帝国士兵还不知道城墙上的管理室已经遭到镇压,因此被突然放下的城门吊桥吓了一跳。 两人一组的哨兵之一为了确认情况而赶往位在市中心的军方司令部,剩下的一个人拿着枪小心翼翼地紧盯着慢慢下降的桥。 等到吊桥终于完全放下,帝国士兵在整片雪景中看见了死神兵团。 「噫!」 他们全部穿着白色的衣服,甚至还用白布包覆着脸。帝国士兵被吓到忘了举枪,呆愣着与那个集团对峙。 排列在一名帝国士兵前方的白色集团随便一数也有数千人。从那气息的密度来看,他们后方应该有更多人吧。 帝国士兵拚命想控制住喀啦发抖的身体,可惜他办不到。 白色集团的中央站着一名男人。 虽然那人的打扮和周围士兵相同,但是身上散发的恶鬼气魄密度高到让人觉得不像是真的。等级完全不同的存在,自己站在不同的世界,帝国士兵有那种感觉。 「——」 男人慢慢地举起手。 随着他的动作,白色集团一齐拿起武器。 有剑、长矛、棍棒、弩弓。 错以为所有武器全指着自己的帝国士兵不争气地失禁了。唯有从裤管滴下的冰冷液体带给他真实感。 但是那真实感反而让他的意识无法从恐惧中逃离。 男人挥下手。 帝国士兵最后看到的光景是朝着自己一拥而上的白色集团。 迦拉哈率领的库德鲁登第一军团同时对「威尔马葛斯」和「雷霆」展开攻击。 先破坏存在于都市内部的动力设施,然后在紧急动力恢复照明前的数分钟内决定大局。 在担任内应的亚人们煽动下,都市中支配阶级以下的居民,尤其是以亚人为中心的下层居民决定起义,开始朝着住有许多帝国移民的中层区及高层区进攻。 他们冲进以城墙为区隔的中层区,袭击其中的商店和民宅。对他们来说,帝国移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过去从自己身上夺走的,因此对抢夺一事毫无罪恶感。 帝国居民得到起义是从南边城门发起的消息,因此纷纷朝城市北边逃走。这是基于迦拉哈的指示而由王国军故意放出的情报。 五〇〇〇名帝国军虽然分散地配置在「雷霆」与都市之中,但是配置在城内的部队大多都被派去疏导居民避难及保护要人了。帝国移民之中有负责运作「威尔马葛斯」的官员,其中有不少人在军方相当吃得开。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们把军方的部队调来保护自己。想必是为了更加限制兵力不多的帝国军行动,迦拉哈才会故意放出这个风声吧。 高层区、中层区的居民全都从北边逃到城外,成为空城的「威尔马葛斯」被下层区及更低阶的居民们涌入、占领。他们的行动也同样受到王国军引导,因此没有和帝国移民发生冲突。王国军没有余力处理居民之间的争执,所以迦拉哈刻意让帝国移民逃走,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逃走的市民中有些人以动力车载着家产。没有动力车的人则以货车载着大件行李离开「威尔马葛斯」。 城内驻军与冲入市内的王国军交战后败退。如果王国军是从城外进攻,帝国军也许还有机会坚守城市,但是既然他们已经侵入市内,帝国军就没有胜算了。各部队指挥官陆续决定撤退,最后连都市防卫司令部也决定撤离。此时距离战斗开始只过了一小时十五分,迦拉哈只花了这点时间便攻陷至今让王国痛苦不已的要塞都市。 与袭击「威尔马葛斯」同时进行的「雷霆」破坏行动也托了事前准备的福,进行得比预期中的还要顺利。 由魔导士为主力的「雷霆」攻击部队发挥了极强大的攻击力。在王国魔导士们的远距离炮击下,显眼的「雷霆」发生连环爆炸。在魔导士们眼中,固定不动的目标只不过是炮击演习用的标靶而已。魔导士们依照事前讨论的结果,把可能是「雷霆」弱点的部分逐一、彻底破坏掉。再加上冲入管制所的部队大肆活跃,攻击部队大约只花了一小时便成功瘫痪了「雷霆」。 王国军以炸药破坏炮架「雷霆」因为撑不住本身的重量而折断,支撑那巨大躯体的炮座部分也在魔导士们大举攻击下崩毁。 虽然有人觉得应该保持「雷霆」的完好,不过那意见被迦拉哈否定了。 他判断比起为了欲望而让大鱼溜走,还不如捉住原本就是目标的小鱼即可。 「加速镇压。」 为了镇压城市内部,迦拉哈在「威尔马葛斯」的总督府中设立临时司令部。 瑞克提法尔和迦拉哈构思的战后 处理清单并没有漏掉「威尔马葛斯」,况且占领此处正是分出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一手撑起帝国军补给线的要冲。 「威尔马葛斯」一旦被占领,帝国军就无法进行长期作战了。 而且他们的王牌「妙尔尼尔」已经被破坏殆尽,只剩下残骸。 赢了——迦拉哈心想。 不过他还不知道。 名为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这名女豪杰的可怕之处。 「威尔马葛斯」沦陷的消息传回瑞克提法尔的大本营中。 今后不会再被「妙尔尼尔」攻击了。 光这点即可让王国重拾光明。 但是瑞克提法尔走出士气高昂的帐篷外,以严肃的表情看着毫无崩溃迹象的帝国军阵地。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 那个公主不是会因为这点影响就一败涂地的三流货色。 「你会攻过来吗?帝国之虎。」 他的预感最后成真了。 同一时刻,葛罗莉艾也接到了同样的情报,但是对那情报的反应与王国方面完全相反。 「——元帅殿下『威尔马葛斯』伦陷了。」 葛罗莉艾在听到祖母的报告之后,以拳头敲碎了帐篷中央的大桌子。 木片飞散,幕僚们面无血色。 葛罗莉艾低垂着头,双肩颤抖,诅咒似地喃喃低语。 幕僚们面面相觑,思考着要如何平息公主大人的怒气。 但是没有适当的计策可以达成他们的愿望。 因为葛罗莉艾愤怒的原因并不单纯。 随意行动而打乱她整套计划的将军们、效果不如预期的「雷霆」、就结果而言已输给那男人的自己。 不论哪一项都苛责着她的心。 至今她所支付的士兵鲜血和灵魂全白费了吗?该如何向敬自己为总指挥而战死的士兵们谢罪呢?「威尔马葛斯」被攻陷便等于帝国军被两个要塞包围。 两处都是为了护卫国家而建造的坚固要塞,虽然她对王国如何攻陷「威尔马葛斯」抱持疑问,但不急着找答案,现在该考虑的是接下来的作战方针。 也就是如何让此处的士兵们回到祖国。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认为有办法战胜王国了。 既然「雷霆」落入王国手中,帝国便不可能打下「帕拉提翁要塞」。 现在已无法攻陷「帕拉提翁要塞」,当然也不可能完成入侵王国本土的战略目标。 「不……慢着……」 假如已经没有攻陷「帕拉提翁要塞」的必要,那就应该寻找其他目标。 现状中可行的次善之策。 没错,给予王国无法重新站起来的重大打击,令明年的战役驱于有利的计策。 「——原来如此。」 还没,还没啊。 事情还没结束。 她还有不让这场战役归于虚无、让这场战役成为下场战役基石的方法。 「咯咯咯……!」 不,该说是非常适合自己的绝佳计策才对。 葛罗莉艾发出笑声,猛然抬头傲视着幕僚。 「出动近卫骑兵!我要出阵!」 眼中毫无放弃的神色。 帝国军的攻势开始驱缓,王国士兵们知道「威尔马葛斯」已经被攻陷了。 看着如退潮般开始后撤的帝国军,王国阵地回荡着欢呼声。 「赢了!」 他们大喊大叫地和身旁的战友拥抱在一起,感受活着的喜悦。 活下来了,在九倍之多的敌人面前活下来了。 虽然之后可能得奉令追击帝国军,不过他们还是因为从近在眼前的死亡中逃脱而感到欢欣。然而这正是帝国设下的陷阱。 「——?近、近卫重装骑兵!」 取代撤退的帝国军而出现在王国军眼前的是穿着深红铠甲的部队。 士兵们慌忙躲入堑壕中,准备对抗散发出压倒性存在感的该集团。 但是已经太迟了。 近卫重装骑兵团在王国士兵做好防御的准备前展开突击。 他们踏过已经被帝国军破坏得差不多的王国中央阵地,以王国士兵来不及迎击的速度直奔摄政瑞克提法尔所在的大本营。带头奔驰在最前方的是身穿与其他骑兵明显不同样式、血红色铠甲的美艳公主。耀眼的阳光色头发随风飞舞,手持巨剑、驾驭黑色巨马的模样令王国士兵颤栗不已。 「——突击——!」 那是震撼王国士兵五脏六腑的呐喊声。 葛罗莉艾不仅是美艳绝伦的公主,驰骋战场的模样活像故事中出现的女战神一般。 帝国士兵因为葛罗莉艾的英姿而振奋、取回活力,原本的消沉举止就像假的一样。 重新发动猛烈攻势的帝国军让残破不堪的王国阵地传出哀嚎。 「殿下!请快逃!」 近卫军派来的连长跑到瑞克提法尔身边。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可以从大本营清楚看到葛罗莉艾率军冲锋的模样。 深红色暴风穿透薄纸似地长驱直入,有如一场恶梦。 虽然还来得及在大本营附近的阵地摆出迎击态势。老实说,能不能挡下那股暴风还是个未知数。连长应该不想让主君面对那阵暴风吧!他以视线呼唤瑞克提法尔身后的梅里艾菈和威妮雅,命令两人担任瑞克提法尔的护卫。 「保护殿下回到要塞。」 「是。」 两人敬礼。 连长看着她们满足地点头,为了争取瑞克提法尔的撤退时间,他也准备动身和部队会合。 「慢着。」 叫住连长的是瑞克提法尔,他正紧盯着朝自己疾驰过来的葛罗莉艾。 「对那个公主耍小技俩是行不通的。若是背对她而逃,她只会觉得天赐良机并紧追不舍。」 梅里艾菈因瑞克提法尔话中的自信而蹙眉。 她从那些话中感觉到瑞克提法尔对葛罗莉艾抱持某种信任,并且察觉那信任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有点忿忿不平地朝这位对敌手寄予极大信任的主君说道: 「但是殿下,您待在这里会害士兵无法放手一搏。」 或许她是在莫可奈何之下才会使用严厉的措词,但梅里艾菈的发言还是相当无礼。连长睁大了眼睛,莉蒂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额头上滑下了一粒汗珠。 但是瑞克提法尔不动声色地试图收尾。 「我知道,所以近卫军要上前应战。我待在这里就行了。」 「什么!?」 他命部下舍弃主君。 也许他本人没有那样的意思,但是其余三人都因他的话而受到打击。 的确,敌方骑兵数量比我方的近卫军多了十倍。但身为近卫军,他们最常被要求的是保护主君这种近乎绝对的赤诚,因此很难接受否定那股忠心的命令。 「殿下!请恕下官难以诚服!」 连长会如此抗议也是很自然的。 如果是到前方当主君的挡箭牌,这种命令不管来多少都可以欣然接受。可是瑞克提法尔并不打算从这里撤离,那么近卫军移师前方又是为了保护什么? 若是处于令主君身处险境的状况下进行战斗,那就失去近卫军的存在意义了。 保护主君才是他们的存在意义,也是至今为止远离实战的近卫军之所以还能维持高训练度的理由。 「我不是要你们抛弃我。不过,若是让葛罗莉艾公主之外的人接近这里,我会相当伤脑筋。假如一次要对付那么多人的话,我没有能完全控制住『皇剑 』的自信。」 「您想和葛罗莉艾公主战斗?」 如果使用「皇剑」之力,他确实能与葛罗莉艾打上一场。 但梅里艾菈和威妮雅都知道瑞克提法尔的能力还不到那种水准。 所以她们才会保护瑞克提法尔。 为了让他没有战斗的必要,为了不让「皇剑」吞噬瑞克提法尔。 但瑞克提法尔却否定了她们的想法。 「有能力战斗的人就要战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和战斗者的职位没有关系。」 瑞克提法尔看着两人,微笑地分别凝视她们的脸。 「你们去率领部队保护这个阵地吧。连长率领其余的部队挡下近卫重装骑兵团,绝不能让他们接近这里。」 他想在此挡下葛罗莉艾的突击攻势。 如此一来,左右两翼的部队就能切断葛罗莉艾的后路,之后应该有机会打倒她。 「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他们主动打过来,我们就不需要穿过那一大片的帝国军去和葛罗莉艾公主交手,接下来就是关键时刻了。」 瑞克提法尔的意志很坚定。 并非因为他是下任国王才会采取这个做法。 他只是为了达成这场战争的目的,所以选择了最确实的方法而已。 「来了。」 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前方是深红色的军团。 葛罗莉艾驱策爱马朝着有摄政徽章的旗帜直线前进。 旗子还没放下就表示瑞克提法尔人还在那里。 葛罗莉艾因为她最爱的宿敌正在等着自己而感到狂喜。 把飞扑过来的王国士兵一刀两断、向背对着自己逃走的士兵放出漆黑的刀刃。 原本要详细地固定住座标才能使用空间切断,但假如薄到某种程度就能让它飞翔。飞起来的空间切断与其说是「什么都没有」的切断,倒不如说只是扭曲的空间,但是它依然威力十足。 高出力的防御障壁虽可以挡下它,个人用的量产型防御魔法在它面前却比薄纸还脆弱。 葛罗莉艾一面到处甩出黑刃,一面冲向瑞克提法尔所在的大本营。 飞越堑壕、砍倒拒马,连魔法防壁都被她切断。 没人能够阻止葛罗莉艾。 至少跟在她身后、席卷王国阵地的近卫重装骑兵们是这么想的。 因此,在只差一点就能对上摄政瑞克提法尔时,突然袭向葛罗莉艾的粗大光条让他们瞪大眼睛。葛罗莉艾以「弑神神剑」的剑身代替盾牌挡下光条。 斜举的「弑神神剑」弹开了光条,细小的光点像水珠般四溅。 葛罗莉艾的动作因此慢了一下,当她发现随之从空中飞来的影子时,几乎没办法做出反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1」 唧唧——! 金属磨擦的刺耳噪音与影子一起降落在葛罗莉艾头上。 「呿!」 葛罗莉艾从爱马上跳下,在地面打滚以躲过那一击。 身后拟起了飞砂走石。 地面大幅摇晃,跟在她身后的近卫重装骑兵们陷入烟尘之中。 「公主!」 「你们先前进!我先在这里做点暖身运动再追上去!」 近卫骑兵闻言把放慢的速度再次提高。 不用停在这里——主君的意思是要他们前进、为她开路。 「公主!祝您武运昌隆!」 「交给我吧!这种小意思刚好让我拿来热身!」 葛罗莉艾的话中没有焦虑。 应该是真心觉得只是暖身运动吧。 「——」 烟尘散去后,葛罗莉艾看见了两道身影。 一人衣摆飞扬地瞪着葛罗莉艾,在典雅的白色礼服上穿着白银铠甲,是银发的龙族。 另一人拿着大剑,穿着附有魔导式甲胄的侍女服。 两人的穿着都很难说是战场上该有的打扮,不过她们身上散发的气魄让葛罗莉艾笑了起来。 「你们是当时的女近卫军吗?」 与瑞克提法尔会谈时,站在他身后的女近卫军。 虽然她早猜到会在战场上遇到她们,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碰面。 「我不会让你通过这里的。即便瑞克托想见你,我也要把你留在这里。」 「——唔,瑞克托……是瑞克提法尔吗……?」 梅里艾菈的发言令葛罗莉艾蹙眉。 接着注视了瞪着自己的梅里艾菈一会儿,最后笑开了。 「什么啊,你是瑞克提法尔的女人吗?有那么怕你的男人被我抢走吗?」 「!」 梅里艾菈眯起双眼,在未经咏唱的情况下,瞬间放出五发光弹。 每颗光弹都以不规则的轨道接近葛罗莉艾。 「雕虫小技!!」 葛罗莉艾连挥两次「弑神神剑」,光弹瞬间被黑色空间切断四散。 动作一点都不像那把巨剑能发挥出来的速度。 「这样你就知道我们两个程度差多少了吧?女人。我是不知道瑞克提法尔有多喜欢你啦,反正你大概也只是用脸蛋、身体去诱惑他而已吧?」 「闭嘴!!」 威妮雅拿着「岩窟龙断刃」展开突击。 她瞬间缩短十公尺的距离,一剑挥下。 「哈哈!连你也是吗?瑞克提法尔的女人运还真差耶!」 对于威妮雅的攻击,葛罗莉艾连举剑挡架都懒,轻轻地向后方翻身。 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岩窟龙断刃」挥过她的下方。 「哎呀。」 威妮雅立刻挥出第一一剑。 她也同样是能把重量级武器「岩窟龙断刃」挥动自如的人,发出第三、第四剑接连挥出。 葛罗莉艾轻松闪过了从纵、横、斜、由上而下与所有角度进攻的剑刃,而且一脸游刃有余的模样。反倒是威妮雅的表情因为焦急与疲劳而开始扭曲。 「太慢啦,同族。」 葛罗莉艾低声道。 威妮雅的连续攻击会产生一瞬间的空档,在葛罗莉艾眼中是相当大的破绽。 葛罗莉艾闪过「岩窟龙断刃」的攻击,以「弑神神剑」的剑柄打中威妮雅的心窝。 「呃啊!?」 喷出口水的威妮雅被打飞到一旁。 葛罗莉艾追着她加以攻击。 她的脚跟逼近还浮在空中的威妮雅。 「太弱了,太弱啦,同族。你不过是为了凑数而制造的低成本简易量产型的后代吧?」 「呜!!」 葛罗莉艾大幅旋转身体,藉力压下脚跟。威妮雅好不容易以双臂挡下攻击,但「弑神神剑」随即出现她在眼前。 威妮雅虽举起「岩窟龙断刃」挡住剑刃,却被压倒性的力量击溃。 「啊!?」 被有如将她打入地面的强劲力道击落后,威妮雅发出了连惨叫都不算的呼气声。 「咳噗!咳噗!」 这一击似乎伤到了内臓,只要一呼吸就会咳出鲜血。 就算如此,威妮雅还是使劲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回应她的只有疼痛而已。 被撕裂般的疼痛让威妮雅无法呼吸。 「!!」 葛罗莉艾穿着铠甲的脚用力地踏在威妮雅的胸口上。 现在的威妮雅既没有承受那攻击的余力也没有躲开的气力。 「咕哇!?」 五脏六腑受到了被捣烂般的冲击。 强大的冲击轻易地超越了白龙公所赐、战斗用侍女服的缓 第七章 诞生于战争之物 以下出自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陆军的损害报告书,人员伤亡报告的资料。 本战役的战伤人数共有四万一九八三人——其中因伤、精神疾病而退伍、除役或编入预备役的有五五八三人。 阵亡人数——三九〇四人。 瑞克提法尔坐在曾被称为「威尔马葛斯」总督府的巨大砖造建筑物中,看着报告书。 这是一个月前总算有结果,王国与帝国间的国界纷争损害报告书。 「这数字该算多还是少?其实很难判断呢……」 在挑选授勋及表扬的人选时,还得颁给阵亡者一枚王国二等紫大十字勋章、颁给负伤者一枚战伤勋章,其受勋者人数多到曾令瑞克提法尔心情黯淡。现在看到了如此明确的伤亡数字,某种黑暗又重新涌上他心头。 牺牲了这么多人才得到胜利。但胜利是否能与这些牺牲的数量成正比,得看两国正在进行的停战谈判结果才能决定了。虽然在交涉的前置阶段已将两国国界指定为非武装地带,不过那终究只是镜花水月般的幻影。 部署在雷姆利亚海上的两国海军也已经撤退,但是不管如何,双方还是有可能因谈判未果而再次起冲突吧?双方的舰队都没有回到母港,而是在看不见彼此的海域待命。 「如果做得到,希望就此结束战事。」这是瑞克提法尔和王国政府的心声。 对王国来说,让帝国继续存在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帝国一直对王国采取敌视态度,最后演变成武力冲突。战争除了劳民伤财之外什么都不是,持续几十、几百年的战争更是浪费至极。 帝国建国以来——不,自从旧帝国崩溃以来,王国就一直与北方的侵略者战斗着。 有时是少数民族的共同体,有时是复数国家的联军,接着是规模渐渐变大、单一国家的国军。现在的敌人则是支配了大陆三分之一以上土地、包含了数个册封国及属国的超级大国正规军。 相对于从建国以来就几乎没有扩张过的王国领土,帝国领土则是在王国制作新的地图时越变越大。只要把每五年更新一次的历代地图拿来比较就能清楚明白帝国领土的扩张速度。 要说是膨胀主义的结果也没错,但是对帝国周围的国家来说,此举除了造成困扰之外什么都不是。 「过度膨胀就会破裂啊……接下来会如何呢?」 如果是有限的帝国资本,王国是容许其流入国内的。但是「有限」这种既方便又简单的词汇应该无法让帝国接受。他们一向只考虑到自己的繁荣与幸福,而他们的幸福等于他人的不幸,至今的历史已经暗示了这一点。 帝国为何不愿与他国互相合作?瑞克提法尔很难理解。 唯有自己独赢才算胜利的想法迟早会让他们自我毁灭吧? 就算那是在繁荣国家方面最正确、最恰当的策略也一样。假如光靠正确两字即可横行全世界的话,那有智慧的人就不复存在了。 「唉,让专家应付他们好了。」 把多思无益的事摆到一旁也算是某种放弃吧。不管怎么思考,他依然不能参加这次与帝国间的交涉,而且缺乏外交敏感度的他就算在旁边插嘴,也只是给担任直接交涉的外交官添麻烦罢了。 既然要相信专家,那就信到底吧。 「——呼。」 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并把报告书放到桌上,开始裁定其他文件。 接着瑞克提法尔想起了刚抵达这都市时的事。 刚被领进曾经是帝国「威尔马葛斯」总督办公室的房间时,瑞克提法尔看着淹没办公桌及周围地面的文件巨山而大受冲击。还没来得及对四处镶金、摆设着似乎由一流职人制作的家具、挂着似乎相当昂贵的绘画、奢华过头的办公室提出异议,作为人类且在许多方面受到挫折的瑞克提法尔便欲哭无泪地开始整理起文件。 瑞克提法尔一边品尝着再怎么处理都不会减少的文件地狱滋味一边心想,以后要对专门处理文书的文官们好一点。 「不过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呢。『皇剑』真是厉害啊……」 他打从心底这么想。 「威尔马葛斯」的行政工作几乎都是由帝国派来的行政官处理。这件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但自己单独完成了相当于数十人分官员工作,其表现更是惊人。直到有人前来递补逃离城市的行政官们为止的八天内,瑞克提法尔不眠不休地彻夜工作,除了假寐之外完全没饱睡过。 也许是基于义务吧?有些行政人员不愿离开城市而留下,人数虽少,对瑞克提法尔却是不可多得的幸运。可是他们大多是没有裁定权的基层公务员,有权管理整座城市行政的官员则是一个也不剩。 军队占领都市时,基本上只会维持都市的必要机能,因为军方有不得参与政治的大前提在。但是只维持最低限度都市机能却会导致居民不满的情绪日渐高涨。 虽然瑞克提法尔立刻要求王国本土派遣行政官过来帮忙,但北方的行政官已经因为帝国这次入侵而出现过劳现象了。其他地方的行政官也经常人手不足,这就是王国的现状。 不,单就行政官人数来说其实是充足的。 但是有能力接下「安抚刚被占领的都市」这重责大任的官员就不够多了。 优秀的行政官大多为贵族所揽,这在王国中是种常识。 由于王家会监督贵族的工作成果,因此对贵族来说,优秀行政官有几个都不嫌多。尤其是出生于自己领地、自己花钱培养出来的官员,贵族们更不可能轻易放手。 王家直辖领地,也就是「天领」之中虽有许多能力过人的官员,但是天领相当广阔——在法律上,除了贵族领地与自治区全属于天领——因此以同样面积来说,有能官员的人数应该只有贵族领地的一半。 瑞克提法尔向王府、王国政府、贵族们寻求协助,好不容易凑齐了必要的行政官,这时已经过了五天,接着又花三天时间把这些官员送到「威尔马葛斯」,因此耗费了八天。 「唉,看来把『威尔马葛斯』纳入天领是正确的决定。」 如果是贵族领地的话,预算会由贵族和王国政府来负担。 自治区则是由自治政府和王国政府负担。 若划分为天领,预算则是由王家和王国政府来负担。 由于「威尔马葛斯」被纳入天领的关系,复兴所需的预算将由王家来负担。 虽然这是因连续战乱而导致国库见底的王国政府恳求的结果,不过光靠瑞克提法尔的意思即可投入庞大预算,让此都市成为天领可算是正确的做法。 此刻最重要的是速度。 拖得越久,统治就会变得越困难。尤其「威尔马葛斯」是居民自己亲手抢回来的都市,王国军不过是协助而已,至少居民是这么认为的。 「动用武力即可抢到手。」 此都市的居民们已经知道这个道理了。 不喜欢就毁掉重建。不是改变而是破坏。 破坏的确是一种单纯又有效的手段,但是重复破坏会使得治安败坏、物流停滞、投资大减、资金周转不灵,最后导致都市毁灭。 瑞克提法尔为了避免此事发生,决定趁居民们还没发现这点之前拔其尖牙。 即便有人感到不满,只要大多数人满足现状即可。假如破坏后得到的东西比现有的还少,人们就不会想行动。 前阵子频繁发生的犯罪行为已经少了许多,都市机能也恢复到原有的水准了。 只要能证明原持有者是谁,居民们可以领回被帝国夺走的土地和资产,居民的生活水准提升到帝国统治时期无法相比的程度。 王家甚至投入 资金藉此复苏城市经济,资本循环已经缓缓开始运作了。虽然这些资金还得花很久时间才会透过循环回到瑞克提法尔手上,但是等到那时候,这都市应该已经取回活力了吧。 「人民丰裕,统治者就丰裕……吗?」 只要人民不富裕,统治者就不可能富裕。 假如统治者想追求富裕,首先要让人民变得富裕。 现在舍不得投资的话,最后吃亏的是自己。在王府的容许范围内,瑞克提法尔把不是自己赚来,而是继承来的财产尽可能地投资下去。虽然做过头也会是问题,但是王总——王府总裁的别称——及他之下的王府专家们会帮他做建议。 「——不过,我还不曾跟王府总裁见过面呢……」 要了这么多钱却不曾见过对方是很没礼貌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王都夺还战结束后,忙碌的彼此只能靠部下来进行联络。 使用通信虽然可以看到对方的脸,却没有必要特地那么做。 两人的个性大概都很务实吧。因为对方并没有对瑞克提法尔做出超乎必要的干涉。 「算啦,这样也好。」 瑞克提法尔很容易因为无害或害处不多而轻视某些事物。 这是他身为执政者的缺点,同时也是他的优点。除非哪天他有所自觉并主动改变,不然应该是本性难移啰。 瑞克提法尔一边哼哼啊啊地呻吟一边处理文件,直到办公室的门传来两次敲门声才从文件堆中抬起头。 在门口待命的近卫军武官把手按在腰间配剑上并询问对方身分。在上次战役中,瑞克提法尔直接拔剑作战的举动似乎对近卫军造成不小的冲击,因此让他们的工作态度热心到很夸张的程度。 「我是陆军中央总军所属第〇八野战医疗团团长菲莉儿·拉拉·斯瓦洛格军医上校。前来报告上任之事。」 这么说来,好像有文官说过新上任的都市医疗部队队长会过来打招呼。 在这之前,医务全是由附属于占领部队的医疗部队来负责,但是人手真的不够。这原本应该要由维持市民健康的医疗设施来负责,不过医生这种社经地位高的职业似乎都由帝国的国民担任,因此除了少部分个人开业的医生之外,几乎所有医生都在之前的战役中离开了。 为了解决医生不足的问题,瑞克提法尔和陆军医务卫生本部讨论的结果是「派遣可以单独经营野战医院的部队」,也就是医疗团来这里。 瑞克提法尔事前没有确认过上任的人是谁,不过他觉得那声音很耳熟。 「请进。」 军医上校在得到瑞克提法尔的许可后进入办公室。 一见到对方穿着军方统一发放的白衣,瑞克提法尔便不由自主地站起。 对方也张大眼睛用手指着瑞克提法尔。 「啊啊!」 这一声惊呼是瑞克提法尔还是对方发出的呢? 无论是谁的声音都好,可以肯定的是当下只有近卫军武官满腹疑惑,将视线来回于两人之间。 「——请原谅下官的失态。在拜见殿下尊容之时居然如此无礼……」 两人一边喝着由充当代书的文官所泡的茶,一边因意想不到的再会而浮现笑容。 「没关系……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用之前那样的态度对待我。当时的印象太强烈了,这样敬而远之地讲话反而让人觉得很累。」 「如果是公务时就没办法。——不过我和殿下的关系比其他人还要亲近一点。若用那种立场互动会有助于沟通,那我就拿这个当理由好了。」 沙发上的菲莉儿眼镜后方的金瞳闪着光芒,像是想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坐在对面的瑞克提法尔苦笑地回看着她点点头。 「这真是帮了我大忙。我自从来到这里便一直忙于公务,根本无法放松心情。」 「呵呵……我记得彼此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你可以对我这么放松吗?」 「你或你妹妹其中一人会和我结婚,所以我们的关系绝对不会太远。即使现在装模作样也维持不了多久,况且我也不想那么做。」 瑞克提法尔吐露出真心话。 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和谁结婚,不过想保持距离的话,彼此又靠得太近。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建立某种程度的亲密度,瑞克提法尔如此判断。 而且菲莉儿是值得瑞克提法尔信赖的人物,他透过她在野战医院时的样子做出这个结论。 「你也别一直你啊你地叫我,叫我菲莉儿就行了。」 「那么你也叫我——」 菲莉儿探出身子,将食指抵在瑞克提法尔唇上。 「要叫你瑞克托对吧?我从梅里艾菈那边听说了。」 金色的眼瞳依旧觉得很有趣似地转动着。 瑞克提法尔迟疑地开口问道: 「你已经见过她了吗?」 「见过了啊。就算关系有点远,但我毕竟还是她的亲戚,而且由龙族的医生治疗龙族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龙族与人类或大部分的混血种之间,身体构造有许多微妙的不同之处。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不需在意那些差异,但是在医学方面就不能无视了。医学系统的教育机关甚至会开设学习不同种族体征的课程。 「我来报到之前顺便去探望她,她吓了一跳,还说没想到我会被派来这里呢。」 「我只有跟陆军说我需要医疗部队而已,没有指定要哪个部队,要说偶然还真的是偶然啊。」 「是啊。不过就算原本是偶然,可是发生后就是必然了,梅里艾菈也这么说喔。」 瑞克提法尔无法直视优雅喝茶的菲莉儿脸庞。 该说是愧疚吗?觉得过意不去的感情让他抬不了头。 「你好像还没去探望过她呢。」 「——是啊,这个说来话长。」 医院开放会面的时间全被工作占满了。 他不能休假,且身为皇太子也不能做出半夜探病这种没常识的事来。 虽然瑞克提法尔写了很多信问候梅里艾菈,但是都没有回音。 「放心,她没有生气,你去了反而会造成她的困扰。」 「哦、咦……?」 瑞克提法尔一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菲莉儿伤脑筋似地浮起暧昧的笑容。 「因为不能让喜欢的男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啦。详情我不能说,不过嘛,我希望你能理解那是年轻女孩的虚荣心或是矜持。身为好男人要笑着接纳这些喔。」 「我是可以接纳,你的意思是要我暂时别去探望她?」 「这个嘛,在她还没表示希望你去之前最好别去。大概还要再等一个月吧。」 「有那么严重吗……?」 既然梅里艾菈不希望他去探望,他也不打算去了,可是瑞克提法尔要为她的伤势负几成责任。也许负责任的方式不包含探病,但是他还不习惯这种别人叫他别在意就不放在心上的立场。 「啊,侍女那边也不要去探病喔。」 「威妮雅小姐也不行吗……?」 瑞克提法尔沮丧地垂下肩膀。 自己想保护的人住院了,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换成是别人也同样会感到沮丧。 他不认为她们受伤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保护」。 她们负伤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而招致的结果,和瑞克提法尔的心愿是完全不同次元的问题。瑞克提法尔不想透过违背她们心愿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愿望,况且那还算不上「保护」,只是为了自己方便而束缚住她们罢了。 明白这 一点的瑞克提法尔是成熟的大人,不过他同时也知道理解和接受是两回事。 「侍女那边应该说是谢绝会面吧。虽然有意识,但是她身上却很难找到没事的部位,如果不是龙人族的话她早就死了。」 「龙人族——我听说她和葛罗莉艾公主是同种族的女性。」 瑞克提法尔很难相信威妮雅一面倒的挨打。 虽然没看过她战斗时的样子,但根据她父亲的说法,威妮雅可是能以一当千的强者。甚至在近卫军的报告中还对她的能力给予过极高的评价。 她本人一向以梅里艾菈的侍女自居,假如真有意愿的话,在军中应该有办法飞黄腾达吧。威妮雅并非蛮勇之徒,而是一位懂得如何活用自身力量的女性。 「那两人的确是同族,不过个体之间的能力差异太大了。葛罗莉艾公主的祖先是排除量产性、追求能力极限的上级龙人族末裔,而且还杀死了我们祖先——初代红龙公的父亲。威妮雅是为了对抗下级龙种而量产的后期简易型龙人族后代。这么说虽然有点残忍,但是她们的能力实在差太多了。」 四龙公之一的红龙公一族在龙族中无疑是最高阶的强者。 如果葛罗莉艾是杀死了红龙公一族的龙人族后裔,就算力量不及祖先,她依然可以轻易战胜梅里艾菈和威妮雅吧,想打赢她反而比较奇怪。 「梅里艾菈也很不甘心喔。龙种若能打赢『杀龙者』,假如不是彼此能力差太多,就是用一辈子运气换来的结果。」 「她们两人的力量真只有这么一点?」 菲莉儿也是龙族,当然学过该怎么面对「杀龙者」。 对应杀龙者的方法就是——用尽全力使出一击然后夹着尾巴逃走。对方若是能一击打倒的对手就没问题,如果对方受到攻击后还能活下来,龙族便毫无胜算。 不过,并非所有龙族都愿意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龙族可以像梅里艾菈那样,利用其他种族开发的技术结晶与之对抗,更何况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逃避战斗。 最重要的是龙人族数量很少。 虽然所有人形种的数量都不多。不过龙人族是由人类产下,打从出生就得不断接受各种大大小小调整的种族。本来是设计成不需进行整备的完整兵器,但力量特别强大的个体还是需要调整,这就是强如葛罗莉艾水准的个体极少出现的原因。 威妮雅水准的量产型虽然不需要调整,对其他种族的威胁性也不高,但人形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能被其他种族接纳。其他种族可没有笨到会把威胁自己生命的人造生命体放着不管。 「假如没有接受调整,想必葛罗莉艾公主无法发挥出等同先祖水准的力量吧。可是她却能轻易打败当代四龙公主中战斗力最高强的梅里艾菈。若是与我们父亲的四龙公单挑,她应该不会输。」 「呜。」 她可是强到和实力相当于整支军队的四龙公战斗也不会输的个体。 瑞克提法尔发出呻吟。 不过,就算她是连龙种都能打赢的龙人族,若对上军队这种「群体」的话,应该也打不赢。不论龙人族的力量有多强大也只有在对付龙或龙时才能发挥效果。 葛罗莉艾之所以能对其他种族造成威胁,全是因为她使用的「弑神神剑」并不是只对龙或龙才有效的武器。 「不过葛罗莉艾公主已经被召回国内了吧?即便伤亡只有帝国军总兵力百分之一的程度,帝国军也算损失惨重了。——我是不知道你打算把规模扩大到什么程度,但是诚如『你的盘算』,王国已经完全断绝帝国侵略我们的打算了。」 菲莉儿盯着瑞克提法尔,像是要以那对金色眼瞳读取他想法似的。 瑞克提法尔被那视线看得有点窘迫,不过还是直视回去。 「呵呵……」 菲莉儿将滑下来的眼镜推回去,结束了那不可思议的互瞪游戏。 光就王国掌握的资料来看帝国方面的伤亡便超过八万人。 虽然不清楚其中有几成属于永久损失(指阵亡士兵),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近几年之内,帝国对攻打王国一事会感到犹豫。 不,应该说帝国现在没有余力攻打王国才对。 先前由葛罗莉艾所指挥的西方战线由于受到西方诸国的猛烈反击而被推了回来。 帝国被王国打败的情报席卷整个大陆,同时西方诸国也开始进行大反攻。据说原本一直打败仗的西方诸国把边界推回开战时的位置。帝国方面则是因为听到不久前还是当地指挥官的葛罗莉艾败北的消息而动摇,屈辱地不断败逃。 大陆上所有国家的政治人物都不怀疑这件事有王国参与其中。 「——我做的事没有那么夸张吧?就只是把原本身为西方战线主力的帝国陆军第三集团军和葛罗莉艾公主引过来,然后把他们赶回去而已。西方诸国他们本来就保留着反击所需的战力,后来也没错失良机,所以他们才是胜利者。」 「是啊,他们的确是胜利者。我说了无聊的事,请见谅。」 菲莉儿并没有囫囵吞枣般地相信瑞克提法尔这番发言。 但是她明白,再探究下去只会对许多方面带来不利影响。 菲莉儿从她父亲——红龙公弗雷迪克那里得知,瑞克提法尔把王国和西方诸国之间的细微外交管道做了最大限度的运用。不过,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多半是运气好,就算把这些事公开,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可言。 最重要的是,假如瑞克提法尔公开这些成果,不利的影响反而比较大。 说到底,他和西方诸国之间的理想关系就是互相利用。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一条绝对不能踏入的底线存在。虽然此底线常因为外交对象而经常变动,但如果看不清那条底线就等同国家灭亡。 王国太靠近西方诸国的话,他们就会行使各种外交策略,藉此利用王国手上的力量。 他们一定会露出「我们都是对抗帝国的同志」般的笑容接近王国,把帝国造成的自国损失转嫁几成到王国身上。 (不对,这可不是现在该想的事……) 瑞克提法尔面露难色并揉开紧皱的眉头。 菲莉儿人在眼前,可是他想的全是王国的未来,而且自觉连对她不好意思的余力都没有。 「外交是很难懂的东西,不过王都那边会有专家帮你处理此事,所以你并没有面露难色又制造黑眼圈的必要喔。」 「唔……」 苦笑着,有如看着棘手的弟弟一般——这是威妮雅和梅里艾菈以前常有的表情,菲莉儿现在也以相同表情看着瑞克提法尔。 只要一想到菲莉儿下面真的还有妹妹,心里就会觉得这表情很适合她。 「——其实我是受了梅里艾菈请托,除了来打招呼还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在逞强。『帕拉提翁』那位像副官的参谋已经不在了,对吧?」 完成瑞克提法尔专属参谋任务的莉蒂在三周前结束任务并返回「帕拉提翁要塞」归建去了。她临走前露出夹杂些许迷惘的表情,令瑞克提法尔有点在意,不过他还是只说了些慰劳的话而已,并没有挽留她。 莉蒂的确是难得的参谋,虽然年轻却不会受到既有观念束缚,连瑞克提法尔如同诈欺般的计策也可以冷静地进行分析。如果多累积经验的话,应该可以在不久的将来超越她的英雄父亲,连其他参谋也认同这一点。 近卫军也提出「只要殿下要求即可将她从陆军转调到本单位来」的提议,但是她的监护人迦拉哈却出声阻止。 「那女孩还没有成熟到能够侍奉殿下。假使不够成熟还让她待在殿下身边,迟早会被那 地位所吞噬。那女孩心中的信念还太过纤细、脆弱,以军人身份听从他人指挥是没问题,但是要站在他人之上、背负起全部责任的话,她完全不够成熟。」 跪在瑞克提法尔面前的迦拉哈继续说道。 「假如殿下对那女孩有军人角色之外的要求——下官便言尽于此。下官会尊重那女孩的意愿、支持她的决定。有必要的话,就让下官作为她的监护人并保障那女孩的身分吧。」 在瑞克提法尔进入「威尔马葛斯」当天黄昏时分,出现在办公室的迦拉哈以这番话拒绝了瑞克提法尔转调莉蒂的事。 原本这样的直接申诉是有罪的,但瑞克提法尔在迦拉哈的真挚态度中感受到很深的用意,所以既不问罪于他也没有转调莉蒂。 当然,他也没有做出迦拉哈所言,也就是「军人角色之外」的要求。 虽然迦拉哈那么说,但实际上假如瑞克提法尔提出要求的话,身为一介士族的莉蒂没有说「不」的自由,她应该会藏起真心并待在瑞克提法尔身边吧。 那样做等于背叛了莉蒂,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回去做本来的工作而已,因为这里的工作和她的职务内容无关。」 「然后好几周不眠不休地工作?——你是想和医生吵架不成?」 菲莉儿的眼镜闪过一道光芒。 瑞克提法尔肩膀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制住想拔腿逃走的自己。 「你听好了,如果以为医生的工作是治治病、疗疗伤,那你就错了。那的确是工作的一部分,不过医生的本分是创造人们健康生活的环境,治病和疗伤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还有,预防生病和受伤也是医生的工作。」 「嗯。」 瑞克提法尔应付似地答应着闭眼滔滔不绝的菲莉儿。 「不是『嗯』!」 「哦哦!?」 菲莉儿啪地睁开双眼。 瑞克提法尔终究还是被吓退了一步,觉得自己输掉了身为男人却不能输的战斗。 「给我听好,万一你倒下了,到时该怎么办?国民会产生动摇、其他国家会做出不必要的小动作,无辜老百姓还会因为那些小动作而受到损失喔?如果有人问你『那是元首该有的行为?』,你能抬头挺胸地说『是』吗?」 「呜……那个……」 「顺便一提,如果你敢说『是』的话,我保证揍你一拳。」 「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嘛!」 菲莉儿在瑞克提法尔面前握紧拳头。 医生可是靠体力吃饭的人,若把她当成普通女性一定吃闷亏。 「先让我问个问题,医生可以打病人吗!?」 「你在胡说啥?我又还没揍下去,所以你不算病人。」 「这是什么强词夺理的说法……!」 「就算你被我打伤了,只要以感情纠纷的理由搪塞,任谁都会接受吧。龙族原本就是基于『在紧要关头不惜暴力相向也要阻止丈夫』的理由,才会把女儿嫁给国王的。」 「我真不想知道……这种事实……」 菲莉儿笑得很得意,而瑞克提法尔只能趴在桌上哭泣。 的确,他从不认为自己打得赢她们三个。 而且他本来就很清楚无视她们意见会有多危险了。 「唉,法莉儿多少会手下留情吧。虽然她看起来如此,对家人却是温柔有加。」 「——」 「看起来如此。」 这位姐姐还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过分的话来。这形容未免太直接了吧——瑞克提法尔心想,但是很聪明地没说出口。 最近瑞克提法尔不惹人生气的功力提升得比其他技能还要快。人在学习自己觉得必要的各种技能时似乎能发挥超乎寻常的潜力。 「话说回来,法莉儿——你妹妹呢?」 「嗯?啊啊,在我的部队里,可是她说不想见你所以没来。」 「——」 看起来是被她讨厌了。 毕竟上次见面时,她对父亲决定的婚事露出无法接受的模样。算啦,要说没办法也是没办法的事。反而是完全不在意婚事的菲莉儿比较奇怪吧。即便那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传统,多少烦恼一下也无可厚非,但菲莉儿对瑞克提法尔的态度却始终如一。 瑞克提法尔实在难以理解。 不知道瑞克提法尔心中在想什么的菲莉儿喝了一口茶,接着把一张小纸片推到他面前。 「这是本团第二营营长兼第二救命班班长,军医少校法莉儿·拉拉·斯瓦洛格的宿舍地址。我不会阻止你去见她,其他的自我介绍请找本人说给你听。」 「去了或许会挨骂,好像还会对我丢手术刀呢……」 拿起纸片的瑞克提法尔皱眉说道。 菲莉儿笑了起来。 「什么啊,你很清楚嘛,我妹投手术刀的技术可是好到能把正在飞的鸟儿射下来呢。对了,她还会把你骂到让她很难升官的程度喔。」 「……」 地对空手术刀吗?——瑞克提法尔沮丧地垂着肩膀。 该不会王国军医都有这种技术吧?他认真思考着。 「别在意啦,我刚刚也说过了,只要被她当成家人看待,没有女人能比我妹更深情,就算去掉龙族女人的身分也会是贤妻良母喔。」 「顺便问一下,如果是你的话呢……?」 瑞克提法尔不经意问道。 「还算可以啦。不过啊……」 菲莉儿站了起来,走近惊讶看着自己的瑞克提法尔。 伸手到怀中的动作太过自然,连站在门口的近卫士兵也忘了要警戒。他们应该做梦也没想过红龙公的公主会加害摄政。 不过她手中尖刀上闪烁的光芒既不是梦也不是幻影。 「我的个性是对家人也不会留情呢。连父亲都说我该有点分寸,不过还是很难做到。所以让我先说清楚……」 它和威妮雅平时使用的短剑不同,是一把单刃的短刀。 菲莉儿将那把刻有斯瓦洛格公爵家家纹的短刀伸到他眼前,开始纠正瑞克提法尔。 「别再撒娇了,小毛头。你的命可不是你自己的东西。喜欢工作是你家的事,但是让身心受创的未婚妻为你担多余的心是堂堂摄政或大男人该做的事吗!」 近卫士兵想拔剑却被瑞克提法尔挥手制止。 这不是公爵家小姐行剌摄政而是在吵架,不是军人该介入的事。 「她消沉到那种程度吗?」 瑞克提法尔的口气不如之前温和。 身上散发的气息也与之前在法尔贝尔平原和帝国的猛虎公主对峙时不相上下。 「她消沉是因为自己的不中用害你直接被敌人找上。对我们龙族的女人来说,保护不了该保护的人可是比自己被玷污还要痛苦的事喔。」 「——」 至于菲莉儿生气的点,大概是这男人完全不懂她友人的心境吧?不是要责怪他不去探病。 问题在于他「不去责备」她没能保护自己的事。 「既然缔结了『骑从契约』你就是她的主人。不责备骑龙的失败还置之不理,这可不是主人该做的事,而是没血没泪的行为。」 「要我去责备身负重伤的她?只因为她让我曝露于危险之下?」 瑞克提法尔以极为低沉的声音问道。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弱者,而是可以和帝国自豪的公主骑士对峙的国王了。 近卫士兵被瑞克提法尔发出的怒气压迫,脸色苍白地看着两人。 「没错。」 听到菲莉儿这句话的瞬间,瑞 克提法尔的脑中有什么断裂了。 「——!」 连刹那的时间都不到。 与帝国第十三公主的一击相比,那是极为迟钝的动作。不过瑞克提法尔在衣摆飘扬起来的瞬间拔出「皇剑」并将它抵在菲莉儿的脖子上,白色剑刃倒映着菲莉儿端正的脸。 除了训练,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剑指着非敌之人。 本人内心的动摇程度比被他用「皇剑」抵着的菲莉儿更为严重,这就是证据。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似的,脸上血色全无。 「很好,你生气是对的。就算你现在杀了我,父亲大人也不会怪罪于你。」 菲莉儿一扫刚才的怒气,温柔注视着瑞克提法尔。 那表情宛如慈母,让瑞克提法尔更加混乱。 「为、什么……?」 「为什么?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某个重要的东西被我伤到了。假如伤到他人的重要东西,对方会生气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如此,你会生气也有其道理吧。」 瑞克提法尔大大叹了一口气,把「皇剑」从菲莉儿脖子上移开。 接着把剑一挥,「皇剑」便化为光粒子消散。 「你是因为重要的朋友受到侮蔑才会生气,而这也是个非常正当的理由。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菲莉儿呆愣地抬头看着瑞克提法尔。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不过瑞克提法尔还是高了一点。 「呃……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彼此彼此的意思。不过,嗯……」 因为感情纠纷而引发杀伤事件会破坏心情,况且传出去会变得很难听,所以就到此为止吧——瑞克提法尔这么说着,按下菲莉儿拿着短刀的右手。 菲莉儿的手是有一点粗糙的医生之手,不过瑞克提法尔紧握她的手笑道: 「你是医生吧?医生用刀指着人时不正是因为想救那个人吗?」 「唔……」 菲莉儿倏地离开瑞克提法尔身边。 她慌忙把短刀收进怀里并拉好乱掉的白衣,似乎还打算顺便调整好呼吸,但瑞克提法尔什么话都没说。毕竟人是会学习的。 菲莉儿小咳了一下,略微低头并向上瞪着瑞克提法尔。 「你、你意外地还满那个的耶。毫无节操可言……」 「——这评价好伤人啊。」 瑞克提法尔真的那么认为。 他可以拍胸脯发誓说自己没做过任何没节操的情事。 「不,没节操是没差啦……」 「那刚刚的评价算什么?」 和菲莉儿似乎鸡同鸭讲。 瑞克提法尔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价值观不同吗? 菲莉儿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 「——嗯,不知道。下次再来过。」 「啊?」 菲莉儿就那么逃跑似的奔出办公室。 瑞克提法尔呆呆地看着那背影,接着终于发现了桌上的一叠文件。 那是往后关于野战医院的营运计划书,看来是菲莉儿离开前放下的东西。 他原本出现「那瞬间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不过这疑问在瑞克提法尔心中被妥善处理掉了。 「啊~~」 菲莉儿一边呻吟一边进入房间,房间的主人正在做简单的裁缝兼复健训练。 房间的主人本想挖苦一下没敲门就闯进来的菲莉儿,但是发现菲莉儿好像真的在烦恼,所以没把话说出口。 「怎么了?菲莉儿,瞧你愁眉苦脸的。」 「啊啊,梅里雅……我刚刚去见了殿下一面……」 「你去见瑞克托?」 瑞克提法尔属于让菲莉儿如此烦恼的男人吗? 「啊!?难道瑞克托他……!」 利用摄政的立场对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意识清醒时,他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男人,无意识的话就有可能。 「怎、怎么了,菲莉儿?如果事情让你很难过,我不会过问,但如果我做得到……」 「不用不用,你不用费心了。」 菲莉儿坐在在床边的椅子上,理了理梅里艾菈脸颊旁的银发。 接着迅速确认了一下梅里艾菈的状况,没有疏忽掉医生对病患该有的观察。 「——」 为了不让梅里艾菈发现自己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说不通,让瑞克提法尔远离她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梅里艾菈现在的模样和过去相差太大,大到必须这么做的程度。 「殿下也很担心你喔。你要快点痊愈好让他安心一点。」 「这样啊……」 在提到瑞克提法尔名字的瞬间,菲莉儿看到梅里艾菈脸上失去生气。 没有装饰的病人服。 病得发白的干燥肌肤。 没有水分、零乱干枯的头发。 失去了原有的水嫩且干裂的嘴唇。 无法隐藏的汗臭以及药臭味。 还有——缠着绷带的右臂。 梅里艾菈被称为美姬的容貌已不复存在。 大大吐出一口气之后,梅里艾菈开口问道。 「——果然没生气吧?毕竟是他呢。」 「对,没有生气,只是很担心你。」 菲莉儿说着,瞄了瞄床头桌上的好几封信。 每一封都是瑞克提法尔写给梅里艾菈的慰问信。 内容全是表达因为太忙而无法探病的歉意,以及担心梅里艾菈的身心状态。 信中没有任何责备梅里艾菈的句子。 「我有去跟他抱怨了一下,但是行不通。他可不是那种要他骂你、就会骂你的男人。」 「这样啊,既然菲莉儿这么说,想必就是这样吧……」 菲莉儿身为医生,对人的观察力可是比梅里艾菈要来得高明多了。 看透别人的谎言也是医生的必要技能。 「老实说,我觉得梅里雅你也太宠他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责怪你,不过好像很责备自己就是了。」 「——!」 梅里艾菈因为菲莉儿的最后一句话而肩膀一震。 彼此已经一个月没见到面了,但还是可以轻易想像出他的表情。 「他的内心或身体某些地方已经坏掉了,因为有『皇剑』在所以不会死吧?不过身为医生的我可不喜欢依赖『皇剑』啥的武器啊。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以人的力量来帮他做点什么。」 「——你有好方法吗?」 梅里艾菈的声音中透露着恳求之意。 菲莉儿原本就认为这情况是梅里艾菈和瑞克提法尔双方都不够成熟而导致的结果,现在看来这想法八成没错。 这两人互相着想的想法尚嫌稚嫩。 如果其中一方更成熟点就好了,现在两人都像是初恋的小孩子一般,心里只在乎对方。 梅里艾菈对瑞克提法尔展现的任性,跟小孩子为了测试对方有多喜欢自己而做的恶作剧没什么不同。 菲莉儿自己也不算经验丰富,但至少比梅里艾菈多活了十倍以上的时间。 「其实有个既简单又有效的方法,不过我想先征得你的许可。」 「什么方法!?」 梅里艾菈逼近菲莉儿。 虽然被那气势压倒,不过菲莉儿还是维持着长辈的威严说道。 「很简单,就是早点让瑞克提法尔转大人。」 「——啊?」 梅里艾菈的表情僵住了。 「顺便帮瑞克托找个可以耍任性和撒娇的对象。就像威妮雅之于你或法莉儿之于我那样的人。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可以把自己弱点展现给对方看的人。」 帮瑞克提法尔找个适合的情妇即是手段。 找个不会在事后纠缠、明白瑞克提法尔的立场、愿意彻底成为影子的女人,再把那种女人塞给瑞克提法尔,让他保持精神上的平衡。 「也不一定要有男女感情啦,但一定得是女性才行。啊,如果瑞克托性好男色,那就……」 「瑞克托是普通人!」 梅里艾菈大吼。 菲莉儿耸肩。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果然还是该塞个女人给他。你心中有适合的人选吗?」 「你、你真是……!」 菲莉儿对梅里艾菈吼了:「你心中有能塞给未婚夫当情妇的好人选吗?」这么一句话。 梅里艾菈的太阳穴暴出青筋。 虽然菲莉儿就像她的姐姐一样,但还是不能原谅这种发言。 轻拍着乱了呼吸的梅里艾菈肩膀,菲莉儿教诲似地说道: 「我有说那是『既简单又有效』的方法吧。如果有时间,其实还有很多方法可以用,倘若没时间的话,尽快满足欲望顺便充实心灵则是最适合的方法。不过这方法只对瑞克托那种立场的人有效。」 她当然无法为了安心疗养就帮未婚夫找情妇。 但这是臣下为了让主君的心灵能够平稳所提出的计策,不是以医生立场提出的疗法。 「男人需要好几个可以撒娇的对象,而女人需要好几个可以向她撒娇的对象。算啦,也有反过来的情况就是了。」 「所、所以……要帮瑞克托……!」 「总不能由我们来当他的对象吧。在现任陛下的丧期结束之前,王国不能举行加冕仪式或婚礼。况且我们在完成婚礼之前必须保持处女之身,所以……」 这无关四界神殿的教义或道德方面的问题。 只是单纯想避免万一生下小孩的收养争执罢了。 婚礼前所生的孩子在法律上会变成私生子。 但是在血统上,无疑是国王和四龙公主的孩子。 这会造成很大的争执。 以习惯让王子和公主成为养子,藉此提高国内向心力的王国来说,这种情况肯定会招致无谓的争端。 为了避免发生争端,国王和王妃候补之间绝不能有小孩。 即便贵为皇太子、没举行正式婚礼也一样。 甚至连公主也必须是处女,代表她们不曾和其他男人有过肉体关系。王妃若是和国王之外的男人有小孩,那又会变成其他的火种。 国王的位子虽然不是世袭,但是国王的血统无疑是王国的栋梁。 「——你应该也明白吧,梅里雅。我们将来或许能支持瑞克提法尔,可是现在没办法接受他、承受他。虽然说这样子很没用就是了。」 「——」 想必梅里艾菈也很清楚吧。 所以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以左手紧握尚无法活动自如的右手。 菲莉儿叹了口气,一面为梅里艾菈的右手进行触诊,一面静静说道。 「这不是非得即刻实行的计策。总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假如有必要,由我来跟父亲及其他三公说吧。」 「知道了……」 如果是四龙公的话,应该可以找出适合的女人吧。 不,也许会找住在离宫的雅莉亚过来。 雅莉亚应该可以满足菲莉儿提出的一切条件。 「呜……」 不甘心。 她现在痛彻心扉地明白瑞克提法尔得知自己和威妮雅受伤时的悔恨。这不是自恋,而是因为她和瑞克提法尔皆思念彼此才有办法理解到这一点。 假如可以的话,她非常不愿意品尝重要的东西从手中掉落的痛苦滋味。 「菲莉儿……」 「什么事?」 梅里艾菈向为了脱下自己衣服而解开腰边绳子的菲莉儿吐露心声。 「如果我和瑞克托能以普通人的立场相遇就好了……」 不是摄政,也不是白龙公主。 只是一介平民,只是普通男女间的邂逅。 若是如此,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不可能。你们都是普通人的话根本不可能相遇。」 但是菲莉儿的话很残酷。 「你们俩是因为彼此的身分才能相遇,没有什么现实之外的『如果』。」 「菲莉儿……」 「自从当了医生之后,我常这么想,若希望出现超脱当下情况的『如果』,那么该医生只是个半调子,能把当下转变成『最好』的情况才算得上独当一面的医生。」 身为战场上的军医,救不回来的生命可说是多如繁星。 不是去想「或许救活他们就有未来」,而是得思考如何拯救往后被送到自己眼前的病人。过去不是为了后悔而存在,是为了迈向未来而存在。 起码菲莉儿是以这种想法来度过每一天的。 「可以后悔是幸运的,倘若人只会沉浸在如此幸运中,迟早连后悔都做不到,而且会再也见不到重要的人。」 由于有过类似经历,所以菲莉儿才会这么告诉自己吗?梅里艾菈不解。 但是看着亲如姐姐般的人露出寂寞表情,她觉得内心像被小小的尖剌剌着。 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因为失去瑞克提法尔而露出同样的表情吗——? 「啊,你的胸围变大啰。」 「菲莉儿~~~~~~~~~~!!」 梅里艾菈一边大叫,一边在心中的某处那么想着。 第一章 波纹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zince99 录入:fw95 「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人口约五〇〇〇万人的多种族国家,居住在国内的不同种族皆享有相同的权利、在同样的法律规范下生活。就这种类型的国家而言,它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大国。 其国土跨越大江南北,最北端是被万年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最南方则是被太阳支配、四季如夏的土地。 其政治体制,是由一名君主肩负所有国家权力的君主制。 王国北与全大陆占地最大的人类种族国家「新生阿曼达帝国」相连,东与海洋大国「出云神州联盟」比邻而居,南与南洋诸岛国家群、西与「民主·共和制国家」群为邻。 从地缘政治学的角度来看,王国应该是一块无法摆脱纷争的土地。因为其地理环境适合大部分生物居住,还拥有世上屈指可数的丰富资源。这些条件虽使王国富强,同时也是令王国无法避开危机的主要原因。 在旧帝国时代,相当于现在王国领土的这个区域可说是某种空白地带。因为这片土地上住着许多具有强大力量的原住民之故。 统合所有原住民、创立名为王国的国家——初代国王完成此丰功伟业的伟大程度,可由即使过了二〇〇〇年的岁月,其继任者依然能够支配王国一事来证明。 究竟这个名为王国的国家,是如何繁盛至今的呢? 被立场无法互相妥协的国家或势力所包围,如同家常便饭般的紧张感。 二〇〇〇年来,王国一直在这种紧张感中不断提升自我价值。 就算不具有重大影响力,只要国家有存在价值,是其他国家不惜以些许政治紧张换取利益的价值,国家便得以存续下去。 当然,仍有些国家打算以庞大风险来取得王国的土地。 但是,那种做法真能取得与风险等价的事物吗? 就算王国因此覆灭,王国国土真的能够成为战胜国的所有物吗? 答案是否定的。 原住民们应该会像二〇〇〇年前一样四分五裂,各自蟠踞在自己的地盘中吧。 但是失去了可以自保的牵绊,也就是名为王国的共同体之后,这些赤裸裸曝露于保护伞之外的土地,正是周围国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原住民们深知,一旦被赶出原本的地盘后,很快就会面临灭族之祸,所以他们会拚死反抗到底。结果就是重蹈二〇〇〇年前的覆辙。 没有「概念兵器」这种压倒性武器的邻国,将会以人命为代价,与原住民们陷入无法称之为战争的杀戮循环之中。 这是战斗到某一方灭亡为止的战争。就算获胜,胜利的价值真能赢过失去的一切吗? 王国的存在可以带来利益。 同时,王国一旦灭亡,周围国家也不能置身事外,将一同壮烈地灰飞烟灭。 必须让王国的敌人们,将这个事实牢牢铭记在心。 「——好恐怖。」 瑞克提法尔把为了打发午休时间而看的书放在桌上,缩了缩身子。 王国的确是在这样的战略方针下,与四周国家进行交流。 以国内的丰富资源为武器,将这些资源所带来的利益分享给其他国家,以表现自身的存在感。 王国选择让其他国家认为「比起支配王国土地,和王国友善相处好处更多」的战略方针。 由于现任国王的行事做风太偏离这个方针,因此修正回来要花一些时间,但是现在也已经开始回到轨道上了。 「打扰了。」 连门都不敲就跨入房内的人是红龙公的双生公主之一,拥有一头红发的菲莉儿。门外的近卫军值班士兵将脸朝着别处,极力避开瑞克提法尔的视线。 「别怪守卫的士兵喔,是我明知你在休息还硬要他放我进来。」 「就算现在是休息时间,至少也该先知会一声或敲个门再进来吧……」 「我不在意这种小事,所以你也别在意了。」 「——耶?」 是鸡同鸭讲,还是她故意扭曲原意? 瑞克提法尔放弃让菲莉儿理解白己的想法,请她坐到椅子上。 菲莉儿从善如流地坐在皮椅上,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完全不介意自己穿的是窄裙。不愧是不拘小节的女人。 「我是来请你裁定这个的。」 菲莉儿说着说着,递出一个文件夹。内容是由王府所拟定、在「威尔马葛斯」开设王立医院的申请书等文件。 「医院总不能一直由军医来主导,而且医师公会也唠叨了一堆有的没的。反正治安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现在应该是个好时机吧?」 「原来如此。」 瑞克提法尔看着申请书,确认内容有没有疏漏之处。 不过,由王府送来的文件从来不曾出现疏漏之处就是了。 「土地和建筑设施之类的部分,只要直接沿用帝国高级市民专用医院就行了,但是得先进行一些工程,好把动力供给系统变更成王国规格,直到完工为止可以靠诊所和我们先顶着。」 野战医院原本就是王立医院或民间医院整备完成前的临时替代单位。 由于有不少患者需要长时间治疗,因此必须尽快整顿出一个正常的医疗体制才行。 「预算方面没有问题。行政厅方面——看来也没有问题。还不如说,行政厅才是最殷切期望医院成立的单位?」 来自市民的陈情堆积如山,行政厅目前却无法处理所有问题。医疗方面尤甚如此,许多政策不是光凭行政厅的一己之见就能决定。 一看申请书后面的附件就知道,行政厅被市民催到焦头烂额,只好在五天前向王国内务院提出设立医院的申请。说不定连内务院也深知「威尔马葛斯」的窘境,所以才尽速做出回应吧? 「尽管是为了王国的新子民才不计成本地支援这城市,不过用在复兴『威尔马葛斯』上的预算依然有限。」 虽然政府临时编出了相当的预算,但是要复兴一个地区、将其划进王国的行政圈之内,也就是从帝国式统治转换成王国式统治的过程中,需要极为庞大的费用。 倘若有所懈怠,不论经营再久「威尔马葛斯」的周围区域仍无法稳定下来。从国家安全而言,倘若边境不安定,便容易发生政府不乐见的事态。例如:市民的暴动、与帝国私通、以经济攻击王国。 必须给人民时间和适当的环境,好让这些新王国子民产生自己是王国国民的自觉才行。 「我曾询问过一些有交情的医生。不过,现在连王国本土也陷入医疗人力吃紧的状况呢。只好由最根本的地方下手,从减少市民的就医次数做起。和建设医院相比,这方法花的钱和工夫都比较多,不过……」 「这是为了让市民理解王国有多重视他们,也就是对将来的投资喔。在都市卫生方面,王国与帝国有近乎无法填补的差异存在。基本上,关于改善环境卫生方面,从整理上下水道、铺设魔力传输网等等,有许多计划正在进行中。」 这些工程必须在融雪之前结束。 瑞克提法尔对各相关单位下达这道命令。 「这里是王国的防卫要冲,为了彻底活用绝对防线『帕拉提翁』,因此我们有必要构筑包含北方地区在内的绝对防卫圈。」 倘若采取线状防御,绝对撑不过帝国的物量攻势。 必须让防卫圈内的所有据点保持连结上的畅通,进而拥有超乎水准的防卫能力才行。 这时,瑞克提法尔的计划已成为王国的计划了。 「——你考量到 不少层面呢。」 菲莉儿对瑞克提法尔的发言感到吃惊,同时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瑞克提法尔不打算再重蹈上次的覆辙。 「你好像认为自己要为那两人负伤的后果负责……」 「不光是她们,我该为所有死伤者负责。」瑞克提法尔打断菲莉儿的话,断然道。 君主必须对因其决定而带来的所有后果负责。至少瑞克提法尔如此认为并且这么做了。 「这样啊……这倒是没错。」 菲莉儿叹了一口气,肯定瑞克提法尔的观点。 她自己也站在左右部下生命的立场上,所以明白那些话是正确的。 「不过,那不是你能够独自承担的轻松担子。如果可以从某人那里得到帮助的话,你就乖乖接受他人伸出的援手吧。」 我多多少少会帮你的——菲莉儿从白衣的口袋中拿出两个小盒子,递给瑞克提法尔。 「一个是病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另一个是我打发时间烤的饼干。醣类可以迅速转换成能量唷。」 瑞克提法尔把两个小盒子并排,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看。 「病人?」 「详情我不清楚,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唉,我想也是。」 医生有为病人保密的义务。 就算对方是摄政,这个原则依然不变。 「而且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到他人难以介入,真让人羡慕啊。」 经她这么一说,瑞克提法尔自然猜到小盒子的赠送者身分——至今仍禁止探望的白龙公主。 「病人现在还不能做料理,所以这是水晶的魔法雕刻。我当成复健的一环,允许她使用简单的魔法。」 「魔法雕刻吗?」 瑞克提法尔拆开外包装,打开小盒子。小心翼翼的动作让菲莉儿不禁露出微笑。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盒中的物体,瑞克提法尔歪头问道。 菲莉儿将视线从瑞克提法尔正在端详的东西上移开,小声道: 「毕竟她还在治疗中,有点变形也不为过吧。」 「有点……」 瑞克提法尔看着凶暴松鼠模样的水晶雕刻,反覆咀嚼菲莉儿的话。 「顺便告诉你,听说这是凯尔大人。」 「——!」 不论怎么看,它都是一只高举双手、藉此恫吓对方的松鼠。 瑞克提法尔轻轻把水晶雕刻收回盒内,放入抽屉里。 为了制作者的声誉着想,不能被其他人看到这东西。 「她的手艺不巧吗?」 「这点我保密。」 菲莉儿明白梅里艾菈并非手拙,而是拿不拿手之间的落差太大。如果让相处还不久的瑞克提法尔误认她是单纯手拙,可以省去一些麻烦。 而且有些小缺点的异性反而更有魅力,这也是理由之一。 「顺便问一下,菲莉儿你的厨艺如何?」瑞克提法尔一边打开饼干的包装一边问道。 不知是幸或不幸,就算吃下远超过致死量的剧毒,瑞克提法尔也不会死。既然这是菲莉儿亲手做的东西,不论味道如何,瑞克提法尔已经做好全数吃完的「觉悟」了。 「我的厨艺和开刀技术一样好啊。」 「但是我听说世上也有不擅长手术的医生。」 「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事实。」 虽然如此,她依然没提到自己的厨艺究竟如何。 菲莉儿看着正在凝视手上饼干的瑞克提法尔,似乎相当愉快。 「那么我开动了。」 盯得再久还是不知道饼干的滋味如何,瑞克提法尔只好把它放入口中。 酥脆口感让瑞克提法尔产生了「这至少是物理上可以吃的食物」的感想。 「滋味如何?虽然我平常没花太多时间在料理上,但好歹也钻研过。」 被她这么一问,瑞克提法尔将意识集中在口内的感测器上。 感测器群的功能与被称为味蕾的感觉器官相似,不过它们总是保持一定的精密度,藉以感测目标物,甚至还能加以分析、推测出其制作方法。 不过,瑞克提法尔并不清楚「皇剑」的那些功能。 「很好吃,我喜欢这种味道。」 「是吗!」菲莉儿瞬间开朗起来。 瑞克提法尔惊讶地看着异常兴奋的菲莉儿。 「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很高兴啊。」 菲莉儿一边表示「接下来是放了水果干的口味」一边把饼干递给瑞克提法尔。 看来她真的相当高兴。 「——谢谢。」 「只要她开心便无妨。」瑞克提法尔如此说服自己接受菲莉儿的反常。 「很好,把嘴打开。」 「欸?」 瑞克提法尔讶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开心不已、把饼干凑到自己眼前的菲莉儿。 这下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了。 「你要无视我亲手喂你吃的心意吗?这可是很让人心寒呢。」 菲莉儿打从心底、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瑞克提法尔心想,一边试图整理各种混乱状况地开口: 「在吃之前,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菲莉儿把饼干放回盒中,疑惑地歪着头,似乎完全不明白瑞克提法尔的困扰之处。 「第一、为什么你会高兴成这样?或者应该说,为什么如此得意忘形呢?」 没错!「得意忘形」是最符合眼前菲莉儿的形容词。 在瑞克提法尔眼中,现在的模样与平时的菲莉儿相去甚远。 「得意忘形?——原来如此,我这样算得意忘形啊?」 「对,就是这样。」 至少看在瑞克提法尔眼中,正是如此。然而,或许是彼此的交情尚浅,才会这么认为吧。 「这样啊?因为很久没人称赞我做的东西好吃……说不定是第一次被称赞吧?」 「不会吧?」 好吃、难吃属于个人喜好的范畴。就算瑞克提法尔觉得好吃,还是会有人觉得难吃吧? 不过菲莉儿做的饼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让她得到「难吃」评价的诡异味道。 就是很普通的饼干。 「大概是因为我素行不良吧?所以大家都认为我不会做菜。或许是不用茶壶,而是用实验器材来泡茶的举止不妥吧?毕竟我还会拿实验器材来煮菜。最重要的是,我认为味道什么的都是其次。」 只要能摄取到必要的营养、得到适当的饱足感就行了。这就是菲莉儿对料理的看法。 尽管她可以做出一般程度的料理,却没有人会想吃用实验器材煮出来的食物。 而且菲莉儿也不会硬逼别人吃自己做的菜。 「我妹在这部分也差不多。不过因为她说要补充醣类,所以常做点心类的食物。而且她是追求完美的人,所以会确实地使用厨具来做菜。」 相反的,菲莉儿是以实验器材来煮菜。 先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种煮法就足以给人「不会做菜」的印象了。 「曾经有一次,我为了驱除害兽而做了有毒的点心。结果点心被我父亲吃了。」 「欸?」 身为龙族,一般的毒药是毒不死他们的。 这位向往吃到女儿亲手做的料理的男人,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 「在说明原委后,父亲原谅了我。母亲们也只有责 备父亲而已。不过,后来毒点心的风声流传到超乎想像的地步……」 没多久,菲莉儿厨艺很糟的评价就变成常识了。 菲莉儿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是运气太差,不过我对做菜的印象也因此好不起来。直到现在这种状况,我才重新认真做起料理。」 成果就是摆在瑞克提法尔眼前的饼干。 瑞克提法尔端详着那些饼干,点头接受这个说法。 「菲莉儿,毕竟你也有自己的身分立场要顾。我看得出来,你并不习惯做菜给别人吃。」 「正是如此。」菲莉儿同意瑞克提法尔的说法,重新拿起饼干。 「不过,太习惯被人照顾也不是好事,所以家里要求我和妹妹必须要有一般女孩的家事水准。这可以说是门风吧?我的两位母亲也会为家人做饭,父亲也会外出猎鹿或野猪来加菜。」 「龙族去猎鹿或野猪吗?」 「是以人的模样去打猎喔。若是现出龙身,猎物会马上逃之夭夭。」 菲莉儿把自己做的饼干放入口中,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糖粉,露出了「味道还不错」的笑容。 「虽然我们是龙族,但同时也是人,不能只靠着吃彩霞过日子,依靠魔力活下去也很无聊。尽管我们不是做不到。」 虽然不是不可能,现在已没有那种龙族存在了。 他们和其他种族一样,必须靠着摄取食物维生,然后养儿育女、衰老、死亡。 在连神族都与人混杂而居的现代,说不定龙族也无法过着和二〇〇〇年前一样的生活了。 「话说回来,我可是特地为你亲手做料理,也可以说是孜孜矻矻地努力提高自己身价。就这点来说,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要说如何也……」瑞克提法尔只能苦笑。 任谁都会为了让他人另眼相看而努力提升自己,差别只在于是不是有意的罢了。 菲莉儿属于有意让对方见到自己的价值,藉此提高自我评价的人。对瑞克提法尔来说,他很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的做法。 「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不怕吓得别人食之无味吗?」 「确实会让人认为自己会不会被坏女人缠上,而觉得害怕吧。」 红龙公主笑眯了镜片后方的眼睛。瑞克提法尔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浮起希望这股轻松关系可以长久持续的想法。 「不过,毫无回馈就太失礼了。」 瑞克提法尔说着说着,一把站了起来,跪在菲莉儿面前。 这是向高贵淑女行礼的方式。 「请把手交给我。」 「呜,知、知道了。」 一旦被如此真挚的眼神注视,菲莉儿便无法拒绝请求。 不论在立场上、性格上,她都无法拒绝。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听听医生的看法……」 「我接下来要做的,是一种治愈术。」瑞克提法尔如此说明道。 这是只对龙族有用的法术,能够让龙族本身的治愈能力更加活性化。 「嗯,手掌的触感和梅里艾菈或威妮雅不同呢。」 瑞克提法尔抚摸菲莉儿的手,轻揉她手掌。 这只是施术的过程之一,没有其他意思。虽然没有其他意思,但菲莉儿还是对不曾经历过的状况感到困惑。 「没想到别人的手居然如此有趣……」 「你、你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性癖好吧?比如是手掌控之类的?」 「太过分了。我只是觉得手可以表现出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所以观察起来很有趣而已。」 龙族的伤口愈合很快,因此菲莉儿手上没有任何伤痕。 但是由于职务之故,菲莉儿经常得拿笔写字,所以中指长了厚茧。 「好了,这种事就先别管它吧。」 瑞克提法尔安抚些微不安的菲莉儿,接着将自身的魔力波形,转换成不会干扰她魔力波形的频率。瑞克提法尔并不晓得,转换魔力波形需要极高的技术才能做到。 「我听说龙族和神族一样,能在体内制造出相当大的魔力,并让魔力在体内循环。而且魔力的循环会被精神状态所左右,类似精神不好的话,就会像乳酸堆积那样累积在体内。酸痛积在体内。」 「那倒是没错,我一旦心情不好,身体状况就会跟着变差。」 瑞克提法尔清楚记得梅里艾菈和他第一次交谈时的模样。 在明白龙族的身体构造后,为了帮梅里艾菈多少减轻一点疲劳而想出的,就是这个治疗方法。 虽说是瑞克提法尔想出来的,但其实是文献上也有记载的方式。 「因此,我想试试看从外部注入魔力、让体内器官活性化的方法。对其他种族来说,这方法也许没什么意义,但是对龙族来说,魔力方面的健康状态会影响到整体的身体状况。」 「——的确是这样没错。」 其实这是需要大规模设备才能进行的治疗术,而且效果也不如想像中的高。 不论是龙族或是其他种族,都无法吸收与自己魔力波形不合的魔力。 「如果是『皇剑』的话,不但能做出和菲莉儿的魔力波形一致的波形、把魔力送入体内,而且还能接收菲莉儿溢出的魔力,把它们用在循环上。」 菲莉儿呆愣看着得意解说的瑞克提法尔。 由于他把能轻易弄沉一块大陆的武器当成健康器材使用,也难怪菲莉儿会愣住。 「所以说,你想把我当成小白鼠来做实验吗?居然把这种事说成回馈,你不觉得不好意思?」 「我已经做过某种程度的验证了,安全方面想必没问题。」 在把梅里艾菈当作实验对象的验证过程中,虽然不太容易控制,不过也不是没有成效。 除了在短时间内,被施术的梅里艾菈内因精力太过旺盛,结果跑到要塞屋顶铲雪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所以我想听听专家的意见。」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的话……」 确认得到菲莉儿的同意之后,瑞克提法尔以双掌包覆住她的手,闭上眼睛。这是为了将意识集中在控制魔力上。 「总之,先从在梅里艾菈身上验证过的安全区域开始。」 「了、了解了。」 看在菲莉儿眼中,偶尔接受这种民俗疗法般的治疗也不坏。 站在患者立场上接受治疗,还能学习到某些东西。 尤其治疗内容与龙族有关的话,也是她求之不得的经验。 「那么……开始连结。」 没错,对菲莉儿来说,这次治疗的确是难得的体验。 「——!?」 冲击。没有其他更贴切的形容可说了。 菲莉儿完全无法反抗,承受了半个身体被炸飞般的冲击。 不,应该说是她仿佛受到那种冲击。 「啊……!」 菲莉儿早已做好接受魔力的准备,也做好了承受魔力冲击的准备。此外,她还打算分析接收到的魔力,因为她认为那是自己分内之事。 原本打算那么做,可是所有思考全都被连根拔起,抛得无影无踪。菲莉儿完全无法抵抗,甚至无暇震惊。 「瑞……」 「瑞克托!」她想如此呼唤。 「别再施术了!」她想如此呐喊。 菲莉儿受到的冲击就是如此大。 「——呜啊丨」 她感受到的不是痛楚,而是体内魔力被活化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并且以可怕速度在体内循环的感觉。简单说, 侵袭菲莉儿的感觉就是性快感;严格来说,是酷似性快感的感受。 龙族会让魔力在体内循环。而让循环活性,等于满足性爱所带来的快感时的各种条件。 但是,原本这种治疗术不该产生如此强烈的快感,只是在肉体及精神方面制造出相近的放松状态。 「呜……」 菲莉儿使劲撑住,努力压抑无关自身意愿却涌上来的那些感觉。 也许是习惯刺激的关系,菲莉儿可以稍稍进行思考了。只不过,她的嘴巴依旧只能无力地张合,藉此吸入空气,声音变得沙哑,甚至无法伸手擦拭嘴角流下的唾液。 (这就是……魔力共振吗……?) 魔力共振是接触到特定波形的魔力时产生的现象。 原本的魔力会因共振而增幅,产生超出总和以上的力量。 「呜呜。」 「原来如此。」菲莉儿心想。 瑞克提法尔把他的魔力调整成不会受到菲莉儿排斥,同时也不会对其身体带来负面影响的波形。 而那便是——会引发共振现象的波形。 (不过……可恶!这算什么啊……) 在身为医生的菲莉儿眼中,人们抚慰自己的行为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 她也明白人们可以藉此稳定肉体与精神。 虽然那种行为和药物相同,过度滥用就会造成问题。只要适度适量菲莉儿并不反对,而且她也不曾阻止过那种事。 她知道住院的士兵会安慰自己,也理解那种行为并不低级。 「瑞、瑞克托……」 好不容易挤出的话中尽是甜腻湿润的音色。 说话的菲莉儿本人不禁面红耳赤。 「——?」 瑞克提法尔依旧闭着眼睛,歪头表示不解。 他应该有听见菲莉儿的声音吧?不过,说不定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比我正经多了……呜!) 这是对梅里艾菈施术时不曾发生的现象,由于瑞克提法尔的技术在某种意义上获得提升,结果就这么发生了。 瑞克提法尔下意识地利用共振现象,藉此活化菲莉儿的魔力循环。 利用共振现象的话,瑞克提法尔可以减少注入患者体内的魔力。对减轻对方负担的层面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不过……这力量……太强烈了!) 菲莉儿弓起身体,在心中惨叫。 「这下不妙!」菲莉儿心想。 她有自己不能习惯这种刺激的自觉,同时也理解这种快感的成瘾性很强。 菲莉儿见过性成瘾症的患者。对性行为带来的快感对他们来说胜过一切,为了得到快乐而每天做着那种事。菲莉儿明白,那些人是因为各自的理由才会陷入此症状。 「这是一种成瘾症。」菲莉儿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幸好他对梅里艾菈施术时没发生共振现象……) 梅里艾菈比菲莉儿年轻许多,因此对侵犯精神领域的刺激没有免疫力。就该层面来说,这次算是运气好吧。 (不、不对!这样一点也不好啊!) 菲莉儿慌忙甩头。 这动作终于让瑞克提法尔发现情况不对劲。 他停下魔力的循环,担心看着喘息不已的菲莉儿。 「菲莉儿……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天兵口吻,菲莉儿听了勃然大怒。 不过,还有对初次体验到的现象感到难为情的成分在内吧?菲莉儿的怒气出乎自己意料地、毫不掩饰地展现在瑞克提法尔面前。 「有!而且问题很大!你这个笨蛋!!」 她倏地站起,以手肘击向瑞克提法尔的脑门。 「不准使用……吗?」 「没错,不准用。除非我说『可以』否则不准对任何人使用这法术。」 瑞克提法尔摸着吃了一记肘击的头顶,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正在用鼻子哼气、不怎么高兴、红着脸、难为情的菲莉儿所提出的要求。 他只不过是想对平日辛劳的人们做些回愧而已,不过世事总是不能尽如己意。 「施术时要控制共振的程度,太过突然的刺激会让身体产生负担。还有……呐。」 「还有什么?」 「——对我施术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 「啊?」 「总之不准说出去!要是被别人误这种不成熟的治愈术受到医生认可,到时就头大了!」 虽然完全是随口胡诌、事后乱扯的说词,不过瑞克提法尔似乎接受这个理由。他顺从地点头答应菲莉儿的要求。 「但是梅里艾菈……」 「我会教你一些更简单的法术,别用这招就对了!」 看着咄咄逼人的菲莉儿,瑞克提法尔做出「不能再继续忤逆她」的结论,乖乖放弃争辩。 既然总是泰然自若的菲莉儿会如此强烈反对,法术应该有某种问题存在吧?其实要说法术有问题也没错,只是瑞克提法尔以为的问题和现实情况有极大的差异。 「先撇开这个不谈,我也该回去了。」 菲莉儿有些烦躁地起身。 瑞克提法尔以为菲莉儿可能有急事要办,因此向她谢罪道: 「占用了你不少时间,真是对不起。」 「不,这也算是难得的经验——许多意义上的呐。」 「一旦上瘾就麻烦了。」菲莉儿一面如此心想,一面回答道。 「我也吃到了很美味的饼干。」 「彼此彼此,就当成是这样吧。这么做是最好不过了。」 「的确是。」 两人都喜欢礼尚往来的互惠关系。 不喜欢单方面的给予或是接受。 「至于梅里艾菈和威妮雅的情况,我会再找时间向你报告。还有,医院的事就拜托你尽快处理了。」 「好,我会交待下面的人赶快办妥。」 王家的资产又要消失不少,不过这是必要的开销。 「必须向国内外昭示『这里不是帝国而是王国的城市』才行。」 「没错。而且这么做也是为了显耀摄政殿下的威光,是吧?」 话声方落,两人相视而笑。 ◇◇◇ 帝国领土内有许多大商行。其中之一,便是以王国东方为根据地的利兹·斯拉比亚贸易公司。 这间公司早早跟随帝国的脚步东进,进而拓展自己的利润空间,但也因此在本次战败中蒙受重大损失。 「父亲大人,我们已经无力对抗时势了。」 向身为总裁的父亲直言「把自家企业逼到这种地步」是与邻国摄政同龄的青年。 他的名字是希尔雪夫,有着父亲傲视同行的不凡商业才华,以及看透大局的眼光。 希尔雪夫明白,公司将在不久后遭其他商行并吞。那场战役所带来的损失就是如此庞大。 「我知道、我知道啊!」 他的父亲波利图斯拉扯仅仅数日便急速变白的头发,对出言提醒此事的儿子发出带着哀号的怒吼。 一个月前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希尔雪夫凝视那双瞪着自己的充血眼睛,明白充满活力经营公司的父亲已经回不来了。 「葛罗莉艾……那个小贱人!」 「老爷,您这话不妥啊……」 「少啰唆!不就是因为那小娃儿打输王国的兔崽子,才会演变成今天这步田地吗?她以为我们在军方投入了多少资金啊!」波利图斯向劝谏自己不该批评帝族的总管狂吠。 他之所以会失控其实 是有理由的。 利兹·斯拉比亚公司相信帝国一定会突破「帕拉提翁要塞」攻入王国领土,因此在开战前就进行了大规模的前置投资。 为了铺设通往王国的铁路,将大量资材运往「威尔马葛斯」。为了不让其他公司有机会分杯羹,还不惜重本地四处买通帝国政府高官。 这个判断应该没有错吧?倘若顺利打通前往王国本土的道路,王国境内的豊富资源开发权,就等于利兹·斯拉比亚公司的囊中物了。 利兹·斯拉比亚公司是资历尚浅的大型商行,倘若想追赶过其他历史悠久的大商行,势必得做出这类豪赌。 但是他们输了这场赌局。 而且是大败。他们所投注的资金,一大半拱手送给了王国。 他们准备的资材被王国军接收,用在原本的用途上。 连结「威尔马葛斯」与王国本土的铁路是建立在利兹·斯拉比亚公司的尊贵牺牲下铺设而成。 「若这么拖到春天的话,我们商行就完了。」 还款日期越来越近。 连从投资人那里募集的资金,也全被收入王国的口袋里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看在儿子眼中,波利图斯的苦恼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这就是满脑子想赶过其他公司的念头,一味猛冲的结果。 就算把摘下首颗果实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也无所谓,他应该回避风险才对。 利兹·斯拉比亚公司拥有以东方为根据地的优势。就算不在东进的竞赛中拔得头筹,往后仍有办法迅速重返上风。他们的通路网遍及帝国东部,只要好好利用这些通路,就算起步比他人稍晚一点,还是能简单地取回主控权。 第一颗果实的滋味确实甜美。但要是果实有毒,就会对身体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波利图斯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忘了如此重要的观念。 「不管是谁都会失败,父亲大人您一定有机会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说什么傻话!你看看现实吧!之前受我们大力关照的家伙们,现在全都翻脸不认人地来讨债了!」 波利图斯从抽屉里抓出一把书信,重重摔在桌上。 希尔雪夫拿起其中一封信,打开读了起来。 「怎么会……连舅舅大人都……」 继承母亲的娘家事业、经营货币兑换公司的弟弟,也就是希尔雪夫的舅舅,在信中的态度仿佛与波利图斯毫不相干的外人。 两家过去的交情完全不存在似地,没血没泪地催讨借款。 「你妈到底在干什么!连自己的弟弟说服不了吗?」 「母亲还没从娘家回来。」希尔雪夫闻言不禁失笑。 为了说服舅舅而被送回娘家的母亲,但至今已经出发五天了,却连一封信都没捎回来。 (他有那么多情妇,还奢望妻子会向着自己……) 波利图斯在商场上是野心家,对女人也是如此。 在帝都看上美女就收来当情妇,导致妻子总是以泪洗面。希尔雪夫的母亲是坚强的良母,但是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当贤妻了。 「混帐!混帐!混帐!」 波利图斯咒骂着世界上的一切,趴在办公桌上。 这张厚重坚实的桌子是波利图斯成为总裁时顺势从南方进口的珍品,不是国内随便买得到的东西。利兹·斯拉比亚公司的财富全诞生自这张桌子。 「为什么所有人都背叛我!」 双手拍打桌子的模样宛如使性子的小孩,大发脾气痛骂着不如己意的情势。 「父亲,请您冷静。还不到全盘皆墨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还没完蛋?」 希尔雪夫对父亲的恶形恶状皱眉,朝一旁的总管点点头。 见到身为公司接班人的青年被栽培得沉稳有远见。总管放下心,决定将一切寄托在希尔雪夫身上。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算不上全盘皆墨。我们做生意的对象不只北方而已。」 「不只北方……?希尔雪夫,难道你……」 波利图斯明白儿子话中的意图,身体猛地一震。心中有个声音警告他「绝不能这么做」,但是又有一个声音低声蛊惑他「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我们要和王国做生意。」 说不定此时此刻,正是名为希尔雪夫的商人登上历史舞台的瞬间。 「一旦这么做,政府可不会束手旁观。」 「只要让政府也成为我们的后盾就好了。幸运的是,现在与王国比邻的国家,君主是迪特拉殿下。如果是那位大人,应该会把我们作为筹码善加使用吧?」 帝国未来的经济走向肯定不乐观。 大企业只顾着拓展自己的利益,完全不打算让资金在国内循环。 国家也因为惧怕大公司的力量,而无法强行管制他们。 「王国的摄政应该会利用我们帝国,进而强化对其他国家的干涉吧?为了他们的国家安全,这是必要措施。」 王国万分明白帝国已经得到了破坏「帕拉提翁要塞」的手段,并且将彻底改变过去一面倒采取守势的国防体制。 结果就是:帝国不但失去了帝室直辖的「威尔马葛斯」还被夺走其周围的资源区。 「王国的态度越是强硬,送往那儿的帝国军就越精锐,人数说不定会高达数十万或上百万人。」 帝国军越是精锐,那一带的重要性自然就越高。 王国见到帝国如此重视「威尔马葛斯」以北的地带,自然也会投入更多资本,以加快新领土王国化的速度。 「要是能与王国进行交易,就有机会得到他们的部分技术。而且过去非得靠着走私才能取得的物资,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口……」 波利图斯脸色一变。 他的表情不再是使性子的小孩,而是独力便将小商店发展成大商行的企业家。 「听说那都市已经变成王室的直辖领地了。王府的相关企业在那儿开了好几家店,对那些企业来说,帝国的通路应该很有魅力吧?」 「不过只要走错任何一步,帝国经济就会被他们侵蚀了喔?就财力而言,王国和帝国的水准差不多。」 况且单就王室来比较的话,王府的资产远远胜过帝家。 王府就是资金如此雄厚的巨大怪物,而他们正打算挑战这个怪物。正因为明白对方是具有智慧的怪物,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至少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假如迪特拉殿下对目前的帝国情势感到忧心,就很有可能接受我们的提议。」 「把王国的资本当成猛药,用来推动帝国经济的提议吗?这样一来,中央那些过着安逸生活的老屁股肯定会惊慌失措吧?」 波利图斯一直与中央那些人周旋不已。 有时饱受屈辱,有时则是凯旋而归。 「王国企业想一下子在中央出头也许很难,但是有我们居中斡旋则不无可能。我们公司将会以帝国代理人的身分与王国对等往来、以王国代理人的身分与帝国对等往来。」 「不过那么做,有可能变成同时与两国为敌喔。」 那是走向毁灭的不归路,正因如此走错一步,无论如何挣扎皆无法挽回一切。 「但是继续在这里一筹莫展的话,只是坐以待毙罢了。父亲,在这场赌局里我们是有胜算的。而且是在这里一筹莫展的我们绝对无法得到的胜算。」 在儿子眼中,波利图斯看见自己公司在未来闯出生路的唯一可能性,还想起自己儿子和王国摄政同年。 「好吧,就这么做。」 「父亲!」 「不过有个条件——」 自己也老了。 危机就是转机。越是没有生路的危机,只要有办法撑过去得到的报酬就越大。 「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我会回头去安抚投资人,把你妈带回家,顺便把她娘家也一起拖下水。不过啊,这些事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怎么会……我能力还不够……」波利图斯的儿子很优秀。 即使不戴上「我家小孩最棒」的家长偏心眼镜,他依然认为总有一天,希尔雪夫会成为在大陆叱吒风云的男人。 至于在波利图斯背后推了他一把的,是将他们公司逼到这步田地的青年。 「虽然要你做的这些事,不及王国摄政的百分之一,但是和那摄政同龄的你不可能做不到。」 没错,不可能做不到。因为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是我儿子。是让我想再次放手一搏、让我骄傲不已的儿子。」 自己从来不曾如此真诚地说出内心话。波利图斯心想。 在追求财富与女人的过程中,迷失了野心。 「公司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候一切就由自己负责。 把所有人生全赌在儿子身上的赌博其实不赖。 「父亲……」希尔雪夫的眼中正翻滚着热情的火焰。 既然可能失去一切,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我明白了。这场谈判,我一定会成功给您看。」 年轻的商人在此时投身乱世。 ◇◇◇ 自从吃了那场败仗后,葛罗莉艾便经常在夜晚被恶梦惊醒。 但是醒来却想不起梦的内容,只是不停压迫她的精神,造成负担。 这天,她也在下榻的驿站旅舍中醒来。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在晚秋的这个时节,离天亮还有三小时左右。 「来人。」 葛罗莉艾呼唤勤务兵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喉头发紧、满头大汗。 「殿下,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一名近卫重装女骑兵轻叩房门后,出现在门口。 尽管体型和一般女性没什么差异,但穿上魔动式铠甲之后,男女看来便无分别。因为葛罗莉艾的缘故,近卫重装骑兵中配属好几名女兵。 「可以帮我拿点冰水吗?水瓶内的水温了。」 「是,遵命。」女兵行了一礼走入房中,拿起放在桌上的水瓶。 的确已经变成常温了。 「其他还需要什么吗?」女兵走到门口,回头问道。 所有勤务兵都发现葛罗莉艾的状况不好,连不是近卫兵的勤务兵也都发现了,但他们无计可施。 「不用了……不对,反正也睡不着,你就顺便拿一些书过来,好让我打发时间吧。」 「是。」勤务兵再次行礼,走出门外。 葛罗莉艾点亮了床边的读书用抬灯,而不是薄暗的天花板大灯。 「真是没用。」 葛罗莉艾输给了瑞克提法尔,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赢过。 「我们这边明明做好了野战防御工事严阵以待,结果你们却一干二脆地退兵。瑞克提法尔,都是因为你啊,害我都快搞不清楚什么是屈辱了。」 葛罗莉艾军被瑞克提法尔军一路追击丧失大批精兵。 瑞克提法尔军不杀逃走的敌人,只攻击反抗的帝国士兵。葛罗莉艾亲手培养的精锐士兵因此伤亡惨重。 「我知道……这就是战争。」 瑞克提法尔军在次数不多的追击、交战中,不断攻击葛罗莉艾最不想折损的部分。 他们不杀该被国家保护的平民,只杀今后可能对王国军造成不利的帝国士兵。专挑精锐士兵攻击,应该也是为了把有限的攻击机会做最大的利用吧? 数千名骑兵以及十二架自动人偶。这些部队数次咬住帝国军,把名为士兵的肉撕成碎片。 「还有你,瑞克提法尔。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无法亲自出马应战。」 光是追击部队中有瑞克提法尔在,就足以让葛罗莉艾离不开司令部了。 瑞克提法尔会袭击没有葛罗莉艾坐镇指挥的司令部,这并不是妄想。只要葛罗莉艾一离开本部,瑞克提法尔一定会立刻那么做。 司令部被消灭的话,帝国军就难以有组织、有秩序地撤退。尤其对这支由残兵败将及逃难平民组成的败逃部队而言,更有可能混成一片。 「干得不错嘛,瑞克提法尔。」 忿恨之类的感情早已不复存在。 这是她亲手培育、拉拔茁壮的集团军。杰出的士兵们正曝尸于那片冰冻的荒野中,这就是瑞克提法尔想要的。 「混帐!」 葛罗莉艾将毯子披在身上,默默等勤务兵拿水回来。 不这么做的话,她大概会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而发狂。 「那时打算还击的我真是个蠢货。」 想要削薄紧缚在未来的枷锁,就算只有一丁点也好。为此,瑞克提法尔努力打击「葛罗莉艾」的军力。 直到最后一次攻击为止,瑞克提法尔都彻底执行这样的战术。 「不能让瑞克提法尔继续任性妄为下去了!」正当葛罗莉艾气愤不已地做好迎击态势,准备和瑞克提法尔军交战时,瑞克提法尔却不加理会,只是远远眺望着帝国军,甚至在长距离炮兵掩护一炮未发的情况下,井然有序地撤退了。 葛罗莉艾感受到何谓胜者的从容,而这也是所有人的感想。 「葛罗莉艾。」 卡莉娜开门进入房中,手上拿着水瓶及少许的酒。 「祖母大人,您醒了吗?」 「老人家起得早。」 其实那是谎话。卡莉娜早已对勤务兵吩咐过,如果葛罗莉艾在半夜醒来,不论几点都要向自己报告。 卡莉娜发现,孙女的精神状态被逼到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极限。 她从来没经历过像样的败仗,却在这场战斗中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苦果。 挫败感苛责着葛罗莉艾。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自大,才会害士兵们无谓牺牲?」葛罗莉艾如此反省。 「祖母大人,瑞克提法尔做了他分内的工作,但是我却没有。明明只有这样的不同而已,却因此害得几千位士兵曝尸荒野,造成了大量孤儿寡母。」 一直以来,她不曾深思数字背后的意义。葛罗莉艾单纯地将那些数字视为必要的牺牲,而这想法应该没错吧?(注) 硬要说的话,那是指挥官必须具备的想法。 「他让我重新思考何谓『必要牺牲』。」 卡莉娜因为这句话而在心里暗暗叫好,同时也打从心底对战死的士兵们道谢。 幸亏有你们的牺牲,未来才能减少好几倍的伤亡。 死去的士兵们会对这些话发怒,还是会因为帮上葛罗莉艾的忙而感到欣慰呢? 不管是哪种反应都无所谓。 卡莉娜只是打从心底称赞他们而已。 「为了减少眼前的牺牲,导致最后付出数倍伤亡的做法没有意义。反之,如果能以眼前的伤亡来避免未来出现更多的牺牲,如此做法更加妥当——祖母大人,我这样的想法错了吗?」 厌恶无谓牺牲的指挥官才会受到士兵信任。士兵可以接受阵亡,但是不愿意死得没价值。 指挥官是否也这么想,是士兵决定要不要信任该指挥官的理由之一。 「应该没错、你是对的。不过这种想法绝不能让士兵知道。」 「您是说,他们不想知道自己是预定会被牺牲的人,想要活着回家吗?」 葛罗莉艾坐在床上,喝着祖母递过来的水。 因汗水而黏在身上的睡衣让她觉得不怎么舒服,葛罗莉艾吁了一口气,开口表示: 「死亡这档事相当吓人呢。」 和瑞克提法尔交手时,葛罗莉艾首次本能地感受到死亡。 对死亡的恐惧隐藏在战斗时高昂的情绪中。由于葛罗莉艾将恐惧感与阵亡士兵们连结在一起,才会做恶梦。 注:此处引用二战期间「杀一人是罪犯,杀万人是英雄」的论调。另外「阵亡人数只是个数字,乃必要牺牲」则引用了苏联红军指挥官的心态。 「我在瑞克提法尔眼中,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吗?」 「『皇剑』和我们的力量有如天壤之别。我们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杀死龙族,但『皇剑』却有足以毁灭文明的力量。以兵器的用途来说,目的差太多了。」 卡莉娜紧抱意气消沉地坐在床上的孙女。话说回来,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抱着她了? (没做过却希望她能理解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或许这是种愚蠢的想法呢。) 说不定帝王认为葛罗莉艾不可能与任何人结为夫妻。 碍于自身力量的影响,葛罗莉艾失去了许多东西。连家庭的概念也是其中之一。 「奶奶,您是如何学会作战的?」 葛罗莉艾的口气退化成幼年时的样子。卡莉娜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在心中承认自己教育失败。 她不是忘了教,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到。 没想到葛罗莉艾在身为龙人族之前是个「人」。应该将她当成人来抚养,再将她作为龙人族来培育。 如果那么做的话,葛罗莉艾应该可以成长得更快吧?或许还能减少无谓牺牲掉的士兵。 把帝族视为帝族、把军人视为军人来教育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教育如果不以「人」为前提,便毫无意义可言。 帝国并没有野蛮到非得用旧帝国的方式来教育龙人族不可。 「我嘛……和你一样,很多事都是在战场上学到的。例如要如何作为一个小兵、士官、军官、将军……就算现在,我依然在学习呢。」 葛罗莉艾很温柔。 碍于帝族身分所以很少人发现这件事,但是她无疑有爱人的能力。 卡莉娜和她的女儿也都是因为爱上某人,才能让葛罗莉艾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瑞克提法尔是个好对手呢。既然如此,你就从他身上学习吧!他一定也会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事。」 好对手就是这么一回事。 培育对方、被对方培育,无限提升彼此水平的存在。 卡莉娜不曾邂逅那样的对手,但葛罗莉艾遇上了。 「多多学习吧,葛罗莉艾。能教你的事,我会毫不保留地全教给你,不过现在先休息吧。」 到头来,这么做真的能让她幸福吗?卡莉娜无法确定。 「知道了,奶奶。」葛罗莉艾乖顺地点了点头,躺了下来。 卡莉娜注视迅速发出均匀鼻息的孙女,露出微笑。 「——等回国后,不论你愿不愿意都会被卷入政治风暴之中。所以趁现在好好休息吧。」 这场大败撼动了葛罗莉艾的地位。 至于其他下任帝王候补们,又怎么会放弃利用这场败仗的机会? 「现在明明不是从容搞家族内斗的时机……真是群悠闲的家伙。」 因为这场败仗,国内的反抗势力将死灰复燃。过去一直被拥有压倒性优势、堪称不败的帝国军所压抑的人们,将会因这次的战败而燃起「说不定我们也能获胜」的希望。 「那相当危险。」 不切实际的希望是种剧毒。 无法分辨梦想与理想的人们,将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来违抗帝国。卡莉娜能够理解那些人的情感与想法,但是对那些人而言,若因渺茫的希望而失去性命,真能称得上幸福吗? 「连部队里也一样。」 基层士兵抗拒长官的行为应该会增加,因为士兵中有不少人出身被帝国所并吞的国家。 虽然那些人试图在帝国体制中出人头地,以图回到过去的生活水准。但是因为这场败仗影响,有些人可能会开始采取其他手段。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在葛罗莉艾的部队中,有许多出身于那种地方的士兵。值得庆幸的是,葛罗莉艾军是基于对葛罗莉艾个人的忠诚而形成的组织。因此,目前第三集团军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叛乱行为。 但是,假如葛罗莉艾因这场战败而被从第三集团军司令官的位子上拉下来,或是那些士兵被转调到不属于葛罗莉艾指挥的部队时,结果就很难说了。 「该写封信给久违的陛下了。」 如果是那位同时身为自己女婿的帝王,应该能正确判断军方的现状吧? 他是靠着反叛来得到帝位的男人,一定很清楚被压迫者挺身反抗时的力量有多巨大。 「我可爱的葛罗莉艾。」卡莉娜抚摸着孙女的脸颊,转变成祖母的神情。 这位女性被称为鬼神、在无数战场中染满敌人溅出的鲜血,其幸福正以人的样貌呈现在眼前。卡莉娜不打算被任何人夺走这分幸福。 「不要紧。」 除了帝王,卡莉娜还打算寄信给其他人。 那个人很可靠,而且一定会在理解现状的情况下展开行动。 「因为你被众人所爱。」 被双亲、士兵、祖母及兄长所爱。 肯定连命运也爱这位公主吧。 「连同那名青年会成为你的好对手在内,这肯定也是命运爱着你的证据。」 这两人都会成为英雄吧? 成为数百年、数千年后,依然名留青史的英雄。 「我要把剩下的人生赌在你身上。」 一面轻抚着倾慕自己、称呼满身鲜血的自己为祖母的公主,年迈的「杀龙者」下定了决心。 第二章 巨神溪谷 「桥怎么了?」 正当瑞克提法尔在办公室内整理文书时,传令兵满身大汗地跑进房间。 看样子他似乎是直接从军方司令部奉命疾奔过来。 明明可以用通讯联络却特地派人跑过来报告,足以显示军方司令部的迷惘与动摇。 「从这里往东的路上有一座跨越溪谷的桥梁,但是那座桥被某人给破坏掉了。」 「喔……?」 这句「被某人破坏掉」这句话让瑞克提法尔脸色一变。 「威尔马葛斯」的东方是天狼山脉,山上融化的雪水在附近刻蚀出极深的溪谷。溪谷之上架设着数座桥梁,可说是连系天狼山脉各处零星聚落的生命线。 「被毁坏的是称为东方地区大动脉也不为过的车尔大桥。目前工兵部队正在迦拉哈中将的指挥下进行编组,准备前往抢修。」 但是,如果在工兵部队架桥时又遭受破坏的话,抢修就没有意义了。 只要不把破坏桥梁的原因排除,王国在经营新领土方面会蒙上阴影。 「然后呢?把桥弄坏的是谁?军方对此有何见解?」 看在瑞克提法尔眼里,这件事不是单纯的军事阻碍,而是政治阻碍。 既然已经妨碍到王国对新领土的经营,即使不择手段,他都得把原因排除。 「——是。那个……」 传令兵当然也知道军方的见解,不过却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感到怀疑。 但是一介传令没有判断是否正确的权力,所以他仍只能照吩咐完成任务,把见解报告出来。 「在溪谷中确认到巨神族的身影,桥梁很可能是因为巨神走动而受到毁坏。」 巨神族。据说他们和龙族一样,都是从其他世界移居此世界的移民。 他们的身躯比城堡更加巨大。不过,目前在阿曼达大陆被确认的巨神只有六名而已。 这次发现的个体将会是第七名。 「诸神的末裔吗?」 「是的,传说他们还是我族的祖先。」 巨人族近卫中士盖里·腓力对瑞克提法尔的发言点头同意。 盖里他们虽然被称为巨人族,但身材最高也不过三公尺,然而巨神族却足足大上他们十倍之多。 「巨神族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而且王国领土内的巨神,应该只有住在布朗荒原的那位而已。」 「就算当他是住在帝国境内的巨神,依然很难想像帝国有办法隐瞒巨神的存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会的近卫军、陆军幕僚们因瑞克提法尔的话而沉默不语。 他们没料到自己得和巨神族对峙。由于每位巨神的能力都不一样,因此他们假设溪谷巨神的能力与住在布朗荒原的巨神不同。 「迦拉哈。」 「是。」 被紧急从「帕拉提翁要塞」征调过来的迦拉哈·多·拉格达纳中将应摄政要求,开始陈述起自己的意见。 「目前想到的可能性不多,不过有两个最合理的理由。」 「嗯。」瑞克提法尔点头,催促迦拉哈说下去。 迦拉哈拿起幕僚团准备好的资料,将其中的内容念出来: 「可能性之一:巨神是从帝国的其他地点移动过来。由于过去便流传着『帝国北方存在第七位巨神』的传言,因此可以想成帝国的巨神因为某种原因而迁移到这里。」 迦拉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认为这个可能性不高。 假如巨神族进行迁徙,其他国家一定会察觉此事。远古诸神的眷属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只要有设备,不论身在大陆何处都能探测到巨神族的行动。 「另一个可能性是:这位巨神打从一开始就在天狼山脉中休眠。」 「怎么可能!对所有国家来说,巨神族的存在都是不可忽略的国安要务,要说我们一直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也未免太……」 打断迦拉哈发言的人是北方总军派遣来的参谋。 陆军中将俾斯麦·圆·纽伦堡被任命为北方总军参谋总长,还是迦拉哈的同窗。 「——纽伦堡,我对身为参谋的你寄予了相当大的期望。我明白对方是巨神族一事使你斗志高昂,不过,可以请你用像我这种小伙子也能理解的方式进行会议吗?」 被主君消遣的俾斯麦脸上一红,不过他也明白瑞克提法尔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所以不便再多说什么。他深深坐在椅子上,向迦拉哈说道: 「拉格达纳,我想知道你的个人见解。」 迦拉哈对同窗的话点点头,转身面对坐在上座的瑞克提法尔。 「这地区一直是我国与帝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说我们有扩张领土的野心,因此我们从未对这一带进行调查。」 「嗯,这我可以理解。但为何至今不曾现身的巨神跑出来了?」 一名技术官从迦拉哈身边站起。 「你是?」 「启禀殿下,在下是军方研究所历史文物调查部主任研究员艾维尔。此次应陆军邀请,因而前来参加会让。」 「原来如此,那么请你说明吧。」 「是!」 艾维尔向卫兵打手势关掉室内照明,接着在会议桌中央上方投射该地区的立体模型。 「这次被毁坏的桥在这里。」 「威尔马葛斯」东部接近山脉边缘的峡谷浮起红色光点。 光点所在的道路,是连结天狼山脉山脚小镇与「威尔马葛斯」的大动脉,也是王国与帝国作战时,用以运输物资的干道。 此外,预计不久之后将对这个地区的矿脉进行调查、开采各种矿物。 「这一带的地底下,是我们称为第一种魔导体的高效率魔法诱导体『魔法银』(注)的矿脉。考虑到巨神族以吸收周围魔力维生,因此可以假设这位巨神一直沉睡于此。因为他可以透过『魔法银』矿脉吸收深层龙脉的魔力。」 艾维尔为了确认在场者是否理解自己的话而环视四周,没想到却被好几个人给瞪了回来。 回答问题时简单明了乃军人美德,因此他们不怎么欣赏艾维尔那番宛如学者的说话方式。 「——失礼了。那么,现在开始回答殿下的问题。」 「嗯。」 艾维尔将目光转回模型上,指着矿脉。 那道矿脉向下潜入地底深处,延伸到「威尔马葛斯」附近。 「这一带的地盘不稳不适合采矿,但是确定有矿脉存在。而能够传导魔力的矿脉,就位在大型魔导炉的下方。」 大型魔导炉! 那是帝国用来对付「帕拉提翁要塞」的武器动力来源,目前正在拆除。 「恐怕是发射时外漏的魔力流入矿脉中了。帝国的魔导炉技术很拙劣,无法完全隔绝魔力。假如稳定供应给巨神族的魔力突然增加——」 「那么巨神就可能醒过来。」俾斯麦心情糟到极点似地低语着。 虽然那句话不是责备,不过他还是因此缩了缩肩膀。 「诚、诚如阁下所言。而且刚才迦拉哈中将提到的『北方有第七位巨神』的传言,很有可能是这一带的谣言传到了北方的结果。」 艾维尔投影出另一项资料。 这次是王国国内的模型。 「布朗荒原有『赫帕斯』大人在,因此向南流传的天狼山脉巨神谣言,可能与附近的『赫帕斯』大人混淆在一起,所以只有流传到帝国方面的谣言被保留了下来。」 「往南传的谣言因为被误认为是『赫帕斯』大人而消失。所以谣言只存在于北方,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 与其说是谣言,倒不如说与巨神族有关的内容通常被视为传说。 至于为何传说会向北扩散?应该是原本居住于此,后来为逃避战乱而离开这一带的人们崇拜巨神的缘故吧。 「总而言之,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带有巨神族。那么,我们要如何应对此事?」 注:魔法银的原文为argentea(化学符号ag),取自拉丁文的「银」。 瑞克提法尔看着与会的众人。 军官们皱眉抱胸发出呻吟,文官们则因军官的态度而惶惶不安,只有坐在瑞克提法尔附近的人们还保持着冷静。 「军方有何对策?」 「是。」 俾斯麦站起身与迦拉哈交换视线。看来军方早已做好决定了。 「简单来说,我们应该避免杀死巨神族。若要问有没有杀死巨神的可能性?答案是有,但是那么做,肯定会惹其他巨神族不高兴吧。」 「没错『赫帕斯』大人似乎也要我们多多关照他的同胞。而且巨神族与神族虽然是不同的种族,若杀死巨神,仍会让神族对我们印象不佳。」瑞克提法尔同意俾斯麦的说法。 得到瑞克提法尔赞同的俾斯麦朝迦拉哈一点头,迦拉哈随即起身,在瑞克提法尔面前立正,接着深深鞠躬。俾斯麦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由于我等军方的失败而需劳烦殿下亲自出马,微臣对此实在万分痛心。但是为了对巨神族表示最大的诚意,并且为了保护才刚成为殿下子民的当地居民,除了请殿下与巨神族缔结盟约外,别无他法。」 这是王国第二次与巨神族缔结盟约。与巨神「赫帕斯」的盟约是由第二任国王完成。 「我正在编组部队,调查第七位巨神的所在位置。而且,若不尽快把桥修好的话,某些城镇和村落将无法渡过这个冬天。」 瑞克提法尔用手抵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 迦拉哈认为瑞克提法尔不会拒绝这个提案,但俾斯麦却颇为怀疑。 瑞克提法尔没有非缔结盟约不可的理由。就算要缔结盟约,也有不必让瑞克提法尔出面的替代方案可用。考虑到瑞克提法尔的人身安全,替代方案反而比较实际。 「部队何时编组结束?修好桥梁又需花上多少时间?」 「明天即可编组完成。到时工兵部队也会同行,一抵达便开始进行基础工程。目前的计划是等缔结盟约再着手造桥,工期为一周,派遣的人力将是目前工兵队所能调度的最大人数。」 「一周吗?降雪问题呢?」 「应该会下雪吧?但是工期已经把下雪的情况算进去了。只要不是豪雪成灾都没有问题。」 率领工兵部队的工兵少将和迦拉哈相识已久,他以大量美酒以及「和瑞克提法尔共事」的荣誉为诱饵,吸引工兵少将上钩。 拜工兵少将是狂热的王室崇拜者所赐,如期竣工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目前「威尔马葛斯」聚集了许多北方总军工兵部队的精英。 「只要解决了巨神族问题,接下来我等必全力依殿下的指示行事。」 瑞克提法尔因迦拉哈的话而苦笑了起来。 当这个男人说出毫无诚意的奉承时,就表示他在取笑对方。 不过,既然前置作业已经准备齐全,瑞克提法尔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明白了,让我去和巨神族谈谈吧。」 迦拉哈再次鞠躬行礼,令瑞克提法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帮忙。」 瑞克提法尔冷冷地半眯着眼,看着黑龙公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接待用皮椅上,鼓起双颊大口吃着堆积如山、淋着蜂蜜的黑面包。 「你愿意来帮忙是很好,不过那一大堆面包是打哪来的?」 「用你的……名义。」 「意思是你用我的名义买面包来吃吗?啊啊、原来如此。」 面包值不了多少钱,所以不成问题,但瑞克提法尔没想到安娜史塔夏居然会现身此地。 「毕竟对手是巨神族,而且我……很大只。」 「听起来好像会演变成怪兽大决战似的。」 虽然不清楚那位巨神族的实际身高,但是似乎不下三〇公尺。万一如此庞然大物和安娜史塔夏起冲突的话—— 陆军和瑞克提法尔就完全无用武之地了。 「我可以把你当成保险吗?」 「也好,倘若被巨神族怨恨,我就头大了。」 瑞克提法尔泡了茶,将茶杯放在桌上。 安娜史塔夏伸手取来喝了一口,随即全身发直。 「——」 接着嘴唇轻轻离开杯缘,抬头看着瑞克提法尔,眼角浮起小小的泪珠。 「——好烫。」 「龙族居然会怕烫!」 瑞克提法尔拿起附近的板夹,默默将茶煽凉。 安娜史塔夏看着他的动作,小声道: 「就算不热血(注)……人也能活下去。」 「这次变成阐述人生观啊!」瑞克提法尔大叫! 他把凉茶递过去,表情像是完成什么重大任务似的。 「谢谢。」 「不客气。」 安娜史塔夏一边小口喝茶,一边把面包塞进嘴捏。 瑞克提法尔不知她为什么要特地跑来。 「加油。」 注:日文的热有热、烫、热血澎湃等多种含意。 「嗯,我会加油的。反正还有塔夏你在,就让我们放手一搏吧。」 安娜史塔夏看着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的瑞克提法尔。 他浏览着文件,不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没问题吗?」 「没问题。」 瑞克提法尔在文件画上花押、写下评语后,将文件整理成一叠小册子。 安娜史塔夏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看他重覆这些动作。 那表情非常温和,但上了战场却变得宛如鬼神般狰狞。 在上次战役中,瑞克提法尔露出的表情,就连安娜史塔夏也看得心底发凉。说明白点,就是心生恐惧。不是身为龙族却感到害怕,而是因为熟悉的他却变得判若两人而感到畏惧。 「——」 安娜史塔夏静静起身,走到瑞克提法尔身旁。从旁看过去的侧脸,也是一如往常的温和表情。安娜史塔夏轻碰了一下那侧脸。 「要再来一杯茶吗?」 「不,只是确认一下。」 这张脸,居然能化成那么狰狞的面容。 战争真是可怕。 「累了吗?」 「还好。」 瑞克提法尔随安娜史塔夏高兴地戳脸。 两人看来就像工作中的兄长,与想要找哥哥玩的妹妹。 「瑞克提法尔。」 「什么事?」 被她ー叫,瑞克提法尔抬起头来。 安娜史塔夏将食指抵在他嘴唇上。 「这是做什么?」 「咒语。」 其实是小孩子玩闹用的许愿咒语。 碰触对方嘴唇,从那嘴唇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会实现。 「要赢。」 但是安娜史塔夏不认为瑞克提法尔知道这个咒语。因此她决定赌赌看,而这种小赌也无伤大雅。 「我会赢。」 安娜史塔夏赢了这场赌局。 「嗯。」 她满足地颔首,摸了摸瑞克提法尔的头。 不论怎么看,两人都像是一对兄妹。 ◇◇◇ 「到头来,那场战斗究竟是为谁而战呢?」 没有名列史册,只是被当成事实记录下来的那场战斗。 曾经亲眼目睹那战斗的一名参谋在事后写下了这句话。 虽然应该回避寻找战斗意义这种问题,但她还是不得不去思考这件事。 至少千真万确的是,她的命运因此改变。 「那位大人……」 「没错,我没办法同行,所以由你去。」 瑞克提法尔为了与巨神族缔结契约,动身前往架桥地点。 同行者是原本回到要塞去的陆军参谋莉蒂·雅顿。 「这边的问题确实堆积如山,不过你很擅长处理这种工作吧?率领工兵队的家伙和我交情不错,所以你只要帮殿下传话、支持他的想法就行了。」 在迦拉哈的办公室内,莉蒂掩不住困惑的神色。 「——但我是要塞军的参谋……」 「要塞军会在近期内重新编组,你大概会有异动。」 「异动吗?」 自从晋升为少尉后,莉蒂便一直被指派在这座要塞之中。 就这层意义来说,要塞就像她的家一样。 倘若得从此处离巢,莉蒂不可能不感到犹豫。 「目前还没定案。不过身为参谋,若能累积各种经验,对你不会有损失吧?」 迦拉哈擦着军帽上的徽章,瞥了莉蒂一眼。 看得出她除了困惑之外,还夹杂着其他感情。 「——我告诉殿下,说你会陪他去,不过殿下没有特别说什么。」 「是这样啊。」 对瑞克提法尔而言,莉蒂并非什么重要人物。 只是莉蒂单方面对瑞克提法尔心生执着而已。 「不过他也说了,有熟人在比较轻松。尽管这是不知道你真正想法的发言,依然羡煞旁人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吗?」 迦拉哈哼哼地笑了两声,把军帽放在桌上。 「的确很令人羡慕。有人需要自己,是可遇不可求的情况啊。」 假如那个人是主君,就更是幸运。 迦拉哈的确是瑞克提法尔需要的人,但是那纯粹是因为迦拉哈是优秀的指挥官而已。 相反的莉蒂正因为她是莉蒂,才会为瑞克提法尔所需。 「殿下挺中意你。」 「那真是……不胜惶恐。」 「有什么好惶恐的?这可是称赞呢。」 对迦拉哈来说,这虽是不必要的荣誉,对莉蒂的未来却极有助益。 如果能被下任国王记在脑海里,辉煌前途自然垂手可得。 「要是交涉过程不顺利,就算用上武力,殿下也会试着说服巨神吧?到时会上演巨神族与『皇剑』之战啊,真想亲眼瞧瞧。」 这才是真心话。 迦拉哈虽然很想跟去,但是他肩负军队的整编作业及监督要塞修缮任务,无法离开要塞。 他对此十分惋惜,还特地派了好几名幕僚,带着记录装置一起前去。 「不用太在意,只要做好你的分内工作就行了。」 对迦拉哈来说,只要能让莉蒂出现在瑞克提法尔面前就够了。 「是……」 莉蒂敬礼后离开了办公室。 她还没有自己的想法。 瑞克提法尔抵达的峡谷在天狼山脉中。 架桥地点极为接近天狼冰狼族的势力范围。 再往山里走的话,就会触及冰狼族的领域了。 「——所以你们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瑞克提法尔向主动同行的冰狼库德鲁登道谢。 往后,库德鲁登将以冰狼族的权益代表身分派驻在王都。至于这次同行,似乎也有顺便和天狼山同胞致意的意思在内。 「真是棘手啊,巨神这种东西。」 「除了棘手之外,简直无话可说。」 瑞克提法尔乘在马上,库德鲁登则是以狼的姿态,一起待在能够俯瞰溪谷的悬崖上方,注视着架桥工程。 为了把作为地基的巨大钢筋支柱埋入地底,工兵们正在挖掘地面。 多脚型挖土机一面咆哮,一面重覆挖掘的动作。 「即使如此吵闹还是不见巨神踪影,看来只要不侵入巨神的巡逻路径,也就是这溪谷的话,他应该不会乱来吧?」 「随便猜测是很危险的喔。虽然我们冰狼对巨神所知不多,但至少知道他们曾经因为心情不好而破坏城镇。」 预定建设在溪谷的是吊挢。 桥墩已经用坚固的岩盘建造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立起主塔、架好桥面,最后以钢索固定住就行了。 「话说,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被巨神破坏的桥……还真惨啊。」 「没错,钢筋不是被扯得破破烂烂,就是从两端被槌扁……」 瑞克提法尔无法忘记那光景。 承受那么强大的力量,正是自己的任务。 「那位巨神究竟在想什么呢?」 「应该只是觉得很碍眼吧?」 「也许吧。被吵醒之后,发现势力范围内出现了蜘蛛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以蜘蛛网来比喻桥梁虽有欠风雅,不过两者都是用来取得粮食的重要生命线。 「话说,你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对方的态度再决定吧。虽然只是等在这里,但是巨神会四处巡逻,应该很快就会现身了。」 从先遣部队的报告听来,巨神的身形远超乎想像。 由于身高超过测量仪器的上限,无法知道正确的尺寸。 「听说至少有四〇公尺高。那么巨大却还能走路,真是神奇。」 「和你那边的龙差不多大,不是吗?」 「那倒是。」 安娜史塔夏正在休息区待命,一边吃着带来的面包。 「就我等的立场,只要不对山造成危害,王国要做什么都无所谓——天狼那边的同胞们是这么说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冰狼族最近开始干涉起王国的内政。 尽管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变化使然,但瑞克提法尔很欢迎这样的转变。 互相理解的第一步就是承认对方的存在。冰狼族承认了瑞克提法尔,并开始对王国的内政有意见,这算是跨出一大步了吧? 光是从漠不关心、拒人于千里之外,转变成愿意与王国沟通,这样就算有进步了。 「好,我们也去吃饭吧?」 「嗯,希望餐点够好吃。」 库德鲁登从喉头发出笑声,跟在瑞克提法尔之后跃下悬崖。 巨神究竟何时才会现身?瑞克提法尔脑中只有这个问题。 巨神在瑞克提法尔抵达溪谷的第二天现身。 比预期中的早。 「——哈哈哈,这还真是惊人。」 巨神在充满浓雾的溪谷中前进。 就算远在好几公里外都听得见脚步声,走得够近了,地面便随着脚步震动不已,连站都站不稳。 这不是夸饰,有许多避难的工兵被震到站不住脚,只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瑞克提法尔瞧了那些人一眼,看向身旁的安娜史塔夏。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好。」 安娜史塔夏回应瑞克提法尔的话,双手高举向天。 「汝之真身为何?」 这是安娜史塔夏个人专用的暗示句,同时也是变回龙身用的宣咒。 「— —」 安娜史塔夏张大嘴,发出震撼空气的咆哮声。 听到无法从她少女外貌做出联想的可怕鸣叫后,陆续出现因此哀号的士兵。 「——」 咆哮声持续着,安娜史塔夏全身被光芒笼罩。 身体变化为光粒子,飞升到空中。 那些光粒子飘落到溪谷中央。 光粒子轻飘飘地停留着,随着强烈的光芒,瞬间化为一头巨龙。 「黑龙!」 那是从神话时代就被传颂至今的巨大黑龙。 黑龙用力踏着大地,向前方的巨神发出咆哮。 空气轰轰地剧烈震动起来。工兵们跪倒在地上,最根本的恐惧逼得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原来如此,还真是惊人啊。」库德鲁登出现在瑞克提法尔身边,看着黑龙啧啧称奇。 瑞克提法尔不禁向一脸轻描淡写的库德鲁登赞道: 「看来冰狼族并不怕龙族呢。」 不过这真诚的感想立刻被干脆地否定了。 「哪可能不怕,我现在两脚可是抖个不停呢。虽然忍受力比普通人高了一些,但如果是站在黑龙正前方,我说不定会逃之夭夭。」 库德鲁登还很年轻。 假如是族长等级的冰狼,就算站在安娜史塔夏面前也能面不改色吧? 冰狼族的个体能力不尽相同,有些冰狼甚至具备与匹敌龙族的力量。 白狼与天狼两部族的族长,都有与四龙公抗衡的实力。 「但是我可禁不起被妻子取笑啊,只好在这里虚张声势了。」 「请随意。我觉得这种想法很令人敬佩呢。如果有机会见到夫人或令郎,我会告诉他们,尊夫或令尊是只很了不起的冰狼。」 听着瑞克提法尔的话,库德鲁登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个提案拒绝了可惜。 (真顾家) 乍看之下是个特立独行的男人,但是为了家人他却毫不犹豫地与族长唱反调。 瑞克提法尔对他的态度抱持纯粹的敬意,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为重要的人献上白己的一切。那是瑞克提法尔已经无法拥有的生活方式了。 「喂,巨神改变行动了。」 瑞克提法尔闻言,看向雾气深处的巨神。 漫步在溪谷中的巨神,似乎因突然现身的黑龙感到困惑。 「那么,我也该走了。」 「嗯,祝你武运昌隆。你要是输了,连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喔!」 「那可就伤脑筋了。」 瑞克提法尔露出苦笑,朝站在溪谷中的安娜史塔夏飞身而下。 安娜史塔夏虽然已为人母,不过身分依然是单身,所以不能站在她背上。于是瑞克提法尔停在她的头上。 「高贵的远古之人啊——!」瑞克提法尔的声音回荡在溪谷中,重叠成回音。 安娜史塔夏默默地作为瑞克提法尔的踏台,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她仍在四肢适度施力,以便随时采取行动。 「我等并无侵犯您的领域之意!但是为了搬运微小之人的食粮、延续微小之人的生命,我等想在此处建造桥梁!」 面对巨神,瑞克提法尔完全开诚布公。 不是单纯地表现诚意,而是怕巨神可能有读取瑞克提法尔想法的能力。 「除了此桥之外,我等不会增建任何桥梁!以吾之名,瑞克提法尔起誓!」 瑞克提法尔选择直言相告,不采取任何小动作。完全没有准备任何自古流传的仪式。 「没有任何做法能够通用于所有巨神族。」巨神「赫帕斯」如此忠告他。 另外还有「如果要耍心机,还不如诚实地说明自己的意图。巨神族不一定能读取人心,但是对人心的细微之处非常敏锐。」的忠告。 「不知名的古老神祇啊!」 莉蒂躲在由水泥建成的指挥所内,凝视停止在浓雾中的巨神,接着看向瑞克提法尔的侧脸。 与在之前的战场上见到的眼神相同,是混合了所有感情、将之重新锻造成冷冽刀剑般的聪慧视线。迦拉哈有时会露出的眼神,那名青年也同样拥有。 莉蒂对这件事感到惊奇,同时又轻易接纳了这个事实。 「武人」的表情。 「这就是瑞克提法尔与迦拉哈之间有着不可思议信任关系的证据吧?父亲也是以那样的表情注视战场的吗?」莉蒂如此思考着。 能够察觉这一点,正是莉蒂让迦拉哈期盼已久的成长证明,然而她本人并没有发现这点。 因为她正为席卷于胸中的感情所苦。 「参谋……」 「慢着,不可大意。但是我们要相信殿下。」 原本在她身旁一起注视瑞克提法尔等人举动的北方总军工兵参谋,转身安抚起惶惶不安的部下。 莉蒂闻言赶紧回头,见到迦拉哈派给她的部下们也同样满脸不安。 「——冷静点。和几十万帝国大军相比,这里轻松多了吧。」莉蒂对自己的声音完全不带颤抖之色感到惊讶。 「给我多学着点。」工兵参谋也佩服地要部下们以莉蒂为榜样。 「不愧是拉格达纳阁下的部下,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不,您过奖了。」莉蒂终于开始理解迦拉哈为何要栽培自己。 为了不让莉蒂步上加里安的后尘,迦拉哈打算把至今得到的一切全交给她。 失去挚友的后悔与自责、以及因为后悔与自责而得到的一切。不是以军人身分而死,而是以军人身分而活的一切,全数交给她。 最后一步就是,让她有资格立足于从一开始就拥有这一切的——或者该说迦拉哈是如此认为——瑞克提法尔的身边。 让莉蒂意识到这件事,即是迦拉哈的目的。 「巨神他……」 一听到某人如此低语,聚集在指挥所中的人们一齐将目光转到巨神身上。 待在浓雾深处、身影模糊的巨神,向前踏出了一步。 空气与地面轰轰地震动不已。 北方总军的女兵轻声尖叫起来,壮年工兵军官脸色苍白地紧咬着发紫的嘴唇。 「光?——攻击过来了!」 哨兵的声音从天花板附近的扩音器中传出。 莉蒂本能地弯下身子,伸手护头。 「殿下!」 发出这声喊叫的人是莉蒂。 瑞克提法尔眼见光芒聚集在巨大人影的头部,便将「皇剑」设定在目前能够使用的最强程度上。庞大的魔力在瑞克提法尔周围制造出漩涡,安娜史塔夏的身体因此摇晃了起来。 「塔夏,请你后退。」 瑞克提法尔跳离安娜史塔夏的头部,停在空中的魔法力场上。 巨大的黑龙看了瑞克提法尔一眼,缓缓后退挡住巨神的去路。 如此一来,巨神便无法继续向前走了。瑞克提法尔如此深信。 「唔,居然不相信口头承诺,这也是当然的吧。」 瑞克提法尔扭扭脖子、脱下外套接着重新戴好手套,看向巨神。 「没想到会落到互殴的地步……」 与巨神族间的盟约,基本上是以互殴来缔结的。 似乎也有献上牲礼的方式,不过巨神「赫帕斯」与第二任国王是在互殴后认同了彼此,进而缔下盟约的。 说不定互殴本来就是巨神族的沟通方式,但瑞克提法尔却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手法。虽然称不上野蛮,但是他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可以沟通。 「巨神族拿出真本事就麻烦了,所以现在 还算得上幸运吧?」 前方的光芒已经强烈到足以照亮充满浓雾的溪谷。 「——那就开打吧。」 不知是因为听见了瑞克提法尔的话还是出于偶然,巨神再度向前踏出一步。 身影也因而从雾中现形。 「哼。」瑞克提法尔双手握拳,哼了一声。 光芒集中在灰皮肤巨神的独眼之中。 那道光朝着瑞克提法尔激射而来。 光束推开雾气与空气向前快速突进,威力恐怕比「龙之吐息」更强大。 瑞克提法尔藉着感测器群与运算领域明白了这件事,不过他却完全不采取应对措施。只是从下方朝着光条挥出拳头。 「吼!」空气发出悲鸣。 被拳头打偏方向的光束发出轰轰风声。 瑞克提法尔确认光条的前进轨道朝着上空偏移后向前飞出。他扭转身体,大幅挥动拳头。 「第一拳。」 巨神抽身后退,挥动手臂。 倘若以身材而论,巨神的动作算是相当敏捷,但是看在瑞克提法尔眼里,依然宛如慢动作一样。假如把葛罗莉艾当成比较对象,或许有这种感想也是必然的吧。 「嘿、咻!」 瑞克提法尔再次踏着力场,变更轨道并且加速,让前进中的身体向上飞升。 上升到巨神的胸口时再次加速,挥拳击向巨神的下巴。 「喔喔喔喔喔!」 巨神的身体周围包覆着由魔力形成的外膜。这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单纯是因为从身体散发的多余魔力变成膜状而已。 瑞克提法尔的拳头穿透外膜,打中巨神的身体。 拳头上的劲道形成冲击波,朝四周扩散而去。雾气如海浪般翻滚,巨神的头因那一拳而向上弹起。 「——!」 巨神的喉头发出撼动空气的声音。 躲在指挥所的士兵中,有些人因那咆哮般的声音而昏厥过去。莉蒂紧抱着失去意识的女部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 「呿!」 上身后仰的巨神在原地重新踏稳脚步。 后脚处的地面出现龟裂,大大向下凹陷。 不过也因此巨神并未向后摔倒,巨大的身体如摆锤般地晃回原位。 下一瞬间,独眼瞪着瑞克提法尔倏地逼近。 对瑞克提法尔使出头槌。 「质量差异大得可怕啊!」 瑞克提法尔在质量差距方面处于压倒性劣势,为了不被头槌击中,他转身逃向上空。但巨神早料到这一步了。 巨大手掌朝着飞到巨神头顶上方的瑞克提法尔挥来。 「啊!」 连巨神的掌纹都看得一清ニ楚。 瑞克提法尔被打飞。 一把撞入峡谷的床岩之中。 「殿下!」 莉蒂发出哀号。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瑞克提法尔遭受肉眼可见的伤害。 对瑞克提法尔来说,也是如此。 至今为止,瑞克提法尔从来没有受过可以称为「受伤」的伤害。 从来没有。 就算与葛罗莉艾对峙时,也不曾被她伤害过。 但是墙克提法尔现在却被巨神一击打飞。莉蒂心中所受的冲击,不亚于瑞克提法尔身体上的冲击。 「阁下!我们上吧!」 「现在没办法提供掩护!」 士兵们恳求上前支援瑞克提法尔,却被与迦拉哈交好的工兵少将拒绝了。 为防魔兽出现,部队中备有炮兵,但火力却不足以对抗巨神族。 唯一有本事出手帮助瑞克提法尔的人,是安娜史塔夏。不过她却旁观着瑞克提法尔的战斗,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她至今仍一动也不动,仅仅注视着瑞克提法尔摔下去的地点。 「安娜史塔夏大人到底在想什……」 年轻士兵赶忙把脱口而出的话吞入肚子里。 他以双手捂嘴,同僚们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他的心情。 「应该还没结束吧。」 莉蒂按捺着剧烈的心跳,凝视瑞克提法尔落下之处。她与安娜史塔夏同样,不、比安娜史塔夏更相信瑞克提法尔。 「他不是这点程度就会被打倒的人。」 如果这么轻易被打倒,迦拉哈不可能会给予瑞克提法尔那么高的评价,自己也不会因为他而心烦意乱。 指挥所因莉蒂的话而沉静下来,士兵们再次静静看着瑞克提法尔与巨神的战斗。 最后,在人们视线所及之处,有道人影从岩壁中飞出。 瑞克提法尔伸展伤口在瞬间痊愈的身体,朝巨神的侧脸挥拳。 巨神的身体因这一击而摇晃,瑞克提法尔片刻不停地飞往相反方向的岩壁。 随即无视身体摇晃的巨神,飞到对面岩壁上。接着以岩壁为踏台,朝巨神另一侧的脸揍过去。 「再来一拳!」 瑞克提法尔飞到能俯视巨神的高处,转身向下俯冲。 「吾喔喔喔喔喔喔喔!!」 瑞克提法尔利用重力加速度,朝巨神后脑踢去。 大气震动了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回荡在溪谷之中,巨神的身体向前弯屈。 「再来!」 瑞克提法尔提高速度,连续踹着岩床及力场,潜到巨神下方。 巨神惊讶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瑞克提法尔。 「虽然感觉不是很有效果,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对话方式吧。」 「为何肉搏战会成为巨神的对话方式?也许是因为包覆在巨神身体周围的魔力外膜之故吧?」瑞克提法尔心想。 巨神总是与世隔绝,所以他们只相信能突破那层阻隔的人。 巨神族是孤独的种族。 同胞不多。 力量强悍。 身躯庞大。 其存在受人畏惧。 「不过,那样的存在不是只有你们而已。」 巨神之拳再度从瑞克提法尔侧边来袭。 巨神的拳头击中瑞克提法尔。 「咕唔唔!」 瑞克提法尔被巨拳击入岩壁中。 鲜血狂喷、肌肉组织断裂,但是又立刻复原。 瑞克提法尔站在岩壁上,以力场为踏台,正面挡下巨神的拳头。 巨神眼中浮现惊讶之色。 「您睡太久了。」 瑞克提法尔一面听着自己身体嘎吱作响的声音,一面对巨神静静说道。 他们在想些什么呢? 他们如何看待整个大陆不超过十人的一族呢? 「在您沉眠的期间,可以这么与您正面对决的人也增加了。微小之人也出现了能与您并驾齐驱的存在。」 随便一踩就会溃灭的微小存在。 但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成长到可以与他力拼相斗了。 过去总是胆怯到落荒而逃的微小之人,当下正站在前方,毫不畏惧地仰望着他。 巨神比较自己记忆中的微小存在,与现在接下他拳头的存在,涌起纯粹的惊讶。 「——」这是什么呢? 这种感情是什么呢? 「——小东西啊。」 巨神开口,话声隆隆如雷。 同时他收回了拳头。 「我要问你一件事。」 巨神静静站着,看着伫立于眼前悬崖上的人物。 在同样的视线高度,从正面看着他的小东西。 那是巨神族期盼已久,希望迟早降临的未来。 「—— 你们不怕我吗?」 能和巨神族对话的人很少。 但是在沉睡之前,确实存在能与他们交心的人。 她是这么说的:「迟早会出现能够和巨神成为「朋友」的人。』 巨神相信那句话,进入沉眠。 他不愿意伤害到其他的存在,因此沉眠。 但是当他醒来,看见的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微小存在。 虽然能感受到远方强者们的气息。但是还不够多,无法填满他的孤独。 因此他愤怒了。 他打算把结在自己地盘上的蜘蛛网清除干净,作为再度沉眠之前的消遣。 他想抱持「下次一定会出现可以和自己等高的存在」的想法,再度进入沉眠。 「我并不畏惧您。」 就如眼前的小东西所言,这微小之人并不害怕自己。 那小东西以单纯到惊人的态度向他说道: 「我的神经没有纤细到害怕住在同个地方的邻居和朋友。」 「——」 他曾经有过与小东西为邻的时代。 小东西们拜访他、和他交谈。 小东西们虽然怕他,不过还是把他视为邻居来对待。 之后,世界出现了变化。 邻居们的身影消失,当地开始聚集其他有力量的种族。他不与那些有力量的种族交谈,进入沉眠。 牢记着邻居们消失之前,她送给他的话入眠。 「是这样吗?」 巨神曲膝,席地而坐。 瑞克提法尔降落在巨神脚上,仰望着巨神。 「是这样啊。」巨神眼中泛泪。 「小东西啊,将你的名字告诉我……」 「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巨神重覆这名字。 巧的是,那是他入睡前时代的语言。 「月之人啊,瑞克提法尔啊,我是你的邻居吗?」 对他的问题,瑞克提法尔肯定地点点头,对巨神伸手。 「正是。我们虽然是比您微小的生物,但是还是会成为对您有益的友人。」 巨神以指尖和瑞克提法尔伸出的手相碰。 有种好久以来不曾碰触到他人的感觉。 「吾之名为『吉尔吉奥斯』。欢迎来到我的庭园——吾友。」 这一天,王国与新的巨神订下盟约。 这位巨神对于地底的矿脉位置了若指掌,其知识对王国带来的利益无法估计。 除此之外,巨神还因为这件事,主动提出成为吊桥守护者的要求。 他将这座桥,视为连结自己与小东西友谊的重要之物。 经过这桥的商队有时会献上酒或肉给巨神。 尽管巨神就算不进食也能生存,但「吉尔吉奥斯」却积极接受人们的善意,并提供安全作为回馈。 后来,当地出现了以开采矿物资源,以及与巨神共生为目标的城镇。 成为了人与冰狼、巨神比邻而居之处。 城镇中心立着这么一块石碑: 『那场面有如神话。 微小之人与巨大之神握手言欢的光景。 我从悬崖上看着那光景。 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这是知道自己生活的国家真正面貌后,与笑容一起流下的泪水。 我们生在能够与任何种族伸手为友的国家。 ——无名工兵』 第三章 安魂 「帕拉提翁要塞」军的司令迦拉哈·多·拉格达纳,给人在「威尔马葛斯」的瑞克提法尔捎了一封信。 内容是——将本次战役阵亡将士遗体运回王都的准备工作已全数完成。 包括摘取死者生前自愿捐赠的器官,还有先以探查魔法确认死者所在地,但是却因为被深埋在崩塌的设施中,导致无法马上回收的遗体等等。这些阵亡将士的遗体回收作业终于全部完成了。 瑞克提法尔闭上眼,对记载这件事的文件默祷了一会儿。 约莫一分钟后,他睁开眼呼唤书记官。 瑞克提法尔告诉书记官,自己会参加在「帕拉提翁要塞」举行的告别式。 书记官听到这些话便默默行了一礼,离开办公室。 仪式预定在八天后举行,是这场战争结束后的第五〇天。 ◇◇◇ 军务院拨下特别预算后,「帕拉提翁要塞」正快马加鞭地进行整修工作。 焊接的光芒从遮光镜后方透出、改造为崎岖地面专用的多脚工程车,发出隆隆的噪音工作着。在这样忙碌吵杂的景色中,出现了一个特异分子。 被粗犷的军用车及骑兵前后簇拥着,从北方平原出现的是一辆车身各处全搭载了反魔法、反物质发生装置,车上飘扬着王国国旗的军用魔动车。 那是与一架自动人偶造价相同的特殊规格魔动车。 虽然这辆车一直被认为是奢侈品,不少人认为应该要废除,但现在依然服役中。 而且接下来好一阵子,恐怕不会有人提出废除这辆车的意见吧。 因为没有任何车子,能比这辆车更适合在新扩张的领土上运送、保护贵人了。 不过坐上这辆车的车主因为车内过分豪华的装饰而腿软,让随从们投以讶异目光的事,则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正在修理要塞的工作人员们看到那辆车,吃惊地张大眼。 在「帕拉提翁要塞」的北方,并且有资格坐在那辆特规军用魔动车上的人,只有一位。 「——」 在要塞人员的注目之下,只有迦拉哈与莉蒂出来迎接,从军用魔动车中走出来的瑞克提法尔。 应该是因为考虑到仪式的内容,认为迎接的排场不该太过盛大吧? 阵亡士兵的上司迦拉哈、以及在该役担任瑞克提法尔专属参谋的莉蒂。只有这最低限度的人数来迎接。 「劳烦殿下长路迢迢幸此,下官不胜惶恐。在雪原中殉国的弟兄们,一定会因殿下的大驾光临而得以瞑目吧。此外『吉尔吉奥斯』大人的事也要感谢殿下的鼎力协助。」 「没的事——他们是我的战友,现在也依然是我的朋友。如果是为了送战友最后一程,我当会不辞辛劳前来道别,而且欢迎新朋友也是我的职责。」 「是……」 迦拉哈与瑞克提法尔的对话仅止于此。 对在场的莉蒂来说,那是很冷淡的客套话,但是瑞克提法尔与迦拉哈只需短短数秒的眼神交流,便可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只有知晓战场的男人,也可说是某种愚蠢至极的生物才能达到的境地。 那是经历过各种情感充斥却又消散的战场之人,才能看得见的世界。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明白自己并非纯真无邪的孩童,而是罪孽深重的罪人而已。 「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告别式将在后天拂晓举行。」 「明白了。」 拂晓举行告别式是王国军的惯例。 理由只有一个:死者的离开将为国家带来黎明,所以拂晓是最适合送行的时刻。 生者与死者告别,前往拂晓后的明日。成为过去之人的死者与活在当下的生者,将会在拂晓时刻分道扬镳。 瑞克提法尔在迦拉哈的带领下,再次走入「帕拉提翁要塞」。 在停满了车辆与工程车,建材与废弃物堆积如山的城门附近,充斥着异于战时的喧嚣。 擦身而过的士兵们脸上不再带着紧张感,虽然忙着修理要塞及准备明天的典礼,但是动作中却有一种清爽的感觉,想必是原本背负的重荷已经卸下之故吧。 虽然他们肩负名为「国防」的责任不变,不过已经从面对着敌军,只要一声令下便得向前与敌人战斗,不知明日生死的那种紧张中脱离了。 拜即将在典礼中离去的众英灵之福而活下来的他们,有活下去、走完人生的义务与权利。 瑞克提法尔如此想着,放松原本略微紧绷的嘴角。 他跟在迦拉哈身后走着,没发现后方的莉蒂已经察觉那表情了。 莉蒂对瑞克提法尔的反应感到惊讶,但随即将目光移到他的背影上,低下头来。 她的记忆中,有与瑞克提法尔同样的表情。 她老家有一张照片。 那是二十五年前战况最激烈时,由战地记者拍摄下来,之后辗转经由父亲部下交给母亲的,同时也是莉蒂父亲生前最后的照片。 仿佛把其他士兵们的吵闹视为另一个舞台上的故事来观赏般,有如观众的笑容。 以笑容来掩饰——最烂、最自暴自弃的表情。 「——!」 见到那张照片后,莉蒂确定父亲抛弃了母亲与自己。 为了拯救同袍,作为军人而死的「英雄」。 没错。父亲为了当上「英雄」而抛弃了自己的家人。 成为国家的「英雄」,不再是自己的父亲。 不论走到哪,所有人都知道父亲的名字。 无人不知的军人楷模「英雄加里安」。 代价是莉蒂不得不舍弃自己所知的父亲。 从母亲那儿听来属于母亲和自己的父亲;被人们传颂的,众人所知的父亲给覆盖过去了。 加里安成了英雄。结果他不再是单纯的莉蒂之父,而是「英雄之子」的父亲;同时莉蒂也不再是单纯的莉蒂·雅顿,而是「英雄」加里安的女儿。 说不定,莉蒂梦想中的全家福就是在那瞬间碎裂成粉尘。 ◇◇◇ 把瑞克提法尔送到房间时,迦拉哈发现莉蒂的样子不太对劲。 随着成长而越发不祥的鬼气,虽然平时隐藏得很好,但这时却透过表情泄漏了少许。 (因为殿下而看清自己了吗?) 「让她旁观瑞克提法尔战斗英姿的苦心没有白费。」迦拉哈心想。 他想矫正莉蒂的扭曲。 因此让莉蒂成为瑞克提法尔的参谋,并且让她观看瑞克提法尔与巨神的战斗。 瑞克提法尔是正直到以愚蠢方式战斗的男人。 尽管他也会耍点小心机,但只有为了某个目的才会那么做。在这一点上,瑞克提法尔总是始终如一。 迦拉哈认为这点和自己的挚友极为相似。 加里安在平时是个闲散、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甚至会怀疑他为何想成为参谋。 有一次迦拉哈向加里安问道:「为什么你想当军人?」 「因为简单明确啊。和其他工作相比,军人非作不可的事最简单明确嘛。我太笨了,搞不懂复杂的事情。」 笑着说出这种话的加里安,其实是骑士学校前五名的学生。 搞不懂太复杂的事,是加里安式的拙劣笑话吗? 或者在他眼中「复杂的事」远比参谋所需学习的庞大知识更困难? 果真如此,那迦拉哈将永远无法理解他说的「复杂的事」是什么吧? 迦拉哈在骑士学校的成绩刚好在中段。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啥想做的 。能够和最重要的家人过幸福日子就行了。只要能看着莉蒂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而且在我死后,她依然可以笑着生活就够了。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人高兴了,对吧?」 有人说军人无法制造任何事物。 军人会带来的只有破坏与杀戮而已。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只要是人,任谁都有办法破坏与杀戮,不只有军人才做得到。 拿邻国「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总统为例如何?他既不是贵族也不是王族,不也对王国做出许多破坏与杀戮的行为吗? 还是说只有元首才会带来那些行为?这说法也不对。 在王都夺还战中,市民以暴力赶走叛乱贵族的军队。为了发泄长久以来的压抑,他们露出狂暴的一面,进而杀死、侵犯士兵。 任谁都能成为破坏者。 但是同时,任谁也都能成为创造者。 「加里安,如果是你的话,打算如何推动这个国家?」 「这个嘛~~总之先和老婆女儿一起过完悠闲的日子之后再来想吧。这样一来,我就能决定谁是最重要的人了。」 回想起来,加里安总是贯彻自己的想法。 只是因为其想法不会与其他人发生冲突,所以不曾造成问题而已。 加里安为王国铺好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道路。在提示这些想法的才能上,没人比得上他。 「迦拉哈,你回去。」 「可是帝国军的规模比我们部队大上好几倍!分散兵力绝不可能挡得下他们!」 「这不是问题。只要争取到足够时间,让『帕拉提翁要塞』做好防御准备就行。就算我们覆灭,只要『帕拉提翁要塞』能发挥全力,即可保住国家。」 就算赴死,加里安的态度还是完全不变。 他默默从怀中拿出作为护身符的家人照片,交给迦拉哈,开口笑道: 「我迟早会去找你拿回来的,先帮我保管好。」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为了预防看到家人照片后,心中会涌起逃跑念头之故吧。 「逃走会害家人身陷险境。」为了让自己抱着这个念头战斗。 「参谋可没有指挥权喔!」 「只要被任命为代理人就没问题了。」 「我留、你走不也是一样吗?」 「你适合更大的舞台。与其死在这里还不如努力向上爬,往后好保护我家人。我只能把老婆和莉蒂托付给你了。」 「自己去!你自己去保护她们!凭你的本事,不管是当上北方总军的参谋总长,或是国防部的参谋部长,那都不是梦啊!」 「的确是梦。不过我深深相信,你往后一定会变成大人物。我相信你。」 加里安把家人的照片硬塞给迦拉哈,把他赶出指挥壕。 和加里安同一阵线的两名参谋架住迦里安双臂。 「放开我!加里安不是你们的长官吗?」 「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做。上尉把您托付给我们,命令我们绝不能让您战死。」 「可是……」 参谋们铁着脸,连看都不着迦拉哈一眼,迳自把他拖走。 迦拉哈发现他们的肩膀其实颤抖不已,无力地垂下头。 「——那家伙的家人会恨我吗?」 「夫人应该不会恨您吧?虽然一开始可能会责备您,但马上就会理解整件事,只剩下悲伤而已。」 「那女儿呢?」 「属下不清楚。那是您的责任。」 迦拉哈听着这些冷言冷语,全身发抖。 被莉蒂怨恨就无法将她好好养大。如果想让女儿依迦里安的希望长大,那就得走上比受到怨恨更加艰难的路。 「加里安。」 指挥壕已经落在远远的后方。 伤患从四周的堑壕中陆续被运出来。接下来,那一带即将成为地狱。 「部队长大人,请别让上尉的想法成为遗憾。今后您将背负起上尉无法背负的重担。」 装甲车轰轰地从身旁超前。 少到可怜的自动人偶被埋在堑壕之中,上面覆盖着迷彩布。 装备在自动人偶肩上的火炮被当成野炮使用。 「请您别忘了这里。」 参谋的话深深刺进迦拉哈心中。 「莉蒂。」迦拉哈不由自主地呼唤这名字。 「有什么吩咐吗?」 挚友托付给他的重要爱女。就算赌上迦拉哈这名黑精灵的所有人生,也要让她幸福才行。 「殿下就交给你了。我得回去监督进度。」 「是。」 动作没有一丝紊乱,表情也是极为认真的参谋模样。 但是,眼神中带着一般人所没有的扭曲。 和因战场上的鲜血及鬼气而发疯的人相同的扭曲。 迦拉哈并不想问「为什么?」 而是觉得「果然如此」。 因为在挚友爱女身上植入疯狂的就是自己。 挚友不是为了让女儿变成疯子而死的,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无力将她拉回正轨。 迦拉哈早就是疯狂那一侧的人了,所以不论如何努力,仍无法将挚友的女儿从那混浊的泥泞中拉出。 其实他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从挚友死去,成为「英雄」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了。 为了国家,也为了王国内的所有国民。身为军人的迦拉哈接受军方把挚友捧成「英雄」的行为。至今仍不认为那是错误之举。 当时王国因为北方前所未有的帝国攻势而大为动摇。集结援军的时程一再拖延,甚至采取最愚蠢的战略:「将战力分批投入战场」好不容易才保住战线。 对方有率领超过十万大军的优秀将领。 就连作为最后王牌并即时投入战场的数名龙族,也被帝国的「杀龙者」全数歼灭。 虽然那名「杀龙者」的能力不如现代的葛罗莉艾,但是作为兵器、作为军队的一部分,她依旧是名完美的「杀龙者」。 就算用普通武器也能杀死赫赫有名的龙族——帝国恐怕也是透过那场战争学到这一点。 威名远播的最强种族——龙族被歼灭,王国军被迫撤退躲入「帕拉提翁要塞」之中。 挚友就是死在撤回「帕拉提翁要塞」的战斗中。 在敌方拥有「杀龙者」强大的主力攻击部队面前,原本以质取胜的王国军,因压倒性的敌军数量而呈现劣势,战地司令部只好决定固守要塞。但是帝国军的行动远比司令部预期的更快,撤退较慢的王国部队因此被帝国军逮住。 那部队由当时官拜中校的迦拉哈所率领,是一支临时混编分遣队(注)。 尽管是一支尽可能集合败部残兵的混编分遣队,战力方面却相当令人忧心。 不过,至少在人数方面仍无愧分遣队之名,而且其中有许多从各场败仗中挺过来的老练士兵。 为了避免覆灭,迦拉哈决定让一部分军力殿后,以利其他士兵撤退。自愿担任殿后部队指挥官的,就是分遣队的资深参谋上尉加里安·雅顿。 在加里安的婚礼上,迦拉哈曾以好友身分致词,也很熟悉他刚出生的小女儿。 所以迦拉哈一直劝加里安回心转意。 迦拉哈说:「让没有家人的我留下来吧!」 可是—— 「未来,你会比我更重要。」 加里安如此说着,坚持自己留下来的想法完全没变,就此殉国。 上次的战役证明加里安当时的看法没有错。在压倒性劣势下,迦拉哈撑过帝国军的攻击,最后终于 逮到反击的机会。 加里安·雅顿无疑是一位优秀的参谋,就算殉国了二十五年,他依旧保护着王国。 但是,抛下由挚友与自愿者组成的殿后部队撤退时,迦拉哈完全没有考虑到未来,只是痛恨把挚友作为牺牲品的自己,被愧对挚友家人的罪恶感所侵袭。 多亏挚友留下的参谋们,他才能撑过当时的状况。 参谋们忠实依照加里安的遗言,辅佐迦拉哈。 迦拉哈好不容易逃进「帕拉提翁要塞」,等收到殿后部队覆灭的报告后内心懊悔不已。 名留青史的良将迦拉哈·多·拉格达纳,应该就是在此刻诞生的吧。 迦拉哈因这场战役而展现出将才,进而成为要塞指挥官,远眺挚友沉眠的这片非武装地带。 要塞后方是挚友守住的国土,是挚友想保护的一切事物所在之处。 迦拉哈把这种想法置于心中,从敌军人数比这场战役更多的战斗中,一路保护王国本土至今。代价是牺牲了挚友最想保护的家人。 迦拉哈为了完成挚友遗志累积力量的期间,挚友托付给他的家人在绝望中受到许多伤害。 「我到底在干嘛?」 为了挚友所做的努力,现在却得到反效果。迦拉哈再次感到后悔。 至今保持在危险平衡状态的莉蒂内心,因为感染上次战役的疯狂,开始堆积起黑色的污泥。 因为那名与挚友相似的青年和挚友一样,同在强敌面前奋不顾身地战斗,进而成为「英雄」之故。 莉蒂憎恨「英雄」。 憎恨从母亲身边夺走丈夫、从自己身边夺走父亲的「英雄」。 为了证明保护国民的不是「英雄」所以她才会成为军人。不过到头来,莉蒂还是被「英雄」救了。 结果就是莉蒂的心充满名为憎恨的业火,化成烧尽一切的炼狱。迦拉哈认为,第一个该被那炼狱烧死的人其实是自己。 注:临时混编分遣队没有部队番号,仅仅是集合各部残兵的临时单位。其兵员可能来自陆、空军各种兵科,由当地最高阶军官指挥,战后各自解散归建。 莉蒂憎恨不已的「英雄」就在她眼前。 同时她也知道了「英雄」的真相。 知道「英雄」也和凡人一样,会犯错、会苦恼。就算如此,依然得恰如其份称职地扮演「英雄」、勇于战斗。此外还看见了他向新朋友伸出友谊之手的光景。 莉蒂心中的「英雄」开始起了变化。但是那变化说不定会把形成莉蒂这名女性的所有根基彻底粉碎。 「——殿下,下官有一事相求。」 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办法把挚友的遗孤拉回来了。 迦拉哈在六个月亮争夺夜晚支配权的时刻,偷偷前往瑞克提法尔的寝室——「为莉蒂请命。」 他铁了心打定主意。为了报答当年救了自己一命的挚友,也为了挚友「真正」想保护的对象。 既然憎恨「英雄」,那就只能靠「英雄」来化解憎恨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 ◇◇◇ 一辆雪地履带车在这个月又厚了不少的雪地上行驶着。 由于在军事方面,连结「帕拉提翁要塞」与「威尔马葛斯」的道路是重要运输路线,因此一向维护得很好,但现在雪地履带车偏离了主要运输路线。行驶在除了履带式雪地车之外,无法顺利行驶的路 线。 为了侦查而研发、被王国军分类为中型车辆的雪地履带车内共有两人。 他们是在驾验座握着方向盘的瑞克提法尔,与沉默坐在副驾驶座的莉蒂。 设置在两人中间前方的透明球体闪着导航光点,瑞克提法尔依照光点的指示驾驶车辆。这个球体是接收从基地发出的诱导波用的终端装置,是极为常见的军用车配备。 在没有地标可以参考的雪地开车时,它更是不可或缺的装置。 诱导装置发出尖锐的独特声音,指示车辆前进方向。 那是车内唯一的声音,车内的两人完全没有交谈。 五人座车辆后方座椅上没有重要行李,车内空荡荡一片。 撇开身为驾驶的瑞克提法尔不说,连莉蒂也没有因为暖气而昏昏欲睡睡,只是一味沉默着。 (唔,有点搞懂迦拉哈的话了……) 瑞克提法尔偷瞧莉蒂的脸。与其说她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因为压抑着什么所以面无表情。 「我担心挚友的遗儿。」瑞克提法尔昨晚已经听迦拉哈这么说了。 尽管瑞克提法尔待在要塞的没什么工作要,不过迦拉哈是逼身为摄政的他与莉蒂一起去「扫墓」。 由于在上次战役得到莉蒂许多帮助,把陪她扫墓想成是报恩的话,倒是也能接受。 只是这股沉默还是让胃不太舒服。 (哈哈哈,好像快要听见胃发出什么不愉快的声音了……好想逃。老实说,我真想逃啊) 但瑞克提法尔想逃也逃不了,就算胃袋发出哀号或穿孔也一样。 (总觉得和巨人互殴还比较轻松,究竟是怎么了?) 有「皇剑」保护,胃应该平安无事。 瑞克提法尔叹着气,向莉蒂发问道:「上尉。」 这是车内第三次出现对话。 「是。」 这也是第三次出现抹杀各种感情的回应。 「我们没走错路吗?」眼前的风景看起来全都差不多。 举目所见尽是荒野,以及覆盖荒野的白雪。 「——只要诱导装置没有故障,就应该没错吧。」 瑞克提法尔算是持有这个世界的普通、建设用重型机械以及运输车辆的驾照。只要一习惯,就连雪地履带车也是驾轻就熟。而且「皇剑」也知道包含车辆构造在内的所有驾驶知识。 尽管如此,只要一听到莉蒂不高兴的声音,他就有种快要因失误而撞上一旁雪山的感觉。 就连发出巨大噪音,一边压实积雪一边前进的履带声也优闲地令人可憎。 履带车的速度比起轮型车辆可说是慢的让人火大。 瑞克提法尔希望能快点到达目的地,不过又告诉自己必须安全驾骏。 只要想到别人的生命被交付在自己手上,多少还是该小心一点。 就算那个「别人」是让自己烦恼的原因也一样。 「是这样吗?」 瑞克提法尔很努力了、已经尽力了。 他压抑着快要抽筋的脸,心想这也是上位者的工作之一。 「是。」 不过,他还是打从心底期盼着,希望快点到达目的地。 尽管表面上维持面无表情的脸庞,暗地里却流下了一、两滴冷汗。因「皇剑」而常保最佳体能状态的瑞克提法尔居然会冷汗直流,这是很稀罕的事。 莉蒂本身并不让他感到棘手。 只不过,莉蒂当下的模样明显与从前大不相同。 迦拉哈没说明理由,只说了:「希望殿下能和那孩子一起拜访她父亲的安眠之地,并向她说明您是以何种心情与帝国战斗。」如此而已。 以何种心情战斗?要聊这件事并不困难。 可是瑞克提法尔却不知为什么要聊这个。 以沙场经历来说,迦拉哈的经验远多于自己;关于莉蒂的父亲,迦拉哈肯定也比自己更熟。瑞克提法尔和莉蒂之间,除了公事便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流,瑞克提法尔甚至只听过她父亲的名字,要这样的他陪莉蒂来「扫墓」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且话说回来,他居然让年轻女孩和男人独处,要是出了什么事,到 时该怎么办? 发生利用君主立场强迫她就范的情况不无可能。就算瑞克提法尔在事后受到应有的制裁,还是无法挽回造成的伤害。 (难道说……他认为我没胆?) 这是极为残酷的现实。 (唔,没差啦,反正那也是事实……) 之前也有过美貌绝伦的公主睡在自己眼前,但是自己顶多只能碰碰她脸庞的情况。也不是现在才这么没用。 (都快悟道成仙了……) 瑞克提法尔不再去想那些伤及男性自尊的事,重新思考迦拉哈的意图。 但是不论怎么思考,他还是没有答案。 说起来,这种问题本来就无解。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瑞克提法尔深深陷入「迦拉哈的想法会不会有什么含意?」的思考轮回中,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爬出来。 尽管这和思路当机差不多。世界上有太多事是尚未结婚生子,而且才二十三岁的瑞克提法尔想破头也无法明白的。 当然,优柔寡断的性格也是让瑞克提法尔想不出答案的原因之一。 如果他能站在被遗留者的立场、设想那些人的心境,也许能发现片鳞半爪。可惜他不是被遗留者,而是一去不回的人,想必一辈子也改变不了了吧。 因此从性格方面来看,瑞克提法尔和莉蒂很难合得来。 只是因为两人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在公事方面处得不错而已。 苦思到最后,终于放弃思考的瑞克提法尔决定专心开车。他无言地重新握好方向盘。 履带辗碎了冻结的雪块,在车内制造出钝重的回音。 ◇◇◇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战斗结束后,基于停战协定,两国共同派遣慰灵访问团前往非战斗区域。 五十八名为了掩护同袍顺利撤退,自愿担任敢死队的王国士兵沉眠的小山丘。慰灵访问团当然也拜访了那里。 但是当会同慰灵访问团前往当地——为了设置北方黑龙公所致赠的雪花黑曜石制慰灵碑——的工兵队抵达山丘时,却连一具王国士兵的遗体也没看到。 他们原以为同袍们一定曝尸荒野,军方也因此派遣回收部队同行,以便回收遗体与遗物。 「应该在这里的王国士兵遗体到哪儿去了?」他们向以监视者身分同行的帝国官员问道。 帝国官员的回答极为冷淡与残酷。 「我军从此处撤离时,早就没有任何王国军的遗体或遗物了。恐怕是被攻打这座山丘的部队当成战利品带回去了吧。」 当时帝国军盛传「王国士兵尸体很值钱」的谣言。 那谣言可能源自更早之前的王国龙族与帝国「杀龙者」的战斗,意义是指阵亡的龙族遗体很值钱吧? 但是谣言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所有王国士兵的尸体都很值钱。 的确,王国有些种族的身体是很有价值的。 帝国贵族豪邸内装饰着妖精或黑妖精的标本。这既不是笑话也不是谣言,是事实。 结果就是战死在这座山丘的王国士兵遗体被帝国军带走,无法回到遗族身边。虽然王国要求帝国归还遗体和遗物,但是帝国却拒绝了这个要求。帝国的说法是:当时攻打这山丘的帝国军多达两万人,不可能找出偷走遗体遗物的犯人。 王国方面也承认这件事难以做到,不得不放弃。 当时两国只是处于停火状态并没有签下和平条约,双边关系依然相当紧张。 「应当避免节外生枝。」当时的国王如此判断,因此将这件事隐于台面之下。 「父亲的遗体不在于任何地方。遗物也只有中将带回来、军方送回来的寥寥几样物品而已。——还有前代陛下赏赐的勋章。」莉蒂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容。 证明父亲成为「英雄」的勋章。但是不论那勋章多美丽、多有价值。对她来说,连路边的小石头都比不上。 瑞克提法尔一面听着莉蒂的独白,一面把从车上拿出来的花束放在慰灵碑前,对着石碑闭眼数秒。这不是哀悼,就在立场来说他不能这么做。不过瑞克提法尔向英灵们报告说,王国现在仍努力保护活着的国民。 莉蒂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你不鲜花吗?」 「我没有可以献花的对象。沉眠在这里的是英雄加里安·雅顿,不是我父亲。我的父亲早在那场战役之前,抛下母亲和我前往战场的那天就死了。」 「——」 声称父亲不在此处的莉蒂,眼神如刀一般冰冷。 那是一把将憎恨以更强烈的憎恨锻造而成的刀。 正因为是至亲,所以才会如此憎恨。那是对家人没什么感情可言的瑞克提法尔无法理解、刻骨铭心的恨。 但是和话语相比,她表情之壮烈地更加令人难受。 为什么我身边的女性,都是如此优秀、高洁呢?瑞克提法尔很想这么说。同时也满心厌恶因她们太过优秀而感到不悦的自己。 她们的确是被自身优秀的能力所苦。但是因此感到不悦,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你恨父亲吗?」瑞克提法尔以那样的感情问。 「不,我并不恨父亲。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莉蒂回身注视着瑞克提法尔,眼神笔直穿透他银色的眸子。 眼镜后的眼神没有任何虚伪,表示她对这个回答完全没有迷惘。 「那么,你恨『英雄』吗?」接下来的问题让莉蒂脸色骤变。 她握紧拳头、咬着嘴唇以抑制怒气的声调说道: 「恨。也恨当今王国太依赖『英雄』这种不牢靠的东西。」 这不是该在摄政面前说的话。 不过莉蒂的发言,对有良心和头脑的王国军人来说,的确是该戒慎恐惧的问题。 「国家应该由作为盾牌的军人来保护。军队就是为此存在、为此使用人民的血汗钱来训练士兵。对于脑中想着『有万一时,某人一定会率领我们得到胜利』这种天真想法的军人,您认为人民愿意把性命交给他们吗?」 瑞克提法尔不认为王国军人如莉蒂所言,那么依赖名为「英雄」的偶像。 但是不论程度如何,王国军中的确存在莉蒂说的那种状况。 「初代国王陛下是『英雄』,而且因为他具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在推翻旧帝国后,将各种族整合为一个国家,这是事实。初代陛下不那么做,大陆东方的土地就无法统合成为王国,各种族应该会持续着永无止尽的纷争吧。连四龙公也是,如果他们不跟随初代陛下,应该不可能和平对等地相处。但是正因为如此,『英雄』不可以随便出现。」 绝对不能让「英雄」量产化。 不知从何时起,莉蒂开始这么认为。 不该以——英雄——如此便宜行事的头衔来装饰死亡。 真正的「英雄」不是死后才诞生的。 「殿下,您应该能够理解吧。一个国家太过依赖个人,就是亡国的征兆,将成为步步走向灭亡的国家。假如王国变成如此,我将无颜面对至今为国牺牲的众先烈了。所以我——」 莉蒂话中带着热度。 满是从她平时的模样无法想像的晦暗热度。 「——够了。」 「——!」 瑞克提法尔轻声打断莉蒂充满热情的发言。 轻微,但是很清晰。 莉蒂喉头因此立即冻结,说不出话来。 原本一直沉默听她说话的瑞克提法尔,以宁静的视线贯穿她的双眼。 「看来你就是透过这种方式来武装自己的真心。透过冠冕堂皇的话语, 藉此包装抛下自己和母亲赴死的父亲、逼死父亲的国家恨意。」 「殿下,我——」 「够了。你的意见很有道理。先不论正不正确,那的确是某种事实。这点我承认。」 但是,瑞克提法尔看着方才献上花束的慰灵碑继续表示: 「我不认为众先烈,是为了你所说的那些复杂理由而死。你说『英雄』不过是偶像,那么在世界上最接近现实的战场中,真的有办法诞生你所说的,那种充满虚伪的『英雄』吗?」 瑞克提法尔是这么想的。 就算「英雄」战死沙场,也不会从沙场中诞生。 但是—— 「作为偶像的『英雄』是为了安抚人心,而在战后诞生的东西。所以那种英雄不会诞生于战场上。」 那只是把战死沙场的人们拱成「英雄」这种偶像而已。 「既然如此,我的父亲并不是以『英雄』身分死去吗?」 「不,令尊的确是『英雄』。」 莉蒂困惑了。 瑞克提法尔的话中没有丝毫犹豫。 所以莉蒂对于那文字游戏般的说法感到困惑。 「您想说的……是什么?」 ——瑞克提法尔打断了莉蒂的问题。 「令尊不是以作为偶像的『英雄』而死,而是在战场上,以真实的『英雄』之姿而死。」 「怎么可能?殿下您刚刚不是说过,战场不会诞生『英雄』吗?」 「我的意思是,唯有作为偶像的『英雄』无法诞生于战场上。但在现实中……基于本人意志而成为『英雄』的人确实存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是诡辩!我父亲作为『英雄』而死,并且不再是我和母亲认识的父亲!」 莉蒂大叫了起来。 眼角浮现忍受着痛苦的泪水。 瑞克提法尔因为害她——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曾担任过自己副官的女性——变成这模样感到后悔。 他没有考虑她的想法。 是因为自己不曾在战场上失去至亲?或者是因为两人的思考模式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他终于明白,迦拉哈为何要彻底隐藏护卫的存在,制造出两人单独前来这里的用意了。 因为莉蒂不可能让认识的人看见这副模样。 她一定不想被认识的人看见这副可悲的样子吧。 瑞克提法尔只把莉蒂当成部下。 基于立场,他也不能把她看成部下之外的存在。 所以他才能出现在这里。 他与莉蒂的关系既远似近,而且他还被称为「英雄」。瑞克提法尔没有发现,正因为自己与莉蒂父亲之间有太多相似之处,所以才会被迫担负将她逼到死角然后拉回正轨的任务。 (不论怎么想,我的能力都办不到啊……) 瑞克提法尔诅咒把这道难题塞给自己的迦拉哈。 如果是为了帮助眼前这名女性,为了报答她之前的恩情,瑞克提法尔并不介意当坏人。 但是他的个性也没有差到把女性弄哭还能无动于衷。 「我无法断言。因为我不是令尊,也不清楚你的事。不过,假如我身在与令尊同样的情况下——」 瑞克提法尔冷静说着。 那冷静的态度无疑是对莉蒂的情绪火上加油。 「吵死了!给我闭嘴!!」莉蒂像任性的小孩般,捂着耳朵摇头大叫。 看着她的反应,瑞克提法尔发现,莉蒂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母、母亲临终时,呼唤着父亲的名字死去!每个见到我们的人都赞扬父亲的死亡,所以母亲只好私底下偷偷哭泣。到了最后一刻,母亲终于想起父亲真正的模样!但是我没办法像母亲一样,流泪哭泣!」 加里安殉国时,莉蒂年仅一岁。 与父亲分离时,她更是年幼。 强褓中的小婴儿不可能记得父亲。 她心中的父亲形象,只能靠母亲的回忆来拼凑。 「母亲口中的父亲很温柔。在我出生时他甚至高兴得泪流满面。」 瑞克提法尔也明白这一点。 像莉蒂这样温柔的女性,其生父不可能是出现在英雄传说里的肃穆军人。 「可是人们对我吹捧的父亲是无比英勇、有如军人楷模般的人。是不顾我和母亲的痛苦悲伤,把一切全部奉献给国家的人!」 每当母亲听到外人叙说丈夫的英勇事迹、称赞他为「英雄」时总是暗自哭泣。 因为她觉得国家捏造出来的、名为「英雄」的偶像虚名玷污了她所爱的男人。 「王国把我的父亲捧为『英雄』好为国民带来勇气,让我父亲成为死者们的代表,以维护国家的安定。」 因此她否定「英雄」,也否定创造出英雄的王国。 身为「英雄」的父亲让母亲哭泣。 创造出「英雄」的王国,夺走了属于母亲与自己的真正父亲。 「只要静静告诉和父亲生前创造的回忆就够了!加里安有多勇敢、多勇猛之类的,那种事对我或母亲来说,根本无所谓!我们只想回忆还在世时的父亲,静静地生活而已!」 为什么不让我们安静地过日子? 为什么没人注意到母亲的泪水? 为什么—— 「为什么——抛下我一个人!?」 母亲因为过于失意,最后受历代国王宠召。 留下莉蒂独自活在世界上。 「亲戚们都只把我看成英雄之女!一向他们询问父亲的事,都只会诉说他是什么样的军人而已!」 他们并没有恶意。 只是想给予自幼失亲的孤女活下去的充足阳光。 害得她把「英雄」加里安的偶像形象深植于心中。 「我不记得父亲,对父亲一无所知!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崩溃痛哭。 累积多年的情感轻易粉碎她的理性。 泪流满面、鼻水直流、抽噎不已。 这里没有坚毅的莉蒂·雅顿参谋,只有一位渴望父亲的小女孩。 事到如今,瑞克提法尔才终于领悟到自己的失败。 莉蒂的过去,不是可以拿报恩之类的理由就擅自碰触的东西。 被吹捧为摄政、自满过头的结果,便是践踏了一名女性的内心。 瑞克提法尔后悔了。 她需要的对象不是自己。 而是认识她父亲、可以告诉她父亲往事的人。 「上尉……」 「殿下您是『英雄』!和我父亲一样!迟早会害得被您留下来的人伤心难过!」 「——」 被留下来的人! 瑞克提法尔被这句话刺痛了胸口。 没错,自己迟早也会把重要的人、想要保护的人留下来,先前往那个世界去。被留下的人们会不会抱着和莉蒂一样无法痊愈的悲伤? 这道自问充斥在混乱的思绪里。 由于他太过沉浸在那问题之中,没发现莉蒂已经擦干眼泪瞪着自己。 「殿下。」 瑞克提法尔慌忙抬头。 眼前的人既不是大声哭喊的小女孩,也不是冷静沉着的参谋,而是一名憎恨着国家,与自己身上「英雄」头衔的女人。 「我是为了以『英雄』之外的身分保护这个国家,才会成为军人。所以,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莉蒂注视瑞克提法尔的眼神中,没有憎恨以外的感情。语气冰冷到不由得让人如此认为。 「什么问题?」瑞克提法尔拼命掩饰自己的动摇。 莉蒂深呼吸之后说道: 「如果要您在我与这个国家之间做选择——不对。我和这个国家,您打算保护哪一个?」 「什么!」瑞克提法尔瞠目结舌。 这问题极具冲击性,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这不是军人该问的问题。 军人不该问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至少瑞克提法尔如此认为。 「我有为国捐躯的觉悟。就算被下等兵卒侮辱,或是变成名为俘虏的性玩具也无所谓,因为我是军人。」 和这番论调相反的是,莉蒂很害怕遇上那些下场,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但是她依然直着视瑞克提法尔,或许这就是名为莉蒂的女性坚强之处。 瑞克提法尔也因此无话可说,毕竟强悍女性是他的弱项。 「如果是『英雄』,您会选择国家吧。即便以摄政立场而论,应该也会如此。不对,是非那么选择不可。」 她脸上带着觉悟。不,其实是轻蔑。 反正你救不了区区一个女人。 「为了救大多数人,所以得忽略个人。」她的眼神如此控诉。 「上尉,我——」 「我知道向殿下问这种问题会很奇怪。但殿下您是不是该针对这问题做出回答呢?」 以率领国家之人的身分,以象征群众之人的身分。 以逼迫人民赴死之人的身分回答。 「我听说告别式结束后,殿下还会在要塞留宿一晚。」 「嗯,没错。」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回答,莉蒂以极为疲惫的笑容说道: 「——既然如此,请在明天说出您的答案。这是我花了二〇多年的时间才得到的答案,所以我不会要求您马上回答。这要求本身就无礼至极,因此您若是打算无视一介小女子狂妄的胡言乱语,倒也无所谓。」 「——」 无法当场回答的瑞克提法尔只能默默点头同意。 ◇◇◇ 回程比去程更加安静。 两人都不发一语,只是一味地看着窗外。 虽然如此,但觉得莉蒂的神情比去程时稍微柔和了一些,是瑞克提法尔的错觉吗?还是因为她的心境产生了什么变化,抑或是她已经死心了? 总之在归途中,两人都将对方视为空气般不存在。 即使回到要塞,两人的交谈也只限于公事。 虽然他们原本就没有亲近到会闲聊的程度,不过迦拉哈和其他参谋依然对两人的态度感到讶异。只不过,由于那变化极为不明显,所以其他人也无法追问理由。 直到当晚,瑞克提法尔准备就寝时才终于发现。 白天的问题其实包含了莉蒂的温柔。 那问题是今后会让更多人死去的他,早晚要面对的障碍。所以莉蒂让自己成为那障碍之一,好让瑞克提法尔提早做好觉悟。里面包含了这样的温柔。 算是她对于小自己三岁,同时算军人后进的瑞克提法尔式的笨拙温柔。 就算打从心底恨着「英雄」,莉蒂也没有把这个帽子扣在瑞克提法尔头上。 正因为她对父亲的死感到痛苦万分,所以才能将身为偶像的瑞克提法尔,与会烦恼的、真正的瑞克提法尔区分出来吧? 发现这件事之后,瑞克提法尔陷入自我厌恶之中。 不管两人的关系如何、不论在什么状况下,莉蒂仍然以参谋的立场辅佐、支持瑞克提法尔。究竟该如何回答她?而她期望的答案又是什么?瑞克提法尔不断思考这些,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为止。 一面回想着有如孩童般流泪的莉蒂身影—— ◇◇◇ 白银大地与浩瀚苍穹。 英灵们为后人带来的明日青空,美得令人不禁掉泪。 身穿甲种军服、胸口别上黑色丧章的两万三千名军人,以穿着特甲种摄政大军服的瑞克提法尔为中心,在「帕拉提翁要塞」的王国方面城门前列队。瑞克提法尔的正后方是迦拉哈,各参谋则站在迦拉哈身后,其中还能见到莉蒂的身影。 在刺骨寒风中,军人们不穿外套目送往日的战友离去。 置于篷式军卡中的棺材上,全都盖着白布。 那是送给前往历代国王所在之处的死者们的礼服。接下来他们将被送往「瓦尔密待」,再以王家特别订制的列车运回王都。 瑞克提法尔站在数百辆的军卡前,于寂静中开口。 「——我的战友们。」 透过扩音魔法,演说传遍车阵及送行军人所在之处。 但是,军人们并不转头看向瑞克提法尔。 而是一味注视着离去的行列。 「诸位以生命相护之物,今后将由我等接手保护。诸位胸中的荣耀与骄傲,今后亦将由我等继承。诸位获得的胜利,将在天上照耀王国直到最后。」 瑞克提法尔将佩在腰间的「皇剑」连同剑鞘捧在手上。 他闭了一下眼睛,将「皇剑」缓缓抽出。 晶光灿然的剑身倒映着死者守住的大地与天空。 「映照在这把『皇剑』上的,是诸位守住的世界。而这些景色的远方有更多的世界。有人们的笑容、人们的欢呼、人们的喜悦,全是诸位亲手保护下来的世界。」 瑞克提法尔在这场战争中,命令许多军人赴死。 那些死亡是他必须背负的罪证,也是他必须背负的荣耀证明。 因此瑞克提法尔一点也不后悔。 以个人而言,说不定会有点想自尽。但是作为公众人物时,瑞克提法尔绝不能出现一丝后悔。 只要有一丁点的后悔,就代表因为他的选择而失去生命的人们之死,其实是个错误。 「我,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国事国政全权代理人——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在此宣布。」 瑞克提法尔身后的军人们同时立正,靴底磨擦地面的沙沙声如水波般扩散开来。 那宣言不只属于瑞克提法尔,也是军人们对往日战友的誓言。 「诸位的死没有一丝错误,也没有一丝徒劳。毫无疑问,诸位之死将成为王国的基石,没有贵贱高低之分。」 瑞克提法尔俐落地将「皇剑」收回剑鞘中。 剑柄与剑鞘的铮铮碰撞声清脆响亮。 「我在此起誓。」 瑞克提法尔用力踏着大地,将「皇剑」拄在地面上,在「王者」的绝对孤独中大声说道。 只有这一瞬间,没人能与瑞克提法尔比邻而立。 不论是谁、又是如何期望,只要瑞克提法尔的身分是国王,这份孤独就不会消失。 「诸位守住的世界将由我继续保护下去。诸位想保护的生命,将由我的信念与力量来保护。诸位只需安详前往历代陛下所在之处即可。诸位的身后将由我等继续守护!」 随着这句话,二列并排并停满马路的军卡一齐发动引擎。低沉的运转声重重叠叠地传到天上。瑞克提法尔将皇剑佩回腰际,在不使用扩音魔法的情况下大声呐喊。 那是使用任何魔法都无法超越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全员,向我们的战友——敬礼!!」 两万三千人的手势划破空气,举手敬礼。 军乐队开始吹奏送葬进行曲,车阵缓缓动了起来。 就像被喇叭声推动似地,载着棺柩的军卡ー点ー点、一辆一辆在除雪后的马路上前进。 瑞克提法尔动也不动地目送车阵离去。 即使眼中噙着因思念战友而涌出的泪水,他也只能吸吸鼻子,不让呜噎之声泄漏出来。 为了保护前往历代国王之处的他们背影、为了保护他们守住的事物,绝不能让他们停留在这里。不能因战友们殉国而依依不舍。 瑞克提法尔他们已经宣誓过了,要保护亡故战友的身后、要保护战友守住的这个国家、要保护战友打算保护的这一切。 因此,他们默默目送成为英灵的战友离去。 ——终有一天,他们会重新集结于历代国王麾下,再次并肩战斗。 ◇◇◇ 告别式后,瑞克提法尔又参加了一些琐碎的活动。 穿着奢华军服在要塞主办的餐会上露面,与前来要塞参加告别式的军方高层交换意见。高层们一致向瑞克提法尔请求整编及扩张军备。他们基于军人身分,原本是无法参与政事的,但假如文官向他们征询意见,就能以相关人士的身分发言。 因为王国太过信任「帕拉提翁要塞」的坚不可摧——导致好几成守军在这场战役中丧命。高层们认为应该藉这个机会,重新绷紧松懈下来的精神,尽速巩固国防体制。 瑞克提法尔时而点头、时而反问或提出反驳,进而吸收他们的意见。 若是将臣下意见照单全收的话,连三流主君都算不上。这件事被「皇剑」记载于历代国王记录的极浅层之处。 君主该做的,是把臣子的意见确实地重新排列组合,然后化为己见。 臣子的意见无法直接说服其他臣子,而且有时也会出现谬误。 将臣子的意见在自己心中不留原形地熔解并重新锻造,才能成为君主的意见。 瑞克提法尔不习惯做这种事,不过还是努力做着。 告别式上的誓言是瑞克提法尔的肺腑之言,所以他必须拼命完成那誓言。 「我明白各位的意思了。不过,倘若倾全力打造军备,将致使内政出现滞碍,内政若是滞碍,不只诸位的薪俸,连所需的士兵及武器都难以齐全。诸位也懂这个道理吧?」 「是。正如殿下所言,可是——」 「够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确实听见你们的心声了。接下来,你们可以信任我的作为吗?」 表面上,瑞克提法尔正在征求同意,但其实有着不容许说「不」的威严。 一位代表在场所有军人,向瑞克提法尔要求扩充预算与整编军备的陆军中将,因瑞克提法尔眼中的压倒性存在感而不得不点头同意。 一方面他也考虑到,倘若在此提出异议将危及自军立场。 不过比起考量,其实让他点头的主因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那是「服从强者」的生物本能,以及「逆我者亡」的恐惧。 以战斗经验来说,瑞克提法尔仅是有过两次实战经验的新手而已。但因为他天生的放弃型人格以及得到「皇剑」,有限度的长生不老之力,所以具有不太在乎自己死亡的缺点。 不在意自己「死亡」的存在,真能算得上生物吗? 中将的恐惧便来自于此。 不怕「死」的生物,算不上生物。 也就是说,那是无法理解的存在。 是未知次元之物、和自己处在不同次元之物。 所以他感到恐惧。 身在超越自我存在的场所之「物」——绝对无法明白的存在。 他虽然是个有才能的军人,但是以武人而言,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之处。这位中将没发现自己脸色发青,催促同志离去。 尽管临走之前还记得向瑞克提法尔敬礼,不过其余的事就无力顾及了。他在离开的途中,顺手拿起圆桌上的玻璃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周围的军人窥视瑞克提法尔的神色,但同时也对自己顶头上司的模样感到迷惑。 他们很快便逃跑似地挤入人群中。 「呼……」 瑞克提法尔看着落荒而逃的军人背影,大大吐出一口气。尽管一脸疲倦的他察觉副官莉蒂正在身后注视自己,依然假装没发现。 他还没想出莉蒂那道问题的答案。无视莉蒂的理由只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莉蒂却不在意他的反应。 「这样好吗?拙劣的应对,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反弹。」 「——这是有必要的。因为我必须明确表达意见。」 瑞克提法尔对莉蒂的疑问耸耸肩,邀她前往外头的阳台。 他把从附近桌上拿来的饮料递给莉蒂。 「不含酒精。」 「——谢谢。」 照莉蒂的个性,工作中的她应该不会喝含酒精的饮料。瑞克提法尔的猜测是正确的,莉蒂接下装着冰红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很甜。 不过那不是砂糖的甜味,这甜味是来自—— 「里面加了冰糖吗?」 「我也不清楚,真的是冰糖吗?」 看来冰糖和冰块是分开加入的。 瑞克提法尔只是随手拿了一杯无酒精饮料而已。 「你不喜欢吃甜食?」 「不,我疲劳时也会喝含糖的茶或吃点心。」 「原来如此。」瑞克提法尔靠在阳台扶手上说道。 餐会会场设置在要塞第三长城的屋顶上,冷飕飕的寒风开始夺走两人因暖气而发热的体温。 仔细想想,这里和开战前一晚,自己与梅里艾菈谈心的第一长城景色相同。 瑞克提法尔有种在过去与恋人约会的场所搞外遇的感觉,于是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关于你刚刚的问题……」 「是。」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一旦让步,往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反弹了吧。我已经说了我的看法,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判断、吸收我的看法了。」 「——可以听听您如此断言的根据吗?」 瑞克提法尔看着雪原的远处回答道: 「北方总军不可能派搞不清楚状况的蠢材过来。」 他们不可能不明白,派遣无能蠢材到君主面前的危险性有多高。 如果真的不明白,那么下次进行人事异动时,情况应该会很有趣吧?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次与帝国的战争中有许多军人崭露头角了。若想将他们全数晋升,然后把总军司令部的人全部撤换掉,也不是不可能。 「有必要就那么做。」瑞克提法尔暗暗决定。 这是他为了报答牺牲者所能做的事之一。 「军方在这场战争中遭受相当大的损失,只要拿这件事作为前提,拨给他们的预算多少会增加一些,再加上『威尔马葛斯』已经落入我们手里,将其要塞化必然会成为国家战略。如今更不需要他们来指指点点。『帕拉提翁』也一样,重要性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凸显出来了。而且修复的事根本不用他们说,早就在进行了。」 除了修复之外,军方同时提出扩建计划。 现在贯穿要塞的铁路将进行地下化。万一要塞遭到突破,到时可以连隧道一起封锁,以免帝国利用铁路南侵。 此外,还有增设要塞炮、参考「妙尔尼尔」制造拥有超远距离射程的巨大要塞炮等等。从明天就可以马上实行的计划,到令人怀疑提案者脑袋是否正常的超现实企划都有。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特地向殿下……」 倘若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被摄政视为无能之辈,抑或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把军队私有化的自私之徒。他们为何要冒这种风险,直接面谏瑞克提法尔呢? 瑞克提法尔心中自有答案。 「他们应该是想表现自己的存在感吧。迦拉哈在这场战斗中大出风头,巩固了他的地位。对那些 人来说,功劳全被迦拉哈独占了,担心因此影响到往后的人事异动与自己的仕途吧?」 他无法斩钉截铁说这些军方高层是杞人忧天。 中央有不少「把迦拉哈升为北方总军总司令」的声音。虽然算是一步登天,但是就阶级来说,升他担任总司令却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迦拉哈已经展现过他的实力了,就现实而言晋升是很正常的。 瑞克提法尔就任摄政时,复职的北方总军总司令就已经相当年迈了,可能会选择带着这场战争的胜利果实光荣退伍。 击退帝国军的功绩,也可以算是迦拉哈顶头上司的北方总军总司令的功绩。选在此刻退休,也算是为军旅生涯画下完美的句点吧。 更重要的是,下一次帝国军将发动的,应该是此次无法相提并论的激烈攻势吧?帝国军应该会先彻底镇压西方战线,接着再把国内所有兵力、全数投入与王国的战争中。 因此,王国方面必须全面加强化北方防线才行。 迦拉哈是最适合负责此事的人选。 「唉,只是迦拉哈本人好像没有离开要塞的打算……」 当瑞克提法尔若无其事地将中央的想法告诉他时—— 「下官怕热,若要下官搬到南方去,到时就难过啰。」迦拉哈这么笑着回答。 只不过,假如用不同的角度解释他那句话,也可以看成他不排斥北上。 「之后的国防计划会以『威尔马葛斯』为中心,另外编制一支军团规模的部队。」 「——那么,中将会调到那边去吗?」 「大致上来说『将与帝国之间的战线向北推』的见解并没有错。而且『威尔马葛斯』不是单纯的军事要塞还是一个都市,不太容易治理。」 有办法一面照顾破万的平民,一面与数十万大军战斗吗? 就算做得到,那也一定得是实力超一流的司令官才有办法胜任。 再说,该司令官上司、国王的代理人——总督,也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担任的。 「好了。等回到中央之后,我还得把乱糟糟的内政整理好才行。这就是所谓的席不暇暖吧?啊~~真是去他们的。」 「——」 尽管嘴上抱怨个不停,瑞克提法尔的表情却很平静。 为什么能露出那种表情?只要一想到瑞克提法尔肩上的重荷,莉蒂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 「你说什么?」 「不,没事……」 看来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没被瑞克提法尔听见。 莉蒂慌忙闭嘴,把红茶一口气喝完。 正巧这时起了风,让她身体一阵哆嗦。 瑞克提法尔发现她的反应,苦笑催促她进入室内。 「抱歉,没注意到你会冷。」 「——不,是我失态了。」 莉蒂因自己的丑态而低下头,随着瑞克提法尔回到会场内。 温暖的室温让她松了一口气,不再发抖。 「我去拿些热饮。红茶可以吗?」 「啊、不劳您费心……」 〔没关系,照顾部下也是上司薪水范围内的工作——咦?慢着,话说回来,我根本没薪水可领啊。」 所以我是免费劳工吗——瑞克提法尔喃喃自语,朝充当服务生的士兵走去。 看着被瑞克提法尔攀谈的士兵战战兢兢的模样,莉蒂对他完全没考量自身立场的行为头痛不已。她不认为照顾、抛开立场与基层人员往来是需要阻止的行为。 但是过头的话,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混乱,今后得请他尽量避免才行。 「——?」 想到这里,莉蒂突然发现。 今后会如何呢? 自己只是暂时在他手下做事而已。 「呵,我也太嫩了……」 一瞬间,她出现往后仍会在瑞克提法尔底下做事的错觉。 明明今后不可能和那位摄政有交集了。 莉蒂再次叹了口气,苦笑看着缓步走来,小心翼翼不让托盘上的杯子溢出茶水的瑞克提法尔。 她有点明白,白龙公主为何老将瑞克提法尔当成弟弟来对待了。 可以的话——真希望自己早点察觉这件事。 如果察觉的话,就可以用更妥当的方法来吐露自己的真心了。 第四章 衔接未来的选择 这天,瑞克提法尔工作到深夜。 与中央的通讯会议花掉了一整个下午。接下来又花了三小时与身在后宫的莉莉西亚联络。 尽管觉得莉莉西亚有点消沉,既然她本人都说自己不要紧了,瑞克提法尔便决定相信她的说法。 而且等回到王都之后,想和莉莉西亚深谈也不会太迟。这场北征一旦结束,瑞克提法尔的战场将会转移到王都的政坛。 瑞克提法尔持续工作,直到夜色渗入室内为止。 勤务兵点亮了灯火,来找他的人也变少了。 修补要塞的工程噪音早已消失,让办公室一片寂静。 「——嗯哼,果然帝国也不是团结一心呢。」 瑞克提法尔单手拿着外务院寄来的报告书,另一只手抵在下巴喃喃道。 报告书的内容是:根据帝国国内的物资流通量与金钱流向为基准,进而推测帝国现在的状况。 帝国内的主要大企业因为这次军事上的大败——东西两战线同时败北——而受到很大的打击。此外,提供兵力的贵族们似乎也大受动摇。 有些势力较小的贵族可能因此家道中落。帝国中央暂且不论,边境地带及属国的独立运动也开始显着化,并且意图与王国外务院接触。 外务院似乎不打算积极支持还不成火候的独立运动,但报告书中也附上了外务院总裁「应该利用这些独立运动来削弱帝国国力」的意见,并列出了支援那些运动所需的金额评估。 不过本院没有预算可以支援那些运动——此外还追加了这句话。 「——也就是说,这是兜着圈子来跟我要钱吗?每个人开口都是钱钱钱,真伤脑筋。」 话说回来,任何国家的政府机关都有「不轻易去做看不到明确成果的事」的处事态度。 明明没钱却还硬要蛮干的政府会令人无法信任,所以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即便如此,报告书中列出的天文数字,只让他觉得编列预算的人在乱开玩笑。 内务院的财务厅厅长,看到估计的预算保证抓狂。 在王都夺还战后,瑞克提法尔与财务厅厅长有过一面之缘。他回想起那位没什么福气、又有点神经质的中年男子脸庞。 精密计算与细腻规画是人族的拿手绝活,财务厅厅长更是其中翘楚。 瑞克提法尔北上之前,厅长曾要求见他一面。他亮出目前可以支出的预算额度,告诉瑞克提法尔现在政府有多穷困。叫瑞克提法尔务必避免与帝国全面开战。 「算啦,反正『帕拉提翁要塞』都变成这副模样了……」 厅长现在一定头冒青筋拨着算盘吧?听说位于内务院的财务厅职员们通宵工作好几天了。 回到中央后,第一个找上瑞克提法尔的官员会是他吧。 「后面还有海军和空军呐。」 由于陆军在这次的战争中打败了帝国,所以国民应该能够接受他们整编军备的事。 但是海军和空军就没那么简单了。 海军只有在雷姆利亚海上和帝国舰队互瞪而已;至于空军,根本只维持着平时的防空态势。 在瑞克提法尔眼中,两军的表现十分称职,但是在人民眼中,他们不过是坐等帝国撤军罢了。 这是非常不妙的情况。 在瑞克提法尔的构想中,今后的国防是三军缺一不可。 帝国那边试飞成功的飞机——尽管现在因引擎出力不足,导致它无法搭载大量火力,但据说旧帝国时代,人类曾以出云的「天照」为假想敌,制造出高机动、重火力的飞机。 即便他不认为帝国能在短短数年内制造出那样的武器,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首先,要将身为空军主力的飞龙及飞龙的装备进行统一,从根本之处提升他们的能力。 例如:把搭载于航空管制骑上的通用空间测位机小型化,然后装备于所有空军骑上。 这样一来,应该就能大幅提高空军骑的战斗能力吧。此外,还得改良用来展开防御魔法的魔导具。再来是扩大航空骑兵学校的规模,进而增加人数不多的航空骑兵编制人数。 见过先前的王都夺还战后,其他国家应该也发现航空战力的重要性了。在往后的战争中,航空战力将不再是掩护地面的手段,而是化为具有高度攻击能力的空中火力吧? 三军中历史最浅、规模最小的空军,扩大其规模并提升品质却是当务之急。 「不周,海军那边也……」 王国的海岸线超过整个阿曼达大陆海岸线的四分之一,海军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虽然在与帝国的战斗中,他们不是主要战力,但是考虑到出云及南方诸国的存在,也不能拿缩 小海军军备来开玩笑。而且海军也可以说是某种技术集团。 基本上,军官只要受过学校课程就大致可以有个模样。但是相当于军官手脚的水兵与士官则没办法在短时间培育出来。在海军学院中学到的只是基本中的基本,还得再累积十年以 上的经验才能独当一面。胼手胝足、默默奉献的他们才是撑起海军的重要人物。 但是削减预算的话,首当其冲被裁撤掉的就是他们。 财务厅上呈给瑞克提法尔的预算计划书中,有相当多财务官认为「海军只要保有军官及一定数量的士官就行了」,这一点让他头痛不已。 从海军总司令部——「大提督」那儿送来的另一分报告书中,详细记载王国海军在雷姆利亚海上发现、锁定帝国军舰队并与其对峙的数日经过。报告书多次强调,这是基于王国海 军上下夙夜匪懈、努力得到的成绩。倘若削减预算,则会让技术如此成熟的海军毁于一旦。 「你们到底是要我怎么做呢……?」 主张该为确保复兴预算而削减冗兵的文官、主张这次之所以能战胜帝国,是因为投资在军方上的预算够多的王国三军。 前者可说是人民的意见,后者可说是议员与政治家的意见。 人民依自己所知的情报来做出那样的结论,政治家们则明白,缩小军备将会在日后的国防方面造成窒碍。当然,不是所有人民都对军方有批判之意,也不是所有政治家都支持军方。 这个国家的主权属于国王。 要接纳哪方面的意见?权利与责任在身为国王代理人的瑞克提法尔身上。 「我的胃……我的胃啊……」瑞克提法尔趴在桌上呻吟。 复兴内政确实很重要,而且整编军队也不是一拿到预算就能马上进行的事。以优先顺序来说,复兴的确是排在前面。不过若是整编拖延太久,对未来也会有不好的影响。如果在军 队整编完毕前再次受到侵略,王国保证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吧?再说,他还需要慎重使用构成贵族军的民兵才行。 更进一步地说,现在王国中不只这两个问题而已。还有如何处分叛乱贵族,以及如何处理造反属国等问题。 这已经不是头痛就可以打发的情况了。 可以的话,瑞克提法尔希望有优秀的顾问商量这些事,但是他连官员们的脸都还没记住,自然没有这种对象,只好独自处理这些事。 尽管回王都后,王府与三院都会指派辅佐官给他,但问题是现在身边没有那种人才。 「——还有莉蒂小姐的问题要回答。」 其实那才是最困难的部分。 一条因「皇剑」而分裂的平行思路不断思索她的问题,却依然找不到答案。 如果要问选择国家或个人,以瑞克提法尔的摄政立场来说,答案当然是不变的。 但是不变的答案并不代表一切 。 只要稍微变更一下观点,答案就会轻易变更。 假如能够保护每个人,最终结果就是保护国家;只要能保护国家,结果就是保护了每个人。他还可以这么思考。 假如弃个人于不顾,要如何保护国家?把国家和个人放在同一个天秤上比较是合理之举吗?也有这些种类的疑问。 答案千变万化,有时还可能依当时的心情来变更答案。 「她说要在今天之内做出回答呢……」 没有定出具体的时刻,多半是很清楚瑞克提法尔总是忙碌不已的莉蒂式体贴吧?她应该是打算等瑞克提法尔空闲下来后,再来听他的回答。 结果就是拖到这么晚了却还没答覆,如果她不是自己的专属参谋,根本不该让年轻女孩在夜深人静时分进入自己房间。虽然瑞克提法尔早就以处理机密文件为由,通知守在门外的 近卫士兵将有访客,倘若莉蒂在这种深夜时间来访,反而可能更容易引发误会。 「——她可是黄花大闺女呢。」 为了不招来奇怪的误解,要不要再去跟门口的守卫重新说明一次?如果以「我请她收集紧急的机密资料」为藉口的话,应该蒙混得过去吧——瑞克提法尔起身,把挂在椅子上的外 套披在肩上。 与其说为了节省经费,还不如说是瑞克提法尔的穷人性格使然,所以房间内只开着最低限度的暖气。只要一开门,连这最低限度的暖气都会溜走。要是因此感冒,对工作造成妨碍 就糗了。 「好。」正当瑞克提法尔自言自语、迈开脚步的那一刻—— 「——雅顿拜见殿下。」 随着敲门声,瑞克提法尔听见了不太想见到的访客说话声。 ◇◇◇ 出现在瑞克提法尔办公室外的莉蒂双手抱着资料,一副前来办公的模样。 近卫士兵对她的来访不带一丝怀疑,只询问要不要帮忙拿文件而已。 莉蒂谢绝士兵的提议,并请他们帮忙开门。 士兵帮忙敲门后,莉蒂在门外请求瑞克提法尔允许她进入房间。 她ー面担心自己的声音可能因紧张而发抖,一面说道: 「雅顿拜见殿下。」 出现了一瞬的沉默。 不过门的另一头立刻传来瑞克提法尔与平常无异的声音。 「——进来吧。」 莉蒂因为这句话而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近卫士兵似乎没发现莉蒂的样子有异,但其实莉蒂一直在担心被瑞克提法尔拒绝。 尽管她认识的瑞克提法尔不可能那么做,但是她绝不能轻易地自以为明白别人的所有想法。因此,她还是不敢轻忽被拒绝的可能性。 对莉蒂而言,在雪原露出的丑态就是有这么强的杀伤力,让她不得不做此猜想。 「上尉请进。」 「谢谢。」 近卫士兵开门催促莉蒂进入。 莉蒂道谢后,士兵对她敬了一礼道「请慢慢来」后关上了门。 「——?」 莉蒂觉得近卫士兵的话有点奇怪,不过瑞克提法尔就在眼前,她也无暇深思那句话的含意。莉蒂将带来的资料放在办公室一角的作业台上,开始一一检视文件的封面进行分类。 瑞克提法尔注视了莉蒂的背影一会儿,开始处理自己的工作。 看来莉蒂并不打算马上听到答案,而是以处理剩余的工作为优先。 (这该说是过度认真,还是不近人情呢……) 莉蒂不禁对这样的瑞克提法尔苦笑起来。 她当然希望赶快听到答案。 不过,既然为了不让人起疑而把工作带来这里,就不能丢下那些工作不管。 就这一点,两人其实很相似。 「殿下,请问这些资料要放在哪边?」 「喔,这个马上就会用到,所以放那边就好。」 瑞克提法尔看也不看莉蒂地答道。 两人一起办公的日子不算短,所以他马上就能明白莉蒂在问什么。 「是。」 瑞克提法尔并不是特别能干的人,只是过目不忘罢了。 资料的解读方法、使用方法、文法、格式等等,只要一记住即可熟练运用。 莉蒂教过他很多,但是印象中,她不曾教过重覆的内容。 (——如今才发现这个又能如何?) 之所以会不断发现过去未曾发现的不同面貌,肯定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即将结束的缘故。 在这之前,莉蒂只将他视为夺去自己父亲的可恨国家领袖,或是在王都夺还战崭露头角的「英雄」而已。 就算在与帝国的战争中,他建立的战功受国人称赞,仍因为「英雄」身分而受到莉蒂敌视。 不过一旦待在身边,就会看到瑞克提法尔的不同面貌。 面对憎恨「英雄」的自己,依然坚持她父亲是「英雄」的无谋态度。 那态度使他看来有种小孩子般的顽固,进而对他产生固执的印象。 「——殿下。」 「什么事?」 瑞克提法尔安静地抬眼看向自己。这让莉蒂感到安心。 什么都没变。 就算知道了莉蒂的真正想法,瑞克提法尔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 「——不,没事。失礼了。」 「这样啊?」 「不过您这里写错了,还有这里也是。」 「啊!」 只要这样抓错,就可以看到他肩膀一震的样子。 就像不想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似的,让人不禁面露微笑。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立场和头衔什么的,不是决定个人价值的主因。 如果能及早发现,或许可以和这位年轻摄政建立起更良好的关系。 说不定,还能避免这种类似情侣因吵架而分手的情况发生。 (现在真的是……) 莉蒂发现自己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对于那答案,她一点也不感到厌恶。 (谢谢您) 要是能早一点对他吐露真心话就好了。 在父亲殉国的地方,莉蒂让名为瑞克提法尔的青年看见自己。 不是装模作样的莉蒂,而是毫无遮掩的真实自我。 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做不到,只有在那里才做得到呢?答案很简单。 因为在那个场所,眼前的人是他——在父亲的死亡之地,眼前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所以不需要装模作样。 这名青年早晚会从莉蒂眼前消失,多半再也不会有交集。对一介参谋来说,摄政或国王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现在有幸担任他的副官,也不过是许多偶然重叠在一起的结果——因 为摄政御驾亲征;因为年纪与摄政相近的莉蒂没有隶属单位;因为瑞克提法尔在军事方面自认是外行人,而且不会因为莉蒂的性别或年纪而瞧不起她;因为莉蒂不会对外行人的瑞 克提法尔产生优越感。 这种偶然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两人的个性没有不对盘到互相讨厌,但是也没有投缘到会互相喜欢。 这种性格上的微妙不一致,多半也影响到两人在那片雪原上的互动吧。 只要两人的立场有一丁点不同,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邂逅了。 莉蒂感谢这份偶然,默默完成自己的工作。 到了明天,这些工作即将结束,自己又会恢复成为这要塞的一名小参谋。因此她想要有始有 终、毫无疏失地完成所有工作。 她将最后一份资料整理好,把文件绑在一起。 确认文件的外观时,莉蒂叹了一口气。 应该是错觉吧——她竟然有股寂寞感。 「殿下,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嗯,我也只剩这一份了。」 瑞克提法尔在最后一份文件画上允诺的花押。 接着放到收纳裁定完文件的文件盒中。 「——话说,现在要怎么办呢?」 瑞克提法尔抬头仰望上空,开口低语。 莉蒂无法判断那是向她发问或是自言自语。 但是当银色的眼瞳朝着自己看过来时,她自然地开口说道。 ——我来帮您准备筵席吧。 ◇◇◇ 虽说是筵席,却只有两人参加。 要说是筵席的话,场面有点冷清;要说是晚酌的话,主旨又有点不同。 参加者是国王与没有隶属单位的参谋,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后代史学家难以定位这场筵席的意义了。 即便如此,这一晚是两人的人生转捩点一事依然不变。 「嗯,很好吃呢。」 「您好像很意外的样子呢,我会做菜是这么奇怪的事吗?」 「不不不,我可没这么想。」 因为是筵席,所以瑞克提法尔卸下了摄政的面具。 如此一来,就算在席上发生任何意外,也只是个人层面的问题不会危害莉蒂的立场。 莉蒂似乎也明白这点,放下了总是绑起来的头发,任发丝随风飘动。她的表情沉稳,让瑞克提法尔暗自有些惊讶。 原因就是,目前两人所在的地点是瑞克提法尔的寝室,位于他平时使用的办公室隔壁。 即便此处是军事要塞中的寝室,豪华程度却有如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这让刚来要塞时的瑞克提法尔相当难适应。 因为没办法轻松入睡。 当然,对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来说,这房间只是要塞里一个住熟的房间而已,每晚都能安稳入眠。 「军官学校与骑士学校的学生都得住宿舍,学生们每周都会轮流准备食物举行小宴会。就连汇生活费给我的中将也说,每周一次的宴会有助于打好人际关系,所以会把准备食材的 钱多算进生活费里。」 如果是以前的莉蒂,应该不会主动说起学生时代的过往吧? 将真实自己展现在他人眼前,进而泄露出来的感情有那么沉重吗? 「唔,这也就是所谓的传统吧?」 「应该是,学长姐们也说,那是自军官学校创设至今的例行活动。」 「这样啊……听起来很有趣呢。」 「的确是很有趣唷。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们玩闹不休,等见到早上的朝阳,所有人全都脸色发青……」 莉蒂小口喝着瑞克提法尔准备的酒,愉快地回忆着往事。 瑞克提法尔兴味盎然地听她说话,同时也看见她隐藏在笑容之后的哭脸。 「我的朋友不多,所以老是和同一群人喝酒。大家都来自不同地方,年纪和经历也各不相同,但就算如此,大家仍是伙伴……」 莉蒂吞吞吐吐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去。 瑞克提法尔时而沉默、时而附和地听着她说话。 「她们不会因为我是加里安·雅顿的女儿而对我另眼相看。不管在军官学校或骑士学校,教官们只会把我看成加里安的女儿。我唯一不想上的课,就是提到二十五年前那场战争的 课程。」 就算如此,莉蒂还是没有对那些同学们展露真正的自己。 因为害怕。 那些同学只把莉蒂视为普通的莉蒂。 由于是很亲近的朋友——所以无法让好友们看见自己满脸憎恨的丑恶模样。 「我在那时明白什么是因为亲近而无法表露真心。然而殿下明天即将动身前往远方,而且再也无法和我如此接近了,所以——」 将憎恨国家的心情发泄在瑞克提法尔的「摄政」身分上是相当痛快的,而且他是年轻的英雄,没有比他更适合用来发泄憎恨「英雄」之情的人了。 所以莉蒂才会顶撞他。 把沉积了二十多年的污秽、无法宣泄的情绪、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真实心情,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我明白这么做会对您造成困扰。只要您一句话,就能判我大逆不道之罪。但是我还是要问,我们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因而非得失去父亲不可呢?」 莉蒂自己明白发问的对象与问题本身都不对。 但是,她不问她就无法前进。 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无法与眼前这位可以给予答案的人有关连了。 身为摄政、身为国王,他没时间顾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再也不会出现彼此促膝而谈的机会了。 「……这个嘛。」 莉蒂挺直身子,笔直注视着瑞克提法尔的双眼。 银色的眸子反射出月光,让她觉得有些目眩。 那双银色眼眸闭了起来—— 「好吧,就让我来说说我个人的答案。」 那眼阵再次睁开,眼神中没有任何迷惘。 莉蒂因为那笔直回视的双眸而屏住呼吸,用力握紧放在腿上的双手。 出现了一秒左右的沉默。 冷风吹过了两人之间,将彼此的气息带到对方身上。 「——」 瑞克提法尔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放在桌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用力低下头。 白发扑簌簌地垂落在桌上。 「啥?」莉蒂张大双眼。 她恐怕没发现自己发出一声怪叫吧。 她的意识已经被炸飞到极高的夜空之中。 「我努力想、拼命想了,不过还是想不出答案。」 依旧低着头的瑞克提法尔没发现莉蒂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令尊是以什么心情、想法战死在那雪原上,我完全无法明白。不过,我能理解一点点。」 「——」 莉蒂用力闭上因呆滞而张开的嘴巴,将左手覆盖在握成拳头的右手上。 自己的手正在发抖。 「我想令尊应该不是为了国家而死。至少,如果是我在临死之前的话,我才不会去想什么保卫国家,或是军人本分等等狗屁倒灶的事。死前的最后一刻,我肯定满脑子全是自己想 要保护的对象。」 但是,假如加里安沾染上战场的疯狂,这猜测就会轻易落空了吧。 不过,根据迦拉哈的描述,即使战到最后加里安依然不失理性。就是因为保持着理性,他才能把帝国军钉死在那座山丘上。倘若在狂乱中战斗,他就不可能得到如此辉煌的战果。 「直到最后,加里安先生依然为了他想保护的人们而战。因为他知道就算多一秒也好,只要自己能拖延住帝国军的脚步,就能保住他想保护的人们。」 迦拉哈就是明白加里安的心意,才会把挚友最重要的遗儿托付给瑞克提法尔。 「令尊加里安·雅顿先生直到最后仍思念着你和令堂。以你们来压下心中对死亡的恐惧,藉此不让自己堕入疯狂之中。正因为如此,二十五年前的那一战才能以我国的胜利作收, 也导致这次的胜利。我认为令尊并非国家所说的那种『英雄』。反过来说,因为他是保护你与令堂的『英雄』,最后才能得到这样的成果。正因为如此——」 瑞克提法尔抬起头。 接着起身向前踏出两步,抓住莉蒂发抖的肩膀。 「——你才能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令尊守住你,我才能见到『真正英雄』的女儿,与不是国家的象征,而是从人们愿望中诞生的『英雄』之女交谈。」 莉蒂闭眼低头,身体止不住地发颤。颤抖从被抓住的肩膀传了过来。 瑞克提法尔在一瞬之间犹豫了。 因为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愚蠢,所以犹豫。 从未见过本人、顶多向他献过一次花的自己,根本没资格谈论他的死。 同时,自己也没有随便踏入莉蒂内心世界的资格。 没有以如此轻薄的话语,评论她至今的憎恨与怨懑的资格。 但是,不论有没有资格,不管是否冒犯了她与她父亲,依然有不能退让的时候。 他放弃因输给罪恶意识而回头、放弃毫无罪孽地活着。 现在,他又放弃不被眼前女性憎恨的人生选项。 「我同意令尊的做法。即便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并没有考虑到被遗留者的心情,只不过是自我满足,但我依然得亲口告诉你。」 莉蒂闻言抬起头来。 她两眼通红。那模样剜着瑞克提法尔的心。 胸口被撕裂似地发疼。怎么一直把她弄哭啊。 「令尊,加里安·雅顿是你与令堂的『英雄』。不是别人的『英雄』而是只属于你们的『英雄』。就算其他人不认同,我还是会如此主张。就算你不承认也一样。」 「——」 瑞克提法尔不明白加里安真正的心意。 但是,假如自己和他身处同样的状况——自己一定会为了想保护的人们而赌命吧。 立场或头衔什么的,全都只是附加物而已。 加里安之所以以身为国,是因为他认为那么做,可以成为保护自己重要事物的手段。 「那场战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瑞克提法尔如此认为。 「你会怨恨王国也是很正常的。将只属于你们俩的『英雄』夺走,改造成国家的『英雄』,这是无法抹灭的重责大罪。就算你因此恨我,我个人也认为你的理由相当充分。请你尽 量恨我吧!由我来承担害你流泪的责任。如果那么做可以让你舒服一点,要怎么恨我都无所谓。这是我该背负的责任。」 「真的……可以吗……」 莉蒂抽抽噎噎地问道。 以通红的眼仰望着瑞克提法尔,小声地问道: 「真的……可以让我恨您吗?」 「可以。」 莉蒂宛如稚龄的少女。 那是她被憎恨缠身之前的另一种面貌。 「很沉重唷。黏黏的会整个沾在心上……一不小心还会表现在脸上。」 「我知道。」 瑞克提法尔不断对莉蒂的话点头。他认为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既然如此,我再问一次,真的可以恨您吗?」 「没错。」 莉蒂擦去泪水,将手叠在瑞克提法尔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宛如在说不许瑞克提法尔趁机逃走。 「请在我与国家之间做出选择。如果您命令我去死,我就会以军人的身命赴死。如果您命令我活下去,不管造成多大的牺牲,我都会活着。——请问,您要选择保护哪一边呢?」 莉蒂脸上已不见疯狂之色。 不论瑞克提法尔的选择为何,莉蒂都不会责怪他吧。 这是为了让她从「英雄」咒缚中走出来的第一步。 为了由瑞克提法尔这名现代「英雄」来切断名为「英雄」的诅咒连锁。 他不能不回答。 「我……」 在回答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清楚。」 「真的吗?」 莉蒂的表情没有失望神色。 只是仿佛窥探瑞克提法尔真心似地注视他。 就算被她如此注视,答案还是不变。 「是的。」 「为什么?殿下您是这个国家的摄政,早晚会成为国王的人。若不断然抛弃军人的生命,就无法保护国家。」 莉蒂静静地、劝戒似地看着瑞克提法尔的眼睛说道。 瑞克提法尔也同样注视着她的眼睛回答: 「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我可以对你发誓。不过,现在就算我说会割舍你,也不过是个藉口而已。如果事先宣称要抛弃谁之后不会后悔,可 是那么一来不就和找藉口逃避没两样?」 「以您的立场来说,那么做不算有罪。」 「不,还是有罪。只是不会被惩罚而已,罪行本身依然不变。」 因不会被惩罚而无法赎罪的罪行,将会永远留在自己心中。 瑞克提法尔不能为了减轻这种罪恶感,便事先讲明会舍弃她。 不可以让那几位美丽女性爱上如此懦弱的男人。 「那些罪等该背负时再去背负吧。现在的我并不想说什么『那是没办法的事』或者『我是基于职责』之类的藉口。我该为这次战争中死去的生命背负责任。若是找藉口,只会让这 份责任的价值变轻。」 责任的价值变轻即是—— 「责任的价值一旦变轻,那些死去生命的份量也会变轻。他们在最后一刻怀抱的感情、心愿也会跟着变轻——那会害我不能忍受。」 这样很没用吧? 不愿认清自己的立场,像小孩子般地坚持己见。 不过这才是自己。 是摄政,同时也是名为瑞克提法尔的青年。 「这答案并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呢。就算你认为我是在逃避回答也无所谓,但是——」 「……不。」 莉蒂的指头抵在瑞克提法尔的唇瓣上。 接着面露微笑,以双手环住瑞克提法尔的颈子。 使劲将他拉近自己。 「这样的回答已经很足够了,殿下。」 倾吐于瑞克提法尔耳边的,是略微甜蜜的声音。 那声音充满喜悦之情,令瑞克提法尔一阵发颤。 「就算我死了,殿下您也不会逃避,而是确实地承受我的死亡吧——太好了,少了一件憾事。」 「——倘若害你死去的话,我大概会很后悔吧。」 他会不断懊悔,痛恨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不够强大。 如果可以更强一分,是不是能够少一分牺牲? 「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很高兴。知道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悲伤,是很令人高兴的事喔。就算您觉得悔恨,但是只要能记着我,我就满足了。」 瑞克提法尔打断莉蒂的话。 「那么,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这是小小的反击。 就算她回答不伤心,他也能甘之如饴地接受。 如果她回答会伤心,不能死的理由就多一个了。 用意仅仅如此。 「——当然是会伤心唷。」 「那是——」 因为丧失一国之君吗——瑞克提法尔打算这么问,但嘴唇再次被封住。 「不知道。」 莉蒂说着,将下巴挂在瑞克提法尔肩上。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重新抱住瑞克提法尔。 「不过,我至少明白一件事。」 看不见莉蒂的表情。 但是从她身上传来的热度胜过千言万语。 「假如殿下您驾崩,我一定会回想起今晚的事,因而哭泣吧。 回想自己曾这么感受殿下的体温,然后哭泣。」 「——」 瑞克提法尔不发一语,紧紧抱住莉蒂纤细的身躯。 感受和威妮雅不同的体香和温度。 「殿下您会忘了今晚的事吧——不,您必须忘记。」 「好。」 「我不过是一介军人,像这样被殿下您抱在怀里,本身就有点怪异了。」 「好。」 「可是我……」 他听见鼻子抽噎的声音。 「在记忆中,除了母亲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抱着。第一次的对象是殿下,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好。」 瑞克提法尔更用力地抱住莉蒂。 莉蒂也用力地反抱回去。 「——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 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论未来如何都是可以改变的。偶然的邂逅也能成为必然的相遇。 瑞克提法尔的低语刮搔着莉蒂的耳朵。 莉蒂感到一阵背脊麻痹般的舒畅,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怀抱着希望吗?」 「——」 瑞克提法尔缓缓解开莉蒂的手臂,让她正对着自己。 仰望自己的阵子闪着点点星光,瑞克提法尔用手指拭去那些星光。 感觉自己做得有点不太自然。 「没有人可以阻止别人怀抱希望。至少对我个人来说,如果能实现你的期望,我很愿意帮你实现。」 于公,瑞克提法尔的力量只能用在国家上。 但是于私,只要在能力范围内,他愿意帮助所有人达成心愿。 「既然如此……我可以怀抱希望啰?」 「你希望的是什么——」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问题,莉蒂轻声回答。 当她说出那极为轻微,对自己却无比重要的愿望时,瑞克提法尔再次抱紧眼前的女性。 ◇◇◇ 「——」 迦拉哈大大叹了口气,关闭于脑中播放的影像。 那是透过某种军事魔法,投影在他脑中的实况转播。 影像中有两名男女。 两人都远比迦拉哈年轻,且单纯到危险的地步。 然而,有时会伤害到他人的单纯,同时也能把人紧紧的连系在一起。 迦拉哈正在见证那样的例子。 「——加里安,我已经完成和你的约定了。」 死去的挚友最挂念的,就是被他留下的家人。 尤其是年幼的女儿,她的未来远比加里安自己的生命更童要。 因此当自己注定要走向死亡时,他把一切全托付给挚友。 希望挚友能帮助他女儿,让女儿用双手赢得幸福。 迦拉哈如此解读加里安不多的遗言,以及留给自己的照片。 这样的解读应该没有错吧? 迦拉哈有一种挚友在某处放下心来的感觉。 「至少莉蒂现在是幸福的。往后就要看她自己了。」 他一面品尝盈满玻璃杯的琥珀酒,一面望向桌上的另一只玻璃杯。 杯中同样斟满了琥珀色的酒,这是挚友爱喝的品牌。 「——孩子会在转眼间长大。以前你每天现给我看、照片里的小婴儿,如今也转而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中了呐。」 如果加里安还活着,会有什么表情呢? 会生气吗? 还是高兴呢? 说不定会哭吧? 「真是的,你竟然留了一个烂摊子让我收。」 迦拉哈委婉暗示近卫士兵今晚的密会,要他们别让闲杂人等靠近;还送高级酒去打点莉蒂的舍监;命令和莉蒂交好的军官们编造半真半假的谣言,好让她不会因此觉得尴尬。 「呿,等我到那里之后,你可要好好请我喝一杯啊。」 迦拉哈让自己的杯子与桌上的玻璃杯相碰,将琥珀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转头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 「——真是个烂摊子呐。」 照片里,有别手别脚哄着小婴儿的迦拉哈,与在旁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年轻夫妻。 这是远在二十六年前、无法令人忘怀的时光。 「你死守住的这个国家,终于换成由其他人保护了。今后就是那些年轻人的时代啰。」 在名为时代的悠远道路上,那名青年从超前自己而去。 并且将前一个时代父母保护下来的宝物——向来由自己牵着走、名为莉蒂的女孩——从自己手上夺走,朝著名为明天的新时代疾驰。 被青年带走的女孩表情极为幸福,甚至让迦拉哈想拉扯自己的头发。 「我也还活着呢。因为不想看到你想保护的东西,在你死了之后坏掉。」 不过这个心愿已经有人接手了。 一语不发、默默地接手了。 「——明天起,我要改推着那些小兔崽子前进了。」 类似叹息的呼气中带着酒臭味,隐约透露出落寞之情。 『谢谢。』 似乎听见有人说话,迦拉哈不由自主地看向桌上的酒杯。 杯中的酒少了一点点。 也许是干杯时溢出来的,也许只是错觉。 不过,迦拉哈认为那是挚友在道谢。 「——嗯,这样一来,那天欠你的人情就全都还清啰,加里安。」 他不曾想过,活下来能如此值得令人自满。 自己充满后悔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迦拉哈笑着举起酒杯。 「为我等未来的选择干杯。」 玻璃杯中的冰块喀啦地晃了一下。 ◇◇◇ 「——瑞克提法尔,请让我给您一个忠告。」 「什么?」 两人在彼此的呼吸能碰触对方脸颊的距离呢喃着。 刚开始会觉得难为情,但是习惯之后,反而觉得这样的距离很舒服。 「今后您将一直作为公众人物,扮演起摄政的角色。虽然早晚会成为国王,但身为公众人物的事实依然不变。」 「没错。」 「尽管现在我眼前的人只是单纯的瑞克提法尔,但是在其他场合,您还是摄政、是国王。早晚会又会碰上没道理的问题、没有答案的情况。但是——」 莉蒂顶着没戴眼镜的双眼,无比温柔地注视瑞克提法尔。 即便眼中饱含悲伤,依旧不减其温柔。 「请您明白『不知道』这种答案不可以再说第二次。只要做过一次,人们就会习惯重覆地做同样的事。但是殿下,您面对的问题不可能只有一种答案。就算表面看来相同可是却答 案截然不同,那也是很正常的。」 「——[ 莉蒂抚着瑞克提法尔的脸颊,露出哀戚神情。 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瑞克提法尔不明白。 她所感受到的东西,只有她自己才懂。 「当您处于那种情况时,像我这样的人完全帮不上忙。殿下您一直是孤独的,正因为孤独您才能统治这个国家。」 莉蒂不是以一介臣民的身分说出这些话。 而是以认识瑞克提法尔这名青年的立场说出这些话。 「因此,至少在不是摄政也不是国王,只是单纯的『瑞克提法尔』时,要知道如何撒桥。就算我这样的人无法支持您,但是巫女大人和梅里艾菈公主一定可以……」 她很明白自己的立场。 瑞克提法尔会待在自己眼前 ,本身就只是一场梦。 「请在私人时间里尽量撒娇吧。公主们即使无法支持身为公众人物的瑞克提法尔,也一定会很想为瑞克提法尔这个人付出的。」 「天晓得,真是这样吗?」瑞克提法尔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值得她们付出的事。 不过是随波逐流地活着、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自我地作战,而且还伤害了她们。 「她们的想法只有她们才知道,至少对我来说……」 无法理解。 没有想去理解,也无法去理解。 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去理解他人的内心。 「是我束缚了她们。所以,或许我只是为了赎这个罪而挣扎罢了。」 自己没有自信这种东西。 老是放弃的自己所具有的价值,都是他人赋予的。 而且他人之所以赋予自己这些价值,不过因为自己是「白」。 也许是察觉瑞克提法尔的想法之故,莉蒂轻轻摇头道: 「您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微小的存在。光是没有被摄政的头衔压垮,就足够让我尊敬您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崩溃……」 「你不是会崩溃的人……」 瑞克提法尔不认为莉蒂是会被头衔压垮的人。 假如是的话,自己就不会被她吸引了。 「不,我的确是在您面前崩溃了。不过也因此挣脱憎恨的泥沼,所以我没办法说崩溃一定是不好的。您肯定也是如此。」 莉蒂将瑞克提法尔的头揽到自己胸口处。 像姐姐般抚摸瑞克提法尔的头发。 「您听好,绝不能认为自己有办法理解他人。倘若那么想,最后一定无法理解他人。理解是一种结果唷。要先了解对方、明白自己对对方的想法,到时才有办法开始理解对方。过 去的我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误以为自己理解对方。」 以为自己理解父亲及父亲想保护的东西是什么。 但那不是真正的理解,只是自以为是。 「不需要如此贬低自己唷。首先,您必须先了解对方并且让对方了解您。这样一来,您早晚会理解公主们的想法。在理解之后,你们的关系就会更加亲近了。」 「——既然如此,我可以和你更加亲近吗?」 「如果靠得太亲近,众公主一定会生气的。毕竟凡事都有先后顺序。」莉蒂苦笑。 就自己的立场来说,目前已经和他接近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了。 但是不能就此依赖他。 所以不能靠得更近。 「我想确实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好让自己早晚能抬头挺胸地笑着站在您身旁。」 「——很像你会讲的话。」 「是吗?那太令人高兴了。」 她打从心底这么想。 因为这是瑞克提法尔已经稍稍理解自己的证据。 ◇◇◇ 既然摄政要离开,自然得举办一定规模的饯别仪式。 抵达「帕拉提翁要塞」时由于正值告别式前夕,因此迎接仪式一切从简。既然告别式已经结束,即便稍微扩大送行的规模也非常合理。 与瑞克提法尔率领军队抵达要塞时同样的阵仗。要塞所有主要人员全数出席,大伙在城门前列队恭送瑞克提法尔北行。 「下次见面,应该是殿下凯旋回王都的时候了吧?」 「多半是吧。」瑞克提法尔点头同意迦拉哈的话。 迦拉哈露出了即使以客套话来形容,依然称不上端正的邪笑。 「既然如此,我得快点把那女孩打理好才行呢。」 「什么?」瑞克提法尔不懂迦拉哈话中之意。 在送行的行列中,也有一名露出同样表情的人。 「可以的话,其实我想把她多留在身边一阵子……」 「——中将,你到底想说什么?」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微颤,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 顺便一提,行列中的那人也因为被同僚戳腰而一脸困扰。 「近期之内,为了传承经验和技能,本要塞会把数名具有实战经验的人员转调至近卫军。」 「嗯,这个我知道。」 这是瑞克提法尔做的决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下官曾说过,因为她还不够成熟,所以希望殿下别将她抽调至近卫军——」 「——哦,原来你指的是她。」 瑞克提法尔瞥了一眼站在迦拉哈身后的幕僚群。 视线那头的人物正被好几位同僚拍着肩膀,因而一脸狼狈。 迦拉哈横眼扫过众幕僚,以第三者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她已经长大了。妨碍她成长的其实就是她自己。多亏殿下将包覆在她身上的外壳剥开,所以她才有办法成长。下官对此感激不尽。」 「——原来你知道?」 「下官是本要塞的负贵人。而且她是生父托付给我的重要保管品,当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而且下官的年纪也已经是有办法偷偷进行的程度了。」 「——」 瑞克提法尔沉默不语,迦拉哈则爽朗地笑个不停。 他打从心底觉得,这样的迦拉哈很可疑。 「不要紧的,她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决定想走的路。不过以女性来说,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因此下官打算让她转任近卫军参谋藉此累积经验,以便成为殿下的助力。这也算 是一种父母心啦。」轻微的话语中带着怕人的迫力。 尽管迦拉哈极为罕见地满脸笑容,看起来反而更可怕。 「意思是……要我负责吗?」 「如果殿下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 瑞克提法尔的脸不断抽搐着,他有被追究责任的觉悟。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在隔天而且是在这种场合被追究。 不过,假如站在兵法的观点,将这些对话视为军事行动的话,他能够接受迦拉哈发动如此神速的攻势的做法。 瑞克提法尔学习到一件事:没人比迦拉哈当敌人更可怕了。 「殿下一定也担心留在『威尔马葛斯』的部下们吧?您觉得早点回去,好好慰劳现在也辛劳不已的部下们这个提议如何?」 「——说的也是呢。」 部下们,迦拉哈意指的人物不多。 约莫三人左右。 将来可能会在瑞克提法尔身旁的人们。 她们是以强大的独占有欲而名闻大陆的种族。尽管平时会以理性来抑制嫉妒心,但是却不敢保证理性永远能胜过本能。 偏向袒莉蒂这边、为她着想的迦拉哈,自然想要尽可能地去除对莉蒂造成不安的因素。 「——」 迦拉哈的言下之意是如此: 『我这边会做好应有的准备,同时你也赶快给我回去,跟该低头的对象低头赔不是。』 瑞克提法尔的背,流下不祥的冷汗。 「下官恭祝殿下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好……」 在瑞克提法尔眼中笑容满面的迦拉哈,看起来宛如地狱的恶魔。 有位幕僚不知何时涨红了脸,还瞪着她身边的同僚。那画面深深留在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 第五章 公主们与瑞克提法尔 对于梅里艾菈,自己并没有做错事的罪恶感。 不过瑞克提法尔很明白,那终究只是自己主观的想法,不一定与对方的看法一致。瑞克提法尔也明白这点。 所以他现在才会被逼到无路可逃。 「瑞克托,你老实回答我啊……」 在近到可以接吻的距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如假包换的龙之眼。 金色的眸子笔直裂成左右两半,眼中满是悲痛与愤怒。 不过瑞克提法尔之所以语塞,并不是受到那眼中的感情。 而是以视觉方式表现出来的颤抖之声——浮现在龙之眼中的泪水之故。 「——」 虽然如此,如果不能理解梅里艾菈为什么伤心愤怒,那根本没办法向她道歉或是解释。 希望气到哭出来的人冷静听人解释是很困难的。最重要的是,倘若现在要她冷静下来,无异是火上加油。 「——瑞克托?」 所以他只能冷汗直流地,贯彻无言的态度到底。 直到眼前女性的愤怒与悲伤随着时间过去而稍微平息,能够和自己理性地对话为止。 「原来、如此,那、那个嘛……」 不过啊,愤怒与悲伤有时也可能随着时间过去,反而累积得更多。 他还太年轻搞不懂这一点。 或者该说,降临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幸,全都是因为他太过年轻的缘故。 ◇◇◇ 回到「威尔马葛斯」的瑞克提法尔片刻不得闲,立刻在办公室接见菲莉儿。 不知是否因为野战医院的事过于忙碌的关系,菲莉儿脸上略显疲劳。尽管如此,她还是以愉快的表情迎接瑞克提法尔。 但是她用尽全力拒绝瑞克提法尔再次施术的提议。 「嗯,味道真不错。」 已经习惯进出办公室的菲莉儿,一派轻松自在地喝著书记官泡的茶。 「告别式应该算公务中最不想参加的活动吧?不过这也是职责所在,所以你还是放弃挣扎乖乖参加。而且对遗族来说这也很重要呢。」 「我的确是很擅长放弃。说实话,我反而不擅常长去习惯。」 「人这种生物啊,不管擅不擅常长到最后都会习惯。虽然这么说,不过人类却无法习惯死亡呢。」菲莉儿寂寞地笑着。 身为医生,经历过许多战场的她,死亡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是,如果将死亡视为为日常生活习惯了的话。她就不再是救死扶伤的医者,而是留于职责治病的医工。 「我对这工作没什么不满啦,不过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习惯死亡,进而感到导致不安。你的工作也是一样的吧?我还有妹妹身在同样的职场,就这层意义来说我算是幸运吧。可以确认彼此是不是习惯死亡了。」 「——原来如此,这点很值得参考。」 瑞克提法尔用力点头,同意菲莉儿的论调。 菲莉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啃起和茶一起送上来的饼干。 这次,饼干不是菲莉儿烤的,而是瑞克提法尔准备的茶点。 「不久之后,你就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了。倒不如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想得和你一样多。所以你到我这个岁数时,思想的成熟度肯定会超越现在的我。」 「这可难说呢。」 「嗯?发生了什么事吗?」 菲莉儿探出身子,端详着浮起暧昧微笑的瑞克提法尔。 不过那银色的眸子一如往常地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说不定那是出于异地而生、名为无法理解的参天高墙吧?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按他人吩咐做事的俗人罢了。突然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连明确的答案都没办法说不出来——尽管我不会对出口的回答感到后悔就是了。」 瑞克提法尔脑海中浮现一名噙着泪水,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女性。 自己对给她的回覆答案没有一丝后悔。但是他偶尔也会思考,她是不是想要的其他答案? 而且,对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的决定是否正确而感到烦恼。 「嗯哼?」 菲莉儿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瑞克提法尔的话。 因为她无法理解瑞克提法尔的话中真意。她不便对无法理解的东西擅自臆测、发表意见。因为这对她来说是不好的行为。 「我是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事啦……」 瑞克提法尔什么都没说,菲莉儿当然就无法知道。能不交谈而互相理解的,只有极少数有精神感应能力的种族而已。 「如果你想找人谈谈的话,我很乐意当你商量倾吐的对象。虽然无法保证结果就是了……」 「不,你有这份心意就很足够了,谢谢你。」 瑞克提法尔轻笑着微微颔首。 「那就这样吧。」 和平时的低姿态相反瑞克提法尔从不依赖别人,因此菲莉儿对他的这番话颇为满意。 她在战场上看过太多病人,了解到人是有「心」才能活着的生物。 在战场上失去心的人,不论身体多健康都会渐渐衰败死去。 反之,尽管身受重伤只要有健康的心,生存率就会大大提高。 菲莉儿是医生无法成为完全的精神论者,不过她还是相信心灵的力量。 名为瑞克提法尔的青年,肉体方面因为「皇剑」的恩泽近乎不死之身。但是在心理方面,菲莉儿不认为光靠「皇剑」就能保持他的心智健全。 「皇剑」保护使用者的精神,对策防护不外乎:考虑到心情起伏过大会而对精神造成负担,所以尽量抑制使用者的情绪起伏,让精神状态保持常定。无法强烈、直接影响使用者本人的精神构造。 就连足以毁灭世界的概念兵器,也无法踏入人心深处。 虽然世上有操纵心灵的魔法,却很难说那些魔法是完美的。 「瑞克托。」 「——嗯?」 菲莉儿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要提到接下来的话题。 她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梅里艾菈想见你。」 许多人轻视互舔伤口的行为。有些人主张无法自行走出伤痛的人,没有资格成为他人的依靠。 不过,有时这么做却可以让伤势复原得更快,不是吗? 至少菲莉儿是这么想的。 ◇◇◇ ——可以和瑞克提法尔见面了。 得到既是家人,同时也是主治医生的许可。自己也觉得是时候可以见面了,甚至事先决定好见面的日子。即便如此,见面当天她还是从一早就非常忙碌。 因为长期卧床而迟钝干燥的身体完全失去女性魅力,曾经被歌颂为月之银丝的美丽秀发没了光泽,俏脸上的皱纹与黑眼圈极为明显。 以宽松的服装遮掩、在见面前先沐浴好让肌肤与头发保持水分。并且精心化上最低限度的淡妆。 由于不想让他听见沙哑如老妪的声音,所以讨了治疗嗓子的药方还喝了润喉的药草茶。 护士说准备着这些事的她,美貌和受伤前如出一辙。 她幻想着见面时的场景而露出腼腼微笑。将衣服全摊开放在床上,烦恼着到底该穿哪件才好。病房内居然有这么多衣服,也够令人惊叹的了。 好不容易准备完毕。她以穿衣镜不断确认,最后才终于满意地回到床上。 她觉得自己是因为付出这么多的努力,才能变回原本的容貌。其实只是她内心的变化之故。 外表因心情愉快而变美、因阴郁晦暗而变丑,龙族的外表变化机制就是这么简单。 「法 莉儿,你觉得如何?有哪里怪怪的吗?」 「一点都不怪喔。你问过好几次了耶。」 「可是我最近一直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日子……小腹的肉、小腹的……」 梅里艾菈泪眼汪汪地说着。 主治医生一脸麻烦似地搔着头,开口表示: 「重伤伤患就是要好好吃好好睡啊。吃好东西补充营养、睡好觉让身心休息。这才叫做治疗啊。」 「可是、可是……」 「——呜嘎啊啊啊!到底是怎样啦?梅里艾菈,你的个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烦人啦?」 红龙公之女法莉儿搔着火红色头发、仰天长啸。 她的双胞胎姐姐在前去迎接摄政前,交待法莉儿要陪在梅里艾菈身边。 其实她一直被姐姐唠叨,催促快点去和摄政请安,不过被她拖拖拉拉地逃到今天。 终于耐不住性子的姐姐决定祭出强硬手段,叫她陪在从小就认识的梅里艾菈身边。基于法莉儿的个性,她不可能为了逃避与摄政见面而丢下梅里艾菈不管。 「说我烦人……好过分!」 梅里艾菈的表情写着「我好受伤」。 其实法莉儿已经受不了了,但还是看在从小到大的交情上咬牙忍了下来。虽然说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两人的年龄差了十倍以上。尽管如此,她们还是被世人看成同世代的四龙公主。 顺便一提,她们这世代的四龙公主——也就是预定会成为瑞克提法尔王妃、入主后宫的五名公主中,最年幼的是苍龙公之女,芳龄二十一岁,最年长的则是黑龙公之女,芳龄四三八岁。 「我听说女人有了男人后都会变得很婆妈,原来是真的。」 「这种说法太没礼貌了,那是不懂爱的女人才会说的酸话唷。」 「——果然很烦。」 对法莉儿来说,梅里艾菈要和谁互通心意都无所谓,只要这位青梅竹马幸福,法莉儿都会献上祝福。问题是梅里艾菈的「男人」早晚也会变成自己或姐姐的「男人」,这一点令人愉快不起来。 「默默无名、不知来自何方,在继承『皇剑』之前只是个普通人类的男人,到底哪里好啊?」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想法使然,所以听在梅里艾菈耳中,法莉儿的话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 梅里艾菈虽然假装不在意,但是听到与自己结下骑从契约的主人被看扁,自然开心不起来。 法莉儿纵使知道梅里艾菈的心情,依然没有住口。 「默默无名,也就是以前没做过什么大事。在这次的战争里,要不是多亏了拉格达纳中将……」 法莉儿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带着热度。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还是控制不住。 因而不小心说出她一直绝口不提的话: 「说起来,如果那个摄政振作一点,就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法莉儿!」 等梅里艾菈尖声喝止,法莉儿这才回过神。 「——啊,对不起……」 她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惊讶,在梅里艾菈责备似的眼神中,低下头小声道歉。 她明白自己失言了。 刚才那番话,等于侮辱了这名理应保护重要事物的女龙的自尊心。同样身为女龙,这的确应该觉得羞愧。 「没关系。不过法莉儿你是怎么了?居然这样批评从来没见过的人……」 一点都不像法莉儿——竟然无法反驳梅里艾菈的话。 因为她自己也这么想。 「——我就是看不顺眼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菲莉儿被抢走了?」 「才、才没有……」 才没有那种事——她无法果断地说出口。 法莉儿的姐姐对于嫁给摄政一事完全不抱任何疑问。就算来到这城市和摄政见过面、谈过话之后,想法依然没变。 应该说,甚至还开始觉得嫁过去也不错的样子。 回到宿舎后,和法莉儿聊起摄政的姐姐看来很快乐,这也让法莉儿越来越不高兴。 「他不是什么坏人喔?只不过有点笨、有点天兵、有点粗鲁又有点蛮干,很喜欢做有勇无谋的事而已。」 「——顶多只能说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而已吧?」 虽不是大恶人,听起来却没什么优点可言。 「啊,这么说的话倒也是呢。」 梅里艾菈傻呼呼地笑着。看着她的笑容,法莉儿发现一件事。 仔细想想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女孩,原本背负在身上的东西似乎更加沉重。 身为公爵之女、为了尽四龙公主的职责,她脸上总是带着某种紧绷感。 现在却没拴紧全身螺丝似地,痴痴盼望男人的来访。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 那摄政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有办法玩弄工作狂姐姐和这个认真女孩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只要见到瑞克提法尔,你马上就会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人了,因为他很单纯。」 「——」 「咦?法莉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该不会是哪个国家训练出来的非正式情报员吧? 还是从其他世界穿越来的异界人? 说不定是第一次文明的后裔——总之不论如何,只有自己不可以轻易被骗。 「——不行了,没在听。」 果然还是该重新彻底调查一次。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去逼问老爸好了。 「——好,就这么办!」 看着下定决心握紧拳头的法莉儿,梅里艾菈叹了一口气。 「唉……这种不听别人讲话的部分和瑞克托一模一样。」 幸好梅里艾菈的自言自语没被法莉儿听见。 ◇◇◇ 直到敲门、取得入房许可为止,瑞克提法尔做得还不错。 不过进行接下来的动作时,他的身体就变得无比沉重了。 握住门把的手掌上全是汗水,额头也一样。 未来王妃候选人在旁一脸兴味盎然地观察着,结果被他恨恨瞪了一眼,接着深呼吸把门拉开。 拉门的滚轮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眼前出现了许久不见的银发公主身影。 她似乎因为住院而瘦了一些,但是美貌仍旧一往如昔。 以白色为基调的病房中,拥挤摆放着探病者带来的花。 「——你的精神似乎很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托您的福,让我能够好好休养这么久。」 「是吗?」 「是的。」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 瑞克提法尔觉得,胸口的郁闷被梅里艾菈的笑容一扫而空。 当他放心地迈开脚步,准备踏入房间时,来自梅里艾菈之外的女性尖叫声阻止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瑞克提法尔双肩一震,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最后在梅里艾菈的床边发现了那个人。 那人指着瑞克提法尔,颤声道: 「你、你是那时候的不检点贵族!」 「法莉儿?菲莉儿没有跟你说我……」 瑞克提法尔和法莉儿的确许久不见了,但是和她姐姐菲莉儿却早已重逢好一阵子。他以为在米兰平原的野战医院见面后,菲莉儿早就告诉法莉儿自己是摄政。 但是现在看来—— 「没错。我没说。反正你们早晚要见面,就 让你们自己做自我介绍吧。」 「唉,这么说也没错啦……」 「唔~~」瑞克提法尔沉吟着。 梅里艾菈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而有些慌乱,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亏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没气魄但是本性不坏的家伙……把我的纯情还来!」 「居然把我讲得这么难听……」 「本来还以为你是哪里的贵族还是贵族之子,可是怎么查都查不出真实身分,那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没想到你居然是摄政!你是乔装来侦察我们的,对不对?」 「怎么可能?」 「哼!」 法莉儿用力从鼻子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理瑞克提法尔。 不管怎么想都是她误会了,不过现在订正有用吗? 「菲莉儿……」 「嗯,她变成那种状态时就不会听人讲话了,最好的方式就是别理她。」 「姐姐!」 为什么你要站在那家伙那边——菲莉儿无视妹妹如此诉说的视线,拍拍瑞克提法尔的背。 「别在意,她只是因为难得看顺眼的男人居然是摄政,纯纯少女心受到打击而已。」 「姐姐!」 你这个背叛者——菲莉儿无情斩断妹妹如此责备的视线。 「已经不能指望这个姐姐了。」明白这件事的法莉儿朝瑞克提法尔用力一指。 「你给我听好了,那时候——」 「——『身为贵族却愿意为区区一名士兵砍断手臂,在这个时代还真是难得一见、明白贵族的义务是保护人民身心的人。比起嫁给那个来路不明的摄政,我还宁愿嫁给像他那样人品高洁的男人。他比那个摄政遗要好上几亿倍。』她曾经这么说过。」 「姐、姐姐……!」法莉儿全身无力跪倒在地。 完全被姐姐当玩具耍了。 「老实说,我当时也觉得你是个有趣的男人喔。不过啊,没想到你那时讲的女生是指梅里艾菈她们呢。」 「是啊,不过那时提到的另一位,现在依然不准见面就是了。」 「想见她还早。不回王都接受正式治疗的话,完全不能出现在男人面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嗯,知道就好。」 菲莉儿的言下之意,是要瑞克提法尔早点做好回王都的准备。 只要瑞克提法尔回到王都,近卫军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城市。 基于威妮雅不想离开主人的意愿,所以一直在「威尔马葛斯」接受治疗,但是这里的设备完全比不上王都。 「威尔马葛斯」原本是医疗技术落后的帝国领土。尽管对这一点莫可奈何,然而对菲莉儿来说,她还是很想改善连认识的人都无法好好治疗的窘况。 她多次向上级的陆军医疗统括局反应这件事,不过整个王国都处于人手、资源不足的情况,所以无法回应她的要求。 最后,菲莉儿只好向瑞克提法尔要求开设王立医院。 「姐姐也是、你也是,全都无视我……」 「我没有无视你的意……」正当瑞克提法尔要这么说下去时。 菲莉儿却豪爽地以满面笑容破坏他的努力。 「对啊,只是在取笑你而己。」 「菲莉儿……」 「姐姐!?」 「哈哈哈!你们感情很好呢。」 眼前是笑得很开朗的菲莉儿,以及涨红着脸、握拳发抖的法莉儿。 瑞克提法尔只能困扰地苦笑,放弃收拾尴尬场面的打算。 他的保身之道之一就是:不去介入女性间的争吵。 到目前为止,他算是应用得不错,但是不保证以后也一定管用。 例如现在他就被法莉儿仰头怒瞪,还被她眼神中的魄力逼退半步。 「告诉你一件事……」 这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般低沉。 完全想像不到那声音是发自外表如此姣好的女性,不过只要一想到她是龙族就能接受这点了。龙族可以自由幻化为龙形与人形,而且随着年纪增长,还能加以应用只幻化身体的一部份。 这声音多半是因为声带的变化,或是利用魔法发出来的吧! 「——」 瑞克提法尔如此说服自己,不这么想的话那会吓死人的。 法莉儿没发现瑞克提法尔正在害怕着自己,伸手朝瑞克提法尔用力一指,说道: 「你……唔唔……对了!如果不想死的话,赶快多培养几个试毒官!」 「这……谢谢你的建议……」 「咦?她意外地是个很亲切的好人?」瑞克提法尔心想,但不知为何,连法莉儿也对他的回应抱持疑问。看来她原本是想烙狠话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到而已。最后脱口而出的威胁,反而成了医生亲切的建议。 「你们的感情果然很好呢。和我相比,或许法莉儿更符合你的喜好吧,对不对?瑞克托?」 「没这回事。」 「居然即答!?」 菲莉儿原本笑嬉嬉糗着瑞克提法尔,一听到回答便不禁失声大叫。似乎真心那么想的瑞克提法尔紧张回看菲莉儿。 对他来说,菲莉儿和法莉儿没有什么差别。 既然是未婚妻候选人,尽管瑞克提法尔只能接受并保护她们,不过现在对她们并没有抱着其他想法。瑞克提法尔对待梅里艾菈等人与双胞胎的态度,看来相似但其实完全不同。她们分成对瑞克提法尔个人很重要的人、以及对国王很重要的人。梅里艾菈、威妮雅、莉莉西亚、雅莉亚、莉蒂属于前者,红龙公的双胞胎则是后者。 当然,以友人角度而言,菲莉儿与前者极为接近。然而对瑞克提法尔来说,她终究只是友人而不是女人。 「很可惜的是,我也不太清楚喜好什么的……」 「——唔,是这样吗?」 「对,正是如此。」 「那就麻烦了。」菲莉儿自言自语道。 她想清楚掌握瑞克提法尔对异性的喜好。 那样一来,不仅能作为姐妹俩究竟谁嫁该给他比较好的判断依据,如果法莉儿不愿意入后宫的话,自己也可以多少朝瑞克提法尔喜好的方向去努力。 很像是理性思考的菲莉儿会有的想法。她点点头,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因为注视着三人互动的一双眸子正渐渐开始凝聚怒气。 「——嗯,这件事就暂时到此为止吧。其余的以后再说,不然梅里艾菈要抓狂了。」 「啊。」 瑞克提法尔后知后觉似地叫了一声。 一听到那脱线的叫声,某人立刻眉梢倒竖。 不过她还是试图靠深呼吸平息怒气,最后总算挤出了平静的声音。 「——瑞克托。」 正因为平静,才能轻易发现她正在压抑怒气。瑞克提法尔又上了一次女性心理学。只不过,有没有实际效用就另当别论了。 「有……」 就算对四周求援,举目所见,也只有好奇观察自己的眼睛,以及故意飘开视线的双眸而已。也就是说——他求救无门o 瑞克提法尔拖着突然沉重的脚步,来到未婚妻面前,心情像极了被按在断头台上的死刑犯。 梅里艾菈正襟危坐,以眼神示意瑞克提法尔坐下。 接着就像训斥不成材的弟弟似地,竖起右手食指开始说教。 「我很高兴你来探望我唷,嗯,真的很高兴唷。」 「……是。」 「不过呢,既然目的是探病,那你就不该忘记这个目的。」 「……是。」 「没关系唷,我早就知道你们认识了,而且往后还得长久相处呐。」 「……是。」 「不过,不对,所以你要好好地记住原本的目的才行唷。要不然你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应有的礼数。而且就你的立场来说,还可能变成国家间的问题呢。」 「……是。」 「所以……?」 梅里艾菈原本只是不经意地把脸凑近瑞克提法尔而已。 为了看着他的眼睛,以眼神与声音来传达自己要说的话。 但是她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睁大双眼、一脸惊讶地看着瑞克提法尔。 「——?」 瑞克提法尔对她的反应感到疑惑。 菲莉儿和法莉儿也不明就理地交换着视线。确定彼此不知道原因后,再次双双把眼光放在梅里艾菈身上。 梅里艾菈集三人视线于一身,为了不被外界干扰似地闭上眼,确认什么似地动动鼻子。 看着她的动作,某人开始动摇了起来。 不用说也知道是瑞克提法尔。 「——」 他心想「不会吧?」 虽然以前曾因女性问题而被梅里艾菈念过很多次,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味道应该已经消失了才对—— 「瑞克托……」 「什什什么事!?」 死了,露馅了——当瑞克提法尔听到梅里艾菈那压抑了所有感情、极其低微的声音时,明白大势已去。 「是哪里的女人……?」 「呜喔啊!?」 梅里艾菈缓缓睁眼,脸上没有一丝愤怒。 但是也没有任何感情。 看着她有如人偶般的脸,瑞克提法尔的舌头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功能。 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怪声音。 「——原来是女人啊。」 「——果然下流。」 瑞克提法尔的身后,同时传来菲莉儿莫名坦然的声音,与法莉儿鄙夷的声音。 那两道声音让瑞克提法尔肩膀猛然一震。 接着他有如没上润滑油的机器人般,一抖一抖地转动身子向后看。后方有连连点头的菲莉儿,还有以看着路旁动物粪便的眼神,鄙视着自己的法莉儿。 瑞克提法尔不明白菲莉儿为何能接受这件事,但是起码没造成打击。可是法莉儿明显瞧不起自己的视线,让他很受伤。 等猜到她之所以蔑视自己的理由后,心灵更加受创。 「瑞克托,看我这边。」 「……是。」 不过,梅里艾菈的声音比法莉儿的视线更具杀伤力。 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听不出感情,无法判断究竟是生气还是伤心。 对瑞克提法尔来说,他希望梅里艾菈把感情表现出来。即使要道歉,至少他知道该怎么赔不是。 「你听好,以我的立场,我不能在这里生气也不打算发火。」 「——啊?」 这样子还叫没生气吗? 难道从刚刚就扎得浑身皮肤发疼的怒气,只是错觉而已? 不不不,怎么可能?就算是事事容易放弃的自己,也不到连求生本能都放弃的地步。 「——你想说什么?」 「没有……!」 不过,正因为没有放弃求生本能,所以他知道有些地雷区是绝对不能踏进去的。瑞克提法尔瞬间把刚浮现在脑中的疑问踢到意识远方去。 但是他没有完全顺从求生本能,打算试着安抚眼前发怒的龙族公主。 瑞克提法尔以必死的觉悟想着该怎么回话。 「那个……」 「——什么?」 「没没没事……」 瑞克提法尔惨遭一记眼神击落,颓然垂下双肩。 看来自己的必死觉悟在梅里艾菈的怒气面前,不过是一片飘浮在汹涌川流中的小叶子罢了。 ◇◇◇ 菲莉儿一面看着眼前没完没了的情侣吵架,一面感叹瑞克提法尔这男人的好运。 从他就任摄政算起,已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而且事关摄政的体面,也差不多到了世人开始觉得,该有个女人来服侍摄政的时候了。因此,她对这件事情其实是乐观其成。 即使以不喜欢瑞克提法尔的个人色彩角度来说,情况也不太乐观。 过去的皇太子在就任摄政前便迎娶伴侣,在继位为国王时连孩子都生了。 自然他们会让王子、公主与贵族或有力人士结婚,藉此巩固政治势力。等日后想以国王之名行使权力时,便能以这些姻亲作为后盾。 可是瑞克提法尔什么都没有。 以梅里艾菈为首的四龙公主虽然预定会嫁给他,但目前终究只有订婚而已。眼下的王妃正式候补有两名:人在后宫的莉莉西亚以及离宫的「蓓蕾之姬」雅莉亚。以皇太子来说,这是史上妃子数量最少的。 许多贵族与有力人士对这种情况感到不安,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打算伺机而动。 前者,对皇太子脆弱的政治势力怀抱危机感。这情况在整顿因内乱,因帝国的进攻而疲弊不堪的内政时,会直接造成阻力;后者,则是打算趁机把亲人送进后宫为妃,想藉着「国王」的权威提高自己的地位。 在瑞克提法尔因王都夺还战,以及与帝国的国境会战而声名大噪之后,这些人的动向出现变化而且动作越来越大。 前者的危机感转变为害怕后者般的小人可能取得权势;后者原本只是在抬面下做些小动作,现在则明目张胆地四处安排。 就这方面来说,不管瑞克提法尔愿不愿意,他目前的确具有左右国家命运的影响力。 (然而,本人似乎毫无自觉……) 菲莉儿看着受到梅里艾菈责备,结果缩成一团的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 前者以白龙公凯尔及她的父亲——看瑞克提法尔很不顺眼的红龙公弗雷迪克为代表。菲莉儿和法莉儿可是掌上明珠,愿意将她们嫁给完全称不上交情好的瑞克提法尔,应该算是证明吧? 无关个人喜好,必须尽王国四公爵之责——在王都的红龙家大宅中,弗雷迪克如此告诫两名女儿。因为这件事影响,法莉儿对单方面决定她未来的父亲感到厌恶和不满,但菲莉儿身为大贵族之女早就做好准备了,所以听到那些话时只有「该来的终于来了」的感想。 当她在「威尔马葛斯」与摄政瑞克提法尔见过面后,觉得选他当人生伴侣也不坏。 既然能够继承「皇剑」,就代表瑞克提法尔有一定程度的器量。足以让她觉得「也不坏」,对方的器量其实非常大。 菲莉儿有自信不管和谁结婚,都能得到普通程度的幸福、普通满足地老死。 假如有机会得到「普通程度」之上的幸福,自然是求之不得。她也是个凡人,自然希望临终时能够毫无遗憾地安详阖眼。 「呐、瑞克托,你老实回答我啊……」 这名被伤患气势压倒的青年能否帮她实现愿望,目前还很难说。更重要的是连她自己也无法肯定这一点。 正因为无法肯定,所以只能给瑞克提法尔「也不坏」的评价。 万一妹妹改变心意肯嫁给他的话,那也很好。 倘若可以过着,与让顽固妹妹改变心意的男人扯上关系的人生,应该会很有趣吧。 继承红龙公名号,在成为国王的瑞克提法尔底下做事也不坏。 无论嫁给他的是自己或是妹妹,人生都不会无聊虚度。 那会不会是美好的人生,责任不 在瑞克提法尔而是她自己身上。没试过就不知道结果。 「没错,就是这样……」 为此,她必须帮瑞克提法尔突破眼前这个难关——菲莉儿按捺从心中涌上的期待,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 被梅里艾菈逼问后,瑞克提法尔思考该如何说明来龙去脉。 不过瑞克提法尔烦恼的样子,却让梅里艾菈自行解读出某个答案。 那是远超过瑞克提法尔想像之外、因为他的思考速度过于迟缓所招来的答案。 「因为我不够好吗?」 对我的丑态感到失望,所以不想再和我扯上关系——她得到这样的结论。 明明缔结了「骑从契约」,但是不仅没能保护主人甚至被敌人狠狠打败,导致主人不得不拔剑应战。不只如此,还让自己应该保护的主人与敌人刀剑相交、击退敌人。 「敌方的攻势已经到了极限,所以敌军大将自行撤退。」这一点不是症结所在。有问题的是:保护了主人生命的是主人自己。 「你不要我这种没用的骑龙了吗?不要我这样又嫩又没力量的骑龙了吗?」 「梅里艾菈,那种事……」 「不必解释了,毕竟我出丑是事实。就算被你抛弃我也无话可说。」 虽然摆出很识大体的模样,她眼角仍浮起泪水。 对龙族之女来说,没有任何下场比自己因为失败而被伴侣抛弃更悲惨。 如果伴侣只是单纯移情别恋,她们应该不会伤心愤怒到这种程度吧?因为多的是可以挽回局面的机会,而且也不构成从深爱的主人身旁抽身而退的理由。 但是,梅里艾菈犯下了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失败,没有资格责怪瑞克提法尔无情无义。 考虑到瑞克提法尔的身分立场,就算身边有一、两个小妾世人也不会说什么。只不过是梅里艾菈或其他人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已。 既然是个人的接受度问题,只要梅里艾菈对瑞克提法尔有自卑感,就什么话也不能说、什么事也不能做,而且连「想」做什么都不行。一旦动了那样的念头,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卑微。 梅里艾菈对瑞克提法尔的怒火已经消失大半,心中只有责怪自己无能的懊悔心情,以及害怕从独一无二的男人身边被赶走的恐惧。仅存的怒气也只是徒增悲哀而已。她低头紧握腿上的双手,忍耐那些翻腾的情感。 瑞克提法尔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向梅里艾菈发抖的双手。 原本想放在肩膀上的,不过瑞克提法尔没勇气碰只穿着薄睡衣的肩膀。 感觉碰了之后,就无法回到现在这样了。 「梅里艾菈……」 瑞克提法尔下定决心地伸出双手,包住小自己一号、正微微发抖的纤纤玉手。 梅里艾菈感受瑞克提法尔的温暖,怯生生地抬起头。 「瑞克托……」 眼中有着害怕与期待。 被因情绪激动而变成龙之眼的金色眸子注视,瑞克提法尔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同时,恐惧之外的感情也在他心中一点一滴累积。一旦察觉这点,想要碰触眼前这名女性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他顺从那想法,以双手捧住梅里艾菈的脸颊。 「瑞、瑞克托?」 一碰才终于发现,被梅里艾菈藏在化妆底下的肌肤既干燥又粗糙,也知道原来她为了见自己,甚至特地化了妆。 他记得梅里艾菈不喜欢化妆。 在白龙宫休养的那些日子里,梅里艾菈在闲聊时曾经那么说过。 正因为记得这件事,所以对于害她不得不化妆的自己感到可恨。 同时也感到无比欢欣。 「放心吧——」 虽然可能被人认为不正经,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脸上的笑容。 「——我很需要梅里雅,不可能不要你。」 那是肺腑之言。 不是输给身后两位公主的魄力,也不是屈服于对自己的自我厌恶。 只是单纯那么想而已。 没有任何修饰、不经意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泪水从梅里艾菈眼中滑出,掉在瑞克提法尔的双手上。 「如果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安,我愿意道歉。如果你因此不想继续待在我身边,那也没关系——不、我不能接受。」 「瑞克托?」 梅里艾菈因为被瑞克提法尔捧住脸颊而有些难为情,却没因此把注意力从他说的这些话上移开。因为她很明白,眼前这名少根筋的青年正用尽全力和自己说话。 「关于你想听的事——我和她发生了什么——这部分若没有先征得对方同意的话,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一定不会把她和你看得一样重要,也不会在态度上对你们一视同仁。」 「——」 「那是什么自私到极点的话?」梅里艾菈心想。 这是花心男人爱用的说词、应该用力唾弃的花言巧语。 然而眼前这男人却无比诚实地看着她,对她说出这些话。 在无法逃避的场合挖坑给自己跳。 「你……真是个笨蛋……」 没错,是笨蛋。 明明有更好的藉口可以用。只要说是考量到摄政的身分地位,所以才那么做就行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能让梅里艾菈「不得不闭嘴」的说法,他却选择在梅里艾菈面前说这些蠢话。 一面认真地看着自己,一面说出了言下之意等于「另外那个女人也很重要,就算在这种场面,我还是得顾虑她」的话。 假如这不叫笨蛋,还能叫什么? 白痴?无礼之徒?女性公敌? 「不过,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或许就不需要我的支持了。」 「——梅里雅?」 或者该说,只是个令人怜爱的傻瓜呢? 「这次就算了。」 还是应该支持的伴侣? 「连同这部分在内,我都会好好支持你的。」 该好好在前方帮他引路的弟弟? 「不过,下次可不能先斩后奏。」 应当仰慕的主人? 「毕竟我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答案还没出来。 不过同时,她也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假如下次再犯的话,我会真的火冒三丈哦?你懂了没?」 「我、我会努力的……」 如果一直找不出答案,是不是就能永远陪在这青年身边? ◇◇◇ 就结果而言,瑞克提法尔这时说的话,不到一个月就破功了。 摄政凯旋回到王都,将心力转移到内政方面上。 正当王国在年轻国王统治下渐渐复兴、有两门亲事找上国王时「第二次吃醋战争」正式揭开序幕。 第六章 温泉战记 「温泉。」 在班师回朝的列车中,瑞克提法尔看着手上信件中的内容,喃喃自语。 「没错。温泉?」 「为什么你要用疑问句?」 「——?」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对吧,拜托你继续说下去。」 瑞克提法尔明白再问下去没有意义,得在不小心转移安娜史塔夏的注意力前,赶快进入正题。 「好。」 安娜史塔夏指着瑞克提法尔手上的信,继续解释了起来。 她事先等在瑞克提法尔回王都路上会经过的城镇,上了车之后,把那封信交给瑞克提法尔。 寄信人是凯尔·冯·林德沃姆。 「这附近……有帮助疗伤的温泉。」 在公都「尼兹汉格」近郊,有一间由尼兹汉格公爵家经营的温泉旅馆。 凯尔找安娜史塔夏商量后,决定邀请瑞克提法尔到那边住宿。 「女儿受伤了。任谁都会……很担心。」 「的确,以凯尔的个性来看,他不会把担心表现在脸上。话说塔夏,你为什么要坐在我脚上?」 安娜史塔夏正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在瑞克提法尔腿上,喝着热茶。 「因为刚刚好。」 「什么东西刚刚好?」 「软硬度。」 「原来如此。」 瑞克提法尔决定不再理会安娜史塔夏的行为,继续看着那封邀请函。 就算腿上的安娜史塔夏开始随意扭动、吃起她带来的面包和点心也不管她。 「啊,茶要多少有多少,请随意喝。」 「好。」安娜史塔夏咯咯地咬着饼干,点头回应。 瑞克提法尔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把视线放回邀请函上。 「不过,没必要连我都去吧……应该说,我也没时间去吧?」 目前,王国内部的经济与治安绝对称不上安定。 恢复国内外的海陆贸易交通网更是当务之急。 因为王国有很大一部分的收入是来自贸易,而且交通网也是维持国家生命不可或缺之物。 维持刚成为王国领土的北方地区治安、进行正式的国土调查、整理户籍、登记动产与不动产,此外还要改善与新领土相接帝国属国之间的关系……等等,他该做的事有如山高。 只要一想到翘首盼望瑞克提法尔的政府官员们,就觉得自己必须早点回到王都才行。 「——不可以。」 安娜史塔夏否定瑞克提法尔的细语。 瑞克提法尔对仰头注视自己的金色眸子感到疑惑。 「为什么?」 「国家的底子很重要……不过,你的底子也很重要。而且——」 安娜史塔夏说到一半便噤声了。 若是把话说太清楚,对本人不一定是好事。 不多话的她向来只说必要的事。不过在她的想法中,所谓的必要还可以分成「现在」以及「迟早」两种。 因此她有点烦恼原本要说下去的「有时巧迟胜过拙速(注)」,对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是否真的有必要。 瑞克提法尔的立场还不够明确。由于他立下击退帝国军的战功,因此作为军事指挥者的立场算是稳固下来了。 至少军方已经没有人怀疑瑞克提法尔的能力。 军事指挥者不等于实战指挥官。 只要能够掌握名为军队的国防组织能力,并将其完全发挥出来就行了。 这一点瑞克提法尔的能力是无庸置疑的。 但是在行政方面,依旧有不少人怀疑瑞克提法尔的能力。 表面上,没有人反对瑞克提法尔的决定。私底下却有不少人认为他们的元首抛弃内政,以军事行动为优先。 对此不满的人们在理智上其实也很明白,瑞克提法尔以军事行动为优先是正确的判断。 只不过以军事优先的做法,多少会延宕到国内治安与经济的恢复速度。 基于职务,政府官员对那延宕宛如芒刺在背,会因此感到不满也是没办法的事。 需要紧急使用的预算早已通过,他们手上握有推动复兴所需要的基本资金。但是那些预算终究是基本,只是前置作业用的经费而已。 有些官员认为,应该抢在正式入冬前打下某种程度的复兴根基。 直接成为战场的米兰平原已经废弛,这种人为损害绝不能坐视不管。倘若身为重要谷仓的平原在荒废状态下过冬,对明年的农产量将造成重大的打击。 酪农业与其他产业不同,就算投入了复兴资金和资源,依然无法得到立竿见影的成果。但是这两者都是最需要尽快复原的产业。 今天不做,明天就后悔——政府官员非常明白这件事。 (但是……现在时机尚早) 注:出自孙子兵法「兵贵拙速,不尚巧迟」。意为用兵时应求速胜,而非专注于巧计反而使行动迟缓。 许多官员正沉醉在名为战后复兴的激情之中。 至少之前传到安娜史塔夏手里、有关王都动向的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的确,投注于战后复兴的金额相当庞大,意义也很深远。政府官员,尤其对于以建设国家基础为理想的年轻官员来说,这是千载难逢、可以大显身手的绝佳机会。 他们要求尽速开始复兴建设的声浪日益高涨。 所以才有必要在瑞克提法尔回到王都前,先让他们冷静一下。 瑞克提法尔回到王都后,整个国家大概会以雷厉风行之势进行复兴工作吧。由于事关瑞克提法尔的政治评价,所以安娜史塔夏没有否定它的理由。 (——凯尔保护过度了) 安娜史塔夏明白,凯尔之所以建议瑞克提法尔等人前往温泉疗养,其实是为了散播「摄政早已私下和四公爵讨论过复兴问题」的传言。 凯尔在王都布署了相关人员,并打着疗养名义让四公爵齐聚一堂。 让王都的人们知道四公爵与摄政见面的事,宣称「摄政正与四公爵一起审查各院提出的复兴计划。摄政相当重视复兴这件事,并打算藉由此事来评定各院的能力。」 瑞克提法尔至今曾独自下过许多决定。尽管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意义,但人们是这么解读的——必须写出让这样的人物看得上眼的复兴计划书。 瑞克提法尔底下有名为「王府」、负责经营王家领地的家产机关。影响力之大,甚至被称为王国的地下宰相。自然隶属于王府的官员全是足以挑起王国行政的人才。 成为王府的官员比成为王国官员更困难,这是想成为公务员的人们的常识。 王府会广募有潜力的人才,并以远超过政府所能付出的资源来培育他们。让这些人留学超过六个国家,每个国家至少留学一年。之后将他们派往各天领工作一〇年以上,最后才会 承认他们可以独当一 面。 实在是令人羡慕至极——三院总裁全都如此感慨。 这是以充裕资金及二〇〇〇年时间完成的官僚培育法。在王国官员眼中,这些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职位。 只要瑞克提法尔一声令下,这些王府人士马上就会取代三院所有主要官员,彻底执行他们老板瑞克提法尔的命令吧。 (依然毫不留情……) 王都现在应该正处于这种压力下,忙着在瑞克提法尔回来前重新拟定计划吧。 有每晚如鬼魂般在职场徘徊的年轻官员;有家归不得、被家人冷落、在休息室孤零零过夜的中坚官员;拼命整合总裁与各院之间的看,与胃药为友的高 级官员。 还有为了取得更多可靠的第一手资料,蓬头垢面地奔波于全国各地的技术官;与吵着要更多经费的基层职员争论不已的军政官;被庞大的业务逼到连应酬的笑容都挤不出来的外务 官。 尽管只是一部分的情况,不过与尼兹汉格公爵家有所来往的官员们惨况,已经渐渐传入安娜史塔夏耳里。 在王国文官眼中,瑞克提法尔是可怕的对象。 安娜史塔夏回望正在抚摸自己的头部的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没事。」她摇摇头,拿起寒天果冻。 看着那透明的绿色果冻,开始烦恼手上的银汤匙该从哪个部位下手。 「好。」 最后她决定从边缘部分吃起。 「先撇开我个人的意见不说,她们会同意绕远路吗?」 「你去当坏人。」 安娜史塔夏简单明了地回道,这令瑞克提法尔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要他当坏人是没有问题,但是该由谁来收拾善后? 「菲莉儿她们两个月没休假了。」 「喔喔。」 「梅里艾菈,因为威妮雅没痊愈而消沉不已。」 「呜。」 「重点是,回王都后全是麻烦事。」 「——的确没错。」 瑞克提法尔回到王都之后,她们应该会变得更忙吧?因为她们原本就不是觉得那些事情很麻烦的人。 「你当坏人的话……」 「总之,就是在忙碌之前先休息一下,对吧?」 瑞克提法尔仰天搔头。 仔细想想,瑞克提法尔还有把莉蒂介绍给梅里艾菈她们认识的事要做。 「会妨碍到伤势的复原进度。」 因为菲莉儿这么说,所以拖到现在还没介绍,不过也差不多是见面的时候了。 (而且,有凯尔他们在的话……) 多少可以转移梅里艾菈对自己的怒气——想到这一层,瑞克提法尔马上点头。 「那我就稍微当一下坏人好了。」 「——嗯。」 就在瑞克提法尔准备起身前,安娜史塔夏从他腿上跳下。手上拿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眼神说着想再来一盘。 「去餐车吃个够吧。」 「好!」 瑞克提法尔为她指出餐车的方向。 安娜史塔夏有如小动物般敏捷地转过身,消失在走道上。 ◇◇◇ 到最后,瑞克提法尔还是没有当成坏人。 当他提出以温泉疗养的建议时,菲莉儿与法莉儿马上明白情况答应了。梅里艾菈虽然担心威妮雅的病情,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就威妮雅的状况来说,将她安静运回王都最好的方式是搭乘特别改造过的专用列车,或是大型的客船。 幸好河川型医疗船已经为了运送伤兵而北上,因此威妮雅可以顺便搭船回王都。 运用医疗船的部队和菲莉儿的部队不同。 换句话说,直到医疗船抵达王都为止,菲莉儿和法莉儿都处于休假状态,所以她们立刻接受瑞克提法尔的提议。 梅里艾菈虽然可以选择搭医疗船返回王都,但是她希望能和瑞克提法尔一起回去。 由于主治医生也首肯了她的请求,因此「让梅里艾菈前往温泉疗伤」的这个表面理由就不需更动了。 「不是泡温泉吗?为什么我看到的是瀑布?」 「喔,景色真不错,下次带老婆和孩子来好了。」 「那么,下次就由我们发出邀请函吧。等令公子的学校整备好再邀请你们。」 「那还真是……多谢了。不过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不不不,只要冰狼们帮忙注意山外的情况,我们就很感激了。」 「哈哈哈,也是。」 瑞克提法尔走下魔动车,和库德鲁登一同眺望眼前的风景闲聊。 温泉旅馆建造在可以眺望汹涌瀑布的悬崖中段。 尽管已经是晚秋,不过四周的红叶依旧鲜艳无比。 瑞克提法尔从魔动车内搬出行李,在心中感叹着景色的闲适。 「殿、殿下!行李就由下官来拿吧!」 近卫军中士盖里·腓力被任命为此次温泉旅行护卫,眼见瑞克提法尔正从行李箱拿出行李,赶紧跑过来帮忙。 他虽然没有受过内侍的教育,但是学过最基本的礼仪态度,甚至打算在下次国家考试中取得执照。 「没关系,这是梅里艾菈的行李。你也知道嘛,未婚妻的东西。」 「——啊!下官无礼,冒犯了。」盖里小心翼翼地后退。 那是女性的行李,况且还是摄政未婚妻的行李,当然不能随便乱碰。 如果盖里的身分是侍从也就罢了,但是让负责保护他们的护卫双手拿满行李,甚至传了出去,到时就不好听了。 「欢迎光临,行李请交给我们吧。」 忙乱之中,服务人员也已经从旅馆出来迎接了。 手上拿着行李的瑞克提法尔闻言回头,然后愣住。 苍龙公玛莉亚身穿称为「着物」的出云服装,朝瑞克提法尔伸出手来。 瑞克提法尔烦恼着该不该把手上的行李交给玛莉亚,就在这时其他魔动车也缓缓驶来。 是女性们乘坐的魔动车。 「唉呀。」 玛莉亚抛下瑞克提法尔,迎向另一辆魔动车。 凯尔和弗雷迪克也恰巧从旅馆中走出。 「——唷。」 弗雷迪克不怎么高兴地远望着瑞克提法尔,瞥了他身旁的库德鲁登一眼后,直接朝着女孩子们搭乘的魔动车走去,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思。 库德鲁登眉尾一挑,不发作地转头看向另一名龙族。 「欢迎你,年轻的冰狼。」 那是沉稳有力,属于成熟男性的重低音。瑞克提法尔应该无法发出那样的声音吧?那声调就是如此稳重。 「别客气了,令千金正在等你呢。自我介绍以后多的是机会。」 「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瑞克提法尔从凯尔的侧脸看出少许焦燥,心中暗暗惊讶。 是啊,凯尔也是为人父母。一听到女儿负伤当然会紧张。 「其实他应该有大把大把的话想对我抱怨吧?」 不过瑞克提法尔也确定,凯尔一生都不会说出那些抱怨。 诚就瑞克提法尔所知,没有任何贵族能比凯尔更像贵族。 以「背负尊贵使命的一族」为人生最大骄傲的男人。 王国的贵族之首。 为何在四公爵中,领地最小的林德沃姆公爵家被世人视为贵族之首?不单纯是因为领地离王都最近的关系。 而是因为他们将原本居住的土地让给王家,并移居到能够护卫王家的土地上。 此外,还以王家忠臣身分在君臣之间作为缓冲,在暗地里支撑王国走向繁荣。 就是因为这些功绩之故,所以任谁都会将林德沃姆公爵家视为贵族之首。 尽管私下相处时四公爵没有高低之分,但是在公开场合,其他三家还是会以林德沃姆公爵家为尊。如此高贵家庭的当家,把女儿交给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也将她视为侍奉王家的贵族来对待。 所以凯尔绝不会向瑞克提法尔抱怨。因为他知道,也理解瑞克提法尔的做法是正确的。 「唔,不挨骂的感觉居然如此难受……」 没挨骂而且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这让瑞 克提法尔必须在很难自我调适的情况下,就此接受整件事。 瑞克提法尔远远看着将手放在从魔动车中下来的梅里艾菈肩上,小声对她说「做得很好」的那位贵族中的贵族。 梅里艾菈也因为听到父亲的慰劳而露出少许微笑。 「该怎么说呢。嗯,该怎么说好呢,真让人羡慕啊。」 「什么?」 「就是所谓的亲子关系啊。」 尽管是脱口而出,瑞克提法尔却觉得这句话似乎意外中肯。 那是瑞克提法尔无法理解的贵族生活方式。而且那生活方式确实从父亲传承到女儿身上了。 瑞克提法尔对亲子关系的认识,仅限知识程度而已。原有的记忆已经被「皇剑」完全消除了。 现在他脑中记得的亲子关系,只有记录在「皇剑」中的历代国王亲子关系而已。而且王族与贵族的生活方式又完全不同。 「——那的确是唯有亲子才能理解的感情吧?那女孩一直遵照父亲的教诲生活,并且得到了回报,所以她才能微笑以对。」 「嗯,你说的没错。」 所以才会感到被疏远了。 「有什么关系?父女是父女,夫妻是夫妻,两者完全不一样。」 「原来如此。」 这个彼此相关却完全迥异的关系论调,是库德鲁登自己的实际经验。 「你已经有她只属于你的表情了,所以现在那个微笑就让给她父亲吧。而且这也是男人该有的风范,你女儿的对象迟早也会把同样的表情让给你。」 「就不知道对方肯不肯老实地让给我呢。」 「不愿意就用武力抢过来啊。那本来就是属于双亲的,对于连这点表情也不想让给双亲的蠢蛋,只要出拳用力揍下去矫正他们的想法就行了。那也是家长的工作。」 「哇,说的好有男子气概。」 瑞克提法尔搞笑似地说着,心里却认为自己肯定是被揍的那一个。 同时还觉得那也不坏。 对瑞克提法尔来说,可以称为父母的人只有她们的双亲了。即便只是岳父母,他却不排斥那样的关系。 「没差啦,毕竟有些事只能由男人出马。」 库德鲁登一个奸笑,把瑞克提法尔向前一推。 意思是叫他赶快去当梅里艾菈的奴才。 「不必客气,大模大样地过去吧。」 「是是是。」 瑞克提法尔提着梅里艾菈的行李走过去。 发现瑞克提法尔的梅里艾菈露出娇艳的笑容,凯尔则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暧昧表情。库德鲁登看着他们,心情与凯尔类似。 不是嫉妒也不是让步,而是某种类似满足的表情。 「——真让人羡慕啊。我儿子有办法让女朋友的父亲露出那种表情吗?」 库德鲁登回想起留在故乡的淘气儿子,苦笑起来。 ◇◇◇ 露天浴场文化在王国中的普及度,与发祥地「出云神州联盟」差不多。 有些王国贵族会将温泉引到自己领地的公馆内,并建造出各有风情的浴场。在大贵族之中,甚至有些人会建造有复数浴池的豪华大浴场。 「呼,温泉真是太棒了。」 「对呀~~啊~~肩颈酸痛好多啦~~」 法莉儿泡在由天然石材打造的池子中伸着懒腰,菲莉儿一听到妹妹的慵懒回应,将毛巾啪地一把打在妹妹脸上。 「好痛喔~~」 「少丢脸了,瞧莉蒂小姐正在看笑话呢。」 「耶!我、我吗?」 正泡在离两人稍远处的莉蒂怪叫一声,向后退去。 不过她的背已经贴到墙上,没办法继续后退了。 「啊~~不好意思呢~~因为我超喜欢温泉的啦~~」 「原、原来如此。」 「这个胸部啊~~虽然一般人都说越大越好~~可是还是很重啊~~嗯嗯,我知道它不会浮起来啦~~」 法莉儿轻轻地左右摇晃身体,包裹头发的毛巾快要松脱似的,发丝纷纷滑落。 她赶紧按住毛巾,重新包好头发。 「要是传出斯瓦洛格家的小姐连温泉礼仪都不懂的传闻,到时就丢脸了。我知道你很舒服,还是得振作一点。」 「姐姐你不也一样吗?男人们老是用色眯眯的眼光偷看这里,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莉蒂不由得同意法莉儿的抱怨。 接受训练时她总是会感受到异性的眼光。 「莉蒂小姐的也很大,应该很辛苦吧?连内衣都得特别去挑,而且罩杯大的还特别贵——啊,不过你有瑞克托嘛,真好啊~~我也叫他买给我吧~~」 「那个,殿下他没有……」 「不对不对,你住在这旅馆时,所有用品都是王府准备的。换句话说,这等于是瑞克提法尔为你准备的。」 菲莉儿从旁边的木桶取出一条毛巾,擦擦汗水。 虽然一直教训妹妹,但是她自己也很喜欢温泉。 当然各种准备也不能少。 「也许你会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不过那也是一种外在美喔~~」 「对我们来说,不管是化妆、珠宝或是日常运动之类的,全都是为了维持外在美呐。该怎么说呢,外表几乎是胜负的关键喔。」 「原来如此……」 「这个也算吗?」莉蒂轻碰瑞克提法尔送给她、代替眼镜矫正视力的耳环,小声嘟哝。 遇上无法戴眼镜的情况时,可以在眼球上戴折射光线用的玻璃片来矫正视力,不过也有别的方法,就是使用直接在眼球前方形成折射光线力场的魔导具。 这些魔导具是由专家制作的,魔导具性能越高,价格自然越昂贵。举个具体的例子,就算想买最低阶的阳春型号,也得花掉莉蒂半年分的军饷才买得起。 如果是简易的阳春型魔导具,则要月薪的二到三成。 「啊,顺便一提,你那个是和我们家有关系的工作室做的,和我姐姐的同型喔。」 「耶……」 莉蒂反射地看向菲莉儿。 菲莉儿不知她为什么如此惊讶,但还是指着插在自己头发上的簪子说道: 「虽然也有耳环款,不过泡温泉的话,还是这样子比较方便,所以我请师傅把魔导具镶在簪针上。」 「原来如此……」 镶在发簪上的确实是同型魔导具。 她原本还在想菲莉儿没戴眼镜也看得清楚吗?原来是因为魔导具的缘故。 「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不过下次叫瑞克提法尔买给我点子也不赖呢。虽然不会一直戴着,不过在房事时还是戴着比较好。」 「房……!?」 也就是指男欢女爱之事。 先撇开黄腔不论,若是戴着眼镜进行那种行为的确相当危险。毕竟是赤身裸体的状态,万一镜片破掉的话,两人可能会因此受伤。 「从前啊,发明这类东西是人类的专利,不过最近混血种也做出不少好东西呢。每个种族都有忠于自己愿望的家伙,那些家伙有时候还挺厉害的。」 在出云的技术集团里,还有人为了追求自己理想中的女性,进而做出外表与该女性一模一样的机关人偶。 王国的同业工会中,有些技师又把该机关人偶改造成更像人的成品。 「硬要说的话,瑞克提法尔的『皇剑』也是类似的东西。它可以说是实现人类欲望的终极完成品,只不过因为时代的错误最后成了兵器。」 对于「皇剑」拥有的可能性,还有许多猜测和让论。 有些 人认为它说不定能创造世界,但是因为目前的使用者太过「那个」所以无法进行研究。 「所以啊,有必要就去撒撒娇,多要些东西吧。只要别需索无度,这可是好女人满足男人自尊心的必备技能喔。」 「我、我会努力的!」莉蒂双手紧握成拳。 受到推挤的胸部因此柔软地变形了。 「这……不公平!太可恨了!」 在浴池的另一端,梅里艾菈正用力拍打着水面。 那表情,比在瑞克提法尔身上发现其他女人味道时,更加狰狞许多。 「——」 安娜史塔夏在一旁按着自己胸部,进行确认。 在她旁边,有只被千年来的怨恨之火烧得内焦外脆的女龙,笑容僵硬地泡在温泉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就算过了千年,面对这些不合理她依然无法放下怨念。 平常多少还能克制下来,但假如六人有三人情况相同的话,她实在无法控制怨气。 因为身边的人之中,有人「很有料」的缘故。 在玛莉亚眼中菲莉儿她们与女儿无异,光这一点还不会升华她的怨念。 「明明吃的差不多、也都有在运动,为什么……瑞克托会被抢走的……」 「菲莉儿的比较大呢~~平常肩膀应该很酸吧?唔——那边是重战舰的主炮,梅里艾菈是重巡洋舰的主炮,我是……」 依旧僵着笑容的玛莉亚说词,是海军男性常用的分类法。 只要一到夏天,停泊在能够眺望沙滩的近海处船舰上,船舷总是会聚集不少拿着单筒、双筒望远镜的莽夫们。如果得不到登陆许可,人数更是会大幅增加。 男人们当下用的就是这种分类法。 当然,他们会被女性船员赠以白眼就是了。 「地对空机炮。我是驱逐舰主炮。」 「——哎呀?」 玛莉亚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安娜史塔夏。 她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是眯起来的眼睛却带着凶狠光芒。 「我好像听错了什么的样子呢……」 「没听错。」 安娜史塔夏看了玛莉亚一眼,指着自己和玛莉亚的胸部做比较。 「以身高、骨架、体脂肪率等等条件综合计算的话……我比较大。」 由于身高和体格的缘故,即便数字一样罩杯却不同。 由于玛莉亚不算矮,安娜史塔夏又特别娇小,因此高下立见。尽管说是「高」,仍然相当低就是了。 「真是个讨厌的世界呐。」 「我同意。」 两人早就对自己的外貌有一定程度的妥协。安娜史塔夏原本就对人形时的外表没兴趣,玛莉亚也相当明白如何表现出独特魅力。 因此,两人的唇枪舌剑不过是玩闹性质罢了。 「啊。」安娜史塔夏低呼了一声。 梅里艾菈再也忍不住,朝菲莉儿突击过去了。 不过菲莉儿没打算和大病初愈的人认真,所以两人只是互相推挤而已。 「若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的话,那就输了。」 「太年轻了。」 梅里艾菈应该没听见安娜史塔夏的话吧? 她将目标转移到出面制止的法莉儿上,大吵大闹着。 「要跟她们说这样太难看,得赶快住手吗?」 「——等一下,就会自己停了。」 「也是。」 玛莉亚一脸「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大大呼出一口气后,放松身子。以呼吸来排解长期累积的疲劳。 「在温泉里剧烈活动,也算是不知死活吧?」 「不会昏倒的话……就算了。」 如安娜史塔夏所言,梅里艾菈已经摇摇晃晃地离开三人身边了。 似乎认为无法继续战斗下去,所以离开水池坐在旁边的岩石上冷却身体。 「呵呵呵,另一头又是如何呢?」 玛莉亚愉快仰望隔开男女浴池的竹篱,不知对面的青年是以什么表情听着这头的骚动? 「殿下~~您觉得水温如何呀?」 「——我觉得很有肉体美。」 瑞克提法尔听见玛莉亚的声音后,不禁如此低声说道。 放眼望去,他的四周围绕着凯尔、弗雷迪克、库德鲁登、盖里。 虽然每个人的身材、体重都不一样,但身上全穿着实战取向的肌肉铠甲。瑞克提法尔的视线中,满是弹跳着小水珠、闪闪发光的肌肉。 「——」 与平时沉稳的模样不同,凯尔的身材仍维持在巅峰状态。他将自己理想中龙族该有的肉体,完美地重现在自己身上。 弗雷迪克比凯尔略微纤瘦一些,但是身材和等高的男性相比,依然极为健美。这也许是龙族的体质,但同时也是他平时努力锻炼剑术之故。 库德鲁登是除了瑞克提法尔之外,身材最纤细的人。 不过身上也分布着比起力量,更偏重于敏捷性与柔软性的肌肉。 最后是因身为护卫,在一群人中不太显眼的盖里,他的身材已经可以用铜筋铁骨来形容了。瑞克提法尔完全不明白,到底要怎么锻炼才能练出这身肌肉。他有自信,假如告诉其他 人说,那是在不造成伤害的范围内,把身体所有部位锻炼到极限的形态,应该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相较之下……」 瑞克提法尔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奈摇头。 自己和其他四人之间,屹立着无法越过的高墙。 「殿下,您怎么了吗?」 凯尔察觉瑞克提法尔的神色有异,如此问道。 他正品尝着瑞克提法尔应弗雷迪克的要求,命人准备的出云美酒。 「没什么,只是觉得女性那边挺热闹的。」 「这也没办法,菲莉儿她们只要一有机会渡假,肯定闹哄哄。」 凯尔的心情因许久不曾和女儿共度假期而显得很愉快。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帮女儿洗背,只是把这个念头深深封印在心底了。 「胸部什么的,有跟没有不都一样吗?」似乎因为酒力发作的关系,弗雷迪克红着脸笑道。 如果体格强健如龙族,一边泡温泉一边喝酒,这种醉法似乎挺不赖的。 「嘿、嘿、嘿。瑞克提法尔你是大小通吃,对不对?离宫的宠妃是没什么胸部,不过雅顿少校女儿的咪咪,可是和我家女儿们不相上下呢。非常好,干脆让她当我的徒弟吧!」 「不,谢了。」 瑞克提法尔被弗雷迪克缠着不放,对他的酒臭味感到困扰。 被女儿疏远后,彼此已经几十年不曾一起泡温泉了,或许是受到这个影响,他的情绪才会如此高昂。 「我嘛,喜欢无法一手掌握的胸部,不过老太婆的下垂胸部就免……呃啊!」 从女用浴池飞来的木桶砸中弗雷迪克脑门。 瑞克提法尔傻眼地抓住那名手拿着酒杯没入水中、一点学习能力都没有的男人肩膀,轻拍他的脸颊。 「请别在这里睡着。」 「喔……喔喔,不好意思。」 弗雷迪克不太高兴地抱怨着,但是却没有和平时一样,马上发火开骂。另一头还有女儿们在,他不想惹事导致女儿们更讨厌他。 「龙族好没用啊。」 库德鲁登嘲笑弗雷迪克,一边扭动脖子,让关节发出声音。 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感情会这么差?不明就里的盖里在一旁不知所措。 「——啊 ?你说啥?倒是你啊,明明是冰狼还跑来泡温泉?小心融化啊你!」 「说什么蠢话,我又不是小精灵(注)当然不会融掉。」 两人因一点芝麻小事而互瞪着。 瑞克提法尔看着他们,大大叹了口气。 注:此处的小精灵为透过各种元素幻化而成的元素精灵,非迦拉哈等等精灵或黑精灵族。 「这两人究竟在做什么啊……」 即便向水面上的自己倒影发问,依然得不到回答。 晃动的水面上,有另一个瑞克提法尔正苦笑看着自己。 「——差不多该出去啰。」 女用浴池那边的吵闹也已经告一个段落,就算出去也没问题了吧。 如此判断的瑞克提法尔向凯尔搭话一声,随即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别开玩笑了,你这只看门狗!给我乖乖躲在冷飕飕的山里吃杂菜锅吧!」 「你才该振作点啦,死爬虫类!在城市里住太久住到连牙齿都钝了,还敢说我!」 弗雷迪克和库德鲁登互相掐着对方脖子,快要打起来了。 瑞克提法尔无奈地上前劝架,泡温泉时应该要和乐融融才对。 「两位,请冷静一点……」 「小鬼给我闭嘴!」 「闪开啦,你这嫩咖!」 两人同时挥开瑞克提法尔的手。不知是因为正在气头上,还是因为酒醉而无法控制力道,两人的力气都出乎瑞克提法尔想像地大。 瑞克提法尔太大意,不敌他们的力气—— 「啊!」 被龙族与冰狼族这两个力气强大的种族毫不客气地推飞了。 他被挥飞到半空之中,顿时成了空中飞人。 反正没有受伤,只要冷静落地就没事了。 问题是,瑞克提法尔就这么飞越了竹篱。 那片隔开男、女浴池的竹篱。 「耶?慢着……」 如果飞行高度更高一点,想必瑞克提法尔可以顺利变更飞行轨道吧。 但是不幸的,他的高度正好处于能越过与不能越过竹篱间的微妙高度,因此他画出美丽的抛物线,消失在女用浴池那一头。 「——」 男人们傻愣愣地看着他消失。 很快地,女用浴池那头发出了巨大的水花声。 是瑞克提法尔摔入浴池里的声音。 「啊!」 等落入水中、仰头浮出水面后,出现在瑞克提法尔眼前的,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肤色。 白皙、细致、一眼即可感觉到那身体的柔软程度。 这是他抬头看见坐在岩石上乘凉的梅里艾菈时,脑海出现的第一个感想。 与其说因此感到兴奋,更有种看到女神像般的感觉。 「好美啊。」 「——!」 瑞克提法尔与梅里艾菈对上了视线。 梅里艾菈慌忙转身背对瑞克提法尔,羞得连背部都变得通红。接着她转头怒斥道: 「喂、瑞克托!这里可是女用浴池!」 「我知道啊,我可没有笨到那种程度。」 瑞克提法尔在池水中载浮载沉地回答。 由于无处可逃,反而可以冷静以对。 「哎呀殿下,假如希望我们帮您洗背的话,只要说一声,我们就会去迎接您呀……」 玛莉亚从一旁冒出来,以一条浴巾掩盖身体,微笑开口道。至于脸颊上的红潮,应该不单纯是因为温泉之故。 「——嗯,这边请。」 安娜史塔夏与玛莉亚一同出现在瑞克提法尔视线中,拉着他走向盥洗区。 「虽然玛莉亚说『洗背』但应该不会真的照字面意思去做吧?」瑞克提法尔如此心想。这时如果轻举妄动的话,保证会死得很惨。 菲莉儿、法莉儿和莉蒂正躲在梅里艾菈刚刚坐着的岩石后方,红着脸看他。 尤其法莉儿一副「如果现在身上穿着衣服,我马上过去揍你」的模样。不过菲莉儿和莉蒂则只是略微困扰的样子而已。 「真意外,大家都蛮冷静的呐。」 「因为对象是殿下您呀。又不是小女生,看到小男孩跑进女用浴池就大惊小怪。」 「是吗?那就太好了。我原以为会有生命危险。」 「下次就我们两个单独一起洗吧。」 「——如果那几位正在用可怕眼神瞪着我们的人允许,我再考虑考虑。」 「哎呀哎呀~~」 玛莉亚转头,看向正注视自己和瑞克提法尔互动的梅里艾菈等人,嫣然一笑。从容不迫的态度让梅里艾菈气得眉梢抽搐不已。 但是梅里艾菈当下能做的只有怒瞪玛莉亚,以及叫瑞克提法尔快点离开女用浴池而已。 「瑞克托!快点出去!」 「别那么急嘛,小梅里。反正你很快就会被他看光光了……」 「那不是问题点!」 「没错!请快点回到这边来,殿下!」 竹篱另一头传来附和梅里艾菈的话语。 那是因为无法进入女用浴池,结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某位父亲声音。 「小凯尔,你不许殿下做你干过的好事吗?……心胸狭小的男人不吃香唷。」 「唔啊喔喔喔喔喔喔!别再说了,玛莉亚!」 凯尔的声音带着紧张和焦急,看来他似乎有一段「青春洋溢」的过去。 「那时凯尔被前代红龙公狠狠教训了一顿呢。话说那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前代黑龙公、弗雷迪克的母亲与姐姐在场,会被教训也是理所当然。」 「凯尔!你果然也一样!」 「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入口门帘的标示被人换过,我才会跑错边!」 「太难看了,凯尔!你身为王国贵族之首,居然会找这种三流藉口掩饰……」 弗雷迪克完全不听凯尔的辩解,不过玛莉亚也买一送一顺便揭穿他的往事。 「对了,小弗雷迪克,你偷看过的只有现在的太太们而已呢。不过呀,如果说结婚前不可以偷看的话,那你也一样出局唷。」 「你这……臭老太婆!」弗雷迪克对着竹篱的另一头咆哮。 看样子除非闯入女用浴池,否则无法让她住口了。 但假如果那么做,现在已经对自己态度冷淡的两个女儿,将会变得更加冷若冰霜吧? 「瑞克提法尔!拜托你快阻止那个老太婆!再这么爆料下去的话,我没脸回家了!」 「殿下!为了维护敝舍家风,请您务必……!」 两人的恳求之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 瑞克提法尔缓缓走出水池,满脸笑容地向玛莉亚说道: 「不好意思,我还是回去好了。」 「对不起啦,全都是我不好!之后要我跟你道歉几次都行!拜托你牺牲小我,留在那边当老太婆和塔夏的对象!」 「不要紧的,殿下!趁现在习惯这类招待也是主君的分内工作之一,我们很明白的!没错,非常明白!」 「臭老爸慢着!你还有什么秘密啊!?」 「父亲大人,请别教瑞克托一些奇怪的事!」 法莉儿和梅里艾菈同时发出怒斥,但回应她们的,是两人急忙逃离开男用浴池的脚步声。 「气死我了!那个臭老爸!」 「父亲大人……虽然说是年少轻狂,但也该有个限度……」两人颓然跪倒。 瑞克提法尔背对着她们,让不知为何心情很愉快的玛莉亚帮他冲背。 「嗯— —不过就结果来说,等我离开这里就惨了。」 虽然是马后炮,不过瑞克提法尔终于发现他只是多活了一点时间而已。 他一边听着身后回到温泉中的未婚妻等人叹气,一面思考该如何逃之夭夭。 ◇◇◇ 直到晚餐结束后,瑞克提法尔才终于从梅里艾菈与法莉儿感人肺腑的说教中解脱,还被下达「下次要好好问过才可以进来」的同情判决。 瑞克提法尔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结论。仔细想想这件事只是单纯的意外,就算想征求同意也做不到。只是针对后面的态度而言,他倒是没什么好辩解的。 顺便一提,这起意外的罪魁祸首之一因为被女儿痛骂了一顿,正在借酒浇愁中。 「嗯,虽然发生了不少麻烦事……」 瑞克提法尔穿着浴衣——似乎是泡温泉时的正式服装,双手收进袖子里,在走廊上徘徊着。 这栋古色古香的出云式建筑是从出云整栋移建过来的。 地底极深之处的龙脉传来魔力,让地下的魔导热晶产生反应后将地下水的温度升高,最后以温泉的方式流出地表。附近一带的温泉就是这么来的。 由于和其他地区的普通温泉不同,以魔力为力量来源的种族特别喜爱这种水质。 因此,说到让龙族休养疗伤的温泉,就是指这一带的温泉街了。 「唔唔,走没多远就会看到露天浴池和外汤(注一)什么的,真会做生意。」 瑞克提法尔一面咬着商店供客人试吃的温泉馒头,一面看着旅馆给的导览手册。 上面画着离旅馆不远之处的宿场町(注ニ)介绍图。 「店家的种类还真不少。」 从射箭、土产店到青楼,宿场町该有的娱乐产业无一不缺。 「看来就算住上好一阵子也没问题。如果铁路能通过这儿的话客人或许会更多,不过毕竟是在山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让初期投资回本?」 以魔力为能量来源的种族不需要长时间依靠温泉疗伤。 因此撑起这个宿场町的客人,主要是具有力量和美貌的龙族或精灵族等等。以及想与这些种族攀上关系的人们。 有些旅馆甚至打着俊男美女温泉的名号招揽客人。 瑞克提法尔可以理解那些客人的想法。而这个宿场町就是利用那想法来维持繁荣的地区。 「真会做生意啊。」 虽然偶尔会有贵族来访可以趁机赚不少钱,但如果没有那些迷恋龙族或精灵族的客人,这宿场町依然无法经营下去。 以前的国王们每年都会造访此处,是此地一大盛事,但瑞克提法尔不一定会这么做。 现在想想,安娜史塔夏之所以将这里介绍给瑞克提法尔,也许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应该不是安娜史塔夏自己想出来的计划,而是家臣们恳求主人这么做的吧? 「老实说出来不就得了?」 瑞克提法尔深知,以里维拉伯爵为首的安娜史塔夏家臣团有多优秀。 他们不会请主人做没有意义的事。 当然是因为胜券在握,才会这么建议的吧? 注一:没有附住宿设施的公共温泉浴场。 注ニ:宿场町是指位于交通要冲上的城镇,相当于古代的公路休息站。城镇内有旅馆、商店等等设施,让过客们满足各式需求。 「的确,王妃候补共有四人,而且王妃候补的亲戚也全都在这里,是宣传的大好机会。」 为了再次争取到王室御用的荣誉,他们把状况做了最大限度的利用。 「不过,观光产业本来就得这样才行呢。」 没人看见便没有意义。 没人提起便没有意义。 没人听闻便没有意义。 这种宣传是观光产业不可或缺的活动。 「王国的观光产业也很兴盛,这部分也要好好学一学才行。」 王国土地在过去曾被称为秘境,栖息着许多幻想种。 直到现在,王国依然有许多符合「幻想」之名的景点,每年有许多外国观光客来访。 外务院和内务院每年都会向世界各国做宣传,甚至还设立专属宣传部门。 那些部门连列车的班次问题也会加以干涉。到了旺季,增加人潮涌入地区的车辆班次更是他们的工作。 建造在树上的都市、被群山环绕的高原都市、将整座岛改造为都市的王都。 公爵们的公都各具特色,其他诸侯的领土也有各种观光资源。 就连王国新领土「威尔马葛斯」的周边区域,也有可能开发成新的观光景点。 和土地面积相比,王国的人口不算多有许多地区尚未开发。 不过就算修筑干道、架设铁路,想离开原本繁荣的都市,前往未知地区拓荒的人依然不多。 那大多是贵族的工作。 他们会开垦新领地、在该地建造新城市,然后在新城市取得新的税收。 此外,也会给新开发区减税的优待。 只不过,纵使投入这么庞大的心力,王国仍有一半土地还是未开发状态。 「如果随便开发,到时会惹某些人生气呢。」 被称为原住民的强悍种族很讨厌外人侵门踏户。 就算他们的领域属于王国领土,依然不能随意进入。 例如白狼山脉与天狼山脉,即使明知地下埋藏许多资源,还是不能加以开发。 「唔,伤脑筋。」 若考虑到往后的复兴重建,税收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是也不能随意增税。国民的生活已经很艰苦了,不能让他们的经济雪上加霜。 政府因发行复兴国债而取得的资金,已经被各部门抢破头了。 每个部门都想趁机多拿一些额外的预算,因此抢得不可开交。 虽然是基本预算之外的经费。但是就结果而言,那是迟早会用到的必要预算,因此非得连那部分也弄到手不可。 「真不知哪里长着会结出黄金的树木啊。」 瑞克提法尔不禁如自言自语,现实方面的金钱问题就是如此严重。 「算了,再怎么烦恼也没用……」 瑞克提法尔不再想下去,决定先享受当下再说。 反正他迟早得在王都面对日益减少的国库,一边叹气一边工作。 现在还是先别管那些事,享受休假吧。 「这里是游戏室……」 瑞克提法尔正在探头窥探的,是一个位在旅馆边缘的房间。 室内的游乐道具不论高尚或低俗,应有尽有,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的人,肯定能在这里耗上好几个小时。 其中有一张特别大的长桌。 「呃……桌球?」 出云——与其说是出云文化,还不如说是从遗迹战舰中发掘出来的游戏。在传统上,它是温泉旅馆的标准配备。 现在球桌的周围正传来各种咆哮声。 「唔喔喔喔喔喔!!」 「咕喔喔喔喔喔!!」 在球桌上进行的已经称不上运动,而是「战斗行为」了。 清脆的喀喀声音不断传来,空中满是中空圆球的残像。 弗雷迪克与库德鲁登把袖子卷到手臂上,气势磅礴地对打着。 「——」 周围有傻眼看着两人的玛莉亚与安娜史塔夏。此外,凯尔与梅里艾菈也在场。 「啊啊啊啊……好丢脸……」 抱头羞愧不已的菲莉儿与法莉儿则待在不远之处。 「快去阻止他们啦!」「姐姐你 去啊!」她们俩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推卸阻止父亲愚蠢行为的责任。 瑞克提法尔走到她们身边,出声搭话道: 「弗雷迪克他们玩得挺高兴的嘛。」 「——不然你去阻止他们吧。」 「为什么?玩得尽兴不是好事吗?」 「才没有,其实打起来的原因是为了抢冰吃喔。」 从菲莉儿口中说出的真相,完全出乎瑞克提法尔的意料。 「……抢冰吃?」瑞克提法尔一边揉着眉头一边喃喃自语。 没想到代表这个国家的大贵族当家之一,居然会为了抢零食而吵闹成这样。 「他真的喝了那么多吗?」 「很少这样呢。」 恐怕是因为可以和女儿们一起泡温泉,结果把重要的事全忘光了。 瑞克提法尔对弗雷迪克的丑态摇头,发出今天不知第几次的叹息。 「然后呢?该怎么办才好?」 瑞克提法尔转头看向两人,他们的战斗依然处于危险状态。 空气向上卷成狂风、手上的球拍嘎吱作响、被魔法强化过的球曳光飞行、被魔法防壁补强过的球桌也发着光。 两人就是如此认真对战。 「好像变成了不得的事了呐。」 「没错……」 「蠢老爸……」 姐妹俩瘫坐在椅子上。 一边抱怨「所以我才不想和老爸一起出门」之类的话。 「他从以前就是那样子。一旦兴奋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 「只要有点看不顺眼就会找别人麻烦,亏我以为他最近终于稳重一点了……」 「以前还发生过劳军时直接打起模拟战的情况,让对方受了一个月才能痊愈的伤。」 「对啊,还有在路上和流氓打架的事对吧?那时被打的人还住院一阵子呢。」 瑞克提法尔早知道弗雷迪克是性情中人,却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红龙一族都有率直的倾向,看来连这位当家也不例外。 「话说,到底该怎么办好呢?」 法莉儿往前望去,看到安娜史塔夏为了降低周围的损害而张开魔法防壁。 旁边的凯尔因为被球打到昏倒,正由玛莉亚照顾着。 可以用一球就打倒龙族,或许能称为兵器了吧? 「再不阻止他们的话,整间旅馆都会从地图上消失啊。」 「所以说,姐姐你去阻止嘛。」 「父亲比较喜欢法莉儿你啊,由你出马的话他或许听得进去。」 「什么或许……姐姐你不疼妹妹了吗!?」 「这两者八竿子打不着!」 「哪有!」 连这对姐妹也开始吵起来了。 有如镜子映照出来般的两人,各有个性。 菲莉儿是大声说理,法莉儿是以感性诉求。 瑞克提法尔虽觉得这个性「很有特色」,不过他也不是长时间观察过两人,因此不一定正确。而且也无法否认整间旅馆被打烂的可能性。 「所以说……」 「不是那样……」 两人依旧吵个没完。 瑞克提法尔无奈地默默走向战场。 才刚走近,耳朵就因震耳欲聋的战斗声而疼痛不已。 「瑞克托。」 「塔夏,可以暂时解开防壁一下吗?」 「——你要去?」 安娜史塔夏歪着头,对瑞克提法尔的请求表示疑问。 似乎认为放着不管也不成问题。 的确再过一阵子,等到两人筋疲力尽时战斗自然以平手收场。 「就算不管,也没有问题。」 「是也没错啦。」 瑞克提法尔完全相信安娜史塔夏展开的防壁性能。 只要有她在,闹剧就能平安无事地结束吧? 「不过那个球桌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正如瑞克提法尔说的,位在安娜史塔夏的防壁内的球桌开始发出哀号了。 就算桌面上施加了魔法防壁,可以承受战斗的冲击,但桌脚却只以金属补强过而已。再这样下去,球桌早晚会坏掉。 被打坏的话,弗雷迪克又会多出了一件恶行。 如果只有那样也就算了,但是他的两名女儿会因此感到困扰吧? 「而且,假如以后不能再来这家旅馆投宿的话,我会伤脑筋。」 「你喜欢这里?」 「多少算吧。」 其实是因为和梅里艾菈她们一起来过、充满回忆的场所被禁止进入的话,会觉得很头大。 对于没有过去的瑞克提法尔来说,回忆是难以取代的宝贵财产。 「那,解开。」 「我会一击就结束。」 「好。」 安娜史塔夏依照瑞克提法尔的要求,在他前方稍微解开一点防壁。 解开的瞬间,狂风袭卷瑞克提法尔全身。 「喔喔,宛如末日之战般的景色啊……」 两个年纪不小的大男人正全力拍打一颗小球。 尽管那本身是一种娱乐活动,但现在这模样可以说是一场战争。 「呵呵呵……怎样啊,臭狗?手是不是开始酸啦?」 「呼呼呼……你才是快不行了吧,臭蜥蜴。从刚刚起,你打过来的球就没很力。」 「你还真敢说呐……!」 「你才是……!」 真的个性不合到这种地步吗? 瑞克提法尔一面想着这种没意义的事,一面用眼睛补捉超高速往来飞行的球。 不论飞行速度多快,只要有实体,依然无法逃过瑞克提法尔的眼睛。 「好吧。」 语毕,瑞克提法尔把手伸了出去。 「呿!」 「啧!」 游戏室内砰的传出一声巨响,随后恢复宁静。 瑞克提法尔稳稳抓住了那颗乒乓球。 手上冒着烟。 「好烫!」 「过来。」 安娜史塔夏拉着瑞克提法尔,将他带到玛莉亚那儿。 「伤员。」 她把瑞克提法尔推到玛莉亚面前,但玛莉亚却浮起困扰的笑容。 「我知道你很紧张,但我想伤口应该已经痊愈了。」 「——」 安娜史塔夏转身看向瑞克提法尔。 看着她的眼睛,瑞克提法尔也苦笑了起来: 「谢谢你,不过你看,我已经痊愈了。」 瑞克提法尔把球递给安娜史塔夏,顺便让她看自己的手掌。 手上没有任何烧焦或烫伤的痕迹。 「托『皇剑』的福呢。」 至少在外伤方面,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马上痊愈。 如果是神经控制方面的问题,说不定就没办法轻易恢复。但是在记录中「皇剑」的控制系统从未故障过。 「——太好了。」 安娜史塔夏说完,朝着两个笨男人走去。 两人都因为过度消耗魔力,加上酒精在体内循环而涨红着脸躺在地上。战斗结束后,连意志力都无法支撑身体了。 「去冷水池。」 「喔喔,这提议不错。」 弗雷迪克接受安娜史塔夏的建议。 旅馆中的确还备有三温暖用的蒸气室和冷水池。 「喂、臭狗,咱们走吧。」 「我才不是狗,给我搞清楚。臭蜥蜴。」 「我才不是蜥蜴。」 两 人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走出游戏室。虽然一路上好像还在斗嘴,不过总之可以不用管他们了。 「这叫同类相斥吧?」 「嗯。」 安娜史塔夏用力点头,同意瑞克提法尔的论调。 顺便一提,后来两人又在蒸气室比赛谁的耐力好,最后双双昏倒被人抬回房间。 只不过,压根没人想照顾他们。 ◇◇◇ 不论在哪个世界,女性们只要一聚集起来就会变得很吵闹。 在旅馆的某间女性用大房间中,玛莉亚躺在床上心情愉快地说道: 「有种变年轻的感觉呢。让人想起初等学校的毕业旅行。」 「——我好困。」 安娜史塔夏在旁边的床上缩成一团。 她已经做好入睡的准备了,但是玛莉亚「嘿咻!」一声把她的被子掀开。安娜史塔夏不满地瞪着玛莉亚。 「你看你看,有这么多年轻女孩子,大家就来聊聊天嘛。」 「不用了。」 「老是这样的话,你会被瑞克提法尔当成大婶喔。」 「——」 「大婶……」安娜史塔夏喃喃自语着,不情不愿地低头加入聊天阵营。 梅里艾菈躺在安娜史塔夏前面,对她的态度起了反应。 「安娜史塔夏大人和瑞、瑞克托的关、关关关关、关系是……?」 「应该不至于对未婚妻的妈妈出手吧?」梅里艾菈一脸抽搐地想着。 她两旁的菲莉儿和法莉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得顺眼是好事啊,安娜史塔夏大人可是未来的岳母呐。建立良好关系有利无弊,不是吗?」 「不过既然是那个男的,就算真的出手我也不会惊讶啦。」 「噎!」梅里艾菈怪叫一声,全身发直。 菲莉儿绕过僵掉的梅里艾菈,朝妹妹头上敲了一记,接着把手放在梅里艾菈头上。 「拜托你别再刺激她了。」菲莉儿打从心底这么想着。 「姐姐,可是真的……」 「那又怎样?那是别人家的事喔。那你呢?你喜欢插手别人的感情问题,指指点点地下指导棋吗?没想到我妹妹个性这么差呢。」 「等等,姐姐你也讲得太过分了吧!?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 「所以说你个性差啊。没问过本人,就随便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呜!」 菲莉儿丢下被责备得哑口无言的妹妹,轻轻摸着梅里艾菈的头发。 「没问题的。大家都是大人了——对吧?莉蒂。」 「啊、是的,上校。」 「别客气,叫我菲莉儿就好。今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放轻松点。」 被这么一说,莉蒂只好以僵硬的笑容说:「是的,菲莉儿大人。」 其实连大人之类的尊称也不必加,菲莉儿虽然这么想,不过也知道那是强人所难,因此不再多说什么。 「如果你怀了瑞克提法尔的孩子,我会负责照顾到最后,和我交好不吃亏喔。」 「呼唔!」梅里艾菈再次怪叫一声,随即硬化。 「耶嘿!?」同一时刻,莉蒂也羞红了脸颊全身僵住。 「真是些难伺候的家伙。」菲莉儿心想。 「你不喜欢他吗?也是啦,他那么优柔寡断,不喜欢也是正常。尤其对参谋身分的人来说,只会觉得他很散漫吧。」 「菲莉儿慢着!瑞克托他……呜嘎!」 梅里艾菈的头被压进枕头里。 她的双手挣扎不已,只能勉强维持呼吸。 菲莉儿对莉蒂讲的话,原本就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小瑞克提法尔很温柔唷……我很喜欢他呢。」 「呜嘎!」 「同意——不把我当小孩看的话,更好。」 「唔吼——!」 「的确没错,只是对我而言,他怎么样都没差啦。结婚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呼吼——!」 「喜欢那种男人的女人大概不多吧9.但是他还算在合格范围内就是了。」 「呼嘎——!」 梅里艾菈挣脱菲莉儿的压制,一把跳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羞使然,她红着一张脸。 「瑞克托可是握着我的手,说我很漂亮喔!所以呢!」 「看来他的确是梅里艾菈喜欢的类型。」 「喜欢烂软男的话,小心吃坏肚子喔。」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坏!?你们不喜欢瑞克托吗!?」 被梅里艾菈一问,双胞胎四目相对。 然后答道: 「我是不喜欢到接近讨厌的程度啦,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我是不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结婚是没问题,但不会是我的恋爱对象。」 「莉蒂小姐呢!?」 由于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梅里艾菈忘了自己是病人出言逼问莉蒂。尽管她对莉蒂有很多意见,但只要扯到瑞克提法尔的话,莉蒂肯定会跟自己站在同一边。 「我、我吗?我……」 正如梅里艾菈所料,莉蒂并不讨厌瑞克提法尔。 那羞于回答的模样,反而让梅里艾菈感到安心。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呃!欸——?」 梅里艾菈失神摔在棉被上。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喃喃抗议:「为什么大家都不懂瑞克提法尔的好。」 莉蒂注意着梅里艾菈的样子,继续说下去: 「只是因为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不能放着他不管。」 在场所有人都点头同意莉蒂的论调。 梅里艾菈更是用力肯定。 「居然和帝国的战狂姬单挑。」 「也和巨神一对一正面互殴呢。」 「如果当时没有成功瘫痪『妙尔尼尔』,我想他会直接跑到要塞上方把敌人的炮弹砍飞。」 这是法莉儿、菲莉儿、梅里艾菈三人分别对瑞克提法尔的评价。 不认为自己在做有勇无谋的事,一个劲儿蛮干,这就是瑞克提法尔的作风。 「那还真让人担心呢,而且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和别的女生好上了。」 「——像梅里艾菈这种女生,很容易被他拐跑。」 玛莉亚和安娜史塔夏对瑞克提法尔的评价,完全说不上好听。 「既然如此,往后只好以改造他为目标了。」 「嗯,这是为了女儿着想。」 梅里艾菈一脸怀疑,看着那两名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母亲。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梅里艾菈的声音冷冰冰的。 在她的心目中,瑞克提法尔除了好女色——被本人知道的话,保证会拼命反对这说法就是了——之外,是相当理想的好男人。 结果被说成她喜欢烂软男。 「没什么唷,只是想改造一下小瑞克提法尔而已呢。顺便问一下作为参考唷,两个人单独约会的话,你们会想和他去哪里?我想,那孩子不从基础教起就不行。」 梅里艾菈等人听了玛莉亚的话之后,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她们也没有想过这些。 也可以说,没有去思考它的意义。 「小梅里雅你呢?」 「我、我吗?我的话……那个……一起散步之类的吧?」 「原来如此,两个人哪里都不去地窝在家里,然后就那样摊成一团吗?实在太靡烂了,最近的年轻人真可怕。」 「 才不糜烂!」 「我没说这样不好喔?想要两个人在家里做各种事情,也是一种享受的方式啦。」 「你说的各种事,其实是指那种事对吧!?」 「才没有,我才没有想到那么低级的事呢。」 「你说了!你刚刚说『低级』了!」 梅里艾菈全力反驳的话,却被玛莉亚四两拨千金地躲开了。 安娜史塔夏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书记官,正在把梅里艾菈的希望写下来。 「之后交给瑞克提法尔看。」 「那……那是无所谓啦,要记得把不必要的地方删掉喔。」 「你也真是会见风转舵呢,梅里艾菈。」 不过梅里艾菈没听见菲莉儿中肯的吐嘈。 「那下一个就小菲莉儿吧。」 「嗯?我的话,只要可以去药局绕绕就好了。在一起时的聊天内容才是重点。」 「嗯嗯,稳扎稳打是好事。不过可不能忘了买精力剂唷。」 「那种东西我会自己去买。」 「也是呢,如果被对方想成是在引诱自己,被看成随便的女人就不好了。」 「——嗯。下次介绍好店给你。」 「那真是多谢您了,安娜史塔夏大人。」 写在纸上的,不是什么特别醒目的新情报。 但是要如何利用这些来取得更多新情报,就是瑞克提法尔的工作了。 「下一个,小法莉儿。」 被玛莉亚点名的法莉儿一脸不高兴。 对她来说,和讨厌的男人一起出门,本身就是件痛苦的事了。 「对象也不一定要想成小瑞克提法尔唷。想像成在哪本爱情小说里看过的角色也行喔。」 听到玛莉亚这么说,法莉儿做了一个深呼吸,让情绪平静下来。 排除瑞克提法尔,只描述自己对男女交往的理想形态。 「很、很平凡地去逛街、买东西,这样就好了。」 「——也是呢,就你们的身分立场来说,或许越平凡越好吧。」 玛莉亚并没有特地取笑她,只是叫安娜史塔夏把大意记下来。 很平凡地挽着手走路、在公园散步、在闹区东逛西逛、在路边摊买零食、在戏院着电影。 玛莉亚也曾有过憧憬「平凡」的时代。 「听说瑞克提法尔其实挺爱到处乱跑的,这个愿望说不定不难实现呢。至少比历代国王有希望多了。」 「没错,他还会特地变装再出门。那时是在安娜史塔夏大人领地的镇上,还在路边摊买了串烧给我吃。」 与其说亲民,倒不如说瑞克提法尔只懂这种生活。 带着大批护卫到避暑胜地渡假之类的念头,不在瑞克提法尔的思考范围内。 「接下来是莉蒂小姐呢。小瑞克提法尔已经带你去过哪里了吗?」 「不,还没有……不过,我们曾一起去父亲的坟上献花。」 莉蒂没发现自己脸上浮起笑容。 她已经可以笑着和他人讲父亲的事。和过去比起来,已经算是一大进步了。 「你是说加里安·雅顿先生?」 「是的,迦拉哈阁下曾说殿下和家父很相似。」 「嗯哼,原来如此,听说女人很常被像父亲的男人吸引,所以这也不意外吧——你父亲也很好女色吗?」 「完全不会!」 这点完全不像,莉蒂用力否定。 「像的地方是指轻飘飘地难以掌握、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改变目标,还有擅自行动的部分等等。」 「听起来像是小瑞克提法尔的翻版呢。」 「似乎就是这样,我也很惊讶……」 她几乎不曾打听过关于父亲的事。 但是认真问过之后,似乎是个让迦拉哈光回想都会头痛不已的人物。 「只不过,他是个当不了坏人的男人」迦拉哈这个评语让莉蒂有点心痛。 瑞克提法尔已经是个大恶人了。 自己则是他的帮凶。 据说帝国那边已经开始用「魔王」来形容瑞克提法尔。 大批士兵被杀、遗孀人数骤增、制造战争孤儿。 仔细想想,瑞克提法尔究竟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除了帝国之外,王国中应该也有面临如此遭遇的人吧。 「像过去的自己那样,满心憎恨瑞克提法尔的人应该也不少。」如此心想的莉蒂伤心低头。「这样就全部问过了……吧?」 「——你自己。」 「我吗?就算听我的想法也没什么意思吧……」 「就当成参考资料说给我们听听嘛?」 玛莉亚只能点点头,同意菲莉儿的话。 因为说要问这种事作为参考的人本来就是她。 「这个嘛……」 玛莉亚充满威严地扫视众人,然后红着脸说道: 「一语不发地紧抓住我的手,只说一句『走吧!』就把我拉走,这样不错吧!」 语毕,全场沉默。 玛莉亚头上冒着汗,心里想着「我说错话了吗?」 「那个,各位……」 梅里艾菈打断了玛莉亚的话,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玛莉亚大人平时很强势,所以她反而喜欢这类型的男性呢。不过没关系,玛莉亚大人迟早会找到属于您的良人。」 「小梅里雅,你似乎想若无其事地,把小瑞克提法尔从我身边拉开?」 「怎么会?只不过,瑞克提法尔很难担任您的另一半。」 尽管嘴上这么说,梅里艾菈却不禁想像,如果自己也这么被带走到时将会如何? (——这方式似乎很不错呢) 梅里艾菈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 菲莉儿傻眼看着梅里艾菈的脱序行为,一抬头便突然对上玛莉亚的眼睛。 「小菲莉儿……那个……」 「没问题,人各有所好,玛莉亚大人喜欢那种类型的男性也不错。但是梅里艾菈也没讲错,若要瑞克提法尔那么做,的确有点困难。」 「是吗?我觉得他是相当强势的男人呢……」 「他的确有强硬的部分,但是没有拉玛莉亚大人出门的器量。如果是我们的话,说不定会依当时的心情而带我们出去吧?」 菲莉儿的分析颇具说服力。 依照瑞克提法尔的个性,他应该不会主动、积极地带走女性吧? 假如是心意相通到某种程度的对象,说不定会感染到现场的气氛,进而把人带走就是了。 「如果玛莉亚大人想把他教到那种程度的话,我想会教得很辛苦。」 「说、说的也是。」 「没想到菲莉儿如此了解瑞克提法尔。」玛莉亚心想。 如果是梅里艾菈,或许能凭藉恋爱中的少女直觉,进而看透瑞克提法尔的本质,但是没想到连菲莉儿都能看透。 「对象是小菲莉儿你的话……」 「不可能吧,尤其对象是那个笨蛋。」 被毫不留情地否定了。 玛莉亚认为她可以说得更委婉一点,不过似乎很难做到。 「如果他做得到的话,我也多少可以安心一点呐。算啦,我也没打算要他马上做到,如果可以在十年后做到的话就好了。」 「真是切实的想法啊。」 「在恋人身上追求理想是没问题,但是结婚对象的话,顶多只能要求『接近』理想而已吧?恋爱是不真实的梦幻,然而结婚却是如假包换的现实。」 法莉儿有点闹别扭地说道 第七章 凯旋前夜 在黑之第四月中旬,摄政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回王都。 当时,告知各单位的预计抵达日期是一周后。行政机关与王府、王都周边的陆空两军、以阿卡迪斯湖为母港的海军第二舰队——通称王都防卫舰队——都为此忙碌不已。 因战火而疏散到各地的王都居民大多已经回到王都,这些人当然也会加入欢迎典礼。结果就是准备工作热闹得像是办庙会一样。 不,应该说居民们原本就把这典礼当成庙会来办了。 居民们在得知摄政即将回来的那天起,便开始不分昼夜地饮酒作乐、唱歌跳舞,以全身来表现活着的喜悦,以及与对死者的哀吊,藉此蓄积面对明天的活力。 以居民为生意对象的商店也本着薄利多销的精神,把商品越卖越便宜,加上政府及王家投入的资本,让王都的经济一下子活化许多。 看见王都恢复景气后,他国商人也开始在王都开店做生意。不知不觉中王都的人口已经多达五二〇万人,是王都夺还战前的十倍以上。 就算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也依然是前所未有的大复活。 化身亡灵般的都市,暴力、抢劫、杀人等悲惨情景是家常便饭——王都曾经衰败到这种程度,此时却摇身一变,成为世界规模的大都市了。 不只是这样而已。 四界神殿宣布,为了祝福摄政的胜利总大主教将会前往王都。与王国有邦交的各国元首、要人也陆续来到王都。 再来,不久之前还刀剑相向、担任联合军先锋的「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国务卿、「雪鲁米共和国」国王以及原本为王国属国,却倒戈加入联合军的中小国家元首们也都来到王都了。 这些国家的反应等于承认瑞克提法尔就任王国元首,让居民的兴奋指数又大幅上升许多。 因为这表示,这些国家今后再度对王国挑起战端的可能性大幅下降。 那热度让早一步回到王都、发挥灵敏政治手腕的白龙公,于寄给还在归途的女儿的信中提到:「盛况宛如建国大典般的热闹。能让殿下见到王都原本的模样,属下实在无比欣喜。」 就算到了夜晚人们依旧纷纷闹闹,整座王都仿佛不夜城。此时在「星天宫」内的尖塔上,有两道人影正俯瞰着这都市。 「——真是热闹呢,巫女大人。」 「是啊。光是殿下凯旋就可以让人民如此开朗……」 「这也是多亏了大人您一直为这王都疗伤止痛之故。亲自拿起菜刀做饭给百姓吃的巫女,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 「没什么,听说殿下亲自以『皇剑』和帝国的公主将军战得你死我活。和殿下比起来,我这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而且王国人民是殿下的子民,也等于是我的孩子,母亲做饭给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做饭给我真正的孩子吃。」 交谈中的两人,是今后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王妃之人。 巫女莉莉西亚已经被国民视为皇太子妃了,许多人为见她一面而争相前往王城。当然,他们无法进入莉莉西亚生活起居的后宫。 王城分为对外开放的区域与禁止进入的区域。每天莉莉西亚都会在王城正门附近的白殿阳台现身与民众见面。 白殿是举行新年元旦及建国大典等庆典时,国王接受人民欢呼用的建筑。在这里与人民见面,表示莉莉西亚已经被视为下任王妃了。 而「蓓蕾之姬」雅莉亚则是住在离宫深居简出,而非位于星天宫内的后宫之中。两人虽然共事一夫,生活环境却有相当大的差别。 就连前来这座尖塔的路上也一样,戴着面纱、乘坐马车的雅莉亚在途中多次被近卫军盘查,每次都得由侍女亮出摄政送给雅莉亚、刻有王家花纹的首饰为证据,才得以放行。 瑞克提法尔越被人民爱载、摄政的地位越稳固,莉莉西亚的王妃身分就越被认同。相反地,雅莉亚这位侧妃就越发地消失于人们的印象之中。 莉莉西亚对此感到心疼,同时也很羡慕雅莉亚。 所以她才会邀请雅莉亚来王城附近的尖塔中。假如宫内还有其他王妃,说不定有人会反对把离宫的侧妃召入后宫吧?但是现在宫里只有莉莉西亚这位王妃候补而已,没有人能够反对她的决定。 顺便一提,这座尖塔并不属于俗称王城的官员办公用官舍,而是王家私人居住区,也就是后宫中的建筑。不过一般人应该分不出,官舍与其他区域的建筑有何不同吧?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莉莉西亚这位王妃候补的权力只在后宫有效,所以没有办法邀请什么人进入官舍,或在官舍与什么人见面。 「大人所言甚是。话说回来,大人今天为何召见妾身呢?」 雅莉亚自认自己不过是瑞克提法尔的小妾之一,而且这也是事实。所以她不明白,即将成为第一王妃的莉莉西亚为什么会注意到她。 「看着人民的笑容来小酌一番也不错——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其实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是……」 被莉莉西亚以认真的表情盯着,雅莉亚有点坐立难安。她不记得自己做过冒犯莉莉西亚的举动,却觉得自己受到审问似的。 「其实是——」 不过,莉莉西亚接下来说的话,立刻把雅莉亚的不安吹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这件事对她们两人来说,可是件重要的大事。 ◇◇◇ 时间终于来到摄政回朝的前一天,凯尔在王都中奔波忙碌不已。 身为王国贵族之首,而且身为——本人不承认的——摄政监护人,有许多工作只有凯尔才能处理。这就是为何他早众人一步回到王都,不眠不休工作的原因。 由于他早已熟悉这类工作,所以官员们丢给凯尔的工作量,远远超过交给瑞克提法尔的量,而且种类也更复杂。 整合凯尔本身具有强大影响力的贵族议会、以贵族议员身分与各单位或行政机关接触、拜访并请财团与王府总裁一起进行复兴大业、以退伍军人身分对军方提出建言。 但是在众多相关组织中,有一个他就算想插手也鞭长莫及的组织。 连身为大贵族,而且是摄政监护人的凯尔也无法出手的组织,那就是国民议会。与贵族议会势均力敌的国王辅佐机关。 国民议会与世袭制的贵族让会不同,每六年就会重选一次。 拥有王国国籍的成人都有投票权,因此国民议会的让员选举,可说是国民能够行使的参政权中最有影响力的一环。 除了国民议员外,同样藉由选举选出来的还有市长等公职。但是这些公职顶多算地方自治团体的首长,算不上与整个国家有关的政治人物。 王国的选举制度是初代国王热心推动的政策。他认为,如果想要把原本缺乏「国家」意识的各种族统合起来,进而化成名为王国的共同体,选举是不可或缺的制度。 尽管在帝国瓦解战争时,帮助初代国王的有力种族几乎全数得到贵族的地位,依然有过半的少数民族不愿意成为贵族,选择待在自己经营的共同体渡过一生。 在王国成立后,这些少数民族依然维持他们独特的习俗,有时还会因此和其他种族产生冲突。 在王国黎明期,若要说初代国王与其臣子们包办了所有文化、风俗截然不同的种族整合工作也不为过。 他们为了让这些种族认识王国这个国家、为了让他们产生国民的自觉,所以让他们「参与国政」。不过他们也明白,要让这些向来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们去理解政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因为当时,各种纷杂的种族之能够统一并成立王国 ,单纯是因为有初代国王——这位率领他们打倒帝国的英雄之故。 这些种族原本就具有强烈的「服从强者」习性,因此王国是个以初代国王为顶点的国家。不过这也表示,只要初代国王驾崩王国就会再次分裂,陷入不同种族随自己意思划分地盘,然后互相争战的战国时代。 然后,位在仿佛新生儿、尚未成熟的王国周围的国家,即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其实在当时,各族族长便或多或少怀着这种危机意识了。 不只是周围国家,被赶到北方的人类也将再次试着支配自己——「不,因为曾经反抗过人类,所以这次他们说不定会斩草除根。」也有这样的恐惧与不安。 他们也是生物,自然会怕死。 尤其对断子绝孙、全族灭绝的恐惧感,更是笔墨难以形容。 过去曾经被支配,将来可能被歼灭。 具有智慧的种族首长们再三思考后,为了避免面临最坏的未来发生,决定让王国发展成能够保护他们的强大保护伞。 从这时开始,这些种族眼中的王国,不再是单纯因时势而成立的共同体。 而是基于生物的自我防卫本能,成立用来保护自己的互助防卫共同体。 为什么有力量的种族会如此惧怕其他种族? 因为能够杀死他们的存在,已经开始以各种形态出现了。 强足「皇剑」之流的超级兵器,甚至连诸神都能毁灭。过去曾被称为超越种,君临世界的神族与龙族,尽管依旧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已经不是绝对无法毁灭的存在了。他们体认到这一点。 倘若对手是一整个国家,要消灭他们并非难事。 而且他们对人类的看法原本就是「只要会造成妨碍,人类就会把那些东西尽数消灭」。 事实上,有许多种族真的在王国独立战争中走向破灭。龙族的数量也在那时大幅减少。因为龙族通常独自行动,很容易被人类各个击破。 不再是倚靠力量就可以活下去的时代了——有力量的种族意识到这件事,因此发现王国这个国家的存在意义。 王国之所以能够持续至今的基础,就是在那时成形的。 原本由族长所率领的种族军——或者形容为战士集团——随着时间演变,转化成由贵族从领地征募士兵而组成的贵族军。至于与初代国王一起反抗帝国的种族联军,在建国之后继续维持种族混合军的模式并扩大规模,改制成为王国正规军。 除此之外,王国的国土经历了数次行政区划分,最后分成二十五州,一州则分成二十五郡。州与郡不但是行政区的单位,也是贵族领地的划分基准。这是为了在领主交替时,降低对人民造成的影响之 故。 贵族具有领地的土地所有权,并拥有对领地征税的权力。只不过,该权限不得超出王国国法规范。初代国王将之称为「限制性封建制度」,然而当时的臣子们,有多少人理解这个名词的意思呢? 初代国王把土地赐给贵族,并非为了让他们支配该地,甚至连犒赏都算不上。把土地分封给贵族时,他赋予贵族的义务和权利是在:以领地统治权与课税权为交换条件,进而保护当地完整。 换句话说,就是要贵族让领地常保最佳状态,才能得到最丰厚的税收。 作为经营领地的手段,领主可以在国法的许可范围内制定法律,为了保护领土甚至允许他们拥有军队。 前者是为了防止人民钻作为基本国策但不够缜密的国法漏洞。后者是用来协助正规军,帮忙处理他们无法一一应对的小规模军事行动,以及保护领土直到正规军出动为止。 这时设立的军务院、内务院、外务院三院成为日后王国的行政基础。王国司法院、王府等机关也是在这时创立的。后来,即便王国陆续增设不少机关,但这些机关隶属三院管辖的结构依然不变。 从王国历八年开始的大改革持续了二〇年。在建国当初,不过是各种族松散集合体的王国,到了王国历二十八年时,终于成长为真正的「统一国家」。 主导这件事的,是当时被人称为「英雄王」的初代国王。他决定让王国的所有成年人以选举的方式参政,并且设置王国议会作为自己的辅佐机关。 说不定,初代国王当时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期了。 正是为了让自己的继承人能顺利成为国王,才会布下这样的基础。 贵族议会是世袭制,只要是具有男爵以上爵位的贵族当家,全数拥有议员资格;国民议会的议员方面,则需要取得王国国籍满三〇年后,才能有被选举权。对同时也是移民国家的王国来说,让移民拥有参政权是理所当然的事。 初代国王与臣子们又花了二〇年的时间,让选举制度在王国生根。 虽然王国中,有些种族的寿命可以轻易超过一〇〇〇年,但大多数国民都是只有一〇〇年左右寿命的种族。花上二〇年时间完成的选举制度,是让国民思考政治为何的手段之一。 不,对于主权在国王手上的王国来说,选举的目的正是在此。 不是盲目地听从上位者的命令,而是自己考虑自己的未来。初代国王就是为此目的,才会订定选举制度。当国民能够感受到国家的存在、并开始思考国家的未来时,王国的选举制度才算完成。 第一任国民议会大选之后,地方上也开始选出州长、郡长;此外,拥有一定人口的大城市也举行了市长选举。 此时,作为让人民思考政治与国家为何的手段「选举」终于成就应有的意义。从今以后,国民再也不能于国家面临危机时,浑浑噩噩过日子了。 过了十年后——北方势力终于开始南侵。 当年各族长们怀抱的危机感成为现实。 不过王国以多种族联合王国「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名义与北方势力对峙,并将其击退。 此外也成功击退了随之而来的西方国家正规军。 在这些战争中,参战的士兵皆自认是王国士兵,而非某一种族的战士。虽然他们平时依然有着「我是某一族战士」的抽象概念,却没有把这种想法带进军队里。 许多史学家与研究者认为,「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其实是这个时候诞生的。 王国人民为了保卫共同体,也就是自己的国家而战斗。将此事视为完整国家的诞生并不算困难。 还有一个事实就是,见到这些战争的结果后,初代国王表示:「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当时的王妃是如此说的。 当时的臣子则是做出了如下的发言: 「没有人比陛下对国家的知识更无知。但是,也没有人比陛下更明白国家该怎么维持。」 把人民视为国家根本的国家。 初代国王不明白,这种国家是多么稀有。 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人民要了解国家」,让一直认为「只要统治者和执政者懂国家和政治就好」的臣子们大吃一惊。 至少,建国之初的国民虽认为自己属于种族、聚落或小型共同体的一分子,但不曾以更宏观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生活的国家。 因为这样就足以生存了。 但是初代国王的想法却不同。 国民是因为属于国家,所以才称为国民。既然如此,国民就不可以对自己的国家一无所知。 对国家一无所知的国民,就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旅人。虽然也可以跟着他人走,却没有办法前往自己真正想去的场所。再说,他们可能连想去的场所究竟是什么样子都没概念吧。 或者说,初代国王是打算把「梦」送给人民吧。 「在这个国家中,每个人都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这样的梦。 不论想成为农民、商人、学者、军人、官员甚至是政治人物都可以的国家。 这样一来,每个领域都会出现专门人才,进而成为支撑国家的基础。 说不定,对「国家」抱着如此梦想的初代国王,才是全王国第一位做梦的人。 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国民用双手保护了自己的国家。 在这个愿望实现、距王国第一场战争的四年后——初代国王离开了这个世界。 就在年纪尚轻、刚培育完第二代国王的时候去世。 人们以泪洗面,英雄王的丧礼持续了三天三夜。 当时,任谁都能抚摸初代国王的灵柩,才刚完工不久的王城中排满了祭吊的人龙。 等最后一名祭吊者向国王告别、初代国王的遗骨被放置在王城地下的宗庙里,王国黎明期就此结束,揭开了历史新的一页。 在王都夺还战的作战开始之前,国民议会应四龙公要求,与贵族议会共同发表「承认瑞克提法尔为摄政」的声明。 到最后,瑞克提法尔以相当于全民同意的形式就任摄政。随之而来的国家运作,比现任国王在位时更顺利。 瑞克提法尔之所以能在王都夺还战胜利后直接北上与帝国军对峙,两大议会的声明占了很大的功劳。 不过,既然国民们认为,瑞克提法尔是靠两大议会的声明才能就任摄政,那么今后将有好一段时间,在进行国家运作时他必须有两大议会当后盾。 凯尔肩负的使命只有一点:瑞克提法尔想出来的战后复兴政策,不能因两大议会的意见带来负面影响。 然而,不论凯尔多么努力打通关节,都无法在国民让会方面得到想要的结果。 与他有多年私交的某位议员是这么说的:「我想相信他们对殿下的忠诚,但是目前还不能有任何表示。」 和国民议会多次接触后,凯尔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议会明显有人从中作梗。 而且对方的影响力能与自己匹敌。 在凯尔深信有这样一名妨碍者存在的隔天,事态急转直下。 正在计画应该如何对付那名妨碍者的凯尔,接到对方提出的会面要求。 主导权完全被掌握在对方手上。常被别人说「过分慎重」的凯尔,咒骂自己动作太慢的同时接受了那个要求。 对方指定的见面场所在王国议会议场附近,是一家颇为时尚的酒吧。 因为地缘之故,完全会员制的该酒吧是王国议会的让员们常用的密谈场所。 凯尔以前也去过那间酒吧好几次。不过,不论地点在何处,这场密谈都是凯尔想要的结果。 但凯尔也同时盘算着,假如双方意见不合、万不得已时,就让密谈以两败俱伤收场。他以这样的想法前去赴会。 走入酒吧后,凯尔尚无暇聆听典雅的音乐,便被人领到二楼的包厢。这时他尚未自报姓名。 这里毕竟是议员们经常光顾的酒吧,服务生自然记得所有议员的长相。 进入完全隔音的包厢后,凯尔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物。 「卡文狄希,你也真是礼数周到呐。」 那人见凯尔走进包厢,起身深深行了一礼答道: 「久违了,林德沃姆公爵。」 包厢中的中年男子以黑色西装包覆瘦骨如柴的身躯,斑白的头发则抹上发腊,梳得服服贴贴。卡文狄希抬起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单片眼镜上闪烁着烛火发出的微暗光芒。 黑眼、黑发显示出他有很浓厚的出云血统。 卡文狄希请凯尔坐下,摇了摇餐桌上的服务铃。 这服务铃是在完全隔音的房间也可以使用的、能发出特定频率魔力波的魔导具。当位在别处的母机接收到它发出的魔力波时,就会发出铃声。 「我已经先随意点过一些酒菜了,不介意吧?」 「没差,反正在酒里下毒也杀不了我。」 凯尔不怎么高兴地用鼻子哼声。 「哈哈哈,确实如此。想暗杀您的话,可是得大费周章呐。」 卡文狄希即便放声大笑,眼神也绝不会出现失去理性的丑态。 温和的笑容之下,隐藏着猎人般精悍的眼神,凯尔深知这个男人的本质。 他曾和拥有如此眼神的这男人对决过好几次。但至今依然胜负未分,彼此战得难分难舍。 「国民议会最大党的主席挑在这种时候找我,应该是有什么有趣的事要说给我听吧?」 凯尔深深坐在皮椅上,拿起桌上的酒杯。 闻一闻发现里面装的是水,于是一口气喝干,并把作为下酒菜的油炸零食扔进嘴里。 这不是什么高级的食物,但好吃的东西不一定高贵。 尤其是下酒菜,让酒喝起来有超乎身价的滋味,才是它的重点所在。 这颇咸的油炸零食和酒很搭。 「要是不够有趣,我可是会马上走人喔。」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既然邀请的是您这样的大忙人,准备的话题当然不可能让您索然无味。」 「天晓得。在当上议员前,你可是个相当注重享乐的家伙。即使现在打算以扯殿下后腿为乐,我也不意外。」 「我已经知道是你在暗中搞鬼了。」就算凯尔言下之意如此,卡文狄希的笑容依旧不变。 凯尔这些听起来像是恐吓的话语,并没有出乎卡文狄希的意料之外。 他一派从容地,帮凯尔的空玻璃杯加水。 「殿下的想法是——解散贵族军,然后强化正规军与近卫军,是吧?嗯,我觉得这些想法很好呐。」 「既然如此,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挠我布局? 卡文狄希因为这个问题而笑容加深。 「因为殿下的打算不只如此。」 「——」 凯尔拿着酒杯,注视卡文狄希。 经过数秒的沉默后,随着敲门声响起,一名中年服务生端着酒与菜肴走进包厢。 卡文狄希接过酒菜,塞了一个小袋子给服务生。 袋子中叮叮咚咚的金属碰撞声传入凯尔耳中。 服务生深深鞠躬道谢,离开包厢。 「——封口费很高呢。」 「这是很合理的代价喔。哎呀,像您这样的贵族,可能不明白安全的谈话环境多重要呐。」 国民议会的议员每六年重选一次,但有时在卸任前因丑闻缠身而失去职位。就算只是一点小事也可能会成为致命伤。 卡文狄希非常明白这点。 「我们正在准备明年的选举。虽然我不会再度出马,不过假如有幸得到殿下青睐,也许能成为准男爵以上的贵族,名列贵族的末席,是吧?」 这样一来,他早晚能当上贵族议员。 卡文狄希得意洋洋地描绘的未来蓝图,凯尔一笑置之。 「——哼,一点也不像你会说的话。那是爆发户商人议员才会做的妄想。阁下的水准该不会真的变差了吧?」 「呵呵,果然被您看穿了。不过,这虽是无聊至极的妄想,但是对某些议员来说依然是很有吸引力的诱饵。只要把饵放在他们面前,那些人就会乖乖任人摆布了。如果王国能因此更加繁荣,诱饵的价值就越高。」 卡文狄希将玻璃瓶中的琥珀酒到入杯中,一饮而尽。 「贵族们不会懂的,粗俗的政治斗争才是我们国民让员私底下的真本事。不知殿下何时才会察觉这点呢?」 「 ——很快就会发现了吧。那位大人对这种事很敏锐。」 凯尔品尝似地喝着自己倒的酒。 符合高级琥珀酒的香醇在嘴中扩散。 「说不定殿下早就已经知道了。只要想到殿下就任为摄政时,故意要你们提出声明一事,就会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不可以转头忽视脏东西。」卡文狄希的言下之意是如此,但凯尔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态度。 君主必须常保耳聪目明才行。闭上眼睛藉此逃避对不利的现实,只有成不了大事的小人物而已。 「——原来如此。不过,居然可以让您如此倾倒,想必瑞克提法尔殿下一定是个有趣的人呐。」 卡文狄希放下酒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信封口坦然开着,没有盖上封蜡。 「我们这边拿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 黑色的眼瞳直视凯尔的金瞳。 凯尔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过信封。 但是在接过信封前,凯尔不看着卡文狄希地说道: 「给你一个忠告。老鼠们还是别动得太嚣张,要是不小心被踩到了,我可不会听你们抱怨的。」 「不要紧,会被笨重的龙踩中的老鼠不要也罢。我反而要感谢您帮我处理这些老鼠呢。」 「——」 他是认真的吧。 卡文狄希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其实是笑里藏刀。 凯尔回想起眼前男性那功利主义者的表情,却没做出什么反应。这掌握王国议会半边天的男人绝非庸才。 尽管王国议会没有实权,但议员可以得到的名誉却难以衡量。 贵族议会的议员本身就是贵族,因此国民议会是平民爬上贵族之位的少数管道。成为议员后,原本就会得到勋爵(上级士族或下级贵族的身分)爵位。假如有幸被国王看上,想得到更高的地位也不是梦想。 例如,主导国民议会、成功完成国内铁路网重整事业的铁路侯毛里茨,就被赐予如同称号的侯爵地位。现在毛里茨家依旧健在,还是王家之外王国旅客铁路有限公司的最大股东。 国民议员的身分就是具有飞黄腾达的可能性,因此对其抱着野心的平民与士族相当多。 若想在军中飞黄腾达,则必须有军事才能。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军事才能。既然如此,想飞黄腾达就要考虑其他管道。 这是凯尔很难以理解的想法,然而总有些人即使在私底下使尽肮脏手段,也一定要坐上议员的宝座。 这也算是某种才能吧?不过做出龌龊事的议员很难做满任期。至少凯尔没听说过,有哪个人是无事卸任的。 而眼前这名男子,他拥有使出肮脏手段,却能在踩到底线前收手的才能。 把不合法的手段合法化、把合法手段应用到将近非法地步的才能。成为议员后,在短短两年内就把议会过半数议员拉拢到自己的派系之中,这就是他的才能与实力。 与他为敌的议员中,因丑闻而被迫辞职的人一只手也数不完。 不过,他并非以栽赃陷害的方式来斗倒敌人。凯尔私底下追查、确认过好几次。卡文狄希以坚持他个人美学的手段,总是完全不造假以事实降伏敌人。 所以凯尔对这个与自己处处为敌的男人有着某种信任。 因此在看过卡文狄希交给他的信件内容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信件上写着瑞克提法尔做为战后计画——同时也是为下次战争做准备的战前计划——的政策概要。 凯尔是这计划的起草人之一。所以对于这情报被泄漏一事感到遗憾,遗憾得深深叹气。 「你知道这个又如何?难道你想反对殿下的计划吗?」 「怎么可能!殿下的计划相当好。不过,假如想从国库中攒出实行这些计划的金额就……」 「就会反对了是吧?政府目前的确没办法挤出这么多钱。」 「未来的政府也一样。除了这个计划之外,复兴工作也需要庞大的预算。明年、后年的预算已经见底了。而且也不能发行更多国债来增加收入。最重要的是,原本能购买国债的国民们正因贫穷而苦不堪言。唉,反正殿下希望的话,国民说不定会『为了国家和殿下』而购买国债吧?」 「哼,你是想转换跑道进入财务厅吗?收支计算做得不错嘛。」 「从议员退休后去那边找事业第二春,听起来很有魅力呐。不过当过议员的人不能再次担任公职,军方就另当别论了。」 他从凯尔手上拿回信封,收到怀里。 「如此一来,这封信就没有价值了。」卡文狄希心想。普通人可能会继续利用它,进而逼对手让步,但是卡文狄希并不这么做。 「有力王牌只能用一次。」这是他的信条。 凯尔深知卡文狄希在这方面的魄力,同时也对此感到敬佩。人类会习惯使用曾经成功过的方法,不认为这么做会导致自我毁灭,愚昧地怀念往日的成功。 「『五年计画』——殿下打算在五年之内复原王国的伤口,并且对未来的战斗做准备。兴建都市来增加就业机会、整编军队来提高国军质量、重新检讨外交手段来构筑新的国防计画及扩大贸易范围、安定国内的混乱并恢复秩序。不管哪一项都是刻不容缓的事,你也明白的吧?」 「但是这个计画所需的预算高达我国年度总预算的一成。假如持续五年,国民会开始怨恨起殿下和政府的。保卫国家的计画将毁灭国家。」 「——我们这些臣子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而存在的。殿下的计划的确超乎常识之外。『威尔马葛斯』的要塞化先不提,他还想另外建造两个新都市。一个是不分国籍、身分贵贱,只要有热忱及才能的年轻人和学者全都收留的『学者都市』;另一个是可以停泊所有国家的船只、连重型战舰都能建造的贸易中心,兼设海军工厂的『港湾都市』。」 小资本的投资无法带来太多收益。 既然如此,那就得一口气投入大量资金和资源。 为了治疗重伤的王国,瑞克提法尔选择只有他才能做到的方法。 「如果再加上各都市的更新计划……嗯,这的确只有受到国民狂热支持的殿下才做得到。若是以安定为目标的前代陛下,恐怕无法实行同样的政策吧。」 卡文狄希老实地感叹道。 凯尔有种自己孩子被称赞而难为情的感觉。 「殿下对王国并不熟悉,所以不在意过去的包袱和规矩、利害问题。殿下这些做法,想必会引发既得利益者的反感吧?就连你这种家伙的出现,也全在意料之内。」 不论在哪里,一尝试新方法就会有人反对。 瑞克提法尔明知如此,依然决定实行这一切。 因为不这么做,王国就无法复兴。 「——而且老实说,殿下不打算用国库的钱完成这个计划。」 对凯尔、瑞克提法尔而言,卡文狄希都不可能和自己同一阵线。 卡文狄希是个把外界和自己完全分开的男人。 敌人、自己除此之外的其他。说不定没有人比他的分类法更加简单明了。 卡文狄希为凯尔倒酒。 「喔?那么,殿下是打算利用联合军或帝国的战后赔款,还有因内乱罪而被抄家的贵族财产来完成计划吗?」 「那也是部分资金来源,不过有一半的预算是——」 凯尔呷了一口酒,得意笑道: 「——由王家出资,卡文狄希阁下。」 王家从建国当初累积下来的资产究竟有多少?这是国民不停讨论的王国之谜。 贵族及国内 富豪的财产,曾在非正式发表下公布过几次,但是王家的资产额从未公开过。 王家的资产原本就是国王的个人资产。 国王不能把人民的税金占为己有,私自放入王家的口袋中,这是王国的常识。也因此,王国政府无法干涉王家如何运用资产,只要遵依法经营事业同样依法纳税,其他人就无法批评国王个人资产究竟有多少了。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王都。 世人所称的王都的都市其实是一座岛,这其实是国王的私人财产。换句话说是私人土地。 为何是私人土地?那是因为在建国当初,为了把王都建设成全大陆最大的要塞都市,整座岛从地面上到地底下,全都必须进行大规模工程。 但是当时岛上的土地分属许多人所有,如果和所有地主交涉完再动工的话,王都要塞化的日子将会遥遥无期。当时第二代国王采取的办法就是:由王家买下所有土地。 那时王家也花掉了大笔财产。 据说,当时能与一个小国家的年度预算匹敌的王家财产,有一半因此消失,由此可推测总金额大约多少。但是也因为这个睿智的决定,王都才能在没人反对的情况下建设得井井有条,成为现在观光客络绎不绝的美丽都市。 其实王都那些有条有理的街道全是魔法阵,同时也是可动式封锁防壁,是城市防卫构造的一环。这也是王都乃要塞都市的铁证。 现在王都的所有居民,土地都是向王家租借的。不只居民,连行政机关也都是以一〇〇年为单位向王家租借土地。 一般人以为是国有物的东西,其实是王家的私人财产,也许这就是王国有趣之处。 「正确来说,是由王家购入相当于一半预算的国债。王家有如国家之父母,但不能老是靠父母的财产吃饭。唉,反正利息也不高,是一〇〇年后还完就可以的长期特别国债呢。」 「——王府居然会答应这件事!」 对于人生充满尔虞我诈的卡文狄希来说,瑞克提法尔的构想太过壮大了。自掏腰包是无所谓,但总金额实在非比寻常。 「殿下和王总亲自谈过之后,王总只说了『那就出吧!』。因为王总阁下认为,如果可以用钱收买民心的话,其实很划算。」 「『如果可以用金钱买到和平,那就是世上最划算的事。』这是我念大学时,在学校担任讲师的王总阁下说过的话。那位大人始终认为,没有比金钱可以买得到的事物更便宜的东西。」 尽管私底下常被酸成拜金主义者,王府总裁却从不讳言说:「没有比金钱可以买得到的事物更便宜的东西。」在她的看法中,金钱买不到的才是最昂贵的。 「不是送钱讨好人民,而是提供就业机会给人民。如此一来,人民就会乐于协助政府。」她曾如此说过。送钱给人民只能造成暂时性的消费。若是以工作来换取报酬,只要持续工作,人民就有持续性的收入,也能持续地消费。没有比能够持续消费的人民更好的人民了。 钱要去使用、去流通,才能发挥价值。 躺在金库里的一〇〇基尔不过是些死金属块。相对的儿童买零食的一〇里兹却价值万金。 这不是金额的问题。对执政者来说,后者的价值比前者大太多了。就算只有区区一〇里兹,但是零售商可以把钱支付给中盘商,中盘商可以把钱支付给制造商,制造商可以把钱支付给劳工,劳工可以把钱给小孩零花。让金钱在市场上如此流动,一〇里兹就有一〇〇基尔的价值。甚至变成一〇〇〇基尔、一〇〇〇〇基尔。 「嗯哼。」 卡文狄希看着反射在酒杯上的自己脸庞。 一如往常、宛如假面具的笑容在酒杯上扭曲变形着。 「帐面上的支出有一半是由王家支付。如何?国民议会想反对吗?」 「——王家明明想拿钱救济人民、议会却反对的话,到时会败选吧!」 反对的话,卡文狄希的党派就算派候选人参选,也会在下次选战中输掉。 摄政瑞克提法尔目前受到国民的狂热爱戴。假如反对他推动的政策——而且是为了帮助人民而自掏腰包所推动的政策——肯定得不到人民的支持。 就算反对者是基于担忧未来而反对也一样。 「白龙公呀,殿下难道不明白吗?如此过度保护下去,国家早晚会堕落的。」 「如果担心这件事的人太多,我会提醒殿下的。不过你们害怕的是,由于在之前的内乱中毫无作为,结果使议会权威扫地的事吧?再这样下去,下次选战的选情将会告急。但是,假如你们善用殿下,把先前支持摄政就任的声明亮出来,以证明议会威信的话,下次的选战就可以打得轻松一点,也可以让你的接班人顺利胜选。」 任期内搞贪污不但会被免职还会被老百姓看不起,但是任期结束后就不一定了。 谈好等卸任之后才收下酬劳,或是进行图利特定的人物、团体的政治活动,这样的议员当然大有人在。若是被揭穿的话当然会被起诉判刑,但是比起任职期间,逃脱的管道还是比较多。 尤其以勋爵身分卸任的议员更是如此。 「——」 凯尔不明白卡文狄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是爱国者吗?是单纯追求名誉地位的俗人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凯尔完全不明白。 只不过,他对成为凯尔主君的年轻摄政来说,不可能是伙伴。 可是,既然他不是明确的敌人,凯尔就无法将卡文狄希视为主君之敌。不是敌人的话,和他一味相斗就没有意义。 「卡文狄希,不管你打算支持或反对,殿下还是会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道路。在之前的内乱中利用议会,只是因为这样对战局有利而已。为了击退联合军,声称自己受国民支持是最有效的方法。」 「——因为是重视民意的国家,所以不能轻视民众的声音。原来如此,我们只是被殿下利用的棋子啊。」 「彼此彼此。只是利用了先前曾利用过殿下的你们而已,下次就不知道了。」 「这可不像忠臣会说的话呐。要是被殿下听到的话,不会有事吗?」 听到这句话,凯尔难得暧昧地笑了起来。 总是锁着眉头的他,这时不由得笑了。这也许是在温泉旅行之后,开始把瑞克提法尔当家人看待的缘故吧? 「我不是忠臣,只是和殿下做过约定而已。除非我或殿下有一方死去,否则不会停止的约定。」 「——原来如此。贵族的大人们真的很喜欢做长期约定呢。」 「对我们这些过着朝不保夕生活的人来说,感觉起来是挺放纵的。」 不管是贵族议员或士族议员,与国家政治有关的他们,身上的责任不是市井小民可以相提并论的。 光是获得议员该有的报酬,被世人所尊敬是当不了议员的。 有时必须私下做些黑心事、在党派斗争中获胜,这样才能得到向国王传达己意的力量。 议会有向国王上奏法案的权利,除此之外,现任议员也有随时要求谒见国王的权利。虽然接不接见议员是由国王决定,不过这依然是让己见上达天听的好机会。因此有许多人会去讨好议员、和议员攀交清。 与可以接近国王的议员交好,等于和国王交好。 然而,他们也因此处处树敌。 在任职期间,或是卸任后遭到暗杀的议员超过一〇〇人。 而且在死后受到不光彩对待的情况也很常见。「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被杀」会出现这样的谣言,伤害死者的名誉。 「像军人般光荣地战死。」这对议员来说,无异是 缘木求鱼。 「我认为有必要让殿下明白,拼上性命的战斗不只一种而已。所以你就尽情行动吧。只要那些行动不会对王国造成不利,我就不会阻止你。」 「——这样好吗?也许会变成您一个没注意,就全数翻盘的战斗喔。」 那是有可能的,卡文狄希的确有那样的实力。 不过对凯尔来说,那种担心根本不值一哂。 「我和殿下都没有弱到一整就倒。如果真的就那么倒了,就代表我们实力不够。」 可以一直活下来的人,是因为他们都能置死地而后生。 在「帕拉提翁要塞战」中活下来的瑞克提法尔,下次必须在名为政坛的战场上活下来才行。 不活下来,就没办法带领这个国家。 「愿阁下不会与我们为敌。」 凯尔说完,留下沉默的卡文狄希离开酒吧。 ◇◇◇ 这时的凯尔还不知道。 不知道正如自己所说的,这男人最终还是没有变成敌人,也不知道这男人最终还是没有成为伙伴。 那晚,他只是把「那女孩选上的男人究竟会在王都中如何奋战?」当成下酒菜,一边想一边喝酒而已。 摄政凯旋归来。 这一天,故事再度向前推进。 序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如果想要我对瑞克提法尔做个评价,我应该只能回答他是一位「奇怪的人」。没有学问的我,回答的极限只有如此。 虽然我只在他之下工作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国正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国土扩大,人口激增,我们中央官僚在那段日子里连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我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前官僚有私下会见的机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国这个国家对官僚并不友好。以前就听说我国的官员很勤奋的传言,我认为那只是他国对我们这些被陛下使来使去的官僚们的同情,或是嘲讽对陛下唯唯诺诺的我们中央官僚而出现的传言吧。 但如今,我才知道这如实的反映了事实。 对于他国来说,高级官僚是只要积累人脉,做好一点工作,就能得到高薪的存在。着实令人羡慕。 啊啊这是多么的悲剧啊! 这样执笔中的我在想,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再回到那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日子—— 总的来说,皇王瑞克提法尔这个人就是可以让我们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们还能这样想的人物。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自嘲)。 ——皇国历2025年刊 前内务院三等勅任官的回忆录提取 第一章 皇太子凯旋 王都内,星天宫中的一个房间里有个小小的影子。 影子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腿上放着一本厚重的赤褐色包装的书。 「————」 翻过一页,目光追随着书上记载的文章。 「————」 现在的这个国家,有一位被称为胜利者的男人存在。 内乱的时候以极短的时间镇压反叛者,阻挡外敌侵攻的同时反击重创了敌国。 把“帝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这种条件完全颠覆了。这个成果对各国都造成了冲击。 现在为止对这个国家采取暧昧的敌对态度的各国也派出了大使和公使来参加凯旋仪式。 他们带着有形和无形贡品献于没有什么实际权力的我。真的很容易察觉他们的目的。 只是希望指挥了那闪电般的战斗的人不会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国家。然后尽可能的让他把矛头转向与自己国家敌对的那方。 理所当然,树立强敌只会增添麻烦,没有比让他变成友方这件事更加让人放心的了。特别对于中小国家来说,宣扬这位友方如同增加了数万军队一样。 与强国构筑同盟或协力关系,是无视一些风险也想把它实现的,这如同于保身的铠甲。 从外务院总裁说的话来判断,在瑞克提法尔凯旋之前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想与皇国签订安全保障条约的国家。 小国更是拼命,让外务院总裁看着都觉得心痛。听说这之中甚至有对小官都跪下恳愿的使者。 由于瑞克提法尔的行动,大陆的势力图发生变化,对这个变化感到担心的小国才做出了这种行动。 小国无法用自有国力来保证本国安全。与大国领土边境线相接的小国家更是如此。保护着他们的只是那无法随便得到的入侵借口罢了。 例如拥有能生产稀少矿石资源的国家,拥有对魔法技术发展不可缺的龙脉的国家。这些拥有特定的地理条件的小国们被大国利用借囗侵犯主权的记录在历史中反复上演。 反之没有什么重要资源和产业的国家反而没怎么被他国盯上过。但是早以被他国当做眼中钉的情况则会受到侵略。 被大国的利己主义玩弄,几度经历了灭国危机的小国家们会从这场战争中嗅出了时代的浪潮这种事情并不可思议。 特别是对于在皇国北部以及西部的诸国来说,这是事关国家存亡的第一大事 那个男人(指男主)夺取北部都市「威尔玛格斯」以及周边地区,之后的停战交涉中把夺取到的区域正式合并成皇国领土,把帝国边境线向北迁移。 这个结果影响了与皇国国境线相接的北方诸国的国家势力,出现了一如既往的与帝国保持交好,亦或是与重创帝国的皇国交好的两大势力。 从皇国撤军的西方各国也因皇国这名共通的敌人消失了而互相牵制,视作潜在敌国。但是现在又开始对皇国献媚。 由少数几个大国和多数的中小国家形成的联合里,大国间互相摩擦搞事的话,中小国家也会为了不引火上身而转投其他国家的保护伞之下。 幸运的是他们中小国家的近处就有一个张开大保护伞的大国存在。 「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对中小国家予以宽容,只要投其伞下,即便是昨日为敌的敌人也会像是旧友一样被迎接。 这就是皇国的外交手段之一 对强而有力的国家不放松警戒,对寻求庇护的中小国家予以对方都会不好意思的厚遇。就算是对假想敌国的怀柔政策也好,单纯为了扩大经济市场也罢,对方也会获得巨大的利益。 昨日与北方一小国签订的通商协议,也是以给与对方过多利益为基准签订的条约。对于皇国来说,这能得到北方新领土的领土安全保障,得以让北方领土的各种商品能安全流通。 皇国不会去榨取他们,而得到了国家的安全以及新的市场。 这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或许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就算再壕的皇国的财力也是有限的,过分给予的话会让金库干涸。 然而,事情没有这样的单纯。要是觉得是在单方面的给予的话,搞不好就会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得到意外的东西。相反,明明是打算逆来顺受的,却造成比自己收获的东西还要多的多的支出,这样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皇国里有一位早就注意到这种「经济」的人存在,她就是这房间的主人。不专注于眼前的利益,而为了抓住长远未来的利益的这种思想,是她「经济」的基本。 「呼呼一.今天是比斯特列半岛的那群家伙吗。」 从窗里偷瞄确定自己的想法,脸上浮起了笑容。比斯特列半岛的各国的大使来到皇城也过了一个月。实际对待这种小国家并不需要多麻烦便可确立合作关系,皇国在这之前已与多国建立了合作关系。 这段时间进行的各项交涉得到对方的信赖,只要按照这种节奏,与他们签订各种条约便可,如不这样做的话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正被轻视。 「嘛.一一我方能得到利益是好事.对方也觉得不错的话,所谓的合作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目前被提交到外务院的与他国的合作案件中,只有两件不能适用这种机械式的对应。 这是因为其中之一是拥有皇国六倍以上国土和皇国之上的国力,是拥有大陆最强陆军的军事大国。 另一个国家虽然单纯的比国力的话皇国也不会劣于该国,但是被他国称为「荣誉独立」的不结盟半锁国政策,以及拥有阿鲁马达大陆中最大规模的海军,用海军确保海上丝绸路的海洋大国。 他们想与瑞克提法尔建立个人关系后建立贸易往来,这使得外务院的职员们陷入了不眠不休的过度劳动状态。 前者由于没有正式建交,而派遣了临时全权大使,后者是由驻留大使担当交涉,两方都是不可轻视的对手。 这是理所当然的,两国都是与皇国并肩的大国,都拥有各种经验,无法轻易应付。 对于外务院来说,希望能在摄政回国之前能有些许成果,但是具体还得向摄政王确认才可行,因为这个国家的外交权掌握在摄政王的手上。 「一一真无聊,亏我还以为很有趣」 合上了读完的书,轻轻的站了起来,透过窗的阳光映出了她的身影。 「不管哪个家伙都乱提难以让人接受的条件」 深绿色的长发,与发色相同的瞳色,与小孩子一样个头的身体以及身体特征的薄紫色的三对六翼的透明翅膀。 她被称为<妖精>族,孩童时期由于精灵族与人族交好而缔结互换小孩的协定而被带入人类社会生活至今,见证了这国家2000年的发展。 以前是担任轻松的象征职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担任了与她名字一样的要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非常适合打发时间的工作,从那以来也有450年左右了。 曾侍奉过3位国王,其中还很早就放弃了一个人。 「像那个人一样的笨呆,已经不会在出现了吗」 小小的手触摸这窗口眺望着天空细声细语。被民众奉为初代国王的那个男人。 是她被丢进人类社会的时候遇到的男人。 第一次发现可以伴自己一生的男人。 然后,丢下自己早早离世的那个男人。 和半物质生命体的妖精族不一样,就算是皇剑使也是会和一样人类死去,平淡的睡着一样。 「嘛,算了」 转身往门走去。 推开门,回牟房间里留下的,只有那曾几何时让她坐在腿上读故事给她听的那个男人的幻影。 笑容如太 阳般单纯,性格也是如此。 就算一直被同伴当做笨蛋,但就算这样他也创造了这个国家。 无数的人为他所倾心,无论男女。其中既有着作为朋友的友爱,也有着作为恋情的思念,甚至,还有作为终身伴侣的爱慕。 注意到自身感情之时却是他将要离世的那瞬。 懂得了爱情,稍微长大了的她还是以刚遇到的那样笨拙的样子与他告别。 他最后的笑容朝向的是她如往常一样一直说些傻话,微笑着离开人世。 随后.与他一同浴血战斗过的同伴也相继踏上旅程。 有的去见识世界,有的回乡生活,有的离开了人世。 不知不觉,在这个王城里直接知晓他的人,也只剩下她了。 这样的她自己也渐渐的遗忘了那刚与他邂逅的那段往事。 但是,他离世最后一刻的笑容印在心中至死也无法将其磨灭。 「那么,稍微出下门咯」 她口中细念他的名字后,关了门。 目的地是<星天宫>的正门。以<星天宫>的新主人、王府总裁的身份出迎。 ◇ ◇ ◇ 各色的纸花吹雪般飘落,齐唱国歌。瑞克提法尔骑在马上穿着白色礼服缠着铠甲。 围着王的近卫军将士中,有数名举着国旗以及皇王纹章旗、还有威武的近卫军军旗在随风飘动。 蔚蓝的天空,清净的空气,还有那震奋的欢声。 跨过王桥,经过王都环状线进入城门后,内心立刻就被民众的欢声和歌声支配一样,甚至陷入担心自己有没有维持正常的听觉的状况。 「万岁」 这是已经被重复几万次的话语。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叫,他们自己也无法满足。 应该也有因为周围在叫喊而不敢停下的人存在吧,单纯为了大声喊出来而选择了「万岁」这个词语的人也不少。 解放王都,解放了人民。 大声叫喊这个行为,是他们为了从曾被封闭的世界里逃离的手段。 以前的话只是稍大声说话就会遭遇到生命危险。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为了向内心证明这些,他们叫喊着。 「万岁」 健壮的男人都流下眼泪,女性如太阳般微笑,老人们把驼下来的背尽力挺直,模仿着周围的大人们呐喊着的小孩子。 「万岁」 这句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解放,从过去的生活中被解放出来了。 「回来了很多人了呢,很好」 瑞克提法尔细声细语。对他的欢声,是这王都恢复生气的证据。 「如现在一样没什么事件,回归平稳生活的话该多好」 瑞克提法尔在主干道上骑马前进着。 从巨大的王都正门往皇城前进,路上的沿路都被市民们占据。 挥动着自己做的国旗,人们口中喊着瑞克提法尔的名字。 瑞克提法尔回应人们,对着人们举起了手。 和他确认过眼神的人们,更加狂热,带动周围呐喊着「万岁」。 500万的市民崇拜他,发狂了一样叫喊着。他们残存下来了,没有死。对,现在他们还活着。就这点他们便非常开心,瑞克提法尔经历过这些所以他理解。 叫喊,喉咙都感觉疼痛,如这疼痛一样程度的开心。 对于生命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人们只要不曾见过死亡,就永远无法理解。 如果人们未曾见过死亡,便无法理解突然之死。 教会这样的他们,能活下来的快乐、开心感的人便是当代摄政瑞克提法尔。 被市民称呼为「万岁」的只有现在连说出名字都变成忌讳的当今皇王,以及下任皇王瑞克提法尔两人而已。人们对待这两人的态度如天和地。 与当今皇王相同名字的市民到神殿乞求授予能得到用来自报家门的圣名,相反的瑞克提法尔这个名字在这一个月出生的新生男孩当中被用来取名最多次,也有对领受全名感到惶恐这样理由的父母只领受一部分名字的程度。 同样身为国主这样身分的同时,一边是连名字都被葬送掉,另一边却以代理的立场同时被待以和历代皇王相同的敬仰,被仰慕着。 其理由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被承认了,被否定了。只不过这种不同而已。 才华洋溢,想要被人们认可的男人,只是随波逐流,只在必要的时候做出必要的事情的男人。 就皇者立场上来说,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无疑的应该是前者比较重要。 但是,被承认的却是后者。 一次也没有想过要被承认的男人。 「——那个是运气吧,虽然不这么想……」 聚集感情细语的这一句话被人们的欢声所埋没。 真的是只是离正道偏离了一点点,却是天国与地狱的十字路口。决定人的生死的并不是个人的想法,而是国家的国情。 进入皇都之前,通过米兰平原的时候围绕皇都的街道被人们挤满。想要看一眼逆转攻入帝国领土的英雄所以全国市民都聚集在一起,因为颠倒过来比较也是笨蛋似的战力差距,在进入米兰平原之前近卫军中队的中队长这么告诉瑞克提法尔。 与君主一同凯旋而归不论对于哪个军人来说都是特别光荣的事情,他没注意到瑞克提法尔感到困扰的脸色喋喋不休的一直讲个不停,被副官责备之后终于恢复正常。 让回想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惶恐的中队长平静下来,瑞克提法尔骑上马。 然后在马上摇晃了几小时,他在大声的欢呼中慢慢前进。 陪伴在旁边的是身着陆军第一种礼装的女性参谋。 「莉蒂,还没习惯吗」 「——是,是的。果然这里也是目光众多……」 她作为无法离开要塞的迦拉哈代理,以及作为和瑞克提法尔一起战斗的勇敢侧妃候补前来参加这个典礼。 同样作为妃嫔候补的梅里艾菈为了不让伤口负担压力所以变成乘坐马车移动,于是由她紧急担任瑞克提法尔的伴随者。 虽然预定在仪式之后才会正式发表成为侧妃的事情,不过却已经传出有陆军女性参谋可能成为侧妃的流言,所以可能不需要重新发表。 偶尔,也会听到有「妃子殿下万岁」的声音,莉蒂的脸从刚才染上深红色之后就难以恢复原状。那边摇摇摆摆,这边摇摇摆摆似的彷徨视线,全力压制着羞耻心小幅度的挥手。 瑞克提法尔在想不稍微挥大力一点的话远处的人不是看不见了吗,年长的女性正在拼命的和羞耻心战斗当中所以自重不能说出来吧。 尽管如此微妙的微暖视线到底,算了,想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殿下……那个……进入马车里也可以……」 「不行呢。即使是迦拉哈中将的代理」 「啊呜……」 实际上,以前战争的英雄加瑞安`雅顿的女儿受到皇太子的宠爱也是市民们狂热的原因之一。 有个英雄的父亲还是一介士族,立场上不太像平民的莉蒂。那样的她和新英雄瑞克提法尔产生恋情,因此成为侧妃晋升星天宫对于普通市井女性来说有如舞台上表演的故事一样。因此她们对莉蒂投以混杂了憧憬和嫉妒的目光,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人类是梦想的生物。 总有一天一定能仰望更高的地方,幻想着自己也站在那里。 虽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得到皇太子和公主的身分,但是像莉蒂那样从一介士族登上皇太子妃也不是不可 能的。没错,不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她们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对莉蒂抱以憧憬和嫉妒。 如果觉得自己不可能站在那里的话,就不会涌出嫉妒之类的感情。正因为自己也有可能性,所以她们才会嫉妒吧。 「——殿下,感觉到被强烈地注视着……」 「被注视呐……是这样没错」 「那,殿下都没事吶。有不会紧张的秘诀吗?」 莉蒂是军人。而且还有参谋这样的职位。因此,多少也打算过习惯站在众人面前。 但是,那样的自负就像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光明正大出现在以一〇〇万为单位市民面前的胆量,她是没有的。 那个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的话,总是用不变的表情和态度回应市民的声音。宛如完全感觉不到紧张似的那个身影,莉蒂悄悄地感叹。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请教那个秘诀。 但是啊,回应的内容在某种意义上和预想的一样,完全是没用的。 「——不,反正是不可能逃避的吧所以干脆就放弃了。」 「————————唉……」 深深的叹息。 虽然暂且用对话的方式来排解气氛,精神上的疲劳感却顿时增加了。 她并不知道,瑞克提法尔这个男人基本上并不是会在人前抱有紧张感的这种纤细神经的人。不,神经的本身也许是细的,但只是细而已却不脆弱。而这个达观的好处,就是在感觉到紧张感之前就会冷静下来。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和异性关系有关的事情,暂时对于现在的莉蒂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参考作用吧。 「看哪!莉蒂小姐,小孩子们正在那边挥手呢。」 「啊,是的。」 随着瑞克提法尔的声音移动视线的话,确实在他的视线前方有小孩子们在挥手。靠近站在被警卫队支起的限制线后面,旁边似乎有带队大人的身影,参观这个凯旋仪式大概被当成学校课程的一个环节,。 孩子们大概连要去哪里有什么人在都不清楚吧。就算带队的老师试图说明,由于这个喧嚣恐怕是听不见的。 因此,孩子们不管对谁都挥着手,似乎正在享受着这个盛大的祭典。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小旗子,竭尽全力的挥动着。 「啊,是公主大人!」 这些孩子们中的一个,尖耳朵的女子猛然看见莉蒂发出尖叫声。 穿白衣服的人是皇太子,也就是说认出皇子大人的她,把在旁边的莉蒂叫成公主大人。穿军装最合适的公主,在皇国并不是特别少见。 孩子们受她的声音的影响,一起把视线转向莉蒂地。 「公主大人——!」 「好美~~!」 「呀~~!」 「我也戴眼镜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到莉蒂的耳朵也能听懂,不过更多来源追加的言词在说什么就完全不明白了。所谓的女性,即使年幼也是很长舌的。 相对的,男孩子注视着莉蒂身边的瑞克提法尔。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英雄这样的事情―――― 「耶,那家伙是皇子大人?连这样家伙都~~!」 「喂!怎么这么说皇子大人啊!」 「因为,好像很弱?个子比父亲还小」 「所以说……」 这边是相当严酷的意见。 和女孩子不同,像孩子般的声音却是那样清楚的腔调,不知为何让瑞克提法尔的耳朵很清楚的听到那些意见。料想不到的意见让瑞克提法尔的内心气馁。 虽然已经自觉到自己的容貌与威风凛凛这个词句相去甚远,对于孩子们诚实的感想还是要忍耐。然而真心话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用温柔一点的言语来表达这些事情。 「——殿下,笑容都抽筋了……」 「——你也是」 两人注视彼此的脸,露出苦笑。 双方都是,没有想过会成为这样集会的主角。 虽然人生总是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莉蒂在和瑞克提法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的情况。只是,想要完成被给予的任务而已。 就算是错的,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对任何人疏忽大意。但是,只是在想要维持住自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加深(♂+♀)了关系。 莉蒂难以相信的部分也有,害羞的部分也有。 到目前为止谁都不知道的部分完全暴露了所以应该没有必要害羞,像这样以自己新的身分去领受人们的祝福,果然还是会涌出害羞的感觉。 如果是从前的她的话,只会用冷漠的视线凝视着这样狂热的人们而已吧。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他们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但是,现在的话可以稍微理解一些些他们的心情。 (啊……那些人们很开心呢……) 所以露出笑容,就这样挥动着自己的手。 高兴所以笑,高兴所以唱歌,高兴所以跳舞。 正常的是,他们那一边。 不对,两边都是正常的,哪边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不是我自己,我自己也不是他们。不同的是理所当然的,不同的情况是很正常的。 (——爸爸……爸爸想守护的是,能让我露出那样笑脸的世界吗?) 把自己叫成『公主』的孩子们。 在遥远的那一天死去的父亲,希望自己能活在那些孩子们的笑容中吧。 在笑容中相遇,一边哭泣一边分离,再次在笑容中相遇的理所当然人生。 父亲他,也许是在那个战场上发现到这样的理所当然是可贵的。 (爸爸——) 啊,原来是这样啊,她这么想着。 自己为什么,怨恨着与父亲相似的瑞克提法尔,然后又被吸引。 那是因为,这仅仅是自己这样希望着而已。 因为想要怨恨所以去怨恨。因为想被吸引所以就被吸引。 原因并不在对方身上,而是在自己的心中她是知道的。 「——莉蒂小姐,怎么了吗?」 注视着自己,歪着头疑惑的这个青年的前进之路并不平坦吧。 满身是血,浑身污泥,在抱怨中他前进泥泞的道路。 白之龙姫也是,神殿的巫女姬也是,还有那个红的双子龙也是,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不受伤,在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后依然要待在瑞克提法尔这个男人的身边吧。 对此,自己该怎么办呢。 作为军人看过更多的流血的自己该怎么办呢。 参谋的坏习惯,客观地注视过太多的现实所以变得无法将现实当成现实来理解了吗。 自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这里的吗。 (————愚蠢的问题,是吧……爸爸) 不认为父亲的犹豫还没有消失。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当时他也会牵挂,也会后悔吧。 在那之中,也一定会包含着对自己和自己母亲的事情。 所以,现在在这里向父亲发誓。 在父亲所守护的,心爱的男人所守护人们的欢呼声当中发誓。 「我,以自己的意愿留在这里。」 并不是作为孩子去追逐父亲的背影,也不打算沦为只会送别心爱男人背影的女人。 以自己的意志,走自己的路,用自己的手去开辟。 「——?莉蒂小姐?」 「殿下,请面向前方看。大家都在看着殿下,所以一直看 我是不行的。」 「啊,好的……」 瑞克提法尔的银色瞳孔,从自己身上移开。 感觉到安心与寂寞的同时,莉蒂挺直腰板和瑞克提法尔看着相同的世界。 (爸爸,我会和那个人看着同样的东西活下去) 没有能和他一起战斗的力量,也没有能支持感到疲累的他的温柔,连站在作为皇王而执政的他身边都办不到的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 那就是,不断的注视着相同的世界。 作为参谋,以及只是作为莉蒂,不移开双眼的继续活下去。 直到最后的最后,自己的生命,或是他的生命破灭时为止。 ◇ ◇ ◇ 在集团之中,离瑞克提法尔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辆马车静静的前进。 被军马牵引的那台马车,是以伤病患者坐在上面的感觉为最优先而被制作出来的东西。 靠着那个的帮助,在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感觉不到摇晃的马车当中,白龙的公主露出沈痛的表情。 「——呼……」 如果只从外表来看的话伤口已经痊愈了。 和龙人族的威妮雅不同,对于是纯粹龙族的梅里艾菈来说到目前为止的疗养期间,已经太过足够治好外伤了。 但是,即使外表痊愈了身体内部的伤却无法那么简单的就治好。 特别是作为对龙族特化的龙人族所给予的伤害,因为那个龙人族对龙族所发出的魔力干扰波很容易让治愈变得缓慢。 越是有力的龙族那个倾向就越明显,那是起因于他们运用龙族特有波形的魔力来维持住身体的关系。 龙族特有的魔力就是龙族特别容易使用魔力的频率,使波形变化了的东西,他们用那个魔力在体内展开术式,即使在放弃了咏唱的状态下也可以放出高威力的魔法。从龙族口中放出的高威力魔法和吹息的真面目就是这个。 但是,因为特有的缘故所以在应付旧帝国所创造了龙人族时不管用,变成由于干扰波让魔力的运动被抑制住了。 外伤相比于内伤会早一点点痊愈,在古时候,因为龙族一天到晚依然战斗的那时候所留下的名声。即使还没有完全痊愈,只有外表没事就会被敌人当成是完全的状态而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因此变高。 很多以龙族为对手的敌人,也尽可能的不想和完全状态下的龙族战斗。 但是正因为如此,身体内部的伤是很麻烦的。唯有魔力流动才能恢复正常状态,因为受伤之后自我治愈力会暂时的下降,于是还不习惯伤好得慢这样情况的身体就发出了不舒服的控诉。 坏就坏在治愈力太高的缘故,当那个治愈力受损害这样的状况时身体就不行了。 即便如此由于和其他种族相比痊愈得比较快,所以完全状态下的龙族根本就是怪物吧。 但是,对那个女性来说那么高的治愈力却是让自己变得这么凄惨的原因之一。 真可悲。 她孤独的在只有一个人的马车当中,咬着嘴唇。 然后稍微打开遮住前方车窗的窗帘,眯着眼睛从车夫的背后看到外面的景象。 「——莉蒂·雅顿……加瑞安·雅顿的女儿吗……」 虽然很小,但是对龙族的视力来说是不成问题程度的距离看到了白色礼服的青年,以及陆军女性的身影。 互相交谈着什么的两个人身影,让她的心波涛起伏了。 「咕……!」 本来的话,莉蒂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她在的地方。 作为骑龙,做为未来的皇妃之一,应该在那个地方。 身体当中出现令人发指的愤怒,很容易的往上冲。 怨恨莉蒂是不合理的,也不可能去恨瑞克提法尔,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自己。 软弱的自己。 对龙族的力量骄傲自大,而让天敌『杀龙者』压倒了自己。 对于背负着连恢复目标都没有的重伤却将千载难逢的机会留给自己的随从来说,什么回报都做不到的自己。 然后从结果来说被莉蒂夺去位置,作为瑞克提法尔的骑龙也没能发挥重要作用的自己。 全都是自己的缘故。 还差了一些,即使没有到父亲所说的水平至少还有那种程度力量的话,就不会在那里被『杀龙者』单方面的打击了。 听说到的是,瑞克提法尔和那个『杀龙者』似乎只是对砍了一刀。 也就是说,如果能再稍微争取一些时间的话瑞克提法尔就不用拔剑了。 「——————」 虽然在《威尔马葛斯》的病房中对瑞克提法尔训了一顿,自己却还是一直懊悔着那件事情。 不是作为龙族的矜持,也不是作为皇妃候选人之一的骄傲。 只不过是,同样作为女人的憎恨。 在那个战场当中,那个时候自己和『杀龙者』站在同一个地方。 随从被打倒之后的一对一。 除了彼此之外没有其他决定胜负要素的战场。 但是,遭到悲惨败北的自己听到人们所说奋勇战斗这样的言语感觉像是在侮蔑。 有的人会说,勇敢的与天敌『杀龙者』对抗,然后救助了瑞克提法尔的生命。 那才是,恶劣的玩笑。 自己只是败北了,作为败者隐藏起来返回皇都。那不就是事实吗。 作为胜者的瑞克提法尔身边是自己以外的女性身影,那才是明确表示出自己现在的处境。 败者只不过是败者而已。 自己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这样低声私语着。 然后对着那个点头的自己也是,在她之中是存在的。 「——瑞克托……啊」 每当呼喊名字时,身体就感觉到好像被撕裂般的疼痛。 因为手碰不到,因为声音听不见,好痛苦。 如果能像在那个白龙宫的日子一样,他就在眼前,身边有威妮雅就不会感觉到这种痛苦了。 「瑞克托……瑞克托……瑞克托……」 刚才的情景,黏在脑海里不离开。 对自己以外的女性,瑞克提法尔展露出原本只展露给自己的笑容。 无法阻止那个,为什么我自己会在这么暗的马车中一个人哭泣呢。 「——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是软弱的。 并不是谁不好,而是我自己不好。 所以很难过,所以很痛苦。 我自己也没有能将痛苦转换成心情舒畅的办法,只是更加痛苦而已。 「瑞克托……!」 啊,现在这个瞬间,如果你能在我面前笑着的话那就好了。 只要这样的话,就发誓不会再演出那种悲惨的战斗。 但是——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 他所在之处,是纸屑飞舞和人们的欢呼声当中。 不是像在那个病房时那样,坐在自己的面前。 「——竟是如此难过……」 到底在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懦弱了呢。 曾经的自己作为贵族的矜持,应该第一个考虑的是作为军人的使命。 那是只有3月前的事情,与现在的自己是判若两人。 「——难道我,变软弱了……?」 梅里艾菈小声地自言自语,把脸朝下。 被自己身为雌龙的本能玩弄,她身体颤抖所发出的呜咽声,只能消失在充满喜悦的喧嚣声中而已。 ◇ ◇ ◇ 到皇城之前的路程,对瑞克提法尔 来说是一个连续的新发现。 从建筑物的建筑风格到那个五花八门的种族容貌,甚至连他们所唱的歌和喝采声也很新奇。 他在那些事物当中前进,到达星天宫的正门之前。 装满了水的护城河,再加上被架好的桥梁。那个桥的右边是并排成纵列的有力贵族们,左边是以议员为首的文武官员排队着。 看见主君的身影一齐低下头的他们之间,从凯旋的集团中脱离出来的一群人继续通过。 不用说,是瑞克提法尔和他的随从人员们。 一群人慢慢前进的前方,有多名男女在等待着的。 「——欢迎回来,摄政殿下」 四龙公和皇国两个国会的议长,还有从三军派遣而来的代表以及近卫军总司令。在他们的中央,从下马的瑞克提法尔腰部附近的高度传出了孩子般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惊讶的同时,走近那发声源头的小小女性。 服装好像是文官在用的浅灰色袍子,在那背上的翅膀说明了她是与人类种以及混血种有一线之隔的故事中才有的种族。 (——妖精……?) 瑞克提法尔,从「皇剑」的情报当中找不到她的种族。 到目前为止在他周围的人们当中,没有像她这样的,让瑞克提法尔一听到妖精就会马上想起其模样的人。 然后从另一方面,由她来看的话瑞克提法尔作为摄政也还不成熟。 彼此,都了解到相互的认识还不深。 「前来迎接是职责所在。————然后,你……」 现在在这里的人是皇国当中,或者说是对于皇王来说必不可缺的人物。 但是,在他之中的「皇剑」,对于她的真实情况什么也不知道。 那是因为对于「皇剑」来说她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吗。或者说是把她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抱歉问候迟了。我是在殿下之下受命掌管皇王府的,露琪蒂·菲尔·菲雅莉欧斯。」 「────────也就是说……」 瑞克提法尔目不转睛看着只有自己一半身高的露琪蒂的脸。 如果她所说的事情是事实的话,以她的头衔却没有和瑞克提法尔见过一次面,尽管如此却还是信赖着瑞克提法尔的人物。 瑞克提法尔的表情僵硬紧缩着,内心大大动摇。 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已经在他心中形成的某个人物形象出现裂缝的缘故。 最后,露琪蒂稍微提起长袍的下摆,一个点头致意。 「从两代之前的皇王陛下的治世时代开始,直属于皇王的皇王府,被托付为总裁。」 成见实在是危险的东西,瑞克提法尔又学习到一件事了。 皇王府总裁,顾名思义是管理皇王府的实际工作人员中的最上级。 和作为皇国公共机关的三院不同皇王府定位为皇王的私人机关,预算中的九成九是从皇王的个人资产当中取得。剩下的一部分由皇国政府负担,好不容易才保持着政治性的中立而已。 如果将皇王当成一位贵族的情况来思考的话,皇王府就是那个贵族所雇用的家臣集团,近卫军也可以看成是贵族军。 只是,其规模让其他皇国贵族比较起来就像是傻瓜一样。即使是贵族首席的四龙公,与这个规模相比也是相差悬殊。 「──虽然那么说,现在的皇王府已经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庞大的组织了。」 与为了疗养而回到王都白龙公宅邸的梅里艾菈分开,结束了实际上是四个半天凯旋仪式的瑞克提法尔,一边被露琪蒂引导到星天宫周边的各种设施,一边听她说明她所率领的皇王府。 如此说来,觉得梅里艾菈的样子有点奇怪────虽然瑞克提法尔之中存在的并列意识之一思考着那样的事情,那个思考却没有散布到瑞克提法尔的总体意识。 对他来说,应该最优先处理的事情是自己不得不去做的各种工作。即使很在意梅里艾菈的事情,现在的他并没有优先处理那件事情的能力。 (──近期之内,应该再去探望一次吧……) 并列思考那样考虑着。 本来的话包含威妮雅在内应该由自己亲手治疗,但是像现在这样半途而废的立场会连想要守护的东西都会保护不了。 现在的工作粗略结束之后,就直接了当的去见面。 瑞克提法尔的并列思考给出结论了。 露琪蒂的语言持续着。 「那么,其原因是……」 轻飘飘的飘浮着替瑞克提法尔带路的露琪蒂。她大概是,和其他种族的步幅差别太大所以放弃在地上行走。 实际上,像她那样和其他种族在身体上差异太大的情况,在空中飞翔并不算是失礼的事情。 「不用说也知道,讨厌现任皇王的暴政是职员们离职和辞职的原因。现在的话以前的职员大概都回来了,果然还是应该加强募集新任职员吧。如果是殿下的话,从三院当中选拔也是可以的」 呼呼呼,露琪蒂发出邪恶的笑声。 皇王府的职员原则上使用税金来作为预算,虽然说是拥有公务员身分的皇国职员,本质上却还是皇王的直属臣下。 他们,在身为皇国公仆的同时,不对是在身为皇国公仆之前就以身为皇王的直属臣下而自负。 那些明显的例子,举一个来说。 在星天宫工作的人们,总之除了皇宫设施以外在政府机关工作的职员是全部都是皇王府的职员,由父母和哥哥带来星天宫访问的贵族子弟、以及因为工作而访问星天宫的商人们,将星天宫的职员当成自己的佣人来对待。 更过分的情况,也有试图强抢在星天宫内工作的侍女这种蛮不讲理行为的例子。 但是,那只能说是他们对于皇王府这个组织太无知的关系。 的确皇王府是以皇国税金来运作的机构之一,但并不是行政机关。 是由皇王私人雇佣,私人运用在实际上独立的机构,被皇国给予皇王府的预算,只不过是用来拴住这个独立机关的权宜办法而已。就算皇王府停止从皇国而来的预算,对于本身功能来说也不会引起任何一点点障碍吧。 像这样对皇王府职员出手的情况,就等于是在他们的雇主皇王的面子上抹黑的意思。 因无知而行动的他们,必须支付很高的学费来学习自己的思虑不周。贵族的话被老家断绝关系,也有嫡子被废嫡的情况,商人则是无论多大的商会都会被通知禁止出入,另外还有作为刑事案件而被起诉的情况。 这些并不只限于以皇王府为对手的场合,对手是国家元首的话理所当然世人的眼光会更加严峻。 他们被给予的真正惩罚,也许是社会性的名誉扫地。 「殿下要理解的话,把皇王府当作自己个人的家臣。将皇国的职员当成是国家元首的家臣来想就好了。嘛,负责的范围有点差别呢」 「──也就是说你,是我的个人的雇员吗?」 「是的。我并不是被国家聘用的公务员,而是像被皇王家和皇王府雇用的公司职员那样的感觉。实际上像是公务员那样的东西。」 「嗯,原来如此」 瑞克提法尔一边走在回廊下一边深深的点头。 现在两个人所在是皇王府的办公大楼,确实和三院的办公大楼比较起来也不逊色。倒不如说,外表的风格之类的肯定是胜过了吧。 「接下来介绍的星天宫自豪的大庭园『白』。其他还有『红』『苍』『黑』。因为这是四公爵家向皇王家奉献的院子所以赋予了这个名字。是模仿四公爵家 的领地当中自然风景的庭院,一般游客也获准进入的少数设施之一。只有今天为殿下介绍的『白』停止开放了」 「对观光客来说抱歉了呢」 「有局外人在的话护卫也很难做吧。当然,既然殿下这么说的话马上就重新开始一般性的开放。」 「──不,这样就行了」 对露琪蒂来说,不管是哪边都可以吧。 对近卫来说也是,在担任摄政护卫的荣耀舞台上有多少麻烦了都不会发出抱怨。 只是,推测到一般人不太能接受吧。 当自己安静的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吵闹的集团──不是瑞克提法尔和露琪蒂,而是周囲的人们──如果出现,就不会有好心情。这么说来一开始就停止开放的是另一天,看看不同的地方比较好吧。 斜视着嗯嗯的说服自己频频点头的瑞克提法尔,露琪蒂确认自己周围没有护卫以外的人存在。 「───…………。──明天是此次战争的论功行赏,然后是作为皇王家判决诸侯的叛逆罪。应该已经通知您罪状了。……」 「是啊。在今天之内会传达判决的内容」 如果冒失的在房间里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会被谁听到。 那样的话,也有就这样在不经意的会话中隐藏重要案件的方法。 「那样就好。因为这边也要准备必要的东西」 「了解了。也有相应明天的判决而表现出可疑迹象的诸侯吧。」 「是的,也有在其领地聚集士兵,让手下潜入这个王都的人。────不论哪个都是被现在的陛下授予了现在地位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幸运的。」 要是已经延续好几代的名门贵族反叛的话,那就说明了现有体制的不完备。虽然不存在完美的体制,对人们假装有无限接近的完美也是必要的。 在这一点上面,如果是突然冒出来的暴发户贵族的话要处分就很容易。追究已经沾染污泥而失去名誉的现任皇王责任也是可以的。 以瑞克提法尔个人来说如果可以的话并不想做这种鞭笞死者的行为,但这也是行使皇王权力的代价。 「──此次的战争,如果不最大限度利用的话。就不能报答在这场战争中丧生的所有人们了」 「遵旨」 瑞克提法尔只是小声自言自语。 露琪蒂也只是点头。 现在的两者之间有这样就足够了。 ◇ ◇ ◇ 把摄政送到后宫里内他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继续读书。 虽然以前连很普通的文字都读不懂,现在却连古代语都能很简单的阅读。 感觉完全是,时间流逝的伟大。 「──即使这样,就连那位猊下都变成少女了呢……真是笑到快趴下。」 库库库,露琪蒂泄露出低笑声。 在后宫里等待的莉莉西亚,就着样抱住瑞克提法尔的脖子不放好一会儿。 在全身都感受过瑞克提法尔之后,就这样满面喜色的把他强拉去共进亲手制作的晚餐。 暂且,虽然嘱咐过瑞克提法尔不要出手,但还是认为对孩子出手的行为过头了所以很在意吧。 如果是住进星天宫内小小离宫的那个陆军参谋的话,就算出手也没有什么特别问题。虽然传达过后宫的侍女们在晚饭之后带领他到那个离宫,至于那个巫女公主是否允许是另一个问题。 首先,认真就瑞克提法尔必须以莉莉西亚为对手来说其实没什么关系。 「那个白龙公的公主也变得很有女人味,事情变得有趣了。」 和摄政分开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像孩子的样子,其实,隐藏了简直要疯狂般情爱的表情。 到目前为止的四龙公主也是一样,且不说是非常可爱的男人,都露出了注意到不是该担负的义务其实是自己爱上时候一样的表情。 「年轻啊,真是」 无法调和自己的心情。 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在这种意义上,那位摄政实际上正漂亮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也是,如果对自己的认知浅薄的话所怀抱的感情自然也就变淡泊了不过……」 与其说是淡泊,不如说是那个男人的本质更加不同吗。 例如── 「──已经全部决定了,之类的」 在自己心中决定了的话,其他相关的事情就进不了眼里。 不论那个决定方法是怎样的东西,人们对于已经决定了的事物都会抱持着一种信仰。 然后那个信仰,就会变成决定道路的重大原因之一。 「变成是那样的国主,很有趣的国家呢,真的」 从最早的初代皇王时期开始,在她看来除了有趣以外什么也没有。 将本来应该没有一个一致性的各个种族统合成一个国家。 没有强大力量的人类种,与连神也能杀死的龙种是同一国的,能在同一个城镇,同一个家里生活的国家。 不对,甚至可以说是天敌的人类种与龙种,精灵和黑暗精灵,魔族和天族,曾经互相杀害的种族变成相爱而生出孩子的国家。 这不叫有趣的话又该叫做什么。 「『大家都是友善的笑容』────吗,你所看到的那些人很快乐吧,要维持住那个是困难的哦。」 初代皇王的绝对任性。那就是,与其看到流血不如想看到笑容。 他建立自己国家,然后完成了那个。 作为结果,他所希望的国家完成了背景的部分。 然后,由历代的皇王一点一点的,将既成事实用作为糨糊填塞在背景的空白处。 各式各样的种族在一起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国家,是花费了二〇〇〇年才培养出来的。 「────────然后,到现在奇怪的『白』出现了,的话。那么,四界之主们在想什么呢」 过去和初代皇王合作,创造了「皇剑」的四界之主们。 要是他们合作的话,阿鲁玛达大陆就能得到现在的平稳了吧。 即使那个平稳是为了势力的均衡而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一般来想的话,像二〇〇〇年前那样四界的主直接进行活动应该是显示出某种局势正在接近。或者说,局势已经开始发生了。」 露琪蒂往窗外,抬头仰望浮在空中的最大号灰色月亮。 虽然大气中所含有魔力之类的杂质比例让月亮在每个季节都有颜色的变化,不过像现在灰色月亮的时期是被看成不吉事物的前兆。 反过来也有看成吉兆的时候所以不会当成一律都是不好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月亮到底是哪边呢」 露琪蒂是将书合上,把它放回书架。 那个书背上写着『兴国记』。 记载了建立古代的大帝国,人类们的战斗。 「人们的愿望容易改变世界。不过,想去那个地方的一个小小愿望也是呢。」 她抚摸书背,浮现出淡淡微笑的自言自语。 「──啊,对了,也给初代的龙公们写信吧。有趣的家伙来了」 他们的话,会高兴的来捉弄吧。 那正是以现在所有皇国军队为对手也能尽力战斗的有力伙伴。如果那个二〇〇〇年前的战争再次发生的话,就会变得无论如何都需要那个力量。 「真是讨厌的想象,却总是中奖啊。」 那个正是,大陆上有力量的人们竭尽全力战斗的大战。 那个再发生的话,老实说现在的皇国难以负荷。 现在的皇国作为国家过于混乱,不能说是像那个时候皇王所率领的一个集体那样。 如果变成和那时候一样事态的话,或许应付不过来也说不定。 「────算了,预感什么的不准的比较多。」 倒不如说,希望不准。 现在,在他梦想的皇国中生活的人们再度受到伤害,她是绝对不认可的。 因为那是在玷污他最后的笑容。 「──────」 露琪蒂双手扶窗,用那绿色的眼睛抬头仰望月亮。 「──难得叫月之人这个名字,所以希望能将不祥的预兆改变成幸运的征兆」 那就是,只有那才是,她对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所期望的一个单纯的个人愿望。 ◇ ◇ ◇ 「瑞克提法尔~,水温怎么样?」 「嗯~正好是合适的温度!」 瑞克提法尔一边静静地将身子浸泡在温泉里,一边回答位于温泉正中位置的岩石对面的莉莉西亚。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这一切都起源于大约半小时前莉莉西亚强烈要求——希望可以和自己泡温泉! 无奈的瑞克托,最终被穷追不舍的莉莉西亚说服,来到了后宫的温泉地! 来到温泉地的瑞克托,虽然对少女骑士守卫在温泉地周围感到突兀,但还是脱下了衣服——进了温泉,紧接着就被在那里早已等待的莉莉西亚不由分说的洗了头和背! 「不害羞~不害羞~」 莉莉西亚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摩擦着自己的后背。瑞克提法尔没有进行任何的抵抗,如果因为抵抗莉莉西亚的行为,无论是自己还是莉莉西亚都将陷入无尽的罪恶感之中! 最重要的是,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这是久违的与莉莉西亚交谈的机会。自己是不忍心拒绝的! 「听说各地引流来了各种各样的的泉水!其中也有具有医疗效果的,之后要去泡吗?!」 「嗯~~~到需要的时候再去决定好了!现在也不怎么急着泡那个!」 瑞克提法尔一边分析确认着泉水的组成成分,一边回答。 就算是普通的温泉,也会确实的给予各种各样的功效吧! 不过,瑞克提法尔并不在乎这些——温泉的功效有多大,这对于与「皇剑」融为一体的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莉莉西亚,你以前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瑞克提法尔环顾四周,眺望着眼前不禁让人眼前一亮的广阔的浴场。这样一来,即使有数百人进入也算是绰绰有余,加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的浴槽——其中还有一个隔离用的浴槽,但现阶段关于它的用途未纳入考虑! 「不、只是第一天到这边来过一次、第二天之后就去了更小一点的澡堂了!因为没有其她人,一个人进入了也觉得无聊而已。」 莉莉西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当初在神殿,我还是巫女时,澡堂也只有我一个人进去。但是还是有好几个女神官因为我看不见而照顾我………」 莉莉西亚放弃了很多以前「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瑞克提法尔也同样放弃了很多「理所当然」的东西! 不过,以此为代价,他们才能在这么好的温泉享受! 「瑞克提法尔、我可以过去你那边吗?」 「————」 莉莉西亚主动提出靠近自己的宣言!即便如此,瑞克提法尔也知道莉莉西亚的请求是不可能同意的!姑且不论两人的现状!温泉周围还有少女骑士窥探着两人——多半是处于职责提醒,不允许在婚前做出出格的事情! 这么一来——莉莉西亚在婚礼结束前必须保持纯洁的形象! 虽然是制度的问题,但是未来要成为皇妃的莉莉西亚,瑞克提法尔希望她给人们留下良好的印象。 特别是巫女这种被要求讲究神圣性的立场,更不允许莉莉西亚在婚前与自己有激进的行为! 将来一定会成为皇妃的人,就必须有觉悟付出与之相应的代价! 「不行吗?」 陷入低沉的莉莉西亚的声音动摇的瑞克提法尔的心! 考虑到莉莉西亚的将来,再考虑国民的感情,瑞克提法尔判断——哪怕是稍微,也要抑制有可能发生的丑陋丑闻。 不过,这个想法作为国家的主人是合格的!但是作为男人似乎并不正确。 考虑到自己将莉莉西亚独自留在后宫——承担安抚国民情绪的重大功绩,同时还有莉莉西亚撒娇的立场!瑞克提法尔最大限度地运行「皇剑」,寻找委婉的完美拒绝莉莉西亚的方法!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至少瑞克提法尔认为——只要莉莉西亚不伤心,再辛苦也是无所谓的! 「听说你和梅里艾菈她们一起入浴过了。我………不行吗?」 「我、我觉得那只是一场事故………」 「不过,还是进去了吧?玛莉亚大人在开玩笑时,好像很开心!」 玛莉亚似乎不小心泄露了当时的情形!而这又恰好让莉莉西亚听到了! 尽管当事者和安娜史塔夏解释是在捉弄瑞克提法尔! 但是这种诡辩对于莉莉西亚并不是很有成效! 「瑞克提法尔、你讨厌我吗?讨厌我束缚着你成为王的立场…………」 瑞克提法尔抬起头、正要看向莉莉西亚时又停了下来——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克提法尔、如果没有神殿的相遇!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说不定过的比现在更自由,更美好一些!」 莉莉西亚的话颤抖着。 她哭泣着说,自己改变了瑞克提法尔的人生。 话已至此,瑞克提法尔总算知道莉莉西亚行为举止异常的理由了—— 『不想被重要的人讨厌』 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在后悔的根源上有着相同的情感。 两人都从小受到了自由的限制,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嫁给指定对象的思想!对婚姻没有憧憬和希望! 以政治策略为目的的婚姻结合通常有两个目的—— 一是将不同的人联系起来,以此将多个势力联系起来; 二是在维持连接的基础上,诞生出强有力的次世代! 如果对象是皇王室,只要能实现第一个目的就行了! 如果是其它国家的王室或贵族,则必须生下孩子,让其继承权力,诞生出同时拥有双方家庭强大权力的次世代,这就是第二个目的!但第二个目的在皇国的皇王室却是行不通的!—— 因为皇国的皇王室没有世袭权! 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例子是世袭形成正式皇位继承,但自然会认为这是偶然。当时与四界人士交换意见的总大主教也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对于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来说,婚事就像在政治上,根本不可能掺杂个人感情。 但是,她们与瑞克提法尔的相遇到成为婚约者,使得她们从小根深蒂固的思想(被当作政治工具利用)出现了极大的偏差!虽然是基于政治目的,但是这样的婚约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从各种羁绊中获得解放的一种手段! 而且,瑞克提法尔认为她们还向往某种东西——那就是憧憬着『家人』! 站在她们的立场,被作为政治工具,能够产生这样的想法,都是因为将瑞克托视为未来丈夫的缘故。 但是瑞克托也是有着同样立场,在婚约完成前,不能跨过那道线。 虽然没有皇王的替代,但是有皇妃的替代。 莉莉西亚的接班人已经在神殿中被作为 新一任的巫女公主开始培养了,四龙公的近亲中也不缺乏适龄的女性。 「不好意思、你这么累了,我还拉着你做这种事,真是对不起」 「——莉莉西亚………」 瑞克提法尔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莉莉西亚。 「是、是的!」 被突然叫住,莉莉西亚站在原地,任凭身上的水珠滴落在浴室里,水滴的声音在寂静的浴室里格外响亮! 「…………」 「…………」 「请问,瑞克提法尔还有什么事吗?」(ps:这里解释一下,莉莉西亚生气了,但是我翻译的不好,所以可能看不出这个情感) 「我们好好地换个地方谈谈吧!」 瑞克提法尔叫来离得最近的少女骑士,命令她们准备移动场所到露天浴池! 「今天的星星和月亮看起来都很漂亮、你不这么认为吗?」 正如瑞克提法尔所说、露天浴池的一角可以清楚地看到星星和月亮。 浴池的外面是广阔的星天! 虽然浴池周围的灯光很暗,但是夜光却格外的清晰! 这里的露天浴场因为使用的是白浊色的温泉,所以瑞克提法尔和莉莉西亚相邻而坐一同仰望着天空! 「我也和梅里艾菈一起看过夜空,发现那颗星一直在改变位置」 瑞克提法尔指着远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唔~_~,瑞克提法尔、那是减分发言!」 面对瑞克提法尔的喃喃自语,莉莉西亚脸颊一下子鼓得红红的。 「明明未婚妻在身边什么都没穿,却还在谈论着自己和其她女人的回忆、瑞克提法尔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女人的心情!」 「就说这么一点??」 「就这么一点!今天看在瑞克托愿意陪我的份上,就宽宏大量少说一点——但是,我一直都在皇都等着瑞克托回来,可是瑞克托先生却在很多地方和很多人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快乐的事情,这个我没说错吧?」 莉莉西亚所说的“快乐的事情”包含到什么程度,虽然瑞克托不知道,但知道她对这段时间的放任态度感到愤怒。 虽说自身是公务在身,但即便这么解释在情感上莉莉西亚也不会接受吧! 「所以~我现在就算独占也没关系吧………」 莉莉西亚把身子靠在了瑞克托的胸前,依偎着手臂呢喃道! 通过手臂,瑞克托明显的感受到了莉莉西亚肌肤的温度,以及其所带来的柔软! 或许是莉莉西亚年轻的缘故,作为女性娇小的部分尤为诱人! ——从年龄上来看,莉莉西亚比梅里艾菈要小,放眼现阶段的婚约者,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有点……不好意思呢!」 莉莉西亚面颊染红,浸泡在水中。 此前为了做到即使是和瑞克托紧挨在一起也不会害羞、所以精心准备了一下!但实际这么一做,果然还是害羞的不行! 「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可爱?」 莉莉西亚歪着头,看着瑞克托! 「就是……就是那个啊!你看你的皮肤这么滑嫩、细腻、柔软…………对不起,我很迟钝,以前一直想说出来的,但是……真的对不起!」 低头道歉的瑞克托—— 明明还有其它更多想要对莉莉西亚想说的话! 但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现在心中的情感! 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达心中的感想!到头来,还是一昧地在道歉! 「——和梅里艾菈比起来,我的胸部小小的吧?」 「你这样问我,我不好回答欸!毕竟,回答的内容会同时被很多人知道的,根据情况,我可能会被处以惩罚!」 瑞克托巧妙的避开了回答。这是自温泉事件后获得的心得。 「据说根据胸部的大小,给人枕膝的话,视野会发生变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变化。有能看清楚脸的人,也有被挡住看不见的人」 这句话让瑞克托想起来温泉旅馆发生的事情。 还因为视线肮脏被法莉儿说教了一顿,尽管视线并没有放在女性身上,但还是受到了彻底的责备。 「在意是没办法的事吧!胸部什么的,自己能接受就好了」 「——瑞克托,你在哭吗?」 「没有……我没哭!!!」 每次回忆起温泉旅馆被法莉儿责备的时候,害怕到快要哭出来了!这比和葛罗莉艾正面交锋恐怖数百倍。(ps:呃~瑞克托性格怎么变了,,这太弱鸡了吧!!还有法莉儿什么时候责备了,,是以前的人翻译5的时候有问题,还是我翻译的有问题) 「好了,好了,这里没有其她人了!瑞克托可以尽管依靠我哦!」 莉莉西亚抚摸着瑞克托的头,微笑着对他说。 姐姐告诉过我,笑容能让人冷静下来。 的确,莉莉西亚一想起姐姐的笑容,心就会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太软弱了」 「没关系,我就喜欢瑞克托那种没出息的地方」 莉莉西亚被自己说出口的话吓了一跳,但她明白这是事实。 她待在瑞克托的旁边,希望瑞克托依靠自己,希望自己被他需要。 瑞克托心中不完美的部分,在她的希望中是不可缺少的。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更任性一些哦?」 「我知道啦!你还是不要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任性过度了!」 要是能在依赖更多的人就好了!可是这个男人却总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任性妄为。 「总觉得瑞克托处事方式和姐姐一模一样呢?」 「是嘛??」 背对着墙壁,仰望天空,那里有黑色的天空和星星,还有闪耀的月亮。 「姐姐总是对我什么都不说!尽管有着彼此的立场,但除了神殿事务交流外,姐姐很少和我进行言语上的交流,她为了保护我,扼杀了立场以外的其它东西」 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妹妹。 保护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神殿内部也是有很多派别的,就连支撑我的巫女公主派也大致分为三种。虽然供奉着相同的教义。但依据教义的解释不同,高级神官之间形成了派系。 同样的,梅蕾蒂亚也被复数的派系束缚了行动。 「姐姐所在的派系怎么说也是神殿的中坚势力。但也必须在复数派系之间周旋!」 对派系的人来说,梅蕾蒂亚就任总大主教是一场赌博。 巫女公主的亲姐姐——这张最大的手牌,视情况也有可能成为最大的弱点。 在国家存亡之际,将神殿权力集中在姐妹两人身上,意味着只要得到了姐妹两人,或者姐妹两人同属一个派系,神殿的势力就被完全掌握在了一派手中。 「从根本上来说,神殿和其它组织没有什么区别。虽然禁止神殿参与政治,但这也要看如何解释这句话了。」 神殿内部的抗争也可以解释为是相互理解的一环。 「姐姐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直守护者我,在等待瑞克托大人回来的这段时间,我多少明白了当初姐姐为什么很少和我交流了!」 默默的付出—— 莉莉西亚知道了这点,才会思念姐姐。 「瑞克托,这次的判决,姐姐也会出席吗?」 莉莉西亚曾预想过这样的情况。也知道神殿的权威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行使。 为了统一国家,总大主教 梅蕾蒂亚公开支持瑞克托的决定是最有效的手段。 正因为国家把神殿远离政治舞台,在这种情况下神殿的发言权才会变大。 「瑞克托,拜托了,请帮助姐姐?」莉莉西亚抓住瑞克托的手臂,用小而清楚的声音说。 「帮助??」 瑞克托反问莉莉西亚。 所谓的帮助,难道是维护梅蕾蒂亚总大主教的地位?亦或是保护她自身的性命? 「姐姐又要牺牲自己了。瑞克托的判决,会威胁到神殿的既有利益,神殿必然会有所反抗。」 「我不打算插手神殿。神殿内部的事就交…」 「是的。我知道,神殿与中央的政治无关。不过,如果是地方的话,高级神官比起地方官员在街道上更具影响力。」 神殿里有培养神官的神学院。在那里可以接受在国内也接近最高水平的教育,正因为如此,毕业生所具有的教养在被派遣的地方得到重视。 神官是唯一兼任医生和教师的非正式都市顾问,这一点也不足为奇。在贵族中也有将派遣到自己领地的神官揽入怀中,将神殿的权威当作自己权力的后盾的人。 这本身与瑞克托和神殿的关系并无二致。 即使贵族做出擦边的非法行为,只要神殿承认其合法,百姓也能接受。 「加强中央的权力,削减贵族的力量。这样一来,地方的高级神官们自然会为了不失去自己所培养的权力基础而行动。」 虽然在中央,神殿是少数贵族的共生派,但在地方却是主流。 神殿的权威愈是在边远地区愈是强大。起初被认为是必要的地方神殿和贵族的关系,现在已经达到了被大神殿的当权派视为危险的规模。 「神官在地方积蓄力量,回到中央后向有过合作关系的贵族提供一些方便。比如说,今后国家诞生了像瑞克托一样的新的皇王陛下,就会在下任皇王面前毫不隐讳地说出与自己关系密切的贵族的名字。对贵族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神殿之所以与政治保持距离,是为了起到监视者的作用。 为了不把认可皇王的巨大权益落入他人之手,神殿必须保持绝对中立。 但所谓中立,就是只要有心,也是能偏向其中一方的。 「神殿终究是组织机构,所以在地方拥有相应的权力也是必要的。其承担着消除中央和地方百姓生活差距的作用。医院和学校是确保未来人力资源的必要社会基础,但对地方来说,这是沉重的负担。」 在皇国各地有着未开发地区,也有居住者少的村落被孤立的情况。 特别是在这样的村落里,神殿往往兼作医院和学校。而且神殿的建筑物建在坚固的地面上,是灾害时避难的场所。 「神殿应该是人们的救赎。但是所谓的救赎,就是承担由此带来的责任。」 「如果负责的话,就能拥有绝对的权力了吗?」 瑞克托喃喃自语地看着莉莉西亚。 莉莉西亚把头发拢在头上,泡在浑浊的热水中。那双眼睛直直地凝视着瑞克托,散发着与她的姿态不相称的政治家的光辉。 「我并不是想维护神殿的权力。我只是不想辜负民众的期待………」 神殿以初代皇王提倡的『皇王下的平等』为基本理念。 神殿解释说,平等是指所有的国民都拥有与其地位相符的责任和权利,并且不受侵犯。 把医疗和教育送到地方,也是因为这个理念。 「姐姐虽然是那种态度,但她强烈信奉神殿的理念。我们姐妹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有神殿的理念。要想拯救与我们处境相同的孩子,不能只交给政府。」 梅蕾蒂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莉莉西亚。 而且这个目的已经实现了一半。 「我知道向你请求帮助是不懂分寸。但是,我……」 想帮助姐姐,始终是莉莉西亚个人的愿望。 既不是作为巫女公主,更不是作为皇妃。 即使瑞克托拒绝,莉莉西亚也必须接受。这是为了姐姐的名声。 「——我知道了。」 瑞克托触碰莉莉西亚的双肩,将她拉到身边。 莉莉西亚小声发出惊讶的声音,倒在了瑞克托的怀里。 「啊、瑞克托~……??」 「我有很多想问米蕾蒂亚的事情!!莉莉西亚的过去、家人的话题、她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我想从她那里知道。」 对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是不久将来的嫂子。 而苦苦恳求帮助她的,是她未来的妻子。 「莉莉西亚,请再相信我一点,如果你希望,我会竭尽全力实现它。」 「嗯~……」 对莉莉西亚来说,除了姐姐以外,其她可以依靠的人几乎没有。 虽然梅蕾蒂亚的存在感很强,但对这对姐妹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那么,我们马上行动吧。」 瑞克托按住莉莉西亚的肩膀,想要放开她的身体。 但就在这之前,他被莉莉西亚深深吸引。 「莉……」 试图呼唤莉莉西亚名字的瑞克托,却被莉莉西亚的双臂抱住。然后站起来,只裹着水滴的莉莉西亚的身体填满了他的视线,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嘴唇被莉莉西亚那若隐若露的嘴唇堵住了。 「——」 莉莉西亚咬了几次瑞克托的嘴唇,然后舌头舔舐那部分。 舔同一个地方,过一会儿又舔别的地方,舔舔舔。 莉莉西亚移动着自己的身体,瑞克托一下子就被推倒了。 浴池不深。把头放在边缘上,瑞克托让莉莉西亚做她想做的事。 莉莉西亚哭了。 一边哭,一边贪恋着瑞克托的嘴唇。 关于眼泪的理由,瑞克托一无所知。 是寂寞超过了限度,还是对瑞克托的话语感到高兴? 之后就连莉莉西亚本人也没有记住当时的事情。 只是,因为想要瑞克托,所以付诸了行动。 瑞克托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想莉莉西亚,但是私下对朋友说:“那时的自己可能有点奇怪。” 他记忆中的莉莉西亚的样子是煽情的、危险的。 “────” 躲在暗处看着两人的少女骑士们感到困惑的同时,瑞克托决定记住莉莉西亚的味道。 ◇ ◇ ◇ 这是第几次访问皇都了呢? 14岁的时候,她跟随着师傅第一次踏进皇都。那是与现在的莉莉西亚同岁的年龄! “哎呀~哎呀~,主人换了,城市的面貌也变得不一样了!” 梅蕾蒂亚对从马车的窗户看到的皇都风景发出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叹息声。 与先代皇王的统治相比,现在的皇都比以前更忙碌了! 城门上有很多没有入城许可的魔动车和马车,依序等待着进入皇都。除了皇都的居民以外,在审查结束之前都不能进街。 包括检查临时住宿期限的许可证在内,被称作卫兵的人集体站在城门前!露天商人则在大路的两端铺开摊子 不只是移民,也有从地方来打工或者回老家的难民吧。 虽然皇都的土地是有限的,但梅蕾蒂亚还是听到了关于制定开发新土地计划的传闻。 “不这么做,皇都是难以复苏的!” 曾经濒临死亡的街道,无法轻易复苏。人们不愿意去闻到这种渗透在城市里的死亡气味,想去远离它。 瑞克提法尔为了消除这种影响,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大规 第二章 皇太子的想法 只是谒见的大厅,星天宫内便有多个。 其中巨大的规格相同的大厅有五个。 在白色的立柱与墙壁上用细致细腻并雄伟的雕刻描绘了建国时代的“白水晶之间” 黑水晶中混杂着黑曜石和星见石所组成的夜空的“黑曜石之间” 在充满了绿色的广阔的庭院里,庭院与大厅为一体以其独特之美向人们展示的“红玉石之间” 以阿兰迪斯湖湖畔四季风景作为壁画的“苍玉石之间” 然后,今天,人们面前皇国新任的主人的王座就在那值得纪念的大厅,星天宫最大的大厅,皇国史上最庄严美丽的揭见厅被称为“金刚珠之间” 「――――――――」 靠墙等距交替配置着持着斧枪的近卫骑士和持着剑与盾的近卫骑士。包括这些背景在内,“金刚珠之间”只是为了展现皇王的威严和神圣性,建造之时集结了各个领域的精英。 精密的计算,材料每件都精挑细选,著名工匠用心雕刻的墙面的浮雕和天花板的雕刻。 墙和天井,柱子被金银施以装饰,并镶嵌有珠宝玉石,观赏植物绽放着美丽的花朵,空气被魔法净化。 大厅的中央铺着用金线绣的红地毯,一旦使用过就不会在这个大厅第二次使用,废弃的红地毯会被贵族购买,也会被皇帝赐给行政大楼使用。也有极少的例子被他国的资本家之皇王府主办的拍卖会上买下作为自己游船的内饰使用。 而且,这个揭见厅的中间有一个用于照明的类似于舞台装置的设备。 从有影子的角度发出照明,随着时间的变化照明的亮度也发生变化。照明也并非集中在一点(这句翻译无力:照明そのものも同じものはないという一点物で)天井的吊灯直径超过两米,吊灯使用的玻璃也是精心制作的。 抬头仰望灯光照耀的天井,哪里雕刻有描绘皇国建国史的浮雕同时也悬挂有现在皇国各个贵族的纹章旗。 目前天井上悬挂的贵族纹章旗共有3012个。 呈两列排列的纹章旗中最前列是直属皇国的六个王家的纹章旗。接着是4公爵家的纹章和八个原始贵族的纹章旗并列悬挂着。之揭见厅的深处,皇帝的至尊的王座后的高处悬挂着皇国国旗————星龙旗。然后左下角是皇王家的纹章旗。但是这个时候右下角却没有任何旗帜。 本来这里应该悬挂有旗帜,但是艾尔维希家(男主自创的家族,在和4龙公见面时决定的名字)的纹章尚未确定。 皇家纹章院所属的学者和皇王府御用的纹章学者反复讨论,可见人们期待着与艾尔维希家当家(就是男主)的荣光相称的纹章。 “金刚珠之间”的诸多要素只是为了彰显一人的存在及摄政,国民议会议员、文武百官都被摄政邀请,平时这座大厅从未像这样门庭若市,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列队等候。 他们紧张也不无道理。 摄政决定使用揭见厅,说明绝非是摄政就任的寒暄。只是寒暄的话前几日的凯旋仪式上对各国大使、皇国贵族和国民的问候是必要的。或是,确定明天与各国代表的游园会的事情。不对,正妃的婚礼仪式、加冕典礼才会使用这个大厅。 那么为什么,摄政在这个场所着急文武百官?使用皇国最高规格的大厅,答案自然显而易见。 也就是说,摄政将通告重要的事情。 对之前战争时各个贵族、议员、文武百官论功行赏,对市民颁发奖章,对令皇国陷入混乱着的处罚。 「――――……」 于三天前收到皇王府的请帖的西方城市哈尔肯的学校职员,保罗·亨特咽着唾沫。真想尽情地咳嗽,但被现场的气氛吞没,忍住了。 他在联合军入侵的时候,花费自己的钱财,为失去家的孩子提供保护这一功绩而被邀请。正确来说,有53名代表接受相同的表彰,在这里都换上了家里最高级的礼服。 【快点结束吧……!】(保罗的心里话) 皇家纹章院所属的学者和皇王府御用的纹章学者反复讨论,可见人们期待着与艾尔维希家当家(就是男主)的荣光相称的纹章。 “金刚珠之间”的诸多要素只是为了彰显一人的存在及摄政,国民议会议员、文武百官都被摄政邀请,平时这座大厅从未像这样门庭若市,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列队等候。 他们紧张也不无道理。 摄政决定使用揭见厅,说明绝非是摄政就任的寒暄。只是寒暄的话前几日的凯旋仪式上对各国大使、皇国贵族和国民的问候是必要的。或是,确定明天与各国代表的游园会的事情。不对,正妃的婚礼仪式、加冕典礼才会使用这个大厅。 那么为什么,摄政在这个场所着急文武百官?使用皇国最高规格的大厅,答案自然显而易见。 也就是说,摄政将通告重要的事情。 对之前战争时各个贵族、议员、文武百官论功行赏,对市民颁发奖章,对令皇国陷入混乱着的处罚。 「――――……」 于三天前收到皇王府的请帖的西方城市哈尔肯的学校职员,保罗·亨特咽着唾沫。真想尽情地咳嗽,但被现场的气氛吞没,忍住了。 他在联合军入侵的时候,花费自己的钱财,为失去家的孩子提供保护这一功绩而被邀请。正确来说,有53名代表接受相同的表彰,在这里都换上了家里最高级的礼服。 【快点结束吧……!】(保罗的心里话) 结果忍受不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附近的出席者肩膀抖了一下,但他根本没有注意多余的事。 保罗急忙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这时揭见厅的皇王府所属的式部官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摄政殿下驾到!】 到现在为止仰望着星龙旗的贵族、议员、文武百官及市民在红地毯中央一起深深的磕头。 在各自的位置上行最高的礼节,深深的低下头听到了红地毯上的脚步声。 如果这是皇王主导的仪式,作为主角的皇王是不会通过红地毯。而是从王座边的入口进入揭见厅,到达王座。 但是,摄政始终是摄政,作为皇王的代理,即使皇王有错也不能用同样的方法进入室内。 摄政从低着头的出席者身边走过,随着咔嚓咔嚓的金属声有规律的在红地毯上前进。之后向上空的宝座和星龙旗行礼,然后宝座前的台阶升了起来。 本来宝座前的台阶升起需要皇王的许可,但现在皇王不在。 摄政一言不发的站在宝座边,环顾着出席者。 【————————诸位,参加这次大典。都抬起头】 发出的声音由揭见厅的装置扩大传达给出席者。 市民在一瞬间迟疑后,随后马上抬起了脸。 「――――――――」 以白色为基调施以银线装饰的军装,腰间佩戴着皇剑的摄政的身姿出现在出席者面前。 银色的瞳孔开起来有着伟大的抱负,下任皇王的证明白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经由揭见厅的装置,宝座边站立的摄政的身姿对在场的所有人发出威严。尽管那时人工的虚假的,但不能否定的是那个青年到目前为止做到了许多事情。 即使是最强和最有名的龙种也无法和皇剑比肩。 皇剑原本就是为此而制造的东西,这本身没有任何疑问。但是,现在的摄政无法熟练的使用皇剑。摄政也在返回皇都的路上了解了这一立场。 尽管如此,从摄政的身上发出“什么”威严。他们眼前的这位青年,如此异样的存 在,以至于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物。 也许从他们继承皇剑的一刻起就不再是人类了。 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人类。 他们认为自己是拥有人类外形的能力强大的兵器。 【————————那么,摄政殿下开始授予奖章】 主持典礼的式部官员的声音响起。 刚才为止的声音因为一个青年的加入发生了变化。 没有座在宝座上的理由,但仅仅是站立在宝座边。这个青年在大厅产生了多大的存在感只有在场的人可以理解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君主。 ◇ ◇ ◇ 与典礼进行几乎同时,在后宫庭院建造的大教堂里,正在举行由第一皇妃候选人莉莉西亚所作的祈祷。 “────!” 在祭坛前默默行礼的莉莉西亚。嘴巴不断的发出咒语,消失在静谧的大教堂中。 她的身份仍是巫女公主,她的祈祷效果比在大神殿的其她人进行的任何祈祷都要高。 此刻的莉莉西亚正在进行瑞克托。 在典礼上简单的作了几次祷告,这是祈求镇安灵魂的祈祷。 莉莉西亚在被瑞克提法尔要求时,不明白他的意图。 但同席的姐姐好像有察觉到什么,可姐姐并没有告诉自己。虽然姐妹之间有秘密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自己还是挺后悔当初没有立即向姐姐询问瑞克提法尔的意图!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就是自己害怕姐姐认为自己不够成熟,不能够理解瑞克托的想法! 对莉莉西亚来说,姐姐是自己永远无法跨越的屏障。 美丽、高尚、有深厚的见解,富有人望——姐姐作为总大主教为许多神官所敬仰。 相反,莉莉西亚只是因为自己处于罕见的地位而被人们传为仰望。 巫女公主的能力确实很少,但反过来说,可以说除了与生俱来的能力以外,巫女公主的价值几乎无限接近虚无。 即使是身有残废也不会被当作问题。 既有像莉莉西亚那样无法承受力量而失明的人,也有失去听力、失去四肢自由的人。 其中,还有无法再生育的身体。 在失去力量之后,这些残废也会被去除,但具体的情况也是因人而异。 在这种意义上,莉莉西亚是一个幸运的少女。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其它的不幸确实寄宿在她的身上。 拥有精灵之血的她,因为那血,暂时存下了概念武器的控制机构。因此在储存力量的期间,她的身体变成了接近精灵的东西。 之所以相近,是因为它的身体结构等能够维持作为人类的基础功能。 既能顺利生下孩子,又有养育孩子的功能。 也就是说,身体机能没有问题。 但问题不是机能,而是其存在的状态。 她的身体在不久的将来会停止成长。 精灵是一种精神存在,也有极少数拥有肉体的人生活在人群中。当时,在遥远过去的精灵当然也有留下孩子的情况,而莉莉西亚就相当于精灵的后代。 莉莉西亚的身体渴求为了控制皇剑,而被迫开发了隐藏在体内稀薄地传承下来的精灵的力量。结果,莉莉西亚变成了拥有人类身体的“类精灵”存在。 因为拥有人类的身体,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和精灵亲近。因为已知精灵系混血种,即使检测到精灵系的魔力波形也不会异常。 后来有一个人发现了她身体的真相,根据那个人的说法,还有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但是这两个人并没有把真相告诉莉莉西亚。 不明真相的莉莉西亚,认为自己的身体就是这种独特、罕见的体质! 祈祷中莉莉西亚的头发隐约可见光泽,是因为周围的粒状流体的魔素和从她体内放出的微量魔力产生了反应。 如果是魔导师的话,也学会了抑制那个发光的方法,莉莉西亚只要有心的话也能实行那个。 现在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她早已认识到这种多余的步骤和在这次祈祷并不相称。 她凝神地注视着被祈祷的逝者的灵魂。 即使要求莉莉西亚理解瑞克托里所看到的东西,能够理解的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吧! 如果是那样,自己最好以能够真正理解的视角去观察事物,以与以往不同的视角去看待事物。 莉莉西亚想要的是他所渴望的瑞克托。 “克劳利亚。” 四界神殿的前身,四界信仰。这是从起源就流传下来的祈祷语。 意思是“不管何时何地”。 据说太古时期知道灵魂轮回的祈祷师就这样让灵魂轮回。 总有一天,在遥远的未来的某处再会吧。 不是用悲伤,而是用重逢的约定送去灵魂。莉莉西亚很喜欢这句话! “即使我死了,我也想再见瑞克托。”(这里指灵魂相见)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因为据说皇王的灵魂永远被皇剑囚禁。 历代皇王的离世,无一不佐证了这一猜想! 至今为止嫁给皇王的王妃中,还健在的人很多。 特别是各世代的四龙妃几乎全部都住在娘家或皇王所赐予的离宫中,莉莉西亚入住后宫时更是用文书来祝贺。 其中也有第一代皇王的妃子,但她们似乎也不确信自己所带来的灵魂是轮回的。 不仅如此,她们还在思考:“皇剑”的记录领域到底在哪里? “──殿下,差不多到时间了。” 静静地站在莉莉西亚背后的少女骑士告知她的下一个公务时间。 对获胜者的表彰已经结束了。在这之后,莉莉西亚会从典礼会场转移到聚餐场所,出现在人们面前。 说是现身,其实是通过虚影通信参与。莉莉西亚的身份还处在巫女公主和皇妃之间暧昧的位置,所以不能直接现身。 如果是巫女公主,在祭祀活动以外的场合是不能露面的,但如果是皇妃,慰劳有功的市民的劳苦也是公务之一。 为了尽双方的义务,会餐场所引进了投影她真实面貌的装置,借此来安慰人们。 “我知道了。” 莉莉西亚站起来,正了正坐姿,向祭坛行了一礼。 昨晚和姐姐交谈后,莉莉西亚做了一个决定—— ◇ ◇ ◇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梅蕾蒂亚抱着扑进自己怀里的莉莉西亚,脸上浮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自己从瑞克提法尔的背后下来,然后妹妹马上跳了过去,这让她感到很困惑—— 妹妹的婚约者背上背的是自己,莫名的有种负罪感! 梅蕾蒂亚的表情很僵硬也不无道理。 “啊~嗯,谢谢你,莉莉西亚。” “嗯~!” 莉莉西亚打心底里高兴姐姐平安无事。 莉莉西亚不知道瑞克托和自己之间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份笑容是认为自己和瑞克托有染,而发出的笑容,那么自己的妹妹真的是可怕的“女人”。 “详细的经过,我已经从瑞克托那里听说了!!身为总大主教的人孤身一人面临危险,这在我的立场上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我们要求总大主教下次不要采取同样的行动。” 莉莉西亚的话是作为巫女公主对总大主教所说的话。 作为神殿的两个顶点,两人都有与此相关的责任。梅蕾蒂亚的责任在莉莉西亚身上是无法承担的,反之亦然。 “而且,我希望姐姐能过更普通的生活 ,获得普通的幸福。” “莉莉西亚……你也一样吧?” 梅蕾蒂亚瞪口呆地说,但心中并不平静。 与她不同的是,莉莉西亚已无法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把妹妹放在这样的立场上,只希望自己得到理所当然的幸福,梅蕾蒂亚怎么也做不到。 但是,姐姐的这种想法,对于妹妹来说是多余的。 “姐姐是误会了。的确,皇妃的身份有很多障碍,但是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生下孩子,养育他们。” 这里是皇国。与其他国家的王室和帝室不同,暗杀王妃和皇子、皇女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终究只是继承了皇王的血统,并没有继承权力。即使坏了也只有损失。 当然,如果是为了表达对皇王的敌意,也有一定的意义,但考虑到这伙人所承受的代价,还是不现实的。 虽然不能说危险完全没有,但这种事件发生可能性和普通百姓没有太大的差别。虽然有事故和疾病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这种事却没有贵贱之分。 “周围有相同立场的人,比在神殿时更容易见到姐姐。我现在大概是幸福了。” 梅蕾蒂亚觉得莉莉西亚对于现实太过于理想化了,估计瑞克托也知道了自己妹妹的这种性格了吧! 莉莉西亚无意识的说道: “没关系。至少我只要能在瑞克托身边,就会感到很幸福了!” 瑞克托震动着肩膀,梅蕾蒂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莉莉西亚的身体发出了与现场不合的愤怒: “明明现在局势很紧张,姐姐为什么要和瑞克托一起上街呢?姐姐讨厌和我在一起吗?本来我和瑞克托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少!姐姐,如果姐姐不乱来的话,我还能和瑞克托多呆一会呢?” “对不起莉莉西亚,但是……” “就是姐姐的错。好不容易给瑞克托做的热麦面,竟然成了我的夜宵。夜宵会变胖哦?和姐姐不一样,我吃了可是会长在肚子上的。” “不,这不是我的错……” “今天体重之所以增加,是因为姐姐太莽撞了,把瑞克托占为己有。” “增加了吗?不过,现在是成长期?!” “嗯,确实身高没有变化,但肚子已经长了。胸部和臀部还没有变化。” “────。” 梅蕾蒂亚被妹妹的气势所压倒。 在参加各教区大主教们聚集的大主教会议时,也没有比这更令人震撼的情况。 “瑞~克~托~……” “咣当”的声音从门附近传来。那是试图从房间逃跑的瑞克托被人在门附近抓住后,一脚踢开了放在门旁的摆设的声音。 “虽然我不知道姐姐说了什么,但如果让我在姐姐和瑞克托中选一个,我就选瑞克托。还请不要忘记这一点。” “是的。” 向大家低头的瑞克托。 梅蕾蒂亚看到后,觉得莉莉西亚的确会变得幸福。 她的妹妹本来就比她更有攻击性。这只不过是迄今为止一直被压制在神殿的框架内而已。 在这个没有了框架、没有了阻碍行为的今天,莉莉西亚会用自己的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莉莉西亚不是等待别人幸福的深闺小姐。自己想要的幸福自己找,不要让给别人。在这层意义上,她正是梅蕾蒂亚的妹妹。 “瑞克提法尔大人的第一妃只有我,我是不会让别人打扰我的” 在这一刻,瑞克托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在某些方面和大主教一样执着!至于大主教的执着程度如何,瑞克托是知道的。 不出所料,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艾米尔中尉!给我看紧了瑞克托,不能让他逃了!”(这个中尉貌似后期是后宫之一吧!不记得了) “是!” 向少女骑士发出指示,而莉莉西亚则以充满霸气的表情走向自己的战场。 皇王瑞克提法尔的王妃都是在历史上留名的女豪杰,这是后世的常识,而最有名的少女在成为皇妃之前,就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一面。 ◇ ◇ ◇ 嘉奖奖章授予工作顺利结束。 可能是因为两次目睹摄政的紧张感,有些人开始抽搐,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问题,颁奖仪式按预定计划进行了三个小时。 “不管有多光荣和荣誉,我已经很抱歉了。我明白了没有名字的人民有多幸福。” 拿着勋章回家的保罗对妻子这么说,在典礼上,他的脚抽搐了一下,结果不小心和殿堂的红毯来了个亲密的吻别。 现场和保罗同样经历的人,没有人会看不起他。 然而,保罗看到自己出糗的样子,不禁觉得摄政的视线十分痛苦。 “好了,为明天做准备吧。” 保罗·亨特在这之后,也没怎么引人注目地度过了人生。 那正是他所希望的人生吧。 就这样,当所有的诸侯和官员都结束了奋勇斗争,除去他们的诸侯和文武官再次被列入“金刚珠之间”时,一种与先前不同的紧张感充斥了整个人群。 刚才的紧张,是对未知事物的兴趣和不安所造成的,但现在漂浮在“金刚珠之间”里的那个明显带有恐怖的根底。 “即使死了也想逃离这里”,这是参加仪式的贵族之一发牢骚说的。 “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荒绳慢慢地拉上了”,这是另一位武官在日记里留下的一句话。 从这两个例子中可以看出,参加典礼的诸侯和文武官中,相当多的人认为自己在内乱时的行动会被摄政所责备。从皇国的国风来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处罚的严重程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摄制的安排!也就是说,这对今后的繁荣昌盛有很大影响。 例如,即使有可能立大功而得爵的机会,但如果在内乱时对国家和皇上采取了不称职的行动,也会因此而错失良机。 如果是军人,即使升职也得不到满意的效果,最终会受到损失。 新皇王——瑞克提法尔是光明磊落的,但正因为如此,对于给国家和王室带来不公正待遇的人来说是非常残酷的。那样的评论把他们束缚在恐惧中。 不用考虑这些的诸侯和文武官,都有对年轻的摄政感到恐惧的其它理由。 在内乱中稍有不慎就会失手,即使不是明摆着的叛徒也会失分。另外,即使被皇都占领也束手无策的议员和文武官被指责为最终叛变叛逆者。 在诸侯们中,甚至有人认为墙壁边的近卫们是为了讨伐自己而部署的。 他们无法判断,被近卫讨伐,是作为贵族的最后的荣誉,还是最糟糕的不可一世的荣誉。 作为现实问题,现在还不能断言内乱是以最低限度的牺牲而结束的。 的确,皇国在受到致命伤之前,通过摄政恢复了正常的机能,之后的对帝国战争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终于取得了艰难的胜利。 但是,人是一种不得不考虑是否有更好的结局的生物。 特别是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无论身份贵贱都会这样想。 如果有人再稍微早一点行动,再稍微追随自己的良心,再稍微比“利”重一点“义”,说不定自己重要的人就不会死。 就算那是多么难的事,如果绝对不是不可能的话就会去期待。因此,人们憎恨那些虽然渴望却未能实现的人。 一个没什么业绩的名叫瑞克提法尔的青年在短短几天内改变了战局,这也促进了他的成长。 “成为摄政时间较短的青年 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成百上千的贵族地位的人都做不到呢?平时就做好紧急准备的军队都做了些什么?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们的这种想法改变了形式,对诸侯和文武官们施加了沉重的压力。 由于摄政瑞克提法尔戏剧性的胜利,诸侯和文武官们和民众之间产生了无法掩盖的龟裂。 而且,在审查过程排队等候的诸侯中,也有人要求摄政对龟裂的责任负责。明知被骂为知耻,但他们按捺不住那份感情。 他们做了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才是作为贵族——在保护自身的基础上,能够做到的一切。 确实,作为原贵族军,很多人没有与贵族相对。也有保持中立,一心维持自领治安的贵族。特别是在西方和北方,拥有与他国直接接壤的领地的人,没有胡乱派兵。 武官们的正规军在其他国家军队逼近首都的时候也未能采取任何行动,只有北部边境的帕拉蒂翁要塞的守备军起到了重要作用。 还有文官们。将大权交给皇王的皇国官员们,在皇王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只是维持现状,却没能保护荒废的国土和受伤的国民。 诸侯和文武官都知道自己做了被怨恨、被憎恨的理所当然的事情。自觉的饱含对摄政的各种感情。 迄今为止,作为恩怨对象出现在百姓面前的现任皇王和贵族们,前者在皇城终结时谜一般的死亡,后者则在作为英雄的摄政之手得到了裁决。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谁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负责任? 诸侯和文武官在思考。他们下意识寻找应该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负责任的人,并最终找到了这样的人。 那就是现在站在参观厅里的自己。 ◇ ◇ ◇ 发出的声音由揭见厅的装置扩大传达给出席者。 【——————摄政殿下,大主教阁下,请求接见!?】 【————!!】 没想到大主教的登场,出席者的动摇开始扩散。 有些人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动摇,但是大多数人都无法隐瞒惊讶的表情。 神殿不干涉政治。 没有不知道这个原则的人在场。 【——————————————】 宝座边的大门打开,贵族和文武百官一齐行最高的礼仪。 和刚才不同,从宝座边的门进入的瑞克提法尔向国旗和宝座行礼,慢慢走向渐渐升起的高台。 并且,刚才的仪式上出现的四界神殿大主教梅蕾蒂亚戴着宝冠,持着权杖,穿着祭服的姿态向高台走去。她所持的权杖,在地板上发出敲击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在宝座的左边站着,梅蕾蒂亚在宝座的右边较低的地方止步。 他们交换视线之后,瑞克提法尔对出席者开口道。 【抬起头】 得到原谅的出席者抬起来头,视野里是站立在一起的大主教和摄政。 除了一部分人以外,大部分人都被二人的威压而压倒。 皇国掌握政治和祭事的最高权力者,其存在感不亚于龙族。 【首先,现任大主教梅蕾蒂亚有话要说,请用心聆听】 瑞克提法尔以郑重的语气,慢慢地编制着话语。 目前为止有不少贵族对瑞克提法尔充满了反感,但也不敢和大主教敌对,只能静静地听着。 梅蕾蒂亚向前迈出一步。 出席者都集中精神听她的话。 【——————————四界神殿,因为现任陛下的民众对于皇王的不认同。因此,现在皇国的皇王不被承认。】 【——————————!!】 这是,预料之外的发言。 四界神殿,皇王依赖其存在的神殿不承认皇王。 就如同父母不承认孩子一样。 【大家都应该知道,现任皇王除了拥有主导国家的权限却身无长物,这是四界神殿所不能认同的。我想大家也认可神殿的观点。】 出席者一言不发表示了肯定—— 不是正统的皇王,却统治了皇国。 即便现任皇王的存在是事实,这也等于否认了皇国的政体。(这里的意思大概是指现任皇王的任命不当,类似于篡位,只要有他存在皇国历史上,就等于否认了皇国的政治结构,毕竟一个不是正统皇王的人,最后却当上了皇王!!) 如果行政、立法、司法、军事、外交的所有权都在皇王手里,国家就无法保证。 【因此,摄政殿下剥夺现任陛下的皇籍。并提出将他的所有记录永久从神殿删除。然后,神殿决定接受这个请求。】 喧闹声在大厅里蔓延开来。 神殿诞生了皇王,并且会将其一生记录下来。 至今为止的皇王的一生都被神殿所记录编纂。同时也向人们公开。 神殿是永远删除名字。皇国的一切记录都会删去皇王的名字,就连公文,民间的记录都会清除。 现任皇王的确存在,但同时也没有现任皇王的记录存在。 这一裁定的结果,使他在后世被称为“无名皇”,出席者报以同情的心态。 皇国只要继续存在,现任皇王的名字就不会被人们所知道。 只留下恶名,真正名字被抹去的主君,他们感到悲伤。 这是多么愚昧,即便亲近的被人操纵,但是这个处分过于沉重。 但是考虑到国家的根基的民众的愤怒,把它说出来也有所孤寂。因为自己并不在同一立场。 【这次事件,神殿会全面支持。请诸位理解。】 梅蕾蒂亚在这次事件的发言也包含着要他们(指贵族们)以后注意的含义在内。 神殿宣布不对论功行赏进行干涉。 然而,长时间以来积累起来的神殿权威是深厚而空虚的,新任摄政的强大不可否认,但却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微弱的神殿权威。 反过来说,这种权威的话必须从摄政口中说出。 【————有异议吗?】 被这样问到,出席者除了只能回答【遵从陛下旨意】以外别无其他选项。 注意到他们内心的异样,瑞克提法尔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原本君主和大臣就是需要相互认可。在必要的时候有必要的忠心,这会使他们的关系维持下去。此外有点对君主的害怕就好了。 【那么,接下来米德卡尔德侯、埃伊迈路西亚侯、阿苏托利亚侯三位上前。】 【是】 点到名的三位来源于最早带领原始贵族军的贵族,他们来到了红地毯中间。 三位面向前方,背后的贵族排成一列。他们单膝跪地,左手放在胸口深深低下头。 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也要以干脆的态度接受,出席者发出了一声感叹。 瑞克提法尔满足的点了点头,用明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嗯,之前战争时,平原上对死者的哀悼,对受战火波及人民的慰问做的不错。】 【是,这是在殿下指挥下所做的事。而且我们的功劳和民众的辛苦比起来太小了。】 阿苏托利亚侯跪着回答瑞克提法尔. 她的语调中没有丝毫谦虚的意思,因为她说的话是事实。 【好,民众的辛苦是我们皇家的报应,你们只是背负了皇王的污点。】 说完前面那句话后,瑞克提法尔顿了顿。 【功劳就要承认,罪过就要雪耻。明白了么?】 【————是!】 他们点头道。脸上最初的罪恶感有所消退。 他们对 皇王的纵容以换取领地的治安的军事行动。埃伊迈路西亚侯等有阻止皇王的大义名分也罢,引入了他国军队的罪无法避免。 总之,贵族的罪过和地位是对应的。 【好了,还有什么要说?】 瑞克提法尔向前踏出一步向跪下的原始贵族问道。 【米德卡尔德侯阿尔布莱希特。除去现爵位,没收10%的资产作为战后复兴的基金。现在的艾露宾海托边境领收回,交给ノールトヴェンツェル边境伯爵。皇室直属领地除了米露迈路西郡之外的旧帝国的三个郡交给他。】 下达了制裁。到现在为止被寂静所支配的揭见厅充满了震惊的声音。 旧帝国的三郡根据战后的地质调查显示其地下资源远远比现在米德卡尔德侯的领地艾露宾海托的资源丰富。 与其说是处罚不如说是嘉奖。 【向前的胜利,和帝国的战斗会更加激烈。狠狠的盯住帝国的獠牙,并且安抚新的皇国的子民。再者,这个位置,赋予卿北方国境守备军的指挥权。】 【是!】 米德卡尔德侯以令空气震动的低沉的声音回答。 和帝国接壤的大领主,这也是失去主君信任的人所待的地方。 明白了瑞克提法尔裁定的意思,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既是奖励也是惩罚。 守护皇国是他的本意,因此并不反对回到战场。 如果只注意到了民众的不满,而只是一味地去安抚民众,那么将不能迎击帝国的进攻。此外,新的威尔玛格斯的边防军司令预定由陆军中将迦拉哈·多·拉格达纳担任。 米德卡尔德侯作为前军人,自然拥护军令军政。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一直公开宣称迦拉哈是一个不缺乏上司所敬仰的人物 政、军一体复兴为即将到来的新的战斗做准备,对威尔玛格斯周边区域来说,这个人事安排相当恰当。 【阿苏托利亚侯塔蒂安娜。资产的10%作为战后复兴基金上缴。领地的征税权、土地所有权三年内由皇王府派遣官员代理。担任皇国情报院特别顾问。其次,任期是无限的。】 【————是】 领地的征税权由皇王府的官员代理,意味着哈露赛子爵家的财政实际上被皇王家所监视掌控了。虽然,哈露赛子爵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可以和原始贵族相提并论,拥有的家臣数目众多。对她和家臣而言没有流落街头这一处分已经相当良心了。 此外她的代理人获得的是土地所有权的代理权————即使有皇王家的许可————没有公共事业,土地的买卖也无法施行。这两位代理人控制了哈露赛子爵家,实际上体现了皇王家的立场。 只是,哈露赛子爵家原本担任皇王家代理官员的人很多。 在皇国使用代官是一种耻辱,代理官员的介入,虽然皇家会保证不造成损失,但毕竟自己经营自己的领地比较好。而且,接受代理官员等于说领地是皇家施舍的一样。特别是自己的领地经营繁荣,让家族引以为傲的贵族也很多。代官制度主要运用在家主担任国家要职的场合或者不能胜任的情况下——家主过于年幼、高龄,身心存在障碍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家主也将领地的经营权交予家臣。 哈露赛子爵家杰出的军人倍出的缘故,缺乏相应的领地管理经验,以这个为理由接受代理。自己的能力不足是臣民的负担这一态度也是获得皇王家信任的原因之一。 阿苏托利亚侯之后,原始贵族的处分依次下达。 这些作为战后复兴基金上缴的资产,被皇王家委以征税权和土地所有权以及被交换的领地有一个共同点,未来几年有变成战场的可能性。受到处分的贵族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都当作皇王家的信任的标志。 至少瑞克提法尔知道叛徒也能为国家努力,把国境只交给向皇王家尽忠的贵族是不够的。作为皇王家的屏障,皇国的防卫者来说这些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瑞克提法尔敢于原谅他们。 希望在任用他们的过程中能唤醒他们对皇王家的忠心。即使对皇王家有不信任感,但在眼下有一个敌国的情况下,这种不信任感并不会表露。 比起其他的东西国民都喜欢这种人情味,瑞克提法尔原谅他们这些优秀的人才同时以换取国民的欢心。 但是,皇王家对原始贵族的优待到此为止了。 对最后一家的处分相当严峻。 【——埃伊迈路西亚侯。剥夺爵位、公职,领地与资产上缴国库……】 处分经由瑞克提法尔的口被告知。以米德卡尔德侯和阿苏托利亚侯为首的原始贵族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唯一的处分,被这样宣判的埃伊迈路西亚侯,只能睁大双眼听着宣判。 公职、领地、爵位失去了无所谓。 不仅仅是这些—— 【现任家主海德鲁处以极刑……】 即使听到自己被宣判死刑,他的心里也不会产生波动。 他的生命是皇国赋予的,他也有为皇国献上的觉悟。 牺牲是必要的。 作为原始贵族,必须承担支持贵族军和令国家陷入纷争的责任。 支持贵族军的贵族要以生命赎罪的话,相对的他们的对手原始贵族也必须做出牺牲。 各打五十大板,无论偏向哪一方都是对国民的背叛。 国民对贵族军和联合军抱有不同程度的厌恶,对于战斗着的原始贵族军和摄政军抱有好感。但是,对于摄政军来说原始贵族军和联合军都是贼军,这就是胜利者的立场。 正因如此,摄政瑞克提法尔对原始贵族采用温和的国民能够理解的处分。 但是,埃伊迈路西亚侯犯有将外国军队引诱的罪这是不能温和处理的。联合军在米拉平原的所作所为给国民带来的种种耻辱,这也是内乱长期化的原因之一。 埃伊迈路西亚侯能够理解这一点,所以默默地接受了罪过, 如果用一个人的生命能够拯救那些爱国的同志的生命确实是划算的交易。如果他们能在那场战乱中幸存下来的话。 但是,听到最后的处分时,他的表情变了。 【五等亲在内的一族处以极刑(应该是株连五族吧)。此外,删去一族这一年的全部记录。】 【…………嘶!!】 埃伊迈路西亚侯睁大双眼仰望着前方的瑞克提法尔的脸。 埃伊迈路西亚侯只看到了严酷的,执行摄政任务的青年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毫无表情的面孔。 【…………嘶】 身体的颤抖。 能够理解。 这本身就是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摄政只是给予了最低的处罚。 摄政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做同意事的人,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那个人也要背负有这个罪名的觉悟。 他国的介入使国家深深的受伤。这里的贵族都能理解,这就是选择埃伊迈路西亚侯作为活祭的原因。 这就是君主的决断。 埃伊迈路西亚侯的追随者知道除胜利者以外之人都会被恶魔所唾弃。 尽管如此—— 【冒昧地问一下!】 埃伊迈路西亚侯在最后决定反抗一下。 【我们家族还有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比起惩罚我们一族,至少请放过这个孩子!】 他作为贼兵成为了事实,让妻子和自己离婚,孩子和孙子和妻子回娘家。 回到娘家,不是同一个家族这样的话就不会被灭族了。当然,年幼的孩子就托付给他们了。 作为皇国的贵 族,埃伊迈路西亚侯的家主,他有守护一族的职责。 【那样啊】 摄政以毫无慈悲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严厉的处分已经很明显了,埃伊迈路西亚侯身边的跪着的米德卡尔德侯等人小声的说出了诅咒的话语。只是那个对象不是摄政而是自己吧。现在他们没有力量去救埃伊迈路西亚侯。 阿苏托利亚侯默默地低头看着红毯。对她来说,埃伊迈路西亚侯下台和处刑超出了她的现象。更出乎意料的是埃伊迈路西亚侯一族都被波及。 在皇国,一位市民的本人的罪是不能波及的他人,因为没有相关的法律可以对孩子和其配偶进行处罚。 但是,如果皇王亲自下达裁决是有这样的例外。 司法权是皇王的权限之一,皇国的司法院只是一个摆设罢了。皇王拥有对自己的国民审问和裁决的权力。 【殿下!】 尽管如此埃伊迈路西亚侯爷不会退缩,他的肩上承担着多少生命。 脑海里浮现出儿子和孙子的脸庞,使他有勇气不退缩。 【————】 瑞克提法尔默默地注视着提出请求的埃伊迈路西亚侯。 他对自己宣布对埃伊迈路西亚侯一族极刑的后果心知肚明。 包含刚出生的婴儿在内。 尽管如此,他也有着不能反驳了理由。 【——海德鲁,你想说的我能理解。现在你说的话,恐怕也是这场战争中很多人想说的吧。】 钱财被掠夺,不仅房屋被烧毁,家人被夺走,最后连自己的生命的被夺去。瑞克提法尔是知道这些的。 他的下属所呈上的报告书上附有照片,将生命被残酷的现实所夺去的人的最后的一点呼声记录下来了。 性别也不能确定的人形的炭。被切成两段扔在井里的年幼的少女。在米拉平原上魔兽所喜欢的地方的内脏。腹部空空如也的孕妇,周围散落着名为胎儿的残片。彼此的手紧紧牵着,只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欲望,气绝的姐妹脸上印着怨恨的表情。 所谓的忘却的机能并没有使瑞克提法尔忘记记忆的能力,那些照片一点也不褪色的映在他的脑海里。 瑞克提法尔憎恨着自己。 憎恨着作为“我”的自己。作为“公”的摄政不能表达自己的憎恨。(意思就是瑞克提法尔作为摄政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表达自己的私人情感,就算死了很多平民但为了国家的利益仍要和联合军各国搞好关系) 【那是……!】 【行了,不论如何道歉也不能改变当时对他们背叛的事实。】 瑞克提法尔的语气十分平淡,无法读出任何情感。 但是,旨意认识他的人就能看出他为了压抑感情而紧锁的眉头。 这个揭见厅并没有熟悉他的人,而揭见着都跪在地上,对他来说是一种幸运。 【海德尔】 【————是……】 瑞克提法尔像有什么要说一样轻声叫了埃伊迈路西亚侯的名字。 他自己,没有预料到用自己的生命来赎罪。皇王应该也没有自己(指埃伊迈路西亚侯)要用一族的生命来弥补这个罪的想法。 <对不起,都这样> 想起来现在对皇王愤怒的原因。 让热爱国家的自己的家庭毁灭的人是不可原谅的。 结果导致自己家族的死于当今皇王脱不开关系。(当今皇王应该是之前死去的那位皇王,因为瑞克提法尔目前是摄政,摄政和皇王还是不同的) 和那个男人不同至少自己的生命有所奉献。 唯一可惜的是把自己一族卷进来。 脑海里浮现出可爱的孙子的脸庞,想起来摄政警告的言语,他的头贴着地毯更紧了。 他没有自信再提这件事会有好的结果。 【其实,我很讨厌对你的处罚。】 埃伊迈路西亚侯慌忙的抬起了头。 在他的眼前瑞克提法尔用明亮的声音在揭见厅宣告。 【这个罪,由我保管了。】 【什……!】 【埃伊迈路西亚侯海德鲁。埃伊迈路西亚的称号剥夺,爵位和领地没收,8成资产收缴国库,同时任命为皇国宰相。】 【殿下!这……!】 国民不会接受的。 埃伊迈路西亚侯如此表态——不,现在的皇国宰相海德鲁。 皇国宰相是法律上文官的顶点,行政的权限和皇王相当并向皇王负责。但是这个职位并不是常设的,只有当皇王或摄政在有必要的时候才会任命,事实上近300年间并没有任命宰相。 的确,没有什么经验的摄政统领国家很困难。一部分议员和贵族认为受到摄政信赖的白龙公卡尔会担任那个角色也不无道理。 但是,瑞克提法尔却大大违背了他们的预期。 任命了对国家有罪的这个男人这一地位。 国民会反对的,大家都这么认为。 但是—— 【嗯,可以吗?】 一个人拍着手喃喃自语。 【呀,卡文迪什卿……】 旁边的议员慌忙拍着他的肩膀。 这位议员是卡文迪什派系的干部之一。 他对自己所属派系的领袖的行为而面色苍白,感到难以理解。 【不!国民的确会反对这个决定。但愤怒声会被诱导的。幸好……这么说很失礼,在现任皇王被除名的现在,愤怒的矛头很容易改变。】 摄政庇护这个男人也是考虑到在这场战争中没有直接受到损失的国民考虑吧。 直接受到损害的一部分国民,会在作为英雄的瑞克提法尔的光芒前选择沉默。不满虽然危险,但就海德鲁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原因是现任皇王,这位中途离世的人的事人尽皆知。和他一比海德鲁的行为可谓是忠臣的榜样。 但是,揭见厅中也有不少人反对这种欺骗国民的行为。 至今为止抱有这份信任如今受到了摄政的伤害,开始表现出露骨的不信任。 然而,卡文迪什仍然说到。 【里顿海依姆卿的忠诚是真的话。在这里辞退宰相一职,就是往温柔的摄政脸上抹黑。如果变成那样还是影响摄政的评价。卿能承受这种屈辱么?】 为了忠义而成为罪人的男人,这也是忠义的一种表现。 这个时候海德鲁没有选择吧. 他所能选择的道路只有一条。 自己承担了许多生命被夺走的最,现在又要对向自己伸出手的主君背叛,这是海德鲁所做不到的。他所能做的事,让国民理解。 他要向天下的万民证明瑞克提法尔任命自己为宰相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 卡文迪什的话无疑是正确的,海德鲁无言的跪在瑞克提法尔的面前行臣下的礼仪。 以海德鲁的年龄恐怕无法长期占据宰相的位置。5年左右,皇国政府和帝国之间的战火会再次燃起,他大概也只能工作这么久吧。 仅有5年,他被赋予的时间只有这么久。 宰相,为摄政在背后暗暗处理事,有承受同行的怨恨的必要。这就是海德鲁作为宰相,行政首脑的作用。 也许这就是瑞克提法尔与那些和他亲近者所希望的。 自己是一次性使用的想法浮现在海德鲁的脑海中,他想这样也不错吧。 一族免于一死,又被给予了可以工作的场所。 只是现在自己的肩上不知担负着自己的名誉,也担负着瑞克提法尔的名誉。 作为国家叛徒的自己,被委以国家的一部分重任。原来如此,白龙公是无法置之不理。这个青年之所以踌躇,是为了不表现出过早决断的草率之嫌。作为英雄来掩盖比较好,虽然仍存在草率决定的政治上的风险。 <——我活着的时候一定要让殿下作为执政者独立> 这就是,拯救自己家族的回报。 即使摄政本人疏远,也要用自己残留的时间为这名青年效力。 <这和死相比是一个不错的人生> 不知不觉,掌声在揭见厅中蔓延开来。 米德卡尔德侯和阿苏托利亚侯点着头用力鼓掌,王座边的瑞克提法尔眯着眼睛望着拍手的人。 年轻的摄政,在充满喧闹的揭见厅中泰然自若,只看着面前的人。 阿苏托利亚侯思索着。 这是一种赌博。 的确瑞克提法尔的政治根基还不稳定,海德鲁所拥有的丰富的人脉和他的政治手腕,对于他来说是巨大的力量吧。 然而,海德鲁一度作为罪人被国民所认识的男人。如果这么简单就上任的话会对国家秩序造成影响。 这一举动是为了摄政,对摄政来说宰相的力量是必要的。那么有什么方法吗。 <或者说,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 她注视着前方,瑞克提法尔微笑着。 【——那么,海德鲁】 瑞克提法尔敦促海德鲁来到台阶上。 海德鲁站起身走到台阶上王座下两级处停下并转身。 王座的左前方是臣下能站的最高的地方。 【还有事和在场的各位要说。】 瑞克提法尔的话令出席者停止了鼓掌,挺直了腰。 【鉴于之前的战争,禁止贵族拥有私人军队。】 从贵族的行列中传出了呻吟声。 总有一天会到来的贵族军解散的摄政令成为了现实。 先前的内乱中贵族军的功绩在四公爵军和摄政军粉碎联合军的功绩面前不值一提。而贵族军仅有的功绩也会被认为是瑞克提法尔的武功吧。贵族也好,国民也罢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维持领地内的治安所需的最低限度的武力是允许拥有的。当然,所允许的数量上限兵种是根据领地内的治安等情况来决定的。】 瑞克提法尔继续说道。 解散的贵族军中的人在通过测试和训练后可以加入正规军,今后也可以被任命到正规军的下属组织里。 接着—— 【扩充近卫军,组建陆海空三军。】 近卫海军由在贵族军中拥有首屈一指的战斗力的苍龙公军组成,近卫陆军是最强大和令人恐惧的黑龙公军,然后近卫空军由红龙公军和白龙公与现在的魔导部队重组而成。 三军中的总司令和正规军元帅享有同样的待遇,并且在元帅府占有一席之地。 瑞克提法尔向贵族队列最前方的四龙公开口道。 【四公有着各种各样的困难,各位的军队是新组建的近卫军的主力。先前战斗中的精彩表现也让我这样相信。】 【——是。我们所训练的精兵是为了殿下而建立的。请充分的使用。】 四龙公中最年长的苍龙公玛莉亚回答道。 这一回答表现了对现任皇王的所作所为的愤怒,同时从皇王家独立出来的三公爵家也回归作为皇王家的臣下。独立所需维持的精锐的军备是不可或缺的。也就是说把这件事说为作为臣下应尽的礼节。 四公爵之外的贵族在典礼开始之前就知道了三公爵重新服从皇王家的事,也知道了贵族军中唱反调的势力的解体。 只是还没有明确的表态,之前的独立宣言也没有撤回,没有实际表明对皇王家的从属。或许这是互相妥协的结果吧。 视今后摄政的行为,一定会撤回独立宣言吧。 但是,自皇国建国以来,担任一部分皇国军备的贵族军确实被消灭了。 建国初期,领地的治安虽然只要可以维持就能被认可,但是就如同保护自己的铠甲有部分缺失会让人不安一样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忍受的。 【贵族军的缺口由正规军和近卫军以及州军来填补。】 由于军备重组的主导权在瑞克提法尔的手中,贵族们只能默默地服从。 实际上四龙公和议会服从于摄政,这种程度的不满完全不是问题。原本这种程度不满是无法通过的。 他们不想象先前内乱中支持皇王的贵族一样迎来悲惨的结局。这位摄政在必要的情况下会杀了他们一族的。 【我们今后也会为了这个国家不惜化为粉末。这是我们的承诺。】 贵族和议员一起跪下说道。 这是官员的最高形式的礼节。 【对诸位的献身表示期待。】 ◇◇◇ 典礼结束后,瑞克提法尔离开之后出席者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有的浮现出了开朗的表情,也有的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安。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心中被一个青年所占据。 唯一的不同就是对这位青年的感情是正面或负面的。 皇国历2009年黒之4月,一位青年登上了政治的舞台。 第三章 公主的表白 典礼结束后一周。在皇城的办公室工作到半夜,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的瑞克提法尔回到了后宫的居住区,为明天的游园会发表订婚的事伤脑筋。 原因是红龙公主二人出席延迟,白龙公主梅蕾蒂亚的主治医生也禁止她出席。 而瑞克提法尔询问红龙公主原因时只说了 【自己过来】 只有这么一句口信。 那么,这次被骂的原因太多了,瑞克提法尔因而烦恼。 烦恼下去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后宫走去。 【——哈……】 留下了大大的叹息声。 说到龙的逆鳞,被碰触的话龙种将会极为愤怒是自古以来就很有名的事情。 但是,如果被问说那个是否真的是龙种身上的鳞片之一,他们都会回答「不是」吧。 所谓龙种的逆鳞,相对比较于其他种族──和其他有力的种族彻底比较,然而──是让温厚,除了食物以及作为生存障碍的敌人以外都不感兴趣的他们转变成容易暴跳如雷的重要因素。有时是某个东西,有时是某个人,有时又或者是没有形状的某种事物,大致上每个个体,时间都各不相同,因此被称为龙种逆鳞的某种特定的「那个东西」是不存在的。 所以,自古以来没有力量的种族为了不触及龙种的逆鳞过着安静的生活,相反的拥有高度理性文明的龙种也对于自己逆鳞被触及时的暴跳如雷感到羞耻,因此也更巧妙的隐藏起来。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会有本人没注意到却在不知不觉间触及对方逆鳞的情况。 其中也有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龙种,变成那样的他们有时将很多国家以及共同体消灭掉连同种族的也全被肃清,有时则是他们被拥有足够力量的其他种族消灭了。 在直接的破坏力这一点上面,没有胜过龙种的种族。 与龙种并称的神族对世界进行干涉的话会引起过度的破坏现象,就单一生命体可直接行使的破坏力而言,或许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能够超越龙种的存在吧。 因此人们都畏惧着龙种,然后可能也憧憬着。 有智慧者的人们,因为有程度上的差异所以经常抱持着破坏愿望。 虽然梅里艾菈变成在皇都白龙公宅邸和后宫中疗养,不过最初发现那个负伤果然无法如预期般那样治好的,是主治医生的法莉儿。 对于每次检查她时恶化的数值感到疑问,本来简单就能治好的伤却治不好于是彻底检查梅里艾菈的身体。是因为葛罗莉艾的「杀龙者」吗,虽说到目前为止无法否定「杀龙者」拥有不同特殊能力的可能性,那个检查需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检查,彻底的进行。 在那房间的梅里艾菈,感觉身体状况不尽如人意的萎靡,经常显示出消沈的样子。 作为妹妹的法莉儿不想见到那种模样。虽然法莉儿积极的行动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查明原因,但是以她的知识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对着边呻吟边抱头苦恼的法莉儿,担任她助手的女性医官提出了一个假说。 助手她是在内乱发生之前就结婚,最近似乎终于能够回到新婚生活的人物,她的境遇说不定能够找出梅里艾菈不顺利的原因。 她把自己的经验对照现在梅里艾菈的状况,得到足够作为假说成立的结论。 然后,她对上司的红之龙姫提出意见。 「梅里艾菈大人,是觉得自己被摄政殿下蔑视了吗」 听到这些话的上司眼睛暂时的错愕了一下,思考恢复之后立刻就为这事痛骂摄政。 法莉儿也是龙族的女人,而且也是多少对于未婚恋爱抱有幻想的年纪。男人和女人的恋爱观与结婚观有所不同她是知道的,但如果在身边出现这样恶劣的例子就很令人恼火了。 她马上和姐姐取得联络并且利用自己的身分前往后宫,和在那里巫女姬莉莉西亚见面并说明梅里艾菈被放置不管的情况。现在后宫名义上的负责人除了身为主人的摄政以外就是第一候补妃的莉莉西亚,法莉儿想要越过她来进行工作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对于不喜欢的未婚夫男人所作所为的厌恶感已经快要发狂,但是为了患者着想总算是忍住了。 那样纠结的法莉儿算是得到回报了吗,莉莉西亚认真的接受她的说法,并且赌上其地位的所有来约定会一起拯救梅里艾菈。以同一个男人为伴侣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归根究底与其说是把法莉儿的话当成可笑的事,不如说为了让对方满意而一直点头。 就这样,在瑞克提法尔不知道的地方形成了包围网,不久之后将成为他伴侣的女性们就会在皇都聚集完成那个包围网来迎接他。 或许,那件事情才是瑞克提法尔这个青年的争议点最准确的证明也说不定。 换言之,就是对于女性在各种意义上都没有积极性的这个争议点。 尽管被传唤了,但是瑞克提法尔这个男人还没能正确的察觉到自己在哪方面有问题。对于他来说自己不管哪方面的缺陷都是相当显眼的存在,到底是哪个地方出问题要归纳成一个原因是很困难的。 于是,瑞克提法尔一边想着哪个才是原因一边进入后宫。刚一进入后宫,就被后宫护卫部队的『装甲少女骑士团』的女骑士包围的时候不禁脸部抽筋的想着「这是在做什么?」,她们只表现出最低限度的必要礼仪,在此之上不做其他的干涉让瑞克提法尔稍微放心了一点。 现在后宫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男人。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氛感觉有些不同,他陷入了身为主人的同时却在自己的家里品尝到孤独感的奇妙情况。 也没有和护卫们搭话的机会,无可奈何的瑞克提法尔只好以不会被少女骑士团的骑士们察觉到的程度观察周囲。 虽说是后宫,建筑样式的本身和皇城并没什么不同。然而,这里似乎被设计成一个生活空间,比起皇城来说有更柔和的印象。 家具的陈设很多方面比起皇城让人感觉到更温暖的独具匠心设计,内部装饰也全部用暖色系。如果成为各皇妃居住区域的话按照她们的喜好装修以及变更家具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现在瑞克提法尔所步行的走廊是共同的空间所以看不到这些特色。 「──────」 接下来瑞克提法尔的视线看过去的是,护卫的女骑士们。 每个人都是看似女性的圆润身体被配给的军装和小型铠甲包裹起来的她们,因为负责担任与其他国家的王侯贵族和高官见面机会较多的皇族护卫任务的关系,所以纯粹是以战斗技能的高低而不是优秀的姿容作为选拔标准然而却有着非常华丽的印象。 实际上不只是华丽而已还拥有皇国首屈一指的武技,如果在近卫军中举行武道大会的话横扫在场的男人们获得优胜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因为这个原因,平民中的男人们也对她们抱持着类似憧憬的感情,但是近卫军和正规军的男人们好像认为只有她们是绝对不想娶为妻子。 瑞克提法尔并不知道那种世界的男人们对于女武神(战乙女)的评价,只想着不过是漂亮的人们而已。 在阻止入侵者的错综复杂走廊走了大约五分钟,不久之后瑞克提法尔被带到一扇门的前面。 「这里是?」 「本来是皇妃大人们聚集的谈话室。公主大人正在里面等候殿下。」 「──喔」 被那样告知了,不知为何在被擦亮的高级木材门扉上看到地狱之门的瑞克提法尔感到不可思议。彷佛像是引起问题而被叫到职员办公室的学生一样的心情。 如果可以的话想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是在这里逃跑的话更可怕。威妮 雅还在疗养中。但是在这个门的对面应该有超过她战斗能力的人。 「没有办法,吗」 下定各种觉悟之后,瑞克提法尔向前迈出了一步。 看到那个动作的女骑士中的一人轻轻的敲门,然后对瑞克提法尔递了一个眼神。 「打开吧」 听到瑞克提法尔的话,女骑士推开沉重的门扉。 在被蜡烛微光照亮的宽大谈话室中央,看见了七个影子。 ◇ ◇ ◇ 「──为什么梅蕾蒂亚小姐会在这里?」 「不是,因为听说要合作打倒少女的敌人」 「──────」 像你这样一把年纪的也算少女啊,毕竟还是无法说出口。 不过,就算不说出口梅蕾蒂亚还是查觉到瑞克提法尔失礼的思考,额头浮现青筋握紧拳头发抖着。 「对着美丽的大姨子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吗?」 「完全没有」 瑞克提法尔最近学会了隐藏表情的方法。 泰然自若的回答之后走向梅蕾蒂亚背后的人们。 她们在谈话室中央的长沙发周囲聚集,等待着瑞克提法尔。 「连莉蒂小姐和亚莉雅小姐也被叫来了,真是令人吃惊。」 「我也吓了一跳。──到后宫里来还是第一次……」 出身士族,对于没受过上流阶级独特教育的莉蒂来说,后宫感觉似乎是太过不合适的地方。对面的亚莉雅则是有被莉莉西亚邀请过的情况,以安稳的样子对着瑞克提法尔微笑。 「像这样同辈之间的谈话,还是很开心的事情哦。如果殿下许可的话,以后也想在这里集会。」 「我是没问题。只是,后宫的事情是莉莉西亚小姐负责掌管的所以……」 「我也没问题。只要瑞克托大人支持的话身份就没关系了。──啊,瑞克托大人,这样温暖的感觉好久没有~~……咕噜咕噜(猫叫声)……」 很快就抱住瑞克提法尔的莉莉西亚用松弛的表情回答。 瑞克提法尔抚摸着她的头。那个表情与其说是婚约者不如说是看着妹妹的哥哥那样,莉莉西亚如果清醒的话说不定会生气。只是,现在的莉莉西亚就像是眼前有木天蓼的猫咪一样喉咙发出呼噜声,变成头部一直旋转的状态了。 当代的巫女姬不可能是猫系的兽人,不过,那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猫咪。 「──真是,不管到哪里都在哄骗女人呢。其实是不知哪里贵族的放荡儿子对吧?」 「哈哈哈,我哪里都有的善良摄政。大概,父母也是平凡的小市民吧。」 对于法莉儿冰冷的视线瑞克提法尔也是笑着应付。习以为常的对应。 对父母的种种感情,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放下了。是本能的觉得已经再也不能回去,还是单纯的放弃了呢,或者是对父母的执着从一开始就只有那样的程度而已。 至少,若说到父母与现在眼前的女性们要选择哪一边的话,即使选择父母能够回去以前的世界,现在这时候他还是会选择自己的手所能到达范围内的她们吧。 瑞克提法尔是达观的好男人,不过如果不需要放弃的话并不会特意去选择那个选项。对他来说,她们是比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更加重要的存在。 但是,他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们。 把选择她们这件事情果断的当成始终都是自己的问题,全部都在自己的心中下定结论。 作为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会威胁自己最重要存在的事情,他还是太幼稚了。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瑞克托」 像是要劝解不高兴的妹妹那样把手放在肩膀上,菲莉儿指着以前倾坐姿坐在谈话室长沙发上的梅里艾菈。梅里艾菈低着头也不去看瑞克提法尔的脸,只是注视着玻璃碗中摇晃的琥珀色的饮料而已。 这种态度,让瑞克提法尔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第一次看的这种景象。 「明确的说,自从回到皇都之后到现在梅里艾菈的病情一直没有改善。虽然不会妨碍到日常生活,但是持续这种精神状态的话,梅里艾菈作为女人,作为母亲的将来可能会受到影响。因为我们龙族的身体,就是这样的」 「──────」 作为女人,作为母亲的将来意味着什么,就算不清楚那边方面的名词瑞克提法尔大致上也能够理解。 对于出生率低的龙族女性来说,那等于是自己的存在被否定掉了吧。 但是,菲莉儿所说的情况,是从龙族到目前为止的历史当中被推导出来的严肃事实。 即使在有智慧的种族当中也算是拥有特殊生态的龙种,他们作为生命体的基础是建立在精神之上。精神如果健康的话身体也会被其牵引、精神如果是生病的状态下身体也会被其拖累吧。 比起在《威尔马葛斯》的时候梅里艾菈的病情并没有好转,而且比那个时候梅里艾菈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然后对于将来梅里艾菈作为母亲的情况有深刻影响的,毫无疑问的就是瑞克提法尔。 「──理由能说明一下吗?」 瑞克提法尔将一直抱着自己的莉莉西亚放下,像是要避开仰望着自己的那个视线那样把她放到梅里艾菈的斜对面,然后自己坐在旁边。 在正对面坐着的梅里艾菈,看得到肩膀稍微的颤动了一下。 「本来在这种场合,像这样把梅里艾菈摆在众人面前的事情是不……」 菲莉儿和法莉儿,然后莉蒂和亚利雅也坐到长沙发上,围成一个口字的形状互相都能看到。坐在主座的瑞克提法尔和莉莉西亚右手边的,是菲莉儿她们。 因为那个位置的关系,瑞克提法尔看到菲莉儿的表情反而不太明白。 看起来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有点伤心。 「现在在这里的,恐怕就是瑞克托今后又做出同样事情的时候能够制止的成员(原文"面子")。所以,硬着头皮聚集了」 「──果然,原因是我吗?」 「说原因还是有些不同。正确的话,应该说是起因吧」 真要举出所有原因的话,那就是瑞克提法尔和梅里艾菈双方,还有两人现在的身份。 抱着梅里艾菈的肩膀,梅蕾蒂亚在旁边坐下。 然后瞪着坐在妹妹旁边的男人。 「并不是你作了什么特别的坏事。只是,过于无知罢了。」 「无知,吗」 「对你来说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因为是你自己的问题所以不多嘴。不过呢,希望你能够了解还是有需要这样的你的人。或许,你还不理解知道的真正意义吧。」 因为认为自己没有价值,所以没能够查觉找出自己价值之人的想法。 瑞克提法尔这个青年拥有一种致命性的精神上缺陷,无法发现自己的价值,同时对于针对自己的想法,也无法理解。 「梅里艾菈是你的骑龙。身体和心都是,完全托付于你。但是你,却没能够约束梅里艾菈」 「确实是如此。但是,我终究和其他人不同,是不知道何时会迎来使用界限的『武器』。」 作为符合「皇剑」的皇太子和皇王,不可能永远控制得了「皇剑」。总有一天会因为身体的老化而失去对「皇剑」的控制机能,因「皇剑」而灭亡。那是,怎样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特别是瑞克提法尔的情况是强迫性的,在短时间内继承了「皇剑」的所有经历。迎来使用界限的时间比起其他皇王更短的可能性也无法完全否认。 所以瑞克提法尔,除了必要以外不会接触他人。 不知何时会消失的自己,避免与他人不必要的接触。 「那方面也是理解的。不论我还是法莉儿都理解了。大概,其他人也是一样」 对于菲莉儿的说法,梅里艾菈以外的女孩子们都点头了。 对她们来说,这是在接受婚约之后不得不附带妥协的事情。 即使她们多少也需要瑞克提法尔,而她们也被瑞克提法尔所需要,但是像那样保持礼貌的距离对她们来说也是必要的。 「但是,梅里艾菈不一样。」 「──────」 不知为何,瑞克提法尔能够了解。 不对,应该说是必须了解。 对于了解梅里艾菈这位女性的他,知晓那个理由。 「──对于梅里艾菈来说,你在是皇太子和摄政之前更是男人。是牵挂的弟弟,是几乎像儿子一样的操心,然后放开缰绳的话就会到乱飞的寻找异性。梅里艾菈和我们之间,有可怕的深刻理解代沟(恐ろしく深い理解の沟がある)。」 只是为了完成使命感,两个人的距离却太近了。 所以梅里艾菈决定在订婚之前先缔结《骑从之契约》,瑞克提法尔也把梅里艾菈最放在最靠近的地方。互相保护着。 「你为了保护梅里艾菈,所以想要远离梅里艾菈。看到梅里艾菈被帝国公主伤害的样子,意识到可能会失去梅里艾菈」 「──────」 「那个时候,在那激烈的要塞保卫战当中没有直接救援梅里艾菈是正确的判断。如果那个时候你救了梅里艾菈,梅里艾菈一生都会持续过着责备自己的人生吧。明明是摄政骑龙。却妨碍了身为摄政的你。」 不是没帮助,而是救不了。 那个时候,即使掌握了葛罗莉艾玩弄梅里艾菈的姿态,瑞克提法尔也没有救助的方法。 作为摄政,作为在那个地方的最高责任者,凭个人的感情行动是不允许的。行动的话,就像梅里艾菈对于自己来说一样,对某人来说是无可替代的某人被徒然的抹杀了。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梅里艾菈,什么行动也不能做。 「你很胆小。所以,不希望梅里艾菈战斗。却无视其本人的意愿呢」 然后,瑞克提法尔只是任性的使用那个力量。用各处预备的安排让梅里艾菈远离战场,这对瑞克提法尔来说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瑞克提法尔像是很疲劳的那样大大的吐出叹息,然后垂下头。 理解到自己自食其果了,这么想着。 「──那就是,原因吗?」 「其中一个原因而已。光那个并不是全部。」 在菲莉儿看来,梅里艾菈太过年轻,太过一心一意了。其本人的性格也是原因吧,就像龙族典型的女人那样,只不过太过度的强烈思念一个人而已。 所以,才会在刚开始认为被那个男人否定的时候,就引起身体的不正常。 一旦想到作为女人没有被需要的话,其生殖能力就会低下,想到作为骑龙没有被需要的话,伤害的治疗就会变慢。 「──还有那边那位莉蒂和你交换爱情(情を交わした.指男女o之事)一事,对梅里艾菈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吧。」 「──────!」 莉蒂和梅里艾菈,都因为菲莉儿的话而身体颤抖了。 「龙族女人的嫉妒心是很重的,那作为皇妃是很不恰当的。所以,梅里艾菈即使勉强也要让自己去接受吧,结果,在接受之前身体就不正常而通知我们。」 「这么说来,我从殿下的身边提升上来,让梅里艾菈小姐更加心痛了……」 「笨啊,就算那是事实梅里艾菈的情况也不是莉蒂的责任。而是在那边的傻瓜摄政,不只没给捕获的猎物治疗还加上最后一击的缘故。以为伤害之类的随便就可以治好」 菲莉儿的言词,确实是对于瑞克提法尔的立场有过理解。 但是,也确实存在着她个人对于瑞克提法尔的愤怒。 一直低着头,瑞克提法尔注视着地板的地毯。 像是要安慰他似的,有个人平静的诉说着。 「殿下,殿下对我来说是必要的。」 「亚莉雅……」 抬起头,看起来微笑的亚莉雅转身面向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终于注意到在那边的。那个笑容,已经不再像是过去的人偶那样(尝てのような作り物じみたそれではなくなっていることに)。 「殿下对我说,成为只为您自己盛开的花朵。成为只在您自己庭院里盛开的花朵,我呢,非常的高兴。成为只属于一个人的花朵这种事情,在那样甜美的未来景象之中有我。」 那是很容易理解的人生。 只为一个人思念,只为一个人竭尽全力,全部都接受,因此全部都按照对方的愿望那样就行了。 但是,这归根究底也是,别人所看到的姿态而已。 「我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继续当殿下的花朵吧。照顾者如果不在的话就会枯萎,同生共死的花朵吧。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你的人生怎么办?你自己的愿望在哪里?」 「只要殿下将我当作『亚莉雅』这个名字的花朵来继续爱着的话,那就是我活着的证明,生存的理由就很足够了。将来有一天生下殿下的孩子,培养长大的话,那也将成为我的生存意义吧。而且,如果是最初被殿下所需要的女人的话,也觉得很自傲。」 亚莉雅的笑容没有阴影。 除了在被建造的院子以外活不下去的花之人生,她用笑容说是将那个转变成巨大幸福的另一种对事物的看法。 「莉蒂小姐也是,一样吗?」 「──确实,如同亚莉雅小姐所说的那样。」 对于亚莉雅的话,莉蒂深深的点头。 对她来说,与瑞克提法尔这个男人在前进的道路上共同前进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对于理解父亲的遗志,以及母亲对父亲之思念的她来说,在瑞克提法尔需要的时候担负起必要的工作是满足自己的手段之一。 那不论作为参谋,还是作为女人都没有问题。被需要了,是某种自我满足的第一步。 「────────你啊,还真是喜好有趣的女人啊。虽然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人,稍微有点讨厌。」 梅蕾蒂亚听到亚莉雅和莉蒂两位候补妃嫔的语言,用像是在观察稀有动物的表情看着瑞克提法尔。 受到那样的视线,瑞克提法尔苦笑。 「──放心吧,梅蕾蒂亚小姐大概不算在内」 「那样最好。那么,后面接着是你,梅里艾菈」 这么说着,梅蕾蒂亚拍拍坐在隔壁的梅里艾菈肩膀。 到目前为止保持沉默的梅里艾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瑞克托,那个啊……」 不知为何,瑞克提法尔觉得现在不应该听梅里艾菈的说法。 不能让她先说出来,强烈的觉得在让她说出来之前自己应该先说出来。 所以,他打断了梅里艾菈的语言。 本人也没有发觉,只是照着作为男人的小小矜持 「梅里雅,如同前些日子所说的,我需要你。这是谁也不能代替的事情,而且也没有谁能够代替你。」 「但是,我很弱小。连父亲十分之一的力量也没有,是弱小的龙呦。作为『皇剑』之主的骑龙,那不是一件致命性的事情吗」 梅里艾菈的口气,一直都是随随便便的样子。 对她来说,所谓的龙族,是某个有力 种族为了留在瑞克提法尔身边的一种像是证书那样的东西。除此之外,她认为什么也不是。 尽管如此因为在《威尔马葛斯》那边瑞克提法尔说过需要自己,所以她就这样回到皇都来。但是,在那时她第一次见到了莉蒂这位侧妃。 应该是无力种族的莉蒂,轻易的就霸占住拥有力量的梅里艾菈所渴求不已的地方。 那就是瑞克提法尔身边的特等席。 而那件事,对梅里艾菈来说等于是自己的存在意义被威胁,存在被否定。 但是,这对瑞克提法尔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是随便怎样都可以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的骑龙我不需要了」 「──啊,那我回白龙宫……」 受到瑞克提法尔言语的冲击,浮现出泪光的梅里艾菈从长沙发上站了起来。 但是,瑞克提法尔将她的手用力的抓住不放,拉到身边。 「──所以说……」 啪搭一声,梅里艾菈的身体被瑞克提法尔抱在手臂当中。 对着吃惊的梅里艾菈的脸,快速的接近。 「你只要单纯的作为梅里艾菈留在我身边。留在这里。当我回来时,的这个地方」 「瑞克托……啊,但是我……」 「弱小什么的和我没有关系。如果你讨厌弱小的话,只要变强就好了。那种事情我不介意继续等待」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梅里艾菈是弱是强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论是强大还是弱小,瑞克提法尔对梅里艾菈的守护是不会变的,瑞克提法尔对梅里艾菈所抱持的感情也是不会变的。 「反正,在现任皇王的丧事期满之前不能举行正式的婚礼仪式。在那之前很麻烦,尽管如此不想留在这里的话,我就有责任把你还给凯尔。你的履历也不会记载受伤过,有必要的话就去寻找婆家」 「──为什么变这样……与其那样的话不如……」 明明当成普通的骑龙来对待比较轻松,用强硬的命令还比较方便。梅里艾菈的眼神当中包含着这样的话语。 瑞克提法尔读出了她的意思(原文"性格"),然后回答。 「在我身边想要的是名为梅里艾菈的女性。即使不是龙族也好,不是军人也好,不是贵族都没有关系」 早就应该这样说了。 瑞克提法尔到现在才终于注意到。 因为没有和他人积极的交流,所以向别人传达些什么这种事情就变得疏忽起来。 这是应该要改善的事情啊────瑞克提法尔自嘲般的小声笑了。 「──如何呢,梅里雅」 当然也想过被拒绝的情况。 也想过会失去抱在手中的爱人。 但是,我想如果是真正爱她的话就算放手了也不会害怕。 只要能够打开她哭泣的容颜,我将──── 「────────我知道了,瑞克托」 「是啊」 ──连神都杀。 「就像那时候所说的那样,我会支持着你」 「太好了」 然后,只要能够得到这个笑容── 「所以,我会一直看着,直到我们其中之一死去」 「那正是我所期望的。」 ──不只弒神连我自己也杀给你看。 「太狡~猾了!的说!我也要……」 啪搭一声跳上瑞克提法尔背后的莉莉西亚用生气的脸发出抗议声。 然后接下来,在谈话室里的每个人纷纷发出声音。 「唉呀,了解你的喜好了。你喜欢稍微软弱的女性啊,知道了,会尽量努力的」 「姐姐,这家伙是让女人变软弱的邪门歪道啊。不能陷入他的计策」 「嗯,不论初代也好你也好,对女人花心多情也是皇王的选拔标准呢……」 「说到我的话,只要好好的给花浇水就可以了。不过,水可不能从我这里给出去」 「──瑞,瑞克……那个,我还是说不出口啊!就算说不出口,参谋的直觉也在呼喊着不妙……!」 女性阵营实在是很吵杂,瑞克提法尔不得不苦笑。 在他手臂中的梅里艾菈也一样在笑着,两人面对面看了之后更加深了笑容。 在自己周围随便说话的她们面前,瑞克提法尔期望着「皇剑」的力量。 就算很少,只有一点点的力量也好,的这样。 「啊」 但是突然的,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天被提出来的一个议案。 或许,那个议案和她们并不算没有关系吧。 他趁着还没忘记,将这事告诉她们。 「那个,向大家报告一下……」 「什么?怎么了瑞克托」 从手臂中发出询问的声音。 瑞克提法尔一边不知为何感受到背后冒出冷汗,一边在她们的视线之下开口。 「──其实是从帝国和出云,传达迎娶正妃的事……」 「哼!!」 话说到一半和小声的裂帛声一起,劈哩,沉重的一击打在心窝。(番:可以打裂强化玻璃的一击) 「──呜!?」 痛到发不出声音的瑞克提法尔。 发出决定性一击的梅里艾菈啪一声从手臂中跳起来,瞪着刚才对自己做出爱的告白的男人。 「真是不会看气氛的男人,光看着眼睛就会痛。记住啊瑞克托」 「~~~~~~~~!」 瑞克提法尔点了好几次头。不点头的话一定会被追加攻击。 「首先,包含道歉在内今晚彻夜细说爱语的方针就拜托了呢」 「──明天,工作,还有……」 瑞克提法尔断断续续的提出反驳。还好有「皇剑」,如果没有的话,自己的胸口现在一定通风良好。 但是,对着那样的瑞克提法尔梅里艾菈她们的反应冷淡。 「向妻子传达爱意,是丈夫的工作。和恋人细说爱语也是呢。」 「────────悉听尊意……」 本能察觉到反驳的话会有第二击,瑞克提法尔潸然泪下。 首先为了明天就算是精力剂也要入手。 第四章 民众的战争 瑞克提法尔说要视察北部地区时,没有人反对。 因为原本瑞克托对各地区进行安抚是预定计划,其中只增加了一个摄政所希望的地区。 但当听到总大主教梅蕾蒂亚和巫女公主莉莉西亚也加入到这一队伍时,内务官员中有几人昏过去了。 这不仅仅是视察。这是显而易见的拉近民众和皇王的机会。 这也是瑞克托的第一次视察,根据瑞克托的活跃程度,其意义也将会不同。 “至少,至少选择治安更好的地区吧?” 这样说着,依附在宰相海德尔身边的是负责瑞克托视察地区治安维持的地方监查官。 虽然是设置在内务院和军务院外局的“地方监察”,但这两个院的总裁却把地方对自己的意见原封不动地透露给了海德尔。 他们认为,只要送到海德尔,就有可能送到摄制的耳中。 “不要说办不到的话,殿下并不是‘拜托’我们,而是‘命令’我们的。” “唔……” 如果打探命令背后的缘由,就可以把由此产生的利益和损失觉察出来,并朝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执行。暂且抛开这个不谈,下达命令决断的是瑞克托。 如果命令不违背道理,臣子就没有办法阻止。 他们只是为了实现主君的命令,吐血到处爬行。 “我也曾希望重新考虑过。” 地方监查官对这句话睁大了眼睛。这在他的常识里是无法想象的。 虽然,瑞克托的命令有超乎常理的部分,但也有可以接受的部分——例如:正因为地方治安不好,人民的生活困难,才亲自去那里救助他们。 如果人民知道由摄制率领部下巡视地方,那些在战争结束后才开始出现的盗贼们就会逃亡或放弃追捕。 虽然说是逃亡,但问题是皇国内的治安维持部队的行动非常活跃,盗贼的行动应该会非常困难。 由于瑞克头发尔所决定的贵族军的解散,正规军和州军被命令维持治安。他们拥有作为军队的完备命令系统,与贵族军不同,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穿越郡境。 至今为止,贼们只要被诸侯军捕获,就会逃离所在贵族的管辖逃到外面,以此来维持命脉,但今后只能逃往国外。 但是,要逃到国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的敌人不仅包括维持治安的部队和国境队,还包括世界各地野生的魔兽。 一旦越过国境,就会遇到与以往不同的魔兽,并被它们的行动玩弄。 在城镇和村庄里没有据点的小偷们,通过调查魔兽的生态,了解魔兽的行动形式等,从袭击中保护了自己。当然,绝大多数人死于经验的积累过程中,只有极少数可以长久的生存下来。 最近,有些人因讨厌这种逃亡生活或受了伤,主动向治安部队投降。 也就是说,贼族只有在治安较低的地区才能生存,如果治安恢复,就会像幻影一样消失。 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选择的结果。 “如果要恢复治安,政府还向军方提出了申请。可能是老百姓知道了吧,很多地方都希望得到殿下的巡视。当然了,既然殿下亲自来访,军队和我们会拼死保护殿下的安全。”(这里解释一下吧!皇国现在差不多就是军队和治安部队(相当于警察)、监察人员,平时抓小偷什么的,不需要动用军队,所以是治安部队,和地方的监察人员出动!说实话,这里我还得捋一捋!) 虽然这是一种华丽而单纯的政治宣传手段,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容易理解,而且也能取得效果。 这样获得的效果会反馈给国民。 治安的恢复促进商品流通的恢复,商品流通的恢复促进经济的恢复。如果经济恢复,百姓的生活也会跟着恢复。 如果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就会产生新的流通渠道,税收自然也会增加。作为政府来说,地方治安的恢复是件好事。 “如果不是殿下的命令,如果没有那个名分的话,就会有不能做的事情。不过无论怎么做,多少会在预算上留下沉重的负担,能不能做点什么?” “虽说是预算……如果要尽快恢复负责地区的治安总水平,就需要相当多的预算。” 光是常设的治安队人手不够。这样一来就有必要动员后备军。再训练的费用和准备借给他们的装备费用也是很大的一笔费用。他们的本职工作产生的损失也必须补充。 “预算方面就这样吧。钱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指标。与其说已经恢复了治安,还不如说是投入了这么多预算,这样更容易得到人们的理解。” 治安的恢复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取得效果的。 但只要投入一次预算,就能显示出明确的数字。 “确实如此。” 地方监查官似乎还难以接受。 这也不无道理。在他看来,这是被推给了与自己今后的人生有很大关系的事情。 原以为军队会出动维持治安,但考虑到在北部军队的行动会刺激周边国家,于是派出了防卫队为主体的治安部队。(治安部队只是一个统称,并不是正式的部队机构,防卫队,近卫队,海陆空军队这些才是正式部队机构!) 虽然州军也派出了兵力,但编成仍在进行中。也不知道作为战斗力能有多可靠。 “防卫队固然辛苦,但这也只能是我国进入新时代的代偿,请竭尽全力。” “啊……” 地方监查官不服从的敬了礼,当场告辞。 结果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要求会被接受,这违背了摄政的意愿。 虽然很淡地期待着至少能得到来自其它地区防卫队的支援,但防卫队本身就是被迫加班的现在,这也无法实现。 “这也是一种报应吗?” 在内乱时,海德鲁有未能阻止治安恶化的自觉。 这就是他们责怪军队的疏忽,而回避自己责任的结果。 地方监查官一脸愕然地踏上归途,就那样回到了公务中。 ◇ ◇ ◇ 港湾都市〈图姆〉 是一个人口四十多万,以渔业、观光、物流据点为生的地方城市。 流经其东部的泽莱维河是与韦斯托雷半岛各国的国境,〈图姆〉也被称为国境城市。 从半岛来的人和物资的流动也非常大,因此给人一种此地是皇国而不是皇国的感觉。满街飞的语言,本国货币和他国货币,还有人们的身影。在作为多种族国家的皇国之中,港湾都市〈图姆〉也显得格外混杂。 瑞克托等人在〈图姆〉订了旅馆,受到都市负责人等的欢迎。 借用民间高级旅馆的大厅,也借用街道饭店举办的欢迎宴会。 瑞克提法尔一边确认参加人员的阵容,一边与都市负责人畅谈。 “殿下在战场上的活跃,让在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如果在下再年轻一点的话,作为一名士兵,就可以帮助殿下了。” “都市长即使上战场,也只会背疼,给其他士兵添了麻烦。老实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如此!的确如此。” 都市长轻轻地拍了拍头发稀疏的头顶,引起周围人的笑声。 由于瑞克提法尔讲到了自己的故事,都市负责人心情非常愉快。 直到前一天,他还对摄政的巡视表示不满。但是现在, 他觉得只要与摄政有切入点,交谈几句,就能获得镀金的效果。对于无论如何都想把都市长的地位让给自己选出的继承人的他来说,这是莫大的幸运。 “可是殿下,为什么要来这〈图姆〉呢?这么说 让我很自豪,但我们的城市在之前的战争中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既然如此,不如向卡蒂娜〈カティーナ〉和西方的各大城市打声招呼……” “,哪里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待遇。巡视的每个城市,都是皇国的领土,做为新任摄制,关心一下自己的臣民,犒劳自己的官员是理所应当。但是既然都市长诚心的问了。那我就回答一下吧!现在的皇国,百姓生活不安,他们需要的是摄政的我,而是我将做出决断,预算和物资。” 地方要想善意地接受瑞克托的巡视,需要一定程度的精神准备。 皇王是现今的皇都和其他城市不同的地方。 皇都只有有了皇王才正常,其他城市没有了皇王才正常。 即使去到了战祸留下的痕迹显著的城市,瑞克托的行动只会点燃对笼罩在他们心中的当代皇王的抗议之火吧。 现在,瑞克托能做的就是去一个可以接纳自己的城市,了解现状。 快速进行每件事固然重要,但瑞克托认为,有时考虑到深思熟虑,做好万全的准备也是必要的。 “虽然我不会漠视他们,但也不打算违背他们所需要的。当代皇王稍微考虑一下再行动的话,也许殿下可以更快地安慰他们了。” “————” 瑞克托的沉默让现场寂静下来。 即使他亲自前往各遭受战争灾难的城市,作为其原因的当代皇王的继承人的事实也很碍事。 可见当代皇王在战火中暴晒的地方是多么的怨恨。 即使是以前因不胜惶恐而不敢公开的小镇和村庄,也因这次瑞克托的发表而被剥夺了当代皇王的皇籍,而对当代皇王充满了不满。 在这样的城市里,虽然有四龙公为瑞克托消除怨恨,但民众对当代皇王的不满似乎依然很大。 四龙公发给瑞克托的视察报告书都是请求瑞克托推迟巡视的内容。 其中只有瑞克托和秘书官知道,安娜史塔夏(黑龙公)亲笔写的附录最后虽然很小,却写着“绝对不行”。 「不过,我也料想到了她会第一个来安慰我!」 城市负责人对于瑞克托低沉的样子感到很困惑。 说到瑞克托,人们普遍认为它果断、勇猛,很少有人评价它纤纤、深思熟虑。 如果深入观察他的行动,就会知道他是在长时间思考之后才行动的,但人们似乎只会把目光投向花哨的部分。 “唔??对不起殿下,刚才言重了请您原谅。” “没关系。即使知道有人这么想,对我来说也是幸福的。为了不让我像当代陛下那样行动,今后也要关注我的行动。” “是的!” 垂着头的城市长听了瑞克托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关于瑞克提法尔,从周边的城市负责人那里也收到了想要自己确认是否为人着想的请求。 当代皇王留下的伤口似乎存在于皇国之中。 会餐结束后,回到了位于都市郊外的王室所有的城堡,同样受到港湾都市〈图姆〉主教邀请的梅蕾蒂亚和莉莉西亚也回到了那里。 三人在交谈室里讨论了各自亲眼所见的该地区的现状,但对于梅蕾蒂亚梅蕾蒂亚曾担忧的地方组织的叛变,连个尾巴都摸不清。 把巡视当作表面接口的调查是有限度的。 “到底是〈图姆〉这样的城市,似乎没有叛变的不满。还是得再往北去看看才行吧。” “我也去过街道上的孤儿院和难民区,但好像都没有听说过。” 两人故意采取引人注目的行动,帮助手下的司祭搜集情报。 如果对梅蕾蒂亚或莉莉西亚有不满,也只有当事人不在场才会说出那些话。 “就像梅蕾蒂亚说的那样,我们只能再往更北方的地区去吗?” 瑞克提法尔“哎呀呀”地摇了摇头,仰望天空。 莉莉西亚对着自己的膝盖上虎视眈眈,趁隙扑了过来。 “嗯~ ~” 莉莉西亚叽里咕噜地蹭向瑞克托的膝盖。 瑞克提法尔和梅蕾蒂亚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 “<瑞克托成分>的功效果然与众不同……” 尽管如此,莉莉西亚仍然幸福地舒展着脸。 似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莉莉西亚,这会让殿下困扰的。顺便问一下,这种听起来很强的<瑞克托成分>是什么?” “让瑞克托为难就好了。像这样向各种各样的人展示我们的关系,让人们知道皇王和王妃的和睦。顺便说一下,<瑞克托成分>,是我每天活力的来源,如果不摄取的话,大概一天都没精神,很容易被欺负的。” “这怎么想都是借口啊……还有,什么人敢欺负第一王妃啊!” “嗯~” 梅蕾蒂亚对妹妹的行动理由有自己的推测。 一种是想单纯地与瑞克托呆在一起。 另一个原因是为了稳住因“神殿叛乱”的非常局势。 在梅蕾蒂亚看来,这种行为显得幼稚,但也不是什么坏手。 莉莉西亚现在的立场始终是巫女公主和皇妃候选人。这与政治无关。 在这次的行巡视上,作为瑞克托的同行者,应该是不会再做其它的行动了。 因为是巫女公主,去孤儿院或难民区固然好,但如果去政务大楼,肯定会有很多人尴尬。 结果,人们对皇妃不再追求超越象征的东西。 而且考虑到莉莉西亚的年龄和姿态,他们所希望的皇妃像更接近于向瑞克托撒娇的人。 人们所期望凛然的皇妃姿态,只要让梅里艾菈和其她皇妃们去做就可以了。 莉莉西亚只需以可爱为武器深入人心即可。 (嗯,本人应该是想在瑞克托中展现出自己的可爱吧) 梅蕾蒂亚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妹妹一闪一闪地偷看瑞克托。 瑞克托就像把莉莉西亚放在膝盖上看报告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露骨行为。 不是假装没发现,而是好像真的没发现。 望着心情渐渐变差的妹妹,梅蕾蒂亚心想,差不多了。 (啊!~~莉莉西亚生气了………) 梅蕾蒂亚确实看到了莉莉西亚额头上浮现出青筋。 莉莉西亚就像在打架一样,在咕噜咕噜的时候,开始在瑞克提法尔的膝盖上滚动。 瑞克提法尔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意图,但正当莉莉西亚的身体快要落下的时候,他阻止了她。 莉莉西亚的表情因瑞克托的行动一下子散发出光彩。 但瑞克托并没有再做什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报告书。 “可恶!~~~~” 莉莉西亚发出怪声,将自己的身体蹭向瑞克提法尔的身体。 真是猫的化身,梅蕾蒂亚这么想。 (什么嘛,这不是很有意思~!!) 双手捂着嘴,忍住笑意。 在本应充满紧张感的视察中,如此松懈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不认为莉莉西亚是为了这个目标而行动的,但更引人发笑的是。 (哎呀,胸压在身上了!但是瑞克托还是没有发现!) 莉莉西亚拼命忍住眼泪。 梅蕾蒂亚拼命地忍住笑意。 看到这对难以启齿的姐妹的,只有孤零零地站在门旁的少女骑士。 (那么在这拥挤不堪的房间,殿下要什么时候才会察觉呢!!光是想到这里,心里就更开心了!) 骑士对自己的职场环境感到了不安,后来和上司商量也被一刀两断说 “就是这样”。 “图姆”的视察结束后,这一行人再次前往北方地区,这是因为瑞克托有着强烈的意图。 但是道路中途被冲断了,一行人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沿着山路向前走。 北边,瑞克提法尔也曾涉足过几次,这里的气候与帕拉提安要塞上的地方不同,寒冷的性质也大不相同。 “哼、哼、哼……哼哼……” 莉莉西亚牵着瑞克提法尔的手走着,接着是梅蕾蒂亚。围着他们三个人的地区官员和护卫们,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容。 “要是冷的话,就在马车里面等着吧。” “不,不,我一定要去。在这里,这种寒冷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常识。在常识性的环境中,瑞克托大人的旁边就是我的常识性住所!” 莉莉西亚用同样的回答解决了重复多次的瑞克托的问答。与其说是解脱了,还不如说只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瑞克托退后了一些,但莉莉西亚本人并没有发现,所以也无可奈何。 但随着太阳下山,气温下降,她话也少了。 走山路本身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积雪深的道路已经磨损了体力。如果山贼们没有为了甩开卫士队的追击而离开主要干道,那么就能更轻松地走到目的地村庄了。 但是,即使要求不可能的事也没有办法。 “街道的修复还是要抓紧时间才行啊。” “可是殿下,雪这么深,工程也没法进行了。” “正因为雪下得大,街道才更有意义。万一村子里发生了无法处理的问题,我们也会无能为力。” 瑞克提法尔与身旁的内务院官员交谈着。 该官员将在视察结束后担任瑞克托的秘书官,这次暂告一段落,他作为秘书同行。 “今后,国境的军队出现的时候,不仅是该地区的边境警备军有可能无法应付。这么考虑的话,果然,主要街道还是尽可能早点处于使用的状态,对于其它相连地区也有不同的影响。” “即便如此,现在还是拿不出手。虽然派出了治安队登山去搜山,但所有的贼都没有除掉。” 一旦主要街道恢复正常,大量的人和物资在这里流通,贼们就会以此为目标聚集到这里。 主要街道很长,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被州军监视或巡视的。如果在巡逻的间隙被袭击,又破坏了街道就毫无意义了。 “你是说,恢复治安是当务之急吗?” “是的。在亲眼看到实际被破坏的街道之前我也不知道,但是即使是盗贼也拥有魔导师的现在,像现在这样光靠守卫队是无法应对的。” 魔导师成为贼的原因恐怕是各侯军的解散吧。 到目前为止,即使在人格上多少有些问题,作为诸侯军的魔导师也没有问题。但是,州军采用的是正规军队的录用标准。 根据那个基准,人格有问题的魔导师不会被采用。 单独行使巨大力量的魔导师必须理解其力量的行使所带来的责任。不能做到这一点的魔导师对于军队来说是不必要的。 当然,到现在为止属于诸侯军的魔导师中也有不少在正规军任职。不过,明知道一旦被捕就难逃一死,但仍带着军队装备逃走的魔导师也不少。 瑞克托也只有在报告书中才知道有这样的魔导师。 那些带着军队装备逃走的魔导师,其本身就是危害,所到之处,民众不安!是潜藏的危险! 正因为这样前来视察,也是时候决定如何应对脱军魔导师这一特殊事例了。 “让魔导师率领正规军吧。如果是他们的话,对魔导师用的装备也很齐全。还有,请指示州军设置对魔导师专用的部队。设置本身的内容各州自行判断,但必须有效的逮捕脱军魔导师。” “是。” 官员们把手伸进挂在肩上的公文包里,当场写下政府和皇王府专用文件格式的命令文件——秘书官起着这样的作用。 “殿下,这边请。” 拿到那份文件的瑞克托,在确认了内容之后,当场填上了自己的画押。 官员把写有花押的信交给了同行的一个部下,并下达了拿着信返回的指示。 “即刻乘坐马车回去传达政府的指令。这是摄制殿下的命令,请尽快传送到皇都” “是的。” 部下在雪中和两名护卫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这种护卫不是针对文官的,而是针对瑞克托的画押。保护象征皇王身份的画押。 “真是没办法!你比我还要乱来!”“是这样吗?” 瑞克提法尔和梅蕾蒂亚的对话互相在调侃。 由于两人的立场相同,而且关系亲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对话,但对周围的人来说,却意味深长。 “一般不会想这么辛苦地进山。我只是作为修行的一环,登上了各种各样的圣山,可莉莉西亚却不怎么做这种事。不过,她确实跟来了,我也要表扬她” “不好意思……我总觉得你不怎么夸奖我呢!” 莉莉西亚啪嗒啪嗒地挥舞着双手。 听到莉莉西亚的言行,一个护卫噗的一声冲了出来,慌忙被同伴捂住嘴,立刻被带到了队伍外面。 但同样忍着笑的人还是很多。 “嗯、嗯……” “我觉得生气的莉莉西亚也很可爱。” “──!!” 瑞克托突如其来的赞扬,莉莉西亚的脸颊被染成了红色。 梅蕾蒂亚称赞了猛烈追击的瑞克托,对她的妹夫报以暧昧的微笑。 “一旦有紧急情况,我就背你过去,请跟我打招呼。” “不,我很顽固!我会紧紧的抱住瑞克托的手臂!” “我想在身体还没完全垮掉之前背一下。” 哼哼地握紧双手的莉莉西亚。 梅蕾蒂亚对看不见周围和对方的妹妹目瞪口呆,并唉声叹气。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事情,就没法指责了吧……” 看不见周围的梅蕾蒂亚也是一样。 她反省了自己行动上的问题,想暂时自重一些。 ◇ ◇ ◇ “摄政殿下,据说来到了这片土地?” 在深山里孤零零的神殿里,五名男女正在交谈。 这里曾被称为“耶史特雷阿神殿”,是周边地区的信仰据点,但由于过于陈旧和与北方国家关系紧张而被废弃,没有了以前的建筑面容。 “我们的计划已经被知道了。如今加里亚斯还没有回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重建神殿了。虽然说加里亚斯的方法不失为一种手段,但他太急躁了,只身一人前往皇都!” 担任总指挥的是负责管理这座神殿的老司祭。秃顶的脑袋显示着他度过的岁月。 在这片土地上工作三十多年,他早已放弃了重返中央的梦想。 不过,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年轻的司祭们似乎还没有放弃,他四年前就来到附近村庄的神殿赴任。 “如果有三方势力朝这边的话,反而是个好机会!现在的神殿为了权威,中央的人变得肥胖,原本的教义也在渐渐消失。即使我们牺牲了生命,也应该使神殿恢复成过去的样子,削弱中央神殿的权威。” 这位青年司祭是与志同道合的神殿骑士们一起高呼神殿权威扫地的先锋。虽然与加里亚斯也有一定的联系,但由于是别派的神官出身,所以根本想法不同。 本来不管一个地方的神官说什么,都达不到中央。但是现在中央正在通过摄政——瑞克托的大手进行权力的更新。 很多人认为神殿拥有太多的力量。 特别是被派遣到地方的神官们,对于中央意识和地方意识的差异感到愕然。 “在中央,不少人认为神殿才是皇国的真正统治者。的确,神殿供奉着四界之主和历代皇王,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特权,真是可悲。” 一直沉默不语的最年长老女祭司平静地说。 她回到自己的出生地这个地方,在那里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并用自己的知识开设了一个治疗诊所。 在地方上神殿是唯一的学校,设置治疗诊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对现在的立场没有不服。世界的恩惠是有限的,所以在某些地方出现贫困的地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如果这是某些人故意造成的贫困,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 地方贫穷只是对事物的一种看法。 物价不同,人们的收入当然也会不同。 虽说是地方,但也有富裕的地方。 “殿下是下了很多决断的人,这次也是知道我们的动向才敢来到这里的吧。哪里有必要特意唏嘘呢?他不是一个不懂语言的人……” 老女祭司这么一说,刚才还在高声呐喊的青年祭司也陷入了沉默。 他有回到中央的心情,也有对把自己仰慕为“老师”的孩子们的将来感到忧虑的心情。 他所希望的是,中央的失手导致神殿的弱化,以及由此导致的政府向地方进军。 地方并不是神殿的领土。只靠神殿来支撑地方变得越来越困难。 的确,政府也向地方分配预算,而领主们也为发展自己的领地而不遗余力。特别是,领主们认为,如果领地不发展,他们的生命就没有保障。 领地和领主是一体的。在皇国,这是常识。 但是,领主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实际上怎么办?即使殿下大人看到了,难道说光让他知道我们的穷状就足够了吗?” 一位年轻女祭司平静地闯入会场,向周围人问道。 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缓缓地划着弧线的沙红色瞳孔。 她是与其他国家接触过多次的司祭,负责更北方地区的事务。 她负责只有4个村的地区,原本的立场是希望在中央升官发达。 据说中央出了什么问题才被派到这里,但谁也不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梅蕾蒂亚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弄不好,我们都被会处以叛徒要上吊。” “你的个人感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不知道殿下是怀着什么想法来到这里的,也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一位,原本是靠着山贼维持生计的壮年司祭,把五个人的想法总结在一起说道。 他们肯定是想把宣称强硬手段的加里亚斯派到皇都,企图颠覆中央。 但是,认为能成功的人却出乎意料地少。 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力量像加里亚斯那么强大。要知道,皇王的力量和神殿的力量看似相同,其实完全不同。 “加里亚斯出手很快,但最后不还是被殿下处死了吗?本以为因为梅蕾蒂亚暗恋他,所以把他送到了皇都,希望他可以借着以前的关系,完成使命,可是还是忘不了从前的女人嘛?” 青年司祭对自己送走的骑士做出了辛辣的评价。 加里亚斯作为骑士是很优秀的,但也有过于拘泥于一件事的倾向。 执着于据说是旧恋人的总大主教,怂恿青年司祭们热心地回到中央,推进计划的就是他。 虽然青年司祭自己也没有放弃对中央的执念,但身为司祭还是不希望自己拘泥于在这弹丸之地发展。 告诉孩子们世界是什么,如果这有助于未来的发展,就算多少回中央晚一点也没关系。 他到这片土地上任之后,和当地的女性结婚了。 如今,包括三胞胎在内,已经有4个孩子了。回归中央是为了让他们的家人过得舒适。 “好机会,这一点是不变的。但是,殿下之前决定了对这个地方的新的预算分配,实际上官员们正在巡回村子,记录详细的实情。我们不用做什么,殿下就会让这个地方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期待我们动向的人们不会保持沉默。” 老女祭司环视着在场的人,将视线固定在了女祭司身上。 “他们怎样看待这次摄政的启示呢?” 这些人是积极介入这次叛乱的其它国家。 虽然现在只表现出了对皇国消极的行动,但是以前的他们可是暗地里积极地支持着加里亚斯和神官们的行动。 他们认为如果皇国发生动摇,就会出现漏洞。 “嗯,当时在村子里的联络人员不见了。我问村里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们肯定是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女祭司迷迷糊糊地说着,但实际上,联络员的举动让她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希望回到中央,但她也理解在全国体制已经巩固的这个时期采取行动的危险性…… 如果做得不好被中央瞪一眼,组成讨伐队的话,就没有退路了。 爱慕她的乡亲们也可能被问罪。 “那些家伙都理解错了。我们曾想过要去中央,那是为了让村里的人都能安心地生活吧” 实际上,他们已经聚集了相应的战斗力。 这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神殿骑士们谋反,使中央的权威丧失,百姓向政府控诉地方的现状。 光靠神殿和领主不能统治战争时期的地方——必须把这个想法通知给中央政府。 “那么,就这样静观殿下的动向可以吗?” 老司祭说着环视了一下现场。 每个人都点了点头,老司祭准备解散这个集会的时候,他的助理助祭慌忙跑了进来。 “司祭大人!传来帕尔蒂尔的村庄被魔兽和贼袭击的急报!” “你说什么?” 女祭司对助祭的话做出了反应。 帕尔蒂尔村是她管辖的山区。这个时期已经被笼罩在难以下山的大雪之中。 她也是使用飞翔系的魔法才来到这里的。 “村子里!大家怎么了?难道是那个可恶的联络员吗?”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联络员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笑容。 他们之所以消失,不仅是为了逃亡,还是为了将村子变成贼,进一步加深皇国地方和中央的不和! “详细情况我还不清楚,刚才有通信到邻村。” 村子里又传来了捷报。如果考虑到时间差,村庄的情况绝对不好。 即使是现在,也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根!借我骑士!” “那倒不错,可是你怎么才能到村子里去呢?你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吧?” “嗯……!!!” 被称为根的青年司祭的回答,让女司祭无言以对。 即使借用了其他神殿的骑士,她也没有办法把骑士带到村子里。 “啊,只能这样做了!这样做的话多少会有损失,我就拜托“图姆”主教派遣神殿警备骑士” 飞翔系魔法基本上只会让那些施法人移动。 如果换了术式,对于不会魔法的人也可以移动,但她却没有这种本领。 “这里向殿下求救怎么样?” 壮年的司祭这么说着问老司祭和老女司祭。原本就以战斗为生,壮年的司祭的想法远远不止这些。 盗贼们袭击村子,虽然不是不能想象的事,但在这场雪中,他们应该也不会心满意足。恐怕盗贼会袭击更多的村子。“ “盗贼大概不认识殿下吧。也不可能知道殿下巡视 的计划?会不会误以为殿下一行是自己的讨伐队,于是躲进村子里去了呢?即使是联络员,也不可能掌握全部小偷。大概有一两个合作者吧。如果他说“讨伐队来了”的话,就会变成这样。这样的话我们很难招架得住。” 为了与讨伐队战斗,他们劫持人质,夺取村庄的粮食,顺便在名为雪的天然城墙上保护自己。 壮年的司祭想,这也是贼能想的出来的。 他自己也记得在山贼时期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但那时候雪在春天融化之前逃走了。 这次也是一样,打算在积雪融化时越过国境逃往邻国吧。 现在为了防止皇国国内逃兵的逃跑,国境在正规军的严格管理下。定期有全副武装的部队在巡视,探测魔力残留的装置也遍布各地。 虽然用正面攻击很难突破,但如果在等待积雪融化的情况下翻山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如果能越过冰狼们的地盘,就能穿过山朝半岛一侧而去。 “殿下应该会有相当的战斗力,一旦有紧急情况也不会很难召集援军。而且,与其在这里随心所欲地行动,还不如向殿下求助,告诉他我们没有二心。要不让我们站在最前线也可以!!” 壮年司祭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瑞克提法尔怀疑他们的叛变,但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叛变的意志。 只要摄政来到此地,了解当地的实情,并赋予神殿以外的保护百姓的力量,就足够了。 神殿权威的丧失终究只是一种手段。 虽然自己回到中央拯救地方也是一种手段,但也很有可能因此而给人民带来更大的困难。 “从这里派使者到殿下手下要花多少时间?” 老司祭问根。 作为传令,他手下有能够完成相应任务的骑士。 “使用魔法也才半小时吧。不过,殿下是否相信突然出现的骑士的话是另一回事。” 说来瑞克提法尔是得到这片土地有叛变之兆迹象的情报来的。在那里被全副武装的骑士请求救援,不怀疑是什么陷阱。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麻烦你了,根。” “是的。” 青年司祭向老女司祭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女祭司在那里待着,心情十分恶劣地转过身去,老祭司看了之后说了句话。 “叶华,你可别急啊。就算你一个人回去也救不了村子。还不如作为殿下的领路人在这里等着。” “我明白!村里的年轻人们应该能忍耐一段时间……所以才进行了训练。” 叶华当场跪在被废弃的祭坛前,双手交叉祈祷。 她纺纺了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认真祈祷的话。 “我们敬仰的历代陛下。请保佑在这片土地上安稳生活的百姓。” 她这样祈祷着,突然想到现在的皇国不存在“陛下”这个称呼。 祈祷也不能满足。这也许也是平时不虔诚的报应吧,同时她感觉自己明白了梅蕾蒂亚成为总大主教的原因。 那个女人,至少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妹妹。正因为如此,她才听取了四界之主的意见,并在历代皇王的加护下成为了总大主教。 “话说回来,殿下比我们还小。” 想到这里,叶华垂下了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最初有一种与梅蕾蒂亚为敌的虚荣之心。 其次是中央的欲望。 现在,她只希望村子平安无事。 “我们的女祭司还真傻,仔细看看周围,中央以外的答案已经摆在面前了……” 说着,老女祭司轻轻地拍了拍叶华的肩膀。 “如果你注意到这一点,还可以看到其他的路。你应该得到机会,直接向莉莉西亚和梅蕾蒂亚讲述这片土地的真相。” “……” 老祭祀无言地看向她们们俩,然后慢慢地闭上双眼。 祈祷并不是不能到达。此时此刻,更应该做一个神官的本分。 “叶华,如果有援军来了,请让身体休息一下,给他们马上带路。” 摄政本人作为援军出现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但按照他的意思,部队很快就会到达。 老司祭确信瑞克提法尔会立刻决定派遣援军。 那个青年知道没有时间,立刻就能做出必要的决断。 “你可以使用里面的房间。养精蓄锐,在寒冷中走路或飞起来吧!” “好的,谢谢。” 在老女祭司的陪伴下,叶华走进里面的小房间。 在作为神殿管理室使用的房间里,为了取暖、休养身体,这里配备了各种设备。 “——哎呀!殿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司祭转身走向祭坛,跪着开始祈祷。 ◇ ◇ ◇ 这时袭击帕提尔村庄的是野盗三十人和拥有驱使一名魔兽力量的魔导师──,也就是魔兽使。 “讨伐队来了。” 听到同伴的叫唤,他们按照事先为讨伐队到来所准备的计划,袭击了附近的村庄。 可是,即使准备好了,盗贼们的行动还是焦急的。 “哎呀哎呀,没走运。” 魔兽使低着头,急急地忙碌着,冷冷地笑了。 他原本是属于诸侯军队的魔兽使,不过,由于被认为是过去的犯罪经历问题不能移籍到正规军。 那个犯罪是使用使役的魔兽来袭击孩子。 当然,他们并没有剥夺生命。 看到被魔兽吓一跳的孩子哭喊着向父母求救的样子,他乐在其中。 但是,他的这种行为理所当然被视为问题。 他主张魔兽逃走了,想要袭击孩子,但是就在那之前他及时制止了。 虽然如此,但他的主张还是被接受了。 但是他在军队的立场变得很微妙,最终还是辞去了军队的职务。 有能力的魔导师不愁吃穿,他最初也负责街道上的商队的警备,以此来赚钱。虽然也有被佣兵团邀请的时候,但其中一人以性格不合为由拒绝了。 就在一个月前。 他所护卫的队伍被许多贼袭击了。 这是被治安维持部队追捕,聚集在该地区的多只小偷偶然瞄准了相同的猎物而发生的事情,贼帮们没有任何联系。 但是,就是被这样一群小贼恫吓住了,他没能保护好队伍。 本来是为了吃饭而干的,所以他并没有要保护队伍的意识,更没有即使是拼上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队伍的意识。 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在女人们的悲鸣声中,他把自己的提议卖给了数量最多的盗贼团。 贼们一开始似乎对他的提议表示怀疑,但在皇国内治安迅速恢复的现在,如果考虑到逃往国外,他们认为他的提议是可以使用的。据说一个魔导师可以匹敌数十个士兵,盗贼头子决定接受他。 从那以后,他反过来袭击了一直被他护卫的队伍。 其中也有以前护卫过的队伍,他毫不犹豫地操纵着魔兽们。 他从被魔兽吃掉后尖叫的人群中获得快感,感觉找到了自己的天职。 然后是几天前。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自称是某国特工的人,以袭击附近一个村庄的名义送来了钱财。几个同事似乎已经知道他的长相,对工作人员的提议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特工们说,成功袭击后,只要潜入村庄过冬,等雪融化后进入自己的国家,就能保证人身安全。 他们认为在皇国已无立足之地,便接受了这一请求。 他们喜欢袭击 警备森严的村庄。 酒、食物、积蓄的钱,还有女人。虽然不能奢望太多,但只要坚持一冬左右就能得意洋洋。 然后命运的那天,他们袭击了积雪很深的村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出现讨伐队。 梅蕾蒂亚听到叶华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头。 印象中是个口音怪异的女子,从神学院没完没了地和自己计较。 在别人看来是朋友,但现在渐渐疏远了。 “叶华的村庄被袭击了?他们不会是打算给我们下套吧?” “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收听旁边村庄的通讯,就可以知道这件事的是真是假了。” 抵达目的地村庄后,梅蕾蒂亚对出现的骑士充满了警惕。莉莉西亚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姐姐说过什么,紧挨着瑞克托盯着骑士看。 但是骑士向瑞克提法尔报告说,更往北的帕尔提尔的村庄遭到盗贼的袭击,并请求救援。 听到帕提尔村祭祀的名字,梅蕾蒂亚的表情变得僵硬,瑞克提法尔听从了骑士的建议,偷听了村庄的通信,并确认确实有贼出没。 “的确,村子里有相当数量的小偷袭击。帕提尔的村子里有防御设施吗?” “栅栏和护城河。因为是在悬崖峭壁上的村子,所以要进村只能走正面那条路。” “如果不是人类,可以从其他方向攻击吗?” 如果是身体条件比人出色的魔兽,攀登悬崖或越过栅栏并不是一件难事。 瑞克托把同行的近卫士官和少女骑士聚集到村集会场,让出现的骑士说明情况。 “从这个村子到帕提尔的村庄,飞翔魔法还不到半小时,但这支部队里能使用飞翔只有五个人。” “五个人能降伏三十一人的贼吗?” 对瑞克提法尔的提问,护卫部队指挥官近卫中尉摇了摇头。 “从战斗力上来说是有可能的。我们对近卫很有信心。但是,如果村民被挟持为人质,我们不能单独应对。” 中尉说得有道理。 在这种情况下,分别需要夺取人质和向贼发起攻击的部队,但用五个人是办不到的。 即使近卫力量强大,也无法战胜单纯的暴力数量。 “我们的同事也正往帕尔提尔的村庄赶去,他们说可能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达。” 受命出现的神殿骑士以沉着冷静的态度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可是这样一来,村子就没救了。” “是的,一想到遭到袭击,即使村庄守备队保护得很好,也不能忍受一个小时。” 作为自警组织村庄守备队终究只是以自卫为目的的青年组织而已。不能期待真正的战斗力。 瑞克提法尔看着骑士的态度变得忘记了来这片土地的目的是要消灭他们的叛变。 如此一来,骑士的态度接近作为骑士的理想形象。 “嗯,嗯。” 瑞克提法尔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油灯呻吟着。 看到这个样子,这位中尉压低声音说。 “殿下,殿下该不会是打算自己出马吧?” 看到瑞克托的样子,神殿近卫骑士慌张了。 确实,瑞克提法尔也听过民间关于自己的故事——但这并不能阻止自己大显身手! 当时,皇国各地流传着一个大队的帝国军队自动木偶被歼灭的故事。 只是这次的对手是野盗。 如果是国家大事,摄政可能会亲自站在最前线,但现在并非如此。 “听好了殿下,我们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被命令要拼命阻止。” “命令?对我?” 瑞克提法尔对中尉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近卫军在瑞克提法尔的指挥下。 也就是说,如果当场有瑞克提法尔下达命令,他们就只能服从。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阻止殿下的行动,所以这种无理的举动也未尝不可。 “命令我的是梅里艾菈公主殿下,她说如果殿下出现那样行为的话,公主殿下会哭着诅咒你。” 少女骑士说道,瑞克托便停止了动作。 这正是针对瑞克托的弱点进行的攻击。 “殿下也请自觉,自己的身体并不是殿下一个人的东西。不仅仅是梅里艾菈公主殿下,如果莉莉西亚殿下和梅蕾蒂亚主教知道殿下的想法的话……” “啊,知道了,够了。” 瑞克提法尔不情愿地挥了挥手,转向神殿骑士。 “虽然是这样的形式,但我们先派出五个人。他们的行动可以让敌人停止、滞留,然后等待骑士们的到来。” “没问题,我问你这样就可以了吗?” 作为现实问题,瑞克提法尔几乎没有选择。 是把部队集中起来送去,还是逐步投入兵力。 从军事常识看属于前者,但从道义、政治常识看属于后者。 如果为了取得确实的胜利而牺牲了百姓,那就是政治上的污点。 与此相反,如果派遣尽可能快的部队,那么在政治上名义上是成立的。 这里有瑞克托,缩小了他的选择范围。因为他被推上了所有责任的审判台。 “让先遣队拥有必要的装备。” “哦?!” 中尉似乎并不打算对瑞克提法尔的判断提出异议。 作为军人,对这一判断提出异议是正确的,但作为一个人,他认为至少能让更多的村民得救的选择的瑞克托是正确的。 根据结果如何,自己的命运也会决定吧。 是忘记进言,杀死部下的男人吗? 亦或是一位辅佐摄政,救助百姓的英雄吗? “那么,对剩余的部队重新部署,保护这座村庄。后宫护卫部队要确保莉莉西亚和梅蕾蒂亚的安全。” “是。” 会议结束后,瑞克提法尔离开了集会场。 然后,送走了五名近卫之后就消失了。 “竟然让他给逃了!!!!” 莉莉西亚和近卫中尉两人在雪地上大叫。 第五章 冰雪之村 裹着魔动式甲胄,带领着为了抵御寒冷而把脸藏起来的六名近卫,到达了村庄。 远处也能看到村子里冒着火焰,她感到身体僵硬。 “目标确认。各自以我方远距离炮击为信号突入。让贼族无力化,确保居民的安全。” 一个近卫这么说着,剩下的五个人朝着村子加快脚步。 叶华按照事先说的那样,和剩下的一个人原地待命,当旁边的近卫向空中展开假想炮口时,急急地停下了脚步。 “你打算干什么?这样开炮的话村子会乱糟糟的!” “因为使用了分裂型导弹,所以没有问题。而且,即使打中也顶多会晕过去的威力。也不会穿过建筑。” 即使这样,只要瞄准窗户等,诱导导弹就能到达室内。 就在叶华停止的瞬间,近卫将魔力集中到虚拟炮身上,一口气发射了五发子弹。 “哎呀!” 叶华抱着头缩成一团。 可能是控制失灵,抓住了在空中开始旋转的叶华的手臂,近卫问她。 “怎么办?一起去的话也可以。请告诉我村民藏在哪里,避难设施在哪里。当然这很危险,你也可以在这里等候。如果有增援的话,请引导至那边” 当被问到要选哪一个时,叶华情绪激动地喊道。 “走!一定要走!那里有我的学生!还有等待着我给他们取名字的婴儿!” 叶华甩开卫兵的手臂,冲到村子里。 近卫对里华的反应感到十分惊讶,但马上追了上去。 当叶华到达村子时,那里已经变成了战场。她的目标是教堂。如果万一被魔兽袭击,就把村中心的教堂指定为避难所。因为位于市中心,从村子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在同样的时间到达。 看到突破教堂天窗跳进礼拜堂的叶华,聚集在一起的村民们发出了欢呼。 天窗被察觉到叶华动向的近卫用魔法射穿。否则,为了能承受雪的重量而设计的窗户,即使与叶华相撞也纹风不动。 “司祭大人!祝你平安!”“村长,村里的人都没事吧?” “因为女人和孩子都先去避难了,所以还好。幸好礼拜时间都在这里。” “是吗,太好了……” 叶华跌坐在地上,村长急急地跑了过去。 “那么,司祭大人,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不过年轻人还在村里战斗吧?” “是的。但是途中军队来了……” 每个小偷都被单独击破——村长这样告诉了叶华。 但就在这一瞬间,教堂的大门突然爆炸,一个巨大的黑影冲了进来。 “啊~啊~!!” 听到孩子和女人的尖叫声,叶华慌忙站了起来。 卫兵从旁边跑过去。 “魔兽!发现了魔兽!” “司祭长!请大家到祭坛上去!” 听到卫兵的呼喊,叶华向村长下达指示,向祭坛方向聚集村民。 祭坛的一侧是石壁,即使是魔兽也不能轻易破坏。 “魔兽们最开始在村子里胡闹,但很快就不见踪影了。到现在为止,没想到又出现了……” “不管怎么样,我早就料到军队会来助威。” 叶华把腰上的伸缩式圣制银杖撑起来,把村民放在背后庇护着,面对魔兽。 “是吗?是军人吗?” “应该是吧。根据军队的规模,应该是解散的贵族君残党吧。但是增援包括司祭殿在内只有七个人,我认为应该可以取胜。” 近卫从虚间抽出太刀,对准魔兽。 魔兽就像四只有着巨大四肢的狼,身体非常庞大,圣堂的大门勉强可以挡住。 即使四伏在床上,体育高也接近近卫兵的两倍。 “很难想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这家伙是为了困住司祭的魔兽吧。” 近卫兵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慢慢摸索着与魔兽的距离。 如果愚蠢粗枝大叶地向前突破自己,村民们可就危险了。 “你说‘困住’,我有那么容易被困住吗?” “神殿系的魔法从攻击到恢复都是乱七八糟的。尤其是这样的使魔兽,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知道魔导师是多么的危险” 魔导师在战场上是最先被瞄准的对象。 当然,为了对抗这一威胁,人类已经准备了很多防御手段,但魔导师无疑已成为了战场上的高危目标。 “——呃。” 叶华虽然有圣杖,但不管杖术如何,她都不擅长魔法。 虽然学会了几种与杖术相结合的魔法,但剩下的只有恢复魔法和魔法药的知识。 基本上,完全可以完成神官的任务。 也不是没有把战斗系的魔法全部修习的神官,不过,他们几乎都成为神殿近卫的骑士。 “被吓到了,不好意思啊。” 叶华从额头上冒着汗,恨不得把自己吓一跳的魔兽骂一顿。 要是可以不用多管闲事就那样逃了就好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任务留给增援的骑士们了。 “你能战斗到什么程度?” 叶华并没有对近卫的战斗力抱有太大的期待。 近卫兵样式的量产型魔动式盔甲闪着银光,看起来很结实,但如果对方是那样的魔兽,那负担肯定很重。 她最坏的打算是让村民从地下室或者后门逃到外面。 地下室的确坚固牢靠,但入口却只有一个。也就是说,一旦进入,就已经无法逃跑的。 而后门则意味着将失去教堂的保护。 如果教堂周围的盗贼被镇压就好了,如果再出现盗贼,那就太惨了。 “那么,司祭,您希望战斗到什么程度?” 近卫士兵的回答比想象中还要温和。 在魔兽面前,看不出那么有气势的样子。 “希望……当然,我想要是能保护我们就好了……” 虽然叶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但心里对卫兵的回答并不满意。 只要愿意就可以,像叶华这样的圣职者也不想做。 因此,需要相应的实力和努力才能取得理想的结果。 “大概就在这附近吧。” 近卫兵挥了挥大刀,把剑指向了魔兽。 “一定要注意做到不过分……不然之后会被骂的。” 在叶华询问这句话的意思之前,剑尖发出了不可逆的力场。 从太刀射出的力场,几重几重地冲向魔兽。 一旦接触到魔兽,就会将身体组织一个个切开,一点也不减速地贯穿魔兽的身体。 魔兽的身体从其头部一直到尾巴尾巴都被削成圆形,碎片随着水声从教堂外四散开来。 “嘘!” 叶华被这情景吓得脸色发青。 虽说是魔兽,这种死法也太凄惨了。 “下次再来吧,有客人来了” 近卫踩着魔兽的身体走出教堂,看到站在教堂外面的那个人套住了他的脚。 男人看了看近卫的身影,捂着的嘴大大地扭曲了。 “你……不是普通的士兵吧!” 他发自内心地开心地晃了晃身体,问道近卫。 近卫对这个问题微微歪着头。 “不是普通的士兵。不过,原本普通的士兵是什么呢?” “呐?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说完,男子双手对着卫兵,从袖子里放出了黑暗。 “被我轻易杀死的是士兵。和我交锋的是好士兵!你说对不对呢?摄?政 ???喔!!” 黑暗当场蹲在地上,变成了比刚才更巨大的两头魔兽。 这是一只巨大的狼,它的额头上有两个弯曲的角,嘴里还不断滴着口水。 在魔界的狼中,双角狼迪诺·沃尔夫被认为拥有相当的规格。 “摄政?” 从教堂里走出来的叶华被男人的话语吓得哑口无言。 但是,这对于魔兽师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 “得到啦!” 两只中有一只飞向安魂曲,另一只飞向叶华。 叶华慌忙跑到教堂,却被魔兽的血滑倒了。 “完了。” 而且因为这个冲击,手上的银圣杖也松开了。 虽然叶华想方设法要与信徒们一起唱出防御魔法,但动摇的精神并不能马上实现。 “司祭大人!” 教堂里传来了村民的声音。 其中一个孩子想要救叶华,但被母亲抓住放了回去。 一位老人手拿祭坛上的银制蜡烛台子向这边跑过来,可是老了的腿怎么也赶不上。 村长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僵在原地,发出了把村子里的妇女们捆绑在一起都从未听到过的惨叫声。 “司祭大人!” 叶华被魔兽朝向自己的身影吓得目瞪口呆。 好恐怖。 面对魔兽,面对自己的死亡。 与梅蕾蒂亚对抗,考虑回到中央。 但回想起来,刚进神学院的时候,她和梅蕾蒂亚可以说是挚友。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自己看来,这与梅蕾蒂亚的妹妹莉莉西亚被选为巫女公主的时间一致。 周围的人开始特别重视梅蕾蒂亚,自己也被疏远了。 被认为是梅蕾蒂亚的陪衬。 (啊哈,白痴!) 讨厌那样的待遇,使得自己变得讨厌梅蕾蒂亚了。 既不是梅蕾蒂亚疏远自己,也不是自己疏远梅蕾蒂亚。 只是对自己没有自信而已。 (怪不得自己永远无法变强大!。) 叶华喃喃自语着,想象着自己被眼前的魔兽吃掉了。 很般配的结局。 对于逃避现实来到这么偏僻地方的自己来说,这样的程度已经足够了。 “唔……再见了!”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话音刚落,叶华的身体就被热腾腾的魔兽的口腔捕捉到了。 瑞克托望着扑向叶华的魔兽,挡在了叶华的身前。 叶华跌倒了,那个身影消失在魔兽的口中。 (最近尽是这样的事情) 梅蕾蒂亚也是如此,不久之前还掠夺了帝国的机人族。 每当自己面前有人受伤,他有力量去拯救。不由自主的就动身了。 不是博爱精神,只是没有理由地看着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如果是战争,这也是理由之一。如果是事故,如果是疾病,如果是能力所不及的死亡,反倒有自信接受。 最近,瑞克托开始问自己能不能接受眼前的死亡。 梅蕾蒂亚失踪那时也是如此。他问自己能否接受未来嫂子的死。 莉莉西亚会哭吧。并且考虑到自己会后悔,所以选择了拯救。 事实上,他并不后悔。 倒不如说,松了一口气。 莉莉西亚笑着迎接了他,梅蕾蒂亚也开心地看着妹妹。 我打心底里觉得太好了。 我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另一方面,── (感觉「皇剑」催促着自己行动) 那种感觉并不是很明确的。 但是,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命中注定”这种东西的话,他一定会因此而挥舞着“皇剑”。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行动太被动了。 自己的选择,一点都不存在。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呢? (──不知道) 瑞克托被要求不要再使用“不知道”的回答。 但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回答。 如果问谁的话会知道吗?如果是比自己活得更长、拥有更多知识的人,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不行吧) 瑞克托爽快地这么想。 即使得到了谁的回答,那会成为自己的答案吗?包括自己在内,能说服谁吗? 不,不能。 给别人的答案不能引导人们。那是失礼于人的行为。 当然,也可以向某人索要到那里的信息。 让别人听那个回答,获得感想也是好的吧。 但是,只有他得到的回答归他所有。 不管那个答案是否真实。 (如果没有人负责任,这是我应该得到的答案。) 瑞克托挥出“皇剑”,两腿用力。 在魔兽的血纷飞中,他在积雪的地面上踢来踢去。 同时,爆炸。 瑞克托踏上接触面弹得很高,就像受到了炮弹轰炸一样。 引起爆炸的罪魁祸首,就是利用爆炸的力量来加速。 一举到达了叶华的身边。 “呼!” 用那个气势乘上“皇剑”,突刺。 刀刃贯穿着厚厚的毛皮,到达喉咙内部。然后,把那个刀尖 作为起点,让冲击波跑起来。 即使是魔兽,也无法抵挡来自体内的冲击波。 魔兽的身体为了承受冲击不停地跳跃,但那也只是几个瞬间。波涛汹涌,不久弹了起来。 “────” 踢飞魔兽的身体后,从下面出现的是叶华呆然的表情。 那张端正的脸被鲜血染红,变成了凄绝的模样。 “司祭,请回教堂。” 瑞克托告诉她后,面对魔兽使。 背后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和“司祭,快点!”的村长的声音。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嗯~ ?真是让我打开眼界了呢?” 魔兽使极大地扭曲了头回答了镇魂曲的问题。 对那个态度感到违和感的镇魂曲,扫描了魔兽使的身体。 于是,为了使其体内的魔力放大的代价,出现了使理性后退的魔法药的反应。 “服了药了吗?” “和像你这样的大人物在一起,不这么做可不行哦?!” 狂笑的魔兽使。 本来应该是更理性的,不过,只要药效继续下去就这样吧。 不仅如此,根据药物种类的不同,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好也罢坏也罢,我选择的我的道路,就只是这样吧?” 他真的是自己选择的吗? 瑞克托是这么想的,但他认为进一步的思考是毫无意义的。 魔兽使者经过了怎样的人生才走到现在,瑞克托不知道。 “我是邪恶的魔兽师。” 魔兽使这么说着,双臂指天。 从他的两袖上传来了几声不祥的吼声。 “有能力就把我杀了。” 这是魔兽使者的临终遗言。 他就那样挥下双臂,从袖子里释放出无数的魔兽。 魔兽们一边重新构造自己的身体一边向瑞克托逼近,每一次都被一刀斩下。 十、二十、三十、四十,甚至五十。 出现的魔兽被瑞克托轻而易举击落。 像鸟一样的魔兽。像鱼一 样的魔兽。像猪一样的魔兽。像鹿一样的魔兽。其中有外形酷似人类的猿猴魔兽,也有外形像龙的魔兽。 但是,瑞克托觉得那些全部都是为了被自己斩杀而被召唤出来的。 “悲哀。” 为了被杀而活着。 瑞克托想起了这句话。 他将目光投向魔兽使者,对他发疯似地持续笑着的样子也抱有怜悯。 “真可怜!” 所以,他在魔兽使的身边疾走了。 一边用《皇剑》的刀尖划破地面,一边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那个结局。 “下次,别再走错路了。” 从地面上砍下来。 魔兽使的身体从胯下之间到头顶被一条直线割裂。 笑声在那之后只持续了一秒,就中断了。 瑞厄克托眺望着向左右分开倒下的魔兽使的身体,并确认着村子的战况。 “援军到达!” 这个声音从村子的一角传来。 正在正门附近战斗的近卫发现了通往村子的神殿骑士。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吧!” 其中一名近卫用扩音器魔法这样呼吁道。 盗贼们之间的动荡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从村子各处传来的战斗声响也消失了。 瑞克托站在教堂前,眺望着教堂。 他并不想抢夺近卫或神殿骑士的功劳。这是他们的功绩。 “结束了吗?”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叶华的声音,瑞克提法尔转过了头。 看到瑞克提法尔的叶华瞬间浑身发抖,但她仍然坚持说着。 “为什么是摄政?” “这种情况下,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了。” “我想也是……” 叶华擦了擦脸上的魔兽的血。 叶华擦完血,喘了口气,脸颊上只留下一处血。看样子血有点僵了。 “对不起。” 瑞克提法尔用手擦去了残留在叶华脸颊上的一缕血。 “嗯!” 叶华吓了一跳,转身离去,瑞克托从怀中取出毛巾,用手按在手巾上擦了擦。 “士兵们平安到达。” 瑞克提法尔望着不断投降的盗贼们,抬头望向天空。 虽然很冷,但天空十分晴朗。(天天撩妹) ◇ ◇ ◇ “嗨,梅雷蒂——亚。” 这是在村庄重逢后的一击。 瑞克提法尔被打到心窝的拳头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蹲在了地上。 一般的对手是不允许向瑞克托挥拳的。 如果可以的话,就只有和他地位相同的人。 “梅、梅蕾蒂亚……这到底是……” 面对颤颤巍巍的瑞克托,俯视着它的梅蕾蒂亚的态度清冷得近乎做作。 “你在干什么?” “什么嘛!!当然是救人……好疼好疼。” 接着被拉住耳朵,瑞克提法尔半泪向站在梅蕾蒂亚旁边的莉莉西亚求救。 “莉莉西亚,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要!” “咦?为什么?” 莉莉西亚把头扭向一边,瑞克托惊讶地问她为什么。 “我好几次都拜托你不要乱来,但是瑞克托没有遵守,所以我现在很生气。” “我的意思是,选择了能够救最多人性命的可能性。” “那么,如果瑞克托像那样出了事该怎么办呢?” 莉莉西亚像只小狗一样叫着。 震撼力暂且不说,——可爱。 “瑞克托保管着很多人的生命。如果不把责任意识到,并付诸行动,我会很困扰的。” “嗯嗯!” 梅蕾蒂亚在旁边点头示意,在她看来,默默对自己离开的事很生气。 正如莉莉西亚所说,自己寄托着很多人的生命。而自己所保管的生命中,也包含着人民的生命。 为了保护视他为摄政的百姓,瑞克托有责任采取一切手段。 如果这次也是责任的一环,那么这一行动是完全正当的,但这一点瑞克托不敢说。 “瑞克托~~!!” “好的,对不起。” 瑞克提法尔摸着莉莉西亚的头道歉。 莉莉西亚想挥去瑞克托的手,但输给了抚摩自己头部的手掌的触感,最终选择了继续抚摸。 “所以说今后要做的更好……” 丝毫感觉不到莉莉西亚威严的样子。 看到妹妹完全被瑞克托抓住弱点,梅蕾蒂亚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好像能顺利进行下去。 “嗯,总算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这里是叶华插进来说话) “嗯!妹妹也长大了!叶——华~?” 看到同学静静地出现,梅蕾蒂亚霎时皱起了眉头。 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自己而被疏远的神学院的叶华。还有加里亚斯。 对着偷偷摆好架势的梅蕾蒂亚,叶华摆了摆手。 “他好像很在意,不过我们并没有特别恨你。我不打算把加里亚斯的事说成‘跟我们无关’。实际上,这跟个人的事没有关系。” “是吗?” 梅蕾蒂亚吃了一惊,不觉发出怪诞的声音。 “对,以前的事……” 叶华急急地欣赏着梅蕾蒂亚惊慌失措的态度,过了一会儿才开始静静地说。 “我也是,一开始很恨你,你妹妹也是。” 叶华像以前一样称呼莉莉西亚为“妹妹”。 巫女公主不介意,而是怀念从前。 “我只是说了你的坏话,就被左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想我已经是很耐得住性子的复仇者了。” 实际上她并没有说坏话。 但“无意中殴打了称梅蕾蒂亚为妓女的主教”是谁也不能公开的秘密。 “嗯,也许吧。” “可是,梅雷!” 叶华抓住梅蕾蒂亚的两肩,正视着她说。 “恨也好爱也好,对我来说,你是朋友。不,因为是朋友,所以恨也好爱也好。” “叶华……” 梅蕾蒂亚对叶华的话很惊讶。 “我喜欢这附近的村子,你在中央工作的时候,我就在这附近过得很轻松。” “所谓轻松……难道不是想回到中央吗?” 梅蕾蒂亚的声音目瞪口呆。 从加里亚斯的话中可以看出,叶华想要回到中央。 “就算说是中央,也不能说是现在的中央吧?那样的话,你走了之后就可以瞄准总大主教了。” “嗯? !” 梅蕾蒂亚这一次真的吓得跳了起来。 叶华的言行是以前那种直来直去的,但这次还激烈。 “不,我们也想了很多。现在我们即使到中央,也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梅雷不知道中央的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出人头地吧。” 梅蕾蒂亚带着尴尬的表情苦涩地承认。 无论什么理由,她自己都希望出人头地,而叶华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做,会被中央和地方压榨干净吗?” “嗯,算是吧。” 梅蕾蒂亚知道叶华拥有出色的能力。 至少在神学院里,叶华一直保持着比梅蕾蒂亚更高的成绩。 如果没有莉莉西亚这张底牌,那么梅蕾蒂亚在叶华之后大概一辈子都会敬仰她吧。 叶华的周围有很多人,梅蕾蒂亚也被她那开朗的性格所吸引,和她成了朋友。 为了妹妹而每天过着几近极限的生活的梅蕾蒂亚,能够这样登上总大主教宝座,是因为有老师和朋友。 “因为是这样,所以我拜托梅雷在中央肃清一下。” “为什么是我?” “你是现在的总大主教吧?除了你,我还能拜托谁?” 地方的事就自己来做。中央的部分则交给梅蕾蒂亚。 把叶华的话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但实在是太自私了。 “叶,你还在烦恼吗?” “什么??——根,已经到了吗?” 叶华对出现的青年神官露出不满的表情。 似乎是想再多给梅蕾蒂亚一些压力。 “我们所希望的是神殿要有神殿的样子。我们已经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了你们,有一种手段可以用武力摧毁神殿的权威。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根听着她们的对话,露出了一丝苦笑。 确实用武力可以动摇神殿。迄今为止被认为是盘踞石的神殿一旦摇晃,即使不会倒塌,其存在的意义也会受到质疑吧。 被称为根的青年神官特意把这次事件讲给梅蕾蒂亚和瑞克提法尔听。 人们一有紧急情况就群殴中央。 即使会有人受伤,但是大家都做好了觉悟让瑞克托听到地方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们赌上了即使牺牲了许多,或许也能救出更多的人的可能性。 “殿下,神殿虽然不涉及每一个政治祭典,但神殿内部总是有很多政治力量蠢动着。这对殿下来说是巨大的武器,也是巨大的枷锁。” “忠言逆耳。” 瑞克提法尔这样回答了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或者稍微年长一些的青年神官。 “非常感谢。希望殿下还有历代陛下的护佑。” 青年说着就告辞了。背脊挺直,走路的样子堂堂得让人不认为是刚刚向国家元首预告叛乱的人。 “——啊!殿下~!” “叶华,你觉得怎么样?” 叶华似乎提出了充分的要求,梅蕾蒂亚垂下了肩膀,让瑞克托感到同情。 瑞克托想,为什么叶华的立场那么强烈? “啊,难道我们对梅雷说了很多话很不可思议?” “嗯,没错。” 瑞克提法尔点头表示赞同,紧靠在她手臂上的莉莉西亚兴味盎然地抬头看她,叶华干巴巴地笑着回答。 “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不在的话,那孩子第一次考试就落榜了。后来还教了她很多东西呢~ ~” “等等,叶华,怎么在这里说出以前的事呢!” “嗯,你妹妹知道作为姐姐的你不是完美的女人也放心了吧?”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莉莉西亚在姐姐和叶华之间来回张望。 但见梅蕾蒂亚面露恐惧之色沉默不语,便老实回答。 “嗯,姐姐也是一副大大咧咧样子。” 那表情是打从心底感到安心的表情。 对她来说梅蕾蒂亚是一道很大的墙。这是她的目标。 似乎看到了通往那里的道路,她温和地微笑着。 “谢谢您,叶华小姐。” “嗯,毕竟不能向巫女小姐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不过,就饶了我以前的不敬吧?” “没关系,因为毕竟是我姐姐的朋友。” “是吗,要成为和姐姐不一样的女孩子哦。” 她吞吞吐吐地抚弄着,莉莉西亚高兴地笑了起来。 梅蕾蒂亚因为这兴奋的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再次垂下头。 “好像莉莉西亚被抢走了……” “好了好了,梅蕾蒂亚不也是离开妹妹的好机会吗?” 瑞克提法尔浮现出非常爽朗的笑容,拍了拍梅蕾蒂亚的肩膀。 立即被击落。 “太过分了。” 瑞克提法尔垂下了肩膀,发出了牢骚。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姑且听一听……” “什么事?” 瑞克提法尔惊讶地看着梅蕾蒂亚突然变低的声音,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你没有对叶华做什么事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瑞克托的回答也非常及时。 梅蕾蒂亚对这位看似无知的他,也放心不下,心想这次真的没事了吗。 “不,因为是你的事,所以我想你可能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既然说没关系,那就行了。” 梅蕾蒂亚拍了拍瑞克提法尔的肩膀,说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瑞克提法尔似乎无法接受,但他认为只要梅蕾蒂亚心情不错,就再好不过。 “啊啦~这不是殿下嘛!~~” 叶华走到他们身边。 就这样,叶华握住瑞克托的手掌,满面笑容地说。 “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玩!对了!我会经常写信寄望皇都,还请殿下也能经常回信!” “…………~?” 「我希望能够成为殿下的支持者!弥补殿下的不足!」 “嗯? !” 瑞克提法尔的手掌固然力气很大,但握住瑞克托的力量却比想象中还要大! “──瑞克托?!” 高涨的怒气,压在了瑞克托的背上。 “啊啦~要是你能原谅我就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就像是发现了莉莉西亚的怒火一般。这次,换成叶华握住莉莉西亚的手,笑了起来。 “殿下救了我,所以这次换成我来拯救殿下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啊~嘞!真的吗?” “是啊,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出现这种事(指瑞克托一个人战斗的事),妹妹你也不会反对我的做法吧?” “嗯……那是……” 不管瑞克提法尔的行动如何,莉莉西亚始终无法接受瑞克托单独前往危险的地方。毕竟是自己看不到地方的,就算没出了什么事,自己也会感到不安! “啊,妹妹,请听我说。” “诶?” 拉住莉莉西亚手臂的叶华,把嘴凑到莉莉西亚的耳朵上,喃喃自语道。 “──要成为身心都和梅蕾蒂亚一样的女人哦!?” “——!!” 那对莉莉西亚来说是决定性的一句话。 莉莉西亚一下子回过头来,无声息地被握住了叶华的手。 “虽然现在还太早,但第一皇妃的公荐,还请你多多帮助!” “是吗,谢谢你,妹妹!” 两人用力地握紧对方的手上下摆动。 瑞克提法尔和梅蕾蒂亚对不知为何结成的同盟目瞪口呆。 “瑞克托,我感受到了作为成熟女人的从容!” “哇~!妹妹真可爱!”(等等,叶华的性格是不是和出场不一样了,难道是我们翻译错了,一开始的冷淡,变成了莉莉西亚的小迷妹) “谢谢!” 瑞克托当场被叶华和莉莉西亚的对话冻结了。 梅蕾蒂亚当场蹲在地上喃喃道:“所以我才讨厌这个女人。” 神学院时期,梅蕾蒂亚多次被叶华所刺激。 曾与她在距离拉远的时候,感到寂寞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些许的喜悦。 “叶华也如愿以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不过,这次的事件,你也要好好顾虑一下我的感受啊!皇王和大主教一同前往北方地区,结果拥有同样地位的大主教却没能阻止皇王单 独战斗,这让我很难做的!” “原来如此……” 瑞克提法尔一边看着面容憔悴的梅蕾蒂亚,一边听着那深深的叹息。 “对于叶华,我欠了很多!” 面对跨越生涯的挚友,梅蕾蒂亚带着自卑感,再次叹了口气。 “妹妹!” “叶华姐姐!” “妹妹!!” “叶华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微微一笑的巫女公主和司祭。 在周围的骑士们毛骨悚然地看着这幅光景的时候,瑞克提法尔喃喃地说了一句。 “哎呀呀,我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结果,这种预感应验了。 这是预见未来的一幕对白,但若仅举一个例子,那就是继梅蕾蒂亚之后,又是一代女性总大主教。 终章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咦?为什么?” 回到后宫的莉莉西亚立刻前往了梅里艾拉的身边。 这是为了介绍叶华这一新的伙伴。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接近瑞克托?” “让叶华姐姐接近瑞克托,是为了让她对瑞克托的意识进行改革。” 而且,莉莉西亚说道,叶华住在遥远的北方,就算瑞克托想要靠近,也不是能轻易靠近的。(哇!好心机啊!我感觉莉莉西亚其实很聪明吧!) “叶华小姐具有与贵族、平民不同的见识。我想向瑞克托传达这一点,让他理解我们女人的内心。” “嗯,嗯,写信也没关系……为什么这么有干劲?” “我向叶华承诺过,我要变成身心都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哦,像梅蕾蒂亚那样的──,哇?真是志向远大啊!?” “对不起,我也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有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让你说前后没有太大区别了!” 梅里艾拉从心底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西亚把拳头伸向天空的情景。 追赶姐姐倒也不错,不过说起来对于瑞克托来说,梅蕾蒂亚大人不在瑞克托的选项中吧!。 如果是这样就本末倒置了,于是梅里艾拉决定全部保持沉默。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成长,而且瑞克托也不希望如此吧。 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女人,那么梅里艾拉也感兴趣。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告诉我希望变得和姐姐一样,我也帮不上什么!” “嗯,我觉得这个光靠自己是很难达到的……” 看到莉莉西亚努力的样子,梅里艾拉微微抽身向前,等待她继续。 “所以,我这次过来是希望梅里帮助我!” “哦,原来如此。” 至少在身份上,她们同为后宫的一员,而且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其她人多。 梅里艾拉开始被莉莉西亚的热情所感染。 说起来,莉莉西亚即使没有叶华的言语,一直一来也是将梅蕾蒂亚作为榜样。然后,对她来说,梅蕾蒂亚也是一种理想形式。 “还有,当我变得更成熟时,梅莉艾拉小姐要教我更多的事情。” “嗯!没问题!” 虽说前提条件有些微妙,但也不失为一个追求。 即使不以梅蕾蒂亚为目标,其行为和态度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这里开拓新的境界,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我们一起去打开瑞克托的内心吧!” 用力握手的两个人。 “反正很快就会解除同盟吧”,门旁两位少女骑士的内心无人知晓。 ◇ ◇ ◇ “奥莉佳,你没事吧?” “唔………” 皇国军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 在第89班的宿舍里,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没想到他竟然会战死!菲利斯,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要走向生命的终点的。” “是啊……” 站在厨房的女性和在从那里可以看到的会议室看书的女性。 前者的体格像成熟女性一样圆润,而后者则像少女一样纤细。 “卢飞璐会不会现在喝酒,现在在大吵大闹,受了警卫的照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无法像帕特里西亚那样冷静下来。” “我也不是很冷静啊……” 帕特里西亚所说的话,不理解的奥莉佳假装没有听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帕特里西亚拨动的锅声在室内回荡。 “会有新人来吧?而且是带着勋章的中尉。” “嗯,是军方决定的。” 在这场战斗中,她们失去了一个回归原队的队员。取而代之的是在同一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陆军中尉。 “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品温和,成绩一般,门第也不错。” 奥莉佳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母亲发来的信息告诉了帕特里夏。 其中缺少一个重要的情报,帕特丽夏没有权限知道的情报。 “是吗,既然不是坏人,就只能接受了。” 帕特丽夏关掉炉子,走进会议室。蓬松的暖色头发摇晃着,柔软下垂到眼睛的上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奥莉佳。 “奥莉佳,你真的没事吧?” 被这么温柔地一问,奥莉佳如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会让她感到害羞。 所以,她低着头回答说:“没事。” “太好了。” 被帕特里夏抚摸着黑头发,奥莉佳觉得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自己成了小孩子了一样! 虽然实际年龄帕特丽夏比自己低很多,但有这种错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差不多该去叫菲里斯了。” “嗯。” 帕特里夏一走出会议室,奥莉佳就一个人寻思起来。 虽然也很在意最近情况不正常的母亲,但兴趣还是新的班员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瑞克托—— 未来的伴侣的名字,说到嘴边还说不习惯。 “我叫奥莉佳。” 那么,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奥莉佳小声嘟囔着,接着全神贯注在书的世界里。 序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军人被称为是以他人的不幸来谋生的一种贪得无厌的职业。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人在忙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国民的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某种危险之中的时候。不管是战争还是灾害,不是谁都不会死或什么都不会被夺走的…… 所以,军人被当作散播疫病的神明来讨厌也是能理解的。 看到我们穿着军装的样子,是觉得威风凛凛呢,还是觉得充满灾祸呢?这就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了。 我们有我们若不完成职责就无法活下去的道路。理解司令部的方针,接受命令,然后去执行任务。 虽说是笨蛋做不了的工作,但也有不是笨蛋就完成不了的工作。能理解事物的头脑是必要的,但思考的头脑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有专门负责出谋划策的人存在,自身就不需要在这之上再考虑。 那就这么理解吧。 在瑞克提法尔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那时军部上层是相当忙碌的。 陛下拥有着和我们在根本上就不同的想法,认为必须要让专门出谋划策的人曾经的想法初期化。 从新生近卫军的创立,到对他国领土的侵攻能力的提升。 事后看到这些事,就觉得这种方针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在当时,即使在军队内部也都日益加剧的争论着。作为寒暄的代替,请愿书接踵而来,退职意愿就像炮弹一样交错乱飞,这些也并不都是玩笑。 不管好坏,陛下都带来了各种变化。 我吗?我自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我还是骑士学校的菜鸟士官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像这样能成为接受新闻取材的对象。 但是,没有后悔。 在觐见之间接受恩典之剑的时候,陛下这样说道。 那么首先,从如何守护彼此家人的方法开始考虑吧—— 王国历二零三五年 陆军中将鲁菲露·冯·古林贝鲁豪森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军人被称为是以他人的不幸来谋生的一种贪得无厌的职业。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人在忙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国民的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某种危险之中的时候。不管是战争还是灾害,不是谁都不会死或什么都不会被夺走的…… 所以,军人被当作散播疫病的神明来讨厌也是能理解的。 看到我们穿着军装的样子,是觉得威风凛凛呢,还是觉得充满灾祸呢?这就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了。 我们有我们若不完成职责就无法活下去的道路。理解司令部的方针,接受命令,然后去执行任务。 虽说是笨蛋做不了的工作,但也有不是笨蛋就完成不了的工作。能理解事物的头脑是必要的,但思考的头脑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有专门负责出谋划策的人存在,自身就不需要在这之上再考虑。 那就这么理解吧。 在瑞克提法尔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那时军部上层是相当忙碌的。 陛下拥有着和我们在根本上就不同的想法,认为必须要让专门出谋划策的人曾经的想法初期化。 从新生近卫军的创立,到对他国领土的侵攻能力的提升。 事后看到这些事,就觉得这种方针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在当时,即使在军队内部也都日益加剧的争论着。作为寒暄的代替,请愿书接踵而来,退职意愿就像炮弹一样交错乱飞,这些也并不都是玩笑。 不管好坏,陛下都带来了各种变化。 我吗?我自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我还是骑士学校的菜鸟士官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像这样能成为接受新闻取材的对象。 但是,没有后悔。 在觐见之间接受恩典之剑的时候,陛下这样说道。 那么首先,从如何守护彼此家人的方法开始考虑吧—— 王国历二零三五年 陆军中将鲁菲露·冯·古林贝鲁豪森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军人被称为是以他人的不幸来谋生的一种贪得无厌的职业。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人在忙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国民的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某种危险之中的时候。不管是战争还是灾害,不是谁都不会死或什么都不会被夺走的…… 所以,军人被当作散播疫病的神明来讨厌也是能理解的。 看到我们穿着军装的样子,是觉得威风凛凛呢,还是觉得充满灾祸呢?这就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了。 我们有我们若不完成职责就无法活下去的道路。理解司令部的方针,接受命令,然后去执行任务。 虽说是笨蛋做不了的工作,但也有不是笨蛋就完成不了的工作。能理解事物的头脑是必要的,但思考的头脑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有专门负责出谋划策的人存在,自身就不需要在这之上再考虑。 那就这么理解吧。 在瑞克提法尔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那时军部上层是相当忙碌的。 陛下拥有着和我们在根本上就不同的想法,认为必须要让专门出谋划策的人曾经的想法初期化。 从新生近卫军的创立,到对他国领土的侵攻能力的提升。 事后看到这些事,就觉得这种方针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在当时,即使在军队内部也都日益加剧的争论着。作为寒暄的代替,请愿书接踵而来,退职意愿就像炮弹一样交错乱飞,这些也并不都是玩笑。 不管好坏,陛下都带来了各种变化。 我吗?我自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我还是骑士学校的菜鸟士官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像这样能成为接受新闻取材的对象。 但是,没有后悔。 在觐见之间接受恩典之剑的时候,陛下这样说道。 那么首先,从如何守护彼此家人的方法开始考虑吧—— 王国历二零三五年 陆军中将鲁菲露·冯·古林贝鲁豪森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军人被称为是以他人的不幸来谋生的一种贪得无厌的职业。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人在忙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国民的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某种危险之中的时候。不管是战争还是灾害,不是谁都不会死或什么都不会被夺走的…… 所以,军人被当作散播疫病的神明来讨厌也是能理解的。 看到我们穿着军装的样子,是觉得威风凛凛呢,还是觉得充满灾祸呢?这就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了。 我们有我们若不完成职责就无法活下去的道路。理解司令部的方针,接受命令,然后去执行任务。 虽说是笨蛋做不了的工作,但也有不是笨蛋就完成不了的工作。能理解事物的头脑是必要的,但思考的头脑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有专门负责出谋划策的人存在,自身就不需要在这之上再考虑。 那就这么理解吧。 在瑞克提法尔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那时军部上层是相当忙碌的。 陛下拥有着和我们在根本上就不同的想法,认为必须要让专门出谋划策的人曾经的想法初期化。 从新生近卫军的创立,到对他国领土的侵攻能力的提升。 事后看到这些事,就觉得这种方针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在当时,即使在军队内部也都日益加剧的争论着。作为寒暄的代替,请愿书接踵而来,退职意愿就像炮弹一样交错乱飞,这些也并不都是玩笑。 不管好坏,陛下都带来了各种变化。 我吗?我自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我还是骑士学校的菜鸟士官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像这样能成为接受新闻取材的对象。 但是,没有后悔。 在觐见之间接受恩典之剑的时候,陛下这样说道。 那么首先,从如何守护彼此家人的方法开始考虑吧—— 王国历二零三五年 陆军中将鲁菲露·冯·古林贝鲁豪森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军人被称为是以他人的不幸来谋生的一种贪得无厌的职业。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人在忙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国民的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某种危险之中的时候。不管是战争还是灾害,不是谁都不会死或什么都不会被夺走的…… 所以,军人被当作散播疫病的神明来讨厌也是能理解的。 看到我们穿着军装的样子,是觉得威风凛凛呢,还是觉得充满灾祸呢?这就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了。 我们有我们若不完成职责就无法活下去的道路。理解司令部的方针,接受命令,然后去执行任务。 虽说是笨蛋做不了的工作,但也有不是笨蛋就完成不了的工作。能理解事物的头脑是必要的,但思考的头脑却是不需要的。也就是,有专门负责出谋划策的人存在,自身就不需要在这之上再考虑。 那就这么理解吧。 在瑞克提法尔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那时军部上层是相当忙碌的。 陛下拥有着和我们在根本上就不同的想法,认为必须要让专门出谋划策的人曾经的想法初期化。 从新生近卫军的创立,到对他国领土的侵攻能力的提升。 事后看到这些事,就觉得这种方针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在当时,即使在军队内部也都日益加剧的争论着。作为寒暄的代替,请愿书接踵而来,退职意愿就像炮弹一样交错乱飞,这些也并不都是玩笑。 不管好坏,陛下都带来了各种变化。 我吗?我自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我还是骑士学校的菜鸟士官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像这样能成为接受新闻取材的对象。 但是,没有后悔。 在觐见之间接受恩典之剑的时候,陛下这样说道。 那么首先,从如何守护彼此家人的方法开始考虑吧—— 王国历二零三五年 陆军中将鲁菲露·冯·古林贝鲁豪森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彼女-彼女 军人被称为是以他人的不幸来谋生的一种贪得无厌的职业。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人在忙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国民的生命和财产暴露在某种危险之中的时候。不管是战争还是灾害,不是谁都不会死或什么都不会被夺走的…… 所以,军人被当作散播疫病的神明来讨厌也是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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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在那里也没有燃尽,从深夜的〈星天宫〉往另一个离宫走去的瑞克提法尔,究竟是勇者呢还是笨蛋呢,更或者只是不会读气氛的单纯的小丑呢。 而到了刚才的侧妃候补那里时,被用夜宵款待而快要流下眼泪的瑞克提法尔,用身体学习到了什么叫做软硬兼施。不愧是英雄的女儿,而且还是王国中首屈一指擅长战斗的女性。在瑞克提法尔刚对自己感到内疚的时候,一口气发动进攻,在这个晚上得到最大的战果。具体来说就是,充分的享受了最为亲密的情话。 就这样度过如同狂风暴雨一夜的瑞克提法尔,在次日早晨一起吃着由侧妃候补亲手做的早餐,在配上温柔的笑容以及【一路走好】的话语的陪送下,心情达到了最高点。 真是可悲的男人的特性啊。他,即使受到那种程度的精神打击也毫不畏惧(译者:翻译得不好或许难理解,这里指的是瑞克托是在为后宫服务,而不是后宫为他服务,还是在一个晚上做这么多事,心累),沉浸在新妻送别的小小幸福之中。看到脚步轻快,哼着歌儿的摄政的职员们,特别是男性们,用无法掩盖的住的关怀的视线注视着他。 说不定这个男人,会在未来的王国历史上留下“简单(容易对付)的国王”的称号。 ◇◇◇ 隔天,在皇城中等着瑞克提法尔的是,邀请各国代表参加园游会的最终确认,还有宰相海德鲁深深的眉间皱纹。以及堆积如山的工作。 就任宰相之后,海德鲁看起来一下子衰老了不少。瑞克提法尔一边稍为抱着罪恶感,一边又因为刚好符合他本人的意愿所以什么也不能说。 「殿下,如此匆忙非常抱歉吶,关于出云和帝国,和这两国的联姻希望您能够决定出我国的主要方针……」 海德鲁是三院官僚团队的顶点。作为掌管国政的宰相需要确认摄政的意向。 如果与他国联姻的话其中当然也包含了外交的部分,而外交院正是在海德鲁的管辖之下。 「海德鲁,总之先稍微放松一下如何。那样的脸不是连部下也会畏缩不前吗?」 「这样程度就畏缩不前的话就不需要这种部下吶。反正还有时间,可以锻炼修正」。 「——这样啊,嘛,方正是你的部下。保持在不会崩溃的程度呢。官员不太容易找到替换的」 「遵命」 海德鲁保持严肃表情的理由有几个,其中一个是反瑞克提法尔派也应该说是官僚团体派系的动作。 他们为了不想失去构成自己地位的特权而在各处活动,而那个动作却阻碍了内阁本身的运作。 以海德鲁个人来说能够理解那些官僚们的心情,考虑到必要之恶的话一概的否定与裁断那些行为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他们是如此的优秀,所以也可说是他们扩大自己权利。辨别出自己的能力和引退时机这样的情况。 「无能的勤劳者和有才能的懒惰虫。对组织来说有用的是后者。但是,那始终是限于只讨论两者的情况。」 这是,海德鲁对部下所讲的话,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他想要有优秀又勤劳部下的愿望。 瑞克提法尔决定暂时先相信海德鲁所说的话,俯视着在桌上被展开的两份资料。 同时,对于这次预定和瑞克提法尔联姻的两位公主资料。皇国各个情报机关都一起汇整过来。 「但是,虽然说是方针——」 不论从哪个资料来看,都能够看出两国的想法。瑞克提法尔首先看的是其中一方的资料。 「与我国新国境接壤的帝国当中某个属国的公主……帝位继承顺位接近于最末席……」 「拥有帝位继承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吶。如果和这个公主生出孩子的话,我国倒是可以干涉帝国的帝位。」 这件事帝国也想得到。在此之上,还作为新娘候补送过来,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比如,万一她在我国里面被害了的话——」 「在我们意料不到的时期里,帝国方拉开战端也说不定。当然,帝国即使没有像这类的理由也会向我国攻过来的吧」 即使这是阴谋,但是有没有开战的大义这点是至关重要的。 得到大义名分的帝国会士气旺盛,也能取得周边国家的帮助。相对的王国则要在准备不足和警惕周边国家的情况下战斗。 虽然王国不至于脆弱到因此而输掉,但是会承受不必要的损害。就这样左右最终胜败的可能性也不低。 这样考虑的话,虽然可以不留下多余的火种—— 「考虑到我国的现状,不存在选择项呐」 这是个好机会。 虽然有必要视程度而定,但这能对帝国内部的政治进行介入。这比军事胜利有着更大的价值。 「是。靠这个姻缘,我国和帝国能变成亲戚关系。这样的话,对没有大义而对我国发动进攻的帝国也是痛处。现在正是双方养伤的时候吧」 帝国方面的意图虽然还不清楚,至少近来发生战端的可能性会降低。即使万一这个结亲是陷阱的话,危险程度对于帝国来说也是相同的。 这种事会扩大帝国的属国和诸侯们对帝国的不信任,而使其从内部开始崩坏也说不定。对王国而言是如愿所偿,但这引发的政治混乱对王国产生不利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 比如说难民。 现在北方边境已经有帝国本土的难民流入,边境领的领主阿鲁布雷斯特和担任治安维持的加拉哈正为之烦恼着。 一点也不为过的说正是王国制造了这些难民,所以无法拒绝这些难民的进入。而且与建国理念相违背而也不能做。 这回的情况是,这些难民的流入是预先就计划好的所以还好,但如果涌入量再增加的话,不仅是边境,王国全体的治安也会不可避免的恶化。 「我们需要时间。他们也是,必须把时间变成对我们有利的形式。」 「赚取时间吗,这个公主也是灾难啊」 瑞克提法尔看向附在资料上的一张照片。 拥有三角形的兽人耳朵,看似懦弱,尽管如此总觉得是和「龙杀者」公主有相似气息的小姑娘。 海德鲁瞄了那张照片一眼,觉得和自己孙女有点相似。然后突然的,他原本不打算说的话脱口而出。所以,他说出了本来不打算说出来的话。 「对那位公主来说这次被嫁过来是灾难吗,殿下请决定。殿下要如何对待这位公主,那才是关键」 「——你觉得那位帝国的公主,会受我国国民欢迎吗?」 这只是纯粹的疑问吧。 「包含那些在内也是,殿下的职责,请殿下多加考虑。」 海德鲁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看不到对帝国公主的隔阂。 这份老练,说不定是隐藏得很好,但考虑到这位老人的性格的话,这个可能性就很低了。 如果这个公主成为瑞克提法尔的王妃,在她作出背叛王国行为之前,他一定会拼尽生命对她献出忠诚吧。 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点头说道。 「知道了,就先这样吧」 「是」 海德鲁垂下头颅,听取君主的话语。 瑞克提法尔对这样忠臣的姿态一点也没有感到感动。 海德鲁没有想讨取主君欢心的想法,瑞克提法尔本能般的理解到。 对他而言,宰相这职务的地位和功绩,这些全部都是为了赎罪而已。 瑞克提法尔把视线从为国家尽忠义的人偶般的宰相上取下,重新看向桌子上另一份的资料。 「然后是出云。这边是只要以身体健康为由就可以解除婚约,然后摆脱麻烦吗……」 「的确,虽说是天子陛下的妹妹,但是连生活都会产生影响程度的伤残者被嫁往他国之事,通常的话是不会被考虑的。然而,出云是最后的众神之国,那位皇女同样也是,继承了众神之血统。」 「不能光想着只是摆脱麻烦这样的情况吗?」 瑞克提法尔确认资料记载的内容后,知道海德鲁说的是事实。 皇国情报院以附件发送过来的资料当中,记载着那个理由。 (嗯,出云皇族也是稀有能力的拥有者吗……) 『浄天眼』——拥有近乎可以对这个世界无限干涉能力的神灵,眺望世界的能力的碎片。 那是不管是世界哪处都可以看到的能力。甚至,无论术者何时、在何种场合,只要不被妨害就有可能显现借用神灵力量的神灵魔法。 (真是令人害怕的种族,该夸奖说真不亏是最后的神嘛!!) 瑞克提法尔曾在〈皇剑〉的情报群中数次见到神之力的只鳞片爪,叹息着。 据说神是曾经支配着这个世界的种族的其中之一。 或者说,正因为支配着才以神来称呼。 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自身以向着自己的精神的纯粹热量为粮食而存在。以精神这种暧昧的东西为粮食的理由,和同样是高位知性体的龙种一样吧。 也就是,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肉体和被认为是像一片薄布夹杂在异次元中存在的精神。由于其存在偏向于精神侧,这才构成了他们现在的主体。 像这样,侧重于精神侧的种族,意外的有很多。 比如说,像精灵族和妖精种、吸精种这样的种族。但是他们的精神要素和肉体要素比起来要少。但是和人类种和混血种、兽人相比的话,其存在比率里精神要素要更多。 对他们而言,肉体的损伤可以用精神要素来修复。由于这种不死性,在过去文明尚未成熟的时候,都以妖怪、魔物来称呼他们。 不过,现在他们的大多生态都已经被解明,那种神秘性和不明情况已经成为过去。所以,他们在很多国家里取得市民权。 「继承神之血统和力量的现任〈帝〉的长公主。惭愧而言,最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新的外交攻击。想在殿下把王国上下团结起来前,事先植入自国的影响力!」 由于是邻国,〈出云神州联合〉在王国社会有很强的影响力。 王国的文化有很多是由出云普及过来的,作为贸易伙伴国的出云有很大的存在感。 「那方面也不能不考虑。原则上,王妃是不能担任军务以外的公职的,如果利用国王的宠爱的话,就能充分的影响政权了」 当然,对瑞克提法尔来说仿效那样做的想法是一点也没有的。 但,有要守护王国的利益,同时也要守护好妃子的想法。 淘汰那些自己也不能照顾自己的人是王族的立场。但瑞克提法尔绝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就算出云那边别有用心,我们也能反过来利用吧。出人意料的是,没有背后原因只是被嫁过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海德鲁知道如何应对身体不健全的皇族和王族的方法。被称作刺杀的情况还算好。在国民不知情的时候用影舞者来代替,夺去生命的是也有发生。 「如果是对好色的殿下的话,或许能被期待一下。相反殿下捆住对方的心的话,就可以把手伸进出云里面了」 瑞克提法尔在一瞬间露出呆然的表情,但马上就苦笑起来。 「总之这都是我们这些外人的想法。对面也是有本领的。也不能否定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没节操」 「幻术魔法和药物理应由于〈皇剣〉而完全无效。如果是依靠对个人的依赖的话,不就是殿下唯一的心吗?」 「也就是那个,暗示我要小心女人的意思吗」 瑞克提法尔不满的撅起了嘴角。 了解到现状的话,即是说要注意但什么也做不到。而在注意得到的地方则没有意义。 「作为臣子,没有丝毫对殿下家事插嘴的意思。但是,若是影响到作为主君的职务的话,那么对其劝谏是臣下的任务」 「这样啊,会牢记在心的」 对于瑞克提法尔个人的话,无论和女性之间发生何种问题,都没有他人介入的余地。行政不对民事进行不必要的介入,这是王国的常识。 「那么,就是说接受出云的提议也没有问题?」 「表面上是要把供奉超兵器『天照』的神子嫁过来。不能拒绝啊!!」 只有出云的皇族一家、天子——〈帝〉的直系,才能统御世界最强的战舰。当然,嫁入王国的皇女,也持有这资格。 与向他国引渡自国国防机要的出云的提议相对,王国也必须作出相应的回答吧。 如果这是另一个国家的话,根据回答的内容甚至可能会引发武力纷争。但是万幸,王国和出云之间可能引发斗争的种子,在很久之前萌芽的时候就被立刻切除了。 是王国称之为『利莫里亚(lemuria)大战』,出云称之为『北海大战』的一系列纷争。 利用的是王国的国王是出云出生的事情,一部分天子近侧的人非法占领王国部分领土的利莫里亚海岛是争端的起因。那个时候,两国在各自的争斗中使他国受利,也了解到不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皇剑〉和〈天照〉发生激烈冲突的话,会在阿尔马达大陆东部引发前所未有的灾厄,定会使两国受到伤害。而遭受大量损害而获得的国家利益,想必不足以弥补损害。 击碎星辰的概念兵器,和星之海的军舰。 「这两者,决对不能作为敌人而相遇。这两者,原本像我们这样未成熟的孩子是不应该处理的东西。这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当时,两国的军势对峙在利莫里亚海,出云水军的提督以及担任〈天照〉的代理舰长的春日宫伊周,向当时天子的兄长送去书信。 春日宫亲王实际目睹到了能轻易的把出云夸耀的最新锐的战舰化为灰烬的〈皇剑〉的战斗能力。而且,认识到,即使将〈天照〉中自己所能统御的全部能力解放也只是势均力敌。 阅读到弟弟送来的书函的当时的天子,意识到自己小看了〈皇剑〉这一旧帝国的遗产,然后彻换了那些以和自己相同认知来判断事物而希望与皇国进行战争的人们。紧急和皇国进行和议。由于了解到相互为敌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因此很快就达成和议。 那个议和的条件是,两国相互承认当时彼此的领土。而且现在也一样。 保有超兵器的国家间的相互战争被列为禁忌是从这件事之后。 「或者说,〈天照〉处理不了的问题,借用我们的手 去解决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海德鲁将别的资料摊开在桌子上。 那是被几种颜色涂抹划分出八个洲的出云的全国地图。 「出云的首都〈天阳〉的周边是,现在出云的政权——也就是否定〈帝〉之一族世袭的濑川氏所支配的范围」 地图的中央范围是标记〈天阳〉的涂满紫色的港湾都市,而周边则涂满红色。这红色应该就是濑川氏所支配的地域。 曾经国内的一部分有力的诸侯占有着执政的地位。而那些有力的诸侯衰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出云陷入内乱状态。然而由于国家的全部权限都集约在〈帝〉的手上,才没有发生动摇国体的事态发生,但是根据今后的行动可能会导致现在的政治体制崩溃。 若是这样的话,王国的东方就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了。 现在王国的东方是以海空军为主力,陆军则维持在最低限度,这个战力说不好能不能守护好东方。至于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出云拥有投入王国全部海空军战力也无法对抗的超兵器——由天子担任舰长而有天空御所之名的空中战舰〈天照〉的缘故。 「濑川氏现当主的母亲是先代〈帝〉的妹妹。也就说现当主是天子陛下的表兄弟。虽然没有完全统御〈天照〉的管理权限,但是攻入都城、把能完全统御〈天照〉的皇族收入手中的话……」 「──〈天照〉也会自然而然的收入手中,是这么个意思吧!!」 将〈天照〉入手,与入手〈出云神州联合〉是相同的意思。 即使其他的诸侯反抗,用〈天照〉也能很容易就镇压和击溃。 作为内乱的结果而言是相当不错的,濑川氏不用花费无用的牺牲就能统一国内。如果牺牲不多的话,战后的统治也会变得容易。 「以我们的立场,认为曾经拥有共同战争教训的现任政权继续存在才是符合我等国家的利益。特别是濑川氏是近年来一口气扩大势力的新兴家族。家长听说武功出色,知识优秀,似乎有些急躁的地方。特别是对大陆的强硬姿态已经是众所皆知的程度。」 以〈天照〉作为海军力使用,对大陆国家确立压倒性的优势的意见在出云很强力。 确实,如果利莫里亚海以及大陆南侧广阔的大灵洋被控制住的话,出云对阿尔马达大陆的国家们拥有着一定的影响力。确保海路的话,就直接牵连到大陆大半的外海交易路线了。 海洋是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未开拓的荒野。瑞克提法尔并非不能理解将其入手的意义。 海上的权益左右着国家的沉浮。所以王国才极重视并努力的与出云维持关系。 「这个大陆不存在拥有能与出云正面对决的海军力的国家。我国的海军虽然能承受领海和交易路的护卫任务,但没有能正面和世界最强的出云海军战斗的战斗力」 海德鲁的话虽然有些过小的评价王国海军。至少阿尔马达大陆的其他国家对这句话不会坦率的点头肯定。但海德鲁的话却并没错。 「原本被设计为空中战舰的『天照』被定型为海军船舰了吗。的确从正面作战是不能的」 「是的,我也持相同意见」 听着海德鲁的回答,瑞克提法尔仰天抬头,闭上眼睛。对现状的王国而言,并不希望出云发生政变。 那样的话,作为介入那个国家的手段,就应该进行这次的婚事。 现在围绕着王国的情势还不容预断。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与降低危险,一切能做的事都要做。 「——好吧,就让外交院进行对话」 「是,谨遵御意」 瑞克提法尔冷静下来低下头斜视着海德鲁,想着自己今后还要多少回不得不向人生的墓地发起突击。 处于这样的地位的话,以义务为要素的结婚就占据大半了。这个对方也一样,那么对方会怎么想呢,瑞克提法尔自由的想象着──多么令人疲惫的话题啊。 而且,为了得到一时的安宁却要背负百年的辛苦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可以的话,适度的辛苦能得到适度的安宁的话就好了,他是如此想的。 「啊……游园会的时候也有工作啊」 为自己的立场所烦恼,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所以他马上就放弃了这烦恼,开始对带来的文件开始裁决。 对这年轻的身影,老练的宰相用笑眯眯的视线守护着他。 从摄政的办公室告辞到自己的工作场所期间,海德鲁一直考虑着。 认识瑞克提法尔的人,恐怕都不会认为他是内政巧者(擅长之人)。 虽然确实显示出了优秀的武力才能,但他没有表现出内政的适合性。 以海德鲁为首的官僚们虽然就是为了填补内政而存在的,但因此轻视瑞克提法尔的人却一直无法根除。 虽然是令宰相头疼的问题,但这不像战争一样一战一胜就可以解决。只能花费时间,一点点地积累实绩。 幸运的是,瑞克提法尔对此有所自觉,不会轻率无谋的前进。 对海德鲁而言,即使这样也是得救了。 他代替瑞克提法尔粘上许多的污泥。 对心怀抱怨不满并积极反抗瑞克提法尔的高级官僚进行处理的就是他。 这是非海德鲁不可才能做的事。 他被人们认为是叛逆者。而利用着这个恶名让瑞克提法尔避开了不满。 即使海德鲁要处理掉谁,如果这个判断妥当的话政府便会采纳。政府采纳了的话,那么就只剩下官僚们的不满这一问题了。 海德鲁积极的利用自己的恶名将其不满引向自身。 被摄政挽救了生命的宰相,通过处理自己的部下来向摄政显示自己的有用性——如果他人能这样认为的话那就是海德鲁的胜利了。 虽然被认为是摇尾讨好,但只要在自己生命耗尽之前完成职务就可以了。我已是风烛残年,在这里无论增加多少恶评都无所谓。 唯一牵挂的就是外界面向家族的恶意。 虽说瑞克提法尔将海德鲁的家族作为人质,但这是保护他家族的策略。对摄政掌上的海德鲁的家族出手的话会怎么样,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够想得到。 同时,他的儿子在瑞克提法尔的命令下在王府奉职。 这看起来也是人质,但实际上是以露吉蒂(王府总管)之名将儿子和儿子的家族保护起来。 同样的,海德鲁家族的大半都委托给向瑞克提法尔宣誓忠诚的贵族和商会 例外的只有海德鲁的妻子,这是她本人的希望。她现在正在王都的宅邸等待他的归来吧 「啊、真是的,这样的妻子给我真是太可惜了」 他自言自语道,海德鲁决定今天要回家。 幸运的,瑞克提法尔的命令没有超出了他的预想。这样的话,将事先准备好了的命令书发送给各院,那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然后就是让多嘴的笨蛋们闭嘴就完了」 被在走廊中擦肩而过的职员们各种各样的视线的注视下,海德鲁静静的向自己的工作场所走去。 在后世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又被称作忠臣也有被称为佞臣,但相同的是对他的能力都有着很高的评价。 ◇◇◇ 在<星天宫>的其中一个庭院,位于小小湖畔的『艾美利特(emelet)之庭院』里,招待各国代表和他们的同伴的游园会正华丽的举办着。 艾美利特是设计这个庭院的建筑家的名字。而且,这个庭院是他的生涯中最后的作品。作为他的热心爱好者的先代国王,直接将其名字作为庭院的名称遗留了下来。 原本 就存在于这个地方的湖泊,一点也没有加以改造。只是把那湖畔的一部分当作画布而改造的。 据说,即使是对建筑或庭院艺术不感兴趣的人,在偶然的瞬间也会流露出感叹的气息。这是一个让清凉的感受悄然进入人们心扉的庭院 「啊~,真是一个漂亮的庭院啊。是与大国雅尔多狄斯提尼亚之主相匹配的住所」 两个男人一边眺望着湖泊一边在交谈着。 作为〈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的国王代理参加的瑞克提法尔和西方强国——〈夏尔米亚共和国〉〈シェルミア共和国〉的国王。 双方手上都拿着饮品,脸上堆砌着笑容。 如同粘贴复制般,与华丽的外交场所相称的场景。 「感谢您的称赞,不过对于我这年轻的主人而言,庭院的设计者会在冥界哀叹吧」 「怎么可能,现在的贵国里没有比瑞克提法尔殿下更适合这个庭院的人了。」 「作为武人而出名的夏尔米亚国王陛下的称赞,我就欣然的接受了」 瑞克提法尔轻轻点头,对方则难为情的苦笑着。只有这个表情与之前那些假面般的表情不一样。 有着枯叶色短发的第十四代〈夏尔米亚共和国〉国王,他笑着说自己还是个青年,一副好容颜。身体上也没有衰老的感觉,作为国王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可以说是熬过了君主艰难的时期。 作为比人类种有更长平均寿命的机凯种的他,今年应该是四十五岁。作为一国之主,在世袭制以外的国家是年轻的那类人。 当然,瑞克提法尔也是那类人中的一人。 瑞克提法尔很清楚眼前这个对机凯种而言有着异常丰富表情的男人,是在战争时,拥有着在大陆上首屈一指力量的人 超兵器〈装甲机兵パンツァール?アイアトス〉。以对抗龙族、神族为目的而开发的兵器,其力量足以一击消灭神族。 「其实、俺(俗称)——不,我(正式自称)在此次事件中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痛心。像您这样的年轻人为了守护国家而奔赴战场,而我则在首都的王宫里没有察觉到家臣们为了切分贵国而行动的行为。实在是对因我国行动而失去生命的贵国人民感到抱歉」 夏尔米亚王说着稍微低下了头。 虽然现在周围没有其他客人,但这对于一国之王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由议会全权掌控,〈夏尔米亚共和国〉国王只是象征的代表,这一点与普通君主制的国家不同,也与王国有很大的不同。 「阁下……」 「这个是我个人的心情。作为一个夏尔米亚人,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夏尔米亚王看着硝子杯(形似威士忌杯的日本玻璃杯)中浮现的自己的脸嘟囔道。 〈夏尔米亚共和国〉作为曾经《阿尔玛达帝国》的科研城市,时不时会出土以前的设施遗迹。 这里有很多以前的第一次文明遗迹,渐渐地作为一个以探索此地为生的冒险家和雇佣兵云集的地区而闻名。而且,支持、管理这些各种职业的同业者工会、行会在不知不觉中通过协议开始了政治,这就是〈夏尔米亚共和国〉这个国家的开端。 原本,〈夏尔米亚共和国〉是在各遗址近郊,以探索者为对象,做生意的人聚居而成的小镇组织,至少作为国家来说缺乏凝聚力。 这样的国家为了和大国交战而创造具备的底蕴就是,现在的〈夏尔米亚共和国〉的首都——第一次文明遗址“哈瑞奥斯宫”『ヘリオス宫』中被发掘的超古代武器——“装甲兵帕扎尔·阿索斯”。 换言之,除了瑞克提法尔面前的男人,除了机凯种以外,没有可以操纵“装甲兵帕扎尔·阿索斯”的人,所以基本上国王的婚约是由国家规定的。因为要避免失去机凯种的能力。 在这层意义上,本应是象征的夏尔米亚国王,却被世人所说的“国王”身份束缚,完成了“国王”的婚姻。 “──不高兴的话题就到这里结束吧!” 夏尔米亚国王把笑容带回到他的脸上,对瑞克托如此说道。 瑞克托点了点头,同意了夏尔米亚国王的说法! “不过,就这么也太可惜了。我一直期待在这个聚会上能看到你的婚约者……” “我的婚约者中有一人至今还因为战伤而卧病在床。第一皇妃说过,不能把她带到外面。” “那是自然………相比你很担心她们吧!!既然这样,也不能强求!!下次,有机会再一睹贵国皇妃的芳容吧!“ 此后,夏尔米亚国王在交换了几句话后,只留下“希望婚约者的伤口能够早日愈合”的话,回到了自己的王妃身边。 王妃像个标准的机凯种,感情起伏平淡,没有积极地与其他国家的重要人物交谈。丈夫回来的时候,她也重复着看着瑞克提法尔,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但是,现在瑞克托的婚约者当中也存在和她相似的人,在这一点上与夏尔米亚王妃没有太大的区别。 看着离开的夏尔米亚国王,瑞克托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会场上。 在这会场的某处—— “鸽………!“ “黑龙公解决了第三十四碗的大盘子……!” “那小小的身体到底在哪里放下这么多吃的……” “这次换成吃煮熟的炒饭!?” “难道是要把会场里的食物都吃完吗!?太能坚持了!” 从邀请参加的客人传来的视线和话语中,以黑龙公的行为夺得了全场的亮点。 面对会场中心附近无言地吃完圆桌上的料理的黑龙公,瑞克托向她走近。 “味道如何呢?” “很好。” “土特产呢?” 「土产みやげは?」 “在。” “大概是什么程度吧。” “——全部” “我知道了。”(不要问我什么意思,原文,我看了n遍,从土特产开始,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真是让人泄气的话应和了。 黑龙公安娜史塔夏根本没有看瑞克托,只是专注地品尝着眼前的料理。 虽然瑞克托不能携带婚约者参加,但与会者也不能没有伴儿。于是,就有人提议大主教梅蕾蒂亚参加,但梅蕾蒂亚自己拒绝了。她本人虽然说不再参与政治,但可能只是为了避免伤害妹妹的心情吧! 最近,莉莉西亚非常警惕姐姐接近瑞克托。 尽管如此,却没有听到姐妹关系恶化的消息,真是不可思议。 “已经谈完了吗?” 安娜史塔夏想要尝试另一种食物,吩咐女侍去取的间隙,两人互相确认情况。 话虽如此,但安娜史塔夏却很少习惯这样的地方,只是一味地吃。 即使不是瑞克托,社会男性也不太愿意看到黑发女性狼吞虎咽地把食物放进嘴里的情景。就算理解了她的意图,但也是有限度的。 瑞克托为了转移安娜史塔夏的兴趣,开始了谈话。 “嗯,不过没想到安娜史塔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是代替我女儿过来的。本来早就想把她介绍给你了。” 安娜史塔夏喝了一口热红茶,眯起了眼睛。看来很中意红茶的味道——蜜蜂的香甜恰到好处。 “但那个时候的你正在北方……” “感觉错过了时机呢?!” “我女儿也觉得麻烦,这次叫她也没来。” “────。” 这是怎么回事呢?也就是说,即使回到了中央,最终也没能见面吧。 “那个孩子,一 紧张起来就忘记吃饭和睡觉了。” “真是难啊!” “我也……看书的时候……然后就不知为什么,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是吗?” 也就是说女儿和母亲都是不紧不慢的性格! 瑞克托想象着还没见过的黑龙公女儿的样子,明白了她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性。 “不过,我这次过来还是挺享受的……你可以去做你的工作了!” “你只是在吃吧……” “在这种地方,除了吃,没有别的乐趣。而且,这是最轻松的。” 欣赏庭院也好,与客人的畅谈也好,对她来说,好像都不及用餐的乐趣。 对于找不到伴儿而感到困扰的瑞克托,提议带着安娜史塔夏一起参加聚会的人是和他一同工作搏斗的苍龙公玛莉亚。她究竟是出于什么意图而推举安娜史塔夏的呢? 还是说仅仅只是因为安娜史塔夏无事可做! 也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但是,瑞克托并没有深入思考了! “不要吃太多,引起肚子疼。” “没关系,才只吃了7分空间。” “是吗?” 被最强的龙种所袭击,城堡中的厨房无疑成了战场。 瑞克提法尔决定稍后给厨房的厨师们送去慰劳的赏金,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垂下了沉重的肩膀,旁边放着大量食物的台车从他身边经过。 ◇◇◇ 在这之后瑞克托与各国国主及重要人士多次进行了会谈。 在首次的外交以及自己的伴儿只顾吃的四面楚歌的环境中,瑞克托发现各国的意图出乎意料的简单,那就是通过联姻来达到控制皇国的目的! 在会谈中,自己多次被邀请与其它国家的公主和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举行亲事。而且,也有年轻姑娘来到了这次的聚会现场! 她们和瑞克托聊上一段闲话,向瑞克托展示了与作为皇妃候补的公主们所与众不同的性格。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温柔贤而,意外的是,也有从婚约者的职业推测出爱好的人所送来的军人或骑士的女儿。 瑞克托一一回应了她们的诱惑以及她们父母的邀约,并躲开了那些试图靠近他的女性,摇摇晃晃的穿过游园的会场! 此时,在绚烂的宴会背后,各国应该正在展开一场血腥的外交战。 瑞克托祈祷各国大使馆以及分散在皇都各地的外务院和皇王府的事务官们奋发努力。 他们没有得到褒奖,但仍然为国家、为皇王做出自己的贡献。 有的负责官员获得赔偿损失金,有的负责官员获得利益,有的负责官员获得血脉。 外交并不是只在舞台和灯光下进行。 无论是在酒席上,还是在闺房里,都能看到外交的影子。 瑞克托虽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装作不知道。 所谓国主,还有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不过,心里称赞他们也未尝不可。” 他秘密地向在背后表现出忠义的涉外官员们表示感谢。 如果忘记这些在幕后工作的人,就会失去作为国主的资格。 瑞克托害怕这一点。 “但愿不会有哭泣的一天到来。” 瑞克托没有兴趣看到自己哭脸而高兴! 如果是高兴的哭就另当别论了。 “──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女性对自己的评价标准一直在不断上升。” “变成了讨厌的大人了啊”,他喃喃自语着,将视线转向了含笑交谈的几国大使身边。将“皇剑”的情报扩展到意识内,一边做好战斗准备,一边迅速行动—— ◇◇◇ 对于成为败军之将的葛罗莉艾来说,被追究战败的责任,被夺走自己所培育的第三军集团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当然,能不能接受这一点另当别论!但也能理解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的理由和自己的立场。 她输了。输给了敌国的国主,而且输的很彻底! “葛罗莉艾公主的不败神话破灭了。”民间的声音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不喜欢自己被称为不败神话。但是,如果那个神话能让士兵的士气上涨的话,她觉得也不错。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了。 把葛罗莉艾当作神一样看待的士兵们感到困惑,把目光转向葛罗莉艾的人也变成了失望和悲叹。 现在已经没有女神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被塑造出来的英雄“战狂姬”葛罗莉艾死了,败将葛罗莉艾诞生了。 她所处的帝国陆军第三军集团,目前位于与皇国接壤的边疆国——“阿尔塔妮亚” 〈アクィタニア王国〉的王都的近郊!由于被西方的攻击重重的挫伤,第三军集团成为了帝国国境防卫线后备军。其战斗能力也大半丧失。 越是优秀的官兵,越能被派到前线,而在葛罗莉艾的手中只剩下了将来要培养的年轻、未成熟的官兵。 皇国的追击虽然不是积极的,但也不是消极的,是理性而有效率的。葛罗莉艾和她的军团摆脱了追击,安抚着强烈要求夺回城市的旧支配层,艰难地回到了自己的国土范围。但最终还是被付出生命守护的祖国背叛。 大部分士兵都欣然接受了这一待遇。 但是,部分葛罗莉艾的将军对帝国政府乃至葛罗莉艾的父亲——新生阿尔玛达帝国帝王怀有近乎憎恨的感情。 对他们来说,葛罗莉艾是一名非常爱自己的指挥官,她自愿与士兵们渡过泥河,与新兵围着锅吃杂草,甚至为一个士兵的婚礼送礼物。可以说,她是比云端上的帝王更为绝对的君主。 正因为如此,所以第三军集团在大陆军事国家,甚至是“新生阿尔玛达帝国”当中也是被当成最强的军团而畏惧着。 将士们相信了将军葛罗莉艾,葛罗莉艾也相信自己热爱的军团。那个信赖关系就是他们的强大。 就将士与君主之间形成的信赖关系而言,葛罗莉艾与胜军之将“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的摄政瑞克提法尔毫不逊色。相反,在信赖关系的酿成上花费了很多时间,葛罗莉艾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这次惨败不是她和她的军团的责任,而是皇国和帝国的战争意识差异所导致的结果。 意识上的差异,也可以说是大战略。 皇国在仅用很短的时间就平定了内乱的摄政——瑞克提法尔的领导下,士气高涨,全体以保卫祖国的心情投入到了战争中。 应该说,这是瑞克提法尔为了让一直以来在内乱中被压制的军部的郁愤发泄到帝国军队身上而采取的措施。 与此相应的兵力、兵站、搜集情报,不失时机地一口气将帝国军赶跑。并确保北方边境领地,以优异的手腕统治着和平之地,以证明这并非临时的侵略。 与此相反,帝国利用皇国的内乱进攻皇国,并改变原来的指挥系统,将一直与西方诸国展开战争的葛罗莉艾派往东方战线。 当然,第三军集团把横跨大陆的距离拖得老长,不可能不累。 另外,装备等也没能完全齐备。由于输送态势不健全,自动偶人部队遭到了拦阻,本来应到达的物资也经常迟滞。 这些都是以葛罗莉艾个人的努力所无法操控的。 帝国在战斗力上领先,皇国得地利,两军大将的力量和策略上没有太大的差异,实际上这场战争是在这种直接的武力冲突以外的方面决定的。 「——听说了你败北了啊,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可是惊讶了。但你好像没什么怨恨,葛罗莉艾」 「 如您所言,不胜惶恐。迪特利亚兄长大人!」 阿尔塔妮亚王城的庭院里种满了各种颜色的树木,可以在被雪封之前享受最后的时光。建在那里的亭子,大概有十人左右的面积,完全可以不用担心风雨。 隔着游艺盘互相交谈相对的两个影子—— 阿尔塔妮亚的国王,以及帝国第十三公主。 如果是认识一位叫葛罗莉艾的女性,一定会对她谦虚的语气感到惊讶吧。她能采取如此的态度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统治“阿尔塔妮亚”的国王迪特利亚是帝国册封,因此可不必被称为“陛下”。然而,他那裹在身体上的霸者的气势和威严,即使同葛罗莉艾的父亲──现(新生阿尔玛达帝国)的帝王,克塞尔克西斯(クセルクセス)10世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迪特里亚并不只是拥有霸者的气势和威严。 唇叶的色泽柔嫩,浓密的头发,通顺的鼻梁,美丽而温柔的容颜,作为男人可谓异常美丽。因此在被称为皇子、皇太子的时候,她与众多贵族令家小姐、有力商人的女儿们流连在一起,据说因中意而堕落的娼妓数量达到了三位数。 但是自从他娶了现在的妻子之后,那些流言蜚语就完全断绝了。 情人中也有人怀了他的孩子。但包括她们在内,他彻底清算了所有女性关系。情人和孩子们会在他们所希望的地方得到新的伴侣,而孩子们会在不知真实父亲的容貌和姓名的情况下生活。 迪特利亚从当时开始就显示出了作为帝王家下一任统帅的才能,而且情妇们都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与众多女性有过恋爱关系的他,与被称为是“生涯最后的恋爱”的现<阿尔塔妮亚>王妃(リール)莉尔相爱了,这场爱情秘密地影响着年幼的葛罗莉艾。 无论是皇太子的身份,还是放弃光明的未来,或始终坚持自己意志的态度,都在葛罗莉艾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这与她特有的傲慢和强烈的自信心息息相关。 但是,突然出现了破坏自信的存在。现在葛罗莉艾的忧郁,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从〈威尔马葛斯〉逃出来的民众,由我来负责保管吧。原本那里就是我国的一部分。二十五年前就成为帝室直接管辖的领地,我并不认为他们是他国的百姓。」 「是的」 从〈威尔马葛斯〉逃出的城市旧支配阶级,向在某种程度上状况稳定下来的葛罗莉艾和帝国要求赔偿财产。对于那些高喊失败是帝国军队乃至帝国政府的失策的人,葛罗莉艾自掏腰包,支付了眼前的生活费。 继葛罗莉艾之后,帝国政府也决定对他们进行赔偿,在他们的财产中,现金、土地等政府保管的资料中记载的财产有七成被补偿。 另外,对于动物或家畜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价值发生变化的东西,根据最近政府的评价额来决定是否给予补偿。 只是,他们非正式积累的财产中无法公开的资产;逃税的所得;行贿受贿等不正当手段──自然不在补偿对象之内。 葛罗莉艾对他们很有诚意。 将之前傲慢的态度软化,给予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补偿。 但从结论上看,旧支配层并不满足于葛罗莉艾和政府给予的补偿。 因为他们资产的过半数是由一个叫威尔玛格斯的城市建筑起来的。正因为是城市的支配层,得到的东西就会从失去城市的他们手中不断地掉下来。 例如,在《威尔玛格斯》沦陷的同时,破产企业的证券市场上,政府找不到价值。另外,因为是支配层的立场而得到的金钱至上的情报也已经无处可用了。 商人们失去了商店,工匠们失去了工作室,教师们失去了教育的孩子和学习的场所,官僚们失去了应该运营的城市。 他们在名为“威尔玛格斯”的城市中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因城市的沦陷而失去了。 只是单纯的损害赔偿,不能填补那些。虽然没有明确的形式,但这点补偿是不够的。 但是对于旧支配层来说,不能用“不满足”来解释。 葛罗莉艾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想法。而这将成为帝国国内新的混乱的导火索。她是王族,是一种无意识地站在他人之上的人。 价值观不同。 对葛罗莉艾来说有价值的东西对人民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即使对葛罗莉艾来说没有价值,对人民来说也是有很大价值的东西。 即使得到了新的土地,只要那块土地的环境不符合,就不能成为农田也不能成为牧场,这一点葛罗莉艾并不知道。 即使是旱地,葛罗莉艾也不知道那是适合什么作物的田地。 牧草的种类、生长的地方、气温、湿度,这些都是农业世家世世代代用时间创造出来的财富。 商人们特有的销路,工匠们熟悉的工具。孩子们的朋友。这些也是一样。 没有一个可以补偿的。 葛罗莉艾并没有意识到人们的不满在逐渐积累。 “但是啊!你能打败仗,说明那个摄制也是不容小觑的。总之,〈威尔马葛斯〉以及其周边的王家直辖领地完全落入皇国手中的现在,我们王国变成与皇国斗争最前线这样的情况吗?…………” 只有阿尔塔妮亚的话,当然无法和皇国对抗。但是皇国由于那个胜利让帝国国内大大的耸动,因此国内的独立派变得活跃而让战力重组变得更加的困难。 可以说,葛罗莉艾的第3军集团被解散,并被派到各战线也是考虑到独立派从中干扰的结果。 可以期待对帝国的忠诚,而且还需要具备某种程度的操练能力的部队。兵力为一千〇〇万。 虽然包括后备和预备在内,但在全世界范围内,拥有这种陆军力量的国家并不多见。 但是,其大部分兵力也不过是征兵聚集而来的平民。面对在平民之间不断扩散的帝国政府的抗议和欲从政府中分离独立的举动,迪特利亚看到因一次失败而动摇的祖国,内心发出了强烈的叹息。 帝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作为国家的衰老变得表面化了。民众对现政府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特别是在执政势力鞭长莫及的边境地区,动用武力发动民众起义的现象屡见不鲜。 一直以来,帝国都是将民众不满这一来自内部的压力向外转移,也就是通过对周边国家的征伐来发泄。这是一种最省事、最容易让人一目了然、而且政府也比较容易控制的消除不满的方法。 武功升迁就能上。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通过虐待某人,自己就不会被虐待。抱有这种想法的年轻人形成了帝国军这一庞大的军事力量。 帝国的不满消除法不仅对外国施加了军事压力,还对国内的叛变势力起到了有力的镇压作用。这是帝国政府所希望的。 可是,那个帝国政府的政策在建国三百年后的今天,却濒临瓦解。 国土扩张,国力增强。表面光鲜的帝国背后,民生并没有得到提高! 部分有权人士、富裕阶层的确得到了很大的实惠,但大部分国民因不断加重的征伐和维持征伐体制所需的资金、物资、人力的消费而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之前从未有过的惨败。 瑞克提法尔和葛罗莉艾之间直接对决的最终局面,作为在一次武力冲突中遭受的损失,是非常罕见的。但从所有参战军人的情况看,军队的物质损失并不多。尽管如此,常胜将军葛罗莉艾战败,虽说是边疆的一部分,但国土被丢失,这给帝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然后,静悄悄的对决开始了。 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失败”。 无论怎样的存在,持续胜利都是不可能 的。正因为如此,君主和指挥官时刻不能忘记失败的可能性,但我们已经习惯了胜利。 胜利和失败总是相互矛盾的。胜利的背后必定有失败,反之亦然。 然而,帝国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大的军事力量所带来的胜利。很多将士,不,甚至是帝国的国民,都认为胜利是理所当然的,都以胜利为前提,连齿轮都转动着。 所以,一次失败的影响很大。 即使考虑到对方是建国以来的仇敌,败军之将是葛罗莉艾这一帝国的头号强将,帝国政府和国民的动荡也不能不令人同情。 但是,在迪特利亚统治的“阿尔塔尼亚王国”,虽然成为了对皇国战争的最前线,但国民的动摇却少得可怜。 这是因为王国的国民信赖着名为迪特利亚的国王,近三成的国民被亚人所占据。 很有名的是,皇国几乎把亚人等所有有智慧的人都视为国民。这在过去的帝国中,尝过痛苦的亚人没有理由憎恨“皇国”。 而且,习惯了和那样的亚人一起生活的<阿尔塔尼亚王国>人类种来看,很明显皇国不是帝国政府所说的“贪恋尸肉的兽”或“不分男女的恶鬼”的聚集地。 当然,“阿尔塔尼亚”的全体国民并非都相信迪特利亚,也有部分对皇国怀有敌意。 从帝国本土移民的人害怕皇国的侵略,而像旧支配层一样虐待其他种族的人认为皇国的人民是像野兽一样的蛮族。 「但是,输了就没办法。——你要回帝都去吧?」 「是的,失去了第三军集团的现在,我无法尽到身为元帅的职责。按照父亲大人的话,去帝都的陆军司令部……」 它是位于陆军本营大本营内,掌管帝国陆军的陆军参谋本部。葛罗莉艾遵照父亲的话,决定赴任参谋本部的特别军令顾问。 虽然是非常敬仰的职务名称,但实际上是不能作为元帅行使实权的。这是为了把葛罗莉艾束缚在帝都而创造的一个体面的职业。 虽然第三军集团司令官的头衔被保留下来,变成了军令顾问和兼任,但对于没有部队指挥的她来说,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近期就要去帝都了。因为我正在接受陛下的召唤,所以在那之前,我有时间和兄长这样说话,真是太好了。” 葛罗莉艾心情十分高兴。 对她来说,哥哥无疑是拥有帝王器量的豪杰。简直无法相信到现在还在放弃继承权。 她不想让这样的哥哥输给那个皇国的“龙”,但经历了那场战争后,既不天真也不幼稚她认为即使哥哥事事顺利,也有可能在哥哥看不到的地方发生最坏的情况。而那唯一的最坏的情况就是一瞬间毁掉了哥哥长期建立的必胜信念。 葛罗莉艾自己也无法保证再一次与皇国摄政的瑞克提法尔相比能取得多大的胜利。 瑞克提法尔把自己逼到了败军之将的立场上。不管谁赢谁输,自己都会欣然接受的吧。 在葛罗莉艾看来,两者是旗鼓相当的存在。 但是,对于葛罗莉艾个人来说两者的价值并不相等。 哥哥比瑞克托更应该重视。 「兄长大人,那个男人是不可轻视的。在和他交锋之前『反正,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我的部下每天都唠叨到烦死人,然而在逃回这里的路上已经没有还这么说的人。他们口径一致的嘟哝着『皇国摄政足以作为帝国的敌人』,然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抖。」” 她始终没能读懂两万兵马发动的奇袭。 在那样绝望的战力差中,那个男人在判断自己拥有足以摧毁正在偷袭的要塞的武器的瞬间,毫不犹豫地亮出了自己手中最强的王牌——加哈达上将。把要塞的防御力变薄,使其拥有可以配合王牌使用的战斗力。 如果是少数精锐部队的奇袭,葛罗莉艾也会预料到。 而且还留下了能够应付的兵力和指挥官。 但是,在这一点上,瑞克提法尔确实走到了葛罗莉艾的前面。 把最大的战斗力打到对手最弱的地方,无论是在战术上还是战略上都是作为最佳手段而存在的这一点,瑞克提法尔却用其击退给葛罗莉艾。葛罗莉艾完全是被对手掌握在手中玩弄的样子! 虽然瑞克提法尔在那之后,自己的阵营被葛罗莉艾重击,但他所取得的战术上、战略上的胜利是不可动摇的。 与依靠重装近卫骑兵的力量威胁到对手的葛罗莉艾相比,这无疑是一个更高的胜利。至少葛罗莉艾有这样的想法。 「兄长大人总有一天会和那个男人交锋吧。我对于兄长大人失败的事情——不想去相信,不想……」 「是啊,我明白,我的妹妹」 迪特利亚想着。 如果是和皇国征战之前的妹妹的话,是不会怀疑兄长的胜利吧。但是,只用一次战斗就改变了可爱妹妹的价值观。 算了,还是说彻底改变了比较好…… 葛罗莉艾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就是说必须经历自己承认的失败。而这一切都出自邻国下届元首之手。 迪特利亚想对那位没见过面的邻国摄政献上无言的感谢。 如此一来妹妹应该能够发现再度提升一个层次的道路。获得成长的空间。 「不过,你的担心已经变成很久以后后的事情了。」 「是……?」 葛罗莉艾无法理解兄长的话,暂时呆住了,这时她的背后有小小身影靠近。 影子虽然隔着稍微的距离从葛罗莉艾背后观察她的样子,但是发现到自己的目标人物还没发现自己因此毫不犹豫的大口吸气,弯曲身体选定目标。 「——嗯」 但是,当影子下定决心踏出一步的时候,他的目标注意到他的接近。以葛罗莉艾所拥有的实力,无意识的就挡住攻击是很容易的事情。 葛罗莉艾的动作是回过头来,让自己面向从背后扑过来的影子,张开双臂迎接。 「叔母大人!」 「喔喔,麦赛尔。是叔母大人喔!」 影子——阿尔塔尼亚王国的王太子麦赛尔·法斯·阿尔玛达将与年幼时的父亲相似的可爱脸庞涂上笑容,扑向葛罗莉艾的胸口。 把脸挤进叔母丰满的胸部,咕噜咕噜的转动。麦赛尔的头上有着柔软的蜂蜜色卷发把那个跟狼很像的三角耳朵遮住了一半。葛罗莉艾先前浮现的灰暗表情一下子转变成满脸的笑容,抚摸着外甥的头。 「麦赛尔,已经学会跑步啦!像极了兄嫂大人呢!」 「嗯!即使是和父亲玩捉迷藏也不会被抓到喔!」 「是吗,对了!那么说还差一点就不会让我抓到了!」 若是「龙杀者」葛罗莉艾的话,就算是继承了四处奔跑纵横山野的狼之兽人血统的麦赛尔动作也能够跟得上吧。而迪特利亚他们,已经追不上儿子了。 葛罗莉艾抱着麦赛尔,开始旋转起来。当麦赛尔开心地笑了起来,旋转的速度又加快了。 如果是人类种的话看到两人回转的速度马上就会头昏眼花。由旁观者看来像是只差了几岁的姐弟。然而实际上葛罗莉艾,就像弟弟一样的疼爱着这个外甥。 对着那样的两个人,从亭子外面传来了呼声。 「麦赛尔,我的孩子,打扰父亲大人和姑母大人的谈话可不行啊!」 是清澈响亮的女性声音。 「兄嫂大人」 葛罗莉艾听到这个声音,缓缓地转动起来。过了一会儿,旋转完全停止了,葛罗莉艾重新抱起麦赛尔,向声音的主人兄嫂大人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兄嫂大人。” “嗯,好久不 见了。葛罗莉艾,我听国王殿下说过和皇国的战争,真是一场漂亮的败仗。” 以深银毛色为特征的月狼之兽人的王妃,与那个特征相同毛色的三角耳朵和尾巴梳理得很漂亮的身影。 她笑着回应葛罗莉艾,这样评价了之前的战斗。她自己也是军人出身,应该是从经历中感受到了这一点吧。她并不是轻视士兵们的生命,葛罗莉艾也知道这一点。 葛罗莉艾非常喜欢嫂子正视、评价事物的态度。虽然她自己不知道,但是嫂子的优点她自己也具备了。 迪特莉亚苦笑着说,妹妹和妻子看起来就像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是的,我得到了很好的教训,下次能打得更好。” 「那样的话牺牲的士兵们也能够获得回报吧。而他们的生命,也成为你成长的粮食了」 “是的。” 听到嫂子的教诲,葛罗莉艾点了点头。 她是与“桀骜不驯”一词非常相称的帝国的第13公主,但在从别人那里学到什么东西的事情上却非常顺从。当然,这要看传授的对象及其内容。 莉尔满足于葛罗莉艾那直勾勾的眼神,稍稍踌躇了一下,向自己的背后打了个招呼。头上长着银色的三角耳朵,困扰地颤抖着。 “玛迪莉艾,向姑母大人打个招呼。” 小小的,倒吸口气的声音。 从亭子的柱影当中窥视这里的是,和莉尔一样的深银色尾巴。 那条尾巴像是显示出主人的心情那样无力的摇晃着,葛罗莉艾看了不禁苦笑。 可爱的侄女大概还是老样子非常怕生。葛罗莉艾苦笑着,屈身靠近那个地方。 「玛迪莉艾,那边看不到脸。让我看看你可爱的脸」 张开双臂表示没有敌意。看到葛罗莉艾的样子,莉尔和迪特莉亚强忍笑意,仿佛在邀请警惕性很高的动物。玛迪莉艾抬头看着肩膀颤抖的父母,觉得很不可思议。 「姑,姑母大人……那个……」 尾巴随着声音摇摆不定。 “她应该快九岁了吧? 生日那天没有回来真是对不起……” “不会的……!姑母大人,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您前去战斗了……“ 话虽如此,尾巴却像泄气似的垂了下来。 对于用尾巴表达感情的兽人来说,尾巴比说话还老实。葛罗莉艾无奈地靠了过去。 “玛迪莉艾,下次生日会好好的来庆祝。所以原谅我好吗?“ “姑母大人……” 葛罗莉艾绕过柱子,躲在柱影当中的深银之狼姬用那灰色的眼睛仰望着她。 比别人加倍胆怯的狼,因此也比别人更加倍的容易感到寂寞。 葛罗莉艾用应该称为母性的本能理解到这点,轻轻的抱紧玛迪莉艾。被很多装饰品的服装包裹的小小身体因吓一跳而颤抖着。 「不要紧的,我并没有讨厌你。不会和从你面前离去的同伴一样」 葛罗莉艾很温柔,如果让瑞克提法尔看到的话也许会认为是别人也说不定。 以前玛迪莉艾和麦赛尔一样活泼,但只是因为她本人是兽人这种无可奈何的理由而被朋友们拒绝之后,就变得像现在这样害怕别人,害怕与他人分离。玛迪莉艾既是帝国的公主,又是兽人,是令帝国和兽人族都无法接受的存在。几年前,她有过被朋友们的──和她原来的朋友──单方面地排斥的经历。 虽然此前像麦赛尔一样开朗活泼的玛迪莉艾,但作为兽人,以无论如何也难以启齿的理由遭到拒绝后,就像现在一样害怕与人分手。 「我如果没有婆婆大人的话也会变成一个单纯的战斗狂吧。仅仅是一个只为了挥舞力量的野兽。」 「怎么会,姑母大人是……」 「好了,终究只是假设而已。现在我有兄长大人,兄嫂大人,有玛迪莉艾和麦赛尔。有我和军官认可的士兵。我战斗的理由就很足够了吧。」 「——」” 在葛罗莉艾的臂弯里,玛迪莉艾点了点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原本也不了解,但是母亲大人说——女人如果成为妻子的话就要守护丈夫,成为母亲的话就不得不守护孩子。」 「那个,我是……」 「嗯,我知道。还没订婚的玛迪莉艾还不太明白吧。老实说,我也是很糟糕。」 葛罗莉艾和侄女面对面,小小的吐出舌头笑了。 而玛迪莉艾,受到那样的勾引也小声的笑了。 「葛罗莉艾,玛迪莉艾,茶泡好哦。」 莉尔在两人的背后呼唤。姑姑和侄女一起笑着,手牵着手向那边去了。 两人又笑了一次,不约而同地牵着手,走到庭子正中间一点的位置。 ◇◇◇ 五个人喝了茶之后,迪特莉亚又准备了一个和葛罗莉艾单独谈话的地方。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可以看到莉尔手里拿着葛罗莉艾带来的土特产以及拿着飞行模型机在空中玩耍的迈塞尔和被牵着鼻子走的玛迪莉艾。 迪特利亚看着自己的家人开口了。 「葛罗莉艾,有件事情想问一下。」 「什么事,兄长大人」 「瑞克提法尔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男人。」 葛罗莉艾注意到这个过于含意不明的询问。 「那是,什么样的意思呢」 所以,硬着头皮反问回去。 但是,等了很久之后迪特利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其他的话题。此时的迪特莉亚的表情,即使有着很深的交情,也看不出有什么头绪。 「——玛迪莉艾,有婚事了。是好姻缘吧,但也不能这么说」 「竟然……!」 完全的,只是惊讶的葛罗莉艾。 虽然知道那个侄女总有一天也会嫁人,但是没想到竟然比自己更早嫁人。而且,在帝国动荡不安的这个时期出现的话,那目的应该是强化帝国内的合作。尤其是迪特丽亚,至今还在帝国中央有着明显的影响力,所以玛迪莉艾的订婚大概是政治性的。 葛罗莉艾这样想着。 「对方是哪里的什么人?如果是要扩张对皇国的共同阵线的话,果然是邻国〈瓦尔泰尔〉吗,还是〈拉鲁斯〉那边——」 葛罗莉艾提到的这两个国家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是同样的旧帝国分裂国家。他们都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接壤,拥有相当大的国力。如果要对抗皇国的话,迟早要强化两国的合作。 但是,迪多利亚没有点头。 他瞥了一眼葛罗莉艾,喘了一口气告诉她。 「葛罗莉艾,是你最熟悉的国家,最熟悉男人。」 「我……最熟悉的……?」 的确葛罗莉艾认识很多的贵族和皇族。 但是,迪特利亚提到了「国家」。 葛罗莉艾比任何人都熟悉的国家,还有男人——想到这里,葛罗莉艾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是有着一头白发的皇国的星龙王。 “怎么会……” 葛罗莉艾敲着圆桌站了起来。 虽然出现了很大的声响,但迪特利亚丝毫没有动摇。 只是静静地说出了肯定的话。 「父亲下达的敕命。让我的女儿玛迪莉艾下嫁给南方边境领地的瑞克提法尔摄政殿下,儿子麦赛尔到皇国皇立研究学院留学。」 「怎么会,那简直是……」 人质。葛罗莉艾艰难的吞下了这句话。 现在的葛罗莉艾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甚至无力对帝王颁布的敕直命提出异 议。 「——父亲大人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吧,恐怕是弟弟或妹妹在背后动了手脚了。看来愚蠢的弟弟和妹妹多少也学会了一些事情。」 将作为迪特利亚继承人的两个孩子交给实质性的敌国。 那个作为削弱迪特利亚影响力的手段确实有效。更有甚者,对于中央的下届帝王候选人来说,这也是有效地将自己的竞争对手,也有可能成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两人排除在外的手段。 如果现在的帝王的命数已尽,在自己成为帝王之前,一直被留在皇国,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在那之前与皇国的战争再次爆发的话,两个人的性命就只能死在皇国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生命可以作为开战的理由。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要把孙子们卖给皇国吗?” 葛罗莉艾愤然坐下来。拳头在桌子上颤抖着,她血气方刚的愤怒很清楚的表达出来。看到那个,迪特利亚很羡慕的眯着眼睛。这个妹妹直率的性格是他喜欢的地方。 “父亲是考虑到这个国家和帝室的明天吧。就算弟弟他们在怎么欺瞒父亲,那位父亲也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被操控的人物。” 讨厌迪特利亚的人们一定行动起来了。 但是,帝王本身应该也有充分的理由发出此次赦命。 “现考虑到现在帝国状况的话,与皇国之间保持必要以上的高度紧张并不怎么受欢迎。想要镇压利用这次失败势头的叛徒们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因内忧而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从背后被攻击,就算是名将也会失败吧。” 不过若说要拖延时间到那个时候为止,这次玛迪莉艾的和亲,是达到此目的最好的方法吧。 虽然帝位继承顺序较低,但曾为皇太子的迪特利亚的血统在帝国内也屈指可数。 而且,只要受到瑞克提法尔的宠爱,深深扎根在他的心中,对于帝国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人员了。 最重要的是,对于帝国来说,即使失去了性命也不感到可惜。 除了个人情感之外,对帝国来说玛迪莉艾是继承低贱兽人血脉的污点。即使是对国家只有一点点的用处,能用在这个时候也是不错的事情。 「——玛迪莉艾的出嫁,有很多方面确实能够理解。但是作为哥哥继承人的麦赛尔到皇国的必要性到底在哪里……」 「有的,弟弟他们确实也策动了麦赛尔的留学,但这反而是我所希望的,倒不如说父亲大人对麦赛尔留学的事情态度感到消极。」 「竟,竟然……」 迪特利亚瞥了惊讶的妹妹一眼,嘴角上翘露出了不文雅的笑容。 只有这个表情,和一〇年前的他没有什么不同。 藐视他人,对于排挤行为毫不犹豫的「帝王」之脸。 「葛罗莉艾,听了你的话我确信。皇国摄政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人不会凭一时的感情就杀掉。即使和帝国再度兵戎相见了,他应该也不会加害玛迪莉艾和麦赛尔吧。」 对皇国来说,玛迪莉艾和麦塞尔是干涉帝国内政的工具,应该是非常方便的存在。 即使帝国方面将两人从帝籍中除去,那血统也不会消失。即使剥夺皇国的帝籍,也足以成为皇国干涉帝国内部的契机。 皇国有保留两人生命的利益。而且,迪特利亚个人也有利益。 即使两国互相炮击导致其中一方灭亡,阿尔塔尼亚王室的血也会存活下来。 “我的孩子们将会变成连系我们帝国和皇国的纤细却又坚实的丝线吧。因此之故两国不可能继续相互无视下去。” 如果相互干涉对方国家内部,两国将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进行外交。人和物资往来也会增多。这意味着两国在民间阶段的接近。 众多的人和物将从皇国流入帝国。这是迪特里亚所希望的。 “帝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发展。必须以某种形式引进新的风气,铲除腐败的部分。” 这也是迪特利亚退出皇太子位置的另一个原因。 他凭着与生俱来的政治本能,察觉到帝国总有一天会被吞并。他明白,以现在这样的政治体制和现在这样的国体,迟早会破瓦。所以,他领着无可代替的家人逃到边疆。 无论是保卫国家,还是保卫家庭,所谓“新生阿尔玛达帝国”的帝王的立场都不适合。帝王虽然拥有强大的权力,但在其周围为所欲为的官僚和贵族们却可以说是旧态的权贵化。这样就无法停止灭亡。 既然如此,难道不应该勇敢地从国外寻找改变国家的方法吗? 迪特里亚·法斯·阿尔马达是帝国历史上最擅长了解现实的帝族。因此才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这次的联姻或大或小都会给国家带来变化吧。弟弟他们若能理解这点,运用自如的话就可以开拓帝国的未来」 「那么,如果不能够理解的话……」 迪特利亚,向葛罗莉艾展现了拥有帝王气质的笑容。 「帝国,又会还原到人们记忆中的样子,如此而已」 ◇◇◇ 比阿尔玛达大陆更东方,越过雷姆利亚海的前方有个弓状列岛,那里被大陆上的人们这么称呼着。 「出云神州联合。」 但那是他们对外自称的国号,国内的专有名称是「八州国」。 由八个大洲构成的国土显示在那句话的根底上,八洲民族当中潜藏着民族优越感。 也就是,自己是曾经君临世界的众神之后裔。 ◇◇◇ 从数千年以前就庄严座落在京城中央的皇宫,当中现任〈天皇〉的正周帝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听到那个声音。这一天的心情就会不好,连皇后那里也不去了。 考虑到自己国家被包围的情势(原文:环境)的话,以他的立场来说心情沉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昏暗又宽敞的房间里眺望着朦胧月亮的正周帝,身体被突然涌出来的气息弄得紧张起来。 「——很为难的表情。兄长大人」 「真子,吗」 黑发黒眼的天子,用小声但是清晰的声音呼唤妹妹的名字。 是他最爱妹妹的气息应该没有搞错。但是,拥有同样气息的人还有另一个。 「一半正确,另一半答错了哪」 影子回答,纸门静静的打开,客人被邀请进来。 被方形座灯照亮,拖着接近金色的淡茶色头发女性走到天子的面前。在她的头上,猛然挺立着野兽的耳朵。 看她的样子,天子的表情扭曲了。 「——是你啊,堕神」 「没错哪,是盘踞在兄长大人宝贵妹妹灵魂之内的凶恶秽神哟」 被称为堕神的女性,听到正周的言词嫣然一笑。似乎很开心,张开的扇子遮住嘴巴。同一时间,分散的,「八根」金色的尾巴在她背后展开。(番:八尾狐?传说德川家光梦里跑来一只还医好他的病) 并非神圣,而是不祥的。 即使看到那八条尾巴感受到巨大的力量,正周也只是皱着眉头而已。 「从哪里进来的。宣告过你在皇国的回复到来之前都不能从离宫出来吧」 正周的声音冰冷,其中蕴藏着如果是只有普通胆量的人就会畏缩到无法动弹程度的怒气,不过对这个对像是行不通的。 「出嫁前被不知哪里的男人拐走也很麻烦呢。但是不用担心,因为真子和妾身不同是贞洁的」 「你就这样走出来的话也是一样。快点回去」 「可以吗,说出那样的话来。妾身如果在皇国内作出什么的话,兄长大人也会困扰吧……」 第二章 蠢蠢欲动的阴谋 黑色的十月初,冬天沉重而钝感的灰云即将全面覆盖皇都。 皇都得益于阿尔卡迪斯湖和利用该湖的水路,一年到头都过得很舒服。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被山挡住的灰云落下的小雪偶尔会飘落进来。 与此同时,在皇都经营魔动车和马车的很多公司都在忙着更换冬天用的轮胎。商店陈列的取暖设备和廉价固体燃料商品也开始受到青睐。 街上的魔具店热闹非凡,取暖设备的魔导术式磨损回到了重新刻板作业的鼎盛时期。 皇都全城正在为即将到来的银色季节做准备。 同时,国家统治者所处的皇城,也在为迎接冬天做着准备,还不时看到园艺师在院子里的树木上裁剪过冬的身影。耐寒强的植物已经做好过冬准备,耐寒弱的植物经过了这样的处理也做好了过冬准备。 在皇都一片热闹的气氛中,一名男子在皇城最上层附近的摄政办公室喝了一口热茶后说道。 “皇城里开暖气都困了。” 15点的小憩,瑞克托将《皇剑》的演算稍稍放置了一段时间,脑袋里没有好好思考的喃喃自语着。 “要开窗吗?” 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头顶上秃秃的微胖男秘书眉宇间闪着青筋,用仿佛从地狱底层传来的声音问道。 瑞克托慌忙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 谁愿意在寒冷中瑟瑟发抖!? 况且,办公室的温度比皇城的其他房间低两三度。魔导式暖气即使设定温度改变,所消耗的魔力也会改变。魔力只要有魔界就不会枯竭,所以魔力不会被浪费掉。但瑞克托,由于对温度的变化感觉不明显,所以设定了这个温度。(ps:卧槽,魔界,我都忘了魔力是怎么来的了,难道真的是魔界,这设定什么时候出来的,还是说现在突然出来的) 当然,一旦习惯了,温度肯定会让人昏昏欲睡。不过,作为对世间的态度,世间还是这么认为的—— 摄制殿下把屋里的温度调得很低,以便哪怕一点点地了解在严寒中劳动的人民们的处境。 “那殿下,休息也结束了,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在皇城工作的侍女从瑞克托的办公桌上接过碗后,正在收拾碗。于是秘书官在宽敞的办公桌上建了一座纸塔。这已经是日常现象了。 纸塔的数量是八。数量和上午瑞克提法尔处理的纸塔相同。 “最近,为什么这么多文件会寄到我这里,我真的很烦恼……” 得到的解释是这已经是减少之后的数量了。今后会越来越少。 为了实现更多的事情,拥有裁决权的瑞克托的工作也必然会增加。那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在殿下推进的计划中,优秀的文官都被提拔走了,留下的文官如果积累经验,就能区分出应该由殿下裁决的文件和不应该由殿下裁决的文件了……” “年轻的文官们很难做到这一点。” “什么事都有迅速、省时、省力的地方——处理这堆文件也是一样,这已经是减少之后的数量了!” 听了秘书官的话,瑞克托抬头看着文件塔。在这期间,他的手也随心所欲地行动起来,裁决文件。只要是皇剑的处理能力,就没有问题。 对照过去的信息,考虑与现在状况的整合性,详细调查内容。 有问题的地方要求相关机构重新研讨,不够的地方就添上批复。 秘书官很佩服地看着以刮风的速度对文件进行分类、审查、裁决的情况。 “刚开始做新事情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最初都是这样的。特别是计划的发起人,不是很辛苦吗?” “嗯,必要的辛苦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上面的要求是要我完成自己分内的事。” 但是,──瑞克提法尔的眼睛是这样说——拒绝多余的辛苦。秘书官正确理解了这一点,出于对上司的礼貌,只能在心里苦笑。 “年轻时的辛苦,和上了年纪以后的轻松是有关系的。等殿下被称呼为陛下的时候,那些雏鸡们多少也能派的上用场一点了吧?” “他们派不上用场就麻烦了。文官的工资又不低。” 文官是具有国家必要资格经验的技术人员集团。对于这项技术付出的报酬,会随着技能的提高而提高。 “也有先行投资的说法。——哎呀,我打算按工作多少来结工资。” 瑞克提法尔对秘书官的话点了点头。 皇王的秘书官大致分为两种。 一是替皇家工作的皇王府的职员,二是三院等行政机关的职员。 所谓皇王,原本就是指皇家的当主,同时也是皇国的国家元首。很多上市井上的人很容易混淆这两种立场,但在制度上,这两种立场是完全不同的。 皇王府的确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但这不是作为国家机关的行政机关。这是为了经营皇家的组织。职员虽然是皇王的家臣,但在法律上不能看作是国家职员。 与此相对,行政机关是国家机关,其职员是国家的公共职员。 当然,由于皇王府职员使用的是税,因此按惯例与国家职员待遇相同,行政职员的国家元首是皇王,但不能说是皇王的家臣。 而站在瑞克托面前的男子不是皇王府所属人员,而是内务院民政厅派遣的秘书。 在瑞克提法尔推进的都市建造计划中,他担任着连接内务院和摄政的联络员的角色。也就是说,像现在他做的文件塔这样的工作,不是他的本业。 但是,在现在的皇城,这是理所当然的。每个人都被委任了超越自己职责的工作。在这里一直流传着一种谬论,即“能行就上”。 摄政掌握了镇压内乱和击退帝国之类罕见的经验,所以反抗摄政的人并不多。而且站在那个立场上的人,都没有必要去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因为在他们看来,先把手头上的事干好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皇国上下充斥着这样的想法,总之皇国以他国大使和公使瞠目的速度,正在走向战后复兴的道路。 在国内,联合军的逃兵成为盗贼,以及这些盗贼由此引发的治安上的问题,最近一个月也保持着稳定状态。这都是因为有军务经验的皇国近卫军的特别强袭部队和战后重新编制的国土守备军、各州军的活跃表现。 陆上及海上流通网的健全化和物资流通量恢复到战前水平是皇国经济再次增长不可或缺的要素。因此,以瑞克提法尔为首的政府中央原计划近期向国内外公布此次讨伐任务的成功。如果通过这次发表,外国资本能够回归皇国,皇国及其周边国家的经济状况也会有所改善。 可怕的不是经济活动变得迟钝。而是经济状况的恶化会导致治安恶化,而治安的恶化又会使经济受到打击,陷入恶性循环。 在皇城工作的文官们至少都能看出这一点。 “这么说来,有传言说迈耶大公国〈マイヤー大公国〉的大公希望自己的女儿和皇国联姻……” 秘书官反复计算着现在皇国所处的状况,确认不确定情报的真相。因为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计算内容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瑞克提法尔认为,内容与秘书官的职务有关,透露道: “我可以考虑一下她和维克尔边境伯爵的儿子的亲事。顺便一提如果能够撤销对我国关税,以及允许皇国资本进入国内市场。啊,还有皇国军的驻扎。我想我是很乐意与迈耶大公国〈マイヤー大公国〉合作的” “这又是……” 对于秘书官来说,不难想象迈耶大公国〈マイヤー大公国〉的大公拒绝的情景。 迈耶大公国和阿尔班雷茨骑士国〈アルバンライツ骑士国〉一样,是曾经迎娶正妃的皇国的同盟国,但在之前的战争中,他们响应联军威胁到了皇国的国境。因此被追究责任,支付了赔偿金。如今皇国又恢复了权力,希望重新回到了皇国的庇护之下。在他们看来,在国家安全保障上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无法避免,就想利用这些,尽量提高本国的价值。 于是想出了一种手段,就是将本国公主嫁往皇国。 如果是对象是王室亲戚的话,在与皇国以外的国家进行协商时也是很有效的。只要炫耀自己的背后有皇国,他们就能取得比自己力量更大的成果。 说到底,现在的皇国是不可能答应这种毫无好处的联姻的! “维克尔伯爵家是前任陛下的公主,也就是现任陛下的妹妹下嫁的地方。虽然不能说她是名门,但……” “和我又不熟。──这种时候就要看缘分了。维克尔伯爵是前任陛下信任的忠臣。在这次的内乱中,也是保持中立,这大概也是因为对前代陛下的忠义吧!如今,我给他们家族安排了一段良缘!” “——这确实是良缘!” 大公国、边境伯爵都只能接受摄政的提议。只要稍微合作一下,双方都能获益。 大公国是与皇室有着深厚渊源的名门贵族联姻,因此可以得到皇国的庇护。边境伯爵领虽然是从属国,但是它的亲戚关系,今后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是不容小觑的。 这位秘书浑身冒着冷汗,决定把与迈耶大公国接壤的维克尔伯爵也算在内。 就在两人的对话刚要中断的时候,瑞克托的通信器发出了呼叫。 瑞克托没有停下批准文件的手,用另一只手将手指移到装置的水晶公告板上。 在水晶薄板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显示窗口。 在那里放映出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是位于隔壁秘书官室的皇王府派来的摄政秘书之一。 “怎么了?” “约定见面的人已经到了……” “知道了,让他们进来。”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通信装置沉默了。 在一片寂静中,秘书意识到自己得离开这个房间。他行了一礼,就向秘书官室的门走去。几声干涩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皇王府总裁兼国家特别审议官露琪蒂·菲尔·菲雅莉欧斯、近卫军元帅贝尔法尔?豪瑟、皇国军教育总监兼海军少将埃尔?卡里根,觐见摄政殿下!” “嗯。” 打开门的女秘书看到瑞克提法尔的点头,便叫了三人的名字到摄政办公室去。 三人分别行了一礼后进入会场,在瑞克托的办公桌前列队。 少女般的妖精族长老。由于近卫军的重组,近卫军总司令官被封为元帅。还有在街上卖粗点心比较适合的身材矮小而丰满的中年女兵。 这充分体现了皇国重视的是个人实力,这无关乎个人的种族、年龄、资历等等。 刚才还在和瑞克托对话的秘书官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和同事一起退出了房间。 “开场白就免了。先从近卫军的改编情况说起……” 瑞克提法尔先是向客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制止了刚刚开口的露琪蒂。 三人认为摄政不需要花言巧语的社交辞令,便决定遵从他的话: “那么,我想向您报告一下近卫军的现状。” “嗯。” “陆海空三军均按原定计划进行改编。只是,海军关于舰艇方面,不仅是主力舰,辅助舰也同样短缺!有必要追加新的舰艇!提前计划在<福克斯>皇立造船工业和民间造船公司订货。这就是订货清单。另外编入海军的诸侯军,不适应者居多,需要重新编制这一部分人。” 在贝尔递给他的文件中,除了最先提到的造船厂的名字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造船公司的名字。造船数量是200。 如果要重新编制军队,这可是一件大事。 “关于订货的预算,作为皇王府总裁,已经用殿下交付的预备费交付了。” 露琪蒂补充了贝尔的说明。 近卫军是瑞克托的军队,所以只要瑞克托承认,就没有必要每次都向皇国军务部请示。虽然前提是不妨碍皇国军队的行动,但也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这次订购舰艇的建造也是为了不妨碍皇国海军的舰艇以及民间船只的建造,在空着的船坞里进行。 由于内乱的煽动,造船工厂出现了大量的空闲。在这里涌现出了大量的新订单。业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关于海军舰艇计划,到今年年底为止,计划建造6艘登陆舰艇和2艘重型战列舰以及4艘轻型战列舰。还有巡洋舰以下的舰艇已经签好了合同并动工,在这里有详细记录。” 瑞克提法尔接过了贝尔新递过来的计划书,轻轻地看了一眼。 如果按计划进行,虽然规模不及正规海军,但近卫海军也具备了充分的战斗力。是一支只要瑞克托一声令下,能够迅速到达的高速海军。 对于贝尔,已经事先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裁决权。对于需要巨额预算和对外国有影响的战舰以上的舰是例外,但是对于那些以下的舰,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契约和开工。 “陆军以旧黑龙公军和旧近卫军为中心编成了4个师团。空军也以旧白龙公军和旧红龙公军为中心编成了2个航空军。将继续进行改编。” 新的近卫军需要的是,只要接到瑞克托的命令,就能在三天之内向大陆的任何地方投入全部战斗力的能力。在海军舰艇的掩护下装载的陆军士兵,在航空母舰上起飞的空军航空骑的掩护下进行陆战。 另外,空军运输骑的主要任务是将陆军士兵运送到指定地点,在大陆深处建立据点,以快速的战斗迅速确立皇国一方的优势。 旧近卫军作为皇国最后的堡垒存在于皇都,新的近卫军被要求作为摄政和皇王挥舞的剑站在最前线。 这是在总兵力上落后于帝国的皇国,为了用其展开的高速度和高质量堵住帝国军而想出的办法。而且战争的短期结束,也关系到减轻经济负担。 最快最精益求精。在现在的皇国,能够实现这一目标的只有皇家近卫军。 “就如报告记载的那样,近卫部队的改编是按原计划进行。另外,关于这次皇王室支出的资金回收大概十年左右吧。果断的资本投入似乎起到了效果,皇国的经济状况似乎比预期更快地复苏了。但是,到现在为止,需要更多的俭约和约束。” 作为贝尔上司的露琪蒂以接管的形式进行了报告。 皇王府不会放弃王室资产的运营。只有在判断出即使花费很长时间,也能获得比投资更多的利益时,才能放开钱袋。不理解这一点的百姓们认为,这是王室拿出私人财产拯救了自己。 只不过,民众的支持是用钱也要得到的。尤其是现在的皇国。 战争被认为是效率最差的经济活动之一。在战争中赚钱的困难,露琪蒂是最清楚的。她知道皇国经历过的所有战争,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她看来,应该避免战争这一行为本身带来的利益。 即使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得到了赔偿损失金和领土,如果损失超过了这一数字,就没有任何意义。最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的胜利,结束战争。当然,不能只考虑短期决战,而不考虑长期战。经常考虑最坏的情况,也是首脑的工作之一。 “——从以上报告中可以看出,‘五年计划’自身的进展情况大致可以按预定进行。接下来就要看其他国家的动向以及殿下的意见了。” “知道了。那么,关于进入士官学校学习的事……” 在场唯一与皇国军教育总监部、皇国军教育机关有关的基础管理人员,像回答瑞克提法尔所说的话一样,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与军人相差甚远,散发着浓厚的女人味,瑞克提法尔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位女性少将是第一次被任命为教育总监的才女。教育总监通常会由中将以上的将军充任。 “我是军队教育总监埃尔?卡里根。能这样见到摄政殿下,真是非常惶恐。” “嗯,今天突然叫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不,这也是我的本职工作。” 卡里根把刻着皱纹的脸扭曲成微笑,把作为教育家的目光转向年轻的摄政。 她曾在军队担任多方职位,经历了三次调职后担任了军队教育总监,她深刻的认识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潜力和才能。而且,还看到了他的才能还留有很多作为原石的方面等待开发。 军队士官也根据其级别和所属兵科,在必要的教育上存在差异。 对于想要成为士官的士兵来说,需要培养观看战场的更高层次的视角。 对于士官学校的小鸡候补生来说,需要培养士兵规范的教养和身体素质。 对于骑士学校的高级军官候补生来说,不仅拥有军事知识,还拥有敏锐的观察力。 而且,各个兵科专业都有各自所需的专业知识。 正因为所需的知识各不相同,所以皇国才有很多军校。 虽然也有人认为最好是在一个学校统一教育,但是目前还没有学校统一的动向。 “殿下所编入的士官学校,已经由皇王府、宰相阁下反复讨论了,学习时间暂定为一月一日至十二月,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能受益良多。” “嗯,只要皇王府和宰相确认说没有问题就可以了。” “但是,殿下并不是以殿下的立场,而是作为军队高等士官教育的一环,以一名士官的立场来编入……” 皇太子上军事学校是帝王教育的一种,但历史上从未有过实权的摄政上军事学校。因为兼顾护卫和政务,比一般的皇太子上学还要麻烦。 然而,摄政从家臣的报告中得知了皇国的内幕,不少大臣对此抱有危机感。 经历过内乱的瑞克提法尔知道,自己看到的事物,自己思考的结论,多半胜过道听途说的事物和结论!所以即使花时间,自己也需要充分的去认识皇国! 不了解国家的人不可能治理国家。值得庆幸的是,骑士学校为了培养未来的高级军官,不分民情军政,向候选学生传授各种知识。以学到的知识为基础,提高洞察的反应力,经常派遣学生在校外进行实际操作学习。 如果想在短时间内了解皇国,这是一个非常方便的地方。 “……而且,还是以瑞克托·哈尔贝隆为名编入学校,是这么没错吧!” “是的。我已经跟哈尔贝隆当家谈过了,陆军那边也打了声招呼!” 将优秀的士官送进骑士学校,在军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虽然也有从外部高等教育机关或士官学校直接升入骑士学校的学生,但也有很多学生是在经历过一次军务后才加入骑士学校。 瑞克托·哈尔贝隆,这位虚构的陆军少尉实际上是在“龙虎战”中生存下来的陆军军官,已经晋升,还被授予了勋章。即使被编入骑士学校,也不会有人怀疑。 “政务怎么办?” “宰相阁下认为,如果照现状继续发展下去,事务上的处理靠通信也没有问题。皇王府也认可──” 露琪蒂露出高雅的笑容,点了点头。 “另外,重要的报告以陆军工作的形式,让骑士学校申报。军队的工作和学业兼顾的学生虽然少见但并不代表没有。再加上,如果使用“皇剑”的功能,可以让殿下的一个并行思考常驻在皇城的运算终端里。”(ps:我只能说牛b) 与她脸上的笑容不同,露琪蒂说话的内容却十分辛辣。 瑞克托很僵硬,问道。 “也就是说,把并行思考分割开来,只剩下一些。” “是的。” 露琪蒂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头。当然,她所说的内容除了“皇剑”的持有者能做到外,其他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并行思考可以说是意识上的分身。各自有着自己独特的意识 虽然也可以不这么做,只要在房间里开着灯光处理事务,就完全可以应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不能用瑞克托的名字填入花押,所以也仅限于不这么重要的文件。 除此之外,重要的案件都将直接被骑士学校,由瑞克托亲自审批。 “嗯,既然没有问题,就接着谈下去吧。” 瑞克提法尔按住额头,呻吟般地说。 看来要摆脱政务工作,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可能的。 责任是难以割舍的,他在心底喃喃自语。 卡里根向贝尔瑞克托提出了一个建议。 近期近卫军将和骑士学校中选出的候补生进行联合演习。这是至今为止从未举行过的新型训练。 “让少女骑士特别护卫团参加与其它军队的演习?还是从未投入过实战的部队?” “是的。这是向殿下展示特别护卫团的力量,同时也给骑士学校的候补生一个向殿下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相信各位学生都会奋发向上的。” 卡里根执着的态度,瑞克托感到了另一种意图。 难道在隐藏着什么! “好好解释一下原因吧?” “是的!” 接到瑞克提法尔的命令,卡里根开始对骑士学校的现状进行说明。 这回举办的联合演习是有原因的。 “恕我惭愧,骑士学校目前处于多个校内派系争权夺主的状态。校内评议会成了他们的走狗,外国留学生也积极参与其中。” “听说是军队的最高学府。” “没错,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成为追求权力的人们实现目标的地方。” 卡里根继续解释。 她的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带着笑容,但内心似乎有些愤怒。 向瑞克托报告骑士学校内部的堕落,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感。在这一点上,贝尔也一样。 对他们来说,骑士学校是某种圣地。在这里,年轻的军人们学到了很多,得到了很多。 因此,投入巨额预算运营的就是骑士学校,而以这一前提为基础,出身于骑士学校的人就能升入军部上层。 如今,那个前提就要崩溃了。 “现在骑士学校大致分为4个派系。分别是以陆海空三军的高官为后盾的统称三军派。陆军派、海军派、空军派。” “还有一种是外国留学生的联合派系。我国积极接受外国留学生,其数量占骑士学校的两成,包括受他们诱导的我国候补生在内,已形成了联合派系。” 首先是贝尔,然后是卡里根。虽然两人的表情都很柔和,但明显能感受到两人的怒火。 瑞克托觉得自己面前就好像有两只发怒的鬼一样! “当然,不能完全否定派系的存在。多种意见混杂在一起的情况下,派系的形成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否定也没有可以的。就我们的近卫军而言,内部已经形成了不同的派系。” 贝尔向瑞克托介绍了近卫军的真实情况,并确认了瑞克托不会说出对此的否定的话,所以悄悄安抚了心情。 军内派系可以追溯到建国时期。 最初由多个部族聚集而成的皇国军的现状是,这些部族并 排跟随皇王。没有一个人能达到顶峰。为了避免战争,只能采取这种拉帮结派的方式,互相牵制。这就是最初的派系。 但是那样的话,也会有很多问题。在派系中找不到意义的少数部落被排除在外,军内派系之间的争斗甚至发展到所属部落之间的争斗。 此外,理所当然地出现了无视其他派系上司命令的人。结果,在这不断磨合的过程中,终于采用了由上而下的军令一齐行动、共同劳动的多部族联合的军队这一体制。 制定这样的军队制度花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初代皇王没有看到军队派系斗争的结果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国派系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由种族的不同而导致的。最初的种族派系以保护同族同胞的利益而形成,到了后期发展成了以利益共同体组成的新派系!” 有研究人员说,与其他国家相比,皇国的派系就像是过家家似的。 这是因为权力的中枢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派系无论拥有多少力量都无法拥有决定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看法。 那是事实。 在皇王这个绝对权力者掌握所有权力的皇国,所谓派系,不具备其他国家那样的力量。虽然每个组织内部都有自己的期待,但这毕竟是一个组织的局限。 军内派系也不例外。 贝尔虽然有自己的派系,但也只能在军队内部保障他的职权。 虽然可以拥有派系并行使一定的权力,但一旦操作过度被外界察觉到就麻烦了! 在皇王底下炫耀自己的权力,等待自己的只有毁灭。 为什么呢?因为,这冲击了皇王的权力,在皇国皇王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 所谓的权威,就是在人们无意识中唤醒遵纪守法的禁锢。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自己的身心也因此得到了保障。 在皇国内部的派系斗争中,禁忌的行为有两种。 ——绝对不要把斗争带到组织外部。 ——千万不要为了得到权力而伸手往上爬。 这两个是由于过去发生过的一件事件而刻在人们心中的不成文的规则。 这一事件的起因是在军队内部斗争中获胜的派系向敕直任的人事调动提出了异议。 敕直任的人事调动是由军队内部将军以上的人士任命。将军以上的人士,也就是皇王。皇王授予军队内部人员的敕直任的人事调动,这类人往往还被称为敕直任军人(ps:我要死了,这个官民,我不知道有什么词语,这个敕直任大体上就是皇帝的钦官,然后还分为文官和武官两种) 包括类似的官员,敕直任和谏官等,人们将皇王裁决通过而进行的人事管理,统称为宫廷敕直任管理。 对于这一法定官员的人事安排,军队派系都插上了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只能说是暴举。即使是灭族也没有办法。 当时进行这种暴举的派系无疑是军队内部最大的势力。 以该势力的权力为背景,他们进行了新的敕直任武官的推举等活动,并在各方面推动皇王接受他的推荐。 活动对象除军队本营外,还有国防产业下的皇国工商联合、退役军人互助组织、皇族等。 他们也许是骄奢自恃,也许是将皇王的不插手理解错了方向。 他们认为自己对皇王并没有叛变的意思,只是一味地干涉组织内部的人事变动。 但是,他们的行为触怒了皇王。 皇王是明白的。 如果承认这种行为,皇国的派系斗争将会进一步走上扩大的道路,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皇王可以容许派系的存在,大前提是不侵犯皇王的权威和权力。坐在极为尊贵的宝座上,皇王绝对不会下达超过必要的命令和干涉。因为强大的力量有时会伤害他人,这与本人的意愿无关。 皇王虽心系臣民,但也不会向所有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人们虽然有时会仰望皇都敬仰,但如果得不到,就不会伸手去抢。 彼此之间互相帮助,但不会干涉,这就是皇王与臣民最恰当的距离。 但他们已经触犯了这个前提,越过了不能越过的君臣之间的距离。 “那被称为‘卢斯托尔事件’,殿下应该也知道吧。” “啊。逮捕者一百二十人。驱逐公职二零六人。极端刑罚也出现了五人的案件。罪状是国家叛逆罪。” 陆军上将卢斯托尔、海军大将格里芬贝格、空军上将哈茵尔茨三人被判死刑、皇王府的两位高官被赐死,导致皇国的派系斗争出现了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对组织外部进行策动,被认为是对皇王的叛变。 ——皇王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 当时的皇王就是在法律上这样告诉人们自己绝对的权力。因此,有些国家认为这是专政的弊端。 他们认为,一个权力者通过恐惧治理国家,无异于虐待有意者。 也有人反对说,不理解治理皇国这个多种族国家难处的人是无法理解皇王存在的意义。 皇国是在皇王的统治下,所有的人都生存着。除了皇王保障他们的安全之外,这个国家无法维持其应有的形式。 虽然不能否定有其它方法的可能性,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第二个手段。 即使是现在的皇国,只要拥有强大力量的种族掌握权力,国家就会崩溃。 “过家家一样的事情,我也懒得去问了!军队的问题就由军队自己解决吧!” 瑞克托将视线投向了在两人身后露出微笑的露琪蒂。 后者没有向瑞克托伸出求助之手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瑞克提法尔在内心喃喃自语道,“阴险的妖精!” “我明白了。但是,这次的演习又和这有什么联系呢?” “军队内部确实很谨慎地进行派系之争。如果将不必要的事情扩大到殿下的耳中,就会重蹈覆辙。” 贝尔接替了卡里根的话。 “但是,骑士学校的这种大前提已经崩溃了。因为它接收的是外国留学生,而且和法定官员人事完全没有关系。” 骑士学校不禁止校内派系斗争。 因为一旦离开学校,这种派系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此,即使是属于派系,从正规军借调过来的人也不会积极活动,也不会为派系提供利益。如果参与这样的活动,就会被军队上层而不是皇王视为问题,将来被将来剥夺升官的机会。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包含在他们的将来中。 骑士学校的派系斗争可以说是一种游戏。 “不过,最近骑士学校内部的争斗有可能波及到军队。可能是因为上次事件已经过了很久,人们对这件事的记忆逐渐模糊了。” 这次换成卡里根头疼了。 年轻的军人在增加,前人的借鉴也在流失,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次很有可能导致军队从内部崩溃。 军队是保卫国家的盾牌,也是巨大的支柱之一。必须阻止这种崩溃。 柱子只要倒塌一个,就会诱发其他柱子的倒塌。结果,国家崩溃。 “殿下,如果他们做的过火了,打算如何处置?” 一直沉默不语的露琪蒂问瑞克托。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两名军人都很紧张,瑞克提法尔也叹了一口气。 “至少,比以前的事件将采取更严厉的态度。考虑到我国的现状,不能承受多次这样的情况。最好是能够“杀一儆百”,永诀后患。” 瑞克提法尔的话语,对两名军人来说,和预想的一样。 这个青年对于自己应该做的事从来不会妥协。 即使知道那样会失去更多的生命,也会去实践。他们认为,这样做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基于此,我们二人向殿下提出请求,还请殿下许可。” “嗯!” 瑞克托的回答非常简洁。 他没有对军队说多余的话的意思。 “殿下,别让女士等太久了。” 听了露琪蒂嬉皮笑脸的话,瑞克提法尔垂下了肩膀。 两名军人的目瞪口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骑士学校原本是作为士官学校的上级教育机关的皇国军高等士官学校。为了培养各军的参谋、高级军事技能士官,三军各自运营。 虽然以前的高级士官学校被认为是士官学校的上级,但那只是因为从士官学校出来的人入学、调职而被如此对待而已。 没有像现在的骑士学校一样,培养所有的兵科高级军官。这一直被认为是政府运营的士官学校的职分。 政府不愿意在军队运营的机关进行军人教育。 军人需要的是对国家的归属感,而不是对军队的归属感。因为需要很高的专业性,与军事研究有着密不可分关系的参谋和高级技术士官们没有办法,但是领导军队的高级指挥官们却不能这样做。 参谋没有指挥权。而且在实战部队中,技术士官也同样不具有对技术部队以外的部队的指挥监督权。没有指挥权对部队也没有责任。只是对部队的运用及指挥官的辅佐有责任。 无论是皇国还是其他国家,参谋这一职位都是一种辅助性职位。他们是运用自己的知识辅佐指挥官。因此,他们具有独特的价值观,而且这与带兵的士官、士官学校出身的士官之间的意识差距非常大。 这也许是没办法的事——高等士官学校毕业的参谋总是希望找到最佳的策略。 然而,往往在战场上,最好的策略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策略。 用最少的损失取得最多的战果,如果用语言和文字来说,似乎是件好事,但从大局出发,往往是最坏的。 参谋们在自己的职务范围内提出了最好的对策。 这绝对不是错误,作为参谋是正确的。 但是军队只是皇国国家的一个组织而已。也可以说是皇王手脚的一根手指。 如果军队采取行动,其行动必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但参谋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当然,也有具备指挥官才能的有能力的参谋,但从高级军官学校的评价体系看,他们的成绩并不优秀。而且他们本人也没有意识到。 考试型的优秀参谋才是最优秀的参谋的风气在高级士官学校蔓延着。 高等士官学校的变化是从皇国周围比较有势力的国家统一起来的时候开始的。起因是皇王推行的军政改革。 随着之前小国家的不断崛起、统合,与皇国相邻的国家也不断诞生。其中也有延续至今的国家。 作为修改国防体制的理由,这已经足够了。 修改军政区划、组织改革、简化指挥系统和确立信息综合运用技术。 另外,对军队教育机关进行整顿。 此时,高等士官学校也成为了骑士学校。 陆海空的围墙已经拆除,形成了作为高级士官统一接受必要的各种教育的形式。参谋、医官、技术官都在同一个教室学习,炮兵、步兵、骑兵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让三军有一体感,有机地运用。因此,同一时期还合并了多个士官学校。 这也关系到皇国的迫切情况。 相比其他国家,皇国的军队规模要小得多。这其中也有无法再增加的理由。 首先人口少。这在国土面积和国内生产总值的比较上也一样。 其次,组成皇国的众多少数部族不会向军队提供年轻劳动力。因为适合军人的人才不适合从事其他职业。 最后,要想维持皇国就是皇国的体制,不能只依靠军队。 国内所有领域都在寻找人才。但是人才是有限的。 虽说是支撑国家的重要领域,但不能只优待军队。 为此,皇国军队正在采取提高军队质量的方案。 瑞克托知道战争是由军队数量决定的。但无论怎样想办法,数目都无法增加。 那么,只能寻求压倒数量的质量。数量是有限的,但质量却是无限的。这当然是谬论,但政府和军队依旧鼓励士兵、军官奋发向上。 既是一种讽刺,也是一种必然。 如果得不到新东西,就只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原本就有的东西。 即使是简易量产型,也有高性能的魔动式盔甲、可舰载小型高功率魔导电炉、让城市防御机构发挥十全十美作用的都市型最大限度输出魔导电炉吧。有效达成目的的军用魔法、拯救军人生命的先进医疗疗法、完善的军用交通网、高精度的通信技术还有优秀的教育机构。 皇国军队的高层官员们知道,自己的军队是在各种艰难条件下建立的组织。 自己没有时间去苛责别人,这是祖先们拼尽全力做出的国家盾牌。虽然有缝隙、有窟窿,但是,拿在手里总能对付得住。 这就是皇国军队。 而骑士学校就是培养这些肩负着皇国军队未来重任的人们的地方。 “哦,原来如此。” 瑞克托在后宫庭院的一个温室里,被告知骑士学校的由来,他点了好几次头。 讲师是玛丽卡谢尔。这是以护卫后宫为主要任务的第一特别护卫旅的旅长、近卫军准将。 阳光普照下的金发,白皙的身材,在瑞克托的个人判断中,美貌也是属于一流的。(ps:我靠,这是真的不怕死,还一流) “下官也毕业于骑士学校的骑兵科。梅里艾菈公主是我的学妹。” “顺便问一下,排名呢?” 瑞克托知道梅里艾菈毕业于第二名,借此军中常有人惋惜,结婚太可惜了,这也是自己所知道的。〈大だい総そう统とう〉直じき々じきに小こ言ごとを贳もらったほどだ。 因此,瑞克提法尔想,如果玛丽卡谢尔的成绩也优秀,该怎么办?人们很难相信所谓的摄政提拔军队优秀人才之类的评价。 “——得到了校方的祝贺剑。” 大概是理解了瑞克提法尔的想法,玛丽卡谢尔非常抱歉地回答。据说,她在从陆军转移军籍时,得到了所属总司令官的说服,让她留在瑞克托身边。 “是嘛?嗯,很优秀!” 瑞克托知道玛丽卡谢尔的过去。 他还知道,因为娘家的关系,她转到了近卫军。 她的家系世世代代都是军人家庭,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最有可能当上家主的是军人玛丽卡谢尔,进入军队也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在老家却发生了小事情。 玛丽卡谢尔的父亲迎来了自己的侧室,侧室产下了玛丽卡谢尔的弟弟。 而其侧室的娘家比玛丽卡谢尔的母亲的娘家更高一级。元帅辈出的伯爵世家的正室所生的六女。 虽然玛丽卡谢尔知道这个婚姻介绍是军队内部权力斗争的结果,但是父亲并没有对她做任何说明。玛丽卡谢尔也不想问。 可以肯定的是,玛丽卡谢尔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因此无法站在最前线。 作为侧室的娘家,并不希望受到玛丽卡谢尔的关注。那样的话,调到不显眼的地方就好了。其结果便是转投近卫军。而且对外发表是得到了升迁。 “啊,这样就可以了。我也有 优秀的部下,心里就踏实了。” 玛丽卡谢尔家是怎么把女儿塞进近卫军的,瑞克托无法理解它的真意。但是作为近卫军来说,能够招揽实战经验丰富的优秀人才是一种幸运。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幸运。为了保护他所想念的人,玛丽卡谢尔之外的人才可谓寥寥无几。 “殿下,时间到了。” 在胸前的口袋取出机械表的玛丽卡谢尔的催促下,瑞克提法尔抬起了头。 “这就是战争吗?” 瑞克提法尔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着维持了春天气温的温室。 看到那些郁郁葱葱的花草散发着生命力的光辉,瑞克提法尔眯起了眼睛。我希望这个国家也能像这样绽放生命的光辉。 “下官在政治和经济方面都没有权利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如果殿下认为是‘战争’的话,我们将成为剑和盾牌。” 玛丽卡谢尔的表情非常柔和。 面对才貌兼备的优秀女将军微微一笑,瑞克托也为之倾倒。也许不是在笑。但是,他觉得这是一张能够惹人怜爱的面孔。 她平时绝对不会对部下露出温柔的表情。因为她认为这与严肃有关,会带来无法挽回的结果。 部下们虽然反对,但也理解了这一点。特别是玛丽卡谢尔麾下的团长,都非常了解她的真心,并支持她的意志。 在瑞克提法尔看来,玛丽卡谢尔是一个能和葛罗莉艾匹敌的家伙。拥有自己都望尘莫及的才能 “太可惜了。” 不自觉地说出那样的话的瑞克托,是真心的。 正因为优秀,才应该待在必要的地方。但是,瑞克托也需要玛丽卡谢尔。其实是迫切需要的。 “是……” 玛丽卡谢尔无法理解瑞克托的意思。 如果说她有缺点,那就是自我评价不恰当吧。 “如果说真的,迦拉哈一定会想要你这样的人才的。虽然他们得到了晋升,成为西方的压迫者……不,应该换种说法,正因为得到了晋升,所以才会成为近卫的强袭机动旅团……” “那个……殿下,时间快到了……” 玛丽卡谢尔稍微催了一下,把手表的表盘给瑞克托看。 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不到五分钟。 “嗯。” 他整理好衬衫,让玛丽卡谢尔整理好衣服。 虽然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都在暗中觊觎这个职位,但目前为止,瑞克提法尔并不打算把这个工作交给玛丽卡谢尔以外的人。 “那么,请慢走。” “我走了。” 鞠躬的玛丽卡谢尔。 瑞克提法尔轻轻地挥了挥手,向皇城走去。 之后,瑞克托回到皇城,向皇国工商联合的重要人物打了个招呼。 在战后重建中,他们的合作是不可或缺的。皇立企业并不能改变皇国的经济,也不能长久的维持这样的体制。 ◇◇◇ “哦!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在骑士学校的一个宿舍里,一个年轻男子呼喊着快哉。 男人在自己的卧室里以自然的姿态和女人结合在一起。然后维持着同样的姿态得到了同窗兼副官的候补生递过来的情报。 一头短发的金发和一身发达的肌肉因汗水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他在为他人服务的过程中。 “基恩茨(とキーン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 作为情报科候补生的女人,对男人推开自己的身体大喊大叫感到不满。 因为不是第一次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所以她并不在意,但对于把自己抛在一边却还高兴的男人,她感到不满。 “啊,啊!对不起,不过这很有意思,艾维尔(エルヴィン)。” “是啊。和特别护卫旅团的演习,而且是摄政殿下的临席。” 一位名叫艾维尔的副官抚摸着黑发表示同意。 她和基恩茨的交往将近二十年了。在长久的交往中,她知道支持自己的男人喜欢这种娱乐活动。 自我展示欲或者自恋。 基恩茨是最相信自己、最依赖的人。按自己的标准是可靠的。 因此,他们会寻求展露自己实力的机会。恰好这次就是一次机会。 “基恩茨,这是独一无二的好时机。特别护卫旅确实是强大的部队,但毕竟是远离实战的纸老虎。他们被称为皇王的情人部队。如果在这里向殿下展示我们的能力,在军队中也能飞黄腾达了。” 对艾维尔来说,特别护卫旅的实力并不重要。胜败无所谓。 对方作为皇王剑和盾牌。胜利了才能得到荣誉,即使失败了也能让对手捧起鲜花。虽说是纸上君子,但精神抖擞。即使输了也不会在经历上留下伤痕。 正因为如此,这是个好机会。 “是啊!你也这么想吧!瓦尔布尔加”(呃~这里是3p,两女一男,这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基恩茨开心地点头回应艾维尔的话。 艾维尔对他的样子露出了笑容,接着对瓦尔布尔加投去了轻蔑的视线。 “是啊……” 瓦尔布尔加注意到艾维尔的视线,但她已经习惯了。在她看来,艾维尔只不过是基恩茨的性欲肉器,即使遭到这样的人的轻蔑,也只会感到被虫子缠上了。 不过,今天基恩茨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兴趣了吧。 “让开。” 瓦尔布加说着推开基恩茨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爬出来,缠上挂布走向浴室。 途中与艾维尔四目相对,但她的眼神就像看虫子一样。 “被讨厌了吗?” 艾维尔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在意的表情。 不管被讨厌也好,她对瓦尔布加的评价没有任何变化。 “不要问我!那是一个谁都不服气的女人。” 基恩茨不认为瓦尔布加是爱自己的。瓦尔布加靠着自己的身体在骑士学校内部的四大派系之间周旋。 这对她而言是无奈而又正确的。 名叫瓦尔布加·莫林的女候选人通过与有权力的男人反复进行这种身体对话,在派系内部生存,因此被那些不说话的人嘲笑为“骑士学校的娼妇”,本人却毫不在意。 对她来说,不能正确处理自己的男人是毫无价值的。 “那么,我们可以插嘴演习吗?” “海军和空军不会沉默,联合军也一样。” 如果打败特别护卫旅,就能获得巨大的荣誉。 即使是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只要能够打败皇国的精锐部队,就能获得巨大的声誉。 多股势力同样觊觎功劳。基恩茨原本对那个没有什么期待。但如今双眸闪烁着光芒,思绪飞驰在尚未见过的战斗中。 “我本想就像父亲说的那样,适当地去上上骑士学校就好了,但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全身裸体的站在窗边。 追名逐利不是自己喜欢的事,自己喜欢的是远处有观众能注视自己战斗的风采!(这tm自恋) “不知道摄政殿下是怎么想的。” 艾维尔把扔在房间角落的椅子立起来,坐在椅子上观察基恩茨的情况。 基恩茨兴奋地全身发抖,脸上露出惊骇的笑容。 整理派系是基恩茨的工作,但调整是艾维尔的工作。 基本上出生于偏远地区的基恩兹之所以能成为派系领袖,是因为有艾维尔的支持。 “可以确认一下那些女人的战斗力如何?如果派不上用场的话, 还是别当近卫军了。” 如果当事人在场,一定会大怒,但对不了解特别护卫旅团的人,外界的评价基本是这样的。 在近卫军内部被称为最强战斗的少女们,在正规军也被称为皇族的最后盾牌。但是,在经验不足的新兵和作为优秀人才有着自尊自贵之心的骑士学校的候补生之间,普遍认为这是由皇王圈养的情妇们组成的部队。 据说其战斗能力值也是根据皇王提供的装备而评价出来的。 “嗯,实际上我不知道,不过那种东西以后再确认就好了。至少我们该做的方案已经决定了。” “呵呵~太简单了,这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取胜吗?” 被称为精悍的对手到底有多少力量呢?基恩茨认为这是一个验证自己实力的好机会。 校内训练有各种限制,他认为这是束缚。如果没有这些束缚,自己的战斗将会更加引人注目。 从骑士学校建立的目的来看,基恩茨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骑士学校的教练只把战斗视为手段。相比之下,基恩茨是以战斗为目的的。 按理说,根本就没有基恩茨想要的机会。但是,现在那个机会出现在了眼前。 基恩茨的战意高昂,他的喉咙里充满了笑声。 “哈哈哈! 艾维尔,艾维尔,艾维尔!给我准备好!我要让近卫们看到我的强大!!” “好,好,我知道了。准备什么的都交给我吧。” 看到基恩兹喜悦的表情,艾维尔目瞪口呆。 这个演习大概有很强的政治意义。但是对他来说,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 基恩茨的父母看到他会怎么想呢? 高级军官还需要政治头脑。不仅是军务,与行政方面的联系也是指挥官的工作之一。 (嗯,应该说这才是基恩茨的本性吧!) 艾维尔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明白了这一点。 这个男人的本质不会改变。但是,如果自己能够有所改变就好了。 “顺便借点预算什么的。” “随你的便!” 他大叫着,向浴室走去。 浴室里传来了瓦尔布加的叫声,渐渐的变成了喜悦的呻吟。 “哎呀~哎呀!战意高昂的跑到女人身上,简直就像野兽一样。” 尽管如此,艾维尔还是对基恩茨的态度感到满意。 表里如一,只想战斗。 基恩茨的态度和品行不受到骑士学校教官的认可,但他的战斗实力得到了认可。 但是,按目前的情况,他不可能成为敕直任军官。 “嗯,让教官们不服气的认可也是一种享受吧!就在这次演习中,向大家展示你的力量吧!” 艾维尔背对着从浴室传来的各种声音,离开了房间。 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 ◇◇◇ 那是一个安静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用魔法漂浮着一团水球,水球内部可视化的魔素无声的跳动着。从水球内部发出的光照射着房间,净化着房间内的空气。 房间里充满了清新的空气。红白两色缠绕裙裤上的女候补生坐在上座的榻榻米上,静静地冥想着。 从敞开的窗外传来的是与水球不同的水流的声音。 女候补生将此作为唯一的联系,将自己的心静谧地沉入其中。 “塔琪莉总长。” 在这种静与寂中,产生了一种异音。 因为开门后进来了一位男性候补生。 瞬间空气开始飘散,沉淀,但很快又回到了清净的空间。 “什么事?” 在女候补生的询问下,男性候补生进入了室内! 很明显,他身上散发出异于常人的氛围! 其他的候补生们都无视有男子进入了会场。 “这边请你过目。” 瘦瘦的男子朝着擦榻榻米往前走,恭恭敬敬地递过手里的托盘。 上面放着刚才学校执行委员会送来的文件。 “辛苦了。” 女候补生拿起资料,瞥了一眼后放回了托盘。 由于她是站在候补生顶点的候补生总长,所以对这样的活动也不感兴趣。 内容并不令人吃惊。对皇王府提出的与近卫军联合演习的提议进行确认。只是,关于那个意图她认为有必要考虑一下。 (与近卫的训练是有先例的。但是,那些少女骑士们会离开后宫吗?) 女候补生一边快速思考,一边花了一些时间才得出答案。 政治是多种思想的集合。如果一个人想要把它解释清楚,必然会花费相应的时间和精力。 她反复验证自己的想法,然后呼唤男人的名字。 “福加库,你觉得呢?” 她心里有个答案。但是,他人的想法也同样宝贵。 “我们没有出手干扰的必要,一不小心就会打破派系之间的平衡。我认为按照殿下的计划,举办演习即可。” 福加库·阿尔班农——那男人的名字。 他是女候补生——塔琪莉·依奇蒙吉的助理。 “虽然是殿下提议的,但实际上是其他人的想法吧。” 塔琪莉以她的门路调查了那个叫 “瑞克提法尔”的男人,把他的性格和兴趣都握得相当正确。 对这样的她来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瑞克提法尔会策划这样的演习。 虽然训练本身是有可能的,但也没有理由让少女骑士团站在舞台上。即使有必要暗示少女骑士团的存在,也应该再晚一点,等国内稳定下来也不晚。 这么一来找不出少女骑士团非得参加演习的理由呢!! 那么剩下的理由就是骑士学校内部了。 “难道是我们做过头了?!” “是的。不过殿下并没有把我们的派系争斗当作问题。如果要说是谁担心的话,是军队教育总监阁下呢,还是校长呢?” 塔琪莉把白皙的手指放在浅樱色的柔软嘴唇上。 这是她思考事情时的一种习惯。 “——你认为殿下是基于什么才做出如此举动?” “恕我冒昧!” 福加库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并在此基础上加入了他的思考。 “殿下是想把我们的战争防范于未然吧。如果演习出现意外,殿下即可调集军队把战乱的火种扑灭在萌芽中,如果演习正常,这也是一次少女骑士亮相的机会。” 福加库的话中隐约可见对瑞克提法尔的畏惧。 他对像彗星般出现的年轻摄政有着很深的崇拜。 确实,塔琪莉也觉得摄政的经历好像是流传在自己家里的英雄故事,但仅凭福加库的话是无法判断事情的。 “派系之间的争斗最近愈演愈烈,即使有人认为下一刻就将爆发战乱,也不足为奇。” 福加库挺直腰杆,看了看塔琪莉那张侧脸,思考着! 黑头发、黑瞳、白皙肌肤的瘦弱身躯,被红白两色条纹包裹着。 正如她的家名所示,塔琪莉是那岐目皇王的直系子孙。 她已经没有了王族的身份,也不是贵族,只是一个被称为依奇蒙吉的家族,根据系谱,她与苍龙公是相通的。 她的黑头发仔细一看,也混合着苍白色,黑色的瞳孔中隐约浮现出金色的光环。这是龙族在长时间与多种族交往,逐渐失去力量的过程中产生的特征。 但是,系谱不会突然改变血缘的关系。 因此,塔琪莉被选为现任摄政的婚约候补人,如果苍龙公公主发生什么问题,就被指定代替 苍龙公公主嫁给摄政。 如果是以前的世界的话,一定是被称为公主的女性。 品行端正,文武双全,深得人们的人望。人们都认为她被提名为骑士学校的候补生总长是极其正常的现象。 福加库就像塔琪莉同年龄的异母哥哥一样,在公私两方面都保护和支持着她。 “福加库” 她的声音很清澈,没有迷惘 “在” 福加库双拳压在榻榻米上低下了头。接受命令 “这是近卫军向骑士学校要求的演习,作为候补生总长,我不能不接受。在此,我作为候补生总长,下达我的重要选择——” 如果站在候补生总长的立场上,她不能监督、指挥军队。 但是如果她以外的派系得势,塔琪莉苦心打造的校内均衡体制将会瓦解。 作为总长,无论如何也要避免这一点。 她认为,既然大家聚集在一起,就没有比均衡发展更好的发展了。 如果某一个派系突出,那么就会伤害整体。均衡才是守护总体的唯一出路。 “请告诉空军派系首领艾伯特伯爵,比起胜利,我们更愿意选择均衡。” “你不联络陆军派系首领基恩茨·巴尔巴罗萨吗?” 说出了这个名字,福加库有点后悔了。 因为塔琪莉的表情扭曲得很难看。 虽说要追求派系均衡,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做的。 “那个蠢货不会考虑我们的意愿,而是会自己行动。我不想管太多,泄露太多的情报。通知到位就行了。” “是。” 一想起基恩茨强迫自己成为他女人,塔琪莉从心底里讨厌那个男人。 虽然承认基恩茨的能力,但这毕竟只是他作为一名前线指挥官的才能。 塔琪莉认为男人所追求的,远不止是作为将的才能。 对眼中只有胜利的男人没有兴趣。这是一种流传到伊依奇蒙吉家族女子身上的诅咒。 她们对这个国家有责任。为了尽到这个责任,已经做好了豁出性命的觉悟。所以,她开始疏远不看好的男人。把没用的东西扔掉。 骑士学校内部已经有了“塔琪莉不喜欢男人”的传闻,而且还一半的人认为这是事实。 “去吧!” “是!” 福加库前额碰了碰榻榻米行了个礼,随即辞谢。 留下的塔琪莉回过头来,确认在场女候选人的集中力没有一个中断: “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被混乱所包围。我们伊依奇蒙吉必须做好准备。支撑着在位的皇王,赶走灾难,保护这个国家。” 这是从那岐目宗王时期代代相传的口传。 为了遵守这一规定,伊依奇蒙吉家族把爵位让与分家,宗家成为无位无官之家。这是为了避免贵族束缚。 这是作为贵族无法承担的国家守护的责任。伊依奇蒙吉一族决定背下它。 当然,这是无人知晓的伊依奇蒙吉家族该做的事。不受贵族、平民、皇族等身份所左右的这个国家本身的守护者。所有种族享受皇王之下平等的国家。她们的任务就是在最下面帮忙。 “有必要见一次殿下。” 演习混乱的可能性相当大! “到底那个人符不符合我们一族的期待呢?我要亲眼确认一下。” 塔琪莉看着浮在水面上的水球,眺望着在水中乱舞的光。 ◇◇◇ “嗨!你还好吧!” 来自背后的冲击,他的声音又高又大。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但实际上是成熟的大人发出的。福加库听了他的声音,对自己不必特意去走一趟,感到十分高兴。 因为被塔琪莉委托传话的对象,来到了面前。 “副总长,我正想去你那边。” “是不是那个演习的事?” 福加库见到了从背后抱上来的矮人族男子,一边向他解释,一边剥开他的身体。接着又说出了从塔琪莉那里收到的命令。 “哦,她也很辛苦啊。苍龙公委托送往后宫的人竟然是她!” 艾伯特伯爵——诺诺斯汀·冯·赫尔莫。他是骑士学校4大派系中被培养成为空军派代表人的人物。在矮人族家族中,利用其小巧的体格,代代都是航空骑兵。 据说前年病死的诺诺斯汀的父亲参加了25年前与帝国的战争,在一次战斗中击落了十五骑的敌人骑兵。 也许是继承了他的才能,诺诺斯丁作为一名出色的航空骑兵,被寄予厚望,甚至有传言说,中央航空总军中已经发出了邀请。 “这……我也没听她说过什么……” 福加库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去。 诺诺斯丁没有恶意。他纯粹地口直心快而已! 当副校长与塔琪莉一起工作时,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直都是很微妙。 伊依奇蒙吉家族和塔琪莉的性格在当今社会都不受欢迎。即便如此,她们仍然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以及所依赖的,一直忍耐着。 “使命啊!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人以家族使命为荣耀呢!” 诺诺斯丁孩童般的身体在周围盘旋,不停地说着话。 “殿下也太有心机了。如果演习发生问题,追究起来是总长的责任问题。不过,那边可能不知道塔琪莉的事,还是拜托玛利亚大人(呃~这个是苍龙公)一次比较好吧。” 诺诺斯丁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 毫不犹豫地,指出要害。 以世人的眼光来看,伊依奇蒙吉家族既不是皇族,也不是贵族,即使他们是皇国的守护者,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古老的家族。 想来,它的作用是给军队和政府减轻负担,那么人们会思考—— 伊依奇蒙吉家族到底是什么呢? 是皇王那岐目知道关于皇国未来的一些事情,为了处理这件事而留下的手段吗? 但是,那真的有必要是依奇蒙吉家族吗? 抱有这种疑问的,或许是伊依奇蒙吉家族自己。 “我并不讨厌她,能够成为殿下婚约者的人都很优秀,所以我想开导开导她的思想。” 如果塔琪莉辞职,他就会自动成为总长。虽然作为总长的身份没有多大魅力,但这是稳定骑士学校的最有效的方法。 虽然塔琪莉是一位优秀的领导人,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容易引起反对。如果其他派系首领都属于稳定型就好了,但现在的派系首领都属于激进型。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和塔琪莉的意识相反?” 诺诺斯汀居然耸了耸肩。 福加库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塔琪莉的性格福加库很清楚。她一旦自己决定了,谁都改变不了。 “你要怎么做?联合军的人在这次演习中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似乎已经得到确切情报——联合派内,主导权之争已经爆发,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从败给皇国的协约国来的留学生们希望进行复仇之战,而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们对此表示抗议。实在太喧闹了。 “让联合军自行决定吧。我们可以划分演习项目。我认为基恩茨副总长应该会给予协助。” 福加库想起了塔琪莉之前生气的样子,认为基恩茨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毁掉自军的危险人物。否定了这项提议 “你真是忠心。这么响应塔琪莉的期待。太忠心了,我可做不到这样。” “我只能这么做。” 福加库并没有否定诺诺斯丁的话。 否定的话,就 等于否定了自己。 “嗯,考虑到你的忠诚心,这次我们会合作的。话虽如此,但航空战力是无法如愿展开的。” 即使能展开战斗,以候补生的实力也不能面对特别护卫旅团的对空部队。 诺诺斯丁不是那种会低估敌人的乐观主义者。 航空战斗力处于优势的情况是,对方的战斗力比自己处于劣势。拥有优越航空战斗力的皇国,其对抗手段也非常优秀。 “好了,聊天到此结束吧!这些是教官们提交的文件!先处理这边吗?” “不,塔琪莉让我先拜访,这边我待会处理。不过,陆军那边……” “明白了,我先说出来。那个肌肉妖怪,是不是太紧张了,在胡闹呢?” 诺诺斯汀不认为自己的话正中靶心。 但他确信,事情发展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三章 充满阴谋的演习 骑士学校为准备一周后举行的训练而沸腾起来。 联合派系决定不参加,恐怕是考虑到本国内政吧。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想给他国带来战果,结果决定了所有国家的留学生都不参加演习。 “这样就够了吗?!不让他国多管闲事。” “是的。但是,这样一来骑士学校内部的三个派系将变弱……” 卡里根这样说着,把报告书交给了凌志法。 “──学校内乱?” “是的。三个派系中,陆军和海军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虽然有空军在帮忙斡旋,但老实说,并不乐观。”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其直接原因是联合派系放弃参加演习。 随着联合派后退一步,均衡关系正走向崩溃。 “联合派本来是由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和我国的少许候补生组成,因此,实力是最小的。只是, 留学生候补生中也有对本国决定不满的人,好像是他们向陆军提出了交易。” 陆军单看实力是最大的派系。 现状是陆军内部虽然有好几个势力在勾心斗角,但至少都保持着和派系领导的联系。反过来说,具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实力的人是派系的代表。 “简单地说,就是义勇军。要求作为志愿者参加演习,陆军答应了。这是海军所不能容忍的。” 卡里根知道海军派的领袖是干净利落的性格。他也知道自己被陆军暗算了。 陆军方面正在策划将其发展为校内斗争的形式。 究竟是什么缘故,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呢? “虽然演习本身的计划不会改变,但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演习就能结束。以防万一,应该让近卫军在附近待命。” 在演习场会场还会有瑞克托莅临。 如果在那里发生预料之外的骚动的话,说不定也会出现图谋不轨之人。 “这有可能是他国的阴谋?” “我不否认,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骑士学校内部的矛盾,可能性各占一半吧!这么说来,那所学校每十年就会发生一次武力斗争。在我读书的时代也有过。” 适度释放压力,以处罚首恶者维持秩序。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这种受控制的斗争,无论好坏如何,都被当作骑士学校的个性而保留了下来。 只是,引起了多余的争斗这一点至今没有改变。 “粗暴的手段。” “但却是有效的手段。” 对于瑞克托的评价,卡里根给出了准备好的答案。 卡里根自己也有使用粗暴手段的自觉。 但是,如果要说在多个种族浑然天成的骑士学校里,一种价值观是否行得通的话,那就不可能了。 只要是从属军队,就有皇王这一绝对权力,并由暂借军权的各司令官进行统治。 在骑士学校,绝对权力的意识很薄。 为了收容他国的留学生,进行更加没有成见的教育,皇王的权威只能被最低限度地使用。 因此,只有在校内才行得通的联合派系崛起。 之所以敢于对此置之不理,是因为校方认为为了维持学校内部的秩序,派系是有益的。如果学校单方面的严格控制,这将重蹈过去高等士官学校的覆辙。 停止了思考的候补生等,对军队来说只是一种危害。 “如果有国家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的话,那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吧。恐怕大部分国家都在为自己国家留学生的行为而苦恼吧?” 如果是义勇兵,那只是以本人的意志和责任参加的,与本国无关。但是,这种场面话是行不通的。实际上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责任由本国承担。 另外,接受义勇军对皇国候补生也有不好的影响。 皇国军队也向他国派遣了很多武官,让他们增长见识。骑士学校出身的军人需要到士官学校或以上的学校留学。大使馆则通过派遣武官或军事顾问团等观看比赛,培养外交技能。 问题是,对于这些外国人,骑士学校的候补生在这个阶段有多余的独自的联系。这有可能导致机密情报的泄露和走私违禁品。 海军派认为,义勇军这一名称使得各国有了名义参与演习,因此与通常的军事演习相比,其危险性更大。所以才反对。 与此相对,陆军派也考虑到联合派的加入而采取行动。对于联合派所属的本国阵营来说,这也是个头疼的问题吧。 “陆军派应该是想以此巩固在校内的基础吧。如果有在近卫最精锐部队中获胜的业绩,学校方面也不得不考虑。” “──玛丽卡谢尔要是知道了陆军派的想法会发飙吧!” 提起经常支持他的特别护卫旅旅长的名字,瑞克托叹了一口气。 单凭这一点是无可奈何的,但大家原本就认为候补生们有可能战胜近卫,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瑞克托知道特别护卫旅团的实力。能够与之相比较的有实力的集团,只能想起帝国皇女葛罗莉艾率领的重装近卫骑兵团。 另外,如果问近卫军的军官的话,他们会回答说,皇国军队中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打败特别护卫旅团。 “有传闻说近卫是弱兵吗?” “曾经有过。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在与葛罗莉艾公主的战斗中,有过保护殿下的业绩。” 但也有意见认为,特别护卫旅是不同的。 所谓全部由年轻女性构成的部队,在旁人看来既华丽又脆弱。 “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我会命令玛丽卡谢尔彻底摧毁它。” “最好竭尽全力吧。──万一,演习现场有预料之外的事。” 卡里根指出了万一的可能性。 虽然演习中有事故,但也不能说没有人故意引起事故。 “我知道了。转告命令给特别护卫旅吧!——竭尽全力去完成演习!” 瑞克托的命令,顺利的传达给了卡里根。 虽说是演习,但其种类却是多种多样的。 有的只是极少数人参加,交谈几句就结束,也有超过1000万兵力像实战一样进行机动的演习。 此时以陆军训练场为舞台举行的特别演习属于后者。 各军的军官们坐在观众席上,其他国家的武官们也出现在观众席上。报社也前来采访,没能进入训练场的观众聚集在场外的超大型投影设备前,进行着狂欢。 仔细一看,好像有很多摊位。其中也有他国的间谍吧。 瑞克托曾怀疑是不是每次演习都会像这次一样热闹非凡,但经确认,每当稀有部队参加演习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了拉近自己和人们之间的距离,军队似乎在积极地准备祭典。 “这次演习,是一个让更多人了解自己能力的重要的机会。骑士学校的人要再次确认自己是否背负着人们的希望,近卫的人要重新认识自己是为了保护谁而战斗。不要只是磨练战斗的技巧,而是磨练自己。诸君,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如期宣布演习召开,瑞克托回到了专门设置的观众席。 作为摄政,瑞克托计划观看和检阅军事演习,侍奉在旁的武官是未婚妻梅里艾菈。 “你看上去很辛苦呢!瑞克托。” 作为侍从武官,梅里艾菈的衣裳是大量使用银丝的华丽的军礼服。如果成为下任皇妃,即使是武官,也需要相应的规格。 虽然是按照军队的规定穿的礼服,但实际上梅里艾菈穿的是的公主的礼服。 “要看的资料还没看完。!” 瑞克托跷着脚,拄着拐 杖,望着训练场。 视野上重叠着信息分析框,好几个信息乱舞。 以看过的情报为基础看训练场的话,在观众席前方布阵的是特别护卫旅团。 守卫阵地的是特别护卫旅团选拔的精锐部队。因为守护瑞克托的缘故,变成了守护观众席的位置关系。 如果她们在后宫以外的地方战斗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布阵吧。但是,如果说今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场面,那只能说是未知数。没有前例,现在只是作为万一的假设,作为实地演习的课题而已。 然后布阵在特别护卫旅团对面,担任进攻一方,把训练场的一角作为阵地的是骑士学校1500人。不知是什么原因,阵地被分割成三个部分,这样一来,彼此的合作也很难了吧。总之,联络线没有连上。虽说通信技术多么发达,但联络壕的意义却不止于此。 “呃~?” 梅里艾菈也能理解这种布阵的拙劣。 那种阵形没有道理出现于此,甚至让人觉得对面根本不想赢。 相互之间没有配合。在各个阵地上,各兵种的部署不适当,例如海军的防御阵地,堵塞陆军炮兵部队的前进路径。 而且,这不是为了掩护炮兵,很明显是没有通行桥的壕沟。 “那样的话会妨碍双方的行军。因为对方是进攻者,所以应该有更多可以选择的布阵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瑞克托领悟到,陆海的派系斗争还没有结束。 为了压制陆军派的部队而部署的海军派的部队。这就像是害怕陆军派的暴走一样。 虽然空军派的飞行部队在其背后布阵,但看起来像是在背后监视陆军派。 “陆军派800,海军派500,空军派200。原来如此,这就是骑士学校的势力图吗?” 陆军派之所以多,是因为陆军兵力最多。兵越多,士官就越多。随着士官的增加,编入骑士学校的陆军候补生也会增多。 “陆军在军队内部的势力斗争也非常活跃……” 梅里艾菈向瑞克托解释道,叹了一口气。 “虽然空军也有很多派系,但总有一些人是墙头草。陆军在这一点上做得很扎实,校官以下的人事安排似乎会受到派系力量的牵制。海军本来就是以舰队为单位的派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分派很容易理解。联系一下总司令部和参谋总部的做法就知道区别了?” 梅里艾菈的说明很容易理解。连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明白了。 虽然皇国军被认为是受军内派系影响较小的军队,但也并非完全不存在。 人聚则生阀。哪里都不例外。 “不仅仅是军队,皇王府里也有很多势力,顺带一提后宫也有。” “最后的那个后宫,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不想听。” 瑞克托双手捂住耳朵,表现出认真拒绝的姿态。不想知道后宫的势力之争。即使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在瑞克托介入之前就已经发生争执了。那个自己是亲身体验过的。 “──算了。不想知道就不想知道吧!” 梅里艾菈并没有威胁瑞克托听下去。 她明白,敢于不追究后宫的内情,也是皇王的处世方法之一。 如果知道了,就不得不干涉。如果干涉,也有必要惩罚。 梅里艾菈等人也知道这一点,只要瑞克托不愿意,绝不会把后宫争斗带到外部。 这才是她们的责任。 “那当然。” 瑞克托对梅里艾菈点头,发誓绝对不会侵犯她的领地。 正当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的时候,训练场响起了演习开始的信号。 “开始演习!” “嗯。” 两人把目光转向训练场。 陆军和海军的自动人偶发射阵地上,争先恐后地发射了多个自动人偶。 骑士学校配备的自动人偶是功能受到限制的训练规格。 自动人偶是有限珍贵的战斗力,并不只是为了演习而使用。作为容易操作的自动人偶,可以考虑直接在实战中运用。 因此功能限制也可以解除,根据情况也有进行全力工作起动的实机练习。 离皇都不远的这个训练场,在非常时期是皇国军队的防卫据点之一。被安排在那里的自动人偶,是从训练使用变成了实战使用的骑士学校的东西。 从陆军派的阵地飞出的十二架自动人偶,就那样笔直地飞向特别护卫旅团守护的阵地。 从后部摄像头所带来的影像中确认离后方的射出阵地越走越远,担任自动人偶部队队长的候补生,在阵地内的自动人偶管制车辆中舔舔嘴唇。 骑士学校机兵科强袭专业三等生。他从骑士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陆军自动人偶部队。 结合他在骑士学校的成绩,在校期间发表的有关整顿自动人偶的论文被军方高层人士所关注,这也决定了他的命运。 因此,这次演习对他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 不管战胜还是打败近卫军都无所谓。 如果能让坐在观众席上的军方高层人士看到自己作为自动人偶部队指挥官具备最优秀的技能就好了。 “全机注意,对方是近卫军。不要大意> 虽然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在心上。 <了解> 对队长机的命令回答的部下们。回答的声音很轻松。也许是被部队长的心情感染了。 但是,他们的大意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掌握了特别护卫旅团中不存在自动人偶的情报。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以后宫战斗为前提的部队不可能有自动人偶。最多也就几架) 他们以这些情报为基础,自信地认为自己的胜利不会动摇。 可那是错误的。 战斗力的有无成为胜败的决定性因素,这个战场太狭窄了。 (那么,莱梅茨上校……) 他把观众席上的影像放大,寻找能把自己拉上去的预定人选。 (我想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有这样的打算。) 但是,在放大的影像中,他发现了另一个并非他想要见到的东西。 魔力的块状物。发光的物体。更恐怖的是袭来的凶恶的破坏力。 终于,他把目光转向探测仪。那里,映着多个朝他冲去的光源。 快。 他对那个速度感到震惊。 大大超过了制导魔法弹的标准速度。他以为是为了迎击自动人偶和高速飞行的敌人的魔力弹而设计的高速迎击弹。 (嘘,躲不开……!) 他一直操纵着机体,采取回避行动。但是,迟了。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做不到了。 说到做到的事情,就是向后续的飞机发送提醒警戒的通信。 但就连发送消息也迟了。 “发光物体!注意躲──> 随后,各个自动人偶的管制员都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队长机爆炸的散开的样子。 没错,就是在空中爆炸了。 “混蛋,这是演习!!为什么用的实弹?……> 听到2号机管制员焦急的声音,5号机的管制员怒吼了。 “不是实弹!看看敌人阵地!> 就像那句话一样,确认特别护卫旅团阵地的人们,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里既没有能发射对空魔法弹的魔导师,也没有配备实弹的高射炮。只是有几名侍女正准备投掷手掌大小的石头。 <呃──> 在他的视线之处,一个侍女向他 扔石头。 那块石头被展开在空中的加速用魔法阵加速,与空气的摩擦使之变成红色火球,或者保持一部分气化发光的状态,直接刺进了自动人偶。 <求救,机体中弹──> 由于这种热,机体内部的各器件被加热,气化,暴发。 惨叫的中弹报告在爆炸声中消失了。 “全机,采取回避行动!”> 现在跑在最前面的三号机命令全机采取回避行动。 接着,采取回避行动的各机,投石正确地将他们射穿。 飞来的石头仿佛预测着他们的动向。 管制员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通过确认自动人偶的加速器和喷射器的动作来预测轨道的方向。 如果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作为对手,对他们来说是不幸的。换成是其它部队,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怪物!> 五号机的管制员喊道。 那是替在阵地上观看自动人偶战斗场面的人们提醒所说的话吧。 自动人偶被拳头大小的石头击破,只能是一场噩梦。 实际上是使用精心选定的石头,由拥有高魔法技能的侍女进行投石,但是对于自动人偶的管制官来说,只能看到随意扔出的石头破坏了自动人偶。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说不定某个或者全体自动人偶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击破。 因为装备有展开防御力场和障碍墙等,以从敌阵地攻击为大前提。但是现在,他们操纵的自动人偶是演习规格,没有那些装备。 “可恶,这样的话不就是被单方面的虐了吗?”> 事实上,确实被虐了。 少女骑士们从瑞克托口中得知,骑士学校部队将自己称为“情人部队”,甚至在战斗之前就已确信己方会胜利。 不想被称呼成“情人部队“──至少从情感上是不允许的,至今也没有调派男性军人,是因为她们背后守护的是皇王及其后宫!任何辱骂她们的行为都是对皇王的不敬! 所以,她们必须是最强的。 是皇国所有部队中唯一不允许投降的部队。 这是特别护卫旅团最强的理由,也是她们的骄傲。 “下一波,海军的人要来了!” “第二小队,开始射击。” 被任命为炮击部队指挥官的,是去年被派遣到骑士学校,骑兵科炮兵专业的少女骑士。 她打算彻底痛斥自己的学弟学妹们。 骑士学校的人们,应该在这里狠狠地输一次。 能输的战场很少。要想在该赢的时候赢,就应该趁早输掉。 她在那样的信念下,一口气赌上了胜负。 “海军的自动人偶只有正面装甲!制导导弹准备!” “了解。第一小队,变更弹种。二十二号发射诱导弹。” 变更了发射方式,当场改变了弹头——石头的形状。 虽说是被称为炼金术的魔法,但要想瞬间完成,还是需要高超的技能。 “变更完成” 对于部下的报告,炮击部队队长立即下达了命令。 “目标前卫1、3、5号……发射!!” 三颗光弹飞上了天空。 那束光是朝上空射来的。 虽然海军派的自动人偶部队只有八架,比陆军派的数量少,但在技术上超过了陆军派。 经常改变路线,防备来自敌阵地的炮击。 作为证据,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人掉队,全机几乎完好无损地冲向敌人阵地。 从停泊在海上的扬帆陆战舰中起飞,吸引并吸收对己方的攻击,压制陆上目标。海军的自动人偶多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而配备的机体。 因此正面装甲厚,而且运动性也保持着一定水平。另外,在打击性能方面,也并不落后于陆军。除了移动时间背部的装甲薄以外没有其他明显的缺点。 “陆军的那些人,平时都是那么大言不惭,到头来还是这样吗?” 画出尖锐的弧线,一架自动人偶回避炮击。即使认识到对方的炮击,回避行动也来得及。他们的自动人偶有使那个成为可能的性能。 但是,单靠机体性能无法实现这一目标。与众不同的管制员的反应速度也是不可缺少的。 这种远远超过人类反应速度的运动,只有机人族才有。 他们能够以比人多几倍的速度处理思考,并将其传达给身体。在人形种中,龙人族和机人族的性能最高。 “那些混蛋多少也让对方累了吧。就这样一口气攻进去> “了解> 来自部下们的了解之声。每一个声音都是紧张而不松懈的,他听了之后感到深深的满意。 <那么,走吧> 他带着满足感从背面的士兵装设架上取出连射式的魔导弩,架起它。视线中浮现出三个瞄准圆,一点一点地重叠在一起。 还有一会儿,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部下紧张的叫声打在他的耳朵上。 “队长,在后面!”> “──!” 听到那个声音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机体手臂被破坏的情景。 比确认发生了什么还快,接着腰部的加速器和头部的主光学观测器被破坏。 腰部的加速机被破坏,机体失去了平衡。不过,在纠正姿势之前机体控制产生障碍当场前转。就这样撞上了地面,一边往前方掉落着零件一边滚了出去。 为躲避散落的机体遗骸而进行机动的后续自动人偶。 失去了本机的部队长,戴着驾驶用的投影头盔,茫然地看着管制车辆内部的显示窗口映出的景象。至今为止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即使注意到,那个时候已经不是可以回避的时间点了。 之后,只能寄希望于二号机了。 <是导弹!全机散开!!> 作为副队长的二号机的命令是正确的。但是,这只是候补生的标准。这里应该敢于密集,弥补彼此的死角。 事实上,导弹可以拦截。但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贴地飞行,在自动人偶的对地感测器无法察觉的近距离内有物体急速上升。直接破坏了武装、加速机、光学观测机。 (这样的部队不可能是纸老虎!) 2号机的管制员对轻视特别护卫旅团的行为感到后悔。她们绝对是最强最精锐的战斗少女骑士。 在上述海军的自动人偶中,他们使用的是强袭型的防御装甲装备,主要用于登陆作战支持,其名为“八六式强装型”。通过使正面和上面的装甲更厚,使其他部分的装甲更少来兼顾机动性和正面防御力。 被称为“自动人偶的杰作”。至少与其他大陆的相同用途的自动人偶相比,其性能处于较高水平。 就这样一个自动人偶,却被三枚导弹击落了。 冲击向部队全体蔓延,使他们动摇,动摇使他们的行动迟缓。 <上空警戒> 位于后方的情报控制官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中。 机兵管制官们一起仰望天空,看到了数百数千枚导弹漂浮在空中的情景。 不是点而是面的压制。而且是瞬间吞噬超广范围的饱和攻击。无论是回避能力高,还是防御力出色的好,把它们统统“吞进肚子”里。 这就是特别护卫旅团的战斗方式。 使出自己的力量,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妥协。因为她们在战斗的时候,不可能有那样的余地。 “看不见天空……> 拥有各种颜色的魔力弹,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耀。 自动人偶们停止了动作,就那样,沉入了光的浊流中。 确认了被光弹击中爆炸了的自动人偶的身姿,海军派的阵地吵吵嚷嚷地跑了。 由于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做好进军准备的步兵队也出现了很大的动摇。 他们沿着自动人偶的开路前进,压制了敌阵地的一部分。预定就那样掌握全部阵地。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进行了大量的训练,而且还研究了派遣组从实战中得到的很多情报。他们推敲出来的,就是以这个自动人偶为先锋的强袭方案。 虽然陆军派也赞同这一主张,但他们却以自己的人数优势为武器,企图超越海军派。与此相对,海军派主张,擅长在敌前登陆的自己才是最适合最前线的人,并布置了阵地。陆军派虽然接受了海军派的意见,但被认为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 “空军们在干什么!” 在塔琪莉身边当参谋的年轻女候补发出了这样的呐喊。 像悲鸣一样高的尖锐的声音,塔琪莉的耳朵都快出问题了。 “应该马上请求航空支持,打开道路……” “冷静点,在这里着急,只会被那些陆军的人嘲笑。” 塔琪莉的军装上披着代代相传的羽衣。 羽衣背部刻画的是依奇蒙吉家的纹章。 “陆军的那些人似乎放弃了自动人偶的开路,我们也照做吧。到这一步,小动作等都没用了,一边用炮兵炮击支持,一边用全部兵力打掉敌人的阵地。” 她很冷静。应该是吧。塔琪莉经常考虑敌人强大的可能性。只是没能与指挥下的人共享这种可能性。 针对该演习的气概和目的都不一样。塔琪莉想让在遥远的彼方观看这场演习的人物看自己的战斗,并想确认看了演习的对方会有怎样的动作。最重要的是,她想确认自己的力量能在实战中发挥多大作用。 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应依奇蒙吉家的使命。 部下们不知道那种想法,或者即使发现了也不能帮助。 依奇蒙吉家的塔琪莉是孤独的。 同父异母的哥哥也不能理解背负着依奇蒙吉家全部使命的塔琪莉吧。 (──那些多余的考虑是无用的) 塔琪莉注视着前方,盯着依然坚固防御的敌人阵地。 回想起来,接受陆军、空军的共同作战,原本就是错误的。 的确,在实际战场上,三军联合作战并不稀奇。 相反,像这样排列三军部队的演习应该更加积极地进行。 (我们和先前的帝国军一样,被牵着鼻子) 被摄政的饵食钓到,部队间的步调混乱,失去了战斗力的控制。 如果这只是一场演习,那么塔琪莉应该会更加冷静地、积极地利用陆军的力量来制定作战计划吧。 以陆军易懂的利益形式,进行自己也不吃亏的战斗方式。 到底是什么原因,没能做到呢? 也许是因为对陆军的恣意妄为让人很生气吧,不对。 (我想,依奇蒙吉是想得到殿下的认可的。) 摄政和下任皇妃观看和检阅演习的机会可不多。 陆军全兵科演习。海军的观舰式和广域演习。空军的受阅飞行和综合演习。还有三军联合的皇国军队大演习。 毫无疑问,这不是骑士学校所能呈现的。 要说到骑士学校举办的演习,有皇族参加的话,多半是政治上的考虑。除此之外,向皇族展示自己水平的机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作为参演的骑士学院各代表会积极响应吧! 自责不是解决的办法,塔琪莉责备自己没有统筹好部队的同时接纳了自己。 她的确焦虑不安,陷入了敌人的圈套。 即使投入自动人偶,也不应该像被陆军的自动人偶部队拖着一样投入,而是应该像填补那个漏洞一样一口气攻下。 敌人击破了陆军的自动人偶后,做好准备迎击了海军的自动人偶部队。如果这是在更短的时间内进行的攻击,说不定能突破敌人的拦截网。 但是,这终究是可能性。面对现实,选择最有效的对策是指挥官的职责。 候补生总长是骑士学校候补生的最高司令官。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观众席的最上端,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男人。 他拄着拐杖,默默地注视着战场。 没有任何问题。是这么想的表情。 我把那个推倒给你看。我让你承认。 “以装甲车辆为首,配合步兵夺取阵地。” 塔琪莉这样告诉幕僚们。 作为对敌阵地的攻击方法,是完全耳目一新的,坚实的策略。 但是,既然被称为坚实的策略,过去就有很多实际成果。 海军特别是在敌前登陆等方面也有丰富的经验。即使是坚固的防御阵地,也有信心摧毁它。 “敌人虽然有炮兵,但几乎没有装甲车。她们始终是最后的盾牌,并不是剑。” 近卫军是皇王的第一把剑,是盾牌。但是特别护卫旅团是最后的盾牌。 “我们向她们报一箭之仇,向殿下展示骑士学校候补生的可能性。” 塔琪莉把头发卷起来,从压在背后的刀柄上接过爱用的薙刀。 刀尖叩击着石面,绑在手柄上的铃铛响了。 “骑士学校所有的战力一起打。把命令传达给陆军、空军。” 要赢就只有这个。 塔琪莉确信,基恩茨和诺诺斯汀都只能赞同这一观点。 “哈哈哈,有趣!那个女人,不怎么想有趣的事!!” 在陆军派的阵地上,基恩茨用欢喜来接受通过通信传达的命令。 从心底里接受他喜欢的战斗方式。 “对方会把自动人偶一扫而光,朝着它正面冲锋!莫说这是混帐!这可是很有趣!很有趣!!” “而且,作为对策也没有错。” 艾维尔在基恩茨旁边环视着参谋们说。 “我们的最大的武器是兵力。传言说对方是一个士兵三〇人分的战斗力量的少女骑士,恐怕这是真正的事情。我们轻视绝对不能轻视的对手,真是失礼之举。” 艾维尔催促基恩茨说。 必须向部下们表示,他是派系的首领。 参谋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基恩茨身上。 “是强敌。但是,是可以战胜的对手。你看,这里是我们所期望的战场!” 基恩茨张开双手,大声说,连阵场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演习?不,不,不!这里是战场上。敌人,你看,那是这个国家唯一没参加过实战的骑士团。我们,你看,我们是这个国家中最年轻的部队。输是没有道理!我们是勇敢的,总是向前,击败敌人就会胜利!” 除此之外,基恩茨无话可说。 他总是相信胜利。相信支持自己和自己的人,以及跟随自己的人。 “诸位!我为你们感到自豪!诸位,今天,你们将享受到打败皇国最强骑士团的荣耀!!” 基恩茨的话在阵地内扩散,造成巨大的欢呼浪潮。 胜利,胜利,胜利。 原来如此,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理解的目标了。 只有演习才有的战胜敌人的单纯命令,从人们身上消除了恐惧。 “快拿起剑来!拿起枪来!拿起弓来!拿起魔导杖来!牵起马来!我们要打头阵!!” “哇,你有什么特别的干劲呢?” 诺诺斯汀接到了塔琪莉的命令,对那咄咄逼人的命令露出了苦笑。 本来,他们是打 算配合步兵的进攻进行航空支持的,所以也可以说事态正按当初的想法发展。 实际上,自动人偶的突袭是陆军为了超越剩下的两个派系而进行的,这是很自然的想法。 在自动人偶战斗力方面,陆军派最多,性能最强。或许是想以自动人偶的战斗方式来决定胜负,以此作为战果在以后的交涉中有利地进行。 在诺诺斯丁看来,这是一种稚拙之策,但即便是稚拙之策也是有效的。 这种单纯的力推,只要选择情况对,就能发挥强大的效果。 也知道对方兵力少,阵地上没有小伎俩。的确,敌人是在守势中发挥最大力量的特别护卫旅。但是,这种实力只能在具备必要数量的战斗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仅有五〇〇。面对战斗力不到一半的特别护卫旅,诺诺斯丁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地输掉。 不知道能不能赢。 少女骑士们对自动人偶不考虑远的击落方式,另外,对于航空骑,只能使用练习弹。 自动人偶是皇王府从一开始就给予补偿的战资,被认为是耗损物品。可以说近卫军非常重视这一演习。 “是为了表示殿下的威严吧?” 诺诺斯汀从阵地上的急造飞机场,看到飞龙一个接一个地飞上去的情景。 他虽然有自己的骑龙,但是因为力量太强,没能参加训练。因此,在后方根据空中管制骑送来的情报发出指示。 正面有多个显示窗口,投影着各部队的当前位置。 陆军部队和海军部队并肩前进。 穿着简易型魔动式甲胄的步兵,身披通用型魔动式甲胄的骑士,用魔动式重甲胄裹住身体的重骑士,各自拿着能得到的东西向敌人阵地冲去。 他们从敌人阵地上受到猛烈的攻击。显眼的魔动式重甲盔甲集中承受攻击,起到了分散对其他同伴的攻击的作用。 在这种重骑士的奋斗中,步兵和骑士接二连三地筑起防线,跨越这道防线。他们扫过铁丝网,用魔法吹走地雷,越过战壕前进。 只是,近距离格斗战没有发生。 特别护卫旅在阵地即将被突破时,毫不犹豫地弃之不顾,撤退到后方的防线。这是非常理智的撤退。 把敌人深入自己的阵地,进行讨伐。 这是一种手段,却又与她们相称的战斗方式。 只是,即使敌人抱有这种想法,自军不断突破防线的事实也不会改变。诺诺斯汀觉得很可靠,点点头。 “一开始就这样做就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挥动手中的笔,引导轰炸队前往发生在敌阵地的多个魔法发源地。 恐怕是敌人的炮兵。 到现在为止被帝国进攻得很惨的皇国,关于防御型的炮击阵地的构筑有一种说法。 当然,空袭也被考虑在内。 “啊,太好了。” 诺诺斯汀在炮击阵地中,感到了一种记忆深刻的魔力波动。 是魔法弹在空中炸裂的对空炮击魔法。 炸裂的魔法弹虽然分裂成子弹壳,但仍有足够的威力将飞龙从空中轰下来。 现在新型的术式还在研究中,随着时代的变化高威力化。 “通告敌人阵地上空的全骑,已捕捉到敌人的炮击阵地。要适当地应对。” <了解> 从高空传来的回答非常冷静。各骑互相隔开一段距离,降低被破裂的魔法弹击落的可能性。 分散放出的魔法弹的数量远比诺诺斯汀想象的要少得多。本来是以护卫后宫和皇族为任务的特别护卫旅团。使用对空魔法的人并不多吧。 但是精确度很高。 就像一枪一骑一样,飞龙接二连三地被击中。 尽管如此,受到击撃坠落判定的飞龙却很少。 (这个能去吗?) 就在诺诺斯汀内心独白的同时,他所选拔的航空骑兵们各奔各的飞龙,陆续开始向敌阵地俯冲。 到达了轰炸预定地点。 飞龙们翻转翅膀,划出尖锐的弧线,朝地面低飞。其实力与军队的现役航空骑兵相比,也并非等闲之辈。 作为前线指挥官,站在前沿的航空骑兵士官,并不是作为指挥官优秀就可以的。 指挥官必须飞到最后。队员按照他的教导,磨练了作为骑兵的技能。 他们的教官是连诺诺斯汀都非常熟悉的空军和海军的精锐。在观众席上观看训练的下一任皇妃梅里艾菈的哥哥埃利克?冯·林德沃姆,他会定期访问骑士学校,作为教官参与指导训练。 “不要在梅里艾菈大人面前展开丑陋的战斗。” 那是诺诺斯汀的真心话。 万一打了一场令人寒心的仗,却传到了埃利克的耳中,那可真是灾厄。白龙的公子虽然轻薄,却也有几分规矩,想必他一定会带领航空学校的学生和教官们进入骑士学校。 然后,自己被彻底束缚。 空军的其他科也不能例外吧。诺诺斯汀等,最先被强迫与埃利克做对手。 “如果你们输了,埃利克教官会生气的。” <──呃,了解。目标确认> 诺诺斯汀向收音器发出的声音在颤抖。回答的声音也动摇了。 “三天什么都吃不下,一周失眠。一个月仰望天空也很可怕。” 从骑士学校到航空学校接受埃利克的精心训练的诺诺斯汀的同学吐露了这样的想法,并煽动了他的恐惧。 “全骑开始攻击” 飞龙们一齐向地面发起攻击。 或者是魔法,或者是口腔魔导炮,或者是挂在肋上的训练用炸弹。 接二连三地在地面炸裂的光和声音。 诺诺斯汀似乎只在一瞬间跃跃欲试,但地面的反击马上开始了。 刚才的攻击没有让对方受到损失的样子。虽然不认为是无伤,但诺诺斯汀难以判断实际损失有多大。 他假设正在与最强大的敌人战斗,判断他几乎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损害,于是他想起了下面的几个指示,思考着。 在拥有丰富航空战斗力的皇国,航空轰炸被视为某种王牌。 特别是龙族等魔导炮,可以让一个城市在一个小时内成为废墟。 在过去的皇都夺回战中得到了证实,一次航空攻击使联合方面的阵地丧失了其功能,战局一下子倾向于投降。 诺诺斯汀知道,此后,骑士学校成立了多个研究会。 那个大致分类有两种。 一是研究有效的空中打击各种地面目标的方法。 另一项研究是将那些有效的航空攻击变成某种无效。 在这两个中,有以魔法为主研究的,以其他装备为主研究的,以人为主研究的。 的确,航空攻击是强大的,但它始终是在确保空中制空权的基础上进行的。侵入敌营上空,果然有很大的危险。 这次也是如此。 <确认来自敌阵地的对空攻击。退避> 面对飞龙,近卫军阵地不断发射光弹。拖着光尾跑上去的魔法弹的数量比刚才的爆裂弹多得多。 就像上天的瀑布一样,闪闪发光的火辉把天空填满。 “这是……” 诺诺斯汀歪着头。 可以看出,敌阵地上确实发射了很多对空炮弹。但是,这些都没能突破飞龙的防御障碍。如果是龙投下的炮弹,虽然可以破坏,但对具备对地装备的飞龙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如果不是在实际战斗中使用的话,也并非如此。对于飞龙以外的航空战力,例如他国使 用的飞行兽等是十二分有效的。因为飞龙的数量少,所以不能轻易掉下来。正因为如此,开发出了防止地面攻击的各种装备。 “是会进行无意义攻击的对手……” 诺诺斯汀喃喃自语,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窗口,那里投射着来自管制骑的信息。有什么。绝对有什么。然后,我注意到在显示魔力反应的几个光点中,存在着发射一点点强光的存在。 “被打了!这对空炮击是诱饵!!” 诺诺斯汀大叫一声,把椅子踢了起来。 他颤抖着身躯,向着通讯器怒吼。 “全骑敌人阵地上空紧急躲避!那里是敌人的圈套!” 晚了。 “从地面光速飞行……!这是……箭!> 皇国军队通常使用的箭,基本上是没有羽毛的金属棒。在金属棒的中心封入有机物,封入魔法材料,或者使用传统木材的棒箭,但是带羽毛的箭几乎不被使用。 例外的是,远近都有专门使用弓箭战斗术的部分部队使用。 战斗术完全融合了魔法技术,练就了手放出箭,利用其内部有机物的特性缠绕了多个魔导术式,可以一击将高空的飞龙击落。 现在从特别护卫旅团的阵地放出了箭。 在仪式上也被使用的有着古典气质的箭,保持着其凶恶的破坏力,在天空中飞翔。 <散开!──妈的,迅速躲避!> 箭,仿佛有了意识一样地追逐着飞龙,给予了一个又一个的攻击和坠落的判定。一旦接近,就会爆炸。 那些箭的动向,是诺诺斯汀所知道的最锐利,最凶狠,最漂亮的武器。 <中弹!损失是──啊,六号机被击中……坠机了!> 陆续!传来了其它航空骑坠机的报告。 被判定为攻击坠落的航空骑,以攻击坠落报告为最后通信,被迫飞向训练场郊外的飞机场躲避。 既然被击落了,就不能用通信等来掩护我方,也不能返回阵地提供情报。 “好了,扔掉装备吧!战果也不需要了,赶快逃!士兵活着也是工作!!” 诺诺斯汀一边对着通信机怒吼,一边从阵地的幕舍目送着士气低落的飞龙离去。 “可恶!” 诺诺斯汀这样骂了一通,把笔摔在桌子上。 在他面前的显示窗口,显示着奋斗最后的一骑被猛击坠下。因此,骑士学校方面已经没有航空战斗力。 到达敌人阵地上空四分钟就全灭。 诺诺斯汀决心要聘请可怕的教官。 在观众席上观看演习的并不只有瑞克托等人。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有参加训练的骑士学校候补生、教官、军队高层干部等也有很多。 教官中对自己学生的表现有喜有悲的,也有晕倒的。怒吼声中,被同事劝导,也有讲师被警卫或士兵带走。 无论好坏,这就是皇国军队和骑士学校。 “菲利斯,这是什么?” “这不是孩子和大人的争吵吗?单方面地进行着蹂躏。明明是攻击一方。” 在观众席的一角,聚集着正在参观的候补生。 虽然穿着各科的军装,但总的来说气色不太好。 被称为“菲利斯”的红蕊紫发的短发女候补,忙着在笔记本上写着战况,回答坐在旁边的朋友。 之后打算分析这个情报。不过,在记载的途中,理解了骑士学校被近卫军怎样对待。 从信息中浮现出来的事实,如果可以的话,在这一瞬间是不希望被发现的。 “帕特里……帕特里西亚,我们大概被当成狗一样玩耍了。” 将红笔从胸前口袋中取出,画图。那是各部队按时间行动的轨迹图。如果再把自军的损失添加上去的话,就会知道超过某一瞬间,骑士学校的损失增大了。 “嗯,狗?” 有着蓬松金发的候补生──帕特里西亚,疑惑的将双手放在耳边表现出狗的模样。 菲利斯对朋友的态度既不生气也不烦躁,继续记录下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的战况。 然后,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本来不可能赢的对手,被认为能赢。教官们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结果。” 菲利斯发现,参加此次演习的候补生部队是各派系中最激进的集团。 他们虽然是候补生,却想立功。明明这些在进入军队后就没有意义了,现在却为了让将来变得更美好而跃跃欲试。 对菲利斯来说,这实在是太愚蠢了。对连被戏弄的事都没注意到,拼命地想超越同伴。 苍龙公第二公女。 这是她在宫中的立场。她比其他候选人更了解军队的内情。 “这次的演习,如果是真的的话,应该在更晚的时候进行。就好像让我们着急一样,情报先流传了出来,紧接着派系上的人争先恐后地展开了斗争……” 菲利斯用硬笔画出的战况图,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步兵突击也不会成功的。即使有炮击支持,但我们正在战斗的对手是以数量行不通的少数精锐。像这样的定点支援是毫无意义的。炮击虽然能压制住表面,但她们是分散的点。而且,她们是可以躲避炮击的人!” 在训练场的远摄影像中,出现了身穿侍女服躲避炮弹的骑士。 她们不是躲在壕沟里。而是在确认子弹后,避开了。一旦有机会就会反击,使敌人逐渐减少,一旦被捕捉就会后退。 “我们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束缚住了。” 菲利斯说。 的确,特别护卫旅团保护着坐在背后的摄政和下任皇妃,而且这是只要靠保持阵地就能实现的。 并且阵地的保持,未必是防御。 “引诱敌人,然后消灭它。” 敌人不在了,防卫就成立了。 特别护卫旅成功地以自己所希望的方式引诱了敌人。 拥有最高冲击力的自动人偶部队和拥有压倒性战斗力的航空部队。 骑士学校方面上演了将其逐一投入的愚蠢策略,其结果,变成了对不应该强推的对手进行强推的境地。 “对方在演习开始前就操纵着我方,利用派系之间的势力之争,通过操纵情报来扩大双方的隔阂。在实际战场上,煽动对方的功与名的心理,诱发了对方的攻击。” 这应该是演习。 但是再看看战况图,骑士学校方面就像是实战一样被对手的策略玩弄了。 这次演习──胜利并非是在战争中决定了。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决定了。 “好狡猾啊?!” “不狡猾哦。本来就应该收集练习对象的信息,进行分析,制定对策。对方是特别护卫旅──〈装甲少女骑士团パンツァール?メイディス?オルデ〉。这次演习,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菲利斯搔了搔头发,看着坐在观众席最高位置的男人。 总有一天会见面,她的未婚夫。 “特别护卫旅团不是笼中鸟,是皇王陛下的最后之剑。” 从字面上看,“最后”是最终的意思。 万一发生让她们竭尽全力的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国家崩溃的时候。 特别护卫旅团从开始创建的时候肩负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使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作为皇族最后的盾牌保护皇族,成为最后的剑断送敌人的生命。 特别护卫旅团本身就是巨大的自裁装置。 “──已经结束了,是啊!” 菲利斯抬起头,合上笔记本。 在 战况图中,骑士学校方面的步兵部队虽然减少了人数,但仍冒险与敌军防线发生接触。 从这里开始没有逆转的方法。菲利斯是这么判断的。 这对基恩茨来说是意料之外的情景,对塔琪莉来说可能是非常喜欢的情景。 在敌阵的防御栅栏前,仅有三十名的少女骑士静静地伫立着。 身体前并拢的那只手什么也没有拿,露出大腿的侍女服的下摆在摆动。衣裳上虽然到处安装了粗糙的魔导装甲,但是和骑士学校方面的部队相比,是轻型装甲。 面对摇晃着地面步步逼近的敌人部队,她们带着冷清的表情整齐地排列着。 那副模样,俨然像是迎接主人的重要客人的侍女。 在战场上不打破伫立在那里的威严,即使被许多敌意所笼罩,也保持着玲珑剔透的美丽容貌。 本来的话,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 观众们连欢呼都忘了,看得入神。 她们就像画一样在那里。 最接近皇王,最受皇王喜爱的战斗少女骑士们。当下,确实存在于人们面前。 人们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一情景。 在敌人接近的情况下,站在侍女队伍中央的一位女骑士,将侍女服的下摆轻拈起来,行了一礼。 只能用完美来形容,向对方致以敬意的一礼。紧接着她那宛如艺术品般完美的动作,剩下的侍女们也行了一礼,同时抬起了头。 她们的表情,都有着宁静的湖畔般纯净的美。 “皇国近卫军第一特别护卫旅旅长,侍女准将玛丽卡谢尔。” 报出自己的名字,她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们要把胜利献给摄政殿下。” 冰冷,硬质,美丽,高洁的声音。 通过魔法送到了骑士学校那边。 “喂喂,艾维尔!这玩意儿太叫人兴奋了?”(ps:产生性奋了??呃~~) “是啊,但愿如此吧!” 基恩茨发自内心地高兴地叫着快哉,而艾维尔则直冒冷汗。 双方都面对预料之外的事态,袒露了感情。 “总长,我们……”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奋勇向前。” 福加库替塔琪莉举着尽可能大的盾牌走在前面。塔琪莉把刀插在腰间溜着冲向敌人阵地。 除了他们之外,动摇也在扩散。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指挥官在最前线?” “皇王的盾牌为什么在最前面呢?很奇怪吧!” “漂亮……但是,可怕……” 谁也没有想到旅长会亲自站在最前线,骑士学校方面的动摇在扩大。 但是,就像嘲笑这种动摇一样,从玛丽卡谢尔的口中说出了冷酷的宣告。 “全体人员,拔剑。” 侍女们一齐朝着大腿两侧伸手。然后,用指尖触摸用黑皮绳固定的魔导柱转移装置。 少女骑士对自己的住所了如指掌,同时,住所拥有的装备堪比部队的重装。其理由在于这个转移装置。 她们被赋予了利用转移装置传送住所装备的权限。因此,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集结最合适的装备来讨伐敌人。 “月光,响应我的召唤,出来吧——拉佩利亚”(ps:这句其实很短,我中二了一下) 发动咒语奏出,光芒迸射,少女骑士的双手分别出现了金色和银色装饰的细剑拉佩利亚。 纤细,柔软,冰冷的美丽中带着温暖的剑。 那是专为她们少女女骑士设计、制造、赐予的剑。虽然是用同样的规格制作的,但却是根据不同的使用方法来制作的。 她们挥动着锋芒,一齐摆好架势。 没有固定的姿势。她们编织出最适合自己身体的战姿。 “这把剑是摄政瑞克提法尔殿下所赐,名为<阳月的双剑迪埃尔·拉佩利亚>。” 很好地传导魔力,容易地将钢斩裂,绝对不会折断的剑。 作为最后的盾牌送给她们的唯一的礼物。 “诸位,以身代剑,向殿下献上最高的敬意!” 弯腰准备加速的玛丽卡谢尔的宣告究竟传到了多少人的耳朵里? “全体突击──” 那是对单方面的蹂躏的宣言。 “是——” 骑士学校的候补生们还不清楚了解玛丽卡谢尔带领的拔剑队的攻击有多少。 不知不觉间,同伴们被击飞,发出悲鸣。对大部分候补生来说,知道的也只是这种程度吧。 但是,任何人都可以肯定的是,在玛丽卡谢尔宣告的同时,几名候补却轻飘飘地被击飞到了空中。 “发现敌人!” 同样的台词在骑士学校部队发生过多少次? 因为三十名美丽的剑姬跳入了敌军部队的正中央,在乱战状态的战场上,无法确认她们的身影。 剑姬不仅用手中的剑,还用拳头和脚,像龙卷风一样刮过候选人们。 “不要来,不要来,不要来!” 某候补生,被朝向自己的美丽的少女骑士夺去了胆量,什么也不做的仆倒在了地上。 “啊……她们是女神。” 另一名候补生在摔倒在地的过程中结束了战斗。在战斗结束之前,他幸运地观看了少女骑士们的剑舞。 幸运的候补生还有很多。 “啊哈哈……哈哈哈……输了。” 一名女性候补生从己方部队中走散,独自面对女骑士。 对个人战斗技能有自信的她,果断的挑战了少女骑士,仅用短短的三回合就倒在坚硬的地面上。但是,失败让她成长,两年后,她自己成为了少女骑士。 那样的战斗,从整个战场来看不过是小打小闹。 大部分候补生都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状况,只是在右转左转的过程中被击飞。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从遥远的地方远望着那片战场,就会看到像被风吹起的树叶一样在空中飘舞的骑士学校候补生的身影。 他们全都披上了某种训练用的魔动式盔甲。 那魔动式盔甲的盔甲确实抵御住了少女骑士们的斩击,也没有给他们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只是给出了“一击即死”或“受重伤不能重返前线”的判定。 那是因为魔动式盔甲和敌人的武器都被赋予了练习用的术式。 术式各自具有抗性,互不侵犯。也就是说,在这个练习中术式起动的期间,持有相同术式的武器不会造成伤害。因为不能接触到本体。 但是,冲击不会消失。 暴风雨般狂暴的三十名少女骑士。 每当她们挥动剑的时候,候补生的身体就会飞向天空,落到彼方。 只要有耐冲击的术式,最多打个磕碰就可以了。 以玛丽卡谢尔为首的骑士们就像跳起剑舞来一样,一刻也不制止的挥舞着剑。 这就是所谓的“剑舞”。 「少女骑士的轮舞曲‘阿尔玛莉’」是近卫军士兵们所害怕的一种舞蹈,是花费了千年的时间完成的战斗艺术。 女性的骨骼,女性的重量比,女性的重心位置。这是女性为了战斗而制作的战斗技术,也是一件艺术品。 年初的时候,她们把这个舞献给皇王。 向皇王献上比一年前更加洗练、更加美丽的舞蹈,来表示对他的忠诚。 “这舞是献给摄政殿下的。” 演习前,玛丽卡谢尔对部下们如此说。 现在,她就像那句话一样,向瑞克托献上了舞蹈。 与胜利同在。 对那样单方面的战斗有一个特写的镜头。 身为陆军派首领的基恩茨,凭借其高超的武艺实现了与玛丽卡谢尔的对决。 “我是皇国军骑士学校候补生副总长基恩茨·巴尔巴罗萨!我要向玛丽卡谢尔申请一决高下!!” 很多人都目睹了这一情景。 在福加库的保护下,指挥撤退的塔琪莉、在遥远的阵地上确认战况的诺诺斯汀、坐在观众席上静静俯瞰战场的安魂曲。 “──接受你的挑战!” 玛丽卡谢尔在确信战局已经向自己倾斜,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的情况下接受了这一要求。 对方指定了近卫军第一特别护卫旅旅长。拒绝这个,不仅仅是她的,骑士团的,还有瑞克托的名声也会玷污。 “骑士三年级生参上! !” 基恩茨身穿多处伤痕的魔动式盔甲,手持巨大的斧头矛。 只要击中的话,就会有足以突破玛丽卡谢尔的魔动式盔甲防御的破坏力。 “那么,让我一击定胜负吧!” 玛丽卡谢尔赌上瑞克托的名声,打算用这一击结束战斗。 候补生不值得使出第二击。要将那样的想法深深的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中。 “啊!!!~” 当基恩茨冲向玛丽卡谢尔的瞬间,他蓄力的脚下,地面绽开了一道裂缝。地表被踩破,土块在身后飞扬,基恩兹冲了出去。 在他看来,根本没有考虑一击以上的余地。 作为心腹的艾维尔在此时收编了撤退的部队,而基恩茨为了争取这段时间,选择了与玛丽卡谢尔战斗。 虽说是演习,但也不能单纯地以战斗失败而告终。 输法也是演习的重要判定标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基恩兹的脑子里一心只想着砍中。他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的斧头对准玛丽卡谢尔狠狠一挥。 这是单纯的动作。当然,这很容易被玛丽卡谢尔所躲避的。 “漂亮的一击。” 躲过了斧头长矛般一击的玛丽卡谢尔这样说道,用两把剑从基恩兹的魔动式盔甲的肩膀到腰部交叉切开。 到此结束。玛丽卡谢尔是这么想的。 “啊,啊,啊,啊,啊!!” 基恩兹判断自己被一击后还活着。并没有被对方打死。 挥出的斧头的刃还没有到达地面。 那么,就直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恩兹扭腰,躺在地上,将自己的魔力集结在一起。就那样把斧头高高举起。 斧头刃面的根部嵌入了高纯度的魔素, 基恩兹笔直的将斧头掷向了坐在观众席上的瑞克托。 “你啊!!” 这时,玛丽卡谢尔第一次浮现出焦急的表情。 基恩兹已经失去了知觉,躺在地上。 玛丽卡谢尔看了一眼,当场展开力场追赶斧头。 基恩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决高下确实是骑士的骄傲,但不是军人的骄傲。 在争取时间这一点上,基恩兹的行动非常理智。 “瑞克托!” 梅里艾菈也能清楚地看到,朝着瑞克托飞来的斧头的样子。 它的威力打破了隔着训练场和观众席的结界,直接飞向瑞克托。 “跳下面……” “不着急!” 瑞克托制止了站起来想说要往下跳的梅里艾菈。 他相信自己的剑。 和半身的“皇剑”一样,相信支撑自己的她们。 除了相信没有别的选择。 “殿下!” 在瑞克托的面前,站着一位少女骑士。 被沙尘弄脏了也不失去光辉的金发,以及裹着盔甲的柔软的身体。 并且,罕见地袒露了焦急感情的声音。 “玛丽卡谢尔,交给你了。” “遵命。” 瑞克托坐在位子上,命令玛丽卡谢尔。 就在玛丽卡谢尔回答这一问题的瞬间,她展开的防御障碍墙上出现了可以说是基恩茨的执念的斧头。 “──啊!” 还没有站稳脚,用不完全的姿势挡住了斧头。 玛丽卡谢尔虽然吸收了斧劈所具有的冲击力,身体大幅度倾斜,并朝着背后倒去,但她却异常冷静。 她赌上了全部的力量,结果斧头在那个场合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而下落,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的身体在观众席的地板上倒下──但在那之前有谁扶住了她的手臂。 “玛丽卡谢尔” 是瑞克托。 他从背后支撑着玛丽卡谢尔的身体,把嘴凑到她耳边,小声地称赞她,连身旁的梅里艾菈都听不到。 “谢谢。” “诶?~” 瑞克托让玛丽卡谢尔站起来后,把呆然不动的她放在旁边,宣布演习结束。 ◇◇◇ 从结论上看,与其说是特别护卫旅单方面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倒不如说骑士学校方面的彻底失败。为什么不是特别护卫旅的胜利呢 因为她们自己并不渴望胜利。 她们纷纷表示:“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想法,所以没有存在胜利这一说法。”这也难怪骑士学校的教官们难过得留下了眼泪。 她们在摄政瑞克提法尔的要求下,在训练场上以骑士学校的候补生为对象表演了「少女骑士的轮舞曲‘阿尔玛莉’」。 真的,仅此而已。 序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在地狱的二人- 校对:在地狱的二人- 到底该如何定义[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这个国家呢? 每当被学生这样问起,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我自己。 【他们敬仰的掌握着法律和秩序的君主,皇国内拥有开放的市场,是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大国。】 和同时期成立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的特殊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而这样的对各种族都平等对待的国家给予这些人多少希望,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我们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我们的国家依旧不分种族,平等地给予人民权利和义务。 现在和皇国一样,提出种族平等的国家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至今为止还仍有许多种族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学生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了一个契机。 你们在教室里一起学习,在食堂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图书室里抱头一起准备考试,在运动馆内争夺同一个球。 这是这个国家给予你们的幸福,也是你们今后要守护的未来。 也有人笑着说这只是理想论,也有人断言这是沙上楼阁。 但是明天我依然也会对我心爱的学生们说,欢迎来到前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统一历九九年初春 久濑浜高等学院院长 一文字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在地狱的二人- 校对:在地狱的二人- 到底该如何定义[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这个国家呢? 每当被学生这样问起,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我自己。 【他们敬仰的掌握着法律和秩序的君主,皇国内拥有开放的市场,是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大国。】 和同时期成立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的特殊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而这样的对各种族都平等对待的国家给予这些人多少希望,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我们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我们的国家依旧不分种族,平等地给予人民权利和义务。 现在和皇国一样,提出种族平等的国家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至今为止还仍有许多种族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学生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了一个契机。 你们在教室里一起学习,在食堂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图书室里抱头一起准备考试,在运动馆内争夺同一个球。 这是这个国家给予你们的幸福,也是你们今后要守护的未来。 也有人笑着说这只是理想论,也有人断言这是沙上楼阁。 但是明天我依然也会对我心爱的学生们说,欢迎来到前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统一历九九年初春 久濑浜高等学院院长 一文字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在地狱的二人- 校对:在地狱的二人- 到底该如何定义[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这个国家呢? 每当被学生这样问起,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我自己。 【他们敬仰的掌握着法律和秩序的君主,皇国内拥有开放的市场,是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大国。】 和同时期成立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的特殊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而这样的对各种族都平等对待的国家给予这些人多少希望,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我们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我们的国家依旧不分种族,平等地给予人民权利和义务。 现在和皇国一样,提出种族平等的国家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至今为止还仍有许多种族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学生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了一个契机。 你们在教室里一起学习,在食堂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图书室里抱头一起准备考试,在运动馆内争夺同一个球。 这是这个国家给予你们的幸福,也是你们今后要守护的未来。 也有人笑着说这只是理想论,也有人断言这是沙上楼阁。 但是明天我依然也会对我心爱的学生们说,欢迎来到前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统一历九九年初春 久濑浜高等学院院长 一文字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在地狱的二人- 校对:在地狱的二人- 到底该如何定义[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这个国家呢? 每当被学生这样问起,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我自己。 【他们敬仰的掌握着法律和秩序的君主,皇国内拥有开放的市场,是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大国。】 和同时期成立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的特殊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而这样的对各种族都平等对待的国家给予这些人多少希望,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我们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我们的国家依旧不分种族,平等地给予人民权利和义务。 现在和皇国一样,提出种族平等的国家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至今为止还仍有许多种族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学生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了一个契机。 你们在教室里一起学习,在食堂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图书室里抱头一起准备考试,在运动馆内争夺同一个球。 这是这个国家给予你们的幸福,也是你们今后要守护的未来。 也有人笑着说这只是理想论,也有人断言这是沙上楼阁。 但是明天我依然也会对我心爱的学生们说,欢迎来到前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统一历九九年初春 久濑浜高等学院院长 一文字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在地狱的二人- 校对:在地狱的二人- 到底该如何定义[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这个国家呢? 每当被学生这样问起,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我自己。 【他们敬仰的掌握着法律和秩序的君主,皇国内拥有开放的市场,是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大国。】 和同时期成立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的特殊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而这样的对各种族都平等对待的国家给予这些人多少希望,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我们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我们的国家依旧不分种族,平等地给予人民权利和义务。 现在和皇国一样,提出种族平等的国家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至今为止还仍有许多种族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学生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了一个契机。 你们在教室里一起学习,在食堂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图书室里抱头一起准备考试,在运动馆内争夺同一个球。 这是这个国家给予你们的幸福,也是你们今后要守护的未来。 也有人笑着说这只是理想论,也有人断言这是沙上楼阁。 但是明天我依然也会对我心爱的学生们说,欢迎来到前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统一历九九年初春 久濑浜高等学院院长 一文字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转生白之王国物语贴吧 翻译:在地狱的二人- 校对:在地狱的二人- 到底该如何定义[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这个国家呢? 每当被学生这样问起,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我自己。 【他们敬仰的掌握着法律和秩序的君主,皇国内拥有开放的市场,是一个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大国。】 和同时期成立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的特殊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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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其特殊性,也被称为“混沌之国”。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是由持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们自发组成的,而是由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利而创造出来的。 他们是难民、少数部族或被在其他国家称为异端者的人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创立一个谁都能安居乐业的国家,这就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 也许正是以生存为目的创建的国家,这个国家才得以繁荣。 按照建国初期社会的价值观来看,兽人是家畜,亚人是奴隶,难民只是物品。 而这样的对各种族都平等对待的国家给予这些人多少希望,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我们是难以想象的。 现在,我们的国家依旧不分种族,平等地给予人民权利和义务。 现在和皇国一样,提出种族平等的国家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至今为止还仍有许多种族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学生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了,因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了一个契机。 你们在教室里一起学习,在食堂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图书室里抱头一起准备考试,在运动馆内争夺同一个球。 这是这个国家给予你们的幸福,也是你们今后要守护的未来。 也有人笑着说这只是理想论,也有人断言这是沙上楼阁。 但是明天我依然也会对我心爱的学生们说,欢迎来到前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统一历九九年初春 久濑浜高等学院院长 一文字 第一章 余波 虽然大家以为皇国的战争结束了,但是真就如此吗! ——在皇国不为人知的地方,仅仅因为一个契机引起的平淡武器的战争,包括战后处理的等一系列提案的争执完全结束后,新的战争即将来临——《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下议院的议员选举迫在眉睫。 【实际上,在这次选举中,得到皇国方面支援的那些人占有很大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些人虽然肤浅,但也并不愚蠢。如果我有皇国这张可用的手牌,我也会用的】 一位在野党议员对他的亲信如此说道,深深的地叹了口气。 他为了挣脱皇国的影响,赞成了向皇国的出兵。 但是事实却与想法背道而驰——出兵失败。因此他在这次选举中失去了席位。 有谁会预料到这样! 他本身并非无能,相反他很优秀。 他既非世袭议员,也不是派系人士,而是凭借自己的知名度和才华才获得了如今的地位。 这位歌剧演员出身的议员——伊诺威克·诺尔丁——这就是公众对它的认知。 【这个提案怎么办?】 伫立在办公室一角的秘书发出苦恼的声音,但是房间的主人不予追究。 【是继续当议员,还是辞去议员来坚持自己的矜持,做选择的是阁下本人。】 【是啊…….】 秘书的话正如他预想的一样,他也理解秘书会这样说自己。 【皇国发生改变了吗?】 【是,好像有很多人都觉得变了。】 秘书用把收集的情报讲了出来。 【据悉,与阁下一样试图摆脱皇国影响的议员中,有三成接受了皇国的提议。其中包括那个国防部部长。】 现在的总统顾问团──内阁组成的议员中,担任国防部长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曾是强烈主张向皇国出兵的议员,伊诺威克也认识他。 【他还有尊严吗?】 【恕我直言——有人都把自己拥有的地位视为骄傲。但那只是个人的价值观而并不普遍。而且阁下的也只是个人的价值观】 对于秘书逆耳的回答,伊诺威克并不感到愤怒。 从小,他就立志成为一名议员,虽然由于他的身世和性格找优秀的人才有困难,但是他依旧凭借着广大的人脉去拜托他人寻找优秀的人才,于是在最后找到了这位视为心腹的秘书。最后发现他们二人不可思议的合得来,所以伊诺威克不难看出自己的心腹是用何种意图说出这番话。 【我们输了,阁下。】 谁都不愿意说出口的残酷事实,但却是冷酷的,这个事实给伊诺威克造成二次伤害。 没有任何官方文件将撤出皇国记录为失败。 桌上正摆着对皇国进攻失败记录的正式文件:联合军的正式立场是,把与维持治安相关的业务归还给现任皇国政权,并光荣回归。该军事行动的名义不是国家之间的武力冲突,而是维持治安的行动。本身就没有输赢。 尽管如此,对大多数联邦市民来说,那场战争意味着军队的失败。 【如果没有办法,就放弃成为议员吧!这样麻烦也会消失;还是,去当他国的走狗呢──】 【你也以选择放弃议员,也可以变成皇国的走狗,皇国不会对我们要求太严,最后我们也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秘书暗示说,在皇国即使国家不强制要求,民众也会自发性的纳税。 皇国用老练的手法维持着国家命脉。 尽管拥有如此富于肥沃的国土,但并不拥有还算强大的军事力量,所以一直被他国的强大压力所折磨。 尽管如此,能够实现这样的发展,完全是因为其国民自主性吧。 作为世上仅有的超级大国之一,尽管活得艰难,而且前不久还在喘气续命。 但是皇国自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失去过任何领土,这是谁都承认的事实。 【只能如此了吗?】 即使伊诺威克拒绝接受皇国的支持,但接替他位置的议员也会深受皇国的影响。 如此一来,他继续坚持己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坚持矜持必须达到目的,否则只不过是自我满足。 如果自我满足的最后得到自尊就罢了,但对他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矜持变成了自我满足,这是最令其难以忍受的屈辱。 在伊诺威克看来,政治家们并非是从事政治工作的人,而是在政治上生存的人,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如果有希望的话,还是多笑一笑比较好,这才是民众所追求的政治家的姿态。 如果仅仅是为得到粮食生存,那他可以一直当演员。 但他之所以成为政治家,是为了得到演员所无法得到的东西。 【那么,向对方传达我的意思。】 这样,与皇国联手后,他在下届选举中当选已成定局。 【────】 秘书安静地离开房间。 伊诺威克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 以城堡为中心的高层建筑──以皇国皇都为背景拍摄了几名年轻人。 这是伊诺威克去皇国留学时的照片。 当时,他还不知道世界为何物,那时他相信祖国和皇国是永远的朋友。 虽然现在和皇国的朋友们也有书信往来,但是现在仍否像照片中那样毫无保留的往来,现在伊诺威斯并没有那样的自信。 只是,现在确实深深怀念那个时候。 当时在前代皇王的在位时,积极招收来自其他国家的留学生。 其中甚至还有皇国全额负担费用的特别留学生制度。 现在才终于发现,皇国就是通过这种手段进行了非武力的侵略。 他们把自己的存在和价值观混在人们的价值观中。 正因为曾经有过被他人排斥过的经历,所以才会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想法设法去消除这种芥蒂。 那绝不是不自然的事情。现在,皇国的计划已经取得一定程度的成功。 大约在一〇〇〇年前,种族间的寿命和外表的差异在人们心中形成了巨大的障碍。 不同种族之间的结婚是极为罕见的,有的时候这种婚姻甚至会夺走对方的生命。 但是现在,虽然不能说是全部,但是很多国家,这样的价值观已经被完全消除了。 与异种族接触很少的伊诺威克也没有意识到种族间寿命和外表的差异。 正是这些价值观的变化,才得以审视道皇国的“不依靠武力的侵略”。 皇国怎么做到的?这是利用了时代的变化。 时代的变化是很可怕的,甚至人们坚信不变的价值观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容易改变。 例如,现在谁都没有意识到“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国策是公民主权。 当然,也有理所当然享受这个主权的人。 过去为了争取市民主权,流了很多血,但认为这也只是别人的事。 把一切都归于时代的变化——即新老交替的发生。 随着国民的新老交替,国家定期进行蜕变。 由于蜕变,国家的想法、思想发生了变化,产生兴亡。 一〇〇〇年前的常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再是常识了。 当然,如果这是有意诱导的话,皇国确实做到了。 使 这种事情成为可能的理由之一是皇国没有进行世代交替。 为什么皇国不进行世代交替呢? 因为在皇国中处于中枢地位的人们,长寿种族众多,故而无法替代。 建国初期的重镇职员现在还处于皇国中枢地位,这样的人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另外,即使把职位让给后代,也可以从背后对其指导。 甚至一些学者推测贵族制度是为了使这种制度更加平稳。 这种缺乏变化的制度,有助于改变其他国家的价值观。 皇国的价值观不会改变。 正因为如此,通过人材交流等,不断进行灌输不变价值观的来实现“不依靠武力的侵略”。 而且,侵略至今还在继续。 【皇国花了一〇〇〇年的时间,改变了我们对于寿命和外表的差异的价值观。如果这是为了创造自己生存的地方的话,是不错的办法。但是,我不能接受他们国家的现有姿态】 伊诺威克认为,这个国家和皇国的基本观念有显著的差异。 同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存而建立的国家,但是,我们选择了自己运营国家。 另一方面,他们认识到了自身价值观的差异,所以把国家托付给了具有超越个人价值观的个人。 在某种意义上,两者都是平等的。 正因为所有人都拥有平等,正因此所有人都没有平等。 伊诺威克在留学时亲身学到了这一点。 皇国的人民不想拥有超越义务的权利。 因为他们从小就被教导说,权利是有代价的。 如果你想要什么,就要拿出什么。 从幼年起就教育灌输这样的价值观,维持着皇国社会。 他明白,这支撑了皇国二〇〇〇年的历史。 人能够抱在怀里的东西是有限的。 所以,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只能失去什么。 【这是商人的想法。但是没有人能断定这是错误的。】 伊诺威克收起照片,站了起来。走近背后的窗户,眺望联邦首都的摩天大楼。 这是一个以牺牲防卫能力的城市,借此向人们展示它的发展。和堪称堡垒城市的皇家首都的结构相比,这座城市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杂乱了。 【但是,在联邦首都,我们可以感受到人的气息。】 这个国家是由人们自己创造的。皇国是由一个男人建立的。 与联邦从构成上不同的皇国,皇国的理想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两国的理想和目的完全不同,使用的手段和达到目的的过程也不同。 【──这么说来,我不知道皇国所期望的未来】 不只是伊诺威克,联邦的任何人都不知道皇国所期望的东西。 【不可能赢吗?】 不知道敌人的目的就不可能赢。 即使确信自己赢了,但如果对方的目的在更前方,那么最后等待的还是失败。 【利用当上议员的人生去寻找价值。真麻烦啊。】 伊诺威克微微苦笑,但他感到心中郁闷减轻了不少。 坚持自尊并不一定就是胜利。即使自尊心受挫,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那么就是胜利。 矜持只是生存的武器,,是基础。但没有在这之上的价值,也不可能有。 但是,如果存在着比生命更有价值的矜持的话,那么不做好舍弃身边所有微不足道的矜持,就无法得到吧。 【只能抱着死了的决心去做了】 为了给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一个和平的明天,即使是向皇国屈服,只要百姓能够理解我,就没有什么可羞愧的。 ◇ ◇ ◇ 群青色天空中闪耀的星星们,只是单纯的化学变化的产物,讽刺的是,被那样的星星所吸引的梦想家,当他们知道星星是按照物理法则的秩序在天上闪耀时,他们的感到了欣慰。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回答呢?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多么压倒性的、人们无法触及的东西,都会被某种枷锁所束缚。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一种慰藉。 压倒性的、人们无法触及的存在,至今依然是恐怖、绝望的存在。 例如,一场天灾就是如此。天灾吞噬了无数的生命,却得不到任何回报。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人们会一时感到愤怒,不久后就会怀有空虚的绝望。 愤怒有时会朝着别的方向发展,但绝望没有指向性。无法指向任何地方。即使自己内心产生了绝望,人们也只能移开视线继续生活下去。 【那么,按照原计划行动】 【嗯,小心点】 <新生阿尔玛达帝国>东南部。 在人口八万左右的都市的小巷里,两个男人交谈后分开了。 两人都是脏兮兮的工厂工人的样子,在街上看到他们的身影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但是,他们的真正身份并不是单纯的工厂工人。 他们是进行反帝国独立运动的结社联络员。 两人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眺望着自己生活的脏污街景。 瘦骨嶙峋的孩子在渔获剩饭剩菜,用化妆纸把脏兮兮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妓女站在路边。在胡同的尽头,放着一具老人的尸体,乌鸦在啄食着它的肉。 这是个贫穷的城市。 但是,如果去领主生活的城市中央,就可以看到一条美丽的街道。 掠夺了众多市民的财富,享受着虚假的荣耀。 领主不知道市民过着怎样的生活,只是往返于帝都和自己的城馆中。 从市民身上卷走的钱,用于领主为了出人头地在帝都进行活动的资金。 那是我的孩子卖掉从腐烂的垃圾中找到的金属碎块,甚至妻子卖掉身体赚来的钱。 光是这样想着,从联络员口中就传出无法抑制的愤怒的呻吟声。 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既不是亚人,也不是混血人。 难道这个国家不是为了人类的国家吗? 这样的疑问最终变成了愤怒,悄悄地蔓延开来。 但是,这种愤怒的火焰是绝对不会外露。因为治安维持组织的活动非常活跃。 【──我们背后的工作愈严峻,同时也是帝国政府愈发头痛的证据】 在反政府组织的拉帮结派中甚至出现了这样的话,同时表明帝国政府对反政府组织的镇压活动非常激烈。 造成反政府组织活跃的原因是帝国对皇国的战争失败,帝国政府抱着必胜的信念进攻了皇国领地。 虽然葛罗莉艾公主也出征了这次战争,但是遇到了皇国预想之外的抵抗。 从帝国政府的角度来看,他们已经丧失掉一张手牌。 虽有证据表明,葛罗莉艾公主指挥下的部队中,自动人偶部队在途中遭到了阻拦,据说是讨厌她立大功的人所为。 但在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就可以知道帝国方面认为这场战役是必赢的了。 皇国已经因内乱而混乱,帝国军甚至有突破要塞的秘密武器。 在这样条件下皇国不可能赢。帝国每个人都这样想,但是却输掉了战争。 【政府的混乱很大,反政府组织活动也得到很大发展。再加上帝国军的重组,武器的走私和人员的运输都变得容易了】 实际上,皇国和与皇国友谊的国家都在帮助他们。 帝国现在的物流,表面和背面都被他们蚕食了。 就像肿瘤一样通过血管扩散到身体各部位一样,名为皇国的肿瘤正在侵蚀着帝国。 但帝国并没有意识到。 因为之前打了很多的仗,帝国得到了很多的国土,但是身体却变得懒散,不知自己的健康状态。 在帝国统治的裂痕中,皇国和它的友邦慢慢地深深地渗透其中。 虽然没有必要让帝国四分五裂,但是让帝国国力不能发挥到十足的地步,只要继续让其以傲慢自居态度存在就足够了。 也有说法称,帝国虽然是人口众多的大国,但其内部却一直处于不安定的状态,只是依靠军事力量这一空壳来维持其形态。 强大的军事力量担负着国家的安全。那不仅是对外的,也是面向内部的。 既然帝国强大的外壳出现裂缝,那么帝国这个庞大身躯就会出现扭曲。 其中之一就是在各地日益活跃的反政府、祖国独立运动。 《格里芬》的反政府、祖国独立运动属于特别活跃的一类。 理由是这个城市接近皇国,比其他城市更容易得到新成为皇国领地<威尔玛格斯>的确切情报。 他们知道,自己的同胞在皇国得到了理想的生活。 他们有不少亲兄弟在皇国,其中也有让妻子作为难民逃离到皇国的。 拥有相同目的的人们自发成立了一个组织来帮助这些活动。 那个组织按照<格里芬>的希望的那样,告诉他们<威尔玛格斯>的现状。 为了重建都市会创造出很多工作岗位,失业者的数量几乎为零。 只要想工作,谁都可以找到工作。 皇国的税比帝国少,只要调查一下皇国税收用途就能明白。 即使之前是帝国的土地,但税金不会比本国重,也可能移居到皇国的其他地区。 这些信息给了《格里芬》的组织者很大的勇气。 因为,只要向他人传播这一事实,就能展示自身行为的正当性。 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人认为,现在的生活再苦也比死好。 对他们来说,反政府、祖国独立运动只是扰乱平静不安因素。 万一被怀疑是组织的成员或协助者的话,不知道会被帝国政府如何对待他们。 所以,接受现状的人们,根本不想接近他们。 因此,革命者只能静静地等待时机。 历史证明,得不到人民支持的反政府活动不会成功。 因此现在只能等待时机。 革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帝国不会给否定自己体制的人第二次机会。 为了建立革命者理想的社会,为了迎接随时可能出现的机会,秘密寻找同样对现状不满、希望变化的人,逐渐扩大势力。 有些人对帝国的不满甚至超过了镇压的恐惧。 而且,组织的团结也非常牢固。 如果不采取过激的行动,同样被虐待的人不会出卖自己。 以前,也有一些人试图泄露他们的信息来得到零钱,但现在这些人被排除在组织之外。 终于,风开始吹向他们。 因为这次帝国的败仗,据说在帝都方面贵族之间的纠纷激化,竞争下任帝王的人们之间也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争斗。 这是一个好机会,但现在还为时过早。 他们明白,在无秩序的情况下进行抵抗也只会被镇压。 因此,他们图谋着有秩序的叛乱。而且还是席卷整个帝国规模的大事件。 【尽管从现在开始,还需数年的蛰伏期。但是,如果持续了一〇〇年以上的苦日子能在几年内结束的话,还是可以忍受的。】 记住,总有一天,用牛刀剔掉那腐败而丑陋的赘肉,送去当乌鸦的饵食。 ◇ ◇ ◇ 在阿尔马达大陆的南面,漂浮着几个岛屿,聚集着许多小国家。 有些国家,绕一个小岛一圈不需要半天时间,也有些国家则是将多个岛屿组成的群岛国家。 在被称为南洋群岛国家群中,有一个国家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帕尔瓦蒂亚王国>——以第一次文明时代的人工岛为首都,将散布在周围的天然岛屿结合起来作为国土的小国。 这些居民的祖先是以首都岛为根据地在周边海域肆虐的海盗。 他们在皇国兴盛后,接受其庇护而开发了这块土地,建立国家。 【威达,还没结束吗?】 在位于首都岛边缘的王宫的一个房间里,一位女性正匆忙地移动着脚步。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看的话,年龄大概20左右吧。 【好吵啊,那么闲的话带谁去海边不就好了吗?】 回答的是和刚才的女性长得很像的青年。晒黑的皮肤富有张力,用意志坚强的眼神看着女性。【姐姐只是认为自己有空闲,但是我在忙着和皇国更新通商协定的调查。我不会找你帮忙,你自己去玩吧。】 【你也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过分。你觉得怎么样,琉克?】 在青年威达的提问中,躺在房间角落里的野兽抬起了头。 它拥有酷似虎躯的身躯,背上有着酷似飞龙的皮膜状翅膀。 【我不知道,笨蛋。你们这对笨蛋姐弟还是早点分开吧。每天都和同样的人在一起不腻吗?然后莉迪雅,虽说是弟弟的私房,但也不能穿的太邋遢。】 神兽<琉克>,是一种拥有力量的幻原兽。 以前在这周边海域活动,但随着与阿尔玛达大陆的交流频繁,作为王国的守护兽被招入王宫。虽然本人什么也不说,不过,但好像是因为过去在阿尔马达大陆上曾与其他神兽们战败了,所以对胜利者的某些人有所顾虑离开了大陆。 【腻了的话就早就厌倦了。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八年了。】 一个叫莉迪雅的女人自豪地挺起胸膛。单薄的衣服下有着娇小的胸部,动作十分优美,但她的动作中仍残留着孩子的特征。 <琉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再次入睡而蜷起了身子。 身体动了几次之后,不久后安静地发出鼾声。 【──什么呀】 威达用惊讶的表情眺望着连神兽都觉得无语的姐姐,与其说是愚蠢,不如说是佩服。 【你把脑子留在母亲肚子里了?】 【是你把我的那份脑子拿走了吧。快来感谢姐姐让你生来就这么聪明伶俐。】 威达和神兽一样叹了口气,继续回到了工作岗位。 姐姐靠在他背上伸了个懒腰。 【不要无视啊~ ~,我很闲啊~ ~】 【我知道了!所以我正忙着整理汇总各种协定呢!】 威达敲了敲桌子,桌上几份文件飞舞在空中。 莉迪雅拿起一张掉落下来的文件,歪了歪头。 【有不少呢】 【还会增加,因为最大的顾客皇国的皇王府现在开始认真运作了。】 拿起文件,看看上面的数字和图表。 威达整理的这些文件将在此后接受官员们的审查。 总有一天,背负着这个国家的威达,被要求和官僚们做同样的事情。 这是为了了解自己下达的命令 会通过什么样的路径,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你看,仅上个月的交易额就翻了20倍。多亏皇王府出面,那一带的商会才开始雪崩式的运作。现在,我们港口的生意忙的不得了。】 拥有周边海域最大港口的这个国家,不仅是南洋,还是驶向世界各地的船只的中转地。 对皇国来说也是重要的据点之一。 最近,皇国作为国家方针,宣布扩大和世界各地的流通网,拥有皇国船籍,以皇国为据点的货船的使用状况不断上升。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东西走向的航线上,比起直接前往皇国本土的港口,经由这个国家的港口燃料消耗较少。 他们早就与“帕尔瓦蒂亚王国”达成协议,以便在当地的皇家货船进行货物转运时,最大限度地减少费用和程序。 即使不是皇国船籍,只要是得到皇国政府和王国政府双方许可的船,就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因此,此地被称为南洋的中心。 【如果皇国兴盛,这个国家也会得到好处。所以这个工作不能疏忽大意。】 反过来说,如果皇国衰败的话,这个国家也会衰败。 在前些时候皇国发生内乱时,来往于这个国家的船只数量减少了三成以上。 不仅仅是皇国的船只减少了。 由于担心海上贸易路的安全,其他国家的船也推迟了向这片海域出航的时间。 这时,威达明白了这个国家的信用只有靠着皇国才能维持。可以说是附属国。 实际上,如果不考虑作为国家的脸面,就应该归顺于皇国。 在同样的南洋海域,甚至有国家作为皇国的附属国,将拥有的外交权和军事权交给皇国。 然而,王国的统治者是维达的母亲“帕尔瓦提亚十二世”,她的绰号为“海贼女王”。 另一方面,成为附属国的国家由于没有强有力的政府,所以接受以谋求地区稳定的皇国的提案的方式成为其附属国。 原本在南洋海域,国家意识淡薄的百姓很多,这也是属国这种统治形态得以顺利进行的原因之一。 与海共存,与海共死。这是一个质朴的想法根深蒂固的地区。 成为属国的居民只要自己的岛屿安全,就不会再有其他要求。 作为渔业基地,虽然有皇国渔船等停留,但交流并不深。 而且,他们国家也没有接待游客的设施。 即使海上的无人岛成为了皇国海军基地,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只要生活支柱的大海,渔业资源不被破坏,他们就是温厚的岛民。 皇国也对他们给予最大限度的照顾,对岛民不过多要求。 南洋就这样保持着平稳。正式这种平稳,才是岛民想要的生活。 【所以拜托你不要打扰我。蠢姐姐】 【────】 虽然姐姐仍在房间内,但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威达疑惑的转过身,发现了躺在神兽身体上的姐姐睡着了。 【呼,呼!】 <琉克>的腹部被按住,痛苦地呻吟着。 即便如此,<琉克>依然还在沉睡中,难道是因为神兽的傲气吗? 【──喂】 威达用低沉的声音呼唤姐姐。 他的额头上浮现青筋,手中的笔尖在颤抖,墨汁扑簌簌地往下掉。 【喂!】 声音比刚才更大。但是,姐姐还是没有起床。 只是,神兽不堪重负爬了起来,看到威达的表情,僵住了。 【让开!】 <琉克>从威达年幼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观察他的言行。 与天真烂漫的姐姐不同,弟弟对每件事都深思熟虑。 因此,否定自己的想法──这次被无视的形式──心里的愤怒忍耐不住,毫不犹豫的表现了出来。 【愚姐……】 神兽<琉克>惊慌失措地逃走了,莉迪雅滚到地上。 即便如此还是不起床,是因为她睡得死吗? 威达抓着熟睡中的姐姐的脸颊,嘴角扬起了微笑。 【呵呵呵……今天愚姐的点心我来吃……】 他低声说着,仿佛来自地狱的低沉一般,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神兽目送着他的背影,打哈欠着说:多么和平啊。 【——天气晴朗。世上仍有战乱。尽管如此,我们仍身处和平】 <琉克>躺了下来,再次打哈欠。 比这个国家年长得多的神兽,迎着从窗户吹进来的凉风,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 ◇ ◇ 【果然摄政殿下不同意啊…】 【我早就知道了。即便如此,作为我们的表达诚意的方式,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穿着丝绸连衣裙,皮肤呈褐色的女人回答身后的男人。 【不过,听说民间也已经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基本上都被认为是好事。】 【是吗?】 对于眼前男人的报告,女人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终于给出了答案。 【——为了不要做的太过火,请好好握住缰绳。】 【是】 背后站着外务大臣和内务大臣,这个国家的主要领导人帕尔瓦提亚十二世通过自己房间的窗户环视着自己的国家。 灰色的人工岛上,绽放人们生活的证明的色彩。 看到从皇国飞来的大型飞龙降落在机场,她再次确认自己完全被编入皇国经济圈。 根据皇国的《航空安全法》,只有能够确保安全的地区才能运行民间的航班。 也就是说,皇国认为这个国家是可以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派遣民用航班的地区,即说皇国把这个国家视为本国的领土。 对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只是,在皇国许可航班出入之前,他们自己所花费的时间和劳力是否有相应的价值。——至今还找不到那笔资金、时间和人们的辛苦的价值。 但是,从皇国来的定期航班,随着下一次的协商条约的修改,海空航班次数也决定大幅增加。价值总有一天会找到的。今后这个国家会更加繁荣吧。不过,她也没有认为那个发展是永久的。 【海事方面也会变得繁忙起来吧。从皇国购买警备舰的事情谈妥了吗?】 被问到的外务大臣将脑中整理好的报告说出来。 【是。在皇国的大使向我报告了预计能顺利签订合同。购买的舰艇预定为皇国海军海防战队的现行主力舰〈伊密特〉级和快速型的〈路西特〉级。为了使包括整修在内等工作也可以在我们王国这边进行,相关技术的转让也得到了对方的许可。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考虑在我国建造。】 对外务大臣的话默默点头,帕尔瓦提亚十二世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片土地必须被皇国视为其自己的领土。如果是为了维持这一点,对方多少也会接受一些无理的要求。 无论什么时候,王国的发展不能只依赖于海运。 要想维持皇国和王国之间关系,维持两国的官民联系是必要的。 王国和皇国之间联系的必须体现在更多方面,例如贸易和国防。 皇国利用自古以来对该海域有影响力的王国,来维持自己的海上贸易。 上一代皇王也采取了同样的政策。 大力发展不 依靠武力的侵略来扩大影响力,女王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确实,通过武力扩大影响力可能是最直接的,同时对他国可以起到威慑作用。 以军事力量为手段来扩大经济圈的国家也可能是基于这一点吧。 只是,军事力量是有限的。无论拥有多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个世界所能容许的“破坏力”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微不足道。 而且,其允许限度已经被各国所持有的超大陆级战略要素突破,诸如概念兵器、遗迹战舰、超级战略魔法、次元天象兵器等。 据她所知,拥有毁灭世界方法的国家,已经超过了五个。 到了现在,我们不能像第一次文明的初期——还不了解这颗星球的面貌时那样,进行单方面的高压外交。 因为如果世界被毁灭了,就不村子胜者和败者了。 【话虽如此,武力侵略也不会消失,这也是真理。】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声音在颤抖。 在以前的战争中她失去了姐姐和弟弟。 二九年前,以维持治安的名义镇压的周边海域的海盗,但是其残余势力在王都发动了自杀式袭击,导致多名王族死亡。 受此影响,王国与皇国海军实行广域共同作战,对周边海域的主要武装势力进行歼灭作战。但是,只要战乱持续下去,这些武装势力就不会消失。 最近,遭受海盗袭击的人数再次增加,帕尔瓦蒂亚十二世和父亲一样,决定镇压海盗。 但是帕尔瓦提亚十二世拒绝了和皇国共同作战。 考虑到今后的世界,她的国家必须通过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 如果对方是某个国家的正规军,就利用相互防卫协定吧。 因为这符合协定国之间的利益。但如果对方是非正规武装势力,作为国家元首的她就应该通过自己国家的力量把他们排除。 如果她屈服于武装势力的话,王国的威望就会下降。 如果因此贸易线路的安全受到威胁的话,皇国会对王国采取更加强硬的态度。 现在,皇国最大限度地尊重王国。因为这符合皇国的利益。但当这个前提崩溃的时候,他们当然会毫不客气地介入。她的观点同样得到了王国内部其他人的支持。 皇国虽然不使用武力进行侵略,但却在经济上进行侵略。 如果这对王国来说是发展的必经之路,那么除王族以外还有谁会反对呢? 【千万不要让皇国随心所欲。】 【是】 皇国虽然是朋友,但不是血脉相连的家族。 国家之间的联系始终是建立在国家利益之上,而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 正因为通过展现感情可以得到国家利益,皇国才会展现友好的态度。 世间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皇国从来没有违背约定。因为皇国知道这样会提高国家的价值。 王国也想和这样有价值的皇国保持联系。 这个<帕尔瓦蒂亚王国>单靠自己无法生存。 同时,要想回到以前到处流浪的海盗时代,背负的责任会非常沉重。 【皇国会一直在考验我们。我们也会一直考验皇国。皇国的下一代统治者已经显示了才能,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移开了实视线,望向自己孩子所处的房间,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 ◇ ◇ 所谓清晨,对于和<皇剑>合一,而没必要睡觉的瑞克提法尔来说,不过是单纯的日出的开始。即使是现在的黎明,对于昼行性的生物来说,也不过是一天的开始。 即便如此,为了适应周围的生活,他还是把睡觉作为一种义务。 当然,如果有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那这项义务就不会被履行。 但是,特别是在后宫和离宫时,他会配合对方睡觉。 如果不这么做,对方也会担心自己而不肯睡觉。 作为概念兵器的自己和作为生物的对手,不必想,到底配合哪一边才比较妥当。 但是,《皇剑》在瑞克提法尔睡眠的时候也持续工作着。 它有两个功能。第一,利用睡觉使身体大部分机能进入低负荷运转状态,从而修复或加强体内组织的损耗。同时,启动体内的循环装置,分解、清除身体各部位堆积的废物。通过这样做,维持身体正常机能。 除此之外,作为“皇剑”的信息储存的部位,也利用睡眠时的低负荷状态。这是第二个功能,被称为优化。对重要信息的选定,整理新信息,把不重要的信息进行压缩和收纳。 在优化过程中,使用了瑞克提法尔的部分自我意识。因为自我意识与记忆、记录有着很深的关联性,所以信息的优化也是必要的。 但是,信息优化即使不睡觉也能进行。睡觉时效率会稍微提高一些,但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顺便一提,只有在睡眠时进行的信息优化过程中,瑞克提法尔才会看到类似于“梦”的幻像。也许是有关未来的幻像,也可能是的过去的幻像。会根据“皇剑”的运算的结果决定幻象的出现。 让没有必要做梦的概念兵器做梦的理由非常现实。通常情况下,信息的优化是在与所有者的思考系统不同的领域进行的,因此所有者本身不会察觉。 但是,只有在优化的中被转换成碎片形式的信息,所有者的意识才能够察觉到。 这就是概念武器会做梦的真实面目。 如果完全和“皇剑”合一的话,就能适应那个处理速度,所以也就不会做梦了,能够最大限度地使用“皇剑”的处理能力。 但是,所有者会做梦,也可以说是继承了“皇剑”但还残留着作为人的意识的证据。 武器有完整的武器和人类的一面。如果问哪一种更适合使用“皇剑”,历代皇王都会回答后者。<皇剑>既是概念武器的武器,同时也是概念武器的人。 因为是人,所以会做梦。即使这与普通人的梦有着不同的意义。 这一天,作为当代的概念武器的青年看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是成为母亲,抱着自己生的孩子的义姐。 梦中的她幸福地微笑着,呼唤站在身边的他,让他抱下孩子。 放下剑,脱下侍女服的她,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母亲,是某人的妻子。 他目眩地凝视着这样的义姐────轻易地被拉回了现实世界。 身体机能的正常化和信息优化已经结束,“皇剑”判读他已经没有睡觉的必要了吧。 他没有沉浸在刚才梦境的余音中,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在赫尔伯尔尼府邸的房间天花板。 应该是身体里发生异常的机能很少,即使有也几乎都是轻度的,同时需要处理的信息也很少,所以他的睡眠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左右。 如果身边有人的话,可以再多睡几个小时,但看了下表的他决定就这样起床。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四点三十分。 【──罕见。】 瑞克提法尔一边对梦感慨着,一边起床。与其说是新奇,不如说太不现实了。 《皇剑》展现的“梦”,既然是名为“梦”的可能性,那就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瑞克提法尔并不否认威妮雅决定和别人一起走,成为母亲的可能性。 但与此同时,这名叫威妮雅·哈尔贝隆的女性却最优先考虑自己的未来,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恐怕威妮雅首先考虑的是主君梅里艾菈,今后也会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吧。 梅里艾菈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梅里艾菈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梅里艾菈的愿望就是自己的愿望。 在那一天,在那不为人知的日子里,她向那位死去的人起誓,把那个女性想要保护的东西,代替她保护。 但是,在瑞克提法尔看来,这只是一种逃避。 【但是,那真的算赎罪吗……】 瑞克托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并不打算在本人说出来。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谈论别人的过去究竟有多少意义?对于无法改变的过去,真正意义上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人,对她本人说这些。连自我满足都做不到,不就是任性吗? 【如果要开口的话,一定要做好觉悟吧。】 这才是等于否定对方现在的做法。否定的代价,即使牺牲什么也都是合理的代价。即使被杀了,也不能抱怨。 【不过,我并没有那种觉悟……】 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床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开始发白的天空。 【黎明到来的时间也逐渐变晚了。——也就是说,这个星球的地轴跟地球一样也是倾斜的吧。这个星球也有四季的存在。】 一边嘟囔着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一般做起床的准备。 脱下长子的旧睡衣,换上阿尔福特的旧便服。白色上衣和褐色细条的裙裤。这两件衣服的布都不是上等的,但是非常厚实,皮肤触感也很好。 掌管这个家财产的人好像知道物品的意义在于价值不是价格。 【嗯,我有一个很好的养母。】 看到威妮雅,就知道养母是一个很会养育孩子的女人。 她的丈夫阿尔福特在骑士中也是非常优秀的人物,这让瑞克托明白了白龙公凯尔推荐这对夫妇成为自己养父母的理由。 【没有健全的环境,就没有健全的精神。】 而且,没有健全的精神就没有健全的政治体制。 瑞克托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样子再次苦笑。 【──那么,不去帮养母忙的话。】 只是,职员们在工作繁忙时不回皇城就糟了。首先是宰相无言的怒吼,接着是皇王府总裁的笑脸怒吼。而且为了不让部下发现只能在内心怒吼。只为那唯一的一人,为了主君而愤怒。 【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以瑞克托为中心的现体制,就像刚刚站起来的小矮马一样。因为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倒,更容易受伤。为了支撑这一切,瑞克托让经验丰富的他们当作国家的支柱。 光有声望组织是无法团结的。不管支撑组织的支柱有多粗、有多坚固,如果支撑支柱的基础脆弱的话,组织就会轻易崩溃。 在这一点上,瑞克托非常幸运。拥有坚韧爱国心的臣子和一直在注视着这个国家历史的妖精们,他们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最重要的是毫不犹豫地劝谏主君。 瑞克托作为一国之主,他的技术确实拙劣,但臣子们的存在足以弥补这一点。 【国为民,国为臣,国为君】 在学习君主论时,最先被教导的就是这句话。意思是说,作为建立国家的要素,君主不如百姓和臣。如果以为是先有君主才有的国家,总有一天会被他人鄙夷。瑞克托认为应该应以为戒。 【不管怎么说,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令人困扰的是,我们世界并不是只有自己好好活着就好了。 而且,一个人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 君主的职责是团结国家,团结众多国民,建立国家形式。 但是,如果被问到君主能单独做什么的话,大多数人会哑口无言,除此之外的极少数人会回答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即使是君主,也只是单纯的人。只是角色特别而已,能做的事情并不比别人特别多。 【嘛,我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时候了】 瑞克托再次微笑着。站在他眼前的镜子里的青年虽然并不可靠,但却十分开心。 他到厨房里一看,路易丝已经出现在那里了。穿着朴素的围裙,稍微舀了一点锅里的灰汁。 【早上好。】 【哎呀,瑞克托殿下早上好,今天起的好早啊】 【是啊,虽然还可以再睡一会的时候,但我也想帮些忙】 【明明可以睡的。工作总是很辛苦吧?】 【一直都是交给别人去做。我只是偶尔会忙一点】 【是啊,那么——】 路易丝对生活认真的儿子苦笑着,拜托他到餐厅摆放餐具。瑞克托点点头,推着放有餐具的餐车,走出厨房。 【──——啊,还有,能帮我把正门信箱里的报纸取回来吗?】 【是的。】 真是一个恬静的早晨。瑞克托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上,看着朝阳这么想着。 就在几个月前还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现在却过着这样一种生活,让人觉得那是一场生命交换的噩梦。 回到王城里,那里有新的家庭,有新的工作场所。但是,那样的日常生活在那个战场上是无法想象的。 因此,瑞克托也有这样的想法。在那个战场上,永远失去了如此安稳的日常生活的同胞们是无法覆灭的事实,现在的日常生活难道不是他们留给自己的诅咒吗?充满微温而又甜蜜的日常,总有一天会再次被那个战场夺走。 对于负责那些战友死亡的瑞克托来说,这是非常适合的诅咒。 【就算是知道有陷阱,也逃不掉啊】 既然无法舍弃现在的日常生活,那也只能明知是陷阱也要跳入其中。而且,还要咬破陷阱。 【我应该不是那么有主动性的人。】 如果不做的话,即使不愿意也会失去他怀抱中的重要的人们。一旦失去了这些重要的人,即使已经死心的瑞克托也不会接受的。 【——也就是说,我会保护你的】 他一边把手搭在不知什么时候到达的食堂的门上,一边嘟囔着谁。 【嗯,那太好了。】 回应的声音来自他的背后。 瑞克托回过头来,阿尔福特肩上扛着一把装着铁芯的木剑,嘴角微微上扬。 【早上好。──接下来要去锻炼吗?】 【啊,工作繁忙的话,只有早晚有时间修炼。】 【原来如此。】 阿尔福特是即使工作再忙自己的锻练也不能偷懒,所以自然而然地在工作前、工作后进行修炼吧。或许,这是他被调到近卫军之前的日常生活。 【你也来吗?】 咚咚地,阿尔福特用木剑拍打着肩膀。对于这个提议,瑞克托摇了摇头。 【我还有义母交给我的工作,下次再说吧。】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本以为能在早晨空气和他清爽挥剑的阿尔福特遗憾地皱了皱眉头。但是,因为事先有约定,那就没有办法了。 【那我就在院子里,吃早饭时叫我。】 【好的】 阿尔福特扛着木剑,拍了拍瑞克提法尔的肩膀离开了。目送他离去的瑞克提法尔重新振作起来,打开了餐厅的门。 哈尔贝隆家族的早餐对于属于皇国首席贵族的林德维尔姆公爵家的骑士家来说是非常朴素的。 因此,做早饭的工夫并 不多,几乎都是路易丝一个人做早饭。 要说瑞克托能帮忙的只是把蔬菜叶撕碎,把放在高处的盘子拿下来的程度。无论瑞克托在不在,都没有区别吧。 尽管如此,路易丝还是向瑞克托道谢。而且还拜托了他一件事。 【那么,最后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是的,是什么事情呢?】 他对于这个时候爽快答应的决定,事后感到非常后悔。 【能不能把威妮雅叫醒?那个姑娘呆在家里的时爱睡懒觉】 此时的瑞克托,不知道这之后给自己带来的苦难,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后,他也没意识到说着【拜托你了】送他离开的路易丝,带着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啊,对了,如果房间里没有回应的话,可以进入房间哦~】 【是的,我知道了。】 他回答了在他背后的路易丝,朝着义姐的房间走去。 因为昨天晚上被威妮雅教训了,所以还记得义姐房间的位置。 他在房子里毫不犹豫地走着,来到了威妮雅的房间前。 在门的另一边,可能还没有睡醒,传来了威妮雅微弱的的气息。他确认了那个气息,敲了敲门。 【义姐,已经早上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回答。虽然有翻身的迹象,但是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义姐,你不起床的话我就要进房间里了。反正到时你会生气吧。那就早点起床吧。】 如果进入房间,即使得到了路易丝的同意,威妮雅也会不高兴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威妮雅就会把矛头指向瑞克提法尔。至少,在不回到皇城的这段时间内,瑞克提法尔就只不过是威妮雅的义弟。为了防止义姐出现不讲理的情况,瑞克提法尔拼命地敲门。 【义姐,我真的要进去了。】 不管叫了多少遍,都没人说话。虽然偶尔听到呻吟声和喘息声,但还是没有起床。 【————】 他下定了决心。遵从义母的命令,前往眼前的死地。 【即使生气了我也不会道歉】 应该道歉的不是进到房间里的自己,而是没起床的姐姐。 【但是,果然被骂了的话还会道歉的】 他一边垂下肩膀,一边打开了义姐房间的门。 【早上好。】 一进入房间内,就闻到了一股奇妙香味,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被义姐骂的恐惧,让他变成了忍者。不发出脚步声,屏住呼吸,消去气息。“皇剑”的功能包括了各个领域,此时最优秀的忍者诞生。 他在挂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无声地靠近床铺。在那里,有一位被被子包裹着,发出安稳鼾声的义姐大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她蜷着身子背向了瑞克托。头也不在枕头上。 【嗯……】 毫无意义的话语从威妮雅的口中流出。那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只在一瞬间,瑞克托的眉间浮现出青筋。 他晃了晃义姐的肩膀。 【义姐,早上了。该吃早饭了。虽然打扰你休息不太好,但我也是受人之托。】 看着她睡得很舒服的样子,如果说瑞克托一点罪恶感都没有,那就是谎言。但是,如果不起床的话就麻烦了。 【义姐,大姐,威妮雅】, 瑞克托用各种各样的名字叫着威妮雅。摇晃她的肩膀,被子歪了,露出了威妮雅的肩膀,但瑞克托只是冷静地整理乱掉的睡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顺便把胸口掉了的扣子也重新扣上。 【请起床,或者快点起来吧。】 渐渐地,瑞克托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起来。抓着肩膀的手也充满了力量。 【威妮雅,不适可而止的话……】 【喵……】 不知是对多少带着愤怒色彩的瑞克托的声音有所反应,或是偶然,威妮雅翻个身。被子被卷进了她的身体下,差点连瑞克托的手也被卷入其中。 【义姐,你醒了吗?】 【呼──】 回复瑞克托的是一声长长的鼻息。 【────】 该怎么办才好呢。 威妮雅平时那么严格地管束着,难道只有在早上起床时很脆弱吗? 不,或许因为回到了老家,所以心情才会这么松散吧。 早就应该有这样的直觉,仔细想想,这位女性平时是不是总是将身心逼入绝境呢?在家的时候,让她好好享受平静的日常生活是不是更好呢?这才应该是作为义弟的温柔吧。 【嗯……】 再次,威妮雅一边翻身一边发出与慵懒的声音。 往下看,肚脐从敞开的睡衣下摆露出来。下面是白色的内衣,如果不是家人的话应该看不到现在的样子吧。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现在就是如此安心。那么身为义弟的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 【──不,等等,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要叫醒她吧】 不吃早餐对身体也不好吧。而且,路易丝要我叫醒义姐,我不能放弃。 虽然对叫醒你怀有罪恶感,但如果对你来说是必要的事情的话,无论你多恨我,我也要做。 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付诸行动。 【义姐!快起来!】 他用比刚才更强的力量扶起义姐的身体,抓住她的双肩使劲摇动她。顺便把嘴凑到威妮雅的耳边。 【义姐!】 威妮雅的脸上浮现不快神情。看来她的意识渐渐清醒了。 【早上了!早饭准备好了!】 【嗯……】 发出呻吟,扭动身体的威妮雅。好像要挣脱瑞克托的手臂样子。但是,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瑞克托用更多的力量。然后在耳边说一声。 【义姐!快起来!】 【呜呜呜~ ~ 】 威妮雅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啊,醒了吗?】 【────】 瑞克托扶着威妮雅问道。坐在床上的威妮雅,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义弟。 【你是说……】 【嗯,是的。】 瑞克托心想终于醒来了。但是他面临考验不会结束。面对浮现出喜悦神色的瑞克托,威妮雅伸出了双手。 【──抱】 【啊?】 面对发出有些娇柔声音的威妮雅,瑞克托没能理解义姐在说什么。 面对沉默着俯视着自己的义弟,威妮雅焦急地再次伸出双手。 【——抱!】 快把我抱起来吧,义弟。似乎能听到那样的声音。 那声音让人有些害羞,甚至让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嗯嗯……】 被抱起来的威妮雅,露出满意的声音,双手搂住义弟的脖子,把脸埋在脖子里。 与此同时,瑞克提法尔对于自己无意识地举动感到吃惊。 【咦?为什么我……】 似乎已经养成了弟弟完全被强势的姐姐折腾的习惯。在对这个事实感到失落的同时,看着在自己的手臂中开心地摇晃着身体的义姐,瑞克托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呀!】 【这个,这个义姐……!】 瑞克托一想把威妮雅放下了,威妮雅便摇摇头,非常不情愿离 开瑞克托,环绕脖子的手臂变得更紧了。虽然现在迷迷糊糊的,但是力气却很大。 路易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俩姐弟的对话,但没过多久她就让瑞克托放弃吧,于是再次拜托他。【啊,女儿偶尔才会有这样的请求,你就答应她吧】 【────】 被这么一说,瑞克托就无法反驳。正因为知道威妮雅平时很辛苦,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我明白了,那我把她带到更衣室吧。】 【那样就可以了。从那之后就交给我吧】 【是的……】 看着背负着挫败感离去的肩膀上,承载着女儿心情愉悦的脸。 路易丝忍不住想笑出来,慌忙遮住了嘴。 尽管如此,她无法隐藏的笑意还是被闻到早餐香味而出现的丈夫看到了。 阿尔福特歪着头感到不解地看着妻子的表情,要求一杯餐前茶。 【怎么了,看起来你很开心的样子】 【当然开心啊,因为有了一位好儿子】 【──啊,是啊。但是也别高兴太早了。】 年龄相差的异性之间很难沟通,最近,比自己女儿威妮雅年纪大很多阿尔福特,不能与女儿顺利沟通,因此他只能给妻子多强调一下。 特别是,瑞克托地位特殊。如果在公开场合也表现出一副为其母亲态度的话,虽然瑞克托不会说些什么,而是周围的人是不会有好脸色的。 阿尔福特知道,妻子并不是追求权力的女人。 只是,虽然关系亲密的首席贵族凯尔了解路易丝,但是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 【我知道。虽然瑞克提法尔殿下是我的儿子。但瑞克提法尔殿下在这个国家位于顶点的存在,这点我懂。】 【那样的话……】 【不过啊,亲爱的──】 路易丝回头看着丈夫,带着与刚才的笑容不同的,略微凄凉的笑容说。 【殿下也跟其他孩子一样。也会笑,愤怒或者困惑,和我们这些有心之人一样。】 【殿下不是人类,而是保护这个国家或使之灭亡的武器。】 面对阿尔福特用冷酷的声音讲出的事实,路易丝摇了摇头。 【不,虽然是保护这个国家或使之消亡的武器,但那孩子果然还是人类。】 阿尔福特虽然也对瑞克托个人也有着浓厚的感情。但是,如果这样对待他的话,国家会运转不下去的。 【────】 皇王是武器还是人类?在皇国现在已经没人谈论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皇王自己承认自己是兵器,所以现在没有人想要讨论这件事。 是武器的同时还是人类────国民是这样定义自己的主君。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把皇王定义为不是人类的存在,正因为如此,阿尔福特无法反驳妻子的话。 【────随你便吧】 【好的】 路易斯的脸上恢复了开朗的笑容。 在到达更衣所之前,瑞克托感受着威妮雅温暖柔软的身体。 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却感到极度的罪恶感,这使他的眉头皱的厉害。 一路上,威妮雅心情非常好。 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抵达了更衣室。 【已经到了,义姐。】 【嗯。】 威妮雅点点头。 瑞克托把比想象中还要轻的义姐的身体放到了更衣室镜子前的椅子上。 威妮雅终于解开了缠绕在瑞克托脖子上的手臂。 但是,果然,一早的事情严重削弱了瑞克托的精神状态。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嗯?!】 威妮雅发出不高兴声音的同时,紧紧抓住瑞克托的上衣下摆。然后,瑞克托的脖子又被勒住了。 【咦——义姐你要做什么?】 【换?】 威妮雅盯着瑞克托的脸。在威妮雅的表情中,像往常一样的凛然之气丝毫没有,纯真的双眸注视着瑞克托。 【帮你换衣服?】 【嗯】 威妮雅一边回答瑞克托的问题,一边举起双手。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待瑞克托接下来行为。【──我帮你脱掉?】 【嗯】 【────】 瑞克托感觉大脑有点天旋地转。 虽然脱掉女性的衣服并不是第一次,但为什么今天一早我就要经历这些?而且还是帮义姐脱衣服。 【嗯~ ~】 但是,也不能把举着双手发出痛苦声音的义姐就这样放着不管。 瑞克托一边感叹人生的不合理,一边闭上双眼,把手伸向威妮雅的睡衣。 【好,我给你换】 【嗯】 这已经不是说睡迷糊的程度了。现在的威妮雅就像一个小孩子,甚至让人觉得是另一个人。如果是平时的她,就不会让瑞克托抱她,也不允许一起进入更衣室。更别说是让他脱自己衣服之类的行为。 但是,现在的威妮雅乖乖的看着瑞克托帮她脱下睡衣。 【那么,下面的睡衣怎么办──喂,你已经脱下了啊!】 【嗯。】 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通过《皇剑》的空间识别功能知道动作。瑞克托对连内裤也开始脱掉的威利亚惊慌失措。顺便一提,威妮雅睡觉的时候好像不穿上身内衣。 【我进去了】 【啊,好的,请慢慢来。】 留下还在害羞的义第,把身上穿的衣服全部脱掉的威妮雅,高兴地走在浴室里。 瑞克托确认门关上的声音后,立刻把姐姐的衣服叠好放进架上的篮子里,离开更衣室。 【呼~】 威妮雅一边发出满足的声音,一边在浴缸里晃动着。 虽然在到达浴缸前摔倒了两次,但因为还没完全睡醒所以并没在意。 【真是太好了……】 从愉快的睡眠中被叫醒的时候虽然很生气,但是这样带我去洗澡,真的非常感谢他。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味,即使是还没完全清醒的头脑也能明白他是和父亲不同的人。 【呜呜……】 用热水洗脸,昏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恢复。 意识逐渐清醒,威妮雅开始回顾之前的状况。 在这个过程中,威妮雅产生了几个疑问。 早晨,到底是谁叫醒的我。 我要求那个人把我抱起来,然后带我去餐厅,把我带到更衣室,还帮我脱掉衣服。 【——嗯?】 威妮雅产生了疑问,为了得出那个答案而思考。开始疯狂的思考,然后得到了答案。 【————】 谁来了——瑞克提法尔。要求谁抱我——瑞克托。谁带我去更衣室——瑞克托。谁帮我脱衣服——不用说,是瑞克托。 【──! !】 即使思考完全恢复,找到了答案,这时的威妮雅连发出悲鸣都办不到。 ◇ ◇ ◇ 【那么,是飞龙来接我吗?】 【是的,在前面的平原】 【嗯,这附近连牛也没有,应该没问题】 因为如果继续等待威妮雅的话,瑞克托的工作会迟到,因此三人决定先 一步吃早餐。 瑞克托将切好熏猪肉把放进嘴里。 【不好意思,虽然我比较忙。但是请让义姐好好休息。】 【好的,还有今天的晚餐也会在这里吃吗?我会做你喜欢吃的。】 【不,今天在城里吃晚餐。】 果然连续两天都不在后宫不好,主要是莉莉西亚会变得不高兴,接着梅里艾菈也会摆出一张冷淡的脸。与此同时,莉蒂和雅莉亚也会变得冷漠,菲莉儿和法莉儿也会对我冷眼相待。 【——离开太久的话,感觉精神上有点难受……】 【是啊,出轨是不好的,但是回老家算是出轨吗?】 不,我并没有出轨的想法。——瑞克提法尔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放弃了。 这位路易丝夫人不管说什么都笑置不理。出轨可以说是男人的天性,但防止男人出轨也可以说是女人的天性吧。 【你也有工作要作,不能太任性。】 【没关系,工作地点离城堡很近。如果想去见你的话,下班后就能去吧?】 【不,但是你说要去城里的话……】 你要我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你?城堡的主人是摄政殿下,与此相对的自己只是单纯的士族。按照正规程序的话应该可以见面,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对了,我给你送午饭便当吧。正好我也想去城堡里看看】 【【不不不……!】】 对于想出好办法的路易丝,父亲和儿子都极力否定。 【你看,就是那个。今天的午饭的话工作预定聚餐,便当的话有点……】 【啊是吗?那么就下午三点的茶点和点心把……】 【【不不不……!】】 父亲和儿子再次全力否定。 【那个,今天午饭后必须去视察,喝茶的时间实在是…】 【啊,真遗憾啊,我本来想做个美味的点心带给你吃的……】 【这样的话,让瑞克托下次再来不就好了吗……瑞克托也很为难吗?】 【啊!原来如此!】 听到丈夫的话,路易丝拍了拍手。父亲和儿子对路易斯的态度感到一丝不安。 【瑞克托下次回老家是什么时候?我需要提前准备饭菜、打扫房间。】 【啊,我最近会比较忙,现在也不能马上回答,回来之前会联系你们的……】 【那就拜托你了,料理的准备要一个星期左右。】 【那我会在那之前联系你的,义母】 【是吗?那就这样吧。】 【是的】 瑞克托点了点头。虽然内心疲惫不堪,但却始终保持笑容。 然后想到,威妮雅果然是这个母亲的亲生女儿。更进一步说,这一家人都会给自己的精神带来巨大负荷。 【那你──】 当路易丝说下一个话题的时候。 瑞克托和阿尔福特同时抬头看向通往走廊的门。 一连串的轰鸣声从门后传来,那个人似乎正以踩碎地板的速度跑过来。 【──义父大人】 【——啊,是威妮雅。】 沉睡的狮子醒了。瑞克托听着正在逼近的脚步声,站了起来。 【——义父大人,义母大人,虽然时间有点早,但我要去工作了。】 【恩,小心点。】 【哎呀,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吗?】 阿尔福特理解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流着冷汗点了点头。然后,路易丝歪着头确认下手表。【义母大人,我会在近期再次拜访的。】 【好的,我等你。请不要跟我们客气哦】 【好的】 瑞克提法尔回答后,用转移魔法把自己的私人物品从房间里召唤过来。顺便换了件衣服。 召唤来的只有外套和一些小物件,他把它们穿在身上,打开了餐厅的窗户。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么,我出发了。】 【哦,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但你要从窗户离开吗?】 【是的,义母大人,我想从窗户出发】 【哦……好奇怪的孩子啊】 【哈哈哈……那么!】 以敏捷的身体动作跳过窗框,降落到庭院的瑞克托。 马上命令身体中的肌肉组织以第一战斗阶段的第一战斗速度运行,速度快的足以留下蒸汽残渣。 因为他在一瞬间消失了,空荡荡的空气中盛满了魔素,发出“嗖”的声音。 【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应该没问题吧,但我更担心的是……】 阿尔福特战战兢兢地看着门的同时,餐厅的门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啊~ ~ ~ ~ ~ ~ ~ !!】 站在那里的是只穿着薄睡衣的发怒的狮子。不,与其说是愤怒──── 【怎么了,威妮雅?,脸那么红,是体重增加了吗?】 尽管威妮雅的体重确实增加了,但现在的威妮雅在意的根本不是体重。 【妈妈!今天来叫醒我的妈妈吧!?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明明向瑞克托撒了那么多娇呢!】 是说害羞呢,还是应该说被羞耻心杀死了呢?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威妮雅,阿尔福特泪流满面的点点头。 【──嗯嗯,女儿长大了……爸爸很高兴……】 【别看!】 威妮雅手里的武器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直接击中了这个家的家主的眉间。 【──】阿尔福特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路易丝面对丈夫惨不忍睹的样子笑个不停,走向儿子飞出去的窗户。 【路上小心,瑞克托】 路易丝抬头看看天空,看来今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 ◇ ◇ 在月夜下的后宫里,有着两种脚步声。一个是堂堂正正。另一个是肃然起敬的。脚步声仿佛在显示着彼此立场的不同。 【〈马杜克王国〉发生武装政变了吗……】 【军队情报部、皇国情报院、皇王府情报局都得到了同样的情报。】 堂堂正正行走的,是一个身穿银丝长衣的白发男子——〈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国事国政全权代理官——摄政瑞克提法尔。 肃穆地跟随其旁的是身穿以白色为基调的近卫军军服的女子——皇国近卫军第一特别护卫旅团团长、近卫准将玛丽卡谢尔·德·莉亚·玛塞莉亚。 【没想到西方战线的雄狮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崩溃】 【哈哈……】 〈马杜克王国〉——是在阿尔马达大陆西岸拥有国土的有翼人种的国家。这个国家位于在大陆西部,与都市国家的集合体〈统一联邦美尼尔〉、海栖种的国家〈神圣格林尼德王国〉,一起拥有强大的国力和军事力。 在面对〈新生阿尔玛达帝国〉的战区中担当主力。在〈马杜克王国〉,军队的一部分军官得到了对现行体制不满的贵族的支援,发动了政变。 他们将包括国王在内的国内王族全部处死,夺取了政权。 为了与帝国相抗衡,军队的主力驻扎在国土的东面,这一空隙被人抓住了。 缺乏防守兵力的首都,轻易地陷落了。 【在〈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留学的马尔杜 第二章 南洋的海盗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 这是南洋群岛一角的小岛国家。由首都岛和其他小岛组成的国家,这个国家国土面积很小。 在这片海域上众多的国家中,这个国家与外界进行交流,这是非常罕见的。 他们以其他地区无法采摘的果实和鱼为商品,进行各种交易,还接待外国游客。 现在和睦地在海边散步的老夫妇,也是从天气开始变冷的皇国本土来观光的游客。 由于季节性的暴雨,岛上的居民正在收拾被冲到在海边的的漂流木和和渔具,两人与他们相互致意,然后向前面的灯塔走去。 【真漂亮。】 【是啊,在我们的城市根本看不到大海。】 他们的城市位于大陆的深处,很多居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 但是内陆生活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不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困难。 【我也只在影像和照片上见过大海,所以很高兴。】 【是吗,太好了。】 到目前为止,夫妻二人一起旅行过的地方,也只有是作为新婚旅行去过的皇都而已。 这次旅行是他们的孩子送的礼物,是对养育他们的父母的报答。 因为母亲说有一天想去南海看看。 配合身为官员的父亲退休而策划的为期两周的旅行也已经过了一半。 两个人一边和认识的岛上居民交流,一边享受着平静的日子。 一边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气一边欣赏蓝色海洋。 丈夫坐在灯塔的堤坝上,搂着妻子的肩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闲。 【查不到该吃早饭了吧。】 【是的… … 】 他们在了呆了多久呢。丈夫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想起了旅馆准备的早餐。 虽然稍微晚一点吃饭也没有问题,但不能给客栈老板添麻烦。 丈夫带着妻子转身离开灯塔。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地平线上看到了什么。 【──嗯?】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丈夫把手从看着他的妻子肩膀上拿开,再次看向大海。 【────】 他在陆地上长大,很难看清反射光线的大海上远处的东西。但是,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便将视线集中在那里。 【船?】 一个黑点漂浮在海洋上。 那的确是一艘船。 【船的甲板很大,简直就像一艘战舰。】 用手遮住阳光,眯起眼睛。他凝视着这艘船,心想可能会是一艘载着游客的大型客船。 但是,那个预想落空了。 突然,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闪光。 【什么?】 那不是发光信号。 他的脑海中浮现疑问,开始寻找答案。同时,他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风声。震耳的声音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他知道这个声音。因为他在家乡听过很多次了。 【砲撃】 他立刻趴到妻子身上,蹲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 】 【快捂住耳朵,张开嘴! 】 在家乡,所有官员都必须参加的战时应对特殊讲习班,讲习班的军事官员们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们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到底是谁】 他那充满疑问的声音被背身后膨胀起来的巨大火焰和冲击波的爆炸声给吞没了。 当天,一个岛屿遭到了海盗的袭击。1832名岛民中约有一半人死亡。来自各国的游客也有大量的伤亡。 幸存下来的岛民对听到袭击消息赶来的警备艇船员说,袭击该岛的是一艘巨大的铁舰队—— 据说是一艘战舰。 这一冲击性消息席卷了周边各国。 【玛丽卡谢尔】 【在】 瑞克提法尔站在后宫庭院角落里的小池塘边,向身后的玛丽卡歇尔问道。 【我认为战舰是一只可怕的食金虫。只是停靠在那里,就很糟糕,如果不定期进行保养,就不能充分发挥性能。】 【没错,殿下】 玛丽卡谢尔点点头,对瑞克提法尔的话表示肯定。 大型军舰只是停靠在那里就需要巨额预算。除了燃料费和弹药费外,还要重新粉刷,更换损耗部件。 如果是还需机关和魔导炉心检查等重型战舰的话,仅维护费用就超过小国国家预算的十分之一。 因此,虽然大型战舰是一种或战略武器,但只有能够维护运用的国家才能使用其破坏力。可以说这是一种特权。 【那为什么海盗会有战舰啊? 】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提问,玛丽卡谢尔哑口无言。 他的疑问是正确的,这也是海军参谋本部一直在争论不休的话题。 不知道海盗保持正规军水平意味着什么。 所谓军队,无论怎么修饰都是一种暴力的破坏装置。只有军队的行使者是国家时,才能使它的存在正当化。因为军队组织就是为了抵抗暴力而使用的暴力。 而这一次,从根本上推翻了这一前提。 【的确,在有些情况下,海盗也会获得并使用军队几代人以前的装备。不过,这些基本上只限于维修简单的小舰艇。即使是一艘驱逐舰,对海盗而言负担有些沉重。】 【那么,我们应该认为他们不是海盗? 】 此次袭击中使用的舰船,皇国派遣的调查团根据对受灾地区等的调查,判断最低也得是重巡洋舰才能造成的。 这样的舰船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最重要的是维护运用很难。 这样一想,答案自然就有限了。 【根据调查团的报告,这次的事件最有可能是上次内乱时出逃的一些贵族引起的。】 【是吗? 】 瑞克提法尔垂下眼睛,握紧双手。 这样的可能性已经成为各国共享的信息了。根据所使用的炮弹和目击情报,不难推断出是皇国贵族海军所使用的舰船。 不仅如此,将情况、证据等结合起来的话,就能轻易得到这样的答案。 在瑞克提法尔禁止贵族拥有军舰之前,只有极少数的大贵族拥有舰船。大多数贵族只拥有维持领地内河川的河舟。 至于沿岸警备则归皇家海军管,因为大多数贵族不需要一艘大型的吞钱虫舰艇。 话虽如此,并非所有贵族都没有舰船。 有些封建领主拥有自己的海军,与外国进行贸易,以保障他们的安全。 其中有一位贵族在战况开始恶化的时候放弃了皇国。由于,他抛弃皇国太果断了,以致瑞克提法尔甚至连这位贵族的存在都不知道。 之前的报告说他逃到了别的大陆,也许是有什么原因回来了。 【我国被警戒了吗? 】 【是的。我国一直都是和周边国家周密的协商来认可我国迅速增强军事力量。我猜在这件事上对我们感到不快的人,会因为这件事打压我们。】 一直以来,皇国利用其与各国之间不断建立的关系,迫使他们承认自己的军备扩张。 如果对周边地区的安全做出贡献,周边国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而且这样对他们也有利。 确保陆上和海上交通贸易线路的安全非常有价值。 但是,维持这种状况需要大量的预算 和人力。 如果这样想的话,皇国提出保障周边安定的提议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提议吧。 周边国家对皇国的商船给予税金上的优惠,并把航路安全委托给皇国。 这一方法意味着皇国掌握了周边国家的生命线。 也有人对这种情况感到担忧。 最理想的情况下,是只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本国的安全。但是,安全并不仅仅是对有限领域的影响力,上述的理想现在已经成了只有少数强国才能享有的特权。 【的确,如果我们的国家拥有比现在更大的力量的话,迟早会侵犯某个国家的权利的。不过呢,玛丽卡谢尔。】 瑞克提法尔回头看了看玛丽卡谢尔,尴尬地笑了笑。 她看着他寂寞的笑容,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们不能再回头了。我身后有数千万民众,只要退一步,他们就会有危险。我只能站在任何人的前面,为了不让他们迷路】 作为国君,他只能向前迈进,迈出这只有一次机会的一步。 仅凭这一点,瑞克提法尔就走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停下来的道路。 【──我该怎么办? 】 玛丽卡谢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的权利。她是军人,军人除了军事以外,不能干涉别的事情。 军人的职责那就是国防,这是原则。 把自己限定为国防之徒,以防其他势力的干涉。 玛利卡歇尔也知道他国有所谓的军事政府。但皇国的军队并不志向于此。 在一个有着众多种族的皇国里,任何一个势力追求权力都是一种禁忌。 无论贵族也好、官僚也好、军队也还,神殿也好,都没有区别。 如果任何一个人想要权力,皇国就会崩溃。 这个国家的人民会被彻底灌输这个国家的价值。自己的祖先受到怎样的待遇,为了追求什么而建立了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有多少有智慧的人,就有多少能够理解这个国家有多么珍贵。 在世界各地去寻找每个种族都能安心生存的国家,也只有这里。 因为皇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建立的国家。 【殿下……】 玛丽卡谢尔什么都不能说。不管眼前比自己年轻的青年有多痛苦,她都不应该做任何事情。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 这个国家是一个以牺牲一个人为代价来拯救其他一切的机构。瑞克提法尔就是其中之一。 【我… … 那个… … 】 【我知道… … 不,我知道。这是我的自言自语,所以不用在意。】 听到这句话,玛丽卡谢尔忽然想到。 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要什么。 金钱,权力,甚至女人,瑞克提法尔都已经得到了。 恐怕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野心的东西,只是希望她们能够幸福和她们生活的国家能够繁荣。 但是,在那里有他真正期望的东西吗? 【瑞克提法尔大人】 只是叫了一声名字,玛丽卡谢尔就有些紧张。 【怎么了?】 瑞克提法尔既不知道玛丽卡谢尔在紧张,也不理解。 【我在这里,就在瑞克提法尔大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也许玛丽卡谢尔并不理解自己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根据她自己的经验,她这么说了出来。 【是吗? 那么,我也在玛丽卡谢尔触手可及的地方。】 彼此都可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个地方究竟意味着什么,两人都不知道。 如果说唯一明白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 第二天,皇国就此次海盗袭击事件表示,有可能与自本国出逃的前贵族有关。 第三天,根据与周边国家签订的海上保卫协定,发表歼灭宣言。 当天,皇家海军和近卫海军的舰艇出港。 他们与各国海军合作,朝海盗可能占据的海域前进。 目的地是<帕尔瓦蒂亚王国>。 ◇ ◇ ◇ 那天,被公爵管家叫过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眼前却出现了轻易超越这种觉悟的普通人。 【殿下】 桐原·伊奇蒙奇向眼前露出困惑表情的国家的主人鞠了一躬,然后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高兴见到您。我是伊奇蒙奇家族的桐原·伊奇蒙奇。以后请多多关照。】 【嗯。】 穿着不太习惯的骑士学校女学生制服,跪在地上,胳膊下夹着制服帽子,桐原在心中对只把自己一人送到这里的本家家主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我理解本家的想法。考虑到家族的使命,这次的事件将会带来有很多好处吧。 但是,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令我感到非常失望。 (这就是… … 真的是那个男人吗) 在骑士学校的演习中,从远处看到摄政王瑞克提法尔的身影时,可以说符合皇国的主人的形象。 但是现在,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完全没有王者的霸气,甚至让人觉得和刚才不是同一个人。 【苍龙公玛莉亚将我从原来的工作中调走,命令我陪伴殿下。】 【是吗? 辛苦了。】 头顶传来的声音并不深沉,反而很年轻。 虽然声音与外表很相符,但是这一点,桐原并不满意。 她对皇王的存在抱有很大的期望,虽然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能够证明伊奇蒙奇家所背负的使命的唯一价值就是皇王。 如果没有身为皇王的自负的话,伊奇蒙奇家就无法在一〇〇〇年的漫长岁月中继续肩负他们的使命。 虽说是高尚的使命,但如果不能明确地认识到它的价值,人就无法继续守护它。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承认构成自己的基础是豪无价值的。伊奇蒙奇家族也毫无例外。 桐原没有注意到那个。或许可能是已经察觉到了而转移了视线。 【能与竹柏陛下的血族并肩作战,真是令人高兴。】 【是的。】 听到从瑞克提法尔嘴里说出来的家族或祖先的名字,桐原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考虑到家族或祖先所托付的使命,当代的皇王承认自己的存在,这就给她带来了一种安慰。即使这位皇王没有明确认识到她们的使命,这也不会改变。 【我很期待。】 【是,我一定会满足您的期待。】 就算不说,我也会做给你看。 桐原想起出港前与本家的谈话,握紧了拳头。 位于皇都的利维坦公爵宅邸。 很多大贵族在离皇城很近的一等地拥有豪宅,但只有利维坦家族居住在城外的外围。 这是为了把自己的住宅和私有港口连接起来,这对一个以贸易为生的商人公爵来说,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此外,这个宅邸离市区很近,宅邸旁就有一条马路,这是一个很好的条件。 作为生意的据点,人来人往的情况很多,桐原觉得仿佛置身于商管。 她被要求一个人前来,而且也没有任何说明。她觉得这是暗示伊奇蒙奇家族在现在的皇国具有的价值。 【如果要把权力集中在 一起,像我们这样的前时代权力者的后裔就会成为障碍。】 桐原是这样解释和理解自己的待遇的。 如果考虑到皇国的成立和目前的状态,想尽可能将旧皇室家族和除皇籍以外的前皇族排除在权力中枢之外。 如果有恶意者企图利用皇族血统,即使她们的存在在法律上毫无根据,也会给人们心中带来不和谐的声音。 如果是以前,被重用的家系有时会因皇帝的交替而被赶下权力宝座。谁也不能断言这些人不想复权。 桐原也被严格命令在继承家业的时候不要拥有这样的权力欲。 在此之前的教育中,他们也不断地告诉桐原前皇族寻求权力的危险性。对于聪明的桐原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需要被再三强调。 但是,自己家族的使命似乎被他人轻视了,所以她越来越感到沮丧。 我们为这个国家着想。但这个国家只把自己看作是前时代的遗物。 这在桐原心里引起了极大的不满,导致她平日对他人的态度都很冷淡。 【我是桐原,应玛莉亚大人的邀请而来。】 只要自报姓名,负责接待来访客人的工作人员就会操作与宅邸中央运算器相连的终端机,将其与访客时间表进行核对。 接着,桐原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掌大小的军籍证明,递了过去。 【用这个作身份证明可以吗】 【是的,足够了。】 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输入桐原的个人信息,确认是否与登记的信息一致。 将目光投向站在哨所旁边的警备兵,士兵手里拿着维持治安用的警棍,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但即使在僵直的状态下,他们也能迅速完成工作。 如果只局限于对人战斗,即使是在骑士学校接受过近距离格斗训练的桐原也能被一瞬间制服。 驻扎在皇都贵族宅邸的警备兵,是在不久前军队重组导致诸侯军解散时,例外残留下的战力。 因此,贵族们想尽可能留下优秀的士兵,苍龙公爵玛丽亚也只同样只留下最有能力的士兵。【是的,已经确认了。玛莉亚大人希望您在餐厅等候。】 【好的,谢谢。】 【那么,我会派人带您过去。】 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一个穿燕尾服的管家从办公室旁边的一扇门走了出来。 管家深深地向桐原鞠了一躬,引导她走向正门玄关。 进入餐厅大约五分钟后,苍龙公玛莉亚大人带着平时那种温和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众多家臣跟随在她身后的样子,谁都能明白玛莉亚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威的贵族之一。 桐原站起来,低下头。对于只是一介市民的桐原来说,玛丽亚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辛苦了,你们都回去工作吧。】 头上传来了玛丽亚命令她的家臣们离开这个房间的指示。 这时,几个家臣递给玛丽亚一份文件,默默地走出了餐厅。 【桐原,抬起头,请坐下来吧】 【是的。】 桐原坐在餐桌下面的椅子上,看着坐在上座的玛丽亚。 久别重逢的玛丽亚令桐原觉得比以前温和了许多。 【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上一代皇王统治时期,你上骑士学校的时候吧。】 【是的】 从那以后,经过那场凄惨的内乱,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玛利亚把军队借给了瑞克提法尔,自己也站在了前线。 桐原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被命令在骑士学校待命。 各有各自的辛劳,互相安慰。 【很抱歉在你努力学习的时候把你叫来,但我想让你做个小选择。】 听了玛丽亚的话,桐原浑身僵硬起来。 【难道是与上次演习战争有关系吗?】 【是其他的事情。】 【好的。】 桐原松了一口气。 虽然那场演习战争毫无意义,但玛丽亚似乎也明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手段了。 玛丽亚知道,桐原和近卫最强的部队为对手也毫不逊色。 因此,玛丽亚一点也不想用这次失败来剥夺桐原的地位,甚至对她的军事才能给予高度评价。当然,即使评价桐原确实有军事才能,但她的重要性也不会再增加了。 这次玛丽亚叫她来,也和伊奇蒙奇家族无关。 玛丽亚在明白自己立场的基础上,决定提高利维坦家族在国内的地位。 作为其中的一个对策,她想到了利用桐原的存在。 不过,这也符合桐原的期望。 玛丽亚按下手边的铃铛,叫来侍女,吩咐她准备两杯红茶。 【现在,我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第一,希望你参加即将到来的海盗讨伐行动。另一件事,我想请你担任侍从武官候补。】 听到玛丽亚的提议,桐原突然站了起来。 前一个提议意义重大。 【讨伐海盗,就是指那个… … 】 【是的,我是南海发生的海盗袭击事件的幕后负责人。此次皇国摄政殿下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毕竟这次事件与前皇国贵族有关,这是理所当然的。】 与其说是理所当然,不如说是皇国朝着这个方向引导了各国。 为了把现在以摄政瑞克提法尔为首的皇国和以现任皇王为首的皇国当作不同的东西来对待,瑞克提法尔必须对这些过去的遗物进行彻底清除。 此次事件始终是在现任皇王的失责下发生的,因此,我们向各国表示,现在以摄政为首皇国绝对不会原谅现任皇王的失责行为。 当然,并非所有国家都接受了这一点。 有的国家追究皇国的责任,也有的国家追究此次海盗袭击事件本身是不是皇国为了扩大影响力而策谋的呢。 玛丽亚向桐原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也就是说,为了证明这不是皇国的策略,殿下要亲自前往? 】 【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能证明什么,不过至少摄政殿下亲自动手,可以证明他并不轻视这件事。毕竟,这是现任皇王和贵族的责任,不是摄政殿下的责任。对我们这些贵族来说,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玛丽亚耸了耸肩。 桐原小声说自己不是贵族,却被敲门声盖住了。 桐原很高兴自己的声音被盖住了。 没有必要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故意为难别人。 果然,她觉得自己可能被逼到了绝路。 【进来吧。这是甜品店雷米亚的烤饼。】 身穿敞开胸襟和侧腹部侍女服的利维坦公爵家的水栖族侍女,在桐原面前摆放着茶和点心。 添加上糖和牛奶后,侍女鞠了一躬,走出了餐厅。 【先尝尝看。】 【好的,谢谢。】 玛丽亚一般喝着加了糖和牛奶的红茶,一边劝桐原也品尝一下。 虽然桐原平时并不怎么喝红茶,但她不讨厌红茶的味道。 玛丽亚咬了一口奶油海绵蛋糕,脸颊微微松弛下来。 【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当玛丽亚开口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刚才平静的样子却完全消失。 【为了说服各国,金钱当然也是必要的,但是需要一些让人易懂的成果。尤其是对方国家的国民根 本不懂国家之间的拉锯战。但是如果因为不知道而放任不管的话,我们就会失去立足之地。】 玛丽亚的想法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皇国在进行国家间交往时,并不只是看对方国家的代表。对方国家有国民的存在,而政府是得到国民支持的代表者,因此才与其协商。 如果轻视对方国家的国民,作为协商对象的政府就会失去立足之地。 如果真是这样,谈判根本无从谈起。 因此,皇国会创造一个容易与对方政府进行谈判的环境。皇国政府认为,如果要通过谈判来使本国的利益最大化,这也是必要的努力。 或者说,在对方政府之前,让国民站在自己这一边。 即使与他国政府的谈判变得迟缓,只要让支持政府的人民站在自己这一边,那就会成为突破口。 不过,这与只与代表进行谈判的情况相比,将需要更大的工夫。 所以因为这个原因,与其他国家相比,皇国拥有大规模的外交机构。 外务院也建议说,这次讨伐海贼应该由摄政王亲自出征。 所以在周边国家,瑞克提法尔的名声轰动一时。可以说,这也是外务院勤勤恳恳工作的结果。 【既然这回殿下当了一回小丑,那我们也该采取一些行动。所以,这次的事,贵族们决定筹措出征费用。】 皇国政府为复兴而花费了大量的预算,再也无法筹集更多的外来预算了。 皇王府总裁露琪蒂表明,虽然还剩下依靠皇王府的最后手段,但是有些人应该先提供资金。 而玛丽亚在此次事件中作为贵族代表被赋予了全部的权限,至今为止她一直在与政府交涉。 【结果就是这样。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负担外部征讨的费用,并且提供大量的优秀人才。】 玛丽亚虽然笑着说,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因这次海贼讨伐支付的额外开销而充满了愤怒。 对桐原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麻烦。虽然她知道玛利亚是个理智的人,但是桐原也不是暴露在龙族的愤怒中而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人。 桐原背上冒出讨厌的汗水,衣服紧贴在皮肤上。 【玛丽亚大人,那么我担任侍从武官候补究竟是… …】 为了转移话题,桐原又问起另一个请求。 虽然不知道玛丽亚是否知道桐原的意图,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桐原的疑问。 【简单来说,就是见证人。还有就是,为了确保我们一族在南洋拥有的权益。】 【——权益吗?】 桐原小声问道。 玛丽亚一般苦笑着一般解释这个问题。 【虽说是权益,但那毕竟只是一方面,所以不要误会。我们家族自古以来就与南海的岛屿进行贸易往来。通过贸易为皇国做出了贡献。所以,对我们权益的保护,就是保护皇国的国家利益。】 【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对吧】 【嗯? 】 对于桐原的断言,玛丽亚只能苦笑。 玛丽亚确实花了很长时间建立起在国家受益的基础上使自己受益的体制。 皇国能够在南洋获得巨大利益的基础,无疑是苍龙公一族的努力的结果。 桐原对此没有丝毫疑问,但也有令人难以接受的地方。 【那么,如果不是我,而是把菲利斯大人推举为侍从武官候补就好了,菲利斯大人是您的孙女,所以别人也容易接受吧? 】 【的确,在凯尔家的梅里艾菈在摄政那里就任侍从武官的现在,四公爵的公主就不会有任何就职障碍。不过,菲利斯不行】 玛丽亚说完后喝了一口红茶,吃起了点心。 这是为了给桐原时间思考。 (为什么菲利斯大人不能?是说作为侍从武官的候选人经验不足?但既然如此,只要像我一样被任命为侍从武官候补,然后在军队中积累经验,再成为正式的侍从武官就可以了) 当然,她很有可能以为结婚而辞去侍从武官的职务。 最后,桐原也没有得到答案。 玛丽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皱着眉头的桐原,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没那么复杂。只是菲利斯力量不足而已。】 玛丽亚的回答非常简单。 但是,桐原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不仅如此。 【哦,看你的表情,你觉得事情不止如此吧】 玛丽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点点头。 【没错。不仅仅是因为菲利斯力量不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关系到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 】 【是的,你的未来。】 玛丽亚喝完红茶,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看向桐原,开始静静地说起话来。 【桐原,我大概比你还要了解你的家族。】 【是的。】 这并不奇怪。 当伊奇蒙奇家族担任皇王之职时,玛丽亚就已经是贵族中的一员。 因为那时的联系,现在玛丽亚也帮助了无依无靠的伊奇蒙奇一族。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伊奇蒙奇家族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家族之一,这个家族罕见地孕育了两代皇帝。但是现在,这种权势似乎不存在了。也有人认为,这本身就是你们所期望的,所以没关系。但如果把自己隐藏的太深,就有危险了。】 名门有名门的义务。 伊奇蒙奇家族仅仅只是作为平民生活着,那还能说是尽了自己的义务吗? 你履行的义务配得上你拥有的权势吗?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 此外,桐原个人被提名为菲利斯的候补皇妃,因此责任又变多了。 虽然不知道玛丽亚是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选择了桐原作为侍从武官候补,但她必须以某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完全理解伊奇蒙奇家族是清贫之家,但你也怀疑做一个平民是否真的正确?】 桐原说不出话来。 的确,正如玛丽亚所说,桐原在为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而烦恼。 即使很难成为继承皇族血脉的名门望族,但家族却家道中落变为平民,与曾经是这个国家元首的家族相称吗。 桐原也得不到答案。 他们之所以放弃自己的地位,是因为他们不想让贵族的枷锁影响到自己保护国家的使命。 直到这个国家陷入危机,我们才能知道它是否真的正确。 即使被说只是逃避责任,她也无法反驳。 【上次的演习后你的这份心情不是更强烈了吗?】 这一次,桐原完全无话可说了。 到目前为止,皇室即使伊奇蒙奇家族什么都不做,也只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困难。 在内乱时期,桐原也对自己家族的无能为力感到震惊。 为了应对这个国家将来可能遇到的巨大困难,他们一直以来都在磨练自己,最后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一种贵族式的懊恼。 她和她的家人都有种怠慢了自己义务的感觉。但是,她们终究是一介平民,不是贵族。 作为贵族的一门分家,在内乱中作为原始贵族军在战斗。在那个时候,伊奇蒙奇家族本身已经履行了他们的职责。 因此,桐原的苦恼可以说是毫无意义。但这使她的痛苦更加严重。 【我对伊奇蒙奇家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不认为你们的生活方式是错误的。因为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国家,毫无疑问是由伊奇蒙奇家族支撑的】 伊奇蒙奇家族到底是什么,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这样的疑问似乎缠绕着整个家族。 玛丽亚似乎知道答案,并愿意为此将桐原作为侍从武官候补。 桐原做出了决定。 【我明白了。我会遵从您所要求的,不会再多问了。】 【是吗,谢谢你。】 玛丽亚微笑着,悲伤地垂下了眼睛。 桐原向骑士学校提交了必要的文件,经过担任作为侍从武官候补的任命仪式,登上了此次外援舰队旗舰的重型战舰“安加茨”号。 担任近卫海军第二舰队旗舰的这艘舰艇,是具有破格速度和航程距离的“格鲁卡西亚”级别的重型战舰之一。 在各国的重型战舰中,这艘排水量最小的战舰有将三个细长的躯干并排排列的特征的“三头躯干”。 另外,该舰只是为了组成外洋舰队而设计的,因此居住的舒适性很高。 这艘战舰是以发射粒体魔素等的魔导炮和拥有实体弹壳的实体炮作为主炮弹使用,按照皇国对于重型战舰定义,所以才被划分为为重型战舰。 如果是以排水量为基准的国家,毫无疑问会被划分为轻型战舰。 由于这次的目的是讨伐海盗,所以采用以航程和速度为基准编制舰队。 因此,把这艘船定位旗舰。另外,还有向其他国家展示皇国的造船技术,在有限排水量的情况下搭载魔、物双主炮,的实力的意义。 桐原所在的房间比一般巡洋舰的舰长室还要大。 和皇家海军一样,近卫海军每艘战舰的船员人数也很少。 900个普通船员加上100名舰队指挥官。 和帝国排水量相同的战舰相比,人数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吧。 正因为如此,皇国的舰船获得了居住的高舒适性。 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话,会有两三个人共用一张床,但是在皇国,即使是驱逐舰以下的小舰艇也不会有共用一张床的情况存在。 皇国军队认为不能在万无一失的状态下将士兵投入战斗,是军队的耻辱。 现在的皇国军彻底追求士兵的质量,甚至时刻关注士兵的身心健康状态。 【啊,那个,日志呢 … 】 正在读兵书的桐原突然抬起头来。她翻了翻放在房间一角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用绳子捆起来的日志。 这是个人物品,虽然携带的话不会达到违反军规的程度。但拿出来的时候,同样会受到检查。 她上船的时候,向摄政打了招呼。她想把自己对他的印象整理成个人日记。 【基本上可以看出他是个好人,也可以看出他的弱点。但是,从他在紧急时期的领导能力,以及对待下属的态度来看,我认为很有仁君的才能】 如果在她那个时代发生有关继承权的国难,那么瑞克提法尔应该能很好的应对这类问题。 虽然不能否认他之后皇王也可能有处理此类问题的能力,但是为了防范未然,必须由瑞克提法尔来强化基础。 桐原带着强烈的使命感,决定接触瑞克提法尔。 但她没有想到,这个决心将会扯瑞克提法尔的后腿。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内政致富国土,那我们应对危难的能力就会更强。考虑到这一点,瑞克提法尔殿下的方针非常正确。】 最重要的是,如果通过扩大皇国影响力来获得大量情报,对于对桐原来说也是收获颇丰的。 她是骑士学校的候补校长。她十分理解情报的重要性。 如果兵力相同,掌握优秀情报的一方会获胜。 即使处于劣势,准确的情报也足以扭转局面。 【只是,那份天真迟早会引发无法挽回的事态。】 桐原不知道瑞克提法尔已经在后宫上制造了各种骚乱。 与历代皇王就任前相比,瑞克托的女性关系的丑闻已经增加了数倍,为消除这些丑闻而忙碌的皇王府职员也进行了两次增员。 虽然预定近期进行第三次增员,但是职员们之间流行着今年之内还有几次增员的赌注。 有人赌五次,但也有人甚至赌会有二十次。 【──好吧!】 桐原把瑞克托巡视舰内情况的情报也写了下来,然后合上日志。她现在穿的军服是海军抱着对空军的抵抗心而制作的特制品。 似乎是为了对抗担任空军侍从武官梅里艾菈 ,但桐原也格外自己的立场只是起到辅佐作用。所以,军服上的金线和银线全部废弃,采用黑线绣细小的刺绣。虽不华丽,但如果只论制作所用的人力的话,不会输给梅里艾菈的军服。 【哎】 桐原就这样穿着军服躺在床上。据说躺下军服也不会产生皱纹,但是对于平日就注意礼仪的她来说,也会感到无比的罪恶感。 但是现在心情非常烦躁。 桐原解开军服领子处的扣子,从白衬衣敞开的领口处看到内衣随着呼吸而上下移动。 虽说不会被人看见,但是未婚女性暴露内衣也是不合礼仪的吧。至少,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会考虑这些吧。 但是,现在的她没那个闲工夫思考这些事情。 桐原不知道玛丽亚的意图,但这可能是对她和伊奇蒙奇家族的某种考验。 玛丽亚这个女人不会去这么关心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更进一步说,那个女人似乎对于伊奇蒙奇家族所肩负的使命知道得比桐原还多。 (我… …伊奇蒙奇… …) 桐原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和桐原一样,也有一名女性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使命压得快要崩溃。 瑞克托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向桐原伸出援助之手,把她拉过来坐在同一艘军舰上的呢。 【瑞克提法尔… …】 那个青年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过去时代的遗物。 如果觉得碍事的话也许还好。也许觉得自己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毫无价值。 不管过去有多少功绩,它在未来都没有多大价值。 如果有价值的话,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追求一时的功绩。因为自己的未来将会得到保证。 有功者会得到奖赏,但也就一时的奖赏而已。 如果对有功者给予了一世的报酬,那国家就会腐朽。 组织是一种枯燥无味,冷血无情的存在,但同时也是绝对公正的存在。正因如此,才能保护人民。 组织是容器,不是人。 不应该向组织求情。 (我知道的) 桐原深吸一口气,花了很长时间才吐出来。反复几次,让心平静下来。 【——泷莉】 桐原呼唤着这次没有随行的随从的名字。 海军不允许带随从。因为会被别人认为自己如果离开了随从就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桐原也只好接受。 但是,一个人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存在似乎变得非常稀薄。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这真的是自己的意志吗。这样的疑问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翻身的时候,她黝蓝的头发簌簌地流到床铺上。 她一边吸着洗衣粉的香味,一边将意识抛到脑后。 ◇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瑞克提法尔走进在作为逗留期间的起居室而被分配的第一指挥官办公室,挺起胸膛发出干爽的笑声。 紧接着,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哑口无言而沉默了下来。 以前有一位少女骑士曾经开玩笑说,当心情混乱时建议他这么做,因为这样会让他分心,但似乎没有效果。 (是的,当然是个人差异)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只是在逃避现实。但是他逃避现实也是有原因的。 【桐原·伊奇蒙奇,一想到在某个地方听过的名字,就会想到它的双重含义… …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听。】 瑞克提法尔看着从海军调来的侍从武官候补的资料,陷入了苦恼之中。 曾经是皇室家族。并且现在在骑士学校担任候补生总长的才华横溢的美丽公主。 也就是说,她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以后绝对会发生争执。 尤其是同样作为侍从武官的梅里艾菈,绝对会燃起对抗之心。 【不能用买纪念品来蒙混过关吧? 】 【哎呀,怎么了?】 最近在瑞克托周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注意到威妮雅变得更温柔了的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因为这个闹别扭了。 此外,来自国内权威人士和名门望族的120名女性向皇王府提交作为瑞克提法尔的王妃候选人,结果此事被泄漏到后宫里,引起了骚动。 因为这些事情,瑞克提法尔被剥夺了宝贵的休息时间,皇剑也没有足够的待机时间。 虽然皇剑不是脆弱到因为这样就发生故障的武器,但还是会有累积了疲劳的错觉。 现在他在船上,每天都要与后宫保持联系,好不容易才阻止了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的爆发。 她们两个都警告着瑞克提法尔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但有时候他还是垂头丧气地问自己是不是这么不可靠。 不是因为他个人的性格不被信任,而是因为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天生的好运或坏运。 但是,这件事很明显日后会造成麻烦。玛丽卡谢尔也寄来了警告信。 【我希望你能帮我安慰她们,而不是过来警告我啊。】 根据玛丽卡歇尔的报告,她们现在正在对引起骚乱的海盗大骂。 在后宫的一个角落,她们两人正在一起在堆满了可能会引发灾祸的祭坛上祈祷。 在巨大的负魔素漩涡中,一些感觉敏锐的少女骑士的身体正处于崩溃状态。 (真的,希望她们不要再这么做了) 莉莉西亚本应该是一名巫女,但现在她的侍女骑士却每天听到她一遍又一遍地破口大骂,导致侍女骑士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 据说,梅里艾菈在服军务途中,一个人冲向海军总部,大喊着发给自己的装备是劣质品,结果,被碰巧在场的玛丽亚把她关在笼子里,送了回来。 梅里艾菈失控的举动让瑞克提法尔伤透了脑筋,但她们的行为也不并无道理。 按一般的感觉来说,应该是婚礼前倒计时的恋人,因为各种理由而逃避约会,甚至还和别的女人一起出去。 如果瑞克提法尔是一名普通人,恐怕婚约早就被取消了。 但是,必须让她们两人在这一点上有所成长。 瑞克提法尔的这次出征也是为了激励她们成长。 到目前为止,从来就没有在公开场合上有王妃候选人这种头衔的说法。 王妃的候选人并不是一个被官方认可的头衔。 但是现在王妃候选人却被当作头衔使用。 因为没有其他合适的称呼比这个更容易让人理解,所以皇王府的公报上使用了这个名字。 但这种例外越是适用,目前的后宫就越不稳定。 而且,王妃候选人的地位也不稳定。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都会被剥夺其地位。 正因为这样的事态可能会发生,所以对她们也有一定的牵制作用。 但她们都知道这一点,才会变得更不稳定。 瑞克提法尔很难理解为什么不稳定的立场会让人这么感到不安。 那时因为他的立场是唯一的,绝对的存在。 虽说是临时的伴侣,但两者的立场差别实在太大了。 【再不努力讨好她们可就麻烦了。】 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想讨好他们,不,即使被对方发现了也不会在意,必须要拿出成果来。 【同床共眠已经是极限了,一起去什么地方也很麻烦的。跟老家打招呼? 这才是大事。嗯嗯… … 】 瑞克提法尔抱着头胡思乱想。 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误会她们了。 她们不是想让瑞克提法尔做点什么,而是不想让他多管闲事。 瑞克托以为她们不希望自己再制造威胁她们立场的存在。 不能轻蔑她们的这种想保护自己的想法。因为她们的人生已经被瑞克提法尔所掌握。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和她们多交流交流,多听听她们的意见)‘ 经过一番思考,瑞克提法尔终于接近了正确答案。这本该就一开始想到的答案,但他却迟迟没有想到,这或许因为他就是瑞克提法尔吧。 【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 … 】 为了逃避现实,瑞克蒂法尔又开始阅读桐原的档案。 由于皇王府将从各机关提供的信息统一归纳,因此内容虽然简单易懂,但还是很多。 家系是依奇蒙奇家族的直系,是从1000多年前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名门中的名门。 放弃了与家系之外的贵族联姻,从而更加稳固地维持了自己的血脉。 分家之所以还保留着贵族身份,好像是因为他们充当着宗家的盾牌。 这也是考虑到让分家成为平民的话会有各种各样麻烦的合理判断。 【其中特别注意的是,与其说是与玛丽亚关系密切,不如说是被当作养子抚养。】 虽然是苍龙公家的末席,但实际上却受到了与公爵家不相上下的待遇。 我认为这么做没什么不好。 如果是重视皇室家族的皇国,这种待遇就不足为奇。 玛丽亚也有敢这么做的原因吧。 为了了巩固皇家。 【辛苦了。】 通过将皇王家神化,将这个杂乱无章的国家团结在一起。 对于露骨的企图,瑞克提法尔露出了苦笑,但这或许就是政治吧。 【桐原现在的头衔是依奇蒙奇家族当代皇国骑士学校候补总长。】 真是一位才华横溢之人。 在身边还有梅里艾菈这个例子的瑞克提法尔的眼里,桐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上次演习的时候表现得也很好,如果对手不是玛丽卡谢尔的话,那场战争可能会变得更精彩吧)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总有一天会成为优秀的指挥官,名垂青史。 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中,有几个部分是瑞克提法尔不能理解的。 其一,尽管桐原在骑士学校的名次靠前,但她仍然没有决定自己的前途。如果是往年的候补生总长,就算已经内定了分配单位也不奇怪。 其二,她一 心想让依奇蒙奇家族继续生存下去,却从不干涉现在的皇室。即使放弃了贵族地位,也应该与皇王府保持某些联系,这样才能更有效地保护家族。 (然后是… …) 还有就是她全力躲避着瑞克提法尔。 【我做了什么吗? ——是那件事呢,还是那件呢,不,可能是某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一看到女性就会打招呼。如果是美女的话就会更加努力。喜欢能干的女人。 这是目前对瑞克提法尔的秘密评价。 当热众所周知这只是个玩笑。但平日里就严格要求自己的桐原可能并没有把它当成玩笑。 (也许玛莉亚开玩笑时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 因为玛莉亚的玩笑,造成后宫混乱的情况不止一次。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玛莉亚就是类似鬼门关般的存在。 玛莉亚本人也许是为了不让瑞克提法尔因为自己的立场而变得孤独才照顾他。 但是,瑞克提法尔周围有太多的人无法接受这种玩笑。 大多数都是女人。 【真是令人讨厌的回忆。】 瑞克提法尔的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他用略显苍白的脸色继续阅读报告。 但是越看越不明白的事情就越多。 【为什么现在才派侍从武官过来? 】 对于侍从武官这个职位安排还算理解。 对于瑞克提法尔说,如果军队、政府和皇王府三方都同意的话,他并不打算拒绝。 这次,桐原是侍从武官候补,也许是考虑到她至今为止还是骑士学校的学生,没有实践经验。 如果是和梅里艾菈一样有从军经验的话,虽然是名义上的,但成为侍从武官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就目前而言,侍从武官只是名誉职务。 除梅里艾菈外的侍从武官只是兼任四军部长和四军参谋长的兼职,只不过是接受瑞克提法尔的询问,直接向他献上军策所需的头衔而已。 想要没有多大权力的侍从武官职位的人并不多。 虽然也是一个名誉职务,但也不会成就多少大事,如果太过张扬,就会遭到别人白眼。 对于侍从武官来说,最重要是成为一个温顺的装饰娃娃。 因为没有人听说过这样的传闻,那也是怕贬低身为公爵女儿,摄政未婚妻的梅里艾菈的流言蜚语传入到瑞克提法尔的耳朵里。 不过,即使不想调查这种事,流言也会擅自传入耳朵。 流言蜚语本就如此。 【哎,我觉得就算烦恼也无济于事。】 毕竟,瑞克提法尔得到的关于桐原的情报是第三者编纂出来的。 虽然记载了事实,但无法了解记载在报告书中的人物的内心想法。 我们只能想象她对瑞克提法尔抱有怎样的感情。 【还是向本人问问吧】 瑞克提法尔靠在椅背上抬起头。 他眯起眼睛看着嵌在由金属、易燃合成材料和不易燃油漆制成的枯燥乏味的天花板里的灯光,摇了摇头。 ◇ ◇ ◇ 他们不知道自己被祖国的人称为“海贼”。 他们曾经是海上的骑士,为一个贵族服务。他们没有抢劫私人船只,只是听从命令在海上巡逻。 这位贵族的领地是位于皇国南部的一个群岛,他组织了一支海军来保卫自己的领地。 一艘快速战列舰、两艘轻巡洋舰、八艘护卫舰,虽然规模不大,但配备了正规军一代以前的舰艇,具备了足以对付海盗的战斗力。 虽然是为对抗海盗创立的,但在实战经验方面,比正规军更胜一筹,周边领主们也曾委托他的骑士们保卫商船,还受海军委托维持海上贸易路线的治安。 在这种意义上讲,他们类似于皇国的州军。以维持地区治安为首要目的,以此为公众服务。 他认为自己组建了一支正义的军队正确地为自己的领地服务。 他受到领地人民的爱戴,他觉得这样的未来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在内战时期,一切都改变了。只因他服从了篡位者的命令,并因此陷入泥沼之中。 虽然原因之一是周边领主也支持篡位者。但更重要的是,对于追求自己领地稳定的领主来说,他没有选择与周围的一切为敌,就已经意味着失败了。 对篡位者来说,领主的海军非常强大,是可靠的海上战斗力。 他没有理由不利用他们。 内乱开始后不久,就命令他们攻击那些明确表示不支持篡位者的某位贵族。 那个贵族的领地阻碍了南海海上贸易线路的发展,对篡位者来说是个很大的障碍。 如果贸易路线被封锁,国家就会变得更加疲惫。 因此篡夺者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片领地。 领主直到最后都在苦恼是否该服从命令,决定最后了解自己的生命。 跟随他的士兵有的为主君报仇加入了始原贵族军,有的舍弃了这个国家,回归平民生活。 领主最后留下的一支海军,守护者主人的遗像,消失在南洋的彼方。 如果继续留在这个国家,也只有被遗忘。 【根茨大人,您在这儿吗? 】 少年望着夕阳西下的地平线,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了苦笑。 从远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夹杂着混乱的喘息声,察觉到担忧自己的家臣正在舰内四处寻找他。 【塔利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领主大人把少主托付给下官。即使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我也有责任保护少主免受一切伤害。】 听到家臣的话,根茨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听习惯了,但考虑到塔利安的内心,他只能默默地听他说话。 很容易猜到,像塔利安这样忠诚的家臣,为没能阻止主君的死亡而感到非常懊悔。 虽然他无法完全体会到主君内心的罪恶感,但他的心里对这件事还是懊悔不已,只要看他的脸就能明白。 【父亲的死明明不是你的错】 【不,少主。这样是不行的。既然主君迎来了所不希望的死亡,我们就应该把它当作自己的耻辱,引以为戒。】 【是因为忠诚吗?】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无数遍了。 【是的,因为忠诚。】 你该不会只知道忠诚吧。 然而,根茨的父亲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对于早早失去母亲的根茨来说,父亲只留下因公务经常出门的印象。 没有人告诉他父亲的为人。 正因如此,他根本不知道塔利安的忠诚到底有多么沉重。 即使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但如果不知道会感到烦闷。 【父亲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归宿,是吗? 】 【是的。我们也在向你的父亲学习,寻找自己生命的归宿。】 塔利安好像轻视难以得到忠臣的根茨,不由得怒吼起来。 从他们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贵族,一定是位非常有能力的贵族。 向家臣们也清楚地传达了“为君殉难”的死亡意义。 贵族的工作就是决定他人的命运,并将其付诸实践,承担其全部责任。 这一点14岁的根茨也明白。 所以,他对于有人因为自己的命令而死,并不感到内疚。 只有当认为那是因错误的命令而造成的死亡时,他才会反省。 皇国的贵族都是这样生活的。 因此,无论是谁,都会以某种方式引起别人的怨恨。 最近,根茨也开始觉得,父亲也是这样。 被怨恨,被憎恨,被嫉妒。 父亲曾经说过,贵族无法摆脱那些感情。 人民对他的尊敬和敬爱,是很容易就能逆转的。 但是,这不仅仅是人民的原因。贵族过于习惯为了自己使用别人的生命,这也是有原因之一。 从家臣们的言行举止中,他也感觉到了这些感情。 【塔利安。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的。遵照合作者的委托,威胁皇国的贸易路线。】 塔利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难道他们不认为,在这一行动所产生的混乱中,曾经被他们捍卫的领民会遭受痛苦吗。 再说,被祖国赶出去就必须要背叛祖国吗。 对于根茨来说,这次远征只能说是不情愿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而让祖国现如混乱。 难道这就是自称贵族的人所该做的事情吗。 【少主,这是我们的伦迪亚家臣无视少主的意愿所做的事。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回到祖国,请把我们的头颅献给皇国。】 【你认为摄政会原谅这样的行为吗? 你认为当代第一的战争狂会接受把家臣的首级当作土特产带回去的人吗? 】 根茨的话语低沉而有力。 他理解自己的处境就像大海中漂浮的落叶。只要一点小小的过失就轻易沉入海底,再也浮不起来。家臣们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在协助者的帮助下维护舰船,并以作为其后盾为条件,让根茨承认他的存在。 这样就得到一支不属于任何指挥下,实力仅次于海军的战斗部队。 原来如此,如果没有弄错用处的话,它确实是一张有用的手牌。 可是,持有这张手牌的是谁?那个人是不是在发现不能赢得比赛的时候,会把所有的手牌都扔掉,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吗? 但这样的处理方式对于这张借来的手牌来讲,是非常正确的。 在这次对皇国的破坏行动中,考虑到得失的话,没有比这更可靠的战力了。 即使他们被抓住了,也会被认为是出于对国家的怨恨而采取的行动。 不管背后有谁,还是会在明知这一点的基础上,断定这是一次复仇行动。 因为这是最公正的判断。 皇国提倡在皇王统治下实现平等,但不包含皇王。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皇王放弃了被平等对待的权利。 既然如此,皇国就没有必要将根茨背后的势力视为敌人,而会平等地对待他们。 只需知道背后势力的想法,然后以无视的形式处理掉自己即可。 对于皇国来说,这是损失最少的解决方法。 平等的代价还是平等的。然而,这种平等却残酷得令人毛骨悚然。 根茨认为,不平等只是平等的亚种。 每个人都认为平等和不平等是对立的,这在他看来是非常可笑的。 如果平等的对立面是不平等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更轻松地活下去。 【不管对哪个国家来说,我们都是弃子。】 他望着地平线,幻想着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有没有一个特别的国家可以接纳他们。 皇国一旦放过他们,到那时皇国就会失去一切。因此,奇迹不会发生。 【算了,差不多该吃饭了吧。】 【是的。】 跟随着脸庞如岩石般的塔利安,根茨进入通往舰内的密封水门。 一年前,当我和父亲一起穿过这扇门的时候,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那时父亲笑着帮助因沉重的门而苦恼的自己。 现在的他,一个人打开那扇门,一个人钻进去。 在他身后等候的是面无表情的家臣,而不是面带温和笑容的父亲。 这样的差异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第三章 海盗女王 瑞克提法尔在“安加茨号”重型战舰的指挥官办公室里,整理好转交的文件后,正在阅读他收藏的海军书籍。 从第一天开始的几天里,虽然如舰内视察等各种公务,但到了第五天,就没什么事情了。 其中一个原因是,舰队的航线不是通常的航线,而是一种特殊的秘密航线,因此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两天。 不过,对瑞克提法尔而言,他非常享受这段少有的独处时光。 目前,除了每天进行四次的用文字和影像压缩的长距离通信外,舰队的外部就再没其他联系。 也就是说,只有海军总部和近卫军的一小部分知道舰队的位置,那些瑞克提法尔所害怕的人无法向他发送信息。 最初的三天是正常航线,所以可以进行正常的通讯。而在那三天里,瑞克提法尔遭到了各种各样的指责,不得不正坐在地板上。 在指责后的的第二天。尽管瑞克提法尔在认真工作,但精神却极度疲劳。 【哈哈,我还以为雷姆利亚海战是什么样的战争呢,结果是单方面的屠杀? 】 瑞克提法尔看着整理着皇国海军战史的书籍,摇了摇头。 在海军的战斗历史中,即使被单纯地命名为海战,但是舰艇之间发生冲突的战斗却很少。 因为,与其他国家不同,除了军舰以外的战斗力在海上发生冲突的话,也会与海战有所区别。 【嗯,除了我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战力可以和军舰正面相撞了。】 如果仅仅以玛丽亚为首的水龙的话还算比较温柔得了,还有被鲸鱼龙群碾碎的敌军舰队,还有因陆地上飞来的飞龙用地毯式轰炸而变成海藻碎片的海盗团。 不仅仅是被军队摧毁敌人。还有被栖息在领海的蛇、龙等缠住而沉没的敌方巡洋舰的故事、被突然出现的铁刺鱼群变成蜂窝的战舰、被海底巨兽吞噬的运输舰等等。 随着阅读书籍的深入,瑞克提法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皇国的近海被别国被称为“魔海”了。 为什么这些生物会聚集在皇国周围,只是因为龙脉的缘故。 从龙脉中直接获得力量的生物聚集在皇国的近海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里还聚集着以龙脉为营养来源的海洋植物和以微生物为食的生物。 从古代开始,它们就有着各自生活的领域。如果有任何异物进入那里,当然会被排除掉。 皇国及其同盟国的舰船之所以能够安全航行,是因为他们使用的是不侵犯它们领域的航路,如果不小心偏离,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海洋生物也非常明白海洋中的生存法则。更确切地说,它们与海洋生物顶端的水龙发生争吵的事情很少发生。结果,和其他国家不同,惨剧很少发生。 据目前正在世界海底水流中巡游各地的初代苍龙公曰,如果我们移动的话,海洋中的生存分布就会发生变化。 【这是哪里来的无赖吧】 这是当从玛丽亚口中听到这些事时瑞克提法尔随口说出的话,但她不但没有生气,还笑着说那是对的。 像我们这样有力量的种族迁徙时,它们的生存分布就会发生变化。 所以他们自己轻易不离开皇国周边的海域。 在神话时代,黑龙公一族之所以被视为天灾,也是相应原因的。的确,如果像安娜史塔夏那样的巨大存在随意行走的话,那就不是生物的迁徙,而是灾难。 【唉,对厨房来说,她也是天灾啊。】 瑞克提法尔想起了每次来城堡时,都会把食品库的储备全部吃光的安娜史塔夏样子。看着很幸福地吃东西的样子的她感觉很可爱,但一想到那些在眼前逐渐减少的储备食物,以及从街上消失的新鲜食品,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食品靠着马车和魔车轮流运输,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足够的量… … 如果今后不事先通知我,皇都可能闹饥荒。】 他虽然开玩笑地说,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嘴角浮现出痉挛般的笑容后,他将注意力转向书籍。 再想下去,恐怕会得出可怕的结论。 【好了,那么,接下来是──】 就在这个时候,瑞克提法尔听到了敲门声。 【门没关,进来吧。】 【在下是阿格斯 · 哈丘利,我要进去了】 门外的人回答后不久,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门打开了。 进入房间的是这艘船的负责人——也就是舰长。 【失礼了。】 阿格斯 · 哈丘利。他是近卫海军上校,同时以佐官的身份担任舰队司令官。 因此,现在被称为“代将” ,虽然徽章等没有变更,但这艘战舰上与摄政旗一起悬挂着代将旗。 【这是今天的报告。】 【辛苦了】 面对着留着络腮胡、如海上男子般晒得黝黑的皮的阿格斯 · 哈丘利,瑞克提法尔有着奇妙的紧张感。 虽然从偶尔感觉到的视线中,知道自己受到了考验,但也不会特别做些什么。 也许可以斥责他不礼貌的行为,但也不能因为被人注视就责备他。 【依代将来看,舰队情况如何? 】 每当阿格斯 · 哈丘利来报告时,瑞克提法尔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如果只是询问舰队的情况,读一读记录在案的报告就行了。瑞克提法尔想知道的是,包括水兵和军官们的内心情况。 当然,这只是兴趣的范畴。 瑞克提法尔的军衔是上将,但是他不打算在海军中行使这个权力,海军是一个有指挥官和专业技术人员的集团。 他意识到,在北面的堡垒里那次指挥算是紧急事态。 【有时候有人在看信号旗,因为殿下的旗帜和代将的旗帜都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确实如此。提醒他注意脚下。】 对阿格斯 · 哈丘利的话,瑞克提法尔给出了无可挑剔的回答。 【还有,摄政殿下的侍从武官在餐厅里发生了争执,引起了骚动。】 【什么?】 名义上,侍从武官是将军待遇,但那只是待遇上的东西,不是现实中的阶级。 另外,为了保留命令系统,规定舰队中最高级别的人不是将军时,将给予侍从武官将军之下的待遇。 既然舰队的司令官是上校,侍从武官的待遇就相当于上校,也没有原本所附带的“阁下”的敬称。 当然,桐原和梅里艾菈虽然职位为侍从武官,但也拥有作为军人的实际阶级。 因此基本上在现场会受到相应的对待,所以不管怎样都不叫“阁下”。 【怎么回事?】 瑞克提法尔听到那位冷静的桐原会与别人争吵,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对方是一名海兵,我们已经证实了这位海兵出言不逊。根据舰长权限,下达了取消登陆许可的处分。但是,由于侍从武官候补桐原不是本舰的乘务人员,所以没有处分的权限。】 对阿格斯 · 哈丘利来说,这只是日常生活中发生的纠纷之一。 这次是因为对方是侍从武官,所以增加了向瑞克提法尔报告的义务。 【你们调查过了吗? 】 【是的。双方都作了相同内容的陈述,确认和目击者的证词没有区别。】 【是吗? 水兵交给代将处理,我不会干预的。】 虽然不 会干预,但舰长对船员的处分,是以皇王托付其权利的形式进行的。因此,有些部分并不完全无关。 【谢谢您的好意。】 抱着制帽行礼的阿格斯 · 哈丘利,作为一名海军军官,行礼的动作非常完美。 对于瑞克提法尔而言甚至有些羡慕。 【对于桐原候补,处分就交给我吧,这样可以吗? 】 【是。对于摄政殿下的裁定,我没有权限对其抱有异议。】 他对自己的舰队负有所有的责任,但是对叫桐原的女人的责任在于负责的是瑞克提法尔。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瑞克提法尔都有责任就妨碍其他机组人员履行职责一事向桐原询问情况。 【不好意思,请把桐原候补叫来。】 【我明白了。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以说句话吗? 】 身经百战的勇士阿格斯 · 哈丘利都这么说,瑞克提法尔没有理由拒绝。他点点头,催他继续。 【桐原候补。在年轻人里,她是个优秀的人。只是,一开始就没有优秀的人。在假装优秀的时候,才算真正的优秀。】 【也就是说,她在真正意义上还没有具备与这个立场相称的实力? 】 瑞克提法尔问道,阿格斯 · 哈丘利摇了摇头。 虽然正确,但不是唯一的答案。 如果是从主君的角度出发,这也许是正确答案,但是,这并不适合那位年轻人。 【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信义、自己的存在,只有找到决定这一切的地方,才能找到自己的本质。桐原候补虽然忠于自己的信仰,但似乎不承认自己的存在,不了解自己感情。】 瑞克提法尔听了阿格斯 · 哈丘利的话,想起了一个有着完全相同过去的女人。 她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相信自己的信念,愿意献出自己的存在。 她既不知道这种感情的去向,也不知道信仰的正确性,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我们称这样的人为‘年轻’。他们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是我们这些老糊涂羡慕不已的人。】 阿格斯 · 哈丘利的眼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行礼后便离开了。 剩下的瑞克提法尔看了一会儿紧闭的门,然后伸手去拿堆积如山的资料。年轻的他也一样。 【对不起,殿下。】 当她被允许进入房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深深地低下了头。反射着光芒的黑色头发在瑞克提法尔的视线中流动。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瑞克提法尔叫过来。 【与其道歉,不如解释一下情况。我不喜欢用一时的感情来审判别人。】 【是】 桐原开口说道,那位海兵想改善自己的居住状况,尽可能提供给他们客观的情报。 她所讲述的内容,确实让人觉得阿格斯 · 哈丘利认为此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也是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你以为我被愚弄了吗?】 【是的。】 海兵说的话没有深意。 【他说摄政的工作很简单,只要静静地看着每个人行动就行了。】 他就是发了个愚蠢的牢骚。他的同事们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甚至连瑞克提法尔也认为这是对上司的抱怨。 在没有任何政治思想的情况下,只要引用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就能更容易地表达自己的抱怨意图。 如果是皇国里最有权势和最富有的人,都会认为他比自己更有福气。海兵的认识应该也只有这种程度。 也许是是天生的性格,或是出于对自己祖先的敬爱,桐原大声训斥了海兵。 海兵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工作也被否定了。他不顾一切地怒吼着进行反驳,但是发现对方是侍从武官后就哑口无言了,另一方面桐原也因为对方的反驳而无法让步。 自那之后气氛就变得沉重了起来,判断事情闹大了的士官们便把那个海兵拖走,让他离开,并对桐原说明情况。 桐原大概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对于军官的说明,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忠诚和服从是两码事。子女也会反抗敬爱的父母。对于尊敬的长官,也会有用理抗辩的时候。只不过,站在你的立场,你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这次对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关进了禁闭室。】 如果担任侍从武官的桐原对这一情况置之不理,可能会被认为摄政许可了这种行为。尽管知道这只是单纯的抱怨,但至少还是需要责备他。 只是,做得有些过火。 【我认为你应该和那个海兵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关禁闭,怎么样?】 瑞克提法尔虽然提出了这样建议,但实际上这是一道命令。 桐原挺直脊背,接受了命令,然后问关多久的禁闭。但答案和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到明天早上为止。】 【──嗯?】 桐原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瑞克提法尔苦笑了一下,告诉她理由。 【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跟海贼女王会面。我们得尽快完成补给和休息。现在不是浪费人手的时候。】 但是,此次事件中的海兵会在补给任务中非常辛苦,因为要让他负责搬运一个装有魔珠石的铁箱。包括禁闭在内,这是对他在侍从武官面前做出贬低摄政的发言的惩罚。 就在桐原到来之前,阿格斯 · 哈丘利通过通信传达了这一惩罚时,瑞克提法尔也同意了。 对他来说,只要是能让他人信服的合理的惩罚,什么都可以。 【既然如此,我认为你也应该跟海兵一样,在登陆的时候受到一些惩罚。】 这次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桐原怀着不祥的预感,一边敬礼一边接受命令。 ◇ ◇ ◇ 到达海贼女王的所在地<帕尔瓦蒂亚王国>首都后,除“安加茨”号之外的舰船都已进入港口。 舰船通过将绳索拴在木桩上靠岸。 虽然“安加茨”号是一种特殊的三体型舰形,但靠岸工作本身也是按照同样的程序进行的。 舰艇固定下来,事先登船的领航员和检疫官员下船。 所有工作结束后,在升降桥前面设置了一个简单的典礼会场。 这是为了迎接盟国元首的典礼。 【〈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摄政,瑞克提法尔殿下到! 】 喇叭声在岸壁上回荡。穿着夏季制服的船员们,站在安加兹号舰船旁一齐敬礼,之后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出现在升降桥旁。 那是穿着庄严正装的瑞克提法尔。 【桐原】 在他的呼唤下,另一个身影出现在船舷一侧。 那是穿着白色和红色的巫女服的桐原。 无论是在岸上等待着瑞克提法尔到来的王国方面,还是在岸边的皇国舰队,都传来了呐喊声。 桐原对现在不是穿着平时那种简朴的服装的样子感到羞愧。 现在所穿的巫女服是瑞克提法尔从玛丽亚那里得到的依奇蒙奇家族正装。 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红裤裙,脖子上戴着一条银链,胸前挂着一个印有依奇蒙奇家族徽章的胸饰。 深黑色的头发,白色的千早,红色的裙裤上绣着刺绣,给人一种稀奇的感觉,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桐原的眼角浮现出泪水 ,但她拼命忍住,跟在瑞克提法尔后面。 瑞克提法尔对她的惩罚就是穿着这身正装出席新闻发布会。 伊奇蒙奇家族虽然无位无官,但其权威依然根深蒂固。 王国方面也知道对方是旧皇王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对于桐原的存在感到惊讶。 【欢迎您,瑞克提法尔殿下。】 在从升降桥下来的瑞克提法尔面前,出现了身穿丝绸衣服的帕尔瓦蒂亚十二世,镶嵌在王冠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次突然来访,真是太失礼了。】 【不,我认为殿下的第一次出国就来我国,这是最大的诚意。】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温和地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使瑞克提法尔大吃一惊。 虽然对方实际上是属国,但却是独立国家的国主。 比起皇王代理瑞克提法尔,名义上对方的地位更高。 【依奇蒙奇家族以前也经常光顾我国,我国的祖先也受到您家祖先的很多恩情。也请您把这当作自己的家,放轻松一些。】 【让您费心了。】 桐原想尽快离开这里,但王国的高级官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丝毫没有中断的迹象。 和瑞克提法尔不同的是,只有同性才会向未婚女性寻求握手,但是她的操劳还是以可怕的速度积累起来。 【桐原大人的到来,应该也是皇国的诚意吧? 】 【是的。虽然我还是个年轻人,但是她的依奇蒙奇家族一直守护着皇王家。关于她的存在、她家所背负的历史,我们打算处理这些。】 两国的君主一边注视着成群结队的人群,一边交谈着。 两人所谈的内容都是一些表面上不为人知的内容。 即使只有两个人知道,这种政治上的关怀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也关系到维持人们日常生活的粮食。 【我们已经掌握了目标。但对方海军实力很强。即使我们能够胜利,但如果伤口太深,我们就没有本钱了。】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对瑞克提法尔暗示说,王国的海军并不强大。 王国没有进行必要以上的军备,以作为从属于皇国的证明。 通过再次表明这一点,传达了对皇国始终不变的态度。 【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我认为贵国是我们的盟友。虽然说不上什么友情,但至少贵国的繁荣也能使我国繁荣起来。这是事实。】 瑞克提法尔转向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拿起她的手。嘴唇落在手背上,接着一直看着女王的眼睛。 【请让我向你们展示我亲爱的海军的行动。】 【我很期待。】 在稍远的地方听着这胜于千言万语的对话的桐原。她感觉到体内流淌的血液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浑身颤抖。 ◇ ◇ ◇ 瑞克提法尔和桐原只在帕尔瓦蒂亚王国的宫殿里待了几天。 在这几天里,随后抵达的海军运输舰队积极接收从王国送来的物资,并与其他舰船交换物资。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他想尽快出发,但是现代战争不会让一支疏于补给的军队获胜的。 所以他充分利用在王宫里与周边国家的重要人物交换意见的机会,给海军下令,让他们趁此机会保证补给和休息。 【今年的麦子果然歉收了吗。听说市场上出产自皇国的小麦减少了一些… … 】 【我听说今年其他产地也出现了类似情况。与其他国家相比虽然还比较幸运,但我们只是借住在自然中而已。它不像故事中的万物长度那样,总是被许诺丰收】 对于王国商务部高级官员的话,瑞克提法尔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但是他的内心却在另一种意义上是痛苦的。 小麦和其他农作物并不是庄稼歉收。而是内战夺走了劳动力,导致庄稼无法全部收割。 此外,随着国内不稳定的局势持续下去,还出现了囤积和掠夺。 另外,优先进行国内流通,不再出口国外市场也是原因之一。 为了控制国内主要谷物的价格上涨,必须确保和往年一样的流通量。 皇国作为丰收之地而闻名。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对市场造成影响的歉收。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这场内战让他重新认识到人类比自然更可怕。 【多亏贵国的技术提供,我国才能养殖渔业。虽然现在回报的收益还很少,不过我想迟早会回馈给皇国的。】 【这确实很重要,我们也祈祷贵国的发展。】 最后,他们握手之后,瑞克提法尔离开了那个重要人物。 王国的官员说今天的会面到此结束,瑞克提法尔微笑着与他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确认从本国送来的最新情报。 【在南洋的西海域目击不明身份的舰队? 从编制来看,不像是海盗舰队? 】 瑞克提法尔翻阅文件,将注意力集中在小岛渔民目击到与海盗舰队规模不同的舰队的情报上。 任何与皇国有联系的国家都没有余力向该海域派遣大规模舰队。 处于敌对关系的国家,也不会把战力输送到属于皇国领地的海域。 继续阅读文件内容,就会发现有文章称被目击的舰队可能来自阿尔马达大陆以外。 如果是阿尔马达大陆以外地方,确实我们没有得到详细的情报。虽然皇国也致力于与其他大陆的贸易往来,但其情报网尚未完成。 尤其是从其他国家所隐藏的情报,皇国很难得到。 尽管瑞克提法尔已经采取了各种措施来改善这种情况,但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取得一定的成果。 【不过,如果这个情报属实的话… … 】 瑞克提法尔将能够以更强硬的态度,改变皇国的状态。 如果要告诉人们现在不是排斥变化的时候,那来自外部刺激最有效。 虽然他们不愿意改变现状。但是,一旦知道变化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就会采取行动,把变化后的世界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改变。 虽然很少有人公开表示反对,但是,官僚之间也不是没有批评重视对外政策的声音。 要把它引导到另一个方向上,还是需要刺激他们的危机感。 【这样做会容易一点吗? 】 如果能实现的话,我想在没有任何牺牲的条件下,推动世界的转变。 创建一个不会有人伤心,也不会有人丧命的世界。 虽然理想乡常存在于人们的意识之中,但瑞克提法尔从未见过这样的光景。甚至连想象都做不到。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害死了很多人。 直接下手的人并不多,但是因他的命令而失去生命的人不止几百数千人。 因为一道命令就消灭一个城市,并夺取许多生命。 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是我所期望的结局所必需的牺牲罢了。 【又要有人牺牲了。】 看过海盗袭击的详细调查后,他得知许多本国人民已经牺牲。 有人为了度过余生而移居此处,也有人只是来观光旅行的。 有老人,有年轻人,有婴儿,有父母,有孩子,有孙子。 所有的一切都被区分为生者和死者。 在这种情况下,再也没有人想要阻止瑞克提法尔的行动了。 他表现出这种意志,本身就是 献给那些受害者的礼物。他们的死并非偶然造成的徒劳,而是成为后来者的路标。 【这一点也不是伪善。】 作为一个人,给别人的死赋予意义是多么的傲慢,自己这样做,又会亵渎多少死者,这是瑞克提法尔完全无法想象的。 按照人们的要求,给死亡赋予意义,并加以炫耀。 以这种生存方式的君主,会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人们的支柱吗。 这样的疑问永远不会从瑞克提法尔心中消失。 如果想知晓答案的话,那就是他亲近的人失去了生命,他赋予它意义的时候吧。 人类赋予人类死亡的意义,价值,并加以利用。 这不是骄傲自满的话又叫什么呢——他把手掌按在额头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在犹豫什么? 】 其实我知道原因。——伊奇蒙奇的祖先为自己的子孙留下了有意义死亡的使命。 试图强迫别人做同样的事情的自己,果真正确吗。 我不认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也承认死亡也有很多意义和价值。 皇国是百万种族牺牲数千万生命所诞生的国家。 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来,那些一直被迫牺牲的人,在对抗这命运的结果下,诞生了瑞克提法尔统治的国家。 在血染的诞生的尽头,又将有新的牺牲作为食量。 在瑞克提法尔看来,觉得这是一种恐怖而滑稽的行为,同时也觉得它十分美丽。 【人们知道自己所站的大地的价值】 人们比异邦人瑞克提法尔更加了解皇国的价值。 他们想用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的国家。谁都能生存的国家。谁都想着自己未来的国家。可以向别人伸出援手的国家。 【真是太棒了。】 正因为有牺牲,人们才知道自己国家的价值。 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付出任何牺牲的话,皇国的人民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国家有着怎样的历史,由怎样的思想支撑着吧。 【伊奇蒙奇殿下,你在这个国家想到了什么?】 即使问身体内的皇剑,也没有答案。 皇剑只是记录事实,并不记录历代皇帝的想法。 对于这个的理由,瑞克提法尔只能猜测,是不是考虑到当代的皇王会被过去的皇王的意志牵着鼻子走,改变自己的意志呢。 先辈越伟大,人们就越愿意效仿。 这种行为本身并不是一件值得责备的事情,但是即使在过去是正确的事情,在未来也不能保证是正确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的皇王不会留下他们行动的痕迹,也不会留下任何理由或意义。 对他们来说,在自己治理的国家留下这样的痕迹,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件悲哀的事。 但是,我认为这样就好,因为瑞克提法尔也注定会消失。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留在那些瑞克提法尔所爱之人、想疼爱之人身上,那么它一定会成为他活着的理由和死亡的意义。 【伊奇蒙奇殿下应该也有这种感觉。】 但瑞克提法尔不明白,为什么叫娜吉·伊奇蒙奇的女人会把使命留给后代。 使命。这些信息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在任何人的耳中都是一样的,它们在意识之外束缚着一个人。 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别无选择,从而剥夺了可能性。 结果,人们被煽动起来。 这与瑞克提法尔认为的“皇剑”的意义相悖。 【如果真的有危险降临,那么把它托付给自己的后代,这真的正确吗? 】 如果是瑞克提法尔,为了避免混乱,不会向国民发出通知。 但是,为了应对那个危险,会留下某种组织。 为了更加切实地保卫皇国,这样做在各方面是不是都比较优秀呢。 组织有着坚定的立场,而不是不确定的立场,有着明确的信念,而不是模糊的理念。 我想把这样的组织留给生活在未来的人们。 瑞克提法尔感到奇怪的是,自己都能想到的方法很难想象娜吉·伊奇蒙奇没有想到的。 她很优秀,在与出云的战争中也以最小的损失来结束。这是在为皇国进行战争的过程中,抛弃了许多才得到的结果。创造如今皇国的契机的她,有可能错过能够更切实地守护皇国的手段吗? 每次计算都得到了同样的答案,瑞克提法尔对于伊奇蒙奇家族的“使命”提出了一个假设。 如果这一假设是正确的,那么伊奇蒙奇家族的各种行为就会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这是在强迫自己的后代作出巨大牺牲。因此,瑞克提法尔只保持在假设阶段。 至少,现在的他不可能做出和娜吉·伊奇蒙奇一样的决定。 我不能把负面的遗产强加给我的孩子、孙子,强加给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 【也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 … 】 自己太天真了。 如果要真正为自己的国家着想的话,就必须有把自己的血亲全部奉献给人民的觉悟。 如果不把牺牲作为前提的话,就不能保护国家——瑞克提法尔感觉就像是被伟大的先行者告知那样,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轻轻地敲门。 他没听说有客人来访,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发出了入室许可。 门轻轻地打开了。 【陛下……!】 瑞克提法尔对门后的身影发出一声类似尖叫的声音。 那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像是在警戒身后的追捕者似的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啊,真是令人怀念的紧张感。】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面对着翻白眼的瑞克提法尔,露出像刚干完活儿的工匠一样满足的微笑。 【虽说是以前——也和现在女儿的年龄一样的时候,就像这样偷偷潜入了各种各样的房间。现在身体没变迟钝真是太好了。】 【那个,陛下? 】 【啊啊,对不起。】 瑞克提法尔站起来,一只手不知所措地向前伸出。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握手道歉后,她就像在自己家的房间一样,在客厅一角的皮椅坐下上。 【你愿意陪会我吗? 】 【乐、乐意之至。】 瑞克提法尔坐在帕尔瓦蒂亚十二世面前,紧张得无法掩饰。 虽然在园游会等活动中有过与各国国王级人士见面的机会,但是没有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就一对一见面。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是一个考验。 【尽管这是一项包含贸易协定的限定军事协定,但我们毫无疑问是同盟国。我很抱歉我们见面的机会变成了这种形式,但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对帕尔瓦蒂亚十二世说,这是她的责任。她要对这个国家的未来负责。 虽然这个国家的人口只有皇国的三十分之一,但是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大部分只能在这个有生活基础的国家生活。 守护这个基础是她和国民的契约。 【我听说这次事件是在瑞克提法尔殿下成为皇太子之前播下的种子。也就是说,你本身无需负责。而所处的立场需为这次承担责任。】 【没错,我作为皇太子,有责任确保这个国家及周边的安全。如果本国的贵族对他国造成 危害的话,我就有义务以皇太子的尊严和国民的信赖为赌注去讨伐他们。】 维持与周边国家的信赖关系直接关系到国民的生活。因此,瑞克提法尔选择了亲自参与解决这件事的道路。 既没有命令军队讨伐,也没有编制与周边国家的联合部队。 这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所背负的责任。 【我会把你刚才说的话记在心里。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违背两国的约定,我会相信你的话,支持你的行动。】 【感谢陛下。】 瑞克提法尔低下头表示感谢。 但是,瑞克提法尔知道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话的背后有很多不同的含义。 其一,作为接受这次皇国行动的代价,承诺今后两国之间的友谊。 其二,作为承认瑞克提法尔为皇国代表的代价,他个人必须遵守两国之间的约定。 其三,这些约定是建立在瑞克提法尔和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个人关系之上的,这始终是以两国利益一致为前提。 也就是说,就这两个国家来说,两国之间的信赖关系是以元首之间的信赖关系为基础,不损害双方国家利益是维持元首之间的信赖关系不可或缺的。 反过来说,皇国和王国,瑞克提法尔和帕尔瓦蒂亚十二世——这四者中任何一方受到不公正待遇,那么其他三者也会受到影响。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可能在试探瑞克提法尔。 在本来国家利益最优先的情况下,最有效的方法是以下克上。这是一个包含了能否从这种状况种逃脱出来,而且还能给自己国家带来利益的考验。 瑞克提法尔一直盯着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脸。 思考她到底在寻求什么样的答案,怀疑这种想法本身是不是错误的。 瑞克提法尔的肩膀上承载着皇国人民的未来,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肩膀上承载着王国人民的未来。 他们默默地看着对方,最后瑞克提法尔开口了。 【但是,请容我拒绝。】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听到了瑞克提法尔的回答,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 我提出了一个对你最有利的提议,这个提议将直接为你的国家带来利益,为人民带来利益。】 【所以说… … 】 瑞克提法尔交叉着手指,面对着一个比他受过更多苦难的女人,说出了发自内心的话。 【我是〈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的主人,是唯一能够保证皇国五百万人民未来的存在,因此人民认为我是他们的主人,并接受我的统治。】 【是的,我也一样。我要为这个王国的子民和将来出生的孩子们买单。到目前为止,我们和你和皇国是一起迈向未来的。但是,如果你没有这个打算,那么我只能根据自己的责任去探索其他道路。】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表情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平稳,即使在南方特有的高温潮湿的环境中,连一滴汗水都没有。 瑞克提法尔向这位泰然自若的海盗女王宣告自己的责任所在。 【陛下,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也将按照我的责任,采取一切手段,争取南海的稳定。我对我国负有责任,对贵国没有责任。】 【是威胁吗?】 这时,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变化。她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凝视着身为元首的后辈。 【不,这是约定,也是对你问题的答案。】 瑞克提法尔停顿了一下,以伟大的意志和决心向帕尔瓦蒂亚十二世宣布:。 就在他要说话的那一刻,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支持他的人的面孔,然后就消失了。 这让他明白了他说的话的正确性。 【我不求你的信任。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国和我国的人民。希望你相信,相信你的国家的我国和我国人民。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不会对你们不利。】 瑞克提法尔并不认为自己是多么伟大的存在。 只不过,当他透过某个人审视自己时,就认识到那里是巨大的存在。有一被称为皇王的巨人。 【我相信我的国家和我的人民,然后,相信我的国家和我的人民信赖你和你的国家】 瑞克提法尔是皇太子兼皇王代理人。 而且,皇帝不是个人,也不能是个人。 【那么,怎么样? 】 【───】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沉默了。她低下头,肩膀颤抖着。 【陛下?】 瑞克提法尔侧过头去,呼唤帕尔瓦蒂亚十二世。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 是吗,是啊! 确实是这样! 】 海盗女王捂着肚子,笑到呼吸有些困难。 瑞克提法尔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知所措,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呵呵,对不起。不过,你果然是玛莉亚喜欢的人。】 【玛莉亚? 】 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使瑞克提法尔的眼神显得有些惊讶。 虽然被弗雷迪克吹得一塌糊涂,但据说玛莉亚在世界到处戏弄人。 我怀疑这也是其中的一环。 【是的,但是玛莉亚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说我也许会喜欢你。所以我想考验你一下。】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说道。 不少人声称这次海盗骚乱是皇国的自导自演。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瑞克提法尔亲自去讨伐,看起来有点戏剧化。 她自己虽然考虑皇国在这次事件中遭受的损失,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低,但是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说服人们。 因此她想考验瑞克提法尔。了解瑞克提法尔的性格,了解他的思维方式,了解他所看到的世界。 从而在她身上创造出他的分身,并试图用从中得到的信息来说服人们。 【我稍微了解了你一点。玛莉亚喜欢的也是同样的部分吧。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是我想让你照顾玛莉亚。如果放任她不管,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 瑞克提法尔勉强地回答到。 最近因玛莉亚使瑞克提法尔的烦恼倍增。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站起来,满意地看着他。 对于怀疑“那样的回答真的好吗?”的瑞克提法尔,她笑了。 【我相信有能力的人。虽然你好像不了解自己的能耐… … 】 说着,她当场转了一圈。 当他再次看到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一把弯刀的刀尖。 【君主通过他人来观察自己器量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海盗女王转动着弯刀说道。 【不过,如果你违反了约定,这把剑就会割断你的喉咙,千万别忘了。】 瑞克提法尔被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威严吓了一跳。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海盗女王不是个单纯的无赖。 第四章 第一次南洋诸岛海战 准备出港的号令响彻整个舰队。 水手们在船上跑来跑去,汗流浃背地拉起绳索进行固定。 无论多么年轻的海兵都像身经百战的勇士一样,他们怀揣着紧张感和兴奋感,一副霸气十足的表情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离出港还有五分钟! 快点!】 【是! ! 】 士兵们回应了士官的怒吼。 咆哮着的魔法炉在他们脚下震动,,“安加茨”凭借着魔法炉包含着的膨胀巨大的力量,使其巨大的身躯嘎吱嘎吱作响。 【先导舰,驱逐舰‘引线’号出港。第五五突击驱逐舰队,紧随其后。】 驱逐舰队从“安加茨”号的后方穿过。 所有的船舰被擦的像新船一样,藤壶贝壳和海藻一个都没有附着在舰体上。 这都是由工程舰“伊尔弗林根”号的工兵们彻夜完成的。 工作舰的身影在海上灿烂夺目,工兵们疲惫不堪地躺在甲板上,骄傲地目送着舰队的离开。 他们就这样留在这里,等待舰队归来。 这艘工作舰是皇国军事机密的聚合体,集结着皇国最尖端的技术。 无论是在皇家海军还是在近卫海军,这种工作舰的重要性都高于重型战舰或大型战龙母舰。因此,他没有参加讨伐海盗的行动,而是等待。 【第二舰队,先导舰,重巡洋舰“瓦利安”,出港】 与“安加兹”号同样是三体型舰艇,留下与巨大身躯不符的小航迹前进着。 由两艘最先进的重巡洋舰级战舰组成的第二舰队是第一次实战的新锐战队。 采用与过去海军舰船主流的单体型截然不同的三体型,在保持速度、排水量、续航距离的同时,搭载了航空战力。 尽管和“安加茨”号舰型一样,但这些舰船的设计主要是为了执行长期的远洋巡逻任务。 这次远征舰队以速度和续航能力为最优先。 因为根据预测的海盗舰的性能判断,普通舰艇在速度和续航能力上处于劣势。 但是,战龙母舰因有可能对周边国家施加无用的压力而被排除在编制之外。 皇家战龙母舰的速度与巡洋舰相比毫不逊色。但是,只要下令,就可以利用其航空战力攻击陆地深处。 当那些被逃跑贵族的残余势力烧毁国土的人看到这一切时,其泛用性的高度会引起人们的不安。 因此,近卫海军将战龙母舰从舰队中除名,航空战斗力则以航空重巡洋舰补充。 【第三梯队,先导舰,战舰‘安加兹’号,接着是第一九战队。】 ‘安加兹’号高亢的汽笛声,宣告出港。 其身后跟着的是姐妹舰“乌尔加茨”号,作为旗舰悬挂着旗舰旗、代将旗和近卫海军旗。 随着控制舰体周围海水流动的技术开始运作,巨大的身躯惊人地平滑地将船头转向外洋。 主舰体舰桥前方两座、舰体左右两侧前部两座,共四座双联装四〇两用砲塔小幅度移动。 这说明动力已经扩散到了主炮塔。 皇国的最新舰艇陆续离港的情景,给王国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作为海贼女王统治的国家,海上兵力的强大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地方。 然而,与他们的强大相反,王国海军的主力舰艇总数,按照皇家海军的正规舰队来计算,只有两艘左右。其中包括一些老朽的、等待更换的舰艇。 王国的人民感觉到,他们的国家和皇国之间存在着整备海军财政实力上的差异。 皇国海军的正规舰队共计一〇个。近卫海军的舰队折算成正规舰队有两个。 而且,超过二〇年舰龄的舰艇只有一部分练习舰,每年都会更新二〇艘以上的主力舰艇。 皇国为维持贸易路线的必要军事力量,已经做了这么多的投资。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通过与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贸易获得大量财富。没有手段担保,就没有利润。 面对庞大的军事力量,王国的人民意识到,要想得到庞大的东西,就必须奉献相应的东西。 讨伐舰队离开了港口。根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朝着合作伙伴指定的补给点航行。 在南洋群岛海域的尽头、远离主要航道的无人岛就是他们的下榻之地,也是这个星球上唯一可以放心的第二故乡。 在那里,南洋诸岛各国的合作人员定期带来信息,支持他们的活动。 【皇太子旗… … 这是真的吗?】 根茨对塔利安口中的这句话反应很大。皇室是他父亲和家族的仇人。但是现在的皇太子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害。所以,他很犹豫。 【是的。据说街上的报纸上也有海贼女王和皇太子会谈的照片。皇国本土的报道也证实了同样的内容。最重要的是,伪装皇太子旗这种事,那些拘泥于体面的人是做不到的。】 【好吧… … 我明白了。】 与塔利安的话相反,根茨从以前得到的情报中了解到,瑞克提法尔是一位为了达到目的会轻易丢掉脸面的青年。 正因为保持体面是必要的,所以那个皇太子才有着作为皇太子应有的举止,如果脸面会成为妨碍的话,应该会轻易地舍弃掉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嗯… … 】 当得知皇太子是为了讨伐自己而出现的时候,他们要采取的行动只有两个。 一个是回到合作者身边,潜伏下去。 另一个是和皇太子率领的舰队作战,然后击毁它。 【说实话,我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根茨带着绝望的表情看着忠臣。 【只有一次,我们按照合作伙伴的要求炮击了这座岛。他们告诉我这座岛是军事基地。】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袭击目标不是军事基地。他们也有周边地图。他当然知道目的地坐标是什么。 但他们之所以敢发动炮击,是因为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听说你们的家人被扣留在合作者身边… … 】 【是的。】 【恐怕已经被杀了吧。】 根茨因自己所说的话扭曲了脸。 为了他,为了家人,为了双手沾满血液的家臣们。这些努力从一开始就遭到了背叛。 【——果然是这样啊】 塔利安早就料到了。甚至觉得没有理由会让他们的家人活着。 【对合作者来说,皇太子殿下亲自出征的状况是很重要的。我想你也可以理解,不管皇太子他愿不愿意,他将在阿尔马达大陆将会拥有绝对的影响力。】 难怪会有人想打下楔子,以免他的影响波及整个世界。 皇国的流通网已经扩大到世界各地。 在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魔导工业力量的背景下,皇国在市场上的地位与日俱增。 各国的大商会、大企业都在警惕皇国的动向,其他大国也在他们合作者的委托下采取了某些行动。其动向包括敌情视察,限制,甚至像这次一样的实力行动。 【阿尔马达大陆已经持续了2000年的争斗,对其他大陆来说就像是野蛮人居住的黑暗大陆。突然,一个可能威胁到他们立场的人出现了,不可能不保持警惕。】 目前仍停留在警戒阶段是因为国力差距太大。另外,还有与之相称的经济实力差距。 但是,如果什么都 不做,就很难从脚底抬起头来。 【我们是刚好出现的用完即丢的武器。】 内战之前他们就离开皇国,到处奔波,去其他大陆生活。他们以前就寄身于有交情的商会,负责那里的海上警卫。但与此同时,祖国发生了政变,新的皇太子掌握了实权。 【难道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皇国人而不高兴吗? 】 【就算藏也藏不住,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之后他们离开其他大陆,留下家人,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人的利益。 【恐怕是在编制讨伐舰队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家人就被杀了吧?他们在我们的家人身上找不到除人质之外的价值。】 但现在作为人质的价值也已经没有了。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对方是谁,皇国都不会答应将本国人民的生命作为人质的谈判。 因为只要答应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同样的事件,而且还会危及本国国民的生命。 根茨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抛弃。 【也许我们只剩下一条路了。】 一场没有胜利的战斗。同时不能避免战斗,也不能逃跑。 【战斗,然后失败。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一场谁都找不到意义的战斗悄然而至。 ◇ ◇ ◇ 这场战役被称为“尤尔格斯岛海战” ,后来又被称为“第一次南洋诸岛海战”。 根据参加战斗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的记载,皇家舰队离开<帕尔瓦蒂亚王国>三天后,这两支舰队在尤尔格斯岛这个无人岛附近相遇。一艘巡逻舰发现了这一情况。 这与皇国方面的交战记录一致,在详细的战斗内容公布之前,它被视为报道海战情况的宝贵资料。 后来,这名士兵为了传达自己的经验,除了根据自己所知的信息写的手记之外,还留下了许多书籍。 其中虽然也有以这次海战为基础的海战小说,但由于本人的遗言,直到公开海军资料为止,都被遗属死藏。在为世人熟悉的时候,已成为作者死亡后的作品。 顺便说一句,这部小说的电影化,是当时的皇王命令正规、近卫两海军合作,甚至连周边国家也参与其中的超大作品。 为了拍摄舰内情况,制作了多个实物大小的舰船模型。在炮战场面,用虚影魔法改变形态的真正舰船进行了炮击。 庞大的制作费用由人们的捐款和皇室的援助筹措。 题为《代将旗飘扬在大海的原野上》的该作品在统一历法后世也被改编成名作之一。 但是,作为其原型的海战的完整资料并不存在。 【天气晴朗,远处有云,侦测到敌人的驱逐舰“沃尔斯”号,海盗舰队单列靠近】 敌人在八点二十二分接近。 太阳出来已经三个小时了,天气良好,由探测仪和监视员进行的侦察工作也已做好万全准备。 航空巡逻艇上搭载的航空骑兵数量少,因此他们计划在上午九点钟开始全方位巡逻,此时他们还在准备起飞。 与此同时,皇家卫队的一艘巡逻艇在远程探测仪上检测到水面上有多艘舰艇的反应,立即进行分析比对,确认不是民用船只后,通知全舰队。 ——【对探测仪有反应】 在驱逐舰“沃加茨”舰内的中央情报室的一角,探测员发出了声音。 他的话语让室内一瞬间骚动起来,但随着坐在中央投影台上的舰长的一声喝彩,一切都平息了。 【安静。 探测员,方向以及敌我识别是?】 【方位311。识别装置无反应。现在添加未知符号。】 考虑到是民间船的可能性,不能立即判断为是敌方舰船。 但是,没有情报说这片海域有民用船只,即使存在,也很难将其识别为军舰。 在民间船和军用舰上,探测仪捕捉到的动力炉波动有很大的差异。军用舰的动力机械装载在民间船上既昂贵又难以维修,所以不会首先搭载。 探测人员也确认了动力炉的波动。 【魔导炉波动感知。与敌舰一致率为99%】 即使使用同样的魔导炉,也不可能达到90% 以上的一致率。 即使魔导炉的魔力回路是一样的,也会根据初期启动时周边魔素的浓度和月龄等,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即使是魔导炉以外的常规动力炉,发出的波动也各不相同。 【舰长……】 在围着投影台的幕僚的视线中,舰长重新戴上了制帽。 按照海军的迎敌规定,他们所捕捉到的影子可以认定是敌对舰队了。 【向舰队发送压缩加密通信。《我方发现敌对舰队》。】 必须是简单明了的语句才可以压缩并转换成密码。 这个报告传到到舰队旗舰。 【──〇八二三,旗舰向全舰队发出“准备开战”的通知。舰长下达第一种战斗状态命令。抓紧各就各位,即使身边同事摔倒受伤也不要去管。】 关于海盗舰队的动向,军队的资料显示是直线接近皇国舰队。 皇国舰队保持巡航速度在50英里展开战斗。 海盗舰队的船速稍快一点,且持有更多的航空战斗力。 以此为由,他们保持着阵列正面向我方发起一击,并以此势头突破,逃离南洋诸国海域。 皇国舰队的参谋这样推测他们的作战方式。 这位作战官员的亲笔备忘录是海战以后的资料之一。 我们知道,他当时在努力保持冷静的同时,也大为动摇。 【虽然可以想象敌舰队的意图,但是,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如果自己率领敌人的舰队,他一定会转身逃跑。只要留下几艘舰艇殿后,就可以有半数以上的舰队逃跑。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这么做,我感觉非常困惑。】 此时,双方舰队的位置关系是皇国舰队指向东南方向,海盗舰队向西北方向前进。 也就是说,它呈现出一种几乎从正面相反方向擦身而过的反航战状态。 皇国舰队的指挥官阿格斯 · 哈丘利对此采用了事前作战方案之一。他决定将舰队一分为二,让包括旗舰在内的第一分舰队在当时右转,并进行回击。 【哦,是吗?】 掌舵手的声音回荡在舰体内装甲化的舰桥中。 随着举起意味着“跟着我”的旗帜的旗舰,后续舰接连向右转舵。 后续舰是船速较慢、攻击力较强的战舰及重巡洋舰。 尽管有敌人在场,但在回头的时候为了避免混乱,舰队几乎无法进行攻击——也就是所谓的敌前大回头,此方案早已成为舰队之战的磐石,因为这是一个会让敌方胆战心惊的鬼牌。 按照装甲化舰船好不容易普及到各国的常识来说,不管哪个方向,在敌人面前回头来暴露毫无防备的姿态,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技术上的差距。 但是,随着魔导障壁等防御兵装的发展,舰艇本身的防御性也有所提高,现在在敌人面前回头,将战争的主导权引向自己这边已成定局。 敌人也必须转回头观察朝向自己一方舰队的动向,要想打破僵局,只有彻底看穿对方的意图,或者只能听天由命。 对于企图一击脱离的敌人,强行与他们并肩行驶,观察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是衡量敌人力量的一个标准。 作为战舰主武装的大炮是纵向排列的,如果要用全部的大炮攻击敌人,就需要将舰体侧向一侧。 这是朝同一方向航行的——同一航线的目标。 同时,这也是封锁敌人前进路线,加强自己的航路的丁字形战术。 阿格斯 · 哈丘利大胆地朝着与敌舰队行进方向相反的方向转舵,使对方的脚步变得迟钝,打算以轻巡洋舰和突击舰为中心的快速部队缠斗将其击破。 【即使不能取得必胜,也要逐渐减少敌人的战力,并保持航空骑兵的监视,追击敌人。】 这次行动的宗旨就在这里。这是一种不断向对方施加压力,为了减少损失而限制航线,确实歼灭对方的作战方式。 此时,旗舰的舰桥内有摄政瑞克提法尔、侍从武官候补桐原啊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战况。 斜着眼看着这一幕的一名通讯员,在海战结束几年后,晚上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之后,这样对儿子说道。 【陛下把侍从武官放在一旁,经常对战况提出疑问。侍从武官回答了这些问题,并按照要求罗列自己的推论。在舰桥上,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在战斗中,瑞克提法尔完全不干涉舰队的运用。 据有关人士的证言,他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了专家阿格斯 · 哈丘利及旗下的幕僚团。自己则安静地坐在了舰桥一角的司令官席上。 说到为数不多的瑞克提法尔登场的机会,就只有回应阿格斯 · 哈丘利三次搭话和这场海战的收尾工作。 【——〇八二五。旗舰对航空骑舰下令。命令出动四骑飞龙航空骑舰。所需时间二分】 图为,在旗舰“安加茨”号装备机库里变成龙的身影,在维修人员的帮助下,身穿各种战斗装备的近卫少尉斯泰尔 · 帕吉帕尔及其率领的航空骑舰。 命令他们出击,是在舰艇开始反转运动之后。 斯泰尔对于在这种情况下的出击,向维修人员大发牢骚,维修人员对此记忆犹新。 【因为正在旋转运动,会增加横向惯性,从弹射器发射的骑舰会遇到困难。虽然也有在这种场合下进行的起航训练,但老实说,在我们看来还是觉得危险。】 在电影上映前的采访中,这位精灵族维修员这样回忆道。他虽然是树海种族的精灵,但是因为不擅长魔法而当上了维修工,是一在大海上工作的奇怪物种。 由于他作为弹射管制的助手,处于可以仔细观察飞龙航空骑航出航时情况的位置。 【在机库中现身的斯泰尔准将… … 当时虽然是少尉,但看起来是因为好不容易得到了活跃的场面而非常激动。少尉是白龙大人的后裔,身材略长,身上有着细小的鳞片。】 飞龙航空骑舰与战龙母舰不同,是皇国海军技术团辛苦的结果。 在像是将细长骨架的棱柱横倒一样的基础结构上,嵌入了与嵌入基础结构的术式相对应的反弹术式的弹射台。 用语言来说只是这么简单的构造,但是在获得稳定发射龙族巨大身躯的出力和稳定性之前,经历了很多困难。 飞龙趴在弹射台上,把脚牢牢地放在踏板上。然后将一只固定钩钩在装备腹部的钩子上。 【固定好飞龙后,我们将根据情况适当的调节两个弹射器的角度。这个时候需要与回转方向相切,所以少尉的左舷侧弹射器在船的左斜前方。剩下骑舰的右舷侧弹射器面向右斜后方的。】 这样就可以避免回旋中的战舰和几乎同时出发的骑舰发生碰撞。 【虽然也有起降场,但是在舰队运动中没有时间纵身起飞。只可在船员休息时和着陆时使用。】 虽然“安加茨”号是一艘小型的重型战舰,但是充分利用了三体型的优势修建了起降场。在着降时航空骑们对其评价很好。 【向敌人舰队出发的少尉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因为他是历史悠久的近卫海军航空队的第一次战斗中执行任务的骑舰。】 除了正在训练中的骑舰,斯泰尔少尉的骑舰才是近卫海军航空兵的真正开端。 【——〇八二七。敌舰采取诱导式喷射导弹饱和攻击。一艘外围驱逐舰负责防空任务,防御八至十发。开始防御】 诱导式喷射导弹是搭载在水上舰艇上的喷射武器之一。 历史悠久,早在钢制舰船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它的身影。 但是,几乎在同一时期,魔导屏障和魔导装甲等技术被开发出来,使其没有发挥其威力的机会。 诱导式喷射导弹的速度比炮弹慢,可以用魔法拦截。另外,稍微对弹头造成冲击,就会丧失其功能,在一定范围内产生冲击波的拦截魔法完成后,其活跃的场所进一步减少。 在地面上,只有使用廉价的无诱导式喷射器。在海上,由于地形原因,可供选择的武器种类有限,因此没有不使用诱导式喷射导弹的想法,所以积极开发能够突破魔导壁垒的制诱导式喷射导弹。 如果是小型舰艇展开的魔导壁垒就另当别论了,但要想突破大型舰的高功率魔导壁垒,诱导式喷进弹导弹的结构本身就过于脆弱。 虽然想要弹体大型化,并将壁垒中和装置装入其中,但是由于大型化引起的重量增加,能够部署的舰船和设施有限,而且装置本身因发射的冲击而出现错误运作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通过加快飞行速度,使弹头成为专用的甲壳弹头,以物理上的突破力穿透壁垒的方法也被设计出来了,但是随着推进力和突破力的增加,弹体也大型化了。 而且,无论飞行速度如何增加,也无法逃脱当时成为主流的探测仪联动防空武器,经常被用于短距离拦截的诱导式喷射导弹击落。 而且,魔导壁垒技术的提高远快于诱导式喷射弹导弹的发展,诱导式喷射导弹被定位为只能对没有魔导壁垒的小型舰艇或具有低功率魔导壁垒的舰船有效的武器。 这时,海盗舰队使用的是他们在守卫领地时使用的反武装舰艇。 虽然几乎没有打击力,但是使用部署在舰队的诱导式喷进弹全弹的饱和攻击似乎足以令人眼花缭乱。 【本舰发射的诱导式喷进弹导弹约有九成被拦截。剩下的三成将突破舰队防空圈,攻击特遣部队旗舰。】 海盗舰队——如果按他们的出身来称呼的话,应该是旧乌鲁古斯边境伯舰队——在旗舰“乌鲁古斯”的旗桥上,诱导式喷射导弹管制官压抑着感情的声音扩散开来。 在舰桥内,担任舰长的塔利安面前,乌鲁古斯边境伯的官兵们神情紧张地坐在座位上。 塔利安跟他们说,他们留在合作伙伴身边的家人的生命岌岌可危。因此,舰队的存续受到了威胁。 但是现在的主人根茨说:无论这次海战的结果如何,都有可能保住家人生命。并以此说服了官兵。 根茨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说谎。 合作者不可能让自己的家人活下来。他们的价值只有在他们自己离港,达到合作者目的之前。 自从皇国出击讨伐舰队以后,就再也不能和家人通信了。 从那以后,合作者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封锁所有的通讯,他们家人也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对于合作者来说,黑暗大陆上的野蛮人死了多少并不重要。 如果不弄脏自己的双手,让皇国及其友邦产生裂痕的话,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面对年轻主君所预见的现实,塔利安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如果自己多一点力量,或许就能保护主君了。而且如果能保护主君的话,部下的家人也不会因此丧命。 悔恨弥补不了问题。但是,现实很容易抹去了他的感伤。 【确认敌方旗舰的对空魔导集束光炮启动。正在拦截诱导式喷射导弹。】 这次诱导式喷射导弹的饱和攻击并没有对皇国舰队造成任何损害。 警戒旗舰“安加茨”的驱逐舰“费罗”的监视员这样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不断有闪光从旗舰上出现。虽然知道那是对空拦截魔导炮发出的闪光,但实际上从未见过它有任何拦截准备动作。魔导炮发射出压缩光线,不断引爆速度快得连眼睛都看不见诱导式喷射导弹。】 使用集束光的防空武器搭载在世界各地的各式各样的舰船上。 在皇国的舰船中,战舰有20到50艘。战龙母舰有30到40艘。巡洋舰有10到20艘。虽然搭载的输出功率不同,但几乎所有的舰船都搭载此武器。 虽然只限于搭载在大型舰上的高功率型,但据说只要与皇国制造的高性能对炮探测仪结合,就可以拦截炮弹。 事实就如眼前所见。 面对不断遭到拦截的诱导式喷射导弹,海盗舰队进一步加快速度。 【——〇八三〇。舰队分离。战舰骑兵中队掌舵。敌舰队炮弹没有突破魔导屏障。】 第一分舰队一度让敌舰队看到了其毫无防备的腹部。 前卫的驱逐队一边发射火炮,一边一个接一个地从敌舰队旁边穿过,然后立即转舵,从背后追击海盗舰队。 但是,虽说是运动性优越的驱逐队,但要想转舵后追击以最快速度行驶的敌舰,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因此,正在转舵的皇国舰队第一分舰队,从以“安加兹”号为首的单纵阵变成了骑兵阵型,一边变换队形,一边接受敌舰的炮击。(就是变成了骑兵冲锋时的阵型) 海盗舰队“乌鲁古斯”号旗舰探测仪更倾向于水上探测。他们的设计只是为了能够发现和炮击在海上航行的小舰艇,与主炮的同步也相当精确。 尽管“乌鲁古斯”号几乎全速前进,但还是对“安加兹”发射第三次齐射炮弹。 但是,炮弹会被“安加兹”的魔导屏障分散其破坏力。毫无疑问,“安加茨”号毫发无损。 如果说有什么损失的话,那就是正在舰内移动的女护士因摇晃差点摔倒。 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军官帮助了她。 【维持屏障启动率〇?九九。未发现舰内及舰体受到损伤】 听到机关科士官的报告,舰桥内充满了安心的叹息声。 虽然不是不相信魔导屏障的性能,但是从正面遭到攻击,并且发生一些不测的事态,魔导屏障也有不会展开的可能性。 【前部第一主砲、集束粒子砲発射準備】 舰长阿格斯 · 哈丘利的命令传遍各个角落,舰内顿时骚动起来。 在各种主炮弹中,将从魔导炉供应的粒体魔素集中发射的集束粒子炮作为对魔导壁垒用的主炮弹是非常普遍的。 由于其威力巨大,如果是从大型战舰全力发射的话,可以将消灭一个小岛。 【第一砲塔导力连接。膛室内压力上升。距离可发射压力还有三十… … 二十… … 十… … 准备发射】 舰桥地面以下的地方。巨大的粒体魔素从舰艇中心处的魔导炉流入第一主炮塔。 船体微微摇晃着,仿佛对自己能够完美发挥力量的状况感到欣喜若狂。 【殿下,我想提出投降劝告,可以允许吗? 】 阿格斯 · 哈丘利回头向瑞克提法尔问道。 这支舰队是瑞克提法尔派来讨伐海盗的。如果海盗投降的话,扰乱治安的因素也会消失,舰队的目的也会实现。 但是,这个判断由瑞克提法尔决定,阿格斯 · 哈丘利只能提出建议。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吗? 】 【现阶段几乎没有人愿意投降。不过,我可以告诉对方殿下接受投降。】 在海盗中,能把瑞克提法尔当作敌人继续战斗的人应该不多。 他们是皇国的子民,从小就被灌输对皇王的崇敬。 正因如此,光是投降劝告就会让士兵们产生动摇。 瑞克提法尔对阿格斯 · 哈丘利点点头,命令道。 【我准许了。】 【是。】 行了一个礼的阿格斯 · 哈丘利起草向敌舰发送的通信文。 这是为了清楚、简短地告诉对方一件事。 【──〇八五五。向敌方旗舰,舰队发出投降劝告。内容为‘本舰队的由国事国政全权代理人瑞克提法尔殿下亲自坐镇。按照规定的程序投降,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和名誉”。通讯文发出后,继续观察敌舰队的动向,不改变我方前进方向。】 ‘乌鲁古斯”号的舰桥上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氛。 对敌人旗舰的炮击并没有明显的效果,而且还以摄政的名义提出了投降劝告。 通信是连士兵们拥有的小型通信器也能接收到的定向通信,因此可以看出士兵们之间的动摇正在扩散。 【通讯中断了吗?】 塔利安询问通讯官。 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动摇。倒不如说,与肩上责任的分量成正比,动摇不断增加。 他应该服侍的是乌鲁古斯边境伯家,既不是其上位之人,也不是下位之人。 但是,当皇王家的名字出现的那一瞬间,明明是本来应该作为仇敌瞄准的对象,却不由自主地想向敌舰敬礼。 在舰桥军官当中,除了主家之外,还有对皇王家有情义的人。 他们一边接收者塔利安的视线,一边摘下帽子向敌舰行礼。 【士兵们的动摇正在扩散。据说在机关室里要求停止机关的人相当多。】 机关关闭是海战中投降的条件之一。 现代战舰如果动力反应堆停止运转,就只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铁箱。 如果长时间停止,对舰内环境的维持也会产生影响。 因此,这也证明了他们丧失了斗志。 【其他部门呢? 】 【主计科和炮弹科也有人认为应该投降。其他部门的情况恐怕也差不多。】 他们在战前把被扣押的家人的情报告诉了士兵。士兵们除了对主家的恩情以外,没有其他战斗的理由了。 皇王家的地位高于主家主人。或许士兵们倾向于投降也是没办法的事。 【────】 塔利安只能承认,他和根茨的计划是错误的。 虽然知道对方是皇太子,但没想到会出现在最前线。 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在这场战争中获胜,要么在取得一定成果后再投降。 在这两者中,他选择了后者。塔利安也支持,他们决定挑起这场战争… 【舰队的各舰情况如何? 】 【舰内赞成投降的意见似乎正在扩大。在伊尔吉斯号驱逐舰上,舰桥上有人建议投降。伊尔吉斯号已经停止机关运作。】 终于来了——塔里安早晚会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我明白了舰队的终结接近尾声。 各舰的舰长都对舰艇负有责任。 就连塔利安也无法干涉他们的决定,如果那艘舰的舰长选择投降,他必须尊重。 【还有别 的吗?】 【舰队的全舰中,赞成投降的意见更加强烈了。不仅是下级军官兵,连担任中枢的军官也认为再继续战斗下去也是徒劳的,所以提出投降。我觉得可能是伊尔吉斯号的信息泄露了。】 【是吗… … 】 士兵们还残留有对主君的忠义吧。但是主君对皇王家的忠诚也牢牢地刻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这也证明了舰队里的许多官兵都明白,现任皇王才是仇敌,而摄政瑞克提法尔不是敌人。 (瑞克提法尔还没举行登基仪式,所以不算皇王) 【────】 到目前为止,塔利安还在犹豫。 我知道我们应该投降。自己暂且不论,部下们已经没有理由战斗了。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最后的希望。就连这个希望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实现。 敌我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是压倒性的。 塔利安犹豫不决,在舰长的座位上沉默着。 他按下手上的按钮,将通讯连接到军官室的根茨上。 【是我】 虽然知道舰内或舰队内部发生了骚动,但根茨的声音依然冷静。 我明白亡主对儿子的未来抱有很大期待的理由。这个年轻人总有一天会自愿承担巨大的责任——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话。 【少主,我们已经输了。】 【——我知道了】 虽然看不到根茨的脸。但从小就认识他的塔利安很快明白,年轻的主君脸上带着慰藉和悔恨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为了不失去重要的家臣而感到安心,为了强迫他们打一场毫无收获的战争而感到懊悔。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塔利安。 【舰队全体停止机关。通知讨伐舰队接受投降。】 【哈哈!】 塔利安看到舰桥要员笑逐颜开。然后一边看着这一切,一边对通过这个决断而成为真正君主的少主说了一句话。 【少主,这是一此很好的决断。】 根茨通过这个决断,拯救了舰队全员。毫无疑问,这就是所谓的英明决断。 ◇ ◇ ◇ 接到投降的消息后,“安加茨”号内一片喧嚣。 这是近卫海军的第一次胜利,而且没有牺牲一艘战舰。 即使战斗是单方面的攻击和抵抗这种攻击的消极的行为,但军人也为由此带来的安宁而感到自豪。 为牺牲最少的结果而骄傲又有什么错呢。 【我们会将驱逐舰费罗号送往敌人乌鲁古斯边境伯的旗舰。殿下请稍作等待。】 【我知道了】 在士兵们匆匆忙忙穿过的舰桥上,瑞克提法尔和站在他旁边的桐原,形成了一个如静谧的泉水般平静的空间。 【殿下,恭喜你战胜。】 桐原祝贺瑞克提法尔的胜利,但是她惊讶地发现,那个接受祝贺的年轻人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殿下,有什么事吗? 】 【嗯。从旧边境伯舰队的方向传来有点奇怪的感觉。】 瑞克提法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旧边境伯舰队,对它在波涛中漂浮的样子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桐原候补】 【是。】 在波浪中漂浮,也就是说引擎已经停止工作。机关处于停机状态也意味着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功能。 【如果我们关闭机关,魔导屏障会怎么样? 】 【我认为,当然会消失 … 】 桐原如愿以偿地说出了瑞克提法尔想要的答案。 这是理所当然的,投降的首先就是表明自己没有战斗意志。 关闭机关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可靠的手段。 【──啊!】 糟糕了──这样的想法充满了瑞克提法尔的脑海。 【通知旧边境伯舰队! 马上重启机关,全力展开魔导屏障!】 舰桥上的全体人员听到这声怒吼声,都惊呆了。 【快点!】 瑞克提法尔的敏锐的感官敏锐地察觉到旧边境伯的背后还潜伏着另一支舰队。 但是,他们并没有被近卫军和旧边境伯的探测仪所捕捉到,舰桥军官对此一脸困惑。 【殿下,我们还没有接受投降的文件… … 】 【够了,快按我说的做! 】 在瑞克提法尔的怒吼声中,通讯官急忙伸手去拿通讯器。 他对准敌舰队的通讯频率,准备开口传达瑞克提法尔的命令。但是来不及了。 【所有人,做好冲击准备!】 瑞克提法尔的声音在他通过皇剑打开的舰艇内部通讯中回荡。 与此同时,旧边境伯舰队的后方传来了白色的光带。 【—— 一〇〇二。旧边境伯舰队从后方受到身份不明攻击。由于重聚束光的扫射,旧边境伯舰队的九成被扫荡,旗舰损害严重。我们的舰队也受到严重损失】 在一瞬间巨大冲击之后,舰内的灯光变成了紧急照明灯,响起了警告声。 负责指挥应急修理小组的维修负责人穿上铁盔和救生衣,冲出舰桥,紧接着阿格斯 · 哈丘利回来了。 【殿下,您没事吗? 】 【我没事。可是… … 】 瑞克提法尔将视线转向窗内的旧边境伯舰队。也就是说,停止机关工作的这些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了连魔导屏障都不知能不能防御住的强烈攻击。/ 近卫舰队方面,虽然所有的舰艇都多亏魔导屏障避免被击沉,但是旧边境伯舰队方面舰艇数量已经减少到了一半以下。 距离袭击才过了两分钟。 【立刻开始救援】 【但是,这片海域很危险。虽然救人是当务之急,但即便如此,还是在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之后进行。】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 … ! 】 桐原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叫瑞克提法尔的人生气的样子。 他愤怒地露出犬齿,瞪视着遥远的海面。 他们接受投降的话,就已经是瑞克提法尔的子民了。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杀害,让他保持沉默是不可能的。 【我来拖延时间。半小时内把救援工作做完。】 【殿下!?】 阿格斯和桐原一起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据悉,在北方攻防战时,瑞克提法尔亲自站在了最前线。 因此,可以理解瑞克提法尔自己提出要参战这一点。 但是对方身份还没搞清。 【殿下、敌人是…】 【前方,距离一〇万,发现和我们重型战舰的最大射程基本相同的战舰。】 瑞克提法尔清楚地记录了刚才那一击的发射地点。 那么巨大的纯热量。确定发射地点并不困难。 【听好了,阿格斯。无论如何要把所有的生还者全部救出来。不能再容忍有人牺牲了。】 【这是… … 当然,我要赌上生活在大海中的人的自尊。】 那么好吧——瑞克提法尔这么说着站起身,走出舰桥。 桐原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从瑞克提法尔喃喃自语的话语中,听到一个耳熟能详的字眼。 那就是《利莫里亚海海战》。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由皇剑消灭海上战力的海战。 (利莫里亚海/皇国和出云之间的海洋) 一阵猛烈的冲击让在踏板上正在行走的根茨抛了下来。那是在为了投降而移乘到对方旗舰的途中发生的事情。 他立刻浮出海面,确认周围。在那里是地狱。 “乌鲁古斯”号战舰几乎失去了整个舰首,像火炬一样燃烧着。一艘巡洋舰在没有时间让船员们逃生的情况下,迅速沉入海底。驱逐舰翻了个底朝天,和他一样被扔到海里的官兵四处漂浮。 他寻找自己忠实的追随者塔利安,抬头看着他所在的“乌鲁古斯”号的舰桥所在地。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探测仪、测距仪还是投光机、舰桥结构本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 】 他呻吟了一声,海水流进了嘴里。 他咳嗽了一声,紧紧抓住漂浮在附近的救生圈。 以同样的方式,可以看到有好几个人在依靠浮轮和木材,但是从整个舰队来看,大概只有二分之一的人。 几乎所有的舰艇都被大功率的聚焦粒子炮击中,瞬间沉没。逃脱的时间都没有。 【可恶! 】 射击的不是皇国舰队。如果是他们开的枪,根本没有理由让他们投降。 因为在战斗开始之后,作为第一击发射这个攻击即可。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他避开偶尔出现的士兵和他们的尸体,朝着皇国舰队的方向游去。 一道光从天空掠过。瑞克提法尔笔直在天空飞翔。 他心中有一股急速酝酿的愤怒,令人奇怪的是,皇剑竟然容许了这一点。 残忍的杀戮。 这次攻击,尽在这一句话里。 对连魔导屏障都没有展开的舰船使用对要塞级重聚焦光炮的行为,瑞克提法尔的内心表现出可怕的厌恶。 即使在战斗中发生同样的事情,瑞克提法尔也不会如此愤怒。 战役是一种契约,其内容是在伤害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置身于同样的境地 当然,瑞克提法尔也知道这是理想论。 即使他自己希望亲自站在战场上,臣子也不会轻易答应。除非有政治意义,否则他不可能上战场。 这是只要他有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就无法逃避的现实。 他不是军人,他是下一任皇王。 皇王不仅站在军人的顶点,也是站在国家的顶点的人。因此,不能与军人承担同样的责任。 在瑞克提法尔所肩负的责任中,没有作为军人的责任。 但正因为如此,瑞克提法尔才会对这种情况感到愤怒。 【不要以为能在我眼皮底下屠杀我的子民,然后活着回去。】 旧边境伯舰队在向他投降后就属于瑞克提法尔要保护的百姓。 如果现在不是军人的旧边境伯舰队的船员受到虐待,他就有义务报复对方。 《第六次功能限制壁垒解除》——在瑞克提法尔的视野里跳动着这些字母。 限制皇剑功能的三十三道障碍中,有六道已经解除。 光凭这一点,就有和龙族相比的力量。 【我来了,我的敌人。】 漂浮在海上的黑影映入瑞克提法尔的眼帘。 被抑制的航迹有七条。中间有一条波浪较大的航迹,在其前端有一艘正在冒着水气的舰艇。 这艘船的倾斜装甲和魔导装甲显然考虑到了敌对性,比“安加兹”号还大了两圈。 单体型的舰体上覆盖着水蒸气,其来源是安装在舰首的超大型单装砲塔。显然十载冷却中。【——战斗机动〈対舰装甲近距离格斗战〉。战斗开始】 瑞克提法尔双手握着两把没有刀刃的刀,闪着摩擦的光芒在海面加速。 ——————————————————————————————————————————— 【用魔力波来寻找他的位置! 】 【不行! 对方的波动太大,探测元件都烧坏了!】 对于部下的报告,他只能绝口不提。 近距离捕捉到战舰的动力炉也不会产生任何问题的元件,居然承受不了对方的魔力波动。 在他的常识看来,这已经是一只怪物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 而且据他所知,那个国家只有一个人能像那个样子做出这种事来。 【为什么一国之主在这种地方挥剑? ! 】 从舰桥上看到的舰首。在那里有着能震撼整个舰体的冲击而降落的存在,伴随着他的动作,红色的光芒疾驰而过,将舰体本身切成圆片。 警报响彻舰桥。 舰长紧紧抓住座位上的扶手,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舰首特装波动炮损坏! 同样舰首鱼雷发射管全损! 舰首区域渗水… … 防水隔壁无法启动! 】 即使启动了,在舰艇本身被切断的情况下又会有多大的效果呢。 由于爆炸等原因,舰首有时会被切断。帝国海军的记录中也记载着这样的事例。 但是,并没有发生舰艇被一个个体解体的事例。 他经历过许多与强大的种族的战争,也经历过与巨大的海洋物种的战争。 正因如此,现在的舰艇状况完全缺乏现实感。 为防备敌人发起白刃作战的可能性,舰艇周围有十多个、展开二十多重的抑制魔导传输的结界。 在结界里面,那个怪物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快、全员退舰准备】 他担任舰长已经两年了。一直以来有作为影子支撑帝国的自豪感。但是,似乎再也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 【怪物… … ! 】 他知道,在他们生活的世界里,存在着他们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 然而,随着技术的发展,许多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人们开始相信自己有无限的可能性。 这恐怕是事实吧。只要不知道尽头,这种可能性就是无限的。 【可是… … 可是… … 】 如果咬紧嘴唇,鲜血的味道就会扩散到嘴里。 每一次,每一次,每当身体晃动一下,船舰就会被削去一块。 第一主炮塔从根部被切断,坠入大海。 第二主炮塔被切断,发生爆炸。 第三主炮塔企图进行反击,被刺穿后赤热化,从内部爆炸。 【什么啊?怎么回事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 在舰桥要员陆续离开的情况下,他继续喊叫着。 副官抓住他的手臂,建议他下舰。 【阁下! 幸存者都在退舰作业中,阁下也快点!】 【跑了又会怎样! 我是影子,我们们都是影子般的存在啊! 就算我们活下来了,本国也无我们容身之处! 】 如果是士兵或下级军官的话,回到本国也许只会受到监视。 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意外死亡’或‘病死’。 【但是我们必须让阁下活下去!我们必须让人们知道,被称为童话故事的‘利莫里亚海海战’绝对不是空想,而是现实!现在我们的本国并没与他们为敌,但是迟早… … 早晚都会开战的!到那时候,阁下的经验将对贵国至关重要! 】 也许副官的话只是为了让他活下来的权宜之计。 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副官。 【我知道了… … 】 敌人慢慢地走着,将舰体分割开来。 在舰桥上俯视着他的样子,他吐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你的力量会毁灭你自己。那是对人类而言太过强大的力量。】 最后,他离开了舰桥。希望有一天我们会在某个地方相遇。 【一颗流星从蛮族的大陆降临。】 这是一位海军水兵在日记留下的一段话。 他把年轻时期的水兵生活编辑成书籍出版。其中有一段就是刚才的内容。 虽然以日记为基础写成的自传并不怎么畅销,但只有这段不明细节的文字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流星在甲板上拿出闪闪发光的刀,挥舞着。结果,主炮和大主炮像加热的黄油一样被轻易地斩断。】 在自传出版之初,原水兵曾说过这部分是创作出来的。但是,他告诉亲近的人,这部分是事实。 【横刀斩下的主炮塔… … 再斩一下,舰体就被劈成两半。厚重的装甲板被劈开,舰艇很快就沉没了】 不可思议的是,尽管造成了这么大损失,却没有任何关于这次损失的报道。 因此,他被一些恶意分子称为骗子,但其他部分的描述大体上是正确的。 【七艘舰队中,只有一艘幸存下来。司令官以下的幕僚也牺牲了一半左右,我们不得不乘坐狭窄的驱逐舰回国。】 对于这艘驱逐舰,没有任何记录上记载着该舰的舰名。 在日记里写道,[回国后,他们把我们关在某个船坞里] 但是没有修理同一时期损坏严重的驱逐舰的记录,真相消失在黑暗中。世界的黑暗就是如此之深。 ◇ ◇ ◇ 【快点,就算使用舰内所有空余的区划也要把所有人都救出来,我们要向殿下保证过,绝不会抛弃我们的同胞。】 【了解!】 遵照阿格斯的命令,统率医务科的军医少校在显示窗口的对面敬礼。 他已经换上了手术服,现在就要奔赴战场。 【在整个舰队中,除了外围的巡哨舰以外,其余的全部都用来执行营救任务。目前敌人正在专心应对殿下。】 【不过,也有可能有埋伏在海底的士兵… …】 【这片海域有一群双角鲸鱼群,普通的水下舰艇根本无法进入。】 水下潜艇还处于发展中,现在尚未开发出能够战胜海洋生物的潜艇。 遗失的武器中有一艘叫做海中战舰的东西,但那在遥远的国家中有一艘而已。很难想象它会出现在这片海域里。 【因为战斗的原因鲸鱼们也很紧张吧。即使发现我们是盟友,也有可能无法抑制本能。有必要尽快离开这片海域。】 【是,长官。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会投下海下探测器。】 【那就好。】 阿格斯再次站在从舰体中露出的舰桥中央,挽着胳膊睥睨着前方。 他的战场就是这座舰桥,不能像以前那样下到甲板上抢救伤员。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坐下,而是用自己的脚站着。 为了意识到自己是这艘船的负责人,他把想要即将开始奔跑的双脚死死摁在地面上。 相反,一个女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她的身影也进入了阿格斯的视线。 【是伊奇蒙奇的血脉吗? 这是因果报应吗? 】 一个曾经在海战中打败过祖国舰队的人的后代,现在又要拯救那些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本国人。 在阿格斯看来,这件事就足以证明伊奇蒙奇家族的祖先及他们的子孙的行为是正确的。 【如果这是一个契机,我们的防御势力就会更强大。】 被昔日的英灵们所喜爱的这个国家。阿格斯现在为保卫祖国的舰队全体官兵感到骄傲。 【或许我们终于能对逝去的祖先们挺起胸膛了。】 护国护卫队。 他们终于可以这样自报家门了。 【追加止血棉! 快点! 】 【是。】 舰内的大食堂现在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手术室。 原本食堂可以分隔成好几个房间,再加上消毒等也是比较方便的环境。 因此,它成了一家野战医院,很多患者被一个接一个地送入医院。 【候补生! 快点! 】 【我知道了!】 从甲板上搬运重伤者回来的桐原,就这样作为见习护士担任手术的助手。 在骑士学校理所当然地接受过作为军医的教育。 因为不管是哪个兵种,都要正确掌握自己的身体状态,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自行进行治疗。 指挥官应该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这种思想根深蒂固。 【碎片刺入肺部… … 候补生,你能使用高精度再生魔法吗? 】 桐原担任助手的医生是一位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女中尉。 军医中尉是分配到前线的医官中级别最低的。她的下级军医少尉还是实习生,很少上前线。 【可以,但不是很熟练… … 】 【那就够了。配合我的信号,把这个和这边的血管连接起来。】 医官所指的血管,现在还在继续吐出红色的血。 再这样下去病人就失去生命了。 【可是我没有经验。】 【现在积累经验就行。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米拉平原。】 可怕的景象至今仍然出现在她的梦里。但是,她很憧憬她见到的部队指挥官双胞胎公主的能力,于是便加入了近卫海军。 她认为这是今后的皇国中,最接近前线的地方。 【你的手可以拯救很多人,我向你保证。所以,现在翻过这道墙吧。】 她不会因为对方是伊奇蒙奇家族的公主而区别对待桐原。 在此基础上,她断言桐原可以拯救很多人。 【在这种情况下,你仍然不会迷失自我。这样的人很强大。】 虽然看不见隐藏在卫生棉口罩里的嘴角,但医官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桐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我明白了】 桐原集中意识,反复多次地运用已经铭刻在心里的魔法。 用自己的双手第一次拯救某人。她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开始了。】 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如果露琪蒂当时在场,她可能会被桐原的样子吓到。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和娜吉·伊奇蒙奇在战场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想拯救谁。在这一念之下战斗到底的巫女。她的继承人如今在皇国诞生了。 ◇ ◇ ◇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看到皇国近卫海军再次出现,眯起了眼睛。 一艘接一艘地驶入港口,停靠在岸边的舰艇看起来几乎完好无损。 然而,里面有许多伤员和牺牲者。 她静静地闭上眼睛,祈祷死者得到安息。 【──陛下】 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背后的,是将她直属的密探们团结在一起的男人。 这个仆人几乎没有什么特征。他是个非常普通的人,即使在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会记得他。【瑞克提法尔殿下给我们带来了关于下一次讨伐战的详细情报。】 【哎呀,他发现了。】 【是的。】 在皇剑面前,任何隐蔽的魔法都毫无意义。 如果想蒙蔽皇剑的双眼,也必须准备一把皇剑,或者其他可以与之匹敌的魔法器具。 【好吧,既然是对方,这次就原谅他吧。】 【谢谢。】 他跪在帕尔瓦蒂亚十二世面前,举起一个信封,里面装有瑞克提法尔给她的战斗详情。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接过那只没有装饰的信封,打开信封之前问向男子:。 【瑞克提法尔殿下说了什么? 】 【是。以后将把与我国的非正式联系交给侍从武官候补处理。】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的一边的眉毛扬了起来。 对于桐原的才能,她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但和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人作为窗口。 【还有一件事。殿下认为侍从武官候补是‘玛丽亚的最爱’】 【哦,原来如此。】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终于明白了瑞克提法尔的意图。与此同时,她也确信王国在瑞克提法尔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国家重镇苍龙公和前皇室家族的现任主人。如果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的话,即使是重要的情报也能毫不疏漏地传达出来。 再说,谁也不会认为前皇王家和公爵家的主人在搞什么密探游戏。 【这意味着我们国家将有一场大风暴… … 】 帕尔瓦蒂亚十二世望着港外的天空。地平线附近的积云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世界总是像潮水一样不断流动,即使是世界各国也不会改变这个趋势。】 海贼女王将信封抱在胸前,目光锐利地望向远方的云朵。 【战斗即将来临。】 第五章 皇国的公主、帝国的姐弟 葛罗莉艾·德尔·阿尔玛达这一天非常不高兴。 被召回帝都后,最后被赶到没有什么重要工作的闲职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这只不过是极少的一部分。 时这时使她不高兴的主要原因,在于现在她所在的地方,以及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的人。 【啊,怎么了,葛罗莉艾,你不喜欢艾伯埃尔产的红茶吗? 】 【也不是不可能,据说葛罗莉艾更喜欢平民喜欢的廉价红茶。】 第一公主伊德维格大公帕鲁耶特 · 米迪 · 阿尔玛达。 她外表看起来年轻到让人难以想象她已经快四十岁,但无论是浓妆艳抹还是仿造物般的美貌,都与人偶所具有的冷漠和恐怖相通。她招收有帝族血统的有力贵族男子入赘,兴建了大公家族,还雇了好几个年轻的男子当情人,侍奉她,但从来没有生过孩子。 第二位皇子拉德克鲁斯大公加尔盖安 · 鲁德里亚 · 阿尔玛达。 他戴着眼镜,瘦削的身躯让人联想起某个乡村学校的老师。但是,他年轻的时候经常把自己中意的女孩绑架,破坏身心,然后扔掉,几次骗过父亲薛西斯十世的直觉。现在他是帝国五大公家之一的拉德克鲁斯大公家的家主。 然后还有一个人。 【下等货。就算不知道红茶的味道,也能治理国家。】 第四皇子麦克斯特尔大公巴列斯特罗拉 · 菲尔德 · 阿尔玛达。 他和他的姐姐和哥哥一样,领导着五大公家之一的麦克斯特尔家族。他用军服包裹着强健的身躯,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但是他真正的恐惧在于他那既残酷又冷酷的智谋。葛罗莉艾被召回帝都的事,据说就是这个人策划的。 根据谣言,他与军队内部的联系比葛罗莉艾的联系还要深。 【哼,一个连茶叶都不懂的无教养者,能治理好一个文化苗圃所在的国家吗? 】 【文化是在现在之后才会出现的。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毕竟是过去的遗物。如果你吹嘘自己的话,那就活到100年后吧。】 巴列斯特罗拉的话里明显地流露出对姐姐的蔑视。 【啧! 】 虽然她用装饰着羽毛的扇子遮住了嘴角,但帕鲁耶特的乍舌身三人还是听得很清楚。但他们不会做指责那个的无意义的事情。 他们知道。兄弟姐妹般相貌相似的我们,是把各自视为敌人的关系。 【好了,好了,今天是葛罗莉艾回家的日子。稍微都相处的融洽一些吧,亲爱的帕鲁姐姐,和巴鲁?】 虽然加尔盖安用儿时的称呼来安慰他们,但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对他们的蔑视。 在他看来,他们之间的战争看起来很可耻,因为他相信,在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的情况下进行的隐秘政治攻防才是最好的战斗。 【少胡说八道了,加尔盖安。你就是个不敢露面的懦夫。】 但是巴列斯特罗拉很难接受他的这种态度,因为巴勒斯特罗拉喜欢像武士一样站在事物之前。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说哥哥的政治手段是“胆小鬼的战争”。 【哈哈哈,好过分啊。以前明明很可爱的。】 【以前的事都是一些无聊的回忆。】 巴勒斯特罗拉挽着双臂,像一尊石像一样纹丝不动。只有破裂的嘴唇和鲜血淋漓的眼睛在动。 葛罗莉艾为哥哥和姐姐的舌战皱起了眉头,她想知道被叫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这个地方——在帝都的附近,在曾经的皇太子迪多利亚的家里。 【啊,对了 … 】 加尔盖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思考的样子,说道。 【葛罗莉艾,我听说你见过哥哥了。他健康吗? 】 果然不出所料,葛罗莉艾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看破了姐姐们的想法。 同时,她也很快明白姐姐们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曾经,这所宅邸是帝族的别墅之一,只有皇太子才被允许使用。然后现在,这所房子里有四个人。 那三个人想对葛罗莉艾说,只有他们配得上这个国家的皇太子,甚至配得上帝王。 不是逃离帝都沦陷的葛罗莉艾,而是君临帝都的自己才应该坐上那个位置。 但对葛罗莉艾来说,皇太子的地位毫无意义。如果能够自己的选择的路的最后得到结果就好了,但是我不想以皇太子为目的走自己的路。 【——看上去很健康。嫂子和侄女们也都很好。】 葛罗莉艾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加尔盖安的问题。她不想通过表情提供给三人提多余的情报。 再说,她也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不会老老实实地承认这三个人是哥哥姐姐。 她认为,拥有比自己更优越的能力、以更优越的心态对待这种能力的人,才配称为哥哥或姐姐。 被血统和虚假的力量所玩弄的愚蠢的人。葛罗莉艾对他们三人的评价就是如此。 与此同时,被葛罗莉艾评价愚蠢的三人,他们对其他三人的评价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彻底贬低除自己以外的人,从而提高了自己的地位。 【嫂子… … ? 是不是和一个狗奴隶搞错了? 】 很多人不承认迪多利亚的妻子基里尔是皇室成员。 葛罗莉艾知道很多贵族和帝族称她为兽人。其中也包括帕鲁耶特。 【一个兽人竟敢也配称为王妃,简直是愚弄天下的暴行。我真想抓住她,把她处死。】 【不要说什么处刑这种可怕的话,姐姐。我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谁会听到这话。】 加尔盖安露出柔和的笑容,责备帕鲁耶特。 但葛罗莉艾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比帕鲁耶特更严厉。 这个男人诱拐过那时里还不是王妃的基里尔。 虽然他还策划过想品尝一下当时被皇太子迪多利亚中意的兽人,但是那时他被认真的迪多利亚狠狠的揍了一顿。 从那以后,加尔盖安就对迪多利亚恨之入骨,还派了好几个刺客去伤害他的宝贝基里尔、米歇尔和玛蒂莉埃。 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都被迪多利亚阻止了。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加尔盖安? 】 【当然,我欠他一个人情。】 葛罗莉艾暗自咒骂,这不是恩情,而是怨恨。 基里尔曾因加尔盖安的刺客中毒,在生死边缘徘徊。 葛罗莉艾不愿原谅加尔盖安,因为他出于无聊的自尊心,想要伤害她敬爱的嫂子。 【我听说他的女儿很快就要嫁给南方的蛮族了。应该和蛮族很般配吧。】 【哥哥也应该会为这段姻缘感到高兴吧】 【好姻缘? 哼,不知道在想什么… … 野兽只要互相缠绵就行了。】 【──!】 葛罗莉艾手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声。 葛罗莉艾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愤怒握紧了拳头。在强韧的肌肉的压力下,有着强度堪比特殊钢材的骨头折断了。但很快就开始痊愈,疼痛也随之消退。 拥有当代最强的龙杀手这个名字的人并不是什么花花公子或醉鬼。 她从痛苦中恢复了平静,用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帕鲁耶特。 葛罗莉艾的表情,甚至连红莲般的愤怒也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那是受直觉支配的,以前的她无法浮现出来的表情。 【人类也是野兽。原来如此,姐姐说得没错,最近姐姐好像也很享受呢。】 【葛罗莉艾! 你… … ! 】 葛罗莉艾听见帕鲁耶特的牙齿嘎吱作响。她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漂亮的贵族子弟到自己的宅邸玩。 人们通常认为位于帝族立场之人过着奔放的性生活,但实际上只是极少部分帝族的爱好而已。 葛罗莉艾直到现在也没有过性经验,而迪多利亚只爱基里尔。 巴列斯特罗拉除了自己的妻子和宠爱的公主女儿之外,对别的事情不感兴趣。 因为可以被原谅,所以可以这么做。 迪多利亚和葛罗莉艾认为,这是帝国的一个可怕习俗。 被权利蒙蔽双眼、忘记义务,不就是政治家最大的罪过吗。 【最多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听说,姐姐最近很喜欢的皮格玛伯爵公子,欠了一个和加尔盖安哥哥关系很好的放债人很多钱。】 【什么! ? 】 她一脚把椅子踢翻,站起身来,一脸茫然地瞪着喝着红茶的弟弟。 【加尔盖安,你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 【亲爱的姐姐,你相信葛罗莉艾说的话吗? 】 【你现在说的话就足以让我相信了… … !】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 加尔盖安看着用充血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姐姐,不禁苦笑起来。 【没什么,因为我找到了姐姐喜欢的男人。所以送了点小礼物。】 【连信都不附就送礼物? 哈哈,毕竟是一个下贱女人生的孩子,真没礼貌。】 【────】 帕鲁耶特的嘲讽使加尔盖安的表情消失。 他的母亲原本是出入城堡的古物商的女儿。偶然间,他被薛西斯十世看中,成为贵族的养女被召入后宫。 但因为是平民出身的女人,受到其他贵族出身的妃子们的暗中骚扰,在生下加尔盖安不久后就自杀了。 他的父亲,帝王,没有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 【愚弄死者是小人物做的事。自重点吧,帕鲁耶特。】 【巴列斯特罗拉… … ! 你要庇护这个流淌着卑贱血脉的哥哥吗? 】 【庇护? 果然是小人物的直觉。如果是嘲弄那些死了不会说话的人的卑鄙小人,恐怕是无法理解的。】 【什! 】 她整理好裙摆,坐在椅子上。 葛罗莉艾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在她懂事之前,这对兄弟姐妹就开始互相敌视对方。 被围绕着帝王宝座的互相争斗的命运玩弄着。 仿佛是前世的仇敌。 即使在这样的场合继续待下去,只会让自己不舒服——得出这样结论的她静静地站了起来。 【各位,我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 也许姐姐们想知道她去找迪多利亚的真正用意,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意。 她只是去看望哥哥、嫂子、侄子和侄女。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如果误会了话,那就让他们误会去吧。 他们对放弃帝位继承权的哥哥仍然心存恐惧,葛罗莉艾从心底里蔑视他们。 【是啊,真是一段无聊的时光。】 巴列斯特罗拉跟着葛罗莉艾离开了座位。他根本不把兄妹们放在眼里,而是披上挂在椅背上的披风,在葛罗莉艾之前离开了房间。 葛罗莉艾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向瞪着她的姐姐和假装漠不关心地摆弄茶杯的哥哥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被暖气加热的房间后,走廊里的冷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她深吸了一口气。进入肺部的空气,仿佛冲刷了在那个房间里积存的污物。 葛罗莉艾仿佛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耸了耸肩,然后把目光转向窗外。 【——又到了白色的季节了吗?】 (哈哈哈,没事本作是后宫,希望你也早点入住后宫,我还挺欢葛罗莉艾这个角色的) 从窗户望出去,灰色的天空闪耀着光辉,仿佛要把积在里面的雪撒在地上一样。 她为了在下雪之前回到家里而加快了脚步。 葛罗莉艾走出宅邸,站在那里的是巴列斯特罗拉。 他披着披风,呆滞地望着天空。 他发现葛罗莉艾出现后,便默默地扔出一个信封给她。 【什么……】 葛罗莉艾抓住旋转着飞来的信封,瞪着突然行动的巴列斯特罗拉。她正要开口询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被巴列斯特罗拉制止了,他低声说道:。 【让你执着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他在南海已经胡闹了一段时间。连我手下的小商会都有情报,可以说全世界都在传播同样的情报吧。】 葛罗莉艾听了哥哥的话,急忙打开信封。那里有一大堆关于南洋海战的信息。 【〈统一帝国埃琉森〉的秘密舰队除一艘战舰外其余全被歼灭… … 】 葛罗莉艾对这篇文章最感兴趣。 她以世界最大的国家〈统一帝国埃琉森〉为对象,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不可能不感兴趣。 【因为是隐秘舰队,对方不会公开说什么的。不过,他们一定是会敌视皇国。】 葛罗莉艾觉得巴列斯特罗拉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对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只是保持沉默的哥哥来说,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无所谓,好好选择你的敌人吧。】 巴列斯特罗拉说完就离开了。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自己马车,光看他的样子,或许他最适合当帝王。 【——所以我才执着于他啊。哥哥。】 葛罗莉艾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挂着一丝可怕的微笑。 ◇ ◇ ◇ 南海战役结束一周后。 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他眼前,是连接皇城和后宫的架空回廊,和建在回廊上的应急防护墙。 那道防护墙是用家具和为了应对室内战而放在在仓库里的钢铁盾牌砌成的,顽固地拒绝他进入后宫。 直到今天早上为止还能正常通过,看来是白天她们就决定建造的。 少女骑士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带着歉疚的神情,瑞克提法尔挥手叫她不要在意,然后又叹了口气。 【那么… … 她们有什么要求吗? 】 【现在,我也不明白。莉莉西亚说‘我要和瑞克提法尔大人一起去骑士学校!’等她捏造的一些废话】 站在旁边的露琪蒂的话非常冷淡。她让自己的部下也就是在皇城工作的近卫们准备了椅子和桌子,稳步且顺利的进行着长期站的准备。 后宫的妃子被囚禁起来,这是前所未闻的。 此外,她们被关在后宫里,所以不能向这方面的专家卫视厅或军队求助。 姑且从在皇城工作的近卫将兵中召集了很多女性… 但是,她们带着困惑的表情看向占领了回廊另一半的特别护卫旅的同僚们——至少在立场上算同僚——互相凝视着。 【过几天她们就会把要求传达给你的吧。如果对面有玛丽卡谢尔准将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 【嗯,我想也是。】 【或者说,殿下,您的语气已经和 平时一样了。】 【不,总觉得认真对待这事太傻了… … 】 勤勤恳恳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心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家被围了起来。干劲也一下子消失了。 露琪蒂回答说: “是吗? ”然后坐到桌边,一边啜饮着近卫队沏好的茶,一边向瑞克提法尔推了推旁边的椅子。 瑞克提法尔瘫倒在椅子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这是作为摄政提出的问题吗? 】 【如果能得到答案的话,哪个都可以】 【好吧,那么告诉你一个答案吧。】 【是吗】 瑞克提法尔毫不掩饰自己不抱太大希望的样子,随意点了点头。好像觉得反正听到答案也理解不了。 【简单地说,是因为你放任公主们不管。】 露琪蒂的话简单明了,可是瑞克提法尔似乎还是没明白,只能歪着头。 【我不记得有什么放任不管的。】 【这是殿下的主观看法。对我而言世间一般的新婚家庭和未婚夫妇之间,就像人为的灾难一样,互相粘在一起,不顾别人的烦恼,不理睬别人的眼光,互相腻歪在一起。】 【我认为那是极端的例子。】 【皇王府不会说谎】 【是吗… … 】 瑞克提法尔一边向放下茶杯的近卫道谢,一边啜了一口。 他不同意露琪蒂的解释。 【我没有说谎,殿下。而且,从初代到上一代,每一位皇王都在政务生活和后宫生活的平衡上吃尽了苦头。特别是殿下,突然披挂上阵,同时间段迎接正妃和侧妃。因为某种顺序排位不适用,如果你不好好处理的话,小心被从后面刺伤。】 【顺便说一下,至今被刺伤的人是… …】 【没有,真是太好了,马上就会出现第一次壮举了。】 【这可不是什么壮举。】 因痴情纠纷而造成的杀伤事件不断发生。 皇都每三天也会发生一次类似的刑事案件。 【男人不懂女人心,女人也不懂男人心。只能各自揣摩。】 【嗯,也就是说我连揣摩都做不到】 【是的,完全正确】 露琪蒂和周围的近卫将兵纷纷点头。 瑞克提法尔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 仔细想想,现在自己被女性包围。也就是说在敌中孤立,四面楚歌。 明白自己所处的危机后,他在心里呐喊。 (谁都可以,快来帮我一下啊… … !) 现在的状况远远超出了他能力范围。 【嗯,关于这一点,今后我打算努力改善… … 】 瑞克提法尔的额头慢慢渗出讨厌的汗珠。 但这里有一个女人对他的借口视而不见。 【光靠努力是不能使女人幸福的,殿下。】 【您说得很对… … 】 致命一击。这一次,他已无翻身之策了,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 可是露琪蒂的话让他有了头绪,想到打破这逻辑和理论的壁垒的方法。 【可是,如果不努力的话,女人马上就会发觉。所以还是要努力,而且还必须拿出成果。】 【真严格啊… … 】 【如果你认为这样很严厉,结婚前一定会被公主捅一刀的。当然,她不会刺死你的。】 【我不能说不死就没问题… … 至于这个嘛… … 】 【总之,先听听公主们的要求吧。所谓好女人,就是让男人知道努力才能实现的最高的要求是什么】 【哦,我明白了。但是如果她们的要求不符合那个条件呢? 】 挽着胳膊呻吟着的瑞克提法尔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露琪蒂摇摇头,准备开口说道────【对方也要尽力而为。只有殿下努力是不公平的,这样总可以吧。】(这句话是玛丽卡谢尔说的) 但是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发言。 【────】 露琪蒂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声音的主人,那个腋下抱着便签的女人。 【玛丽卡谢尔,你来了啊 】 【是的,殿下,事情发展成这样真的很抱歉。请之后下达处分。】 【不,如果事态没有波及到后宫之外,那只是私事。不需要处分。没有人会因为父母、兄弟、夫妇的吵架而惩罚他们,除非他们做的太过分了。】 玛丽卡谢尔站在桌子旁,然后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但是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他只是笑着赞扬她的努力,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玛丽卡谢尔在职务方面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她犹豫着要不要牵他的手。 但是当她犹豫不决的手被瑞克提法尔抓住的时候,她好似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是吗?】 【是的。】 瑞克提法尔牵着玛丽卡谢尔的手。他们互相浮现出暧昧的笑容,心中产生小小的连带感。 【那么她们怎么说? 】 【哈哈,这是公主的要求】 递过来的便签。解开扣子,里面是一个六叶信封。每个信封都用不同封蜡封好,这样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了。 莉莉西亚、梅里艾菈、菲莉儿和法莉儿都允许有自己的纹章,而封蜡纹章则是将其略加简化。 与之相对,雅莉亚和莉蒂则用在进入离宫时瑞克提法尔赐予的纹章作为封蜡使用。 【嗯。】 六个纹章之间相互比较。他不知道该先看哪个。 他盯着信封,想知道拆开哪个受到的冲击会比较小。 【殿下,如果你困扰的话,先拆开这个怎么样?】 也许是注意到了瑞克提法尔额头上的汗水,玛丽卡谢尔指着一只信封。上面是是雅莉亚的花和十字星封蜡。 那是咏叹调的纹章。 【您说是这次事件属于私事,如果先拆开谁的都可以的话,我想先拆开这个比较好。】 【那就这么办吧。】 【啊,真的好吗?】 对于比想象中更轻易下定决心的瑞克提法尔,玛丽卡谢尔更着急。 虽然辅佐摄政是她的职责,但居然这么简单就接受真的好吗。 但是,瑞克提法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毫无反驳之意。 【嗯,优柔寡断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拐弯抹角,会很痛苦的。】 【是、是啊… …】 瑞克提法尔拿起近卫军准备的剪纸刀,把封蜡剥下来,拿出信纸。 他没有注意到玛丽卡谢尔看到自己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么,雅莉亚有什么要求呢】 他打开一张三折的信纸,中间有一行优雅的字。 内容是——《想用殿下的赠予衣饰装饰全身》 【不愧是花妃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满足殿下和她自己的愿望。】 露琪蒂发表了她的看法。玛丽卡谢尔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呃,这是说… …】 【从内衣到装饰品等小物件,都由殿下挑选出来送给雅莉亚大人。如果殿下同意,我们明天就派一个手艺好的工匠进城。后宫的工匠虽 然手艺也很好,但是如果是送礼物的话,我认为还是选择外面的店店铺比较好。】 露琪蒂脑海中浮现出几家与皇王府有往来的店铺,同时算出这里需要的预算。 算出来的数字,作为用在侧妃身上,暂时还是可以接受的。 对皇王府来说,不能准备出皇王或摄政所需的预算是极不光彩的事情。 尤其是用在妃子和孩子的预算必须富余。 【皇王府应该没有问题。】 【是的。】 【那么,就这样安排吧。】 【是。】 瑞克提法尔接受掌管财政的露琪蒂没有问题的判断,决定接受雅莉亚的要求。他下定决心,要在明天之前确定好送什么礼物。 接下来,瑞克提法尔选择的是新月和十字星的纹章。这是他送给莉蒂的纹章。 【那么,莉蒂写了些什么? 】 和刚才一样,打开信封,角落里有一行小字,像是在表达她的歉意。 【还真符合她的性格啊】 【是啊。】 轻声细语的瑞克提法尔和感觉理所当然的露琪蒂。 两人看了看信纸,确认里面的内容。 【最近眼镜的读数有点不太合适,所以我想要换一副新的眼镜。——然后,可以的话我们一起… … 】 【写到这里就停笔了。之所以没有重写,大概接下来想说的是一些任性的话吧。您觉得呢? 】 露琪蒂问他这个问题时,他的意识正对着信纸上的笔迹。 好像她在信纸上又写了一个请求,然后放弃了,重新写了这个。 瑞克提法尔对此感到好奇,他通过光学处理分析了痕迹,辨认出了这些字母。 (『想要孩子』──唔… …) 莉蒂可能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虽然如果使用皇剑的功能基本上可以让她生下一个孩子,但如果这样,对于生下的孩子感到抱歉。 再说,莉蒂一定是写下来后无法忍受这种羞耻感。 【殿下?】 瑞克提法尔信心十足地点点头,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么我的答案也早已确定。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有一点自尊心和虚荣心。 我不会让女性做到这种地步还拒绝她。 【拜托你帮我安排一下】 【是】 露琪蒂似乎早就料到了瑞克提法尔的回答,没有特别反驳,便命令身边的卫兵拿来一张空白的命令书。 为了让摄政和侧妃上街,需要安排秘密护卫。 仔细一看,玛丽卡谢尔也在对手下耳语。 瑞克提法尔一边斜着眼看着露琪蒂和玛丽卡谢尔开始了各自的工作,然后伸手去拿下一个信封。 刻着十字星盾牌和长着翅膀的龙。 盾牌下装饰着一种类似药草的东西,可以辨认出是红龙公主法莉儿的纹章。 【‘想要进入图书馆’—— 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可爱啊】 【什么? ! 】 当瑞克提法尔喃喃自语的时候,一声熟悉的怒吼从回廊另一头传来。 瑞克提法尔急忙用双手捂住嘴。露琪蒂和玛丽卡谢尔略带轻蔑地看着他。 【为、为什么会听到?】 【通过控制声音的传播来捕捉远处的声音并不难。在室内风的影响也很小。】 玛丽卡谢尔回答瑞克提法尔的疑问。 查阅皇剑,确实发现类似的说明。 【那么,这个能办到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迫切转变话题的瑞克提法尔,似乎认为自己刚才没有说错话。 露琪蒂叹了口气,回答了主君的问话。 【我们会发放后宫文库的使用许可。本来只有皇王才能进入的地方,但是如果殿下允许的话是可以的。】 【不会有危险吗? 】 【危险的书籍都放在里面的禁书库里。法莉儿大人也不会要求进入那里吧。】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是】 露琪蒂再次写起命令书。玛丽卡谢尔也急忙向部下下达指示。除了皇王和皇太子之外的其他人进入文库,关于警备方面应该要有很多变化吧。 【接下来是……】 这个纹章和法莉儿的很像。但是盾牌下面装饰着的不是草药,而是蛇。 瑞克提法尔听说,毒蛇的毒药也可以入药,因此菲莉儿很喜欢把它包含在纹章里。 【我想在后宫里建一个研究室,最好可以承受爆炸的坚固的研究室。】 危险度突然上升了起来。 听到瑞克提法尔的话,露琪蒂和玛丽卡谢尔都无法冷静下来。 【我们可以把其中一个隔间重新装修一下… … 】 【呃、警备怎么办? 】 【可以在附近建一个避难壕。】 【好吧 …】 两人偷偷交谈着,然后一起点了点头。 【没问题吧? 】 【【嗯】】 两人同时回答道。 尽管这两个人的回答让瑞克提法尔大吃一惊,但他还是下了命令: “那就这么办吧。” 在露琪蒂和玛丽卡谢尔的工作量不断增加时,瑞克提法尔继续拿起另一个信封。 纹章是支撑十字星盾牌的龙和水精湖恩丁努雷克上盛开的水精花温迪娅。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这是他非常熟悉的梅里艾菈的纹章。 【一整天都在一起】 这句话虽然很短,但三人还是对这个用非常有力的大字写的要求僵住了。 看着彼此的脸,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瑞克提法尔放弃了,他问露琪蒂。 【——有可能吗?】 【——嗯】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了】 【——是】 两人互相露出疲惫的脸庞,将注意力转向了最后一封信。 只有十字星的纹章是莉莉西亚的。 【那么… … 】 想要拆开信封的手之所以颤抖,可能是因为他的本能在敲响警钟。 瑞克提法尔设法控制住颤抖的手,在露琪蒂、玛丽卡歇尔和周围的近卫们的注视下打开了信纸。 【我想和你一起去骑士学校】——果然啊。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情一致。明明已经好几次被告知不行,却还是不放弃,这种姿态值得某种敬意。但是,无论如何不行的东西还是不行。 摄政和巫女公主双双离开城堡,无论是在实务上还是感情上都是不允许的。 【只能拒绝吧。】 瑞克提法尔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信封里。 【只能拒绝吧。】 露琪蒂回去继续写命令书。 【我认为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玛丽卡谢尔不断向部下们发出新的命令。 然后──【什么事? ! 为什么? 为什么被无视了! 我抗议! 我要向瑞克提法尔先生提出严厉的抗议!── 请大家放开我! 今天,我必须告诉瑞克提法尔先生!啊,梅里艾菈小姐,你为什么一副意洋洋的样子!好啊!好啊!我就在这里接受挑战!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的胸部既不大也不小!总之,哪一个先来 ? 总之我要去瑞克提法尔那里!──啊! 你要干什么!啊!谁说我这可爱的胸部很可怜! 】 从回廊对面传来了破坏声。 显然,巫女公主在发脾气,其他的妃子们在压制着她。 三人朝着骚乱的方向瞥了一眼,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今天的“星光天宫钻石广场”也是非常和平的。 序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来自百度贴吧 翻译:skw956925 校对:skw956925 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义兄(姐夫)那样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义兄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不会因自己是个孩子就找借口。 那个时候,我与义兄的立场最为接近。 而且,与义兄立场相近的姑母,或许是最了解义兄的吧。 我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作为义兄的妃子——我的姐姐,或已故的父亲,我的姑母应该更了解义兄。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姑母来说,义兄是个可憎的对象。对我来说,义兄也是怀有复杂感情的对象。 把比我更多的血献给义兄的姑母,一定比我更憎恨义兄。 可是,姑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义兄怀恨在心的样子。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姑母这副模样。 姑妈总是很开朗,面带微笑。 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至今仍在我心中闪耀,是我的目标。 我想变成姑母那样。然后,我想变得像义兄一样。 我想成为一个能够给予人民勇气迈出坚强而伟大的一步的人。 姑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称赞我吗。 义兄看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教会我,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是充满悲伤。 在这个残酷而悲伤的世界中,创造温暖而温柔的小世界是『王』的职责。 无论是其他大陆,还是星空之外,都存在争斗。 我年幼的时候,这片土地上也发生过战争。很多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在这片土地上,我宣布道。 我亲爱的国民们。我还远不及姑母和义兄。但我爱你们胜过爱我的姑母和义兄。今天,在光荣的「阿奎塔尼亚」之名复苏之际,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欢迎来到我们所爱的故乡。 ──统一历元年 阿奎塔尼亚大公兽公 罗德?兹维斯蒂迈尔?格鲁迪阿尔达 第一章 剑与花 我应该恨谁呢。 摄政瑞克提法尔一边抓着苍白的头发一边仰望蓝天。 位于皇都「伊克西德」中心的圣罗华。在几乎位于皇都中心的街道中央,耳边传来的喧嚣让人心情舒畅,从天空洒下的阳光犹如春天般温暖。 但是,他的心中却阴沉沉的,犹如雷雨即将袭来。 【瑞克托先生! 让我们先去三十三大街吧,侍女告诉我今天广场上有集市开放! 】 莉莉西亚拉着自己的手,感觉随时都可能飞到哪里。 『莉莉』是她为了和瑞克提法尔偷偷外出,花了一个晚上想出来的化名。设定为是在皇都做生意的小商家的小女儿。少女的户籍也已备好,其「娘家」为皇王府旗下的商家。 她换了发色和发型,戴着宽边狩猎帽,给人的印象和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因此,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她是这个国家的下一任王妃。 人类的感觉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可能有人会有一瞬间的违和感。但是,在人潮拥挤的环境中,根本无法确认对方的长相。 因此,谁也无法察觉。 或者说,吊在瑞克托的手臂上,嚷嚷着「呀,好厉害」的样子,和她最为巫女公主的印象格格不入。 【请稍等一下。在市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不管怎样你都会迷路的。现在所处是第五大街的木偶街——】 紧抱着瑞克提法尔另一条手臂的白龙公主梅里艾菈,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与三十三大街相反的方向前进。 她的化名为『梅莉亚』,设定是林德维尔姆公爵家分家的千金,由于两家父母间的关系,她和莉莉是青梅竹马。 她的发色虽没有改变,但却扎着单马尾,再加上戴着银边眼镜,所以与人们所知的『白龙公主』印象相差甚远。 从「大贵族千金」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结果,比平时任何时候都吵闹。 与莉莉西亚的谈话也比平时更加吵闹,甚至周围的市民也经常回头看看发生什么。 【那个,莉莉小姐,梅莉亚小姐,现在瑞克托先生感觉很为难。】 最后一人,是在瑞克提法尔背后为了阻止两人左顾右盼的侧妃候补莉蒂。 她并没有像两人那样积极地改变外貌,只是把军服换成了平时穿的衣服。 不过她给人的印象是『军装侧妃』。所以穿平时的衣服就是最好的伪装。 她设定是与哈尔伯恩家族有着长期交往的军人之女,是不习惯士族生活的瑞克托的教育负责人。 在这个群体中,瑞克提法尔表现出很依赖莉蒂的样子,莉蒂也高兴地回应他。 从这种情况来看,在某种意义上说,或许莉蒂是最满足于现况的人。 虽然这是与瑞克提法尔相近的女性群体的共同特点,但她们基本上都喜欢照顾别人。 但是只有一个瑞克提法尔。即使在公共场合,也不能时时刻刻与他一直在一起。 虽然不能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但反过来说,现在的环境不仅不能成为自己的负担,而且还能满足自尊心。 在场的三人都认为今天自己负责照顾瑞克提法尔。 莉莉西亚在前一天和姐姐及她的同学通过通信,详细地被传授了如何吸引异性的知识。 只是这两人,比起帮助可爱的妹妹,更像是为了实现自己希望妹妹她幸福的愿望而帮忙。 对她们来说,莉莉西亚只要表现出成熟的样子就够了。 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稍微逞强一下。 正因为如此,两人虽没有商量过,但却向莉莉西亚传达了同样的指示。 ——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宝贵的时间,现在应该表现出充满女性气质的姿态。 莉莉西亚按照她们的指示行事,结果变成了两人期望的稍微逞强的少女的身姿。 相比之下,梅里艾菈则仿佛想起了以前在白龙宫的生活,给人一种豁达开朗的形象。 她非常清楚,瑞克提法尔平时会因其立场而背负沉重的压力。 出生在四大公之一的梅里艾菈,她从小就认为站在某人面前,立于某人之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白龙宫的时候,她以自己的存在方式为范本,试图给瑞克提法尔指明道路。 这或许是因为她渴望他有把自己视为女人而想要她的欲望。 她有很多种未来可以选择。她的选择中也包括身为君主的妻子那样的未来。现在的举止行为,也与此有关。 而被这些各种各样的想法倾心的男人——除了对现状感到微妙矛盾之外,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瑞克提法尔是像往常一样留着苍白头发的『瑞克托·哈尔贝隆』的形象。 (注:哈尔贝隆,威妮雅老家家名,第七卷听从白龙公凯尔的建议成为其家养子) 哈尔贝隆家族是有名的贵族,他们的陆军中尉头衔是因为之前的边境战争的功绩而得到晋升的。 因此,皇王府认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容易采取适当的行动来蒙混过关。 【呼……】 究竟在哪里便于行动啊。 他的双手被两位公主紧紧地保住,不能随意行动。 环顾四周,有一群男性将刺眼的目光投向了受三名女性倾心的瑞克提法尔。 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哪个贵族的浪荡儿子带着心爱的情妇来到街上玩耍。 事实上,在皇都确实有那样贵族子弟存在,瑞克托现在的形象也并非偏离那个范畴。 即使是瑞克提法尔的被害妄想症,这四人依然非常显眼。 现在,四人所在的地方是「星天宫钻石宫殿」前的广场,来自各地和各国的游客也有很多。 此外,面向游客的摊位也很多。皇都的居民也认为这个广场是充满活力的休息场所之一。 在这样的广场一角,四个人一直在吵吵嚷嚷。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为什么是四个人一起呢? 如果是一个一个来的话,就没有必要这么大吵大闹了) 瑞克提法尔一边在意着被莉莉西亚开始拉长的袖子,一边试图通过埋头思考来逃避现实。 不过,无论怎样思考,答案早已决定好。 不论皇王府如何调整,瑞克提法尔的行程也只空出一天。 随着即将被编入骑士学校,与政府、皇王府和军队的讨论越来越频繁。 谈话本身的时间也延长了,甚至有一天都无法回到后宫或离宫。 但是,这样一来,公主们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不好,所以第二天早上,他只能在后宫里吃早餐。 但是有时连在后宫吃早餐都办不到。 比如,去在视察的军营里过夜,或者长途跋涉去远方,晚上坐近卫军的飞龙返回,然后第二天清晨乘火车再次出行——这样的日子并不稀奇。 (重新想起这些事情,太可怕了… …) 如果没有皇剑的帮助,他早就过劳死了吧。 (等等,如果没有皇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吧) 就像绕圈子一样,关于自己存在意义的疑问在思考领域展开。 使用第三级思考演算的二四〇条回路的瑞克托默想约2秒钟,结果,因在答案上找不到意义而停止了思考。 他已经和「皇剑」合为一体 ,现在没有「皇剑」 的假设毫无意义。 取而代之的是,他一次 又一次地咒骂昨晚的自己。 (如果只有一天的时间,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昨天的自己真是个白痴啊… …) 那个时候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当时的确觉得这是最好的主意。 梅里艾菈的『一整天待在一起』。 莉蒂的『我想要一副新眼镜,如果可以的话,想一起去买』。 然后是和莉莉西亚的交涉和妥协后的结果,一起去约会。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想把三件事集中起来一起解决,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呢。 今天早上,她们三个兴高采烈地走到瑞克提法尔面前,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她们在约定的地点相遇时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该怎么说呢… … 感觉说不出话来… …) 感觉她们体内被冻结的怒气开始慢慢融化,以粘稠的状态喷出──又或者喷出的是瘴气──当时瑞克提法尔身体内的皇剑甚至紧急申请启动超级驱动器 。 为了打破僵局,不能责怪判断需要毁灭世界的『皇剑』。 瑞克提法尔当时几乎都要同意了。 负责三人护卫的近卫们,脸上露出一副难以想象是皇国最精锐的胆怯神情,而另一名偶然路过的近卫侍女则发出难以想象的奇怪声音,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她们三人并没有提高嗓门,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三人只是都露出了阴冷的表情而已──不,只是没有任何表情。 尽管如此,她们三人身上的气氛还是让身经百战的近卫队感到害怕。 (人生的坟墓,非常好。虽然很好… …) 像考虑着『如果死了的话会变得轻松吗』这样的事情,直到身为「皇剑」的自己停止其功能前必须保守秘密。 而且,如果身在坟墓里,随时都可以死。 瑞克提法尔强行说服自己,带着由于牵制彼此而保持微妙距离的三人出城。 幸好三人都没有发现他内心的想法。 但是,如果这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刻,就不能一直害怕下去。 他下定决心,告诉她们第一个目的地。 【总之先帮莉蒂买眼镜吧】 剩下的两人此行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一开始就攻克明确目标或许是他的天性。 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不情愿地点点头,身后的莉蒂则困惑不解。 可能她一开始就没想到他会答应她的请求,她的情绪非常激动。 【殿下,我的眼镜日后再买也行。就算不是日后,在空闲的间隙去买也行… … 】 莉蒂把目光从明显感觉不满的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身上移开,催促瑞克提法尔改变主意。 在这三人当中,她本来就与瑞克提法尔有深厚的友谊,因此她感到很内疚。 这是两人建立在相互谅解之上的关系,与两位正妃候选人毫无关系。 正因为如此,莉蒂和雅莉亚积极避免参与正妃的竞选。 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双方的利害关系。 正妃与侧妃不和的名声,对皇室来说是件不光彩的事。 另外,明确立场的差异,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对此,不仅是她们本人,皇王府负责后宫的部门和负责离宫的部门也每天碰头进行各种调整。例如,瑞克提法尔在住进离宫后的第二天上午,尽量不要进入后宫。 这是为了警戒龙族的嗅觉。 此外,进出后宫的商人和工匠原则上不得进入离宫。 反之亦然。 这是为了避免从商人和工匠口中泄露各自的情报,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正妃和侧妃之间互相比较。 更进一步的话,在离宫目前已经有专门的产科或医官常驻,但是在后宫却没有那些医官。 后宫目前是具有知识的医疗科的少女骑士对妃子进行教育。 虽然这些差异迟早会消失,但在瑞克提法尔登基、举行婚礼之前,皇王府的辛劳会一直持续下去。 坐在这样辛苦的位置上的瑞克提法尔,虽然知道他们的努力,但却装作不知道。 既然不能特别看待任何一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像现在这样偷偷地出现在街上,多少还是有些乱来。 瑞克提法尔一边接受两位正妃的视线,一边对莉蒂说道。 【度数不合格的眼镜很危险。因为要花几天时间眼睛才能完成,所以最好还是早点解决】 莉蒂的眼镜和梅里艾菈的伪装不同,它是生活的必需品。优先级很高。 除了莉蒂以外,其他两个人似乎也同意了瑞克提法尔的意见,一起放开了他的双手。 超出必要地妨碍自己的男人做出的决定,会伤害她们的自尊心。 她们正是正妃。正妃必须是包容全体国民的慈爱的母亲。 【是的,莉蒂小姐早点告诉我们就好了。】 莉莉西亚握着她的手说道。 她们是围绕着相同喜爱之人的敌人,同时也是守护喜爱之人的伙伴。 为了更深层次的守护,彼此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 后宫和离宫之间的差距必须只有立场上的差距。 虽然名义上的等级差异也很大,但实际上的不平等是不可接受的。 如果违背这一点,后宫和离宫的所有人员可能由皇王亲自替换。 【说到眼镜,十二大街的宝石街上有一个手艺很好的工匠。我家公爵家的御用工匠也在那开了一家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介绍】 【啊,嗯,好的,谢谢】 松开瑞克提法尔手的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这次拉住了莉蒂的手。 广场前面有乘合魔动车的换乘设施,他们打算在那里乘坐乘合魔动车。 莉莉西亚不知道什么是乘合魔动车,但据说梅里艾菈在骑士学校的时候经常乘坐。 瑞克提法尔一边听着三人的谈话,一边开始计算这个月的花销。 宝石街的通称是因为附近有很多装饰品店铺而得名。 皇都有三条同称的街道,但据说在十二大街的宝石街上,有许多高级商店和老字号店铺。 大贵族专用的商店也有很多,在这一带购物,是某种社会地位的证明。 只不过,即使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也经常在十二大街的宝石街上买订婚戒指或结婚戒指等人生节点上使用的重要的装饰品,因此也不是难以接近的地方。 林德维尔姆公爵夫人御用的首饰店在十二街宝石街的一个角落里开了一家分店。 【欢迎光临,客人是第一次来吗——应该不是吧】 一位年迈女性微笑着说道。 如果是人类种族的话,年龄大概超过六十岁,她那优雅的笑容让客人感到安心。 她身后站着三个穿着类似服务生服装的店员。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这位老妇人似乎一眼就认出了乔装后的梅里艾菈,因为她经常光顾这里。 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确认同行的瑞克提法尔、莉莉西亚和莉蒂的真实身份。 已经进入后宫的梅里艾菈会带着上街的男人寥寥无几。 或许她觉得没有必要特意追问真实 身份。 她对瑞克提法尔笑了笑,看了梅里艾菈和其他人一眼,说道。 【是给重要的女性的选礼物吗?】 【是的,我想给她换副眼镜】 瑞克提法尔指着莉蒂说道。 老妇人点点头,让一个从外表可以推断出视力的精灵店员测量视力,然后再拿来眼镜样品。接着提到了几个适合莉蒂的设计师候补。 【要给其他小姐送什么礼物吗? 】 【——嗯】 瑞克提法尔对老妇人的开始沉思。 既然来到这里了,也许我应该送点东西给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 当然,如果要送什么东西给她们,也应该送些什么给在后宫的其他公主们,这是必要的。 单凭物品并不能代替心意,但光凭心意也不能称得上是礼物。 只有对礼物全心全意,才能成为真正的礼物。 【有什么问题吗?】 【嗯,使用同样的设计,用别的的宝石做成的项链怎么样呢?虽然是很小很朴素的东西,但是无论什么样得服装都很合适,也不会太过张扬】 老妇人一边这样说明,一边把瑞克托带到项链展柜的一角。 陈列在玻璃架上的项链,都没有类似价格标签的东西。 【这边】 在这些物品中,她展示了像彩虹一样改变颜色的十二条项链。 虽然每一条都很小,但每一条都特意注重细节,越看越有新的发现。 虽差别不大,但也不完全一样。 这和那些被称为『妃子』的女人们有着共同之处。 她们只能在『妃子』的框架内展现个性。 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责任还是牺牲。 【每一块宝石都是店主亲手做的。在这十二块宝石中,没有任何一个宝石会逊色于其他的宝石】 【原来如此】 瑞克提法尔使用皇剑的解析功能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项链是使用稀有宝石制成的。 其中还包括着难以加工的石头,毫无疑问,这家店是林德维尔姆公爵家的御用商店。 老妇人戴上薄手套,取出一条含极淡蓝色光芒的近乎无色的项链,递给瑞克提法尔。 【我觉得这条很适合那位银发小姐。她在舞会上大概喜欢清秀的服装,所以还是避开那些强势的饰品比较好】 【嗯】 可以肯定的是,梅里艾菈不喜欢华丽的衣服。 她原本的印象就是像月亮一样的女人,瑞克提法尔也很中意这条项链。 【我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另一位可爱的小姐】 把刚才的项链放在架子上的浅色盒子里,老妇人拿出了另一个项链。 一颗闪闪发光的翠绿色宝石。 这课宝石仿佛封存了新绿所蕴含的、面向未来的独特生命力。 【可以配合身高和体型调整项链的长度,而且也容易与各种服装搭配。嗯。颜色也比之前那条的强势,应该很适合那位小姐活泼的形象吧】 瑞克提法尔一边附和着女人的说明,一边想象着戴着项链的两人的样子。 这两人似乎正抓着一个店员试衣服,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瑞克提法尔身上。 其实,她们对瑞克托的行为非常感兴趣,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着戴着精美戒指的莉莉西亚,以及正在苦笑的梅里艾菈,想起在店里测量视力的莉蒂,微微点了点头。 脑海中还映出了在家里的其他女人们的身影。 【——那就这么决定吧】 虽然有很多地方犹豫要不要送这种并不特别的礼物,但只要能稍微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意,那就不是那么糟糕的购物了。 如果把送礼物当作一种手段来考虑的话,任何礼物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能帮助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感情,那就不是毫无意义。 【送到哪里比较好? 】 这位女士不知道她是否了解瑞克提法尔的内心,她的笑容比刚才更深。 瑞克提法尔把哈尔贝隆家的地址写在放在附近的一叠纸上,递给她。 【拜托您了】 【好的,先生。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 那个女人接过便笺后,询问瑞克提法尔的名字。 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瑞克托·哈尔贝隆】 女子把瑞克托的名字写在便笺上,并保证说: 「因为在皇都内,所以今天之内送到。」 已经和哈尔贝隆家联系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个,瑞克托少爷,可以的话能帮我选一下吗? 】 从店内深处传来莉蒂的声音。她好像已经测量完视力,正在选择眼镜的样子。 瑞克提法尔女人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看起来像是接待室的房间。 在一张发着黑光的桌子上,放着六副眼镜样品。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精美的艺术品,莉蒂坐在桌前,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看到瑞克提法尔走进房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瑞克提法尔注意到这一点,露出了模棱两可的笑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一个一个地确认样品。 【你喜欢哪一个?】 瑞克提法尔凝视着样品,询问莉蒂。 他想尽可能地顾虑莉蒂的喜好。他不想送她不喜欢的礼物。 【我觉得这个比较好… … 】 莉蒂指着其中一个样品。 这副眼镜有着黑色细边的边框,和平时莉蒂戴的那副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那个黑色似乎使用了一种罕见的黑鳖玳瑁,在瑞克提法尔看到的样品中也显得格外高级。 【其实,那个价格好像最… …】 【很贵】 即使是知道使用的材料及其材料价值的瑞克托也能明白其价格。如果专业人士看到,或许更能明白其价值。 【是的… … 】 因为莉蒂认真的性格,不敢说想要最贵的东西。 想听听瑞克提法尔的意见也不是谎言,但现在还没决定好,这可能才是真相。 【啊,不过我用自己的钱买就行了,如果瑞克托先生说这样可以的话… … 】 【不,我觉得这副眼镜不错】 瑞克提法尔摘下莉蒂的眼镜,替她戴上样品眼镜。 当瑞克提法尔的手指触摸到她的皮肤时,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由于样品没有度数,莉蒂看不到瑞克提法尔的表情。 尽管如此,莉蒂还是一直盯着他,虽然确信现在的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但直到心上人满意为止,莉蒂还是忍住不低下自己的脸。 【嗯,这样不是很好吗? 】 听到这话的瞬间,莉蒂低下头,换了副眼镜。 她自己也明白这种程度的害羞本身就很奇怪,但是在周围有人的情况下被盯着看,无论如何都会害羞。 她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比自己年小的爱慕之人所左右,但她还是对瑞克提法尔的话感到不知所措。 【那么,请送到和刚才一样的地方。付款也一样】 【瑞、瑞克托先生! 我自己付… … 】 【你在说什么呢?】 面对惊慌失措的莉蒂,瑞克提法尔始终保持着冷静 。 她暗自觉得这种冷静更让人生气。 【姑且我也有年轻人的固执和虚荣。这一点,请您考虑一下。】 虽然还没正式发表,但两人的关系已经无限接近夫妻。 因此,毫无疑问,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存在着绝对不会退让的底线,即使这条底线会让他花费大量金钱。 以皇剑为核心的他的思考比常人更机械化,但在感情方面,他和别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身边的女性变漂亮会更开心,如果自己选的礼物能在对方身上锦上添花,就更好了。 非常好。他意识到这是为了满足自尊心的幼稚行为。但是他已经没有退缩打算,而且他认为如果他退缩的话,一定会有人阻止他。 但是,给王妃候补送礼物是只有瑞克提法尔才能做到的事。 这种行为已经变成了他的兴趣。 在此之前,没有时间让瑞克提法尔有任何爱好。 读书和玩牌也许是爱好,但这些都可以在进行其他事情的同时,在皇剑的计算领域里完成。 这与『沉浸于这个兴趣』的定义多少有些偏离。 其他贵族的品味与瑞克提法尔的性格格格不入,因此他只能欣赏自己所爱的名为女人的花朵。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这种情况,皇王府的正式见解是「非常符合皇王的品味」。 凯尔等大贵族和其他中小贵族和商人都希望他有这种爱好。 皇王府和贵族们之所以欢迎这种爱好,是因为瑞克提法尔的兴趣仅限于『王妃候补』。 如果对外面的女性采取同样的行动,被劝谏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丈夫给妻子送各种各样的礼物,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也没有问题。 对商人来说这也是他们赚钱的好机会。不可能不欢迎。 【正因如此,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我知道了】 【啊! ? 】 一位女店员不顾莉蒂的喊叫声,迅速整理好账单,匆匆离开了。 另一个店员端来了茶,但莉蒂甚至没有注意到。 相对的,瑞克提法尔就像工作结束了一样,带着满意的表情喝了一口茶,然后开始想如何向露琪蒂解释的账单上的数目。 离开十二大街宝石街的四人在附近的店里吃了午饭,开始在皇都观光。 这既是因为莉莉西亚和瑞克提法尔对皇都不熟悉,也是为了实现梅里艾菈憧憬的男女约会。 梅里艾菈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白龙宫,但她之前就读的骑士学校位于皇都附近的一个岛上,假期她会在皇都里和同学们一起玩耍。 同样是骑士学校毕业的莉蒂,本来就出生在皇都,所以自然而然地由她们两人担任向导。 【皇都外环线的铁路线实际上是为了运营陆军引以为豪的装甲要塞火车「铈」而铺设的。环绕皇都的环状线,是为了在东西南北的任何方向,任何位置都能展开三个编队的「铈」】 【哦… …】 乘坐皇都外环线前往港口的途中,坐在四人座位上的瑞克提法尔等人正在倾听莉蒂的观光解说。 其内容大多与军事有关,对这些方面有兴趣的人来说,大概会好评吧. 除了在实际业务中需要了解这些知识的瑞克提法尔外,其他两人都不太接受。 莉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别的话题可说了。 因为之前一直在军队中生活,所以完全不了解年轻女孩的话题。 直到最近,终于拿起了像莉莉西亚这样的女孩才会阅读那些杂志,她的同事们才开始用温柔的目光看她。 当然,她本人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被发现。 【莉莉,来喝茶】 【谢谢你,梅莉亚小姐】 梅里艾菈把在车站买的用硬性瓷器装的茶叶倒进瓷碗里,将加了砂糖和牛奶的甜红茶递给莉莉西亚。 梅里艾菈一边喝着同样的东西,一边把目光投向窗外。 梅里艾菈在约会的时候内心相当不安,不过和家人一起上街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也很清楚,瑞克提法尔的时间有多宝贵。 即使只有一天,也是瑞克提法尔和他周围的人费了很大劲之后才获得的。 如果在这里抱怨,那就是否定了瑞克提法尔的努力。 对于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支持瑞克提法尔的梅里艾菈,这无异于等于否定她自己。 想到这里,梅里艾菈决定享受这次奇妙的约会。 要猜出瑞克提法尔在想什么,很容易。此外,她还打算表现出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从容。 『砰』的一声,梅里艾菈宽阔的视野中,魔光烟花的色彩跃然而出。 【啊,他们在那里举办活动】 【啊,在哪里? 】 【你看,十四大街的广场。那附近住着很多第三系统精灵种族的人,应该是在举行祭典吧】 莉莉西亚凝视着广场,看到新树系的妖精和精灵们兴高采烈的围绕着祭坛坐着,热闹非凡的样子。 第三系统——与植物亲和性高的精灵系。 对于作为其代表的森精灵和树精灵——对他们来说,自然本身就是信仰对象。自己作位自然的一部分,这样的生活的概念已经固定下来。 所以,当季节变换的时候,他们就会举行祭祀活动,感谢大自然每天赐予他们的恩惠。 即使是众多民居的皇都,其附近仍有许多自然、湖泊的恩惠。 他们还从通往大海的大运河获得了大海的恩惠,因此他们有很多机会感受到大自然的恩惠。 【我上骑士学校的时候参加过这种节日,同学中也有精灵之子】 【啊,我也想去看看】 【有时间的话也许可以去看看。莉莉是精灵系的混血种,我觉得一定会很开心】 【到时候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是啊,这次大家一起去怎么样? 就让瑞克托一直陪我们到最后】 【嗯! 我很期待。】 『啪』地拍手表示喜悦的莉莉西亚。 瑞克提法尔注意到梅里艾菈的话里有一句不太合适的话,便把目光转向她们。但看到莉莉西亚开心的表情,却无言以对。 对他来说,莉莉西亚就像他的妹妹一样,所以他希望能实现世间认为的「可爱的东西」的「任性的样子」。 如果那个代价降临在自己身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解决问题,多少有点勉强也可以。 虽然对于卷入其中的秘书官们来说有些过分,但还是希望约会能早点结束。 【你怎么了,瑞克托先生? 】 莉蒂似乎注意到了瑞克提法尔的意识没在自己身上,于是停止说明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感觉他有些紧张。 【瑞克托先生,有什么事吗?】 【不,我想从明天开始又要忙了】 忙的不仅是瑞克提法尔,还有他的秘书官和辅佐官们。 【请不要勉强自己——如果您有想吃的东西,我会做好等着您… 】 【谢谢,我会考虑的】 【嗯… … 】 莉蒂似乎对瑞克提法尔的回答感到满意,目光转向了从车窗看到皇都街道。 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做他喜欢的食物,等着他回来 。莉蒂从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如此令人激动。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母亲开心地站在厨房里的理由。 因为这是能感觉到自己和对方之间联系的宝贵时间。 不仅仅是身体,也不仅仅是心灵,而是共享同一时间的羁绊。 这会给人极大的幸福感。 (如果不先准备好材料的话… …) 下次做些什么好呢。莉蒂带着微笑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城墙外侧行驶的列车不知不觉地驶过城市上方的高架。 车窗外的风景发生了变化,其中可以看到目的地伊克西德港。 于是她回头看向三人。 【马上就要到港口附近的车站了。我们准备下车吧】 【好! 】 莉莉西亚举起右手高兴地回答道,其他两人对莉莉西亚的样子苦笑着开始检查他们的行李。 仔细一看,其他乘客也开始准备下车了,四人似乎可以悄悄地下车。 【没有忘记的东西吧? 】 三人齐声回答莉蒂的问题。 伊克希德港是皇都的要地之一,拥有军港和贸易港两个区划。 普通人只能进入贸易港,军港除了作为举办活动的一部分向公众开放以外,其余几乎完全封闭。 四人下车的地点是可以俯瞰军港区划的车站,计划从这里步行去港口。 【如果你沿着那边的路走下去,你将前往军事管辖区。今天不是一般民众公开日,只有军方人员或他们的家人,或者那些与军事设施打交道的人才能使用这个车站。】 虽说不上冷清,但除了同一列车下车的人外,车站里几乎没有其他乘客。 但是,瑞克提法尔和梅里艾菈认为,没有其他乘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 前一站挤满了要去港口的人,但人太多的话,警卫工作就很困难。 因此警卫队认为,在这种人既不多也不少的车站下车是最好的选择。 特别是港口这种非特定多数人使用的设施,说不定哪里潜伏着一些不法之徒。 【是啊。不过,沿路有很多可以参观的景色,从这走着过去也不错】 察觉到这一点的梅里艾菈同意莉蒂的观点。 她很清楚被保护者的立场,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轻易接近危险的地方。 瑞克提法尔、梅里艾菈和莉蒂的实力不会逊于那些暴徒。 至于瑞克提法尔和梅里艾菈,如果不带来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对高位存在特种部队的话,是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 更进一步地说,瑞克提法尔认真的话,要和他决一胜负,需要帝国战狂姬、谢尔米亚国王,或者住在伊兹莫的众神。 也许四公爵也可以。 【从这里开始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人,其中也有不把法律当成法律的暴徒。莉莉小姐,瑞克托先生,请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 】 【嗯】 虽然会注意,但莉蒂和梅里艾菈都不怎么担心。 自从瑞克提法尔当上摄政,犯罪率也大幅减少。 尽管如此,莉蒂还是提醒大家注意,不要过分相信护卫而擅自行动。 莉莉西亚可能已经习惯了被护卫,但是她和瑞克提法尔一起出门时多少有些兴奋。 她是否能像以前那样冷静判断,感觉有些不安。 【那么,边吃点东西边去港口吧。因为港口有很大的市场,所以在那里买些纪念品也不错。】 【纪念品纪念品… … 姐姐会想要什么呢… … 】 莉莉西亚若无其事地握着瑞克提法尔的手,开始思考给在圣都的姐姐送什么纪念品。 梅里艾菈对莉莉西亚的举动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缠上瑞克托的另一只手臂。顺便把身体靠在一起,假装没有注意到行动不便的瑞克提法尔的脸色阴沉下来。 【莉蒂,我们走吧】 待久了又会引人注目。 莉蒂对瑞克提法尔的恳切要求微微苦笑,带领他们三人出发。 先去那家商店买些甜点吧。这样,两位公主的注意力也会从瑞克托身上移开。如果能更好的应对那两人,我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瑞克提法尔。 虽然已经约好一起吃晚饭,虽然现在也很依赖他,但是还想再过分一些——莉蒂作为参谋的头脑开始额绝对不能透露给别人的计算,但那个最幸运的男人却没有察觉。 也许他的幸运就像这次一样,出现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瑞克托先生,我们一起挑选纪念品吧】 【瑞克托,我想给父亲买些酒,你可以试饮吗? 】 【好的,我很乐意】 人类最大的幸福就是没有意识到不幸。 瑞克提法尔终生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幸福。 ◇ ◇ ◇ 他们的主要根据地在伊克西德港的一个角落里。 他们是不久前驾崩的当代皇王雇佣的佣兵团,在皇都夺回战中失去了大部分的同伴,甚至因为他们过去的恶行被揭穿,被皇国及其友邦通缉。 他们原本是被帝国灭亡的国家的骑士团一员,由于他们的经验和身份,即使是佣兵团也小有名气。 可是现在,他们名声已不复存在。 他们之所以仍留在皇都,是因为与其贸然行动,还不如留在皇都等皇都夺回战的记忆从人们的脑海中消失为止。 他们是因趁着战争的混乱趁火打劫的时候错失了逃命的机会。 当他们注意到的时候,近卫队已经到处分发他们的照片,结果港口和车站都贴上了悬赏告示。 即使想通过陆路逃跑,但皇都建在岛屿上,徒步逃跑的话必须经过守卫防守大桥,即使想使用水路,也没有钱雇船。 他本来想把船抢过来,但是看到皇都防卫舰队的舰艇就停在旁边的军港里,他就放弃了。 皇都防卫舰队主力部队虽然停泊在湖的另一个岛上,但如果出现骚乱,飞龙将从战龙母舰上飞过来。 皇都附近的空军基地也会马上响应。 而且陆军基地也很近,根本逃不掉。 考虑到这些情况,他们在港口租了一个废弃仓库,有时干些日常工作,有时偷东西,以此谋生。 皇都夺回战已经过去八个月,或许他们的紧张感也已经中断了。 【——哦,真是个好女人】 这个人从深夜到清晨一直在港口卸货,昏昏欲睡,现在正和同伴们一起朝住处走去。 过去,他曾经在雇佣军里负责从这个港口把各种各样的货物送出去。但现在在零件制造商工作。 虽说日子束手束脚的,但他仍和部下们一起流汗工作。 这就是为什么已经破败不堪的雇佣兵团仍然可以团结起来。 皇都夺回战之后,他没有为了悬赏而出卖手下救自己,这是否证明他内心有一定的侠义心理呢。 他的名字叫戈佐 · 布里斯泰尔。 【怎么了,大哥? 】 其中一名部下向戈佐打招呼。工作结束后,他喝了一大杯酒,脸上有着醉汉特有的光泽。 【昂,你看,那是个好女人吧? 】 他用下巴指了指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少女。 看到一名少女和一名女人缠在男人的胳 膊上,不知怎么的,这位少爷似乎在工作日的白天就开始就带着女人到处玩。 站在男人背后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军人——不,应该是本职工作吧。她的举止就像一名士兵。 【贵族少爷带着女人… … 真让人羡慕啊】 戈佐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依次品评着女人。 粘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几乎可以说有少女般的年轻美貌,白皙的皮肤加上银发,阳光照在她身上,简直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她的面容比那些高级妓女的相貌还要端正,如果她在某家妓院工作,每天都去也未尝不可。 然后是跟在男人背后的女人。 虽然外貌不怎么显眼,但身体却有着女性特有的曲线,有着军人特有的无多余赘肉的肉体。 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体已经慢慢变得成熟。 想要打乱那凛然的举止,是作为男人的真正的欲望。 剩下的是缠在男人胳膊上的少女,如果有那方面兴趣的话,应该是垂涎欲滴吧。 那种纯洁的气氛只存在于那个年龄的女人身上。 如果她是那个男人的情妇,肯定还没出手,一定在等着最好的时机吃掉她。 【哎呀,别人辛辛苦苦地工作,你还真自以为是啊】 另一个胡子拉碴的部下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贵族男子。 皇都还在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就把贫穷的贵族小姐拐走,但现在却做不到了。 去妓院也最多一个月去一两次。 除此之外,要么自己处理,要么从对方那里引诱那些因吃什么药物而眼睛浑浊不清的女人,以此来蒙混过关。 【喂喂,你们千万不要多想。他是那种能让本职为军人的女人当护卫的少爷。如果你不小心出手的话,我们都会被绞死】 戈佐冷静地把握着情况。 他之所以制止部下,并不是因为他手下有军人女子。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有些本领。 虽然是两个女人的体重,但脚步也没有一丝混乱。 他的视线转向四周,让人以为他在看女人,但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伪装的警戒感。 (不只是实战经验。那种细长的肌肉应该不是普通的步兵或炮兵吧。重装甲步兵? 不,是魔导装甲步兵吗?) 在陆军步兵部队中被称为精锐部队。身穿魔动式装甲纵横战场。 据悉,为了将肉体放入魔动式甲壳虫头盔(日本)内部这一有限的空间内,安装者不需要附加过多的肌肉。 戈佐在雇佣军时期曾作为皇国军的盟军与他们并肩作战。 当时,他们的目的是讨伐大量出现的魔兽,但是魔导装甲步兵在没有任何一人受伤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但是雇佣军里有人死了。 这些战绩不是只靠魔动式装甲的性能就能实现。只有能像自己的身体一样移动高性能魔动式装甲的人才能被称为精锐。 极端的说,魔动式装甲与自动人偶不同,安装者的能力直接关系到性能。 量产简易型的魔动式装甲设计成无论是谁都能发挥同样的性能,但是戈佐所知道的精锐部队所运用的魔动式装甲对安装者也要求具备有身为精锐的实力。 正因为戈佐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能警告部下。 不过,他的部下们并没有戈佐那样看敌人的眼光。 【但是啊,大哥,你觉得贵族大人即使女人被抓走了也会向上司申诉吗? 那些傲慢自大、只顾自己面子的家伙!】 【没错,大哥,后面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危险,其他两个人就算绑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们的辩解也是有理由的。与其说是理由,不如说是固定观念比较正确。 贵族这种生物,有着以自己为中心思考事物的癖好。 这癖好不能一概而论地说成是坏习惯。首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判断事物,然后把它作为判断大局的材料。 通过重复这些判断,人就可以从更高层次的角度来判断事物。 贵族往往被要求从大局的角度做出判断,所以这种倾向尤其强烈。 但是,有些贵族真的只看到自己和周围的贵族。 这样的贵族大部分都在先前的内乱中遭到清剿。也就是说,雇佣他们的人就是这种贵族。因此,他的部下们认为「贵族是自私的近视眼」。如果都是这样的贵族,他们就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戈佐觉得部下们的精神似乎已经相当疲惫了。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的日子里,心灵的磨损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 … 】 【大哥,大部分宪法官员也已经很老实了,而且马上就要攒钱买船了。在这里买一个能为航海之旅锦上添花的女人如何? 】 面对部下那带着轻蔑的笑容和满怀期待的眼神,戈佐老实说很后悔。 如果自己不在那时下达错误的指示,自己和手下应该已经回到据点,享受美酒了吧。 部下用黏黏糊糊的眼睛看着那四人,就好像是在糕点里拿着刚烤好点心的孩子。 自己的警告完全没有听进去。 【你们啊——】 但是,他并没有愚蠢到会在这里动手的程度。 这里是皇都,是摄政的脚下。谁也不知道近卫的目光在哪里。 而且,本能警告那个贵族子弟相当不妙。 他思考如何告诫那些因酒精而思考迟钝的手下们。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膜里响起了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 周围一片混乱。 戈佐慌忙移开视线,发现他们工作到第二天早上的地方冒出了黑烟。 不知道是哪艘船上的燃料还是货物发生了爆炸——他这么想着,为了让手下冷静下来,回头看向他们,这时一个手下慌忙地跑了过来。 【大哥! 加伊斯他们!】 【什么!?】 他急忙朝手下指的方向一看,刚才一直用嘲弄女人的视线玩弄女人的男人们,正以一种不像是醉鬼的动作向那些女人跑去。 (加伊斯? 喂,难道那些家伙嗑药了,真是的!… … ) 戈佐并不认为自己的手下是傻瓜。 但是,他知道手下之间使用的是程度较低的非法兴奋药。他还知道,其中心人物是相对年轻的加斯。 为了不让周围人发现他使用非法药物,工作日不允许他使用。另外也不允许频繁使用,以免产生依赖性。 但是,他可能是最近对手下的管理有些松懈了。 (我是不是太过胆小而错过了挽回一切的机会!) 如果自己早一点决定逃离皇都的话,部下们就会把意识转移到那边去了。而且也不再依赖毒品。 但是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没有采取行动。 结果,他对部下的控制失控了。 【混账东西! 给我滚回来! 你们快去把那些该死的蠢货抓回来! 】 【好、好烦! !】 戈佐大吼一声,向余下的部下下达命令。 部下们慌慌张张地开始奔跑,但还不至于追上跑在前面的人。 仔细一看,刚才粘在男人胳膊上的少女离开了男人。 他把手伸向地面,好像被轰隆的爆炸声吓到了,掉了什么东西。 【糟糕,我们来不 及了… … ! 】 少女蹲在地上,好像没注意到那些男人。 他的手下离他们只有十步远。即使护卫的女人发现了,手下们也更快。 即使有其他护卫,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也已经被周围的混乱打乱了。 瞄准唯一一人的愚蠢的部下们和必须对周围所有人都需保持警惕的护卫。 谁占优势都不需用比较。 戈佐决定了。 (这样下去也没办法了,只好提前离开这个城市,不,从这个国家逃走!) 【喂,泰勒斯! 喊着炸弹到处跑! 伽兹把那些傻瓜带到这里来! 】 【哎,大哥……】 被称为泰勒斯的部下似乎对戈佐的命令感到困惑。这也难怪。泰勒斯有最接近戈佐的想法。 【快点,你这个白痴! 】 【是,是! 】 从他身边跑开的泰勒斯高喊是炸弹、炸弹,煽动周围人的混乱。 人们开始向不同的方向奔跑,加伊斯他们混在其中。 (那么,你会怎么行动) 如果是熟练的护卫,首先会试图保护主要护卫对象。 而且,意识一旦集中,对其他人的意识就会转移。 正如戈佐所预料的那样,护卫女子也听到了叫喊声,奔向了被护卫的男人。 (好了,这样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戈佐赢了赌局。 紧紧抓住青年胳膊的女子,出乎戈佐的意料,以军人的姿态开始警戒四周,唯独少女犹豫不决地视线彷徨,在原地僵住不动。 然而,她似乎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于是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试图靠近他。 手下的人正好抓到了这样的少女。 这是一瞬间偶然得到的机会。 护卫的意识朝向爆炸的港口,神情严肃的银发女人在跟他说话,他将注意力转向了港口。 只有少女,毫无防备。 【呀啊啊! ! 】 贵族男子和女人面带惊讶地看着她。 【──!】 有那么一瞬间,贵族男子迅速移动眼球,环顾四周,他的视线与少女交织在一起,但立刻被四处逃窜的人群遮住。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戈佐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危险性。 那个贵族男子的眼睛和他认识的那些以杀人为生的人一样。 那是一双杀过好几个人的眼睛,透着某种死心的眼睛。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戈佐的脸失去了血色。 他终于意识到这次的对手很不妙。但是已经迟了。 【我们走! 】 戈佐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恐惧似的大叫一声,带着手下逃走了。幸运的是没有追兵。 莉莉西亚被一声巨响吓坏了,手帕掉了下来,紧接着她发出一声尖叫,雷克蒂法尔冷静地听着她的叫声。 爆炸声提高了皇剑的警戒级别,夺走了他的感情。 但要要挽救莉莉西亚的危机,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是在战场上,瑞克提法尔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是在周围被非战斗人员包围的状态下,无法稳定地发挥自己的能力。 原因之一是他尚未完全掌握皇剑的能力。 如果动用皇剑的力量,会把周围的人牵连进来。 虽然可以避免牵扯连「皇剑」也认为是自己人的梅里艾菈和莉蒂,但其他非战斗人员并非如此。 结果,这种攻击有可能成为横扫一切的无差别攻击。没错,只是可能性而已。 如果能发挥皇剑本来的功能,应该可以毫无问题地消灭暴徒。 但是,现在的瑞克提法尔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将成为一个赌注。 【莉莉! 】 梅里艾菈急忙伸出手,莉莉西亚却被一个陌生男人扛在肩上。 周围都是身材相似的男人,负责保护扛着莉莉西亚的男人,再加上周围的混乱,无法追赶他们。 莉蒂急忙往几个地方发送着消息,瑞克提法尔以一点涟漪都没有的意识看着男人们逃跑的方向。 一个体格健壮、胡子拉碴的男人。 【──】 马上就被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是瑞克提法尔记住了他的脸。他默默地盯着莉莉西亚被带走的方向,莉蒂走过来低声说:。 【瑞克托先生,我们认为对方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护卫们也因为刚才的爆炸而混乱,好像跟丢了莉莉殿下。以防万一的信号发射器在这里——】 莉蒂手上的是莉莉西亚的上衣。今天是这个季节罕见的高温天气,莉莉西亚也脱掉了上衣。发射器也在上衣里面。 【对不起,她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很薄的,也缝有信号发射器。不过,听说她今天穿了一件平时不穿的衣服… …】 【好的,我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要和瑞克提法尔出去,才把平时不穿的衣服找出来的吧。 也许是新做的。 瑞克提法尔将完全没有动摇的自己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进一步加快了思考的速度。 皇剑完全控制了他对莉莉西亚被夺走的感情。 如果那些男人认出莉莉就是莉莉西亚,然后绑架她,应该会平安无事。 如果要把她当作筹码来和自己交涉,那么她就必须平安无事。 神殿不会承认被别人玷污的的巫女是巫女公主。 这样一来,他们的筹码就失去了意义。 但如果他们不知道莉莉是莉莉西亚,就把她带走了,那就严重了。 如果是为了钱财而犯下的罪行,应该还适用刚才的条件。 一个人的品质价值一定要尽可能的高。 但是,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钱而是莉莉西亚本人的话,如果完全没有和我们交涉的意思——那莉莉西亚就不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到瑞克提法尔身边。 【——那么】 【瑞克托,怎么办? 和皇府联系,叫近卫过来——】 梅里艾菈不安地向瑞克提法尔提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决方案。 皇王府对现在的状况也负有责任。 可以说首先联系他们,让他们处理比较妥当。 但是瑞克提法尔摇摇头。 【那就来不及了】 近卫的精兵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赶到。但即便如此,也很有可能来不及。 在他周围聚集了担任护卫的近卫们,但是数量并不多。恐怕还不到二十人。考虑警戒周围的警戒人员,应该约有一个小队三十名护卫,采集人海战术也还是不够。 姑且向担任护卫部队负责人的少女骑士确认了是否有使用探测魔法的人,但是得到的回答是在没有发射器的情况下寻找需要很长时间。 在没有信号发射器的情况下,可以通过人体的振动波来寻找。 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振动波,但是随着那个人的状态,振动波的强度会发生变化,如果目标在地下或室内,就很难被探测到。 不特定多数的探测——是否有人在某个地方等——这种探测魔法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要想找到那个人,要么需要专门研究这种魔法的专家,要么需要很多时间。 【哼】 瑞克提法尔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掌握了所有的情况。 这种态度让护 卫们浑身僵硬,但是瑞克提法尔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很好】 瑞克提法尔站在他们面前,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我要和他们来一场战争。让你们知道从我手里抢走东西会怎么样】 他冷冰冰的声音让梅里艾菈和莉蒂暗自害怕。 现在站在她们眼前的是和她们认识的一个叫瑞克提法尔的青年完全不同的生物。 那是毫无人性的兵器。 【那么就拜托你们掩护了】 本来应该保护他的人没有反驳。 既然瑞克提法尔决定这么做,她们就没有权力推翻它。 现在,已经过了可以用言语劝谏的阶段了,瑞克提法尔已经完全将对方视为敌人。 对皇剑来说,敌人原则上就是歼灭的对象。 如果用皇剑的能力来对付敌人,对方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在那里没有体谅对方的情况,也没有体谅对方的慈爱与悲伤,只是用「力量」砍倒对方。「皇剑」本来就是这样的兵器。 歼灭敌人,让自己活下去。皇剑就是为了这个而制造的兵器。 戈佐焦躁不安地探着身子。因为他立刻发现那个被他们绑架的女孩就是巫女公主。 从内战时期开始,他就一直在努力记住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的脸,虽然莉莉西亚以前一直在圣城里闭门不出,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把她和大主教梅蕾蒂亚一起记住了。 战争结束后,巫女公主也曾多次出现在人民面前。 他在报纸上见过她好几次。只是,还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如果在巫女公主身旁的是摄政的话,他的头发应该是白色的。但那时他的头发是苍白的。 (译者: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两颜色差别在哪) 这或许就是他一开始没认出少女的身份的原因之一。 【该死,我居然在最后一刻马失前蹄!】 男人踩着地上的石头,瞪着被监禁在根据地里其中一个房间的少女。 她的四肢被粗暴地捆绑着,即使看到男人也没有害怕,只是一直抬头看着他。 明明正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却如此沉着。 戈佐觉得自己清楚地意识到位居上位之人的精神结构的异常性。 (只要我一声令下,这样的小丫头转眼间就要被野蛮地侵犯了!她怎么能这么冷静怎么,上位的人都是异类吗!?) 【——看来你认识我】 【啊,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巫女公主会在街上到处乱跑! 】 如果莉西亚不出现在街上,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戈佐他们一如既往地完成了工作,想着总有一天会逃离这座城市。 这种的未来却被一个少女搅乱了。 【哎呀,巫女也是人,也是女人。跟我家先生在街上走有什么奇怪的呢? 】 【啊! 】 这个男人举起拳头试图让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的她老实下来。 就这样让这个女人继续说下去的话,手下们会动摇的。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让手下知道自己正在向皇国这个巨大的对手挑衅。 他挥起拳头,看着那个用坚定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少女。 【──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拳头狠狠地打了过来。 小小的身体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弹跳着,动弹不得。 虽然有手下留情,但对方还是个孩子。这样应该就老实了吧。 【闭嘴! 如果你太吵的话,就回不到皇太子那里了! 】 戈佐知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玷污莉莉西亚的身体。如果那么做,他们的末路就会变成连死都觉得是幸福的地狱。 皇国政府、皇王府、四界神殿、近卫军、正规军,所有这些都会以自己的存在的意义为赌注将他们逼入绝境。 如果不在它们能处理的势力范围外,这次就会有熟悉这一情况的非正规部队来追杀他们。 即使想逃到与皇国毫无联系的国家,只要是属于皇国暗部的部队,也会毫无问题地追过来。 【我… …应该是一个死人了,死者已经无法回去了】 少女的嘴角淌着鲜红的血,脸颊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但她还是抬头看着他这样说道。 从莉莉西亚成为巫女公主的候选人开始,她就被教导意外发生的时候自杀的方法。 从咬断舌头的方法、使心脏破裂的术式、破坏大脑的术士等,那个方法用单手是做不到的。 【你这个婊子! 】 戈佐怒不可遏。 原本应该因为害怕而不敢说话的少女,却表现得好像比自己更有优势似的,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面临生命危机时,自己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对于一直在逃跑的戈佐来说,莉莉西亚的身影实在是太耀眼了。眼睛甚至感觉到疼痛。 正因为如此,戈佐才决定彻底玷污莉莉西亚耀眼的身影。 如果不这么做,自己迄今为止的行为就会被否定。 活下去,活下去,不管多么丑陋都要活下去,让部下们重新回到光明中,这才是他生存意义所在。 面对强大的敌人而抛弃了主君和故乡的戈佐,对那些为了自己而继续保持着自己矜持的人有着强烈的自卑感。 【那就如你所愿,直到死为止我们都会陪你的! 反正我们都完了! 】 他把莉莉莉西亚拉出来,拖着虚弱抵抗着的她走向部下们的房间。 在那里,手下们等待着男人的登场,以及久违的美女。 【咦,大哥,已经结束了吗? 】 部下们都以为戈佐会最先享受战利品女人。这是他的权利,他的手下也不打算对此抱怨。 所以,他和少女的出现比预想的要早,让他们感到困惑。 【有时候我也想给你们点好处,所以我只是让她乖乖听话,就收手了】 事实上,他没有伤害莉莉西亚的觉悟。 虽然知道莉莉西亚的真实身份,但他无法触摸她的身体。 他很害怕。所以他把那些强加给了一无所知的手下们。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这是对手下的奖励,然后假装自己是个懂事的领袖。 【哦! 那太好了】 手下们看着少女的脸,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的脸颊上明显地留下了被殴打的痕迹,使戈佐的话更加可信。 他们对自己的首领心服口服,对那句话也不加怀疑。 【可是大哥,你不是要向那个贵族索要赎回女人的钱吗… …】 【真的可以出手吗?】 只要出手,得到的钱就会减少。说不定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连一毛的赚头都没有。 按照他们的常识,他们没有信心再去爱一个被别人玷污的女人。 虽然这只是假设,但是谈判破裂的可能性很大。 【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与其跟对方谈判,不如我们好好疼爱她,到别的国家去卖掉比较好】 戈佐这么说,其实他打算把她当作人质带走。 如果莉莉西亚在场,除非不知道她的身体状态,否则皇国方面也只能放慢追击的步伐。 【原来如此, 不愧是大哥】 看到部下们佩服地点头致意的样子,让戈佐暂时忘却了内心的恐惧。 对了,我还能当他们的首领。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马上… … 】 手下们似乎是从戈佐沉默的样子判断得到了许可,从他手中接过了少女的身体。 【放开我… … 】 莉莉西亚扭着身子挣扎着。他们抓住她的胳膊和腿,把她束缚起来,她的举止更加煽动了他们的欲望,脸上浮现出黏糊糊的笑容。 【哦哦,活力十足啊】 虽然不是娇嫩的女性肉体,但白皙的肌肤和少女特有的气味点燃了男人们的情欲。 面对本来就无法动手的上等肉 ,男人们的本能顿时火热起来。 【嘿,谁先来? 】 【就让加伊斯先来呗? 他带这个女人回来了】 【哦,可以吗? 】 【偶尔让你尝尝美味,不过下一个得是我。】 【好吧,好吧。来吧,小姑娘,面向这边哦。】 少女狠狠地瞪着那个咧嘴笑着露出发黄的牙齿的男人的脸。这样的少女的态度让男人露出更开心的笑容,抓住她纤细的下巴,把她拉过来。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 !) 即使是戈佐也没有注意到,莉莉西亚拼命压抑着恐惧得快要发抖的身体。 她不能害怕。不是因为她是巫女公主。而是因为她是王妃候选人。 皇王的权威不会屈服于任何人。 这才是皇王作为皇王的支柱之一。 当然,这一原则也适用于皇王身边的人。那些被称为皇族的人。 他们永远不会被允许屈服。 即使死亡就在眼前,即使身体受到玷污,也绝对不能采取难看的态度。 (想回去,想回去,想回去… … !) 本能使莉莉西亚的身体感到胆怯,但理性抑制了她的恐惧。 这种平衡使莉莉西亚的身体几乎没有颤抖。 【我喜欢强势的女人,如果你再成熟一点就更好了】 【我可不希望你喜欢我】 (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 !) 被瑞克提法尔触碰的感觉消失。 重要的记忆会被玷污。 为了成就如今的自己,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了。 【哈哈! 我马上就让你说不出这种说】 说完,他就把手搭在少女的衣服上,一口气撕下来。 丝绸破裂的声音响彻室内,少女屏住了呼吸。 (啊……) 衣服下的皮肤暴露无遗。 (我不想死… … 但我不想让瑞克提法尔先生失望) 少女闭上眼睛,在意识中展开了一种用于自我了结的术式。 使用身体的血管来使全身破裂的术式是为了防止身体在死后以某种方式被再次利用。 当然,身体会受到很大的伤害,甚至不知道连辨认尸体身份都办不到。 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也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直到最后一刻,我还是只属于瑞克提法尔先生,当我们在冥界相遇的时候,请再抚摸我的头) 她在短短十四年生命的人生尽头,她为自己和他人做出了结束生命的决断。 在她的骨子里有一个年轻的梦想: 她愿意成为一个把全部奉献给一个男人的女人。 而且对于一直以巫女公主的身份生活的她来说,这也是现实本身。 术式在意识中展开,男人的手想要触摸她的皮肤。 (再见,如果可以的话,看到我死后的样子请不要害怕)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穿着漂亮的衣服进入棺材里。 最后她想着这一点,然后——忽然她感觉到一阵风向她的脸颊吹来,睁开了眼睛。 ◇ ◇ ◇ 【——真的,这是我第一次对它表示感谢】 入口处廉价的金属门静静地打开了。 「吱」的一声,生锈的铰链发出一声悲鸣,男人们全都转过身来。 【感谢皇剑,很高兴它没有让我因为愤怒而失去自我】 一名白发的年轻人一步一步地走进房间。 男人们的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吸引过去。 面对这些衣衫褴褛的男人,年轻人似乎毫无感情。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强烈的失望和愤怒。 【你是谁? 】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赶快回去吧】 但是他们并没有说到最后。 【闭嘴!】 话音刚落,两名男子便翻白眼昏倒在地。 他们被在虚空中被不可视的振动波直接打入体内,无法抵抗,意识完全被带走了。 【啊,是这家伙的魔法… … ! 】 【喂!别手下留情! 否则我们会输的! 】 【快把女人藏起来! 】 男人们发现自己的同伴被打倒了,立刻拿出各自的武器。 房间内除少女外有12个人。 因为有两个人已经无力化,所以还有十个人。 青年——这个国家唯一的「白」,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向他发起挑战的人们。 男人们的动作与训练有素的士兵的一样。而且也习惯了实战。大概也知道室内战的方法吧。 每个人都处在不会妨碍同伴动作的位置上,开始准备。 (真可惜) 我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 他应该因莉莉西亚被绑架而内心充满愤怒,但现在他想超越这种愤怒。比起愤怒,君主的使命感更重要。 【去死吧!】 室内的平衡一瞬间被打破。一把匕首直接刺向他的心脏。 这并不是外行人那种对夺取对方生命感到反感的动作。而是习惯用匕首杀人的人的动作。 但是,对方的匕首不会够大他。 【——哼,这种程度连义姐的影子都达不到】 青年用左手握住拿短剑的男子的手,以流畅的动作将右手掌打击男子的下巴。 男人们的动作即使和皇国军相比也绝不逊色。似乎不是靠训练,而是靠在实战中磨练出来的。 在室内战斗的话逃跑的路径就会变少。 因此射手瞄准青年,但是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一样,向他们走去。 完全无视自己存在的这种行为,让射手原本就充满紧张感的理性之线,很快就断掉了。 【混蛋! 居然小看我! 】 【射击】 他们扣动扳机,机械装置连续发射了六枚箭矢。 箭头划破天空,飞向青年的脸。 虽然是一台省去魔动机构,谁都可以使用的简易式机械弩,但其威力绝对不低。 如果是在有效射程之内,威力也不会亚于枪支。 面对这种经常在雇佣兵之间流通的武器,青年丝毫没有回避的迹象。 【不温不热】 箭并没有刺中他的脸,而是停在空中。 虽然没有使用魔法的痕迹,但也许是被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也许是被不可视的手抓住了,箭在虚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地板上。 第二章 花与花 这已经是瑞克提法尔第几次来到离宫了呢。 这座离后宫不远的离宫,原本只有几名侧妃居住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位被宠爱的公主居住。 还有就是近卫队派来的一个少女骑士中队,以及数十名预备候补女官。 姑且不论少女骑士们,预备候补们似乎把在离宫的工作当作前往后宫工作的必经之路,其工作表现不是很好。 她们在自己的上司少女骑士面前扮演了凛然的少女骑士候补,但一旦没有了上司的目光,她就又变回了符合他们年纪的少女。 她们总是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恋爱、上司的坏话、对待遇的不满等,无比嬉闹。 实际上,虽然上司们也注意到了候补生的那种态度,但原本她们也经历过这些,所以假装没有发现才是作为前辈的一种温柔。 要说为什么要对她们温柔呢? 是因为即使在离宫工作,要想进入后宫也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训练。 实际上,每10名候选人中只有1人能在后宫工作。 既然身处如此严酷的世界中,就趁现在让她们做个梦吧。 然而,无论是候补生还是少女骑士,都有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 就像今天一样,摄政来到他宠爱的公主身边。 【辛苦了】 【是】 瑞克提法尔对在宫殿正门迎接自己的值班小队的骑士打招呼后,然后进入了离宫。 他一边感受着背后少女骑士在恐怖地目送自己的身影,一边悠然地前进。 他是离宫的主人,所有这些行动都包含在摄政的职责里。 他应该表现得更加傲慢,要表现出堂堂正正的态度,表现出与骑士们的主人相称的姿态,要让骑士们更加尊敬主人和惧怕主人。 瑞克提法尔毫不犹豫地带着随行的少女骑士走进离宫的庭园。 冬天即将来临的庭园与春夏不同,染上了沉稳的颜色。 他环顾四周,寻找要找的人,在花坛的一角发现了正在摆弄泥土的熟悉的背影。 草帽上的花饰随着她的身体动作而飘动着。 【——】 看着她像做农活一样默默收集着腐烂花瓣的样子,瑞克提法尔不由得笑了出来。 身为把她关在这个离宫的罪魁祸首,她的身心健康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想要更进一步的愿望,他的经验还略微不足。 【雅莉亚】 对转过身来的她,瑞克提法尔微微一笑。 她惊讶地看着摄政,终于感觉他从摄政又回到了平日里普通的瑞克提法尔。 现在刚过中午,他来这里的时间有点早。 如果是平时的话,应该是太阳落下,月亮支配天空之后。即使有例外会在那天来的特别早,那也是黄昏时分。 太阳还很高的时候,自己的主公来访,让雅莉亚困惑不解。 用手拭去脸上的泥土,清除为了方便工作而准备的工作服上的泥土。 可是,粘在布料上的泥土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雅莉亚为难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放弃在瑞克提法尔面前摆架子。 她似乎决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这个时候出现的瑞克提法尔身上,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地瞪着他。 【您今天来得真早… … 】 【对不起,我只是有时候想给你个惊喜】 瑞克提法尔耸了耸肩。雅莉亚也不是真的生气,她稍微低下头。 【哎呀,您有让女性吃惊的兴趣呢,真是个非常好的兴趣】 【因为我也是个男人】 虽然雅莉亚的心情有点不好,但她看到瑞克提法尔丝毫没有感觉,也没有反省地笑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即使说了些略带挖苦的话,但男人依然面带微笑回答着。 「因为我也是个男人」,很少见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雅莉亚暗自惊讶。 【发生什么事了吗? 】 【其实也没什么… … 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雅莉亚还不知道他带着三个心爱的女人上街,然后在中途发生了一场骚乱。 传递信息的优先级,离宫基本上远远低于后宫。 侧妃毕竟是侧妃,没有干涉摄政行动的权限。 没有正式成为的侧妃的侧妾得不到情报的情况也有很多。 如果是正妃候选人,或者像另一个侧妃一样既是军人又是当事人的话,就不会不知道现状,但雅莉亚这个侧妃不符合其中任何一个条件。 用近卫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任何力量,只需要身体的装饰品王妃』。 如果是正妃的话,对社交界和各自所属的组织都有相应的影响力。 但是,虽然接受过与君主的侧妃相称的教育,但是单纯的妓女出身的侧妃很难期待她的社会影响力。 她本人也十分理解这一点。不出面,不出声,过着像一只不知外面世界的笼中鸟一般的生活。 她说服自己,这就是她想要的。 【是这样吗? 】 【是的,就是那样】 瑞克提法尔知道雅莉亚现在的处境,却仍然和她保持着联系。 在大神殿的晚上,他命令雅莉亚成为只属于自己的花朵,所以他对待她就像对待花朵一样。 让她住在像花坛般的离宫里,用离宫预算施肥,用爱情浇水,然后欣赏盛开的花朵。 只是过多的水和肥料会使花朵枯萎。 他知道这一点,为了不让雅莉亚追求额外的水和肥料,他让她远离充满欲望的世界。 他意识到这是一种自我满足,但他仍然无法释放雅莉亚。 不管有多远,在皇都这个温室里,如果她要出门的话,应该会换个笼子把她带走吧。 明显不同于其他王妃候选人的待遇。不管是歧视还是特殊待遇,雅莉亚都乐意接受。 她知道。没有眼前这个人的保护,她是活不下去的。 一旦种在那个花坛里,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生存了。 而且她也知道瑞克提法尔那样对待自己的原因。 他决定把雅莉亚当作一朵真正意义上的花。 对于本来要献给自己的女人,他只想要一朵花,然后吸食花蜜。 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接受她。 然后她对于这样的要求感到高兴。 她意识到自己和世间许多女性有着不同的价值观。 她被一个人爱到最后,一直爱到死为止。 即使不使用非法手段,通过暗示和教育等手段也可以创造出像她这样的人。 尤其是雅莉亚,她从种族的血统的阶段开始调整,以使这些手段更有效。 虽然是混血,但通过精灵系和妖精系的血液,让她拥有端庄秀丽的容貌,并通过混合魔族和兽人族等的血液,填补了对绝对者的服从。 当然,这些手段最后会创造出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不确定。 她是唯一一个按照抚养她的人的意愿长大的女孩。 皇王府对从雅莉亚的出生开始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认为拥有能被皇王召见的素质而被收养的女孩,仅跟雅莉亚的同龄人的就有二十人。 其中只有雅莉亚值得献给下一任皇王瑞克提法尔,其次还有两个备选。 其他人落选的人成了市井的高级妓女。 从这个意义上说 ,雅莉亚的成长历程比梅里艾菈她们更加坎坷。 但是她不会说多余的话,知道这一点的皇王府只要不被问及就不会回答。 对于雅莉亚的过去,瑞克提法尔一点兴趣也没有。 因为雅莉亚不希望在了解过去的情况下被爱。 在她心中,被称为不合格品的女人们的叹息声至今还残留着。 明明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教育,最后却没有被选中,女人们对这样的结局感叹着。 雅莉亚无法忘记仿佛整个存在都被否定了的那张绝望的脸。 虽然绝对不会公开,但是王妃候选人中最害怕现状的应该就是她。 因为她只能按照瑞克提法尔的期望生存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事先说一下,我身上有这么多泥土的样子… …】 【说什么呢,这样反而感觉很新鲜】 「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抬头瞪着瑞克提法尔。尽管如此,瑞克提法尔还是保持着微笑。【殿下,我是个女人】 【我知道】 【正如殿下有男子气概一样,我也有女人的体面,还是… …】 她走近瑞克提法尔,摸了摸他的脸颊。 【殿下让我只当单纯的爱情宠物吗? 如果殿下希望的话,我会很乐意服从的——】 「怎么办呢? 」雅莉亚的眼神挑衅似的说道。 「你打算养我吗?」,她的男人正确地解读出这句话。 【不会】 瑞克提法尔搂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语道。 搂住的力量,手放的地方,还有声调。 每一个动作都是雅莉亚教给瑞克提法尔的。瑞克提法尔是雅莉亚的男人,而雅莉亚是瑞克提法尔的女人。只有这些事实才是雅莉亚的全部。她除此之外就无法生存下去。雅莉亚的男人也明白这一点。 【我想要的是一个名叫雅莉亚的女人。我对一只叫雅莉亚的宠物不感兴趣】 瑞克提法尔把脸贴在了她的脖子上,闻着雅莉亚身上散发出的汗水和泥土的气味。 他选择的——有他喜欢的女人味。 类似毒品的气味,让他陷入了类似醉酒的状态。 这个女人教他如何保持头脑清醒,享受这股醉意的方法。 拥有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计算能力的皇剑的并行思考,其功能可以轻易地实现这名女性的教诲。 即使有其中一个意识出了问题,其他的意识也会好好享受。 与此同时,也可以对女性做出各种各样的应对。 【皇王府告诉我,你委托的衣服和饰品已经送到了。我的工作也难得提前完成,所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想亲手交给你】 瑞克提法尔这样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胳膊也稍微用力了一点。 以此为信号,雅莉亚脸红了。 【哎呀,真是坏心眼啊,居然这么享受别人惊讶的样子】 雅莉亚为了挣脱瑞克提法尔而扭动着身子,当她知道自己仍然无法挣脱时,便放松了身体。 从享受自己身体和声音的男人身上飘来墨水和香水的味道。 她觉得那股香味让她的身体有点发热。 雅莉亚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卑劣,但她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如果被要求的话,她可能会成为一个放荡的淫妇,但是瑞克提法尔绝对不会要求雅莉亚这么做。 对于暴露出不被要求的姿态,雅莉亚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很兴奋。这大概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性吧。 【你愿意穿上它吗? 】 瑞克提法尔细声低语着。 雅莉亚脑海中浮现出在她耳垂处发出呼吸声的主人的脸庞,嫣然一笑。 她没有异议。 无论是场面话、真心话,甚至是身体,她都希望如此。 话虽如此,她总是会划清最后一线,不会把一切都交给瑞克提法尔。 因为如果她不这么做,她就不会成为摄政瑞克提法尔的爱妾,而是单纯的成为瑞克提法尔的女人。 她讨厌这样。自己是被给予尊贵之人的存在。 她希望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一个叫瑞克提法尔的人才能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 所以,她不能选择把一切都托付给他、只会否定自己一切的选项。 他们一边眺望庭园一边享受晚餐,少女骑士消失在他们所处的房间。 像那时一样,送去意味深长视线的雅莉亚和接受这个视线的瑞克提法尔的这两人的身影,在这个离宫并不稀奇。 在雅莉亚和少女骑士之间,最受瑞克提法尔宠爱的是雅莉亚。可见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深厚的联系。 【嗯… … 】 按照她的意愿,瑞克提法尔来到了洒满银光的花园。 苍白的银光和泛红的银光。 两个月亮在东方和西方的天空中闪耀,空气寒冷而清澈。 瑞克提法尔望着漂浮在卫星轨道上的像河流一样闪闪发光的古代遗迹,吐出微微发白的气息。 冬天快到了,皇宫里每个人都这样说道,但瑞克提法尔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来到异世界的第一个冬天。比他的精神所知道的季节更长、更悠闲的四季变换,在他心中作为一种明确的不协调感存在着。 (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最初感到困惑和迷惑的时间感,现在也几乎不在意了。 与其说他并不在意,倒不如说他只是意识到,与皇剑处理信息的速度相比,两者之间的时间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即便如此,这也是非常大的变化。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和身边的人共享季节感。 他望着月亮,吟诵最近读过的诗篇中的一节。 【秋天喜欢收获,冬天思念春天。时光飞逝,万象消失在过去的彼方,然后剩下的是——】 【——培养出来的回忆和收藏它的人的感情】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承接自己的话语,瑞克提法尔回过头来。 以黑色为主色调的晚礼服和只有银色的饰品。没有任何珠宝,只有黑色、银色和薄桃色。 雅莉亚微笑着看着他。 【《拉乌法诗篇》,第三集吧? 】 【你很清楚呢】 【在我还没见过殿下之前,我一直在读这种书】 拉乌法是以爱情诗闻名的连性别都不清楚的作家。 虽然是在1000年前就去世的人,但他的——或她的——《诗篇》仍然受到人们的喜爱。 【拉乌法在思念谁呢? 拉乌法有时会为思念的男性写诗,有时会为思念的女性写诗,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拉乌法是男性还是女性】 雅莉亚从瑞克提法尔身边走过,走到月光下。 在闪烁银光的饰品中,她白皙的脸颊和薄桃色的头发闪闪发光。 【殿下,你认为拉乌法写这首诗是为了谁? 】 【——那么,我是否能理解多情的拉乌法的想法呢? 】 【可是殿下,即使恋爱次数不多,也要怀有很多的爱】 他必须爱很多东西。人,国家,甚至整个世界。 【作为政者,热爱国家,热爱人民,并且以热爱世界作为象征。但是,爱是最接近憎恨的感情】 名叫雅莉亚的女人在离瑞克提法尔四步远的地方吟唱着歌 曲。 正因为她的宿命是要去爱别人,她才能咏唱爱情。 【你憎恨把你赶到这个充满爱的地位的国家、人民、整个世界吗?】 【没有】 他连憎恨的时间都没有。 至少这些人,为了保护这些想要保护的人,他拼命战斗着。 然后,有了一点停歇的时间。 【那么,总有一天会怨恨、憎恨吗? 】 听到这个问题,瑞克提法尔说不出话来。 怨恨也好,憎恨也好,对一个人来说都是很容易的事。 短短一瞬间,爱情就会变成憎恨。 所以,总有一天,自己也会——瑞克提法尔小声回答着。 【也许吧】 只要一想到憎恨,就会想起许多值得憎恨的人。 想要憎恨的话,就会想到应该憎恨的国家。甚至这个世界也可能也是瑞克提法尔的憎恨对象。 【殿下,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 】 瑞克提法尔的女人在他面前温柔地笑着。 但是,从她娇嫩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与她的微笑并不相称。 【如果殿下与所有人为敌,请在那时杀了我,然后毁灭所有的一切】 瑞克提法尔以为她喝醉了。 尽管她恳求杀死自己,但雅莉亚的表情没有那么阴暗。 【我不想被世界上的其他人杀死。殿下是我的全部。所以在死的时候,不应该想要接受殿下的一切吗? 】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的笑容为什么如此美丽。她,为什么呢—— 【刚才我不是问了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 雅莉亚在原地转了一圈,卷起风来。 一阵微弱的风拂过瑞克提法尔的脸颊。 【其实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是这样啊】 【我不是故意骗您的,殿下】 事实上,当瑞克提法尔出现在离宫的时候她还并不知道。她在换衣服的房间里接到了露琪蒂的通信。名叫露琪蒂的妖精选择雅莉亚作为安慰瑞克提法尔的对象。 露琪蒂知道,这个叫瑞克提法尔的人,绝不是一个有着与世隔绝的思想的人。 如果忧郁、压抑的情绪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毫无疑问会导致瑞克提法尔的毁灭。 他甚至连作为皇太子的精神教育都没有接受过。 但是,露琪蒂并不认为仅仅依靠他本人的资质履行职责的现状是正确的。由于某些外部因素,她不得不试图稳定瑞克提法尔的精神。 她知道,皇剑能控制使用者的思想。但她不确定这种控制到底是不是和她所想的一样。 国家不是由机器统治的。皇国是由皇王统治的,不该由皇剑统治。 皇国的国民想拥戴皇王,而不是皇剑。 露琪蒂无意否认这个国家曾被皇剑的力量控制。 但是那个正在成为过去。现在的皇国是由拥有「皇剑」力量的皇王统治的。 力量就是一切的过去时代已经结束了。 经过2000年的努力,我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这就是为什么露琪蒂希望瑞克提法尔本着作为人的精神,作为皇国的统治者。 露琪蒂所做的一切为了保护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建立的国家。 【是皇王府告诉我的。她说殿下在自责】 【是吗,她… … 】 露琪蒂一见他回到城堡,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历代皇王都经历过一次压倒性的无力感。 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会无意识的骄傲自大。 所有的皇王都因骄傲产生的悲剧而痛苦不堪。 有些人失去父母,有些人被剥夺了未来,有些人离开了家乡。以这些为代价所追求的,是力量这一绝对价值观。 当所有权势者看到这一切时,都束手无策。 【莉莉西亚怎么样了? 】 【在我面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可是听梅里艾菈说,她晚上好像没怎么睡觉】 瑞克提法尔无法判断这是因为她差点儿失去生命,还是因为她差点儿被侵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两名红龙公主在后宫里过夜,然后默默的照顾莉莉西亚。尽管如此,他还是忍着羞耻向菲莉儿询问他还能做些什么。结果菲莉儿却说: 「快点去工作吧,然后工作结束后像往常一样向我们撒娇。」 那之后虽然干劲十足地完成工作是好事,但结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在后宫的走廊里徘徊,这次被从文库里走出来的法莉儿发现,挨了一顿训斥。 法莉儿对瑞克提法尔的软弱感到惊讶。 但是,她告诉他,他的救援行动多少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们说,如果莉莉西亚被其他人救出来,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受轻伤。 莉莉西亚通过爱上瑞克提法尔来肯定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 为了支撑未来的皇王而活着的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能够成就自己的手段。 巫女公主只不过是个象征。 如果不能成为皇王的人,如果没有遇到伴侣的话,她只能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的继承人,让出自己的地位。 巫女公主是被比皇王还要多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束缚着的角色。 【莉莉西亚真的很喜欢殿下。虽然没有别的路可走,但她和我完全不同… … 】 回想起来,雅莉亚的处境也差不多。 为了被卖给谁而被抚养长大的她,如果当时被瑞克提法尔拒绝了,她现在肯定会在某个妓院卖身卖艺吧。 虽然她作为公妓会得到国家保障,但至今为止的人生全都被否定,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即使被否定,雅莉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自我。 【我爱殿下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职责。但如果我被卖给其他人,我也一定会爱他的】 但莉莉西亚不同。她遵从幼小的心灵,爱上了瑞克提法尔。恋爱是从自己内心溢出的东西,爱是给予对方的东西,也是对方给予的东西。 似是而非的雅莉亚和莉莉西亚,两人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 【莉莉西亚小姐正因为是殿下,所以才会恋爱,才会爱上你。这和我是不一样的】 雅莉亚低下头,悄悄溜进瑞克提法尔的怀抱。 她触摸着对方一如既往的温暖脸颊,刺激了她泪腺。 她想爱上瑞克提法尔,想和这个对她来说唯一的男人谈场恋爱。 【说实话,我很羡慕莉莉西亚】 如果是自己被绑架的话,也许会被抛弃。没有必要冒险去救有替代品、不能公开的侧妃。 即使她知道瑞克提法尔不会这么做,也还是会考虑那万一的可能性。 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对雅莉亚来说变成了绝对的恐怖。 【殿下,如果我被绑架到某个地方… … 】 问了也没用,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在对她在吼叫着。 答案早已决定。 【我去救你】 就好像没有其他的答案一样,毫无犹豫的语气。 抬头一看,那双银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所以——很痛苦。 【因为我是雅莉亚吗? 】 因为她在自己的怀抱里,所以在自己的庇护之下,不正是这 样的理由吗。 瑞克提法尔太天真了,太天真了。可以说只是太天真了。 只会纵容别人。 虽然这一点对作为君主是极为重要的,但对作为一个男人却相距甚远。 君主可以弥补臣子们不足的地方。 但是,作为男人,自己个人的资质就是全部,不可能让别人来弥补。 瑞克提法尔很温柔。 但是,光是温柔并不能让雅莉亚安心。 温柔是思念他人的感情。但是,如果别人有一点才能,那么这份感情就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现实中,瑞克提法尔也会把雅莉亚以外的女性抱在怀里。 他不可能理解雅莉亚的感情,因为瑞克提法尔认为那是自己的职责。 【您真温柔啊,殿下】 一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但瑞克提法尔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默默地擦拭着眼泪。 【但是这样就可以了。因为殿下应该对任何人都要温柔】 不可能平等地爱所有的一切。不管是瑞克提法尔,还是最强的武器,这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个世界上平等是存在的吧。 然而,感情并不存在平等。 【不知从何时起,殿下对我的爱使我感到开心】 只属于自己的花。 那句话让我很高兴,那是我存在的意义。 作为花朵,渴望名为思念的水,在不久后便被赐予,滋润着。 但是,如果这种爱情过多,花根就会腐烂。 不求回报的感情有时会伤害到对方。 【所以我也想要爱殿下,但殿下没有像爱莉莉西亚大人那样爱着我】 莉莉西亚和雅莉亚的绝对区别是,是否要求回报。 对于以自己的角色的形式支付爱情代价的莉莉西亚等正妃候选人和莉蒂,雅莉亚只要在那里生活就可以了。 毫无疑问,这让她很高兴。毫无疑问,这是她的骄傲。 但这次莉莉西亚的事让雅莉亚意识到。 即使不是雅莉亚,也能做到这一点。 【殿下,殿下,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 不是我也可以吗? 有必要是我吗? 【请告诉我,不会再问第二遍。只要您能回答一次的话,我就… …】 什么回答都会接受。 也不会再有疑惑。 只会,一味着思念着。 【雅莉亚】 难道她的想法已经传达给了瑞克提法尔吗。 这个痛苦扭曲着脸的温柔青年,他真的能理解雅莉亚的愿望吗。 雅莉亚默默等待他的回答。 几秒钟、几分钟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不能再问第二次】 【嗯】 瑞克提法尔松开了紧闭的嘴。 【我不擅长思考,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你期望的答案】 【嗯】 雅莉亚静静地等待答案。然后突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瑞克提法尔的那个晚上。 【雅莉亚】 【嗯】 现在瑞克提法尔的表情和那天晚上很像。 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的焦躁和内心强烈的感情,让他感到自己在被感情戏弄着。 【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说了】 声音颤抖着。 【我太软弱了。我越是讨厌自己,就越想杀了自己】 他紧紧抱住雅莉亚,瑞克提法尔泪流满面地痛哭起来。 【当我想到可能会失去莉莉西亚时,我很难憎恨自己的立场。但是我现在无法摆脱这种处境。所以我用我的力量来补偿我的立场】 他的力量──〈皇剑〉。 然后以君主的身份,秘密地得到了保护她们的漆黑之剑。 (译者:漆黑之剑,前面成立的葬礼志士团) 的确,力量会让瑞克提法尔感到孤独,但正是因为有了它,他才得以拯救莉莉西亚。 【我现在仍然很庆幸,因为莉莉西亚被带走的时候,如果我还是一无所有的话,是不是什么都办不到。所以我觉得这些是一种惩罚】 曾经一无所有的自己,现在还存在在心里的什么地方,一直在呼喊着。 【自从有了重要的东西之后,就经常有人在喊『不要被夺走,不要失去,不要后悔』】 以前,当莉蒂问他: 「只能选择国家和个人的时候,你会选择哪一个? 」他回答说: 「不知道。」。 虽然只过了几个月,但现在的自己心中却存在着明确的意志。 被剥夺的恐惧,失去的恐惧,以及随之而来的悔恨。 作为摄政的他,心中充满了个人感情。 因为已经得到了什么,仅仅这一点就足以使他对一切都感到惋惜。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可以赌上自己全部的存在。但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 【我无法随便说要保护你,已经说不出口了】 他得到的东西,都是他绝对无法保护的东西。 作为摄政,他必须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这是获得想要保护东西的力量的代价,如果不承认这一点,那个时候他就会失去一切。 这是一场糟糕的交易。 如果你想保护他们,那你可以保护他们,但如果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如果你不能抛弃他们,你将会失去一切。 【所以,雅莉亚,请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很脆弱,只能这样拜托你… … 】 对于只凭单纯的力量在世界上争夺顶点的她爱的男人所说的话,雅莉亚用双手搂住他的背,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她在心中确信,这个男人让自己看到了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了… …】 【谢谢】 瑞克提法尔平静的声音传到了雅莉亚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过于温柔,悠闲而又非常普通的青年的声音。 【殿下】 所以雅莉亚安心地放松身体。试着放松一下,就会感受到包围自己的温暖。 对方的体温和自己的体温混合在一起,给了雅莉亚一种类似毒品般的兴奋感。 在这种兴奋感的驱使下,她推着瑞克提法尔的胸口退了一步。 夜风应该是冷的,但奇怪的是身体并不冷。 雅莉亚微微一笑,把手放在对方胸前,以此报答面前的男人平日里做的一切。 【殿下,关于莉莉西亚小姐的事,皇王府还拜托了我一件事】 【?】 他想知道还有什么事要拜托雅莉亚。 瑞克提法尔回想起最近国家和行政的动向。但他不认为皇王府对雅莉亚有什么要求。 【是什么事? 】 所以,他决定直接问她。但他很快就会后悔这个选择。 【据说已经有数十人向皇王府提出要把殿下的孩子收养为养子的申请了】 【啊… …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 】 瑞克提法尔狠狠地把脸转开。 看到这个样子,雅莉亚心想【露琪蒂应该没有说吧】。 皇王府的妖精偶尔会做一些性质恶劣的恶作剧。 【我们还准备了能增加怀孕概率的魔法和有助于分娩的魔法药… … 顺便说一句,今天是个相当不错的日子】 您要怎么做?——歪着小头,可爱地问,内容非常生动。 对她本人来说,怎样都无所谓。顺便说一句,每当少女骑士清扫离宫时,每次都会脸红。 离宫有一个仓库,里面装满了夜间男女生活道具,如果雅莉亚使用这些道具的话,会比任何王妃都厉害。 在雅莉亚看来,梅里艾菈和莉莉西亚是她最热心的学生,但瑞克提法尔却不知道这件事。 即使知道了也只会让人不知所措吧。 【浴室也准备好了,还有许多新衣服哦】 【——】 由于对话落差太大了,瑞克提法尔差点摔倒在地。 我是种马吗… … 嗯,种马啊,这样的自我定位也相当徒劳。 如果这也是君主的职责,那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也有想要沉浸在幻想中的迫切想法。 【啊——我记得我听说过这种魔法和药物对母体不好】 【是啊,和自然怀孕相比的话多少有点儿】 尽管如此,还是可以无视的低概率。但是对于有些胆小的瑞克提法尔来说,这个似乎已经超出了可以容许的范围。 虽然才刚发展不久,但是这些魔法和药品是根据不同的种族从零开始制造的,至今对应龙种的魔法和药品还处于开发阶段。 【那么,我想尝试不用这些东西】 【嗯】 雅莉亚满脸笑容地听着瑞克提法尔有些赌气的话。 她似乎也不太想用。 虽然皇王府对人的死非常冷淡,但是对于人的出生,认为男女双方的自由意志是最优先的。 如果这是基于伦理道德的观点就好了,但皇王府只是不想把多余的火种带入皇室内部。 一个用魔法或药物制造的孩子和一个自然出生的孩子。不管一个人的道德观有多高尚,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正不带歧视的眼光审视这两个孩子的人呢。 一旦出生,就不可能重新开始。那么,在必要的情况下,只能在体质难以怀孕的妃子或皇王同意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皇王府对这些魔法和药品的立场就仅在于此。 这样一来,孩子是必要的——这对妃子们来说不是什么好话——但是这种时候她们只能采取一种手段。 也就是说,次数作战。 【我想抱有一点幻想】 对男女关系抱有幻想的男性有很多。瑞克提法尔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他的对手不是那样。 她对瑞克提法尔的话噗嗤的笑了起来,像喜欢恶作剧的女孩一样说道。 【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请不要把它变得皱巴巴的,也不要弄脏了】 瑞克提法尔那张茫然的脸显得很可笑。 那天晚上开始,她从瑞克提法尔那里得到一份工作。那就是邀请本国或其他国家的贵族或有权人士的子女到离宫见习。她从裁缝到晚上的礼仪,给学生们传授各种各样的知识。 出于安全考虑,孩子们上学必须经过星天宫号钻石宫殿的外侧以接受监视。 也许是意识到雅莉亚是瑞克提法尔的宠妾,贵族家和权贵家的人们都积极地把自己的子女送往离宫。 他们想着如果女儿或孙子能被瑞克提法尔看中就好了。 也就是说,即使不能进入后宫或离宫,只要得到妾的地位,就能给家族带来名声。 尽管如此,瑞克提法尔在这之后马上就进入骑士学校。 在这段时间里,孩子们只能在偶尔接到瑞克提法尔的命令的皇王府送来的茶叶和糖果中感觉到他的存在。 为什么把这样的工作委托给雅莉亚呢? 皇王府和政府都提出这样的疑问。 他们并不是蔑视公妓出身的雅莉亚。 而是疑问为什么选择了没有正当后盾的雅莉亚呢? 答案就在是雅莉亚作为女性商品的成长历程。 她对有影响力的子女,和自己一样,尽可能地让其成为商品——即使子女表现得不好,也与政治利害关系无关——都会给予他们最好的东西。 可以说是以爱情为名来给予的。 良家子女要么招女婿,要么会嫁给别人。 在这种时候,如果她们对〈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皇室怀有亲密的感情会怎么样呢。 即使不经过特别的外交和复杂的谋略,对皇国来说也能获得良缘不是吗。 即使不是所有子女都仰慕雅莉亚,只要其中一半人对皇室抱有好感,这也是外交上十分通用的手牌。 通过雅莉亚之手建立起来的缘分,应该会给皇国带来更多的利益。 不过,皇王府及政府对以下事宜也表示怀疑。 雅莉亚或许受过良好的教育,但那是为了成为王妃,而不是为了教育子女。 面对这种不安的声音,瑞克提法尔含糊地笑了笑,只回答了一句: 「好吧,我们等着瞧吧。」。 然而,在证明摄政的决定是正确的之前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雅莉亚被学生们仰慕,这份缘分一直延续到遥远的未来,以至于在后世证明瑞克提法尔是正确的。 雅莉亚去世后,她学生的孙子导演的电影《雅莉亚——影子妃》。 在这部电影中,她的一生被描写成在名为瑞克提法尔的这位不朽的君主的影子中,一直支持着他的妃子。 作为既是身为侧妃又是最接近作为人的瑞克提法尔,是最了解他内心的女性。 而且,也是最擅长让瑞克提法尔撒娇的女性。 她去世后,离宫成为了博物馆,因此她是离宫唯一的主人,后世的人都这样称呼她——花妃。 但后来,她的子女记载有关母亲雅莉亚的几篇日记被发现了,关于她和摄政的两人的关系又发现了新的一面。 他们都戴着贤妻、良夫的面具。 两个人作以关系和睦的夫妻而闻名,那是因为他们扮演着彼此所期望的男女形象。 但是,其发现的结果与以前的信息没有什么区别。 瑞克提法尔和雅莉亚都知道对方戴着面具,按照对方的意愿演绎着自己。 他们认为这种表演是理所当然的幸福。 写下日记的儿子之一,曾在皇家特地开发银行担任副行长的罗斯蒂尔卿·瑞德莱克对这不可思议的夫妻关系,留下了有趣的记述。 【虽然母亲有许多学生,当她被皇王府要求,为瑞克提法尔推荐一名适合担任妃子的女性的时候,她选择了一个在人群中也不起眼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漂亮的美丽的公主。有人说这是出于嫉妒,但我认为她选择了和自己性格相似的女性】 也就是说,她选择了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能够克制自己的女性。 证据就是,她和她的继承人经常以后宫的调解人的身份出面。 据说在迎娶新的妃子的时候,她也在场,为这名内定的皇妃指导婚前教育的也是她。 【如果母亲愿意的话,或许会受到和皇妃相同或更多的待遇。事实上,没有皇妃能违抗母亲。就连梅里艾菈小姐,在母亲面前也像一条没长大的龙】 名叫雅莉亚的女性,虽然通过这部电影而广为人知,但在此之前也经常被用作小说的题材。 有人说她是支撑皇国中兴的贤妻,也有人说她是操纵皇王和皇妃的恶妃,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对此展开激烈的争论。 在这些基础上,瑞德莱克说道。 【人类之间的关系千差万别。父母之间的关系,只有戴着面具才能成立的吧。其证据就是,母亲在迎接父亲的前一天,就像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心神不安,然后兴高采烈的和父亲一起度过第二天,对我更是不管不顾。所以我可以断言,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母亲全心全意地爱着父亲,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感到不满。她是我父亲所需要的唯一一个可以托付自己的一切的女人,她对此深感满足】 在电影《影子妃》结尾有一句话,是瑞克提法尔送给雅莉亚的。 【感谢〈我的花妃〉雅莉亚】 在瑞克提法尔的一生中,只有雅莉亚被瑞克提法尔称为「我的花妃」。 第三章 骑士学校的王妃候选人们 在距离皇都约三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名为「尤诺斯」的岛屿。 新月形的岛屿在其弧线内侧有一个港口,还有一个紧靠港口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名字叫「艾尔格里斯特」。 这里被称为军队的摇篮,这里是肩负着〈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军队未来的年轻人们每天积累钻研的皇国军全兵种的学校的聚集地。 从港口看去,属于海军训练舰队的舰艇鳞次栉比,远离城市的岛内有陆空教育设施。 训练飞行中的飞龙在近海上空盘旋,偶尔可以看到扮演教官角色的飞龙正在用鼻子撞击部下的飞龙。 在「艾尔格里斯特」的街道中央,学校相关人员的家人和学生来来往往,这一景象和皇国的其他街道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这个城市的犯罪率非常低。 这个岛上有很多军队研究设施,因此外部人士根本无法登陆。 只有海军运行的货轮连接该岛和外海。 皇国骑士学校与国立魔导研究院共用「艾尔格里斯特」郊外土地的形式存在的。 「走廊里禁止跑步」——她斜着眼看着告示,却在拼命地跑着。 她的腰间挂着一把细长的剑,它的金属配件有节奏地叮当作响,更逼紧她的脚步。 她知道这违反规定。 大部分规则在入学时就已知道,而且她不是那种喜欢积极打破规则的人。 这样的她为什么违反规定在校内跑呢,是因为刚刚结束军需补给学的讲课后,讲师和上尉传来了教官的口信。要求她十四使三十分到教官室报到。 由于讲课时间拖太长,听到留言时已经是十四时四十五分了。焦急万分的她把书写工具和讲义资料交给同学,全力奔向教官室。 她像被一根细针扎到胸口一样感到内疚,一言不发地跑向目的地教官室。 然后看到了教官室的门。门旁挂着她的教官「艾丽 · 德尔斯梅尔」的名字。 她松了一口气,放慢速度,在门前深呼吸了两次来调整呼吸。 【军官如果着急,士兵们就会动摇。作为一名军官,应该始终保持冷静】 这是军官学校第一年学到的内容。 【好】 点点头,敲四次门。过了一会儿,从门对面外传来了进入许可。 【请进】 教官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教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甜蜜的煽情,听起来不像是军队最高学府的教官。但那绝对是她的教官的声音。 【对不起】 他打开门,鞠了一躬。在老家她会被家臣们伺候,但在这里,她只不过是介学生。 她抬头一看,看到熟悉的教官室风景和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是她的教官——陆军少校艾丽 · 德尔斯梅尔,另一人是她不认识的青年中尉。 中尉穿着陆军的军服,胸前挂着表示功绩的勋章。 是教官的客人吗? 她怀着疑问走进房间。如果自己的存在不方便的话,根本就不会允许进入房间。 她继续前进,朝两人走去。 在距离两人约六步左右的时候,艾丽 · 德尔斯梅尔说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 【中尉,她就是你所属的第089班的班长菲莉丝 · 露露 · 利维坦】 教官就像是在点晚餐菜单上餐点一样,以一成不变的语气介绍她——利维坦公爵家第二公女菲莉丝 · 露露 · 利维坦,她听到介绍后,惊讶到在迈出最后一步时差点被绊倒。 她匆忙地向教官走去。此时骑兵科教官不该有的香水气味的扑鼻而来。 【教官! 这是什么意思! 】 【没什么,089班的现役军官的位置还有空缺,不是吗】 骑士学校的学员被分成几个活动小组,作为部队生活的预行练习。 那个小组的成绩就是候补生在骑士学校的成绩。 不管个人有多优秀,只要所属行动小组的成绩不理想,就会优先把小组成绩记为个人成绩。 而且小组通常至少有一名现役军官。 当优秀的军人前往骑士学校,朝着更高的目标前进时,他们就会把实战经验传授给小组的学员。 这也是他们来到骑士学校,作为指挥官培训的一部分。 但是被派遣过来的军人会优先考虑本职工作,导致更换的次数也很多。 考核标准也因派遣来的军人的不同而不同。而且,在某些情况下,只要半年左右就可以重返原小组继续负责指导。 【那是… … 的确是这样,但是,在没有与下官商量的情况下就补充空缺… … 】 菲莉丝低着头,有些难以启齿。 剪得短短的淡红色和紫色的头发,从两人的视线中遮住了她的表情。 【我理解你的感受,所以我从拉迪亚斯少尉——大尉殉职后就一直都没说些什么。但是,利维坦候补,我也不能一直只对〇八九班特殊对待。难道你想推迟整个班的毕业吗? 】 【怎么会… … ! 怎么会… …】 一位高级士官女性候补生抬起头,在龙种的象征——金色的瞳孔中隐约含着眼泪。 青年看到那双瞳孔微微睁大了眼睛,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 她不知不觉又低下了头。 【我喜欢你那直率的性格。虽然对作为一个有时需审判别人的『士官』是否合适 ,我有些怀疑。但对作为一个人来说,是很好的性格】 德尔斯梅尔并没有说『军人』。 有讨人喜欢的士官,也有讨人厌的士官。 菲莉丝也许不是一个理想的高级士官候补,但这些事情只能由她的上级来决定。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经常有人被说不适合当军人,但最后还是有的人成为军人,有的人成为皇国军最高学府的教官。 从骑士学校里的各个派阀的领地布局就能知道,虽然骑士学校提倡某种程度的理想的军人形象,但也有人认为这不是绝对的。 军人也是人。士兵、下士和士官都是人。 每个人都有许多个性,一个人是否为理想的军人只能根据结果来判断。 因此,在骑士学校里,他们的目标是培养作为军官的规范性军人,而不是培养作为人的规范性军人。 如果你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那么只要你被允许,你就可以这么做。 然而,菲莉丝太年轻了,无法理解这位教官的想法。 【那么… … 】 【嗯,以我的权限驳回你的请求。这不是我的决定,是骑士学校和皇国四军的一致通过的命令】 说这是命令,表明不能违抗。 菲莉丝握紧了拳头,她没有抗命的理由。 【中尉,正如你所见,她是一个正直的好女孩。总有一天,当她和中尉并肩作战时,她会成为一名好军官的】 【嗯,的确是这样】 菲莉丝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青年的声音比想象的要平静,与其说他是军人,不如说他是某处的书生更能得到人们的理解。 【但是,人无法平等地获得未来。有时候,也会像你的前任一样,在半途倒下】 【是的】 【这样的事,我或许不用跟在那场战役中战斗过的你说明】 德尔斯梅尔自嘲地笑了笑,回头看着菲莉丝。 年轻的龙公主浑身发抖,脑子里充满了无奈的思念之情。 【利维坦候补生,以098班班长的身份带他去宿舍。中尉明天将正式编入学校,在校内和你一样是候补生。所以你不必把他当上级对待】 【是,教官】 菲莉丝回答道。她以自己的意志,勉强地抑制住了声音的颤抖。 【那么,可以退下了】 【是】 两人得到教官的许可,一起走出教官室。他们关上门,彼此沉默不语。 然而,菲莉丝却发现她不知道旁边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她立刻意识到这是教官的计策。 问对方的名字意味着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自己主动接近对方。 那位教官知道,她无法忘记自己曾经的伙伴,她想和这个年轻人保持距离。 不成熟,一点都不成熟。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以班长的身份领导一个班呢。 在骑士学校培养未来高级军官的行动小组,在很多情况下在完成骑士学校的学业之后,成员之间仍然保持着密切的来往。 所谓班长,可以说是负责未来上级军官们的团结和汇总工作。她根本不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 或许是因为我家族的势力吧——过去她曾多次这样想,每次想到这里就停止了思考。 不管这种怀疑是否属实,她也只能接受现状。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生存方法,也没有其他的生存理由。 【中尉,恕我冒昧,能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 听到她的话,青年一时脸上浮现出虚惊一场的神情。而且,他似乎很快发现自己并没有自报姓名。 他站直身子,把制帽夹在腋下,转向菲莉丝。 【皇国陆军皇都防卫军第一师所属的陆军中尉瑞克托?哈尔贝隆。明天开始请多关照,利维坦候补生】 说完后伸出了手。菲莉丝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感觉青年的手很粗糙。 ◇ ◇ ◇ 位于「星天宫钻石宫殿」的皇国宰相海德鲁·里登海姆的办公室。和是皇王府总裁露琪蒂的房间相邻,是人出入频繁的地方。 以前这两个地方是摄政办公室的一部分,但是现在摄政要进行了长期视察,所以除了摄政的办公室,其他办公室的工作也不会减少。 皇国双轮——皇王府和皇国宰相最近被市井的人们这样称呼。 他们身边每天都聚集着国内外权威人士。 【所以说,我们不能优待特定的商会】 【我再次恳求您,阁下。我们商会盖勒卡斯普要进军马杜克王国市场,而且我们在南洋诸岛也有很多据点。我们商会一定会给皇国带来巨大的利益的】 【那么,您自己去马杜克王国,扩大业务范围就行了】 【但是——】 因为过去的有过联系,所以轻易地答应了会面,但会谈失败的。海德鲁对此很后悔,也许是连日的加班让他失去了判断力。 盖勒卡斯普商会作为海洋贸易商会,以其规模而自豪。与曾经是大贵族的海德鲁的关系非常密切。 自从他以贵族身份开始经营领地以来,他们就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对手。 与上一代商会会长经常在工作以外的场合见面,如果不考虑立场,可以称其为朋友。 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是那人继承人,上一代商会会长的儿子,好像已经四十三岁了吧。 海德鲁还没上初等学校的时候,就曾经把这个人扛在肩上,现在竟然和他在这样的场合谈判,真是命运的讽刺。 【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介宰相,已经不是贵族了。如果你想和皇家的商会建立合作关系,请直接向皇王府提出申请】 【那么,希望那个时候阁下能美言几句 … 】 海德鲁毫无感情地斩断了那个男人谄媚的视线,同时说道。 【我不会做那种事】 【阁下… … 那个,阁下和我们商会之间的友谊,即使阁下的立场改变,也不会改变。如果阁下提出要求,我将以我们商会乃至所有的商会成员都将以流落街头的觉悟予以回应】 海德鲁毫不犹豫的拒绝的态度让男人大吃一惊,但他马上振作起来,靠近海德鲁。 海德尔很对他的粗神经很是敬佩。 他曾想过他的主君也有粗神经的时候——但是,这次海德鲁不能,否则造成的后果会失控的。 【比特,那么商会的人就会怨恨我的主君。我已经不是贵族了,只是一个宣誓效忠皇国和皇室的平民】 【平民? 难道里登海姆的名号的价值就这么点吗?】 那个叫比特的男人似乎认为海德鲁的话就是一个笑话。 那个大贵族里登海姆竟然说他是平民。即使不是贵族,也是高级士族 ,哪怕是其他的小贵族聚集在一起,也拥有无法与之匹敌的力量。 【确实,殿下不会提起里登海姆的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殿下对我们家族的名誉和忠诚感到痛惜。这不过只是出于一种慈悲的心情,防止有些人会以里登海姆的名号起事】 【那么,阁下果然还是被殿下信赖不是吗?】 【不是的,比特,如果是你的父亲,他是不会这么回答的】 海德鲁不耐烦地盯着比特,指了指紧闭的门。 【今天我就当作是旧相识来拜访。刚才的话题在皇王府再说】 【阁下,为什么… …】 为什么不想和自己一起获利呢? 这并不是为了谋取不正当的财富啊。 【为什么… … 是吗? 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啊… … 难道罗杰斯和上一代皇王一样,在子女教育上失败了吗? 】 海德鲁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阁下,您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我… … 】 【好吧,我想因为我还年轻。即使是罗杰斯,年轻的时候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如果你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可以回家问问罗杰斯】 说完,海德鲁不等比特反驳,就把他赶出了房间。 来迎接被请出的比特的秘书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现在的海德鲁却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对这位秘书官的表情作出回答。 比特退了出去,办公室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海德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 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摄政可以依赖的存在。比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的确,摄政对自己的能力评价很高,并给予自己应有的待遇。 但这只是为了有效地利用自己和手下的人。 海德鲁和拥戴他的人都不具备恩将仇报的天性,他们认为必须通过立下更大的功绩来报答摄政的恩情。 摄政越是重视他们,他们就越是失去反抗摄政的手段。 海德鲁一族就是人质。 他知道,那次被撤销的惩罚,是摄政对自己忠义的表示。 只要不失去对皇国和皇王的忠诚,摄政就不会背叛他们自己。 但是,只要有一点反对摄政的想法出现—— 【真是太棒了,这就是皇王…….】 必要时,会以有功的重臣的身份被灭族。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就得到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棋子。 会让别人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会让人对其主动屈膝的男 人。与现任皇王那样过于相信自己的才华、自生自灭的男人截然不同。 再比如,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据悉,最近发生的巫女公主的绑架事件中,近卫元帅和特别护卫旅团的旅长提交了辞呈。 因为此次事件是关系到国家治安的大事,所以不能轻易公开被绑架的事实。 再说,在军队重新部署刚刚开始的情况下,也不能轻易处置身处重要位置的人。 因此,辞呈没有被受理。 相反,直接担任护卫的少女骑士们全都被无限期降级,被要求接受再教育。 而且,近卫元帅和护卫旅团的旅长受到斥责,并减薪三年。 巫女公主本人也主动请求对相关人员的处分要温情,这也是导致处分较轻的原因之一。 对于减轻惩罚,也有理由说是在危机管理方面得到了很大的教训,但是对于这个理由,我怎么可能相信。 海德鲁觉得似乎另有企图。 实际上,绑架巫女公主的男人们去向不明。 如果不存在绑架的事实,当然也不存在嫌疑人。 虽然的确如此,但是… …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有传闻说,事件发生后,皇王府出现了奇怪的举动。那里不可能没有摄政的介入。 我不能否定摄政因为私人恩怨而把他们秘密抹杀的可能性。但是,把大逆不道的自己也关在名为职务这个牢狱中的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徒劳的事。 当有人背叛了他的意图时,他会做出很大的反应。 虽然这次的处罚的对象是近卫元帅和特别护卫旅团团长,但是这个原则并不只适用于他们。 那个摄政很会看人。 【但是,这反过来证明了他完全不相信自己? 】 因为不相信自己,所以把眼前的对手当作镜子来看待自己。 只要不被对方背叛,就什么都不做,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对方开始动起来,自己也才会动起来。 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胆小鬼。 虽然通过那场战役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方法,但究竟能通用到什么程度呢。 与摄政亲近的,以白龙公为首的四龙公应该也察觉到他的虚张声势,而且稍微有眼光的人也有可能察觉到。 【虽然只能通过别人来给自己增加自信,但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呢? 】 自信就是相信自己。 过分自信固然不好,但怀疑自己就会被自己背叛。 这是海德鲁过去长期以来的人生经验让他明白这一点的。 【这次转入骑士学校,说不定就是这个意图】 摄政进入骑士学校,是他自己的愿望,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的愿望。 这个国家的确拥有绝对的力量,但也有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国内形势尚未稳定、国外形势也难以预测的情况下,编入骑士学校之所以比预想的更早,不正是皇王府和四龙宫所期望的吗。 为了尽快把摄政培养成与国主相称的人,为了灌输国家的现实,还有—— 【苍龙公公主在骑士学校,黑龙公公主在国立魔导研究院吗?】 那两个人和其他四龙姬不同。 苍龙公公爵的公主的身世。 黑龙公公爵的公主的想法。 【事情既简单,又不简单】 就像美丽的水鸟在水面下丑陋地划水一样,美丽的花朵的根部和毒草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有它背后的一面。 那么,这次编入骑士学校,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摄政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背面的背面,挖掘根部的下面,真正值得一看的东西就在那里。 正是支撑正面的背面、支撑根部的土地,才能隐藏着真实。 【哼… … 不过,殿下看来也被讨厌的人盯上了】 海德鲁微微一笑,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晶盘,上面有吩咐窗外的秘书准备茶点。 如果能治愈喉咙的干咳,会让心情好一点吗。 ◇ ◇ ◇ 菲莉丝领着瑞克提法尔来到骑士学校一角的一栋三层砖房,发现他的行李堆积在他要住的房间中间。 与从军官学校来的升学组不同,从军队来的编入组,特别是一边处理军队职务,一边在骑士学校完成学业的现役军官,都会住在单间。 这是因为他们虽然有程度上的差异,但已经处于可以接触到军事机密的地位,所以和普通学生所承担的责任有所不同。 宿舍本身就是其他学生也睡觉起床的建筑物,但是来自军队的会在房间的门上安装个人认证的钥匙,这明确地表明了他们的立场差异。 【那么,这就是中尉的房间。食堂的话,四点到八点是早餐,十点到十四点是午餐,十六点到二十点是晚餐。也有配送夜宵的外卖,稍后我会告诉你联系方式。房间里配备浴室,但是在屋顶和地下有一个大浴室。这里每天都男女分开使用,所以不要弄错。当然,偷窥等违反公共秩序行为,会被校内特务宪兵委员逮捕,给予应有的处分】 【哦… … 顺便说一下,宿舍监察官呢? 】 【现在本地区的宿舍监察官是战史研究科的巴尔德鲁迈教官,但是因为教官有工作,所以各班的班长被授予了宿舍监察的权限】 【也就是说,每个班都有宿舍吗? 】 【通常的话,这个宿舍应该有四个班在住,但是现在除了我们第098班以外没有其他班了】 菲莉丝对瑞克提法尔的问题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他。 啊,是不是听到什么让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呢。瑞克提法尔歪着头。 【为什么? 】 菲莉丝还是摆出一副有点苦恼的样子,但她还是回答了问题。 【事实是,这个宿舍原本以老化为由,打算半年前就计划拆除。虽然当时我们班也应该撤离的,但是因为那场内乱,工程被中止了。当时早一步接到撤离命令的班从这个宿舍搬到了新的宿舍,但我们班没有接到撤退命令… … 】 令人讨厌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 【也就是说,是被留下了】 【嗯】 拆除中止后,军方为了削减经费,将大部分预算用于重建。 很多人都在追究军队在内乱时期的责任,但是在削减的预算中,大概也包括了拆除这个宿舍的工程预算。 也有人说,既然如此,就不要拆除,只让菲莉丝等人搬到新宿舍就好了。 但是,为了维持无人居住的带拆毁宿舍,在半浪费的事情上投入预算太浪费了,所以政府做出了在明年新增学生之前维持现状的决定。 【多么官僚主义的… … 】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宿舍的维护是住在那个宿舍里的人的工作。校方认为,与其浪费预算来维修宿舍,还不如让学生住在那里,让他们来维修宿舍更便宜。 【顺便问一下,刚才说的食堂在哪里? 】 【在新宿舍,离这儿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 絶句。 瑞克提法尔被可怕的现实吓坏了。为了得到每天的食物,需要付出这么残酷的代价吗。 【所以,最近小组成员轮流值班吃饭。虽然不勉强,但是如果中尉也能帮忙的话就太好 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吃饭这件事对有军务工作的瑞克提法尔来说太耽误时间了,所以菲莉丝不强求他值班。 瑞克提法尔的性格不允许他受到了这样的的照顾还要拒绝她。 【我会尽力协助您的】 现实总是残酷的,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菲莉丝领着瑞克提法尔走进休息室,发现那里比他想象的要大,而且看起来也没有老旧到不得不拆掉的程度。 虽然有人用魔法对这个宿舍进行过调查,发现不会对居住造成任何问题。但也许有规定说完工后超过一定年限的建筑物必须拆除。 因为是军队的建筑物,所以很有可能有这项规定。 他跟在菲莉丝后面,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 【大家都在啊 】 菲莉丝对聚集在休息室里的组员们打了声招呼。 在场的有男女各一人。男人坐在沙发上看书,女人坐在地毯上编织。注意到菲莉丝背后有陌的身影,端正了姿势。 【中尉,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们的班员,首先是鲁菲尔 · 戈登】 就是刚才在沙发上看书的那个男人。 他有一头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深绿色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站起来比瑞克提法尔还高。而且肩膀也很宽,身体也有一副好肌肉。 【鲁菲尔 · 戈登,专攻骑兵科炮兵】 他简单地介绍自己,把向瑞克提法尔伸出左手。 【你是左撇子吗?】 【不,我是右撇子】 【是吗?】 【是的】 瑞克提法尔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果然回握的力量特别大。看来是个性格相当好的人。 向初次见面的人伸出并非惯用手,是为了试探对方。 瑞克提法尔用更强的力量反握着,盯着鲁菲尔,但是他那张目瞪口呆的脸看起来有些悲伤,使他的力量减弱了。 【你的前任是个很好的家伙,一见面就欢迎你的话,有点对不起他】 【嗯,好吧】 瑞克提法尔对鲁菲尔的话点点头,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在不会让他的手被捏碎的程度。 这个男人并不是不懂礼貌,只是他对死者也报以敬意。 过了一会儿,手中的压迫感消失了。鲁菲尔垂下左手,再次伸出右手。 【再次欢迎您的到来】 【嗯,请多关照】 这次只是普通的握手。 他粗壮的手掌紧紧地握住瑞克提法尔的手。瑞克提法尔也紧紧地回握住。 【有什么事就问我,有些事不好问女人的吧】 【啊,帮大忙了】 鲁菲尔面无表情地在两个女人面前开始说这样的话。虽然确实是事实,但瑞克提法尔心想以后再说也可以吧。 【我可以继续介绍吗? 还是以后再说? 】 菲莉丝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用惊讶的语气问道。 瑞克提法尔立刻意识到,她是在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请继续】 但瑞克提法尔不否认有些事情是不能问女人的。事实就是事实,虽然她的态度有点让人想哭。 菲莉丝继续说下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有些傲慢的态度。 果然,还是有点想哭。本来就觉得跟他们有些距离感,而且这个态度也很痛苦。 【帕特里夏 · 克里斯蒂娜。专门负责准备餐点】 在菲莉丝介绍过后,刚才一直在织毛衣的女人走上前。她是一个有着下垂的眼睛和蓬松的淡黄色头发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军人。如果在哪里的幼儿园工作的话,一定很合适吧。 【我是主计科的帕特里夏 · 克里斯蒂娜,请多多关照!】 【哦,请多关照… …】 她那无精打采的笑容和毫无干劲的语气使瑞克提法尔的干劲削弱了很多。 瑞克提法尔的感想只有一个——每个人都富有个性。 【还有一个人… … 帕特,塔蒂……不,塔蒂安娜在哪里?】 对于菲莉丝一瞬间的迟疑,瑞克提法尔歪着头。但是,剩下的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在意的样子,所以他认为这不是重要的问题。 【应该是在研究院的资料室吧… … 我姑且去叫她了】 【是我去的吧】 【谢谢你,鲁菲尔。这次的煎鸡蛋我会给做的甜一些】 【嗯】 虽然鲁菲尔小声补充了帕特里夏的话,但是他对帕特里夏的回话闭上了嘴。他好像很后悔不该多嘴。 【鲁菲尔】 【别说了】 虽然瑞克提法尔表现出一种安慰的态度,但是鲁菲尔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喜欢甜食,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有更多丢脸的事情。 瑞克提法尔认为,同为男人,再进一步的同情反而会伤害对方,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鲁菲尔的肩膀。 【这可麻烦了】 【嗯,但是就算我去叫他,她也不会回来的】 【嗯,我知道】 菲莉丝对帕特里夏的话点点头。从过去的战绩来看,帕特里夏从来没有带回过那个居住在书中世界的人。 在这个班里,目前只有菲莉丝能够捕捉住并且带回住在秘境里的书虫。 有一次,鲁菲尔竭尽全力想把她带回来,但是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瞬间被高压电击晕。 显然,异性接触时就会启动的自动防御术一直在展开,曾有一名男性职员想要同样触碰她,却被抬进了治疗院。 虽然男职员因为昏倒而没办法接受询问,但是因为擅自触碰女性,所以双方在没有处分的情况下达成了协议。 【没办法,我去叫她过来。——中尉也一起过来怎么样? 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下研究院】 菲莉丝摇摇头,准备再次外出。之所以邀请瑞克提法尔,似乎是希望他能尽快适应这个设施。 【嗯,这样就可以了。啊,还有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 【关于我的事不必那么紧张。还有敬语也是。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鲁菲尔已经把他看作是同班的朋友了。帕特里夏对每个人都是那种态度吧。 菲莉丝对瑞克提法尔的建议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低下头表示同意。 从她的态度来看,应该认为她只是妥协了。在她身上,以前的同伴还占着重要的位置。瑞克提法尔终究只是个临时搭档。 【我知道了,你也可以叫我菲莉丝】 【我知道了。菲莉丝】 【嗯。帕特里夏去准备晚餐】 【嗯嗯】 听到帕特里夏的回答,菲莉丝点点头,再次领着瑞克提法尔离开了宿舍。目标是与骑士学校共享用地的国立魔导研究院,离这是约步行30分钟的路程 抵达研究院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尽管如此,研究院仍然灯火通明,告诉其他人还有许多研究人员和学生留在那里。 两人靠着路灯前进,但回去时一致同意借用研究院的魔动车。 因为是在地下行驶,所以被小型化,最高速度也受到了限制。具有一定规模的设施都有配备,到达目的地后会自动返回设定的地点,设定的地点大多是各个设施的停车场。 【白 白浪费了高超的技术 … 】 【是吗? 虽然最近才发展成这个样子,但技术本身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 构成思考型运算器核心的人工神灵。从执行最简单的指令到比人更优秀的思考能力,有很多种类。 现在已经可以制造中等规模的产品了,但是具有以上能力的产品只能从旧帝国或第一次文明的遗迹中发掘出来。 即使在拥有遗迹较多的皇国,也只拥有七座高性能的人工神灵。 【哈哈,是吗… … 】 【真是个奇怪的人,这种事在中学都会教的吧? 】 别说中学了,连学历都没有的瑞克提法尔。他开始怀疑,如果他是皇王以外的职业的话,恐怕都会一无是处。如果不依赖皇剑的能力,试着想想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最多也就只能做个清洁工了。即便如此,也只能做短工,拿着最低的收入。 毕竟,瑞克提法尔甚至连皇国就业必需的成人考试都没有通过。 【呜呜呜… … 】 【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 菲莉丝看到瑞克提法尔突然抱着头呻吟起来,一脸诧异。她以为他是在不习惯的环境下生病了。 但是,当瑞克提法尔挥手表示没什么的时候,她又晃了晃细长的剑柄,走进了学院的设施。 【不要太勉强哦】 瑞克提法尔听着菲莉丝真诚的话语,他半是逃避现实似的,思考着这个世界的技术体系,紧随其后。 【接下来要见的,是那位黑龙公公主。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是她的力量根据战斗方式的不同,不会输给陆军的一个师团。你小心点】 【该怎么小心才好呢… … 】 有时候,当瑞克提法尔想起黑龙公出现在皇城里,把粮食储藏室清空的时候,他都会半认真地考虑如何处理这个烦恼。作为那个人的女儿,可以考虑她也应该继承了那个气质。 以前从安娜史塔夏口中听到的女儿的为人也令人担忧。 【那就问她本人吧,因为我觉得这不是我随便就该跟外人讲的,对吧】 菲莉丝笑着看着无法掩饰自己困惑的瑞克提法尔,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不过,为了应付紧急情况,最好准备些甜点,特别推荐豆沙馅点心】 【豆沙馅点心吗? 】 瑞克提法尔记下来了。 【还有我喜欢糖果和奶,帕特里夏喜欢吃水果吧】 【──】 【怎么了? 】 【不,没什么? 】 他之前都没听说过这种事。不过,下次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提前准备好的。为了良好的人际关系需要,一定程度的预算是必要的。 【嗯,好像是这里】 有好几次与学院的研究员和学生擦肩而过后,菲莉丝停在一间写着「第十二资料室」的房间前。 瑞克提法尔用魔法试探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一个生命反应。 【又把自己关在家里。哎… … 要是塔蒂安娜也能稍微有些协调性就好了】 菲莉丝嘀咕着打开了门。昏暗、发霉的空气包围了进入房间的两人。 菲莉丝伸手去找门边的水晶板,想打开灯,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花板上的灯坏了,没有反应。也许目标人物也在使用配备在桌上的台灯。 菲莉丝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场叫道。 【塔蒂安娜,该吃饭了。顺便说一下,我把从明天就要分配到我们班的中尉带来了】 【咦,我是顺便的吗? 】 呼唤着寻找者的名字的菲莉丝和露出微妙表情的瑞克提法尔。 确认没有反应后,两人一起向资料室深处的阅览桌走去。 在那里的是在微弱的台灯光下阅读着厚厚的资料的黑发女孩。 她披着厚厚的披风,漆黑的宛如新月夜空本身的头发垂到地板上,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人。 【塔蒂安娜,吃饭了】 【那个,是塔蒂安娜小姐吗? 】 还是没有反应。 虽然还不清楚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故意无视。 菲莉丝在塔蒂安娜黑色的瞳孔前挥了挥手,判断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合上了塔蒂安娜手中的书。 【──啊】 这时,少女终于有了反应。当然,考虑到王妃候选人中年龄最大的她的实际年龄,也算不上是少女,但她的声音和态度却像个年轻少女。 她回头看了看,表情有些严肃。 【菲莉丝,为什么要打扰我?】 【该吃晚饭了。还有,新来的伙伴到了】 菲莉丝指了指手贴在墙上,垂下头的瑞克提法尔。 虽然受到的待遇很残酷,但是他拜托她把他当作伙伴来对待,所以什么也反驳不了。 【瑞克托·哈尔贝隆中尉,从明天开始,就是哈尔贝隆候补生了】 【哈尔贝隆? 】 听到瑞克托·哈尔贝隆这个名字后,塔蒂亚娜回问菲莉丝。她不清楚这个称呼,不解的歪着头。 她看向瑞克提法尔,然后又看向菲莉丝。 她似乎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情报,但不可思议的是,瑞克提法尔竟然以瑞克托的身份出现了。 【哈尔贝隆? 真的吗? 】 【是啊,怎么了?哈尔贝隆是梅里艾菈姐姐的骑士的家名啊】 【嗯,哈尔贝隆,我知道 … 】 塔蒂安娜从椅子上下来,摸了摸手扶在墙上的瑞克提法尔的后背。 瑞克提法尔转过身来。他自然而然地俯视着身高只在自己胸口以下的漆黑公主的样子。 【塔蒂安娜,塔蒂安娜·罗洛·尼兹汉格】 塔蒂安娜直勾勾地抬头看着瑞克提法尔,他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身为龙族的她为什么没有金色的眼瞳呢。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仿佛在窥视一口看不见底的井。 但是,眼前的少女都自报姓名了,所以回敬对方比什么都优先。 【瑞克托·哈尔贝隆陆军中尉】 【哈尔贝隆? 】 【是的,现在是】 很快就能查出瑞克托·哈尔贝隆是哈尔贝隆家族的养子。 如果现在与原来的姓氏不同的话,现在会这样回答。菲莉丝是这样理解了瑞克提法尔的话。 但是塔蒂安娜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这一点。 【对了, 哈尔贝隆——在那边会怎么称呼?】 塔蒂安娜手指的是皇都的方向。 【——】 如果能更准确地认识到手指的方向,那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所居住的城堡。那就是「星天宫钻石宫殿」。 【是的,没错】 她果然知道啊。瑞克提法尔这样判断后,回答她,塔蒂安娜也没有再问下去。 【嗯,我清楚了】 【谢谢】 【嗯】 塔蒂安娜把几本书递给了瑞克提法尔。看来是要带回去的东西。 瑞克提法尔接过来,沉甸甸的质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译者:果然瑞克提法尔是妻管严啊) 【这个东西可以带出来吗? 好像很旧了】 里面有一本旧书,如果粗心大意的话,会散页的——不,里面还 有一些特别旧的,几乎要崩毁的书籍。 如果是安装了稳定化术式的保管库还好,但是拿出去的话不能保证安全。 【别让它掉下来】 塔蒂安娜急匆匆地向出口走去。菲莉丝紧随其后。瑞克提法尔也追上去了,进一步询问。 【不,我不会把它弄掉的,但是可以把它带出来吗? 】 【不掉下来就坏不了】 瑞克提法尔徒劳的询问和塔蒂亚娜充满自信的回答。 但是,瑞克提法尔不安的情绪却越来越严重。 【这,这真的可以带走吗?】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疑问,塔蒂安娜最终也没有回答。 如果考虑到菲莉丝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皇国歴二〇〇九年、白之一月二日。 皇国国事国政全权代理摄政瑞克提法尔 · 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 作为皇家陆军中尉瑞克托·哈尔贝隆编入骑士学校。 与开拓命运的最后的獠牙门相遇。 ◇ ◇ ◇ 宽敞的教室,其实就是人很少。 可以轻松容纳200人的阶梯状座位,上面坐有学生的作为却不到10% ,听课的候补生根本没有认真听讲师说话。 有的人正大光明地写交给其他讲师的研究报告,有的人在大声打鼾,有的人则在认真地忙着副业。副业的内容包括代写报告、修改报告,以及补充空白魔导珠的魔力。 【这次大规模调查的结果表明,在我们的文明之前,很大可能存在着技术更先进的文明。自从这次考察之后,世界各地都发现了证明古文明确实存在的遗迹。在阿尔马达大陆也有很多遗址,虽然现在我国南部处于停止调查状态,但是已经确认了第一次文明的遗址。皇国历690年,南洋诸国之间爆发了保加利亚战争,这场战争的原因是在南洋诸岛的一个小岛上发现的处于运转状态的第一次文明遗迹。了解详情的海盗和各国的正规军,为了获得遗址中的技术,陷入了混战状态。然后五年后——】 虽然讲课科目是古代战争史,但不知不觉间讲课内容偏离了原来的主题,现在不知为何成了第一次文明的话题。 但是,战争史中有很多是围绕着第一次文明的遗产,因此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但是,这样的课程只要没有新奇的内容,原本就是枯燥乏味的课程,很多人除了必修课之外,都不愿意去听。 瑞克提法尔和塔蒂安娜坐在最上面的座位的角落里听课,毫无顾忌地说着与课堂内容毫不相干的话。 对这两个人来说,从耳朵里听到的信息完全不需要只有一个。因为意识可以并行处理,所以从语音信息中提取必要的信息也不是难事。 瑞克提法尔一边听讲师讲话,一边同时翻阅皇剑里的资料。 并且,了解在同一时期其他地区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些事件与讲师所说的内容有怎样的联系。 而且对资料的正确性进行排名,根据可靠性分层次进行重新记录。 瑞克提法尔下意识里就能完成这些事。 但他知道,这对于皇剑的使用是最低等级的技能。 如果能完全掌握皇剑,不管是一部分还是全部的资料,都可以同时展开,并且制作出类似行星仪的资料分布图,在此基础上对资料的内容的验证也比较容易。 瑞克提法尔也为了预测气象,把行星仪、天象仪等放在了多个运算领域,但是他还是没有信心能够充分利用。 对于可以从宇宙开始运算到宇宙结束的皇剑来说,这种程度等于儿戏。 【那么,『塔蒂安娜』是什么意思?】 瑞克提法尔对自称与自己所知的名字不同的女性提出了疑问。 【塔蒂安娜虽然不是化名… … 是小时候的名字,和母亲的晚辈是同一个名字】 【为什么?】 从自我介绍开始,他就怀疑她自称的名字和她母亲告诉他的不一样。 当时他还以为她有什么理由,但三天后的今天,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是为什么当上课的时候,瑞克提法尔会询问理由。 【也是护身名,是一种咒语】 【哦】 【名字是表示其存在的第一个记号。因为有时候会用名字来诅咒对方,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就报上了护身名】 塔蒂安娜一边记录讲座内容,一边回答空着一个座位坐在旁边的瑞克提法尔提出的问题。 流畅的写出来的文字有点歪斜。 她是魔导研究院的研究员。要说为什么会出现在骑士学校的课堂上,是因为骑士学校允许他们这样做,所以他们才去听骑士学校的课。 据说这是过去同为一个组织时留下的习俗。 另外,最新的魔导技术将直接影响皇国军队的能力。为了尽快获取最新技术,研究人员要前往骑士学校。她也是其中一人。 【可是现在已经不用了】 【是因为这个习俗实际上没有意义吗?】 【是的。很久以前,人们以为诅咒是以名字为媒介的,但实际上魔术师是通过在意识中描绘对方的身影来下咒。因为如果真的用名字下咒,同名同姓的好几个人就会被诅咒】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我们会将名字和形象信息化,然后从信息中识别出个人,并对他施以诅咒。 然而,由于个人的才智与信息的提取和筛选密切相关,咒术在魔法中被认为是劣等的。、这就是为什么技术人员比魔法更少的原因。 【嗯,确实是这样】 现在咒术本身已经开始废弃了。随着建立起系统的魔法技术成为主流,过去的魔法被认为是不确定、低效的,成为了过去的遗物。 据说,塔蒂安娜所谓的护身名,现在也只是在黑龙公领地的一小部分地区传承下来。 【你不说你的真名吗? 】 【有知道的人… … 大家都知道,小组里的人也都知道,还有研究院的人也知道】 那么,为什么自称是塔蒂安娜呢。 瑞克提法尔的疑问变成了无言的提问,混杂在他的视线中。 塔蒂安娜瞥了一眼瑞克提法尔,然后立刻转向前面的黑板。 【礼仪。对于报上假名的人,为什么我要报上真名? 】 【是、是啊… … 那么小组的其他人也… …】 【向初次见面的人透露别人的真实姓名,绝对不礼貌】 【原、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瑞克提法尔继续自报假名,塔蒂亚娜就不会说出她的真名。 这种态度简单明了,而且十分爽快。 现在回想起来,有好几次菲莉丝想叫别的名字。虽然每次都改口,但似乎也有这样的理由。 【顺便问一下,塔蒂安娜小姐喜欢哪一个? 】 【当然是真名。只有罪犯才会喜欢虚伪之名】 【是啊… … 嗯】 塔蒂安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不愧是四龙姬最年长的女儿,被人称为黑贤龙的女儿。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语言本身并没有正确性。让别人相信自己说的话是正确的,这才是她的才能。 在庞大的知识的基础上,让话语中蕴含着极大的自信。 她的自信加上实际成绩,使她的话带有正确性。 【可是,我可以自报家门吗? 】 【已经晚了。不过,这是你的自由。】 【如果被别人认为我有些自私的话,那就麻烦了】 瑞克提法尔一边确认着临时记录区域内的板书内容,一边仰望着天花板。 皇剑非常方便。因为有人要求他提交一份研究报告,所以他记录下板书内容。 【有人告诉你不能报上姓名吗?】 塔蒂安娜歪着头。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瑞克提法尔,但是无法从中读出她的感情。 【听说交给我判断。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报上姓名,不过这种生活恐怕无法继续下去了】 【这倒没错】 【是啊】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也不能永远和今后会长期交往的塔蒂安娜互相称呼虚假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如果塔蒂安娜继续使用她的护身名,那么她就会向周围的人表明,这是有必要的。 现在还好,但也许有一天会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怀疑他们的感情。 【这样下去的话,难道是在宣传自己有事瞒着周围人吗? 】 【每个人都有一两件事要隐瞒。不过,继续使用护身名,不太开心也不太好】 塔蒂安娜的眼睛再次转向瑞克提法尔,这次没有回到黑板上。 她盯着瑞克提法尔,视线没有离开。 这双深黑色的瞳孔,或许和护身名的承担着同样的作用。 虚伪之名加上虚伪之名,虚伪之姿加上虚伪之姿。 【你不喜欢吗?】 【我讨厌对自己说谎】 听到这句话,瑞克提法尔露出了苦笑。 原来如此,他认为这是个正直的女人。 因为自己诚实,所以希望别人也是诚实的。 这种远离尘世的愿望,瑞克提法尔觉得很可笑。 【真是… … 对不起】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在道歉之前还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做… …不是吗?】 【没错】 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一瞬间解除了的伪装。 虽然在周围施加了妨碍认识的简易结界,但是还是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但他必须这么做。 【让我们重新做下自我介绍把】 刚才是苍白发色的瑞克托·哈尔贝隆,现在则是一头没有色素的白发,用银色的眼瞳看着塔蒂安娜的。 下届皇王与黑龙公主。 白色和黑色的联合演出出现在教室的一角。这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意识到的。 【我是瑞克提法尔。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听到名字的瞬间,塔蒂安娜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瞳瞬间变成了金色。 她把之前自己的名字和身姿说成是对虚伪的名字和身姿的礼貌。 现在她已不再需要这些伪装了,她也遵从自己内心的礼节,展现了自己的真面目。 【黑龙的奥莉佳·罗洛·尼兹汉格。尼兹汉格公爵安娜史塔夏的女儿,也是唯一继承她血脉的人】 她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瑞克提法尔的身姿,像是吟咏般地介绍自己。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她那一动不动的纤细的脸上似乎还挂着微笑。 【我能叫你奥莉佳吗? 】 【随你便。我叫你瑞克托。这也是为了彼此好。】 【那么,我也叫你奥莉佳】 【嗯】 塔蒂安娜——奥莉佳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了黑板上。 铅笔的声音比刚才轻快了许多,这难道是瑞克提法尔的错觉吗。 他再次从瑞克提法尔变身为瑞克托,解除结界。自己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点,或许是错觉吧。 ◇ ◇ ◇ 讲座结束后,瑞克提法尔和奥莉佳前往约好一起吃午饭的小组人员的碰头地点。 途中,他们和机动炮兵学课程结束后的鲁菲尔会合,三人来到约定的地点——第一讲义楼的谈话室。 他们立刻被一阵喧闹声包围。那是从三人面前的人墙上发出来的声音。好像围着谈话室的中心,围了一圈人。 【嗯?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我没听说… … 】 【我也是】 瑞克提法尔和奥莉佳回答了鲁菲尔的疑问。三个人都歪着头,避开人群向前走去。 在前进的过程中,从各处传来了「又来了」、「怎么也腻不了」、「差不多该受到退学处分了吧」等不祥之词。 瑞克提法尔皱起眉头。从他们说话的声音可以看出,这场骚动可能是一场争吵引起的。 无论哪所学校,似乎都存在学生之间的争吵。 据说在骑士学校里,由于有很多人认为自己是被选拔的优秀人才,所以心骄气燥,这种争吵更容易发生。 其中最大的就是派系斗争,最小的就是候补生之间个人的斗争。 如果不同意见的人聚集在一起,就会发生冲突。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啊!大家! 】 三人拨开人群前进着——奥莉佳只是跟在拨开人群的瑞克提法尔后面——但是他们的耳朵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从听到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帕特里夏蜷缩在人群中。 她一发现他们,就带着半哭半闹的表情跑了过来。 看来她一开始就在人墙的中心附近,无法逃出去。 【帕特,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 】 鲁菲尔抓住帕特里夏的肩膀,要求她说明事情的经过。 帕特里夏点了点头,然后小心开口说道。 【那个,菲莉丝… …】 【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 当帕特里夏在鲁菲尔的要求下解释骚乱的原因时,一声熟悉的咆哮从骚乱的中心传来。 【这声音是我们的班长吗?】 【… … 嗯】 从声纹中辨认出声音的主人的瑞克提法尔向帕特里夏证实。 然后,看到帕特里夏点头,除了瑞克提法尔,其他两人似乎已经掌握了大致情况。 正如瑞克提法尔在第一次见面时所感受到的那样,菲莉丝是一个对所有事情都全力以赴的女性。 正因为如此,也有不会通融的一面。 梅里艾菈等人也是如此,但作为一个贵族,他们很清楚集合所有人的智慧而产生的秩序的可贵性。 不同种族的人要想要平等的生活,就必须有一种秩序,不分种族的能力和能力性质的差异。 以皇王为顶点的权力结构,以及不以年龄为限制的就学、就业、结婚的权利,都是秩序的一环。 而且,以龙族为首的有力量的种族是秩序的守护者。 如果他们是统治者而不是秩序的守护者,那么这个国家早就灭亡了。 他们的存在就是如此沉重与强大。 但他们知道,一旦国家灭亡,他们自己的存在就会缓慢的走向灭亡。 因为在旧帝国时代,人类不断地开发打倒有力量的种族的手段,其遗产遍布各地。所以他们选择了维持秩序的一方。 起初,每个种族只是维持自己的秩序。 但是,种族的力量很快就会屈服于共同体的力量。 让他们理解这一点,并促进有力量的种族团结的正是初代皇王。 他说道【力量是必要的。但是,光靠力量,迟早会被更强的力量击败。我们需要能够承受和控制力量的容器】 制造将普通的暴力做为有意识的力量来运用的装置,皇国上下都发出同意的呼声。 他们需要的不是无差别散播力量,而是需要根据被保护人民的意志来控制的力量。 梅里艾菈和菲莉丝一直被教育成不能被这个容器控制,因此她们想维持集体秩序的思维,已经接近于一种本能。 无论她们表面上轻松戏虐、还是把语言削减到最低限度,或是反复经过短暂的考虑,四公爵家的职责都早已渗透到她们的血脉之中,影响着她们日常的行为与语言。 瑞克提法尔在心中叹息着那些还很年轻、不会变通的女性们,开始拨开人群,向骚乱的中心走去。 【怎么了 反正是靠玛莉亚大人的力量把凑齐了小组成员吧。之前那位不论,这次的可是现役中尉,而且还是那场战争的幸存者,被授予勋章的人。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和菲莉丝争吵的那个人的声音,是瑞克提法尔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但鲁菲尔和帕特里夏似乎知道声音的主人。他们都皱起了眉头,帕特里夏眼睛里浮现出比刚才更多的眼泪。 【又是那家伙啊?参谋科的家伙都这么闲的吗? 】 【唔,我猜不是】 【那为什么那家伙总是来找我们麻烦? 还特地跑到这边的教学楼来? 】 【我不知道… … 我不擅长应付那个人】 【对吧,以前他也让我痛哭了一场】 【哈!】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看出,这场闹剧已经重复了好几次。 瑞克提法尔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奥莉佳,但是不知为什么,她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只是无辜地看着他,并没有给过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试着直接问问看吧。 【奥莉佳知道对方吗? 】 【我知道】 【是谁? 】 【我不想说】 【────】 对话结束。 奥莉佳把视线从瑞克提法尔身上移开,呆呆地看着骚动。她似乎没有帮菲莉丝的意思。 【那个… … 】 【────】 为慎重起见,瑞克提法尔再次向对方搭话,但奥莉佳依然不为所动。 对于奥莉佳的顽固,瑞克提法尔也有所了解,所以认为再多的提问是没有意义的。 的确,如果奥莉佳出面阻止,骚动也许会平息。 公爵家的嫡子,下一任王妃。而且是王妃候补中年龄最大的。 每个人都会无意中对奥莉佳有所顾虑,骚动自然就会解散。 但奥莉佳不希望如此。恐怕是菲莉丝也不想这样。所以奥莉佳不会动。 【哎! 】 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跃过前方空间。目的地当然是骚乱的中心。现在瑞克提法尔的头衔,正好适合平息骚乱。 【所以说我什么都没做… … !】 【难以置信! 玛莉亚可是<海军上将>阿特缪拉的姐姐,在军队也有发言权】 瑞克提法尔出现在天花板附近,是最适合了解一切的地方。 然后就这样静静降落下来。 【那是——什么? 】 【——!?】 出现在正在争吵的两人的中间。 第四章 剑与盾 对方是皇国军骑士学校参谋科所属的威尔奇 · 福特。是为苍龙公公爵效力的海军骑士家族,福特子爵家族的长女,之前从士官学校毕业后加入海军。后来,她功绩卓著,晋升为上尉之后,作为参谋进入骑士学校,在那里又遇到了主家的公主大人——菲莉丝。 如果说主家的公主菲莉丝和她的关系,可以说是年龄相差较大的姐或者说是挚友。至少在菲莉丝刚进入骑士学校的时候是这样。 首先,菲莉丝和威尔奇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十六年前,从菲莉丝因为某种原因被公爵收养开始。 刚被领养的菲莉丝对玛莉亚没有敞开心扉,像人偶一样,在苍龙公蓝宝石宫殿里度过每一天。 很少有人知道菲莉丝的过去发生了什么,整个家族只有玛莉亚和与她关系密切的重臣才能接触到这些情报。 其中一位重臣就是威尔奇的父亲福特子爵。他向玛莉亚建议让他的女儿和菲莉丝见见。 比起大人的顾虑,有一个关系亲密的朋友的话,或许菲莉丝大人的心也会被治愈吧。 他的意见被玛莉亚接受了。刚刚决定进士官学校的威尔奇,在入学前的闲暇时间里第一次见到了菲莉丝。 对于没有兄弟姐妹的威尔奇来说,菲莉丝是他最期待的「妹妹」。 威尔奇在闲暇时间里,每天都会去菲莉丝的房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不管菲莉丝有没有感到困惑。她给菲莉丝穿上可爱的衣服,教她化妆的方法,教她跳舞的方法。五岁的菲莉丝可能无法理解威尔奇的感受,但即便如此,在休闲时间结束的时候,她还是会微笑,在和威尔奇分别的时候,她还是会流泪和感到厌恶。 威尔奇之所以把菲莉丝当成需要自己去保护的小公主,是在看到菲莉丝哭泣的时候。 以前只是漫不经心地认为去军官学校的生活只是为了家族,但现在却成为为了保护年幼的主君的修炼场,这样的想法把威尔奇推上了士官学校首席的位置。 从此以后,她的生活一帆风顺。二十岁时招婿,作为下一任福特子爵,在军队的出人头地的道路上奔波。 她没有选择担任指挥官,而选择参谋之路,是为了退役后在苍龙公公爵的海军成为自己主君的幕僚。 公爵海军的战斗力就是公爵家族的影响力。绝不能轻视。 她和菲莉丝同时进入骑士学校并非巧合。然而,在菲莉丝进入骑士学校一年后,她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出于某种原因,她们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暖,而是变得冰冷而黑暗的东西。 【菲莉丝班长,这位是谁? 】 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年轻人瞥了威尔奇一眼。威尔奇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的公主会知道,她确信这个人就是新分配到第089班的陆军中尉。 威尔奇还没等菲莉丝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先报了姓名。 【我是威尔奇 · 福特。你是哪位候选生。】 【哦,你知道吗? 】 【你都没报上名字,我怎么知道】 她哼了一声,对面男人的露出困惑的笑容,转向威尔奇。威尔奇直视着他的眼睛,从容不迫地看着他。 【嗯,从刚才说的话来看,我以为你早就认识我了】 【 … … 哼】 她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熟悉菲莉丝周围所有人的来历,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但是被对方领悟到这一点却不太有趣。越是对方不知道的情报越有用。就连被公开情报有时也值万金。 【身为皇国军人,而且还是骑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报… … 陆军的教育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我不是说不能报上名字】 年轻人像戏剧里的贵族子弟一样,以夸张的动作鞠了一躬,对惊讶的威尔奇微笑着。 威尔奇意识到,这是为了把周围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 他想把事情的中心从菲莉丝和威尔奇转移到自己和威尔奇身上。 这也许会从周围人的意识中淡化菲莉丝的言行印象,保护菲莉丝在这场骚乱平息后的声誉。 这所学校是培养未来军官的地方。这里的评价不仅影响公众,而且影响未来。 如果人们记得她经常制造麻烦,对菲莉丝的未来会有不好的影响。威尔奇有点嫉妒那个想要阻止这一切的男人。 以前那个任务,明明是属于自己的。 男人无视威尔奇的内心,自报家门。 【皇家骑士阿尔福特·哈尔贝隆的养子,瑞克托·哈尔贝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虽然福特和哈尔贝隆侍奉的的主人和家格有所不同,但我希望为公爵家侍奉的福特家能多多关照我们。我们班长还年轻,还不足以背负公爵家。虽然同样是不成熟的臣子的我所说的话也许会让人感到羞耻。不过,这里能不能请您从长远的目光来教导我们呢】 威尔奇听到了瑞克提法尔的名字,并且对那句话产生了无法形容的厌恶感。 这个男人并不是发自真心对自己微笑。只是一心只想保护身后的公主。 他现在扮演滑稽的角色,是为了向下一代军官们表明,威尔奇对菲莉丝的诽谤,单纯的是在对主君劝谏,而且利维坦公爵家和福特子爵家并不存在不和。 不仅对菲莉丝,也有对玛莉亚也具有意义。 如果在这里保护好菲莉丝,将会让玛莉亚认识了解一个叫瑞克托·哈尔贝隆的人的所具有的价值。 而这一成果将进一步巩固菲莉丝的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菲莉丝现在最需要的人才) 不是一起手牵手前进的朋友,而是注视着她的背影的人。 威尔奇曾经扮演的角色,是立在菲莉丝前方的墙壁。 【福特候补生想说的是,在这个时候让我这样的人加入098班,很可能是公爵家族对军队的干涉和施压。但是,我被派遣到第098班并不是因为公爵家族的施压,而是因为只有第098班有空缺。虽然有怀疑者出现也情有可原,但是只要查一下就能了解真相】 威尔奇并没有失去对公爵家的忠诚。 如果能这么轻易地失去忠诚之心,她就不会如此心痛了。现在她心中的只有对菲莉丝个人的愤怒和悲伤。 所以她故意走进瑞克提法尔的圈套。 威尔奇认为如果这样能够完成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太好了。不过,他们四处打听的事实也会损害公爵家的名誉。下次请多注意】 【下官会铭记于心】 瑞克提法尔再次低下头。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菲莉丝,给她一个信号。 菲莉丝收到信号后,急忙低下头。 【谢谢… … 我会记住的】 【不,我只是做了家臣该做的事而已。我才是那个不懂分寸的人,对不起】 与动作稍显笨拙的菲莉丝不同,故意走进瑞克提法尔圈套的威尔奇的动作却很庄严。强调自己作为家臣的立场,着手收场。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菲莉丝小姐,我期待着他无愧于公爵家之名的活跃表现】 【… … 是】 克提法尔对身边的菲莉丝微笑着。但是菲莉丝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紧张表情,这种表情甚至无法用笑容来形容。 看到这样的菲莉丝,瑞克提法尔想起了他进入骑士学校之前发生的事。 ◇ ◇ ◇ 编入骑士学校的前一天,除白龙公外,其他三龙公邀请瑞克提法尔去参加晚宴。被指定的地点是苍龙公在皇都的住处。 黄昏时分,靠近阿尔卡迪斯湖的宅邸里,仅有几个人在场。 将湖面染成金黄色的夕阳照射进来的大餐厅里,四个影子围着餐桌。 【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不过,你们三个人聚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恐怖呢】 【你只要保持这种还能开玩笑的轻松心态就够了。我也不愿意承认你是个没出息的女婿】 【哈哈,弗雷迪克先生和你的女儿很像啊。不,是你的女儿像你吗 … 】 瑞克提法尔喝了一口餐桌上的葡萄酒,再次确认他不会喝醉。 除非他有意喝醉,否则对他来说,喝酒似乎只是为了享受现场的气氛。 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被皇国最强的三龙的气氛所包围,还能享受现场气氛的心思。 瑞克提法尔对邀请者之一苍龙公玛莉亚,摆出威严的架势 【玛莉亚小姐,我能问问叫我过来的原因吗? 】 听到瑞克提法尔的恳求,玛莉亚为难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不像过去那样温和,而像是一个老人的笑容,仿佛对生活感到疲惫的样子。 面对玛莉亚难得一见的身姿,瑞克提法尔暗自惊讶。虽然他想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毫无头绪。 【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殿下。我只是想发挥一下做为母亲的作用而已】 【也就是说,与你在骑士学校的女儿有关】 玛莉亚的点了点头,瑞克提法尔窥视着同桌的黑龙公安娜史塔夏。 安娜史塔夏·冯·尼兹汉格的女儿在与骑士学校共享用地的魔导研究院里。 【我没什么想说的】 与玛莉亚形成鲜明对比,安娜史塔夏默默地吃着开胃菜。 玛莉亚对她的态度露出了苦笑,她自己也拿起了酒杯。 【龙族总是太疼爱自己的孩子了。我不知道是因为子孙少的种族才会这样,还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种族】 嫣然一笑,用恰到好处的成熟的嘴唇亲吻着酒杯。喝下的葡萄酒使她的身体产生热度,朱红显现在玛莉亚的脸颊上。 想醉就醉,想不醉就不醉。对于活了一千多年的龙来说,这种程度的技术简直是儿戏。 【殿下迟早会知道的,所以我想向您解释一下我女儿的情况,所以就请殿下过来了】 【是吗? 】 玛莉亚放下玻璃杯。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弗雷迪克只是默默地挽着胳膊,到目前为止,他从未动过桌上的食物。 【弗雷迪克】 【随便你,我已经受够了给愚蠢的妹妹擦屁股了】 【嗯,谢谢】 【哼】 弗雷迪克哼了一声,终于动手吃饭了。 和安娜史塔夏一样,也是表示不会打扰玛莉亚的意思吧。 玛莉亚露出了略显笨拙、又难以理解的笑容。 她的两个朋友把主导权交给了她,她用金色的眼瞳看向瑞克提法尔。 【菲莉丝从血缘上来说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而是我的孙女】 【领养的?】 【是的】 玛莉亚点点头,对瑞克提法尔的话表示肯定。 作为贵族,领养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四公爵家也不例外。 作为正妃而被提升到后宫的四龙公主全部都是公爵家当家的嫡长子,除了第一代皇王以外,从未有过。 在这一点上,瑞克提法尔可谓是一位稀奇的皇王。 虽然菲莉丝是她的孙女,但毫无疑问,她是玛莉亚的继承人。 【菲莉丝是弗雷迪克的妹妹西薇拉和我的儿子凯鲁布所生的孩子。她是继承红龙公和苍龙公的血脉的人】 但是瑞克提法尔不认识一个叫西薇拉的公主,也不认识一个叫凯鲁布的公子。 在皇王府和纹章院的皇国贵族名册中,并没有两人的名字。 【殿下有疑问是正常的。西薇拉大人和我的愚弟都已经不在皇国了。不,应该是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 【也就是说… …】 【是的。他们离开了这个皇国,在异国他乡消失了。契机大概是西薇拉大人的结婚仪式上】 凯鲁布和西薇拉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双方都没有选择军人之路,凯鲁布作为教育者,西薇拉则是作为作家。 凯鲁布在皇都的大学里执教,不久就作为第一次文明研究的第一人闻名于各国。 虽然西薇拉隐瞒了自己的名字,但还是成了一个著名的剧作家。 【公爵家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想参军。即使凯鲁布以研究者的身份闻名,我也毫不犹豫把家督之权让给了他。我也希望我们能和西薇拉大人相处融洽】 他们从朋友变成恋人是在西薇拉二十多岁的时候。休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出远门,彼此和对方家人一起吃饭。 玛莉亚和弗雷迪克也都同意两人的关系。 【二十三年前,突然有人向西薇拉大人提起婚事。对方是帝国大公爵之一】 二十五年前与帝国的战争中,皇国也遭受了相应的损失。 上一代皇王当时想要促进和平,而帝国方面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那场婚事。 【一开始,应该是未婚的皇女殿下要嫁过去。可是,皇女殿下病逝,前代皇王也没有其他适龄的公主。于是,陛下明知凯鲁布和西薇拉之间的关系,还是决定将西薇拉收为养女,把她嫁到帝国】 实际上前任皇王也不希望将两人分开。但是,前任皇王还是召见他们两人,并亲自向他们道歉。即使知道这样做会封住两人的退路,但前任皇王也毫不犹豫地召见二人。 结果,被逼入绝境的两人只好放弃皇国。 【我必须承认,那时候我恨前任皇王。但是伊凯鲁布和西薇拉离开后,婚礼的事也就取消了,虽然和帝国之间还残留着微妙的隔阂,尽管如此两国还是在二十五年的时间里首次得到了和平】 回想起来,前任皇王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们才采取这种行动的。 把对方逼到了绝路,造成了两人必须抛弃对方以外的情况的局面。 西薇拉出走之后,和平也得以顺利实现,这难道不是证明了吗。 如果当时把西薇拉交给帝国的话,恐怕她的存在就已经成为帝国外交的工具了。 帝国也有可能干涉斯瓦洛格公爵家的继承权。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会成为帝国插手皇国政治的手段。 (译者:红龙公——弗雷迪克·巴尔加·斯瓦洛格) 但是如果正面拒绝婚礼的话,那么拘泥于面子的帝国很可能会使和议白纸化。 即使帝国的上层人士知道战争毫无意义,但是,肯定存在希望与皇国开战的势力。 地读取了皇王的意志,即使追究皇国的过失,也不会发展成更大的问题。 两国在内心深处都拒绝战斗。 【陛下把他们从贵族名单上除名,也不想再增加他们的指控。我们也认为这是那二人所希望的,所以我们也放弃了。下一代苍龙公也可以选择家族中其他人】 然而,七年之后。情况突然变了。玛莉亚身边出现了两个旅行者。 一个是异国剑士,另一个是——【我的孙女菲莉丝】 据异国剑士透露,菲莉丝的父母救了他的命,但凯鲁布和西薇拉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的袭击,把菲莉丝托付给他,自己成了诱饵。 虽然两个龙族的实力相当强大,但武装分子中拥有几个装备精良的龙杀族,所以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因为剑士只是混血种,而且还要保护菲莉丝,因此无法介入龙族和龙人族的战斗,只能按照两人的要求,前往皇国,前往苍龙公的领地。 如果没有习惯旅行的剑士,菲莉丝不可能到达玛莉亚身边。 【我第一次知道,愚弟和他的家人住在谢尔米亚的深山里。因为那个国家有很多冒险者和雇佣兵,而且人来人往,所以对于那些抛弃了国家的人来说很方便】 剑士给菲莉丝一把细剑,并告诉她要带着父母的份活下去,然后离开了『苍龙公蓝宝石宫殿』。 剑士在谢尔米亚失去了消息。虽然生死未卜,但玛莉亚认为剑士一定会为了「情义」坚持到最后。 【我一眼就认出菲莉丝是我的孙女,因为她长得很像凯鲁布】 【────】 听到玛莉亚的话,弗雷迪克一瞬间停下了手中的餐叉。但马上又开始进餐,同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孩子到现在还在想着父母的事情,说不定还怨恨这个国家呢】 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位侧妃的身影。她痛恨这个剥夺了她家庭的国家,痛恨住在那里的人,痛恨她的父亲。 (译者:指莉蒂) 那大概是她自己的心理问题,但这次不同了。 菲莉丝有着十足的理由怨恨这个国家。 【如果前任皇王不向西薇拉提出婚约请求,他们也不用不得不舍弃故乡,他们也就会活到现在,也会成为殿下的好臣子。愚弟作为苍龙公公爵,西薇拉作为苍龙公的妃子】 瑞克提法尔不知道这个叫菲莉丝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否真的痛恨这个国家。但是他明白,像自己这样没有过去的人是无法理解她的心情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理解她。 【那时的皇国,因为与帝国的战争而变得狼狈不堪。那时候连我们四公也失去了很多】 白龙大人失去了妃子。 苍龙公失去了儿子。 红龙公失去了妹妹。 黑龙公失去了亲近的家臣。 【我听说殿下没有过去】 【是的,确实是】 每次知道别人的过去,他都觉得自己很肤浅。过去、家人、甚至连信念都很淡薄的自己怎么能引导拥有过去的人们。 因为过去是未来的基石。 【不,殿下这样就可以了】 但玛莉亚说这样就好,剩下的两位公爵也点头同意。 【如果没有过去,那么再这里得到的一切都将成为殿下的过去。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殿下的过去,殿下将成为这个国家的孩子。如果殿下需要过去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就是殿下的过去,如果你需要家人,那么让这个国家成为你的家人。在这里获得的信念就是殿下的信念】 【──】 但是,今后也许会因为没有过去而伤害到别人。 瑞克提法尔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不能把伤口理解为伤口,不能把疼痛理解为疼痛,不能把软弱理解为软弱。 【当我第一次和你们三个人见面的时候,我无法理解你们的内心世界。为什么要让皇都陷入混乱?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想保护的国家? 】 如果那时他们派遣了军队,现在这里就不会有瑞克提法尔了。 或许他会用皇剑的力量与帝国和作战,最后自取灭亡。 但是那一夜的邂逅,开拓了未来。 瑞克提法尔不知道这对皇国的未来来说是否幸福。 但对现在的皇国来说,可以说那个决断是正确的。 【我还没有什么力量,不过我至少不会忘记恩情】 他虽然没有强大到可以背负别人的感情,但至少可以支持背负着感情的人。 这是瑞克提法尔唯一敢发誓的事情。 ◇ ◇ ◇ 【——然后呢,菲莉丝把生鸡蛋放进了烤炉里。那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烤鸡蛋】 【我也看见了,然后我还尝了】 【啊,那时一个非常奇怪的料理】 【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食物! 】 【别说了,我会做噩梦的】 【闭嘴,闭嘴!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做饭啊!一般来说,食物之类的,只要把它放进嘴里,然后就会消化排出,这样就结束了吧!】 【菲莉丝,吃饭的时候不要说排便什么的】 【啊,对不起,奥莉佳】 瑞克提法尔愉快地注视着在餐厅吃午饭的第098班成员。那天与三龙公的对话至今仍深深刻在他的心中。 他看向菲莉丝的目光总是像是在探索什么一样,而且对奥莉佳也有戒心。 安娜史塔夏那天也在场的原因,是不是意味着她希望在骑士学校让他也要注意奥莉佳。 虽然那天安娜史塔夏什么也没说,但其实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那天,安娜史塔夏对从苍龙公宅邸走出来的瑞克提法尔投去了在寻求什么的目光。 当然,这只是瑞克提法尔的猜想。 但是,在她心中有什么东西想要告诉他,这确是事实。 是〈皇剑〉呢,还是包含在其中的记录呢? 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决定相信皇剑。 不管现实是多么冷酷、多么残酷,他都被赋予了足以摧毁它的力量。 【啊,瑞克托吃这个吗? 这可是菲莉丝的最爱哦】 【啊,我开动了】 【好的,啊——】 【啊——】 瑞克提法尔毫不犹豫地把帕特里夏喂给他的食物吃进嘴里。 【什么,居然吃了! 毫不犹豫地吃下去了! ? 】 【——习惯了】 【现、现充吗… … ! 】 (译者:别羡慕,你以后也会这么做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奥莉佳对吃惊的菲莉丝和懊悔的鲁菲尔感到钦佩。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破坏这喧嚣宁静的日子,那么反过来破坏它就是皇剑的愿望。还有,也是瑞克提法尔的愿望。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困惑地面面相觑。 因为以前谁也没有听到过桐原如此慌乱的声音,所以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刚才那声尖叫的主人。 可是,当看到她指着院子的一角颤抖不已,紧接着把苍白的手指缩了回去,就会知道刚才的惨叫确实是她发出的。 虽然候补生的困惑程度有所下降,但他们还是不知道桐原为什么会发出尖叫。 刚才她指着的地方,是帮助同组成员做柔软体操的藏蓝发色的青年。 组员们都知道那个青年是从军队派来的,但不知道他和桐原是什么关系。 【哦? 总长的脸从青变红了】 【瑞克托,你对总长做过什么吗? 喂,你真的做了什么吗? 我可不想被总长骂! ?】 【总长很严厉的 … 啊,她不见了】 鲁菲尔、菲莉丝和帕特里夏各自发表感想。 最后帕特里夏的话让菲莉丝浑身僵硬。 现在这种情况,桐原肯定是朝这边走来的。 【那个,瑞克托先生,这里可以交给我吗? 】 【恐怕不行】 【为什么? 】 他不记得菲莉丝有什么问题。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她和威尔奇经常发生口角,但是瑞克提法尔的机智使别人认为这是她们家族内的问题。即使是候补生总长,也不能干涉自己主家的内情。 不过,她可能会注意到引起骚乱的原因,作为同一个家族成员,提出忠告也不奇怪。 【什么,难道是更糟糕的事情吗! 】 仔细想想,菲莉丝作为接受桐原说教的候选人,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菲莉丝和桐原作为皇太子妃候选人在利维坦家族里排第一顺位和第二顺位。 从这一点来看,也有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落选。 【────】 菲莉丝用理智压住了她想逃跑的脚。 桐原从来不会凭一时的感情来判断事情。如果这也是她作为总长的职责,她会冷静而公正地做出判断。 菲莉丝认为,如果对方是正确的,自己就应该谦虚地接受说教。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如果让其他人来代替,到时候她的存在就会动摇。 责任就是生存的代价。每个人都要尽自己的责任,这样才能让周围的人承认自己的存在。 不管是菲莉丝的私人感情,还是作为公众人物的责任感,都无法在这个场合发挥作用。 【嗯,加油吧】 菲莉丝握紧拳头,重新下定决心。 【什么? 啊,嗯,那我就用力压了】 帕特里夏把菲莉丝的动作误以为是针对柔软体操做的。所以她增加压在菲莉丝的背上的重量。 刚才菲莉丝的脸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变成了痛苦。 菲莉丝的身体出乎意料地僵硬。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 【什么!? 】 但是帕特里夏坚定地增加了力量,以免浪费菲莉丝的决心。就在菲莉丝的肌肉开始尖叫的时候,桐原出现了。 【啊,你为什么在这里? ! 你为什么在这里? 】 桐原站在瑞克托面前,用巨大的声音询问瑞克托到这里的意图。 然而,那个声音却成为对在场的另一个人的致命一击。 【呜哇! 】 帕特里夏被桐原的声音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倒在菲莉丝身上。 【啊】 菲莉丝崩溃的声音。 【啊,啊?】 桐原看着肌肉痉挛的菲莉丝和看着这一幕而摇头的两个男人,桐原的脸抽搐起来,和玛莉亚的表情一模一样。 ◇ ◇ ◇ 【对不起! 】 【啊?】 【欸?】 在学生食堂旁边的小吃店门前,菲莉丝先开口向桐原低头道歉,桐原像是不明白她行动的意义似的张开了嘴。 然后当桐原意识到瑞克提法尔在看她的时候,她匆忙地用手捂住嘴巴,但是她的脸开始变红了。 菲莉丝听到桐原吃惊的声音,整个人呆住了。 菲莉丝明白了不是自己的问题,那么为什么桐原会那么慌张呢。 【呃… … 】 鲁菲尔和帕特里夏斜视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菲莉丝,同样陷入了困境。 帕特里夏把煎蛋切成小块,送到鲁菲尔的嘴边,鲁菲尔像雏鸟一样吃着。 【——嗯,请不要在意这边】 鲁菲尔注意到瑞克提法尔、菲莉丝和桐原里三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挥了挥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对鲁菲尔来说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因为从小他们两人的交流方式就是如此。 【啊,给你看这些你就会明白了吧】 瑞克提法尔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桐原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骑士学校的学员证。 瑞克提法尔心想,让桐原看到这些东西,然后再给她一个眼神,她就会把想说的吞进肚子里,然后不再盯着自己——但是,桐原一瞬间紧盯着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苦笑道,这也难怪。 大概桐原没有收到过要把瑞克提法尔编入候补生的消息。她只知道一个叫瑞克托·哈尔贝隆中尉要来。 因为知道消息的人越少,泄露的渠道就越少。 桐原作为候补生总长,同时也是瑞克提法尔的王妃候选人之一,但她也处于绝对不能碰到机密的立场。 也许原本就认为她没有必要知道。只要知道就会产生相应的责任。骑士学校的高层并不认为桐原能够承担这样的责任。 【不是… … 哈,好吧,哈尔贝隆候补生】 桐原再次认识她只是候补生这一事实后,消沉地垂下了肩膀。 虽然桐原作为很优秀,但作为军人却还远远不够。如果单凭能力就能当上军人,那么骑士学校根本就不用存在。 桐原这样安慰自己,但这似乎也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面对自报姓名后显然感到沮丧的她,瑞克提法尔认为她活得太过认真,一旦受伤就很难愈合。 从南洋的事件中可以看出,桐原绝对不是个特别有能力的女人。 不止如此。 如果没有公爵家的面子,现在立刻就想让她放弃王妃候选人的头衔,甚至连侍从武官候补的立场都想冻结。 骑士学校的校长和海军元帅伊莎贝拉也对瑞克提法尔说了同样的话,连瑞克提法尔本人也同意了。 然而,现在的皇国,没有余裕让她成为军人。 所以只能让她站在一个和瑞克提法尔关系密切的人的立场,想办法发挥她的才能。 瑞克提法尔把这些想法和个人感情交织在一起,以清晰的声音告诉桐原。 【关于候补生总长,我听过义姐的关系,从摄政殿下那里听说过,他说候补生总长无论是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还是作为一个私人人物,都是一个值得学习的女性】 【──殿下吗?】 对不能让步的东西的人是强者。历届候补总长都在军队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也有人早早就离开了军队,但大概这也是为了自己心中不能让步的东西吧】 候补生总长通常是为了平衡骑士学校内部的权力关系而被选举出来的。 另外,也有作为部队指挥官的一面,所以军务院也有可能认为选出的人物不合适。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将再次举行总长选举,直到军务院认为没有问题的人当选为止。 实际上,由于在选举前,候选人全部出现时,将由军务院进行调查,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被选为总长的人被取消调查结果的情况。 当桐原成为总长的时候,有人说是不是利维坦家族在暗中操作。 但是,骑士学校的讲师们也认可了她的能力,也是因为她在士官学校的成绩优秀。 虽然也有其他派阀为了维持自己的势力而退缩了,但是毫无疑问,在现在的骑士学校候补学生中,她是最适合担任总长的。 【这样啊,嗯,是吗… … 】 桐原听了瑞克提法尔的话,显得很惊讶,但还是微微一笑。 她心里总是有这样的疑问,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希望有人承认她作为桐原·伊奇蒙奇的行为。 承认她的是和她家祖的站在同一立场的人的,或许这也是她微笑的理由。 然而,其他三人都不知道桐原的想法,认为她只是一个非常严肃、非常认真、不善于融会贯通的优秀总长,所以觉得她微笑的反应实在是太可怕了。 【明天会下雪吗? 】 【我们关上百叶窗睡觉吧】 【等一下,你们两个很失礼啊! ?】 鲁菲尔看着远处暗淡的天空,喃喃自语,帕特里夏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他的观点。 菲莉丝虽然暗暗地同意鲁菲尔,但还是责备他。 瑞克提法尔只是苦笑了一下,但是桐原似乎有些不满。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不会微笑的怪女人? 】 【虽然不奇怪,但可能会被认为很特别】 在大多数人看来,瑞克提法尔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但是,每个人都以自己为标准。正因为如此,有时候才会陷入自我评价和社会评价不一致的状况。 【还是改变一下比较好吧… … 】 【我觉得还是放弃吧】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就会有更加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契机。 通过这个契机,桐原知道了自己在世界上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在此基础上,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通过这样的思考让自己成长。 桐原开始考虑作为候补生总长或侍从武官候补,该如何生活。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殿下】 她对瑞克提法尔笑了笑,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她的制帽。 【不久将会有一次机动兵种的演习。这是一次以机兵机动战为主的演习,要求各兵种派几名幕僚作为候补参加。如果菲莉丝小姐也参加的话,也可以积累作为幕僚参谋候补的经验】 桐原之所以这样对菲莉丝说,也许是对菲莉丝和威尔奇之间的争吵有自己的看法。 既然属于同一个家族,年龄也很接近,就算认识也就不足为奇。 【看穿对方的意图,找出阻挡对方意图的对策也是幕僚的职责,也是司令官的职责。和对方站在同一战场上,这种方法并不坏】 【是的】 菲莉丝神情古怪地点点头,鲁菲尔和帕特里夏佩服地叹了口气。/ 在三人看来,桐原是一个关心他人的完美的候补生总长。 【那我先走了】 桐原把硬币放在桌子上,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菲莉丝和其他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带着在店外等候的侍从离开这里。 尤其是菲莉丝,她似乎也想变成桐原那样的人。 【好厉害的人啊… … 】 在瑞克提法尔看来,桐原和菲莉丝长得很像,感觉不出有多大差别。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只能说桐原会犹豫的时候比较少。 从一开始,桐原就想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寻找着这个问题答案。为了得到这个答案,在各种各样的道路中,她没有选择自己最相信的道路。而现在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桐原,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个女强人了。 她并不是一本正经的活着,不善交际,不懂融会贯通。而是在一本正经的生活中,夹杂着对别人的关怀,并能够根据当时的情况做出相应的判断。 在骑士学校的讲师中,很多人认为改变桐原的是摄政瑞克提法尔。 自从她那次出征南洋之后,她的举止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瑞克提法尔并没有直接影响到桐原,但是在南洋的那件事确实给她带来了变化。 知道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理解其中的意义,将其意义铭记于心。 如果在此基础上怀抱着信念去面对的话,那就不仅仅是借来的使命。而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 【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吗?】 【只要了解自己的心,不就能变成那样吗? 】 【是吗? 】 虽然瑞克提法尔的回答并不像菲莉丝所想的那样。但她从那句话里感受到了温柔。 【谢谢】 【不客气】 菲莉丝道了谢,站了起来。她感觉马上就能抓住什么了。 【好吧,我也会加油的! 】 菲莉丝握紧拳头,把它举向天空。她原以为小组成员也会跟她一起,但是回答她的却是鲁菲尔痛苦的声音。 【──肚子疼】 【对不起,对不起! 】 第五章 魔神降临、[候补生总长 解雇决议案提出] 一条消息传遍了骑士学校,那是在瑞克提法尔开始在骑士学校学习的第五天,在小吃店和桐原交谈的第二天。 提出决议案的是陆军派的候补生执行部成员。不用说,就是派阀的首领。 【基恩茨·巴巴罗萨。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想法】 菲莉丝拿着送到宿舍的临时传阅板,喃喃自语着。 传阅板上写着候补生副总长基恩兹以桐原·伊奇蒙奇就任侍从武官候补为由,提出要求解雇候补生总长职务的决议案。 基恩茨认为,取得宫廷官位并在此基础上还担任候补生总长,未免权力过于集中,这一观点的确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即使是没有实际权限的侍从武官候补,也是明确规定的官位。 随之而来的权势可以在骑士学校发挥影响力。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必要担任候补生总长。──这就是基恩茨的主张。 只不过,在就读骑士学校期间,并非没有人获得过宫廷官位。也有人偶然间取得功绩,获得官位。 虽然那个人已经去世,但只要去学校内的资料室,就能找到当时校内报纸的报道。 而且,关于桐原的问题,在就任侍从武官候补时,骑士学校应该会先向皇王府传达学校的担忧。 但事实并非如此。 皇王府和骑士学校都认为,这次决议案的提出是皇王府和学校各自内部的事件——甚至是候补生之间的事件——属于各自处理的内部事件。 也就是说,双方既没有否定决议案本身的意图,也没有肯定决议案本身的意图。 校方也表示,如果是有关学校本身运营的决议,那么就会提出干涉,而且根据情况也会不惜行使权利。 但这里只不过是军队的最高学府。 正因为如此,无用的混乱才会让人讨厌。 如果候补生们认为桐原就任侍从武官候补存在问题,应剥夺候补生总长的职务,那么这也是候补生们应有的权利,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执行委员会批准了这项决议案。不久就要投票了吗? 】 瑞克提法尔在聚集在食堂的小组成员们确认文件内容的时候,使用通讯魔法联络皇王府。 【是的,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 通讯的对象是露琪蒂。虽然不是经常待命,但如果时间合适,她通常会担任通讯对象。 而且由于来自瑞克提法尔的通讯中含有很多机密,所以从预防间谍的角度来看,露琪蒂是最合适的通讯人选。 【你有没有听说过骑士学校候补生总长的解任决议? 】 【嗯,但是这是骑士学校的内部事务,皇王府没法积极干涉。但是,已经向学校方面传达了,以担任侍从武官候补的事情本身作为解任理由是不恰当的】 如果说就任本身没有问题,而是由此产生的权力集中有问题的话,那么皇王府就没有理由插嘴。 候补生总长的权力只适用于骑士学校,除了典礼和出国访问之外,似乎没有对外的权力。 候补生总长由于是学生部队的指挥官,所以在有特殊情况出现的时候可以受到相应的待遇,但平时没有这些特权。 而且桐原作为伊奇蒙奇的后代,人们应该对她抱有相当大的敬意吧。 【那么决议案本身没有问题吗?】 瑞克提法尔认为,如果桐原被解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恐怕桐原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她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展望自己的未来。候补生总长只是一时的头衔,并不能决定她的人生。 从桐原的性格来看,虽然没有完成暂时被托付的使命让她感到愤慨,但如果是相信她、赋予她这个头衔的人剥去头衔,她也会理解的。 【对她来说,如果她需要从军经历,也可以留在军队里。另外,虽然公爵家的排序是不能改变的,但是殿下可以错开时间,把双方都召进后宫】 露琪蒂向瑞克提法尔提出了另一种选择。 也就是说,通过迎娶身为伊奇蒙奇家族的后代的桐原,可以为瑞克提法尔的权威镀上一层金。 四公爵家族的权势确实很大,可以作为瑞克提法尔的后盾,但是旧皇室的权威也不逊色。 相反,可以说超过四公爵家。因为权威的性质差异太大。 四界神殿实际上是皇国的国教,祭祀着历代的皇王。 另外,国民对皇王家的崇敬之情深深扎根于国民之中。 召见桐原会给瑞克提法尔的皇位带来更大的分量吧。 因为王妃不参与政治活动,所以伊奇蒙奇家族并不比艾尔维希家族优越。 (译者:艾尔维希,瑞克提法尔全名是瑞克提法尔·路易兹=罗尔多·艾尔维希) 如果考虑到今后的国家运营,选择桐原作为妃子也是个良策。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桐原只是平民。 不管有多大的权威,在宫廷序列里不存在伊奇蒙奇宗家。 虽然现在也可以被贵族分家收为养子的手段,但是宗家的当家在分家当养子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这样一来,在迎娶菲莉丝之后,推迟一段时间,再若无其事地迎娶桐原,算是比较合适的办法了。 事实上,露琪蒂已经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工作,并请求玛莉亚等人的协助。 玛莉亚似乎很久以前就打算让瑞克提法尔迎娶桐原,甚至还对这个提案感到很高兴。 玛莉亚并不认为伊奇蒙奇家族的现状是正确的。 身在市井,虽然可以摆脱贵族的桎梏,但是其他人却认为这只是对权威的放任不管。 说的难听一点,一个平民都可以作为桐原的伴侣入赘。 在这种情况下,伊奇蒙奇家族还能是名门望族吗? 迄今为止,家族里的成员还是正常结婚,但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 如果伊奇蒙奇家族想继续保持现在的地位,那么让瑞克提法尔和桐原的孩子作为家主的做法也是一种选择。 一旦成为皇室成员,家族的权威就会得到加强,即使在市井也能维持下去。 即使这个孩子嫁给了一个平民,家族的名声也不会因此而下降。 这就是玛莉亚赞同露琪蒂的观点的原因。 只是,这样做也有问题。 那就是桐原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桐原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敢说… …】 露琪蒂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露琪蒂的怒吼声在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回响。 【你应该赶快去见她本人! !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明不明白啊!】 【呜、呜呜呜呜… … 】 瑞克提法尔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怒吼,他的身体因为她的怒吼而颤抖。 菲莉丝和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不,不用担心,我只是在跟别人念话中… …】 【是、是吗? 】 菲莉丝和她的同伴们不知道瑞克提法尔在和谁念话,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也有可能是来自军方的念话。他们也不想问多余的问题,以至于触犯机密。 【也许你该回你的房间比较好… … 】 【嗯,我会的】 瑞克提法尔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他的脑海里仍然萦绕着露琪蒂的对他的说教。 【殿下应该知道,梅里 艾菈和莉莉西亚对自己的立场有多么自豪,为了不辜负这种自豪感,她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桐原·伊奇蒙奇大人也一样】 候补生总长的位置只能通过候补生们的投票选出。 而且解任决议也将由候选人决定是否通过。 不管桐原怀抱着美好的理想,并为实现理想而不断努力,但是如果候选人们不认可她的理想,就无法完成总长的任务。 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剥夺她的职务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就是作为指挥官、作为总长的立场。 如果被别人认为不适合这个职位,就会被排除在外。 【可是,露琪蒂… …】 【我知道。我现在对殿下说了很多失礼的话。但是… …作为一个了解娜吉遗志的人,我无法无视桐原 · 伊奇蒙奇大人。只是为了继承娜吉的遗志而活着的她,知道真相的我… … 】 露琪蒂绝不是一个无私的人。 虽然她是一个通过明确的道理来规劝他人的女人,但她也不会无情地无视人们的心。 这位妖精族的长老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理应有相应的理由。 【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瑞克提法尔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皇城的方向,问道。 露琪蒂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如此动摇的声音。 【从结论上说,伊奇蒙奇家族的使命并不存在】 瑞克提法尔冲出宿舍,开始朝着桐原居住的,在不同区域的宿舍奔去。 他的速度比魔动车还快,如果不是在昏暗的道路上,一定会非常显眼。 【娜吉,那个女孩曾经说过「我一直很后悔对自己故乡的所作所为。为什么我要杀死自己的同胞,为什么我要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而争斗? 」 】 除了露琪蒂,娜吉 · 伊奇蒙奇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遗憾。 甚至亲爱的丈夫或即将成为继任的皇王的儿子都不告诉。 【正因如此,那孩子才把『做好觉悟』的使命留给她的后代】 瑞克提法尔一边在道路上奔跑,一边对他们皇室成员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 他明白娜吉 · 伊奇蒙奇深爱着自己的子孙。 他也明白,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受苦,她做出了艰苦的决定,最后还是给子孙留下了使命。 但是,正因为能够理解她,所以瑞克提法尔不由自主地感到厌恶。 【她曾对自己说,「如果皇国陷入危机时,如果那时的皇王和自己站在同样立场,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为国家而战。」那个女孩一直在烦恼着、她痛苦万分,痛苦的甚至超越了皇剑的精神控制。哭着喊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 在昏暗的道路尽头,有一个宿舍聚集的区域。 这里与第098班仿佛被隔离起来的宿舍不同,是连商业街、运动场、公园都很完备的宿舍区。 瑞克提法尔进入这片区域,然后继续奔跑着。 他虽然认为留在宿舍的菲莉丝他们可能会担心自己,但是作为皇太子,他不得不继续奔跑者。 但是如果跑得太快,就无法整理自己的想法。 正因如此,他才将皇剑的力量控制在最低限度,气喘吁吁地奔跑着。 【皇王是不完美的兵器。即使拥有名为「皇剑」的强大的力量,使用它的也是有意识的使用者。如果那个使用者有烦恼的话,这个国家就会灭亡。娜吉注意到了这一事实,想出了一些对策】 进入街灯林立的公园区,树木的香味扑鼻而来。 凉爽的微风冷却了瑞克提法尔的呼吸,让他的意识变得通透。 跑步会让自己喘不过气来。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不控制皇剑就无法实现,这让瑞克提法尔再次深切感受到了自己是兵器。 结果自己只是兵器。 这种理所当然的感情,难道不也是在皇剑的运算领域中导出的公式之一吗。 让他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 【那就是,一个拥有权势的家庭来保护、镇守国家。让持有权势家庭与政治分割开来,并且在需要的时候完成使命】 娜吉 · 伊奇蒙奇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了类似诅咒的使命。 当继承皇位的皇王苦恼着,不知道该如何行使权力的时候,他选择自己的子孙,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提醒皇王应该守护什么。 【娜吉让自己的子孙成为「皇剑」的外部安全装置。只是为了不让皇剑的力量毁灭皇国】 虽然娜吉预言皇国将出现危机,但没有记录表明她有预知能力。 因此,伊奇蒙奇家族的使命一直是个谜。 这是只有在伊奇蒙奇家族流传下来的东西,虽然家族以外的研究者不会去探究这个,但伊奇蒙奇家族的历代家主一直在探索真相。 他们一直在寻找自己应该具备的危机是什么。他们想知道决定他们生活方式的究竟是什么。 在那次内乱的时候,桐原可能认为这就是国家的危机。如果瑞克提法尔再晚一点出现,或者如果桐原不是候补生,而是一名现役军人的话,她可能会站在前线,来完成她的使命。 桐原一生都在为使命而活。作为候补生总长时,也正因为有这个使命,她才能尽职尽责。 她决心保卫自己的国家。 但是,这个使命是无法实现的—— 【现在,皇剑的功能得到了扩充,使用者的精神也能完美控制。皇剑再也不会迷茫。它为生活在皇国的人们找到最合适的答案,并将其提供给使用者。最重要的是,娜吉之后的所有皇帝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烦恼过。因为他们知道有叫做娜吉的先例。皇王们知道,娜吉比起自己的故乡,更重视皇国的事实。这一事实帮助了之后的皇王做出决定】 在第五代皇王时期,皇剑的功能也不如现在。至少为判下决断的所需要信息比现在要少。奇怪的是,「皇剑」之所以知道答案,是因为有娜吉·伊奇蒙奇的先例。 通过以前娜吉·伊奇蒙奇的决断,得到了将自己的故乡和国民的故乡放在天平比较的机会。 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国民。 皇剑学会了在这种时候如何决断。 【如果娜吉拥有现在的皇剑 ,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皇剑会告诉她,她是皇王,皇王是为皇国而生。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地说】 瑞克提法尔在公园发现了独自坐在椅子上的桐原。 黑暗的头发融于黑暗之中,仿佛要把桐原的身影吞没在黑暗之中。 【伊奇蒙奇家族的使命已经是一具空壳。但桐原一直小心地保护这个空壳,作为候补生总长活着。我不想从她身上夺走任何东西。我不想让她知道,家族一直守护的宝箱是空的。我不想承认,她作为候补生总长的生活方式全部都是徒劳的】 于是瑞克提法尔大喊道。 【桐原!】 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浮现着金环的双眸捕捉到瑞克提法尔的身影。 【现在只有殿下能够肯定她的生活方式。请您告诉那个姑娘,守护皇国是强迫她作出巨大牺牲的,杀死自己的存在。按照人们的意愿选择自己的道路,绝对不是错误】 不希望她认为那是正确的使命。 不希望她理解失去伊奇蒙奇的使命对于她而言是必要的。 【殿下……】 面对着桐原眼中的悲伤,瑞克提法尔只能把她瘦弱的肩膀拉过来。 【殿下?】 桐原面带困惑着被瑞克提法尔的抱在怀里。 直到刚才为止,她因为自己的立场发生很大的动摇而不知所措,坐在公园里蜷缩着。但现在,她只是对瑞克提法尔的行为感到困惑。 【殿下、你在干什么……】 这也是瑞克提法尔想问自己的问题。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咦?) 温暖,柔软,好闻的香气。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习惯性把哭泣的女人抱到自己怀里。 (可能是因为莉莉西亚啊,她特别爱哭… …) 准确地说,莉莉西亚只会在瑞克提法尔面前哭。 莉莉西亚认为哭泣是信任对方的象征,她认为应该让瑞克提法尔明白这一点。而梅里艾菈觉得这只是在耍小聪明,所以她和莉莉西亚之间有时会发生争执。 顺便一提,这些都是瑞克提法尔在报告中了解到的。 总之,如果有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是关系亲密的人,他就会想把对方哭泣的表情藏起来。 并不是谁交给他,这可能是因为,当他偶然间对莉莉西亚做出这样的行为时,梅蕾蒂亚给了他很好的称赞。 如果不知道做什么才正确,那么就采取有实绩的行动。 这绝对不是错误的。 如果硬要指出错误的话,那就是瑞克提法尔现在所拥抱的不是莉莉西亚、梅里艾菈或威妮雅。 虽然除了最后一个人之外,其他人被紧紧抱住的时候,都会紧紧抱住瑞克提法尔。 但是,现在他拥抱的对象是桐原。没有这种经历的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啊,那个,那个,呃… … 】 自己刚才那消沉的样子到哪里去了。感到困惑的桐原把手放在瑞克提法尔的胸口。但是她并没有意识到。 瑞克提法尔也感到困惑,不知所措。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如果是往常的话,莉莉西亚已经停止哭泣,然后以怒涛的气势举行一场兼近况报告的发牢骚大会。但是今天的主宾并不有会采取那样行动的性格。 如果她会采取有这样的行为,那么桐原应该会更受候补生们的喜爱吧。 (哇,我这个没用的家伙) 瑞克提法尔一边这样自嘲着,一边寻找着平时作为桐原的影子守护者她的随从。 有他在的话,应该能够打破现状。但是,瑞克提法尔的想法落空了。 【────】 确实福格就在离桐原坐着的椅子稍远的树荫下。 他全身裹着黑色的衣服,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诶,那个? 】 但是仅此而已。 他没有将视线转向瑞克提法尔,只是提高了警惕,以保护他们两人所处的空间。 为什么不来到桐原身边呢?——瑞克提法尔这样想着,最后想到了一个答案。 (被谁命令了吗?) 是谁——已经确定好了。 玛莉亚是唯一一个能命令福格这么做的人。 也许她早就料到了,解任提议案一被提出来,桐原就会变得不安定,露琪蒂也会把自己的私心告诉瑞克提法尔,而瑞克提法尔听到这个消息,就会采取行动。 如果露琪蒂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玛莉亚可能也打算请求瑞克提法尔帮助桐原。 玛莉亚喜欢桐原。 而且很容易想象到,只要给瑞克提法尔身上的发条稍加用力,他就会行动起来。 而且除了瑞克提法尔外,没有人能支撑起作为伊奇蒙奇皇室后裔的桐原。 (这是对桐原个人的照顾,还是对伊奇蒙奇家族的情义?) 瑞克提法尔在内心中如此吐露着,抚摸着怀里桐原的头。 用手指轻轻按压她的头发,温柔地抚摸着。 这是莉莉西亚教给他的不会弄乱发型的抚摸方式之中的第七种。她说,偶尔被粗暴地抚摸固然不错,但她平时却喜欢这样被抚摸方式。她还解释说,这是一把双刃剑。女人被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摸她的头发,比摸身体更不可饶恕,并叮嘱瑞克提法尔千万不要弄错这种距离感。 当莉莉西亚要求瑞克提法尔掌握与异性之间的距离感的时候,就表示莉莉西亚可能还不太了解瑞克提法尔。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掌握住正确的距离感。 【啊、啊啊 】 由于被抚摸,桐原的身体摇晃得厉害,发出奇怪的悲鸣。 【然、然后呢… … 那个… … 】 手从额头顺着头发的流向移动着。瑞克提法尔尽可能温柔的抚摸着。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深入挖掘桐原过去的行为。 【────】 身体上的动摇停止后,桐原开始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也大致明白了瑞克提法尔这样做的意图。 是谁拜托他的。但是,从他在南海的表现可以看出,这也是瑞克提法尔本人所希望的。 回想起来,上次像这样无条件地让别人接近自己是什么时候呢。 如果对方强行进入自己的领域,把他赶出去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自己有伊奇蒙奇家族的使命,所以她会想象对方会有什么意图。 【你好好的努力了】 她听到了瑞克提法尔的声音。 其实这句话并不稀奇,她小时候也经常听到。 那是当自己的行为受到表扬的时候。 但是现在,自己的行为本身已经被视为理所当然,只有其行为的意义才是赞美的对象。 崇高的理想。崇高的思想,这些才是被赞美的对象。 而现在,不断受到那样的称赞而导致的迟钝感又回到了以前敏锐感。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他是这么说的。 【桐原,你真厉害】 不是作为伊奇蒙奇家的家主,而是作为桐原被认可。这是她已经遗忘的愿望。 虽然伊奇蒙奇家族的使命是崇高的,会为这个国家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但是,这个使命只是对伊奇蒙奇家族的赞赏。 历代家主的所做的一切都归功于伊奇蒙奇家族。 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不想要那样的赞赏。 【谢谢你,桐原】 桐原的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作为桐原这个人受到了赞美。也许是因为这个赞美与小时候的赞美有着不同的影响。 这是首次承认她作为伊奇蒙奇家主而拼命地活着。 【啊… … 唔… … 】 人不能只靠理想生活。 即使那是一个保护数千万人生命的崇高理想,但守护理想、持有这个理想的也是人,是个人的集合体。 了人们力量。 理想,绝对不能通过个人就能得到的。 它是被人们揉捏、焚烧,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形状。这样一来,每个人的眼睛都会看到同样的形状。 【啊… … 我… …不… … 】 瑞克提法尔微笑着接住因呜咽而中断的桐原的话。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被感谢。 但是桐原没有注意到,其实有很多人都很珍惜她。 而将目光转向瑞克提法尔,松了一口气并抚摸着胸口的青年也是其中一人。 【你也辛苦了】 瑞克提法尔对在那个方向的青年发去了念话,福格吓了一跳,身体变得僵硬,然后继续警戒四周,对瑞克提法尔微微点了点头。 瑞克提法尔本来不会直接对身为陪臣的福格说话的。 但是,他理解福格对桐原的感情,并表达了感谢。 对于瑞克提法尔来说,福格可以说是一种理想。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只是尽其所能。即使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得到回报,但他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伊奇蒙奇家族将其使命作为支柱团结在一起。只要伊奇蒙奇家族还是伊奇蒙奇家族,福格的想法就永远不会实现。 桐原的情人必须是完成使命的对象,而不是福格。 【福格,我理解你对小姐的感情,但是这绝对不能说出来】 福格意识到自己对桐原的感情之后,被亲戚这样警戒到,所以他封印了自己的感情。 如果使命的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的话,那么伊奇蒙奇家族一直维持下来体制就会被否定。 但是在皇国里,至少在一定程度有权势的家庭,是不会在恋爱中寻求自由的。 然而,有一种技巧可以让人们爱上自己的对象,这种技巧应用在很多人身上。 这也是邻国〈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厌恶的皇国的原因之一。 皇国把人类的感情和国家的逻辑放在天平上,把逻辑放在第一位。 虽然这种想法在人民高于一切的〈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是无法想象的,但在皇国,这种想法非常普遍。 即使是占绝大多数的平民,也把家与家之间的联系放在首位。 虽然也有优先考虑个人的感情的例外情况,但这只是例外,绝对不是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 【能帮我把桐原送到宿舍吗?】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权力】 把集体置于个人之上绝对不是坏事。 如果认为只有集体才能保护个人,那么,如果我们优先考虑集体利益,对个人利益也有好处。 这些只是社会形态不同罢了。 【桐原的住处离这儿不远。那么我把她送回去… … 】 桐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迅速平息下来。 桐原——想要有一个像哥哥一样疼爱自己、像弟弟一样仰慕自己,并且会把自己抱入怀中的人。 刚才盘踞在内心深处的感情,随着看到瑞克提法尔的脸,听到瑞克提法尔的声音而消失了。 (啊,这个人和自己一样) 瑞克提法尔也只不过是为了维持皇国这个集体而活,为某人而活。 而在此时此刻,他为了桐原而活。只是他的立场与福格不同。 (不敬吗,甚至这种感情) 无论你期望什么,只要它不符合国家利益,瑞克提法尔就不会选择它。 他也不是被别人强迫,只是自己选择舍弃。一直舍弃下去。 而这样的生活方式一直持续到死。 【可是,如果您认为桐原大人很重要的话,请您再在这儿多待半个小时】 【你不忍心让别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吗】 【是的,我不能否定桐原大人的生活方式】 桐原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为成为伊奇蒙奇家族的家主而活着。 福格也是为了支撑这样的桐原活着。 瑞克提法尔是为了承认和接受这样的桐原而在这里。 这是福格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嗯,那就这么办吧】 【不胜惶恐】 瑞克提法尔和福格。这两人之间特殊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其中一方离开人世。不过,两人在对方的喜事上,互相赠送了礼物,但从来没有写过感谢信或有书信往来。他们也没有私下交谈,只有通过他们的行动才能互相理解他们二人的关系,这种关系被称为一种奇妙的友情,并且这种关系以各种形式成为创作的素材。 既有超越立场的友情,也有单纯的共鸣。 例如,福格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瑞克提亚」。当他的儿子长大了,问他这个名字的由来时,他回答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合适,但还是为了人们而努力工作的人的名字。」 瑞克提亚从父亲的表情中看到了深深的怜悯。 另外还有一个故事,是福格从军队退役的时候。他最终晋升为上将,但因病退役。 当时,他被授予伤病勋章和第六级贡献军勋章。但是事实上,预定还要再授予一枚勋章。 但是福格自己坚决拒绝了。 那枚勋章是皇室授予的第八等级白星勋章。 但他以伤病退役为由拒绝了。他主张,明明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退役,不能接受皇室颁发的勋章。 虽然军方对这个主张感到困惑,但是皇室暂时保管了应当授予的勋章,事态才得以平复下来。 这枚勋章是在福格死后第三年的忌日颁发给他的家属的。 这两个故事让人们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很不可思议。 两人的关系刚靠近一些,但马上又远离彼此。 看起来就像两个任性的孩子。 史学家们试图探究真相。但结果只会更进一步加深谜团。 诚然,他们之间确实有某种类似于友谊的东西,但也不能断言那是与忠诚不同的东西。 但要是说忠诚就显得太幼稚,说友谊又太显生硬。 如果他们本人看到史学家们的努力,或许会苦笑。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通过一个女人的介入才能明白。 第二天,骑士学校想对候补生总长的解任提议案提出反驳。 但是,候补生总长桐原·伊奇蒙奇并没有特别反驳解任决议案和提出决议案的陆军派,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遵从候补生们的想法。」 对此感到困惑的是陆军派。 他们原以为,桐原会对解任提议案提出自己的正当性。就连陆军派内部,也出现了赞成派和反对派。 如果真的通过了解任提议案,那么这很有可能被认为是对皇室的反叛。 因为决定侍从武官候补的就任是皇王及其代理的权限。 即使是某种政治力量决定桐原的任职,其就任原则也不会改变。 在军队和皇王府上奏,摄政批准的时候,就代表这就是摄政的决定。 但是回避权力集中的名义也不是没有正当性。 事实上,有人质疑为什么皇王府对此次决议案没有任何反应。 人都知道,他自己对这项决议草案没有太多看法。 从他的脾气来看,他讨厌正面进攻以外的方式。 他认为,既然已经决定在下次总长选举中采取行动,就不应该在这段等待的时间中采取多余的行动。 在选举之前,不管派系之间有多么激烈的抗争,他都不会在意。 因为他认为这样才会达他所希望的局面。如果派系的势力过于强大,就不会发生基恩兹所希望的争斗。 他是为了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才当上了副总长。 因为他认为,只有与自己拥有的力量相匹配的对手较量,才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与实力较弱的对手作战,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如果对方咬住自己不放倒也罢了,但用自己和追随自己的人的数量的暴力来打倒对方,这并不是斗争。 基恩兹知道自己不适合当军人。 渴望战斗,渴望在战斗中寻求美学。 那不是军人,更像是古代的骑士。只有骑士才会在战斗中寻求价值。 军人应该在战斗的结局中寻求意义。 骑士是为了个人的荣誉而战。军人渴望的是国家的安全和维持国家秩序的荣誉。 在最近的演习中,基恩兹把他所有的能耐都拿出来了。结果,他被打得体无完肤。 无论是谁都必须承认基恩兹的失败,那是多么完美的失败。 但基恩兹本人认为那是一场光荣的失败。 要说为什么他会这么认为。因为他把对方的名誉引到极限,然后自己败北了。 以少女骑士的身份保护君主,提高了她们的声誉。 为胜利者的荣誉增添光彩,这是败者的荣誉。 【基恩茨,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瓦尔布加坐在他旁边,托着腮,无聊地看着会议。 她总是陪在基恩茨身边,但是她发现他最近总是在沉思些什么,所以她就把他放在那里不管。 【没什么有趣的事,没办法,谁让那个女人就这么轻易的退出了】 即使通过了解任决议案,桐原的履历也不会受到影响。因为骑士学校也不允许这样。 既然解任的理由是因为宫廷官位,就不能采取被认为是违抗皇室的态度。 解任本身就像是已经预料到的桐原的态度和丝毫没有动摇的海军派也证明了这一点。 海军派仅仅因为代表在校期间被任命为侍从武官候补,就获得了足够的名誉。他们明白,如果再奢求太多,就会受到多余的嫉妒,因此没有对陆军派采取任何行动。 空军派也是如此。如果桐原被免职,下一任候补生总长也可以从空军派中选出。 因为陆军派人数众多,为了权力的均衡,似乎很难得到候补生总长的职位。 虽然谁也说不好基恩茨会不会当选总长,但如果当选,他就会被候补生总长这一职位的立场所约束。 候补生总长基本上不能为特定派系的带去利益。 虽然总长可以作为一个集团的领袖,但你不能只让这个集团受益。 候补生总长毕竟是骑士学校候补生的代表,而所谓派系领袖只不过是自称罢了。 在这一点上,桐原可以说是一位理想的候补生总长。因此,她在学校的声誉也很好。她既不会优待自己所属的派系,也不冷待其他派系。虽然派系领袖之间虽然争吵不休,但并没有发展成组织之间的斗争。 毕竟,桐原就是这种类型的总长。 终极調整型。游走于多个派系之间,发挥其调节的本领。 她之所以不喜欢基恩茨,也许是因为她不喜欢这种人。 【那也是那个女人的生活方式吧。不管是伊奇蒙奇什么其他的什么,都没选择站在最前方领导集体】 然而,让集体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动,站在最前方领导集体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有的方法是将人们的意识引导向一个方向,有的方法则是在集体的中央引导其动作,有的方法是始终站在后方向人们传达声音来控制集体。 基恩茨是带头鼓舞;诺斯丁则在后方指挥;桐原则是身处集体中央、与集体齐头并进。 他们只是选择的方法不同,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 【虽然她和我选择的方式不同。但归根结底,那个女人和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瓦尔布加悄悄递给他一张夜里桐原和陌生男子在公园里的照片。 利用重力控制的光弯曲进行超远摄影。这是从几公里外拍摄的。 【照片里的男人是最近编进来的现役军官,听说是哈尔贝隆的养子。」 【哦… … 那个白骑士的】 人们认为哈尔贝隆家族是四公爵家的家臣中武艺最好的四个骑士家族之一。 他们深得主人的信任,虽然是骑士家族,但却受到普通贵族以上的尊敬。 【不过,他还是挺能干的嘛】 基恩茨暗自纳闷,居然会有这样的一个男人与桐原如此亲近。 基恩茨他自己也曾试图接近过桐原,但那是那种一不小心接近就会让对方受重伤的女人。 以他的标准来看,她与现任皇妃候选人没什么区别。 得到她时的喜悦一定很大,但是在那之前要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换句话说,即符合基恩茨的喜好,也不符合他的喜好。 【也许是哈尔贝隆家跟她已经暗示好了。因为是养子,既可以作为女婿入赘,也可以成立分家,成为新的本家。伊奇蒙奇家族是一个热衷于血统的家族,就算换了本家,只要继承了血统就没问题】 【因为是只有血统和传统的家族,呵呵,这倒是挺有意思的,但是不符我的喜好】 基恩茨认为,只要自己得到满足,哪怕家族在自己的时代崩溃也没有问题。他的姐弟也又很多,自己也不觉得有必要拘泥于血统。也就是说,巴巴罗萨家族本身就是新兴的士族 ,没有可以守旧的传统。 【但他真是个有趣的男人啊】 基恩茨看着照片,微微扬起嘴角。 【────嗯? 他在看我们这边吗? 】 照片中的男人一边在庇护这在怀里的桐原,一边将视线投向了拍摄者。 因为那个男人视线马上就移开了,拍摄者只是偶然拍到了这一幕。但在基恩茨看来,这名男子明显是察觉到了拍摄者,但选择置之不理。 【不会吧… … 】 因为是夜间,除非同时使用多种魔法,否则是不可能捕捉到拍摄者的。 如果他使用魔法的话,拍摄者会察觉到危机,然后立刻离开。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学到了一些我们认为不可能的东西,那些少女骑士果然太厉害了】 即使到了后世,对于基恩茨·巴巴罗萨的评价也始终没有变过。 他最好的战术家和最平凡的战略家。 他指挥旅团以下的部队时,其能力在同龄的军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但是指挥规模更大的部队,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何事情。 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于是经常说想去战场,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他临终的时候,并不是他本人理想中的在战场上的华丽战死,而是被他在当指挥官时,仰慕他的原部下们目送着,在静养中离开人世。 他的前半生比诺斯丁和桐原更加光彩夺目,但他的后半生几乎失去了光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还是骑士学校的副总长的时候,他总是贪婪地想要贯彻自己的生活方式。 【那么,打个招呼怎么样?】 基恩茨本能地意识到,候补生总长和现役军官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瓦尔布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显然是在按照着某人的意愿行动着。而且那个对手拥有连自己都无法抵挡的强大力量。 基恩茨觉得自己刚才一直感到疲惫不堪的心灵突然又恢复了活力。 他想事情会变得有趣起来。 ——但是与基恩茨的想法相反,解任决议很轻易地就通过了。 那是一周后的事了。 ◇ ◇ ◇ 只要是上过中学的皇国人民都知道,这个世界是与四个世界紧密相连、相互重叠而存在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因为拥有非常罕见的积层世界结构,这个世界的次元观测技术才得以发展。 观察对这个世界有着巨大影响的其他世界,魔法技术的发展至关重要。 因此,其他世界的种族自古以来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进行观测。 在皇国里,与这个世界不同的其他世界被称为四界,在建国之前就有着密切的联系。 原本只是一个地方的土著所信仰的四界神殿之所以成为皇国实质性的国教,是因为四界所拥四界之主选拔皇王。 他们除了拥有与这个世界的智慧物种相似的思维体系,渴望这个世界的稳定之外,对他们的详情还是一无所知。 据悉,四界神殿的总大主教掌握着一定的情报,但这只是神殿内部的秘密,就连皇王也不知道其内容。 但是,只要积累作为皇王的经验,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到有关四界的情报。 梅蕾蒂亚对瑞克提法尔说过这样的话。 然而,市井里的人,甚至连骑士学校的候补生和皇立大学的学生,都说: 「总觉得是在那里的人。」以这样的的认识看待四界之主。 除了那些来自异世界的召唤者和研究人员。 骑士学校旁边的国立魔导研究院就是研究这些异世界的生物和物质的机构之一。 在桐原被解任之前不久—— 【喂,你那边怎么样了?】 在有着坚固结构的召唤实验室里的一个房间。 在那天,他们正在进行一项实验,采集包含这个世界的积层世界和其他异次元世界之间的次元物质。 在直达天花板的圆柱形传唤设备中,有一个透明的球体——多重次元屏障发生装置。 多重次元屏障发生装置是为了不使次元之间的物质发生变质,在无限接近原始状态下进行采集而准备的。 在以往的实验中,即使采集到次元间物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接触这个世界的法则而变质。 但是,那样就无法研究次元间物质的变化过程和变化的条件。 为此,研究院开发了多重次元屏障发生装置。 虽然外观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但实际上可以在内部展开数十个次元屏障。 如果把连接观测机器的端子分开来看,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大玻璃球。 【别跟丢了,光这个就够我们二十年的预算了】 实验负责人,一个混血种男人抚摸着他的胡须,向研究人员发出指示。 他的名字叫托莫利 · 尼尔森,是这个研究院里著名的次元物理学家的权威。 蓬乱的灰白的头发,同样夹杂着没有光泽的灰白色胡子。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干净,但是作为皇国的头脑集团的一员,被登记在了皇王的魔导学顾问书中。 【如果错过了今天,实验只能推迟到一年后了。要想办法赶上啊】 【是】 研究人员在爬着各种管道的地板上来回踱步。 托莫利一边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低头看着实验手册,专心地做着最后的检查。 【如果这个实验成功,那么来自四界以外的召唤术的稳定性也会大大提高。次元难民的回归也… … 】 次元难民是指由于某些事故而从四界以外的地方召唤过来的人们的总称。 在皇国的法律中,他们被定义为难民,如果回归困难,他们将得到国家的支持,让他们适应这个世界。 不过,在其他国家,也存在着有意的、单方面的召唤次元难民,以用作获取知识和技术的研究材料。 不是像召唤术那样暂时借助力量,而是把不受法律约束的异次元人当作「物品」召唤过来。 在托莫利看来,这是一项非常野蛮、毫无意义的研究。 【教授,这边已经结束了】 担任他的助手的月精灵的女性摇晃着像马的尾巴一样绑着的金发,白大褂的下摆飘动着,向他走来。 托莫利瞥了她一眼,想起有人说月精灵也是从异世界移居过来的。 在精灵十二血族中,知道自己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约有一半。剩下的六个中,在四界内出生的是四血族,只有最后两个,月精灵和原初精灵不知道自己的发源地。但是,在两个血族的传说中,只留下一些似乎是从即将灭亡的母世界中逃出来的内容。 【劳莎,当这项研究取得成果时,你想回到你祖先所在的世界吗? 】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月精灵的女性——劳莎瞪大了眼睛。 虽然知道自己的家族是来自异世界的逃亡者,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她之所以参与这项研究,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与腐臭无缘的男人。 【不可能的,托莫利。在你先我一步离开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劳莎四百五十岁,托莫利六十岁。两人从托莫利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一起生活。现在她不想离开托莫利。 【好吧,那可太遗憾了】 他又把视线放回手册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但是劳莎知道,这是他独有的获得安心感的变现。 【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五分钟。大家各就各位】 托莫利对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这样说道,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劳莎。 【怎么了?】 【没什么】 没错,没什么。本应该是这样的。 发生异常的是当天晚上半夜。以国立魔导研究院的实验楼为中心,突然展开了次元断层型结界。结界以实验大楼为中心,半径为100公里。研究院院和骑士学校的一部分宿舍被包含在结界里,在物理层面上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骑士学校试图与魔导研究院方取得联系,但由于魔导研究院没有能够突破次元断层型结界的通信器材,所以放弃了这一想法。 的量超越了临界质量的话,这个世界本身也有可能消失。 据估计,即使到不到那个程度,这个世界的文明也足以崩坏。 骑士学校认为事态严重,要求在军队总部设立对策总部,但军方的反应迟钝,一片混乱。 因为他们的最高司令官也被留在了结界内部。 【——因此,很遗憾,结界的破坏是不可能的】 在作为结界内部紧急对策本部的魔导研究院大会议室里,隶属于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奥丽加向全体人员进行了说明。 聚集在会议室的各位,其中一半是骑士学校的学生,另一半是研究院的研究人员。 原本计划从骑士学校聘请讲师,设立对策总部,但是在结界内部的骑士学校的讲师只有外聘的营养学者和工学博士。 当然,他们甚至都不是军人。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因为结界的中心离骑士学校的教学楼很远,所以没有进入结界的范围。 再加上专职讲师的例行会议就是在那个教学楼举行的。 尽管兼职讲师要么在各自教学楼的讲师休息室工作,要么回到宿舍,但只有两人回到了宿舍。 结果,现场最高负责人成了访问第098班宿舍时被卷入事件的候补生总长桐原,而现役军官瑞克托·哈尔贝隆作为她的辅佐。 同样被卷入结界的人中,虽然还有身为海军上尉的威尔奇,但她离开了对策本部,为了尝试与外界取得联系,把自己关在骑士学校的隶属于海军派的实验室里。因为船舰上装载有远程超次元通信机的试做机,她负责监督试做机的调整。 既然没有负责处理的讲师,就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舰艇通讯机的实际情况了。而且也有只有现役军官才知道的情报。因为来到骑士学校的研修的还有技术军官,所以谁都希望这些人能把通讯设备维修到可以使用的状态。 但是如果只是期待的话,情况就不会好转。反而会更糟。 【这是从实验楼的避难者那里了解的情况】 听到这里,头上缠着血淋淋的绷带的男人站了起来,是托莫利。 【首先,作为实验负责人,我要对这件事负责。今后若有任何报告被你们亲手记述,请注意这一点】 他的伤不仅只有头部,手臂上也插着实验仪器的铁筒。伤口已经通过急救处理封闭起来了,但迟早会需要正式的治疗。 本来应该安静休息的他能在这里,是他本人强烈的希望。 【那么,请允许我说明情况】 托莫利口中所说的内容如下: 在实验开始后的大约4分钟里,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在实验开始的四分十二秒之后。传唤装置感应到异常。这意味着,正在对次元空间进行召唤的坐标发射器,遭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干涉。在这种情况下,外部干涉很显然来自另一个次元空间。在这种情况下,托莫利考虑停止实验。 坐标发射器将四个定向探测元件投射到次元空间中,并根据其反射得出坐标。如果有人能够观测到这个探测器,他们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坐标。 既然不能否认那是带有敌意的人,就必须停止实验。 如果是别的世界的什么人还好,但在托莫利的研究过程中,他假设了次元间生物的存在。 以前也有过这种痕迹,那是当原本不可能灭亡的世界突然崩溃了的时候。 在原初精灵的传说中,暗示了可以穿过次元的海洋,拥有足以吞噬整个世界大小的异次元起源生物的存在。 不能让这些生物知道这个世界的位置。 在次元空间中的世界坐标总是在变动,但是如果有生物生活在次元空间中,它们可能有在次元空间中稳定移动的方式。 因此托莫利宣布实验中止,实验召唤装置在那个时候启动了紧急关闭程序。 本来应该就此结束的。 【但是,召唤装置突然失灵,观测仪器显示出异次元召唤物出现的迹象】 而且,那个召唤物显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法则。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召唤物会与这个世界的魔素产生湮灭反应,会存在危险性。 因此,托莫利命令研究人员中的结界魔法师展开次元断层结界。 结界魔法师中包括劳莎在内,以她为中心的结界发动后不久就出现了召唤物。 【无定型的人型召唤物。我看到它的印象就是这种程度。召唤物将产生结界的研究人员封闭在自己的结界中,并将实验室夷为平地。次元断层结界保持原样。】 托莫利说出了一个假设。 也许是因为召唤物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法则,知道自己不可能存在下去,所以才会拘留研究人员,让他们维持结界。 【虽然结果对我们来说还算有利。但是,研究人员的体力和精神力是有限的。由于展开了相当广泛的结界,所以保持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所以,不管召唤物是否有害,我们都得把它打倒或者送回去】 托莫利的话让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瑞克提法尔坐在上座上,发现旁边桐原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现在背负着这个世界。 对于桐原背负着比自己祖先更重的重担,瑞克提法尔不禁感到同情。 她并不像自己一样拥有对这种事情负有责任和义务的权利,她只是被迫承担这种义务。 如果硬要说的话,候补生总长被定义为紧急情况下的指挥官,这也是候补生总长的权利。 她现在可以要求在场的任何一人去死,只要有足够理由。 因为这就是所谓的指挥官。 【还有一个问题。召唤物——也许已经可以定义为敌人了,但不能用这个世界的魔法来攻击它】 房间里的嘈杂声变大了。 在结界内部,虽然魔法的效果会弱化,但还是可以使用魔法的。特别是身体强化系统的魔法,可以毫无问题地使用。 但是,现在连魔法都不能使用。 【请那边那位公主解释一下… … 】 【嗯……】 虽然托莫利是次元物理学方面的专家,但在魔导学方面,奥莉佳有更专业的知识。因此,解释者在这里被替换了。 还有一个理由是,托莫利的体力无法继续解释下去了。事实上,他在椅子上已经垮掉了。 【正、正如他所说… … 魔法因为利用了魔素,所以不能使用】 奥莉佳的说明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场的出席者却全都听明白了。 理由其一,召唤物的核心是一旦接触到魔素就会产生湮灭效应的异次元物质的集合体。第二,它的核心一直在召唤物体内移动,狙击也是不可能的。另外,使用魔法的近距离战斗也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魔法师们没有机会出场】 倒吸一口凉气的不是魔法师们,而是前线部队的指挥官们。 在这场战斗中,甚至得不到炮兵的支援。 现在在这里的所有炮弹,都是用通过魔法来增强它的威力。如果把术士全部拆除,即使可以发射,也无法击中。 炮弹不是以拆除术士为前提的构造。事实上,如果强行使用,甚至有可能会打死自己人。 己想要的结果。 虽然福格也是身处同样的立场,但他始终是次席。 【我们所有的装备都刻有魔法术士,因此减轻使用者的负担,提高威慑力。从短剑到斩机剑卡乌尔·斯莱尔,甚至连连弩阿尔布斯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难怪基恩茨会这么生气。 不能使用魔法就意味着连魔动式盔甲都不能使用。 因为是从候补生中选拔、编制的部队,所以士兵的数量也有限。 就算全力投入,也只能派两个小队共六十人。而且,如果装备不齐全的话,就和被人说成赤手空拳挨打没什么两样。 【───】 即使被责备,桐原也无计可施。 尽管如此,皇国确实以其出色的魔法技术支撑着军事,但在种族方面,恐怕就算赤手空拳作战,也不亚于条件相同的外国士兵吧。 而且,至少只有会在内部作用的身体强化魔法是可以使用的。 【解除魔动式盔甲武装,只进行基础防御。攻击的话… … 】 桐原对无计可施的自己感到很焦躁,这一点在场的每个人都一样。 皇剑也不知道它那巨大的力量会对召唤物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不能随意使用。 瑞克提法尔不得不开口说话,因为他只能徒手搏斗,但是一个坐在房间尽头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退缩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 【那个… … 有! 武器的话! 在炼金科的仓库里! 】 大家被青年带到研究院一角的炼金术研究室和骑士学校工兵科炼金的联合研究室的地下仓库。 霉味十足的地下仓库里现在塞满了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炼金术研究室的研究员——青年拿出了仓库后面保管库的钥匙。 【我们正在研究如何在战场上生产武器。复杂的连弩阿尔布斯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我们可以简单地制造一把剑或者一把长矛,部队的存活率就会提高】 事实上,在皇国国内的战斗中,几乎没有发生过物资不足的情况,也极少发生武器不足的情况。 皇国的补给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在包括皇都在内的要塞城市发生围城战,也有可能在补给线被切断的情况下进行战斗。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将在绝望的物资短缺的情况下进行战斗。 物资不足或许会直接让战略崩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才有炼金术研究和炼金术工兵这样的兵种。 「研究如何制造简便耐用的武器,而研究成果就只有现在这些】 青年打开铁门,里面有一个装满木箱的仓库。青年在基恩茨的帮助下,把其中一个放到了地板上。 【基恩茨先生的武器——重斧枪——虽然不太通用,但是我们把它作为炼金术的参考而制作武器的就是它】 【哦,让我看看】 基恩茨把放在附近的一个拔钉插进木箱盖的一端,用尽全身力气把盖子拉开。 钉子和木头摩擦的声音让一些人皱起眉头,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箱子里的重斧枪哈尔芬德吸引住了。 【应该比平时使用的重。因为没有使用轻量的魔法金属,所以重量也增加了】 在青年的催促下,基恩茨举起重斧枪。 有那么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它举起来,举到天花板上。 【哈哈,还不错嘛! 这重一点的部分,我喜欢! 】 这才是战斗的力量。 展示全身的全金属重斧枪哈尔芬德似乎正中基恩茨的好球带。 这就像是过去古老而美好的时代的武器。 【其他还有直剑、匕首和长矛等等——】 青年看了一眼 桐原,然后从仓库深处推来一辆装着木箱的推车,表情像是要甩开什么东西。 【——这些都没登记到申请表上,还有这些也是】 青年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打开木箱。 【──哦!】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青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理由也可以理解。 【摂政殿下的对机兵炮!】 基恩茨大叫一声,跑向木箱。 那是一把反射着昏暗的黑光的巨大的枪炮。 这是摄政瑞克提法尔在龙虎战役中使用的反装甲、反机动狙击炮。 这把狙击炮以军队拥有的大型魔导枪为原型,外型与与」皇剑「一摸一样。 对人来说过于巨大的炮,哪怕即使以实验的名义申请制造,允许许可也不会下达。 更重要的是,还需要皇王府的许可。 以「皇剑」为外型的武器制造需要皇王府的许可才能制造。 但是这项规定并非由皇王府制定的,而是由担心会成为不敬之罪的政府制定的。 但是,因为没有特别反对的理由,皇王府也十分赞成这项规定。 【艾尔拜亚… … 你… … 】 奥莉佳叫着青年的名字,眯起眼睛。艾尔拜亚知道奥莉佳是摄政殿下的未婚妻,也知道桐原也是候选人。所以,直到最后他都很苦恼是否要让她们看见这些东西。 【这把枪大概是我们目前炼金术所能生成的枪的极限。与其说是枪,不如说是炮。正因如此,结构多少有些简化,最后总算造出来了… … 实在是对不起】 艾尔拜亚低下了头。 如果未经许可复制摄政的武器,很有可能会被问罪。 艾尔拜亚垂下肩膀,周围的人都感觉很为难地面面相觑的时候,瑞克提法尔独自拿起了他怀念的狙击炮。 【——嗯,很重】 如果单凭不会向外部释放魔素的内部身体强化系统的魔法,要使用这个狙击炮确实很难。 但这么大的狙击炮,除了瑞克提法尔,没人能使用得了皇剑的射击控制系统。 【没问题。我来用,因为也有使用的机会】 瑞克提法尔这样说着,然后举起了狙击炮。奥莉佳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阻击炮。 她似乎也对纯粹炼金术的结晶感兴趣。 【可以说是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后才复制制造的。这样就可以当作紧急情况下的特例。因为如果没有这个武器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是瑞克提法尔的话鼓舞了艾尔拜亚,他又带来了三个木箱,说是这个狙击炮的专用炮弹。 由重金属构成的炮弹,只有弹头,没有弹药和弹壳。 艾尔拜亚说,他们没有时间制造炮弹。 但据悉,炮弹可以直接通过重力控制排斥力场投射等方式发射。 原本装弹的时候,只要拉动把手就可以了。 【桐原总长,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瑞克提法尔把枪扛在肩上,催促着桐原。 她点点头,瑞克提法尔承诺会支持她的决定。 【——我知道了。我们开始行动吧】 这次行动的目的不是消灭敌人,而是遣返。 的。 这样的话,就只能勉强把对方赶出这个世界了。 【现在对方正从实验楼的旧址开始移动,前往骑士学校。从它们的移动速度来看,七分钟后它们就会出现在骑士学校的营庭里】 担任她助手的瑞克提法尔继续说明着。 它们为什么要移动,也许是正朝着他们最大的威胁前进。结界外的骑士学校把现有的军队集结在一起。 如果结界被破坏,召唤物就会在那一刻消失。 为了保护自己,召唤物们似乎把骑士学校当成威胁。 只是,还不知道是否有可能发动越过结界的攻击。 【为了方便起见,这次传唤的名字叫『邪鬼德莫尼卡』】 这是在皇国成立前,出现在大陆上,把周围的一切破坏殆尽的异世界生物的名字。此外,当时的邪鬼德莫尼卡被龙族的勇士消灭了。 【距离结界的展开极限还有半个小时。魔法师部队将乘坐炮兵系各位驾驶的魔动车,在结界内移动,组成遣返阵型】 考虑到结界形成的时间,所有的魔法师全部出动。 除了作为指挥官的桐原和司令部要员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将以某种方式在前线作战。 瑞克提法尔打算在骑士学校营地的屋顶上占据一席之地,然后从那里进行支援阻击。 如果邪鬼德莫尼卡知道魔法师已经行动,邪鬼就会知道他们是为了要把它遣送回去而开始行动的。即使没有注意到,也很难认为它会将按照一定目的行动的魔法师们置之不理。 【对不起,基恩茨·巴巴罗萨卿,但我要求你死守在最前线。因为我们要以营庭为中心展开遣返阵型,所以我们必须把邪鬼德莫尼卡钉在那里】 【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的!没想到我会在当候选生时代里经历这么猛烈的火场! !】 他身穿轻量化、只专注于基本防御的魔动式盔甲,笑起来就像古代的角斗士,也像战场之王。其身姿鼓舞着一起战斗的候补生们,将他们推向了战场。 这个男人在让士兵为自己赴死的方面是个天才。 【作战非常简单。只要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就不会太困难。福格卿,我请你辅佐基恩茨卿】 【我明白了…】 福格一瞬间看向桐原,然后对着瑞克提法尔点点头。他有两个战斗的理由。 为了桐原,也为了这个国家。都是些非常单纯的理由。 【桐原大人】 在瑞克提法尔的催促下,桐原站在指挥官们面前。 她看起来不像是身经百战的司令官,而像一个无力的孩子。但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坚决的决心。这就足够了。 【这场战斗不会被记录下来。但是,我会把它深深地刻在记忆里,不会忘记它。所以,请你们也不要忘记,你们是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民而战!】 虽然是非常简单又美丽的话。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这么说。 【赐予我们胜利】 桐原在敬礼的同时像众人宣誓到,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敲打着脚后跟,进行回礼。 【赐予我们荣耀! ! 】 不是军队的正式作战,而是为了避免无谓的混乱而进行的没有被记录下来的战斗。 这个事件被当作事故处理了。当然,没有一个人能享受荣耀。 只是,在他们的内心中抱有荣誉。 ◇ ◇ ◇ 瑞克提法尔独自站在屋顶上,看着邪鬼慢慢地走进骑士学校的营庭。 它被黑色的阳炎包裹着身体,外形的确只能说是不定型的人型。 考虑到结界的范围没有发生变化,估计以劳莎为首的研究人员都被搁置一旁。 离她们维持结界的极限还有十五分钟。 【这里是劳德四号,我们已经就位】 瑞克提法尔拉出枪炮的支架,抱着它趴在地上。 透过与皇剑无线连接的狙击望远镜,可以看到邪鬼德莫尼卡的身影。 【收到,突击部队已就位】 通讯器后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通信本来应该由航空管制员负责的,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人手。 原本人数就很少的司令部要员,现在又被派去帮助魔法师部队了。 他们不得不绕了一大圈才能到达魔法阵形成地点。 因此,出于时间的考虑,增加了一辆魔动车,两名司令部要员被派去当护卫和司机。 现在在桐原身边的,只有两名要员。 【司令官,你的决定是对的】 瑞克提法尔喃喃自语,不知道对方是否在听。 【谢谢】 混杂着杂音的感谢的话,究竟是对莱瑞克提法尔说的吗,他始终无法确信。 但是,稍作不久,桐原宣告作战开始的声音,声音充满了霸气,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发出的声音。 【作戦開始】 号令一下,两个集团向营庭跑去。 一个是从营庭一角的仓库的阴影中,另一个是自邪鬼德莫尼卡前进方向的建筑物商店的阴影中。 【这里是食人魔一号。让我们来体验一下几千年前的战斗吧!】 【阿玛卡西一号。全员拔剑,向敌人冲锋】 两名指挥官带领一名步兵,手里拿着没有施加任何魔力的剑和长矛。 龙虎战役相比,武器的样子非常朴素,简直就像是过家家。 然而,这场战斗的赌注与龙虎战役无法相提并论。 瑞克提法尔扣动扳机,掩护他们冲锋。 一枚重金属弹头发出「嗖」的一声飞了过去。虽然射程不是很长,但从这里就可以射中目标。 瑞克提法尔的炮弹在他的敌人身上挖出一个洞,然后穿透对方的身体。 邪鬼的核心没有暴露出来。 【劳德四号,那是… 】 【没问题】 如果敌人不发射核武器,就可以用皇剑来对付他们。 但是是核武器也有应对的方法。只要能看到就能避开。 如果他将自己视为狙击手,将皇剑视为其控制机制,那么这将是世界上最好的统合狙击机制。 他拉开把手,装上第二发子弹。然后发射。 这一次,试图转身攻击后方步兵的邪鬼德莫尼卡的手臂被击穿了。 【下一发】 装弹,瞄准,发射。 这次破坏脚部,限制其移动速度。 【下一发】 装弹,瞄准,发射。 邪鬼德莫尼卡试图抓住基恩茨的重斧枪的手臂连带着肩膀消失了。 基恩茨的攻击直接侵入了邪鬼德莫尼卡的身体。 但是,由于受到了邪鬼德莫尼卡身上的阳炎的侵蚀,基恩茨很快拉开了距离。 【下一发】 装弹,瞄准,发射。 在瑞克提法尔的掩护下,跟在基恩茨后面的步兵部队一个接一个地发动进攻。 福格率领的步兵从另一边冲了过来,邪鬼德莫尼卡遭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 第一章 对人的战略输入 巨大的阴影卷起沙尘,伴随着使地面砂石翻滚的振动,或伴随着压缩空气的轰鸣声疾驰而去。 两个被涂成明亮沙色的人偶,是陆军机甲学校机甲科作为第三期练习机配备的,〇七式近距离格斗型高等练习用的自动人偶。 连接着内置喷射器的肩部装甲和连接的巨大的主推进装置的腰部非常结实。 但是整个人偶的身材很苗条,给人一种优美的印象。 自从相对轻量、高硬度、高韧性的装甲被开发以来,自动人偶的形象就更加接近人类。 以前就像是人披上魔动式重型盔甲一样,但现在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当然,自动人偶还是比人类大很多倍。 这架飞机是两年前制造出来的,在过去的一年里开始部署的新型飞机。 使用同样的基础骨架和主装备的实战飞机也部署在前线,在整备等实习活动中也积极使用。 在训练场上奔跑的巨大的自动人偶分别在肩膀上写着〇一、〇二。 都被机甲科学院的高年级学生操纵。 两人互相接近后,用树脂做的近距离练习剑互相斩杀对方,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拉开距离窥视对方的破绽。 自动人偶原本是为了攻占据点和防御据点,对古代遗物“装甲机兵潘沙 · 阿托斯”进行分析后制作的。但它的性能还远远不及“装甲机兵”。 稍微有些力量的种族就能击败自动人偶。 但是,大部分被皇国视为假想敌人的国家都在开发并部署自动人偶。 虽然也有被称为从装甲车辆发展而来的‘坦克’的存在,但这些都是无法将自动人偶战力化的中小国家部署的,因此在皇国很难看到。 坦克是一种可以搭配炮塔,性价比高的,优秀的陆上武器。但这只是对魔导装甲这一技术视而不见的结果。 利用魔力增强强度的魔导装甲,如果没有嵌入魔导回路,就只是普通的金属装甲。而且要把魔导回路嵌入车辆中的话,既复杂又庞大。 拥有精炼魔力器官的人——正因为模仿了魔法师,才能直接在基础骨骼中植入魔导回路。 自动人偶正是模仿他们而发展的。但是,自动人偶的问题也在于它的结构之中。 现在,除了一些特殊的个例,自动人偶可以说是地面上最强大的武器。 自动人偶只要有相应的材料和设备就可以制造。 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来准备材料和设备,谁都可以制造它。 然而,以魔导回路为首的结构所耗费的资金是巨大的。事实上,能够提供这么多资金的国家很少。 虽然各国独自摸索各种各样的方法,但自动人偶是可怕而昂贵的武器的事实并没有改变。 而且,培养管理自动人偶的人——操纵管制官也需要巨额的时间和费用。 操纵管制管不论是在海上还是陆地上,都被视为具有高度专业技能的技术人员。 这是因为他们平均需要六年的培养时间。 一般步兵以半年的经验被视为战斗力的一部分。相比之下,只有在完成了2年的基础教育、2年的高等教育和2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之后,操纵管制官才能算作战斗力。在此之前他们被当作后备战斗力。 既然要花费大量工夫和金钱,自动人偶的操纵管制管也不允许浪费。 能对他们进行有效地教育和训练的设施在皇国被称为机甲学校——由机甲科和辅助机甲科的管制科和整备科组成。 准确地说,机甲科学校内设有机甲兵种,但现在的机甲科学校由机甲兵种和辅助机甲科学校的管制科和维修科组成。 因此,很多时候也被称为机兵科学校。 然而,即使经过这些培训机构,能够熟练掌握自动人偶的操纵管制管的绝对人数仍然很少。 即使他被当作战斗力之后,也要经过数次的训练和筛选,才能成为正式的部队操纵管制官。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自动机的性能提高,也是高性能机,操纵管制管也需要更高的技术。 立志成为操纵操纵管制管的三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想操纵高性能机。 而且,能驾驭皇国最高性能机体的技能的人,也只有百分之一左右。 能成为战场之花的操纵管制管也只有更小的一部分。 ◇ ◇ ◇ 【也就是说,我没能成为梦寐以求的自动人偶操纵控制管】 【是啊】 两个男人一边用望远镜望着训练场,一边交谈着。 两人是鲁菲尔·戈登和瑞克托·哈尔贝隆。 他们把魔动车停在训练场旁边的山丘上,看着正在起舞的自动人偶。 由于需要排热,自动人偶各部分的散热器上安装的遮蔽板被打开,光线从中渗出来。当木偶的动作加速时,那道光的残像映入人的眼帘。 鲁菲尔很早以前就很喜欢这个场景。 那是在和帕特里夏一起去参加军队的基地庆典,观看了自动人偶的公开演习后开始的。 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如此。但那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因为鲁菲尔根本不具备担任自动人偶控管制官的适应性。 只要是遵守建立在彻底的计算之上的战术,他就不会有问题。但是,自动人偶的操纵管制官需要具备凭直觉得出正确答案的资质。 【我虽然没有成为操纵管制官的才能,但有当炮兵士官的才能。人生还真是难料啊】 【或许吧】 瑞克提法尔并没有说有才能就好。 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没有才能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注意到自己才能的人和没有注意到自己才能的人。 鲁菲尔发现自己拥有的作为炮兵士官的才能。这就足够了。 【那你呢? 】 【我也不知道。我亲眼目睹了帝国的阳虎姬——葛罗莉艾·德尔·阿尔玛达的身影,而且还能活下来,所以我并不认为我是无能的】 不过,瑞克提法尔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 根本不可能会认为自己有能力。 毫无疑问,瑞克提法尔之所以能够胜任摄政的职务,完全是因为皇剑的高超的性能,而且他的部下也具有与其职务相称的能力。 当然,从他的部下的角度来看,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对于目前的瑞克提法尔来说,那并不是一个合理的评价。 皇剑的存在感如此巨大,以至于完全看不到瑞克提法尔本身的存在。 至少瑞克提法尔找不到除了“身为皇剑的自己”,自己还能是什么样的存在。 鲁菲尔不知道瑞克提法尔的苦恼,只是看着望远镜,吐露自己的欲望。 【阳虎姬是美女吗? 】 【是啊,她很漂亮】 “啧”的一声 【我也想见一下她】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瑞克提法尔不禁苦笑起来。 鲁菲尔平时沉默寡言,给人一种沉稳的印象,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的欲望却比别人高出一倍。 瑞克提法尔曾经劝他老实和帕特里夏交往就好了,但是他拒绝了。 这似乎很有鲁菲尔的特色。 【我记得也有录像吧? 如果你需要的花,可以把影像给你】 如果以战术资料的形式,里面还有阳虎姬葛罗莉艾的影像。 不过,要看那个的话,必须向军需部门的总部咨询,以便查阅研究资料。 【人生是美好的,但女人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 【——听起来有些道理】 【你很懂啊!】 【彼此彼此】 两人一起微笑着,就这样继续举着望远镜,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他们练习完毕后的自动人偶被隐藏在了隐蔽的地方。 在这段时间的对话虽然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但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为什么要一起走去出学校外面呢?那是那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瑞克提法尔上完上午的课,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文件。 每天都有文件送来,虽然比在城堡时少了不少,但大部分还是难以处理。 大概是因为别人无法判断的,才会送到瑞克提法尔这里吧。 骑士学校的课程结束后,除了晚餐和自我锻炼的时间之外,他都要处理文件,直到黎明。 这种生活刚开始不久,菲莉丝就注意到房间里一直亮着灯。 但是,身为班长的她对他的责备,他都用一种适当的回答和含糊不清的态度来岔开话题,然后继续他的副业。 自己房间的魔导灯出现故障的奥莉佳也会来到他的房间,然后一直读书到早上。 但是,菲莉丝无法无视瑞克提法尔的行为。 菲莉丝因为事态没有得到改善而感到不耐烦,她通过骑士学校向陆军提出了抗议,但是军方的负责人只是回答说“这是公务上必要的事情”。 军方也无法给出更多的回答。 军队里确实有一个叫瑞克托·哈尔贝隆的中尉,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摄政瑞克提法尔。 最多也只有陆军元帅、参谋总长和几名直接负责人知道内情。 实际上,陆军只是根据元帅府和皇王府的指示,伪装存在名为“哈尔贝隆”的军官,但不会对瑞克提法尔下达任何命令,他们也没有哪个权限。 相反,他们只能听从了瑞克提法尔的命令,并按照他的命令办事。 因此,菲莉丝的抗议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剧本处理的,最后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菲莉丝曾经试图帮助瑞克提法尔完成他的工作,但是从保密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从两人原本的立场来看,两人早些相见也许并非不可能,但现在的两人只不过是同学而已。 瑞克提法尔觉得菲莉丝的抗议举动很奇怪,于是他向队员们询问有关菲莉丝的问题,他得到了其他三人的回答。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菲莉丝不是坏女人。虽然她做为班长看起来很累,但这也不是坏事。】 鲁菲尔一边修理工具,一边回答瑞克提法尔。 【虽然她身材有些贫瘠】鲁菲尔最后也不会忘记加上这句话。 【嗯,从她的出生来看,她的身边就一直伴随很多的麻烦吧】 他把润滑油倒在滑动装置上,用布擦去溢出的油,然后把油递给瑞克提法尔,说道。 【人也需要保养】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诙谐,只是平淡的语调。 【菲莉丝一直都很认真,所以?她这个样子很可爱吧? 还有,瑞克托,你也不能勉强太自己】 帕特里夏则站在厨房里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努力是件好事,但光是这样的话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说不定也不会注意到零星地落下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帕特里夏搅动着锅子,窥视着烤箱的窗户,在厨房里来回踱步,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那个女孩总是去各种各样的地方,肯定也不知道把重要的东西丢失在哪里了】 帕特里夏声音中略带悲伤。 顺便说一句,奥莉佳的反应与其他两人截然不同。 【——嗯?菲莉丝有什么问题吗 ?】 对于奥莉佳来说,菲莉丝的行为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奥莉佳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只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当然,她也觉得菲莉丝有些问题。 对奥莉佳来说,菲莉丝的行动效率极低,甚至有些离谱。 【一直在绕圈子,还盯着别人看,然后还很唠叨?顺便再说一句,我觉得她这些行为很烦】 干涉奥莉佳的生活,强迫她改善生活,也许也是菲莉丝顽固不化的性格的表现。 就算对龙族来说熬夜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菲莉丝也觉得这是不好的行为。 但是,了解菲莉丝为人的奥莉佳不能当面拒绝她。 【只有为了别人时才会那么多嘴,多半这也是一种才能】 这是在暗示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的确,很难想象奥莉佳会像菲莉丝一样细致入微地干涉别人的行为。 奥莉佳的家人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感兴趣。 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无所谓。 黑龙公的家族与其他龙族不同,没有家族羁绊。 其他龙族虽然家族羁绊也不是特别强烈,但仍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依赖关系,养育彼此的孩子。 但是,黑龙族却没有这种性质。 他们只在发情期时待在一起,其他时候则分开行动。 如果孩子出生,母亲会在一定期间内抚养孩子,等孩子长大了,就会对他置之不理。 也许是因为保留了这种特质,安娜史塔夏·冯·尼兹汉格完全不干涉奥莉佳。 不过,她并不是没有母女之情,只是觉得没有表现出来的必要。 但是如果她不爱她的女儿,她就不会在给瑞克提法尔的信中加入询问奥莉佳近况的文字。 不过,考虑到安娜史塔夏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或许她的家族也发生了变化。 只是这种变化过于缓慢,别人只是无法理解而已。 但是在同一个龙族看来,黑龙一族一定认为自己对孩子陷入了子烦恼。 之所以黑龙一族没有集体行动,其中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以龙的身姿显现时,会把从地下龙脉涌上来的魔素,甚至连大气中的魔素也几乎吞噬殆尽。 他们为了维持那个巨大的身躯,就需要这么多的魔素。 如果魔法技术没有得到发展,现在她们在取得龙的姿态方面也会受到显著的限制。 况且,如果有好几条黑龙在一起,自然界的魔素很快就会枯竭。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这些感到担忧的样子。 另外,过去黑龙家族需要的魔素量,在龙族以外的人看来,也能感受大其庞大的食量。 【玛莉亚也相当烦人?但菲莉丝更烦人】 另一方面,正如奥莉佳的这句话所说,苍龙一族也经常对他人进行干涉。 虽然也有玛莉亚本人的性格在,但也有种族的气质。 自古以来,被以苍龙公为首的水龙击沉的船有很多。 但也有很多人说,在水龙的帮助下,他们从其他巨型水栖生物中幸存下来。 关于水手们的水龙信仰的根源也在于这位航海守护者水龙的行为。 从一开始,苍龙公家族就特别对他人感兴趣。 玛莉亚的父亲、初代苍龙公曾说,因为对第一代皇王抱有兴趣,所以就跟随了他。 据说,他从事生意也是为了通过与许多人打交道来满足自己对他人的兴趣。 苍龙一族喜欢人类。 他们作为龙族,把超越其他种族的傲慢,变成好意暴露了出来。 他们对待别人像是对待宠物一样,所以也几乎不求回报。 利维坦公爵家之所以拥有仅次于皇室家族的经济实力,是因为他们对人类的好感和兴趣,积极开拓商圈,并接连吸收其他商会。 利维坦公爵家的经济的影响力,至今仍影响着世界各地。 苍龙公家族现在也不会停止向任何人伸出援手。 【明明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奥莉佳的自言自语中参杂着许多感情。 身为黑龙一族的她,也有一颗珍惜朋友的心。 但是,当瑞克提法尔向小组成员打听完菲莉丝后,他也只会沮丧地说:“果然没有普通的公主啊” 瑞克提法尔的身边又多了两个可爱的怪癖,让他的人际关系又增添了新的方面。 毕竟,除菲莉丝外,瑞克提法尔的秘密副业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许。 不过菲莉丝似乎还是不能认可,她每天至少会露一次面,提醒瑞克提法尔早点睡觉,或者给他倒一杯会令人昏昏欲睡的饮料。 尽管瑞克提法尔不会粗暴地拒绝菲莉丝,而是任由她摆布,但菲莉丝的想法似乎并没有成功传达给对方。 在连睡意都能控制的“皇剑”面前,热牛奶也毫无意义。 但是,考虑到是否让菲莉丝太过担心自己,瑞克提法尔决定改变他的工作时间。 也就是说,在天亮前睡一次,然后早起工作。 菲莉丝很高兴的看见瑞克提法尔增加他的睡眠时间,但实际上只是瑞克提法尔故意满足她的任性而已。 ◇ ◇ ◇ 当天下午一点,鲁菲尔也没有下午的课程。 他把平时几乎一成不变的表情罕见地变成了阴沉的表情,就连交情尚浅的瑞克提法尔也深感震惊。 【——瑞克托,对不起】 【啊,怎么了?】 为什么要道歉?这样想着的瑞克提法尔在下一瞬间就感到一阵猛烈的寒意。 拥有〈皇剑〉的人会得感冒,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玩笑。 那究竟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呢?其实应该是因为精神向身体发出了警告。 不知什么时候,说着道歉的话鲁菲尔说,手里拿着一大堆纸箱子,然后把它们塞给瑞克提法尔。 【帮我保管这个?! 拜托了!】 【嗯?这里面是什么? 】 【你打开看看】 【嗯?】 打开纸箱的盖子,里面是一堆肉色的东西。 肉色、肉色、肉色。 【────】 瑞克提法尔沉默着。不知为何,额头上开始冒出了黏糊糊的汗水。 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但是他不明白在白天看到这些东西会怎么样? 【鲁菲尔】 【我不要求你理解我,我也不会强加你的兴趣爱好,但是?! 】 鲁菲尔住瑞克提法尔的肩膀,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充血的眼睛诉说道。 【帕特里夏说她要打扫我的房间。我家那个笨蛋母亲也相信帕特里夏是被我拜托了才去打扫我的房间。虽然帕特里夏是个傻瓜,但她的直觉很敏锐。这些东西藏在房间里肯定会被发现的】 【被找到了会很麻烦吗? 】 只要是正值青春期的男人,都会拥有色情的书籍和光碟,所以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瑞克提法尔是因为身边的那些女人不同意所以才没有这些东西。 【虽然被找到也没关系。在高中时期,不知何时已经打扫干净的房间的桌子上堆放着这些东西,现在那也是美好的回忆。但是,但是?】 鲁菲尔浑身发抖,可能内心是在哭吧。 【我受不了帕特里夏在外面一有机会就拿出我的宝贝,问我是不是喜欢这些东西! !你知道吗!被一个青梅竹马掌握了所有的兴趣爱好,是多么痛苦啊!在书店里被人指着说“你喜欢这样的东西吧”的痛苦?!该死,帕特现在也是正值大好的年纪,外表也不错,为什么她一点都不会害羞? 】 【——诶】 怎么样都好。打从心里觉得无所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尽管如此,瑞克提法尔也是个男人。绝对不能拒绝鲁菲尔的请求。 【空虚啊,瑞克托。我哥哥和青梅竹马结婚了,明明帕特里夏也是我的初恋,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抽到下下签呢 】 【啊——呃,确实有些糟糕。辛苦你了】 【你能明白我吗?】 鲁菲尔猛地抬起头。他的脸上夹杂着喜悦的表情。 瑞克提法尔微笑着跟他说。 【不,一点也不理解】 【你这个现充!】 鲁菲尔发自内心咒骂他。 【我为什么非得挨骂呢? 是因为偏见吗? 】 【是啊】 鲁菲尔坦率地点了点头。他那种奇怪的态度也是表现出来,就越被逼到绝路。 瑞克提法尔叹了口气,仿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然后把纸箱塞进衣橱里。 【稍后会转移别的地方,暂时先放在这里】 【谢谢?! 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你当作挚友,不,应该是灵魂深处的结拜兄弟】 【还真是简单的就成为挚友和结拜兄弟】 【时机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确实如此】 瑞克提法尔点了点头,他也同意鲁菲尔的话。 瑞克提法尔现在的立场,就是从在那个湖的相遇开始的。他不知道什么才是人生的契机。 【那么,事情办完了吗? 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 】 【等一下】 面对着说完话后想要关门的瑞克提法尔,鲁菲尔把身体夹在两扇门之间妨碍他。 瑞克提法尔带着困惑和愤怒混杂在一起的微妙表情凝视着鲁菲尔,但是鲁菲尔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我还有工作要做】 【那个晚上也能做吧】 【那倒是】 但是那样菲莉丝会生他的气。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特意腾出时间,但是鲁菲尔却不知道这一点。 【现在时间刚好,今天我带你去游览一下岛屿】 这段时间生活也安定下来,可以游览一下周边的环境。作为前辈,鲁菲尔想提供各种各样的情报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 瑞克提法尔考虑了一下鲁菲尔的提议。 说起来,岛上的地理只知道事先学会的东西。瑞克提法尔还从没和小组成员一起在城里吃过饭。 说到底,也只看过来到骑士学校之前通过的街道。 但是今后如果在这个岛上生活的话,可以通过经验而不是知识来了解它。 【那太好了,但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以前不是说过吗? 有些事情是不能和女人商量的】 【确实有这回事?】 他当时并不怎么在意。他并不是无视鲁菲尔的好意,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皇王府已经了解过岛上的女性关系,要求在哪里、与何人会见也是各部门发出的指令。 除了雅莉亚的老东家以外,其他联盟的“花店”也提出各种各样的申请。 莉莉西亚和梅里艾菈对这些只依赖“情义”的请求也很理解,因此瑞克提法尔没有必要依鲁菲尔来介绍。 不过,鲁菲尔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用纯粹的好意和善意邀请瑞克提法尔。 就像他自己也受到了前辈的照顾一样。 【嗯,我也带你到岛上的花店吧。那里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即使是军队里的野人也能应付】 【不用了】 【别担心,我会带你去合法的店,即使骑士的儿子去了那里也没问题】 说完,鲁菲尔就挽起瑞克提法尔的胳膊,开始往外走。 瑞克提法尔急忙关上房门,确认是自动锁锁上了门。 这是只安装在这个房间的自动上锁装置。 如果不小心的话,会被锁在房间里。 有一次,菲莉丝作为班长拿着备用钥匙,把备用钥匙和这个房间的钥匙都放在瑞克提法尔的行李箱里,然后关上了门。 当然,钥匙就被锁在了房间里拿不出来。 当瑞克提法尔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菲莉丝抱着膝盖哭得很伤心。 【有点?】 瑞克提法尔确认自己的口袋里装着房间钥匙后,无力地向拖着他的鲁菲尔诉说。 【那个,真希望你不要拉我 】 【不必害羞,那边的女人都是专家】 【不,不是那样的】 【虽然街上有些妓女是非法的,但交给我的话,也能享受到不会输给侧妃雅莉亚大人的女人】 【我叫你听我说】 鲁菲尔脚步声响起,沿着宿舍的走廊前进。 在途中,他把挂在走廊上的瑞克提法尔的上衣从衣架上取下来,扔到身后。 接着,他把自己的上衣披在肩上,得意地哼了一声。 【其实,我从一个熟人那里借了一辆车。在机甲科学校的训练场上,好像正在进行新型自动人偶的训练,所以想先从那里出发】 【你喜欢自动人偶吗? 】 【那可是男人的浪漫】 鲁菲尔气喘吁吁地回答,他迈着有力的步伐向前走去。 说到瑞克提法尔的话,他已经半死不活了。他试图找到抵抗的理由,但是找不到。 就好像是最后的抵抗一样,瑞克提法尔对鲁菲尔说道。 【能在宵禁前回去吗? 】 【打破门禁也是男人的浪漫】 【────】 唉,果然这样啊——瑞克提法尔叹了一口气,然后彻底放弃了。 ◇ ◇ ◇ 位于〈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首都阿什亚中央的历史建筑物。 那座建筑物——总统府,因其外墙的外观和颜色而被人们称为“琉璃宫殿”。 “琉璃宫殿”是将原本统治此地的国王的城堡改建而成。 正因为这个建筑物位于大国的中心,所以宫殿这种奢华的称呼也没有错,但是从现在政治形态来看,宫殿这个称呼可能不太合适,因此在正式场合只称呼总统官邸。 在联邦总统官的一个房间里,一位初老的女性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手里拿着国务卿加顿的藏在花篮里的报告书。 【国务卿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是不是要你对皇国不要多管闲事? 】 回应她近乎牢骚的喃喃自语的是她最信任的助理。 他长着一头龙胆色的头发,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一副即使称其为“青年”也完全没有问题的样子。 但是,他那锐利的眼神和理智的气质,让他的年龄看起来大了一倍。 当然,对于她——〈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总统基亚拉?巴尔瓦罗斯来说,这只不过是辅佐官平时的模样。 【我被警告不要参与〈马杜克王国〉的事情?还有皇国的?】 【是的】 对于总统震惊的样子,辅佐官以毫无感情的声音予以肯定。 但是,面对可以信赖的辅佐官的话,基亚拉摇摇头,递给他报告书,省去说明的麻烦。 作为第一位女总统,基亚拉之前获得了很高的支持率,但是目前的支持率并不高。 入侵身为友邦的皇国是最主要原因。 她疲倦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间,然后开口到。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欠皇国很多人情。那是推翻一个国家所需的钱还有余的巨大的债务。但是,我们不能像国民那样去感情用事】 国家间没有感情。怀有感情的是那个国家的人民。 国民的感情有时会被误以为是国家间的感情,但是不管国民的感情有多么强烈,也不会是国家间的感情。 作为无法改变的现实,〈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手中握有足以将〈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现任政权从现在的立场上赶下台的情报——在之前的战斗中,联合军官兵的犯罪行为和发动武力侵略的经过——他们把这些当作手牌,而且到现在为止也不打算放弃使用这些手牌。 把两国的关系转换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对〈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有自卑感,也可以说〈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掌握着〈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的弱点。 如果对〈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持有好感的话,就是前者; 如果对〈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持有同情的话,就是后者。 【摄政殿下在那场战斗中打败了我们的军队,但几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因此,我们只能接受皇国所说的‘作为领主行使自卫权’】 皇国摄政军攻击联盟军的事实很快被联盟军的各国国民知道。 因为当事人皇国大肆宣扬了这件事。 当然,国民们对此非常愤慨。他们自己是为了保护皇国的国民才派遣军队,为什么要受到攻击呢。 但是,皇国称这次攻击是为了牵制脱离各国政府控制的联合军和作为领主保护领民生命的正当防卫和治安行动。 各国政府发出的警告,本应严厉惩罚那些对皇国公民造成犯罪行为的士兵,但一部分煽动者却故意打破警告,不必要地加剧了双方的紧张气氛。 结果,双方不情愿地进入了战斗状态,然后不知不觉间彼此憎恨起来。 当报纸报道这些新闻时,联盟军变成了邪恶一方,皇国变成了正义一方。 对两方这样的立场给予肯定的报道太多了。 在摄政军介入的那一刻,联盟军正在单方面攻击原始贵族军。摄政军的攻击是为了阻止联盟军的攻击而进行的正当防卫,不超过维持治安行动的范畴。所以才把对联合军官兵的造成的损失控制在最低限度。这次军事行动并不是为了摧毁联盟军。 这就是皇国的解释。 结果,联合各国都决定相信这句话。 因为联盟军对原始贵族军发动攻击的直接原因——所属不明部队攻击联盟军,事后被证明那并不是皇国贵族军的部队。 关键证据来自一位在联盟军服役的摄影师。 他在照片中留下了朝自己反向前进的不明部队,回国把照片冲洗出来,然后公布了这些照片。 调查结果显示,他们的装备确实是皇国军队所采用的,但那不是皇国贵族军的,而是皇国正规军的。 那些装备大部分已经被废弃,一小部分储存在研究所被用于研究。 【没有参战的正规军为什么能攻击联合军呢? 皇国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正规军是无辜的,并且已经做好公布准备】 尽管这是军事机密,但皇国还是把所有配备该装备的部队的行动记录提交给了联盟军,要求对其进行仔细检查。 结果是全方面支持皇国的主张。 对此,联合国各国一致宣布所属不明部队不是皇国的部队。 摄政还说,‘那场米拉平原之战,是某个对联合军和皇国怀有恶意的人的计谋,联合军和皇国之间已经不存在敌意’。 双方都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皇国当时面临着与帝国的潜在战争,联合军已经失去了战斗的理由。 双方都没有想从战斗得到的东西,因此也就没有了战斗的意义。 因此,双方以最轻微的损害结束了这场战斗。 【皇国无法舍弃在我国的市场,我国也有很多资源需要依靠皇国。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很难被摧毁。不过,对我国来说,皇国是不可替代的,反之又如何呢?而且——】 要想毁灭对方,就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得到对方国家的一切。 如果不具备能够确实战胜对方的力量,如果没有能够复兴被战火蹂躏的国家的力量,就无法进行战斗。 而且,在现在的阿尔马达大陆上,没有哪一个国家能考虑到这样悠闲的事情。 按其国内生产总值计算,被称为阿尔马达大陆三大国的〈新生阿尔玛达帝国〉、〈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和〈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 除此之外,东方还有海军大国、贸易大国<伊兹莫>,而南方的<帕尔瓦蒂亚王国> 也掌握着众多的南洋航线,所以决不能轻视弱国。 在世界上,已经控制了大陆的超级大国也有很多,但是阿尔马达大陆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战线崩溃的迹象。 毫无疑问,那场战争为整个大陆注入了活力。 但是,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还不得而知。 作为判断的材料,这一点绝对不能忘记。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超级国家,以不断向<伊兹莫>发起挑衅的<沃林教国> 为首,还有一些超级大国企图把势力扩展到他们所在的大陆外的地方。 世界最大的超级大国〈统一帝国埃琉森〉在南洋与皇帝交战,而〈特兰克大联盟〉也为了掩盖内部纷争,正在策划树立共同的敌人。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即使雅尔斯托洛梅利亚民主联邦〉这个国家并不逊色,但如果不能跟上时代潮流,它迟早也会灭亡。 一想像这样一个经常居于大陆第三、第四位的国家,能否在百年后甚至千年后的世界中生存下来,就觉得恶心。 这个曾经摧毁过一个国家的国家,现在又要被新的力量摧毁,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前人们靠力量打倒了独裁。 既然如此,他们自己也会被力量击倒。 虽然也有极端主义者盲目地认为自己是唯一的例外,但是在这个国家掌管政治的人,会想到这种可能性的。 入侵皇国,或许也是为了逃避这种可能性。 【如果那个摄政看到了时代未来的发展,您是不是认为跟上对方的想法也是一种方法? 】 〈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显然是考虑到与帝国的战争和未来的发展,正在努力增强国力。 根据军队头脑集团提交的报告书,接下来发生的与帝国的战争规模,是不是会足以结束两国长期以来的战乱的历史。 据推测,战斗将在短时间内结束。考虑到国力的疲惫和弊端,不能进行两三次全力以赴的战争。 破坏容易,制造难。越珍贵的东西就越难创造,而且也很容易破碎。 国家,人民,还有理想。 那么,用一次战斗来决定一切才是最好的。 毫无疑问,〈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皇国〉正在以此为目标。 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除了战斗之外,还要在战争以外的地方决定战争的结局。 皇国不是为了赢而战。 是赢了后再战斗。 至少,现在的皇国领导人以此为志向,并采取行动。 作为敌人来说,他是最麻烦的对手。 【嗯,如果这位年轻的摄政成为皇王,我们仅仅追随对方的想法的话,我认为这是让这个国家存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是谁决定的国父海斯特梦寐以求的为国民建立一个民族国家,只有一种存在形式? 】 【正如您所说】 低着头的辅佐官并没有完全同意总统的想法。 妥协会导致懒惰。 把自己国家的命运交给其他国家的君主,这是对建立这个国家的先人们的背叛。 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不想让这个国家成为亡国,总统所说的政策应该是最合适的。 但是将来,当现任总统退出政权时,又会有另一种想法引领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不可能像皇国那样,几百年来都是同一个元首领导国家。 (译者:瑞克提法尔会活这么久啊) 这就是联邦的优点和缺点。 一个任何一人都能站在顶点的国家。然而,他的脚下却堆积着许多被打败的尸体。 【总统,与参议院领袖的会餐时间到了】 【我知道了】 也许在这片土地上,也许比那个年轻的统治者所统治的国家还要多的尸体躺在荒野上,没有人来吊唁。 这里是失败者将会消失的国家。 ◇ ◇ ◇ 在开发自动人偶的过程中,皇国将公共研究机构集中在了一起。 这不仅是为了严格管理军事机密聚集的自动人偶技术,也是为了投入丰富的预算的手段。 门扉上装饰着代表着皇家的十字星的设施,被称为皇立特务机兵研究院——通称“特机研”。 瑞克提法尔和鲁菲尔是来这里看演习的。 但是因为时间早了一些,所以在临近的训练场还没有进行任何训练。 他们在研究院周围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鲁菲尔似乎以前经常来这里看演习,在警卫分队里面也有好几个熟人。 因为他们二人是骑士学校的候补生,所以只需要特别注意就可以了,但如果他们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入侵者,他们已经失去生命了。 鲁菲尔没有理会警卫分队长‘骑士学校毕业后再申请分配过来吧’的愚蠢抱怨,用一脸熟悉的样子填写调查报告,而瑞克提法尔似乎认为这只是笔录,对其非常感兴趣。 两人态度的对比似乎在警卫们之间被调侃了一番。 之后,他们在警卫们的送行下准备离开研究院,研究院的理事会碰巧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便派人带他们去参观。 起初,瑞克提法尔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自己,想要拒绝,但是他觉得拒绝更麻烦。 但是,当他告诉研究院的人不能让繁忙的职员们感到麻烦时,他们却回答说: 有一位年轻的研究人员不顾休息日,只是为了兴趣来到研究室。 这时,那个自称是理事会的使者的事务员的脸上露出了一副苦恼得要命的表情,这使瑞克提法尔印象深刻。 当然,瑞克提法尔认识的研究人员也经常会让别人露出类似的表情,因此也很理解事务员。 【那么,这里写着那个实验室的号码】 事务员说着,递给他一张便条,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没办法,嗯,没办法。】 鲁菲尔因为意想不到的好运而兴高采烈。 而另一方面,瑞克提法尔认为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亲眼看看他的组织是否运转良好。 如果站在摄政的立场进行视察,会有很多麻烦,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候补生参观者,就不会这么麻烦。 今后也很难再有机会直接听到实际工作的研究员们的声音。 还是把这次当做好运比较好吧。 【那么,去吗?】 【当然】 鲁菲尔的脚步轻快得就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去游乐园的孩子。 瑞克提法尔带领着焦躁不安的鲁菲尔,走进了研究所的深处。 ◇ ◇ ◇ 从诸神的时代到现代,有智慧的种族类奴役过许多种生物。 它们是智商不高的龙种、亚兽、魔兽等。 其中,也有支撑着皇国最先进技术的生物。 他们还为自动人偶、魔动式盔甲、民间的动力服等提供自己的技术,守护着皇国百姓的生活。 他们在学术上和官方上被称为“触手族兰卡” ,大部分人被其称为“触手族兰吉亚”。 据说,由于其种类繁多,如果进行分类,其类别是龙种的100倍。 在皇国里,他们被认为是不受所谓普通公民待遇的种族之一。 这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能通过某种语言进行交流,这也是被认作公民的条件之一。 只是他们中的一些个体可以通过发光身体来显示文字,或者直接接触对方来传达自己的意思。 另外,也有不少个体的智力和其他智慧的种族没什么两样,就他们对皇国的贡献而言,也不愿意把他们当作单纯的魔物来对待。 因此,他们被登记为‘两种公民’,比普通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会多少受到限制。 当然,除了皇国之外,只有一个国家能够以公民的身份来看待他们。 但是另一个国家也只是在法律上认可,其实没有任何一个触手族真正居住在那里。 【打扰到你了吗?】 因此,在这个国家里,如果看到他们的触须在房间内移动,也不足为奇了。 【哇哇哇哇! 等一等! 这绝对?】 既然也承认‘两种国民’的婚姻,那么“触手族兰吉亚”和其他种族和睦相处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在工作场所做类似交合这样的事情怎么样都是职业伦理问题。 【哦哦哦哦! 我去拿照相机?! 】 【等一下,如果对方是被强迫的话,就需要让宪兵过来】 【该死! 】 瑞克提法尔斜着眼看着咂嘴的鲁菲尔,确认着实验室的现状。 室内就是一个正常规格研究室的样子,研究室由书架和书桌以及通向资料室和实验室的邻室的门构成。 在房间的中心,红色表皮的触手族兰吉亚和这个房间的主人——可爱的女研究员纠缠在一起。 瑞克提法尔完全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鲁菲尔握紧拳头兴奋得不得了,而那位女研究员现在非常焦躁不安,跟触手缠得更紧密了。 【真是的,解、解不开?伊祖尔卡,你是个乖孩子?对吧? 】 女研究员这样和触手族兰吉亚说话,触手族兰吉亚则闪烁着红色的表皮进行回答。 【鲁菲尔,莫非他在提防我们? 】 【我可什么都没做】 或许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吧,鲁菲尔脸上浮现出对于瑞克提法尔的推测感到尴尬的表情,移开了视线。 瑞克提法尔原以为鲁菲尔这样的态度会激怒他的青梅竹马,但是瑞克提法尔认为,如果鲁菲尔本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别人就不应该插嘴。 【不管怎样,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 【不,先生,我收到通知要给客人带路,请再等一会儿!】 研究员安慰了被称为伊祖尔卡的触手族兰吉亚,并设法解开束缚。 虽说是束缚,但也只是限制一般女性活动的力量,所以受到的伤害也只有衣服上的皱纹。 伊祖尔卡大概也无意伤害她吧。 【对不起。我负责照顾那个孩子,但他不习惯与人相处?】 研究人员正襟危坐,低着头,介绍自己的名字是赫斯蒂 · 拉 · 弗里格辛。 瑞克提法尔他们也一起自我介绍,然后被带到房间一角的皮椅上。 【这个孩子的种族被称为红烙印种·布兰迪,预定将被编入作为下一代自动人偶所用的驱动装置的基础——魔导肌肉组织中】 赫斯蒂的话正是先前该研究所发表的官方公报所记载的。 据悉,虽然其他国家也对魔导肌肉组织进行了同样的研究,但皇国是第一个进入实用化阶段的国家。 【只不过,他以前没怎么和人接触过。虽然最近和研究人员一起生活的个体也越来越多了,果然从小就不习惯的话很难?】 【原来如此】 触手族兰吉亚中,与人们一起生活的次数最多的,是身体作为各种工业产品的素体而被利用的物种。 至于其他种族,人们不太会注意到。 【关于研究所的介绍,可以去看看我所属的第三部吗?】 第三部主要是负责自动人偶主骨架系统研究开发的部门。 其他有以操纵系统、控制系统为主进行研究的第一部和主要处理外装系统和传输系统的武装的第四部等。 实际上这次是跨部门进行的一项计划,但从设施的角度来看,这些部门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工作。 特别是,第三部和第四部比其他部具有更大的占地面积。 因为无论是主骨架还是武装,都会组装在实机进行各种试验。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借用军事设施。 【当然,不,倒不如说拜托你了】 鲁菲尔一探出身姿,赫斯蒂就惊恐地缩回身子。 鲁菲尔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要吞噬赫斯蒂。 一直从放置在房间后面的金属制圆筒中露出部分触须的伊斯鲁卡再次染上了警戒态。 显然它认为赫斯蒂有危险。 瑞克提法尔按住鲁菲尔的肩膀,微笑着向她道谢。 【非常感谢。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了解今后将多次在战场上共同作战的自动人偶的好机会。请务必拜托您】 瑞克提法尔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压制住鲁菲尔的肩膀的权宜之计。 如果不早点从这里离开,他就会一直盯着他们——然后被触手族兰吉亚袭击。 【啊?那么,我们马上过去吧? 】 【嗯】 瑞克提法尔跟着站起来的赫斯蒂,看到伊祖尔卡的触须紧绷的样子,苦笑着想‘很难理解啊’。 触角系的种族与人类的思维系统有些不同。 大多数人将它们视为魔兽的一种,是因为人们认为很难与它们相互理解。 ‘两种国民’的待遇也说到底也只是法律问题,这是常识。 但是,瑞克提法尔暗自思考,将感情的起伏的具现化,是不是就可以相互沟通。 【啊,请稍等一下】 说着,赫斯蒂走向房间的深处,向伊祖尔卡伸出手,将伊祖尔卡的身体引向自己的肩膀。 【如果丢下这个孩子不管,他会调皮捣蛋的 】 【好吧,如果这也是你的职责,那我们也没必要插嘴。怎么了,鲁菲尔? 】 【哦,感觉它好像在瞪我,我没什么问题】 鲁菲尔警惕着伊祖尔卡的动作,点了点头,赫斯蒂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太好了! 外面的人看到这个孩子到处走都不怎么高兴。真正的军人果然不一样】 赫斯蒂面带微笑,两人都挤出一丝微笑。 看来这个女人有个怪癖。 ◇ ◇ ◇ 特机研建立之初,皇国就自动人偶的问题存在两个派系。 其一是通过对现有技术的研究发展,将自动人偶高性能化,让其接近“装甲机兵”的一派。在研究所内部,他们也被称为保守派。 另一个是从与以往的自动人偶技术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开发,试图提高其性能的一派。他们则被称为改革派。 前者在军队的大力支持下成为了特机研的主流派。 如果军队不能充分活用已经积累的技术情报,那么就无法在今后与财政官僚的战争中取胜。 相反,支持特机研非主流派——改革派的,是皇王府的技术局。 皇王府不仅是单纯的行政机关,也负责管理、运营皇室家族或和其所属的政府机关的资产。 虽然特机研中保守派创造出的成果的利益也很大,但皇王府认为改革派所拥有的新技术今后会带来更大的利益。 因此,得到不同赞助者的双方,开始彼此竞争,生产新的自动人偶。 【如果存在有能制造出超越‘装甲机兵’的人的话,那么那个人会在特机研出现】 时任谢尔米亚国王都如此说道,可见这个研究所正是一个充斥着庞大的技术和热情的漩涡。无论是以前还是过去。 【之前的自动人偶都依赖于由魔导回路驱动的机械驱动系统来运作。因为装载着魔导炉,所以对输出功率并不感到不安。只是,无论多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魔导和机械是不同的东西】 瑞克提法尔和鲁菲尔沿着实验室的走廊走着,听着赫斯蒂的说明。 走廊的两边都是玻璃窗,可以眺望里面的研究室。 每个研究室里都有大型机床嗡嗡作响,与其说是研究室,倒不如说更像是某个工厂。 【对不起,这里太吵了。去楼上的话会安静一点 】 赫斯蒂道歉后,他们一起摇了摇头。 把重物——大型机床放在地下室是可以理解的。无论是考虑搬运工作所需的时间,还是建筑物的结构强度,都非常合理。 如果在墙壁上设置大门,就可以使用运输驱动车把机床直接安装在室内。 如果抬头看天花板,会发现上面有许多链条状的起重机,告诉别人这里显然是处理重物的地方。 【谢谢,那么让我继续带路吧。——迄今为止的自动人偶驱动系统,是之前描述过的魔导炉,对每一个刻有术式的各部分驱动器进行精确的控制。我们所做的简单的握手动作,如果通过自动人偶的控制系统的话,也需要数百个术式的运作】 既然它模仿了人类的运动,那么它的控制系统就必然是复杂的。 此外,赫斯蒂研究的主骨骼系统也经常被那些魔导式驱动系统限制。 虽然现在可以看到和人类做一样动作的自动人偶,但直到一百年前,它们还是像木偶一样笨拙。 随着魔导技术的发展,控制系统和驱动系统的性能得到了提高,终于能够做出和人类一样的动作了。 不过,由于技术的进步,整备性正在一步步恶化。 虽然还不至于不能作为武器使用,但是如果继续进行高性能化,高性能的自动人偶作为武器只会是缺陷品。 自动人偶研究人员感到头疼的正是这一点。 即使他们拼命地研究,提高自动人偶的性能,在现场因整备性的恶化而怨声载道的情况也不稀奇。 整备性的提高也是研究的课题,但是那个方面却没有太好的发展。的确,从备用零件等材料的角度来说,现代自动人偶的整备性是优越的。 消耗性零部件的设计是为了防止发生因运输车、魔动式盔甲等其他机器消耗零部件,而导致零部件不足而无法维修自动人偶的情况。 但是自动人偶的结构性零件却不能这样做。 如果是使用目的相同的自动人偶,那么其基本结构设计也会大致相同,这种情况还好。但是即使是同一代的自动人偶,如果使用目的不同,其结构也不同。 而且,从被称为“自动人偶”这个名字的时候开始,魔导回路的排列等根本性的构造虽然是相同的,但是如果世代交替,从整备的观点来看,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每当自动人偶进行新老交替的时候,整备兵就会在机兵科学校被灌输一个月的新知识。 无论军衔多高都是一样的。至少任何有可能对整备兵下达指示的人,都要和前线的整备兵一样,或者要付出更多的艰辛。 自己所处理的兵器具有怎样的特性,为了运用它们需要什么样的要素呢。 统括各地的整备兵的本营军需保全科军官们——从保全上将到下面的保全少校——也经常把新武器的规格书带进食堂,埋头学习,就是为了充分运用它们。 专攻机兵科整备专业的军官们对这个事实战栗不已,一有机会就企图转科。 但是因为其他兵种应对现代化的发展也需要学习,所以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们——或者说各国的研究人员,一直在尽可能地尝试增进自动人偶的形态。无论是构造还是控制系统。自动人偶的结构已经演化成了适合它们生存的形态。翼,鳍,牙齿,爪子,或者体内的魔导炉。自动人偶为了在陆地上活动而模仿人类的外型,新研究的航空自动人偶则是龙的外型。不久之后,可能会因为登陆作战而产生蜥蜴型状的自动人偶。其根本是如何创造一个简单、可靠的自动人偶】 赫斯蒂停下来,指向右边的研究室。 在研究室内,实验用的小型模型的自动人偶正在运行。 那个外型和之前的自动人偶有很大不同。 【四足步行?从那个骨骼来看,是猫系吗? 】 【是的,它模仿了灰色山猫格兰普马系的骨架。这是一种假设在山地作战的自动人偶,是兽型自动人偶中最先进的一种。那是新开发的控制机构的模型,实物在机库里。之后再看吧】 【谢谢】 鲁菲尔气喘吁吁,似乎很激动,瑞克提法尔按住鲁菲尔的头,露出和蔼的笑容。 虽然山猫型自动人偶在瑞克提法尔的视线前展现出柔软动作,但仔细一看,其驱动系统与以往的自动人偶有所不同。 全身包裹着纤维状的束状物,就像肌肉一样。它散发出魔素的光芒,反复收缩和膨胀,带动自动人偶的动作。 【迄今为止,以魔导术式驱动的驱动系统,通过将魔导性与机械性联动,来完成一个动作。但是那样的话,结构复杂化是不可避免的。于是,通过开始研究一种叫做“魔导肌肉纤维”的东西,试图创造出符合零部件规格的魔导肌肉组织,直到现在才终于可以实用化了】 皇国的魔导肌肉纤维是研究触手族中只靠魔素驱动肌肉的个体而产生的技术。 其他种族和人类一样,利用电信号使与糖原结合的肌肉来维持收缩。 魔导肌肉纤维这种机制只依靠魔素来维持和驱动,并极力排除其他要素,至少在整备方面比传统技术略胜一筹。 【因为把肌肉组织和必要的零件捆绑在一起,所以只要替换所有的组件,就可以迅速消除故障。然后可以把拆下来的组件送到后方,或者送到前线的补给部队进行修理。我认为送到哪里就依靠指挥官的判断】 赫斯蒂的话虽然有些冷淡,但这也表明她很清楚自己的角色。 作为研究者,可以为其运用提供建议。 但是除非对方要求,否则就不应该干涉实际运用。 身为军人,她们受过最低限度的教育。 那是因为在有突发情况时,她们有作为技术预备军官前往前线的义务。 当然,召集预备军官的可能性很小。军队本身就不愿意将预备军官纳入自己的组织。 而预备军官们也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军队所需要的存在。 军队想要的是优秀的自动人偶,而赫斯蒂和她的手下就是供给自动人偶所必需的要素的一部分。 因此,军人们对研究人员怀有敬意,并帮助他们充分履行职责。 但是这仅限于研究人员从事研究工作的情况。 【更高性能的武器,就像你们军人的口头禅一样,我们也会努力回应你们军人的。但是,也许我们还是无法弥补彼此认知上的差异。而且研究员彼此之间的认知也存在差异】 对于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研究员的叹息声,瑞克提法尔和鲁菲尔面面相觑。 鲁菲尔阅读了很多有关自动人偶的书籍,但他一直认为赫斯蒂所说的“高性能的自动人偶”的开发一直在进行。 但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研究人员所追求的高性能是『我们正在研究的武器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它应有的性能』,而军队所说的性能是『在实战中使用时应该持续发挥的性能』。 在回应军队的要求的同时,进行研究开发的他们对军队抱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这一点连瑞克提法尔都能理解。 他完全理解,双方都会借着酒劲互相埋怨。在此基础上,瑞克提法尔认为赫斯蒂的情绪是一个宝贵的信息。 心怀不满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有所求。 需要的是理解,是物品,还有金钱。但归根结底还是要与对方的交流。 瑞克提法尔把‘交流’的经验运用到自己的经历中,并且认为双方是可以通过交流相互理解的。 把瑞克提法尔当作自己的未婚夫的两个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互相争斗、互相谩骂。但是,如果有其他人贬低彼此的对手,她们就会像自己被贬低一样愤怒。 她们认为对方是和自己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在同一个战场上相互对抗。 如果对方就这样被其他人贬低,就等于贬低了处于同样立场的自己。 就这样想着这些事情的同时,从瑞克提法尔的嘴里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很羡慕你啊。我们呢?】 听到瑞克提法尔说话声的赫斯蒂停下脚步,而鲁菲尔扬起一边的眉毛。 瑞克提法尔眺望着实验室,回应了赫斯蒂默默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的期待。 【我们把这些武器作为会报废的前提来运用。认为和一次性纸张没什么区别。只需要武器在必要的时候发挥必要的性能】 赫斯蒂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瑞克提法尔继续说道。 【但是你们对这些东西倾注了爱情。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你们的目的是要把这些好好的制造出来,而我们的目的是要把这些东西好好的破坏掉。所以,我很羡慕你】 同为国防之人,而一方在创造,另一方却在毁灭。 虽然看到的是同样的东西,但使用其目的却完全不同。所以,意见就会有分歧。 【这是一个有趣的观点。至少,我没想到像你们这样的候补生会说出这样的话】 赫斯蒂笑了。 虽然无法安慰她隐藏起来的感情,但作为一个契机或许已经足够了。 鲁菲尔对瑞克提法尔的话点了点头,小声嘀咕着: “要是我的话,把自己的自动人偶弄坏的话,我会睡得不踏实的】 赫斯蒂带着这样的二人,继续向研究所的深处走去。她的脚步看起来比刚才还要轻快,难道是他们的错觉吗。 瑞克提法尔和鲁菲尔在赫斯蒂的带领下来到研究所的室外训练场,那里正在进行自动人偶的动作测试。 被最低限度的装甲覆盖的那个身影呈现出与以往自动人偶不同的姿态。 它缠绕着和实验室里看到的一样的肌肉组织,然后通过收缩肌肉组织使机体运动起来。【哦! 】 鲁菲尔大叫着跑了出去,但是被警戒四周的保安抓住了。 赫斯蒂和瑞克提法尔没有理睬叫喊着“放开”的鲁菲尔,而是朝着做着与人没有什么两样的动作的自动人偶走去。 【弗里格辛研究员,辛苦了】 在自动人偶旁盯着测量仪器的研究人员们看到赫斯蒂的身影,纷纷低下了头。 赫斯蒂羞愧地涨红了脸,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说着“辛苦了” 【如果你要过来的话,应该要派人去迎接你的 】 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看向赫斯蒂和瑞克提法尔,然后拉着赫斯蒂的手,阿谀奉承道。 瑞克提法尔只是对挤进赫斯蒂与自己中间的老研究人员耸耸肩,也没有因此而生气。 如果将视线转向其他研究人员的话,大部分研究人员对他们负责人的态度大吃一惊,然后尴尬地把目光从瑞克提法尔身上移开。 瑞克提法尔瞥了一眼鲁菲尔,鲁菲尔仍然和保安纠缠在一起。 【谢谢】 【嗯? 作为客人来说,还相当年轻啊】 青年研究员的视线没有离开记录簿,但是他也没有把瑞克提法尔赶走。 社会上对研究人员不擅长人际交往的评价并没有太多错误,但同时也不是完全正确。 为了创造一个可以进行自己喜欢的研究的环境,就必须要与他人互动。 青年研究人员看到瑞克提法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动人偶的样子,便翻开一张记录纸,开口说道。 【刚才还带客人的那个女人。她从小时候就开始设计的就是那个自动人偶。这架机体的设计思想和以往的自动人偶完全不同,嘛,是个比较特殊的机体】 听到这个青年研究员的话,瑞克提法尔显得有些吃惊。 从外表和举止来看,赫斯蒂并不认为自己年轻,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如此优秀、如此重要的研究人员。 如果这次参观是由知道瑞克提法尔真实身份的人安排的,那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瑞克提法尔本人也并不太了解自己的重要性。 【皇国自动人偶之祖伊扎克?弗里格辛博士,她就是那个人的孙女】 而且是血统和环境孕育出来的真正的天才。青年研究人员说着,看向瑞克提法尔。 【我叫里维 · 多尔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研究员】 瑞克提法尔紧紧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瑞克托 · 哈尔贝隆,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官候补生】 【以前她没有给任何人做过向导?】 里维握完手,用红笔在记录纸上画个记号,歪着头说道。 【她对自己的出身是怎么想的?】 瑞克提法尔看着做单臂俯卧撑的自动人偶,一边问里维。 【她自己好像不太希望别人提及这个事情】 每当一位老学者引用祖父的名字赞扬赫斯蒂的见识时,赫斯蒂的眼神就会变得更加悲伤。 【她应该喜欢她的爷爷。以前我来这个研究所参观的时候,她被爷爷扛在肩上,非常兴奋。他也很努力地想让他的孙女看到她爷爷的优点】 里维自己也憧憬研究自动人偶的第一人伊扎克,所以走上了这条路。 这位名叫伊扎克的研究人员给其他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据说,如果没有他,皇国的自动人偶研究就无法独立研究。 他选择了将皇国所具有的技术以更合适的形式反映到自动人偶的方案,并将其付诸实施。 将作为魔导技术发达国家的皇国所积累的技术全部投入到自动人偶中。 伊扎克的功绩用语言来概括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但从当时来看却是划时代的事情。 自动人偶包裹着高功率的魔导装甲,内藏着由高度工业技术支撑的驱动系统,还有能够将这些充分发挥的控制系统。 由于伊扎克的存在,皇国在自动人偶领域跃居到最前端。 不是拥有“装甲机兵”的谢尔米亚,也不是拥有强大国力的帝国,也不是拥有几十倍于皇国的工业力量的其他大陆的国家。 但是,这是皇国唯一的出路。 【可以说,从那时起,自动人偶的开发竞争开始了】 里维的声音很平静。他只是把事实按照事实表述出来而已。 【不过,那个女人在研究所受到特别关注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那个在研究室里来回蠕动的家伙】 【那个啊,我也被它警戒了】 瑞克提法尔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触手族兰吉亚的身影,这种触手族现在应该呆在研究室里,因为室外很危险。 或许是察觉到了瑞克提法尔体内的巨大存在,但无论什么原因,他绝对被它警戒着。 【因为她俩总是一直在一起,所以大家都认为她有那种特殊的兴趣。毕竟天才总是被认为有些不同寻常】 里维检查完记录,向管制车发出准备进行下一轮测试的信号。 之后自动人偶单脚站立,当场反复跳跃。 【实际上,也有人认为周围的人都很轻浮,所以只能接触那样的对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特地跟你说这些事情,是不是证明了我也是个轻浮的人?】 【的确,那确实不能说是一个很好的兴趣】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想法,里维叹了口气。 【是啊,不是什么好兴趣。但是,你的评价还算比较好的了。在研究室里有人说得更难听。比如是不是在床上也跟它缠绵在一起,或者她其实是从触手上出生的】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想让轻浮的流言变得真实】 【我也不知道】 青年研究人员撕掉从仪器中吐出的记录纸,将它们与原始表格进行比对,找出问题所在。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非常熟练。 【你们平时关系很好吗?】 【那家伙是我的姐姐】 这样说完后,里维又转向了瑞克提法尔。 的确,他的眼睛和赫斯蒂很像。 【其实我这个弟弟是个不称职的家伙,只有让人期待的姐姐的百分之一的才能。事实上,正因为有那个女人,我才能进入这里。姓氏不同,也是因为我被别人领养了】 里维在内心问自己,他在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说些什么。 但得出的结论是,正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比较轻松。 反正以后也再也见不到了。 再说,对身为军人的瑞克托·哈尔贝隆来说,也不用担心情报泄露的风险。 姑且不论自己,作为姐姐的赫斯蒂的存在对皇国军来说也很重要。 也不会姐姐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然后,里维看向姐姐,看见一位老研究员正用手搂着她的腰。 【啊,那个色迷迷的教授】 里维咕哝了一声,把记录本放在工作台上,准备向姐姐走去。 瑞克提法尔把手放在青年研究员的肩膀上。 【还是我去比较好。毕竟我是个完全不相干的局外人】 蓝头发的见习军官强调了“局外人”这个词,拍了拍里维的肩膀。 然后,瑞克提法尔以轻松的态度打断了老研究者和赫斯蒂的谈话。 他向那位因自己的话被打断而绷着脸的老研究员打招呼,向他伸出了手。 虽然从里维的位置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知道老研究员听到瑞克提法尔的自我介绍后大为震惊。 放在赫斯蒂身上的手臂直挺挺地伸向天空,接着以谄媚的态度握住见习军官的手。 当瑞克提法尔和赫斯蒂说话的时候,这位老研究员更是匆忙地把他们拉到一起。 看他嘴巴的动作,应该是在说“年轻人之间很般配”吧。 里维对这位老研究员的态度变化感到惊讶,但是在里维的身后,刚刚结束了与保安的缠斗的鲁菲尔走向他。 【那个男人又在耍花招了。我告诉过他,带有正义感的去接近自己喜欢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 在里维看来,瑞克提法尔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见习军官。 至少,他看上去对姐姐没有必要以上的兴趣。 【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微笑,就会感觉幸福。他就这么抱着这样简单的价值观长大成人的吧】 【啊,是这样啊】 正义感和别有用心的比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 但很少会出现别有用心和正义感融为一体的男人。 但两人眼前的男人就是这样的男人。 【做那种事是会惹麻烦的】 【我想也是】 里维好像失去兴趣似的重新看向记录纸。 他不是特别担心姐姐。 他确信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喜欢她的姐姐。 他甚至想对那位老研究员的出色表现表示赞赏。 里维得出这样的结论,在记录纸上画了个红圈。 【那你又是谁? 】 当自动人偶开始在那里不停旋转时,瑞克提法尔和赫斯蒂回到了观测仪器旁的某个角落,开始交谈。 【那么,这架机体果然 】 【是的,这架机体是个连‘试’字都不给的实验机】 在皇国的预算体系中,被正式认定为试制机的机体将被赋予代表它的形式名称。 它们都有以‘试’开头的名字。 那些被赋予名字的机体可以要求单独的预算。 在预算的总数没有什么变化,但至少不会与其他开发机构发生冲突。 因此,得到这个‘试’字是新武器开发的一个重大的里程碑。 在已经开始开发的各种器材中,只有10%能进入这一阶段。 其他的则会被并入到已经剥下预算的部分,或者开发本身被冻结。 在某些情况下,也有被冻结后重新开始的情况,但那被视为例外。 【如果通过下次的竞作试验的话,应该会被正式认可为试制机。不过,竞争对手也在同一个研究所?】 虽然在特机研并不少见,但如果超越部门人数限制的开发班被编成的情况下,同一部门的人有时会参与不同的开发。 这次的实验机开发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进行的。 据说,对方的机体在发展现行技术的稳定性和能够使用现有的维修技术方面比她们的实验机更有优势。 事实上,虽然瑞克提法尔不知道差距有多大,但他知道这边的阵营以创新为卖点。 他们也因此处于相当不利的境地。 【多亏了祖父的名号,我才能来到这里,但是我不认为我能取得更大的成就。我想你们刚才在实验室里看到的四足步行自动人偶,可能被认为是研究魔导肌肉组织的试制机。虽然这种结构在功能上符合军方的要求,但在现有的技术反而会增加负担。但是?】 赫斯蒂摇晃着白大褂的下摆,叹了口气。 【那些孩子以削掉它们身体的代价,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我却无法满足它们的期望。如果没有爷爷,我甚至不可能进入这里】 瑞克提法尔惊讶地发现,赫斯蒂太过于缺乏对自己的信任。 在他看来,赫斯蒂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研究员。 自己的研究结果会对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很多研究人员只看到自己眼前的事情,但具有这种广度和正确性的观点的研究人员是非常宝贵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探求自己的爱好,那么不过是自我满足。 皇室通过支持这样的个体研究人员,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这只是利用了研究人员的研究。却没有认可研究人员本身。 相比之下,这个研究所则要求研究人员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这笔巨额预算。 只追求兴趣的研究人员在被认为毫无价值的时候就会被抛弃,反之,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就会接纳他们。 因为她伟大的祖父的名字,赫斯蒂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少认可, 【原来如此,每个地方的年轻人都很辛苦啊】 【欸?】 【哦,不,那是我的亲身体悟】 即使是瑞克提法尔,也承受着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 虽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在意那些事情,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心理负担,但他知道类似的事情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有发生。 未婚妻们也受到来自娘家或赞助人的各种压力,有时也会大声地发牢骚。 即使是那个奥莉佳,也是带着不高兴的表情阅读从娘家寄来的信。 从这一点来说,瑞克提法尔或许还好。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存在血缘关系的亲人。因此,也不存在来自极难对付的亲人的压力。 露琪蒂认为,瑞克提法尔成为下一任皇王的好处之一就是这一点。 一个差劲的亲人比一个巨大的外敌更麻烦。 【那么,这架机体怎么办? 】 【骑士学校方面给予了协助,即使我们在竞赛中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太糟糕的结果。如果我们继续发展这项技术,它将在各个领域发挥作用】 魔导肌肉组织本身已经开始在魔动式盔甲中使用。 这个新的可能性有可能在自动人偶以外的领域开花结果。 赫斯蒂也明白这一点吗,所以她一直在忙于开发这项技术。 只要能留下点什么就好,她一直怀抱着这样的心情。 她想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祖父的。 她想自己本身被认可,而不是被别人一直视为祖父的孙女。 赫斯蒂也有曾想过,只要自己委曲求全,靠祖父的名字就会让一切愿望成真。 但是赫斯蒂对自己如此依赖他人的处境感到痛苦。 【赫斯蒂,这边已经结束了。过来确认一下】 【知道了】 赫斯蒂对瑞克提法尔说了一句话,然后向放着展开的记录纸的工作台走去。 这回则换成鲁菲尔站在瑞克提法尔旁边。 【这里的研究人员让我看到了好东西】 【确实如此,但是还是很困难】 鲁菲尔瞥了一眼瑞克提法尔,喃喃自语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 【自动人偶开发本身就是竞争。每个国家都以自己的威信为赌注进行研究开发,我国也是】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这个斗争的前提就是如何击垮对方】 鲁菲尔对瑞克提法尔的话点点头,然后说道。 【所谓的武器就是这么一回事,连拥有强大力量的龙族也一样。姑且不论人们是否真心喜欢他们的存在】 被武器的造型美、性能所吸引的人不在少数。 也有很多人被龙族的美丽、力量及其存在所吸引。 为什么要憧憬和渴望会破坏自己、毁灭自己的存在呢。 瑞克提法尔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 【我们无论何时施展的力量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然而,我们内心却有一种渴望得到它的感情。渴望得到力量、渴望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渴望得到比他人更强大的力量! 】 瑞克提法尔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而且当拥有力量的那一刻,一生都会沉浸在恐惧中】 无知是最大的幸福,这是将要瑞克提法尔的岳父的那个男人的愚蠢的抱怨。他曾一边按住那火红的头发,一边说道。 【『这世上最大的幸福,就是知道不幸』。确实,知晓了不幸就能知晓幸福。可以再次确认自己到底幸福到什么程度】 【问题是,这种幸福是否掌握在自己手中? 】 鲁菲尔把视线投向了膝盖上连着一个接一个的导线和钢索的自动人偶,回答了瑞克提法尔的话。 幸福是否还留在自己手中,这是军人们经常会想的事情。 【如果有手的话,再抓一次不就好了吗? 虽然也有即使没有手也能咬住的选项】 【还真是相当有野性啊。不过,这种程度的气概也许是必要的】 【你今天还真是唠唠叨叨呢,鲁菲尔】 鲁菲尔把自己的手举到眼前,握了几次,然后再摊开。 他似乎在确认那里有什么。 【因为碰到了意想不到的好运气,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也能稍微抵消一些不幸】 【是吗? 】 瑞克提法尔肯定了与刚才不同,静静地看着训练场的同学的话。 看到本来看不到的景象,或许鲁菲尔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后便回过头来。 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早就知道您来了,但是这么晚才过来问候,实在对不起】 那人就是前候补生总长桐原 · 伊奇蒙奇的随从福格 · 阿尔弗农。 现在,随着桐原被解除总长职务,他也不再担任随从的职务,而是作为一名候补生留在骑士学校。 而且,他还作为新型自动人偶的跟随型操纵机构的操纵控制官留在特机研。 具有出色身体能力的福格,是被特机研指名来担任这一职务的。 【桐原还好吗? 】 如果瑞克提法尔和福格见面,打招呼时一定会说这句话。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共同话题。 至于鲁菲尔,他似乎对福格身穿的新型自动人偶传导服很感兴趣,所以没有参加谈话。 【瑞克托先生应该很了解吧。虽然我们一直认为承担责任才是我们的职责,但我们并不知道真正应该承担的责任是什么。而现在,我们正在寻找这个责任】 桐原也在寻找的过程中,曾把非常美味的伊兹莫料理摆在了瑞克提法尔面前。 似乎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为了谁而做些什么,这种想法没有任何贵贱之分。 但这是瑞克提法尔不明白的逻辑。 (译者;我也没明白这段翻译的是什么意思) 【离开她,你不觉得寂寞吗? 】 【我认为这也是一种修行。实际上,我自以为我一直在支持着大小姐,其实我只是她心中的一颗重石。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为我的罪行赎罪】 福格修长的脸上,微微浮现汗水。 与此同时,他看起来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如果你们俩对现在感到幸福的话,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谢谢】 两人的对话过于形式化,根本算不上熟人之间的对话。 鲁菲尔虽然多次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考虑到插手士族和名门望族之间事情的危险性,他保持了沉默。 虽然他也擅自断定了那二人的关系。 【今后也拜托您多多品尝桐原的料理】 【────哈哈】 虽然瑞克提法尔只是暂时停顿了一下,但不去探究停顿的理由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温柔。 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自尊。 赫斯蒂带着福格和瑞克提法尔等人来到自动人偶旁,当她开始向他们说明时,机体发出了红光。 【────我们被讨厌了?】 【不,只有你被讨厌了】 据鲁菲尔说,他刚才似乎已经悄悄地接近这架机体。在那个时候,机体似乎没有处于警戒状态。 【那是 】 瑞克提法尔对着脸上带着歉意的赫斯蒂笑了笑。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或许瑞克提法尔是与皇剑同化的缘故,对于敏感的孩子和魔兽来说,要么是因为感觉自己会被毁灭而厌恶瑞克提法尔,要么是害怕而想要讨喜瑞克提法尔。 瑞克提法尔担心自己以后的孩子也会对此产生反应,但未婚妻门会安慰的说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就没问题。 对她们来说,丈夫不想要孩子才是个大问题。 那样会使她们丧失80% 的价值。 不建立家族的皇王不是完整的皇王。 【但是,加工品看起来是独立的一个整体,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独立的。但是,每一个细胞都是活物,只有一点点意识?】 但正因为有这种特性,才具有自我修复能力,所以也不都是坏事。 虽说是意识,其实也是一种很朦胧的东西,很少做出如此剧烈的反应。 【感觉好像在做什么坏事】 当瑞克提法尔触碰到装甲板时,红光变得更加强烈。 他收回手,向赫斯蒂苦笑。 【我完全被人讨厌了啊】 【真、真是对不起 】 赫斯蒂只能低头道歉。 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所以除了道歉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人担心这种反应会不会影响竞赛测试。 【嗯,好像只对我一个人有反应,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但我觉得这对竞赛没有影响】 他不能说出真相,只能鼓励赫斯蒂。 福格一副完全明白的表情看着二人——他身为旁观者总是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而鲁菲尔则是一脸佩服的看着二人。 这个男人的粗神经也值得学习。 【但是,真的都是些新机体啊? 竟然直接追随管制官的指令行动。】 【因为亚空间通信的通信速度几乎没有时间差,所以也要尽可能地利用这项技术。反而我们的控制系统出现了延误,但如果采用主干驱动系统的话,运算量就会减少】 以前的驱动方式,虽然可以直接追随人类的动作,但是其间的时间差在战斗中是致命的。 但如果时间差小到可以忽视的程度,那可以将身体能力出众的士兵任命为自动人偶的管制官,让他们充分发挥其性能。 【但是——预算会非常高】 听到赫斯蒂的话,周围的研究人员一齐叹了口气。 【是吗?】 瑞克提法尔看向右边的研究人员,他们就会一齐移开脸,接着看向左边的研究人员,他们就会将视线转向地面,不再抬头。 预算是过于严酷的现实问题。 【虽然我们把亚空间固定在驾驶座上,但包括这些设备,大约是现有操纵机体预算的二十倍 】 【啊,这可不行】 瑞克提法尔立刻把手从自动人偶上收回来。 现在的皇国可没有那么多的余裕。 如果有更多的预算,或许开发更有效率的操纵机体,但是价格也不会便宜多少。 【但它的实用性是非常广泛的。用这个可以进行远程外科手术,极端的话,甚至可以在野战医院进行像皇都医院一样的治疗】 【原来如此,在前线受损的器材,也可以由后方地区的工程师来修理】 那个的确具有不仅限于自动人偶的可能性。 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赫斯蒂和他的伙伴们所创造的自动人偶就会通过审核。 无论是只关注某项技术的副产品,或许因此会偏离原开发之路,但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我觉得那边应该会给预算吧】 【是的,我已经通知他们关于另外提出的预算要求 】 但这是不可能的。瑞克提法尔对带着干笑的赫斯蒂深表同情。 在那里都听说过有关预算的类似情况,即使是特机研也不例外。 【虽然我的夙愿——让科学进步——已经达成了,但还是会感到失落】 【希望得到认可的东西却不能得到认可。我也有过这样的经验,虽然只有一部分被认可了,但心情却变得更加复杂】 【嗯! 嗯! 我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而且对方也真的认可了我们,所以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赫斯蒂似乎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理解她的人,因此对瑞克提法尔的话表示了深深的同意。 从她的立场来看,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说出这样的话。 为了不玷污伟大的祖父的名声,为了不辜负他对自己的期待,她一直都很努力吧。 瑞克提法尔也频频地向赫斯蒂点头。 【我知道我的感受和对方的期望不一致。如果我不能理解他的感受,他也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因为伊祖尔卡跟他们不一样吗? 】 当瑞克提法尔提到触手族兰吉亚的名字时,赫斯蒂尴尬地笑了。 【我想它大概明白。可是,我想要的不是理解 】 说到这里,赫斯蒂不再说话了。 瑞克提法尔不想再听下去了,于是他把目光落在从怀里掏出来的怀表上。 【——鲁菲尔,好像时间差不多了】 事先申请的参观时间快要结束了。 如果愿意,是可以延长时间的,但是瑞克提法尔没有这个打算。 【好吧,那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吧】 本想再待一会的鲁菲尔听了瑞克提法尔的话,也干脆地点点头。 如果再推迟计划的话,就有可能赶不上最后的门禁时间。 即使鲁菲尔打破菲莉丝规定的门禁时间,但是学校规定的门禁——是外出时间总时长——是不能打破的。 如果鲁菲尔那样做的话,会被他青年竹马会流着泪地对他说教。 无论如何这都必须避免。 因为那会让他内疚得想死。 【非常感谢】 瑞克提法尔鞠了一躬,向赫斯蒂和里维,还有那个一脸紧绷的老研究员表示感谢。 只有老研究人员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瑞克提法尔,但赫斯蒂和里维似乎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感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他门二人只认为自己是骑士学校的学生。也难怪他们会困惑。 【我才是,能听到您宝贵的意见,真是感激不尽】 赫斯蒂的话并不是恭维。她并没有因为自动人偶,而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得到了宝贵的语言。 【如果还有什么有趣的消息,请告诉我,我会让你过来的】 【别过来,你这个自动人偶偏执狂!】 里维和鲁菲尔紧紧握着手。 瑞克提法尔告诉自己,那只颤抖的手上血管浮起,可能是生气的缘故。 即使是士兵,也不可能有研究人员能和拥有相应技能的鲁菲尔相提并论。 【那么,我送您到大门口】 两人面前站着一名保安。 在他们走出大门之前,他一直是向导和监视者。 【那么,走吗?】 【啊啊】 瑞克提法尔和鲁菲尔在研究人员的目送下离开了训练场。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自动人偶的光学观测器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