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女仆不定形(我家的女仆不定形)》 第1话 不定形女仆小姐上门了 咿呀!咿呀!咿呀!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路过群众 录入:草木皆眠 修图nuna 那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当时的我还无法做出最适当的判断。 但无论如何,我的人生在不多不少的三分钟后有了戏剧性转变。 「您就是我们的主人吗!!」 在除了我以外不应该有任何人在的浴室里面响起了宛如长笛般清澈的嗓音。还来不及感到讶异,我的脖子就被浴缸里面忽然窜出的二条手臂既温柔又有力地紧紧搂住而无法动弹。 「我一直很想见您一面呢,主人!在相隔一亿五千五百万年后又再次拥有的新主人了呢!」 在近到快跟鼻子贴在一起的地方出现了一张可爱女孩的脸庞,她那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眸正在窥探着我的正脸。要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对祖母绿瞳孔真的美到足以让人看到忘我。 「为了见您,就只为了您一人,我从永久冻土下面赶到了这里!请让我长长久久陪伴在您身边吧!」 看似就快哭出来的她,感觉就像是一只想要跟饲主撒娇的小狗,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忙着用自己的脸不断磨蹭我的脸」这样的行为上;至于我的话,则是处于「被她看似纤弱实则有力的手臂紧搂着不放,脖子想动一下都没有办法」的窘境。突如其来的「服务」让我完全措手不及,只是不断在自己的脑里面自问自答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名字叫做新井泽透,住在东京都的蜷川区,目前正就读私立美洲川高中一年级。 包含「年纪轻轻就已经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内,尽管的确有些地方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过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普通的青少年,而且毕业后的志愿,就是赶快成为一名公务员,好为未来打下安身立命的生活基础。 至于兴趣的话,则是阅读堆积如山的书。尽管没有办法不对充满未知失误的世界感到讃叹,不过还是奉行着「宁静度日」这条最高指导原则。 然而,如此微不足道的心愿,却遭到了透过血缘枷锁缠身的瘟神恣意蹂躏了。 而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更可说是这些麻烦事里面的个中翘楚了。 好,在这边要问大家一个问题。 哪些事情可以在三分钟以内搞定呢? 那是一小时的二十分之一,又或者是一百八十秒,是时钟秒针在钟面上绕三圈的时间。 好比说,泡面。尽管可能会视每个人的情况而有些微差别,不过便利商店、超级市场里面贩卖的大多数泡面最适合享用的时机,都是在注入热水的三分钟后。 古道热肠到愿意从三百万光年外的宇宙空间赶赴地球的超级英雄,该名英雄能够在地球上面活动的时间也是以三分钟为基准。 或许有人在听到「三分钟」后会联想到那首由莱昂·耶赛尔作曲,被拿来当成知名料理节目主题曲的「玩具兵进行曲」也不一定。 光一秒钟可以行进三十万公里。如果是三分钟的话,那就相当于五千四百万公里了。尽管乍看之下这个数字令人难以具体,不过据说距离地球轨道最近的火星,正好就在距离地球约莫五千四百万公里的地方。 虽然只是区区三分钟,不过却也是再关键也不过的三分钟。 从昨日到今日,再从今日到明日。尽管日期会有更迭,不过深信不会那么轻易产生变化的日常生活,也有可能会在这短短的三分钟内产生戏剧性的转变。 好比说,就像这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样。 「稍稍稍、稍等,小姐,请冷静一下!」 我马上吐槽自己:「叫什么芙洛莱茵(fr?ulein。德文「小姐」的音译)啊」。当时的我真的很惊讶,脑海里面一团混乱。 「ok,我非常明白妳的心情!尽管我不认识你,而且也听不太懂那个一亿年是怎么一回事,总之我已经了解妳想说什么了,能不能妳先把手松开呢!」 看来我发自灵魂的吶喊似乎有成功传到不停磨蹭脸颊的女孩耳里,她慌忙松开了缠在我脖子上的双手。 ——祖母绿。那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并非单单局限于瞳孔的颜色而已,那头被迫透过贴身接触来确认触感的秀发非常蓬松、有光泽,也是鲜艳的绿色。更遑论那身包覆她娇躯的洋装也是让人联想到浓密森林的墨绿色了。 另外有一点。那缀满蕾丝的帽子、纯白色的法国袖,还有包覆在深浅的蕾丝围裙,更充分表露了她的身分。 是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认错。她这身装扮,正是十九世纪大英帝国时代住进上流阶级家中日夜辛勤工作的职业妇女所穿的战斗服——也就是女仆装! 虽然曾经在书上读过,也有在电视上面看过,不过像这样活生生站在眼前的经验倒还是头一遭。 「女仆……小姐?」 那就是我跟她——提可莉小姐的初次见面。 让我们把时间退回三十分钟前吧。 就在五月长假的第一天。我决定趁着黄金周假期来消化堆起来有如小山一般的待阅书籍,一下子便沉浸在因为通宵看完挪威探险家西格森笔下喜马拉雅探险记的舒适倦怠感当中,并钻进温暖的被窝里面贪得无厌地睡着。 当然,如果能够像这样一直待在梦境里面的话,那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不过,从门口传来的阵阵门铃声却不允许我过得如此奢华。 刚刚才被叫起床,而且又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这样的我实在无法恭维地说现在的心情有多好。 然而,看着宅配人员上气不接下气的辛苦模样,我也不好意思继续摆出一张臭脸对着他。 「请在这边的空白处签名或盖章……好,确实送到了。谢谢您。」 宅配人员身上传的制服绣着这附近不太常见的公司标章。努力将看似沉重的包裹卸到地面上后,对方便揉着肩膀离开了。指定在连假第一天上午寄达包裹,如此有勇无谋的举动…… 再加上是国际包裹,所以我连花工夫查看寄件人姓名的手续都可以省略了。 「……老爸那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确认了一下寄送地址,并在上面看到「fremantle」字样。弗里曼特尔。没记错的话,这是日本南极观测船停靠的澳洲港都名字。 「接下来的话……」语毕,我面向了包裹。这是个大小跟大型行李箱差不多的箱子,上面贴着用冷冻宅配方式寄送的识别贴纸。解开了捆住箱子的绳子,并用美工刀割开包在外层的泡棉纸,我小心翼翼打开了包裹。 而后映入眼帘的,是装在透明塑料袋里面,静静躺在发出阵阵寒气的保冷剂上头,并用龙飞凤舞到讨人厌的字迹写着「致我儿」的信封袋。 人在即将面临发自内心讨厌的事物时,往往都会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好心理准备,好自我调适。于是,我做了一个很大的深呼吸。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包裹,不过这类包裹里面通常都是装着「如果没有及早面对的话便会引发出许多麻烦事」的东西。 举个例子来说——算了,我已经不愿意去想起来了。 从透明塑料袋当中拿出的信——并没有使用信笺这类风雅的东西,而是在随处可见的影音纸上面写着数行简洁明了的讯息……不,应该说是命令才对。 给亲爱的儿子,这是为父送给你的礼物。 把包裹里面的内容物浸在热水里等候三分钟吧。 父亲我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你喔。 尽管看到「给亲爱的儿子」的当下有一股想要把这封信撕烂丢掉的冲动,不过我却没能够这么做。所谓的「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你喔」其实就包含了「如果不照我说的做,那就不给你生活费」这样的威胁意图。为什么我能够说得这么笃定呢,那是因为有切身惨痛经理的关系啊。 停止支付生活费。不允许去打工赚钱,日夜都要为了学业、未来前程而专心念书,好应付考试,对这样的未成年少年来说,这的确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恶质威胁了。 我对未来的规划相当单纯,管他是不是什么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我只是想逃离这种人格有缺陷之父亲的经济支配,当一名收入稳定的公务员,过着安和乐利的生活罢了。 先不管未来想做什么,在这当下,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遵从老爸没头没脑的指示。从老早之前,我就已经放弃去思考跟老爸有关的一切事物了,不管是「为什么」还是「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流理台空间不够,所以我决定拿去浴室里面。在大叹一口气后,我将老爸写给我的信粗鲁地塞入胸前口袋,并打起精神扛起了包裹。 「……好重!」 尽管没有跟我的体重一样重,不过也足足有一人份的重量。大概是四袋米——四十公斤左右的重量吧。 好不容易将这个玩意儿搬到浴室后,接下来就是期待已久的第一次接触了。 打开盒盖后,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年糕。乍看之下好像就是这样。 拿掉保冷剂后,看到的是椭圆形、直径八十公分、厚度二十公分的「某种」块状物。 伸手触碰包着一层霜的表面后可以感受到尽管冷硬却富有弹性的触感。用手拨掉表面的霜后,我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色彩。 就像是把绿色、黑色混合起来,不过里面又掺杂着红色、黄色一般,会随着光线折射角度绽放出耀眼光芒——说得好听点是彩虹;如果说得露骨一点的话,会让人联想到浮在水面上发出光泽的汽油。 下定决心后,我开始把热水倒向眼前这个神秘物体。 使用的热水温度大概跟人体表面肌肤温度一样。透过热水冲刷包着一层霜的白色物体表面各处,彩虹色的光芒变得更强了。 或许是多心,我甚至还有感受到它似乎在微微抖动。 因为有股莫名的不祥预感,所以在热水倒得差不多后,我决定先盖上卷动式浴槽盖静观其变。接着,在这样的情况下等候三分钟。无论会出现什么,大概都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吧——至少这点我还料想得到。 咚! 一会儿传来的敲击声中断了我的思绪。我清楚听见有个东西正用槌子还是什么敲击着厚重板子的声音。 咚!咚!喀喀!喀碰! 这个时候响起了从敲击脸盆底部,转变成似乎在抓着什么的声音,最后则是有如板子凹陷般的声响。当然,以上的声响都是来自浴缸里面。 ——把包裹里面的内容物浸在热水里等候三分钟吧。 现在时间恰巧经过三分钟。就在这个瞬间,刚刚的噪音就像幻觉般平白无故消失了。整间浴室变得鸦雀无声。 咕噜。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听在自己耳里宛如巨响一般。 浴缸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跳出来,而且也没有听见有任何声响。 但也不能像个傻瓜般呆呆地站着枯等。这个时候我所做的,就是「站在不熟悉的大门前」、「在超级市场看到未知水果」时自然会采取的第一个举动。 叩叩叩叩,我敲了几下。 「敲敲门,有人在吗?」 我一边留意不要发出过大声响,一边持续敲着浴缸。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有人在吗?这里是日本,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尽管毫无意义地搞笑,但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还是只能……亲眼确认了……是吧。」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拇指、食指轻轻拎起盖子的边缘,这个时候没有传来什么可疑的怪味。原本有点担心可能会发生这类状况的我顿时安心不少。不过,现在还不是大意的时候。开玩笑,这可是老爸那个家伙送来的「礼物」呢。 我将心一横,紧紧闭上双眼后马上睁开,然后便以豁出去的表情先开了浴槽盖。 然后—— 「您就是我们的主人吗!!」 接着便回到一开始的情况了。 「女仆……小姐?」 如果要用漫画的表现来描述眼前情况的话,那就是「在看到我头上出现硕大问号的时候,原本喜出望外的她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噗通。 那张不断变换着表情的脸庞让我怦然心动。看起来比我稍为年长的她有着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模样非常讨喜。直挺挺的鼻梁和带点厚度的嘴唇给人一种「大姐姐」的感觉。说实话,非常符合我的喜好。 「那,那个,请问我们的装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开始,她就一直用复数形自称。尽管这点有些让人在意,不过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很不安,所以反倒让我感到惊慌失措。 「没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嗯嗯~那个,这套女仆装很可爱呢。」 「是的。根据传授的讯息,这是一套能够在外观上面完美体现服侍人类主人时应有的觉悟,而且还带有传统思古之幽情的特别服装呢!」 语毕,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有东西晃了一下,不过别问我那是什么。 「特、特别服装……」 看来她似乎被传授了相当偏门的知识。我很轻易地就能够想象出这究竟是谁的杰作。这个时候我真心以我体内流淌的血脉为耻。 「嗯,那个……这个……对了,一直杵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办法,妳要不要先从浴缸里面出来。难得穿上的特别服装也会弄湿了,喏!」 处于极度混乱状态的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不过在思绪的一角,我却莫名地进行实际分析……明明就蹲在浴缸里面,不过身躯却可以大力朝着我这边弯过来。可见她的身躯有多么柔软。一瞬间我联想到有如橡胶一般伸得长长的躯体,然后便急忙驳斥自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哎呀哎呀,我们怎么可以这么不合礼数呢。真是相当抱歉,因为能够在一亿五千五百万年后再次侍奉新主人实在是太开心了,所以在〈构成〉好之前就忍不住蹦出来了……还请主人稍待一会儿。」 尽管好像听到了不能够忽视的关键词,不过在面对眼前一连串的脱序事件后,我的思考能力早已陷入停摆状态。将这样的我丢在一旁,女仆小姐在放松力道后于胸前交迭双臂,摆出了像是在祈祷的姿势。 咚!咚!喀喀!喀碰! 跟刚刚一样的声音再度夸张地响彻四周。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这个时候,有如浪花般的波纹以她腰部上方为中心朝着全身微幅扩散出去,是我看错了吗? 等到没有声音后,面向我的是一张微瞇的祖母绿色眼睛,脸庞犹带稚气的纯真笑容。 「真的非常抱歉,这么晚才报上名号。若是比照人类发声器官发出的声音,我们的名字是念作〈提可莉·利·泰克·泰克·利·路·利·提可莉·泰克·利·拉·路·拉·提可莉·泰克·提可莉·利·路·拉·利·提可莉·利〉。为了照顾主人的起居而将我们从南极送往这里的老爷都称呼我们〈提可莉小姐〉,还请主人这样称呼我们。」 提可莉小姐。 报上这个名号的她就是这样站在浴缸里面朝着我深深地鞠躬。 这个时候终于可以看到她的下半身,有衣长及踝的洋装裙摆,还有套着黑色裤袜的脚尖。 穷究古今中外,在遭遇不寻常事物的时候,一个人能够采取的情动其实非常有限。 现在我的脑海里头正有着「年轻高中一级学生」的经验、知识所引导出来的指令列表一字排开,等候着身为玩家的我做出抉择。 ·勇敢面对 ·马上逃跑 ·先做笔记 ·沟通看看 假使有预先存档的话,看来似乎有点风险的第一个选项或许非常值得一试,第二个选项也是一样。 至于第三个选项,或许能够期待选择后会产生全新的发展,不过总让人有种「会直接进入死亡结局」的预感。看来应该会有一本用凌乱字迹写着「啊啊,以令人厌恶又亵渎圣灵的样貌不停蠢动,不定形的触手缠住了我的双脚,正准备将我拉向黑暗的深渊啊啊已经不行了这大概就是我的末路吧但愿不应扰乱这个家的我手记能有被人发现的那天」如此内容的手记在空无一人的家中被人发现吧。 如果是多重脚本的话,要是重新玩一轮并来到这边的话,或许就会发现有全新的选项出现。不过相当遗憾,现实人生里面并没有记录点可以存盘,而且也没有重启按钮可以按。 重新整理一下当前状况吧。我将老爸寄过来的椭圆形物体浸泡在热水里面,然后那个玩意儿就变成一名穿着女仆装的妙龄少女。她的态度非常友善,截至目前为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人身威胁。 即使身处在这么不寻常的状况下,仍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说得简单一点,这样的情况是老爸精心安排的。而这份笃定就像是镇定剂一样发挥了功效,让我顿时宽心不少。 在我平静的日常生活里面,唯一可说是污点的脱序因子,那就是老爸,还有跟老爸有关的杂七杂八事物带来的各种麻烦。不过,在接触到和老爸有关的杂七杂八事物的过程中,我一直也没有真正碰上会危及我人身安全的情况,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于是,我选择了第四个选项。至少这位自称是提可莉小姐的人物似乎可以用日文沟通,而且古人不是也有说过「只要肯讲就会说得通」吗?尽管留下这句名言的昔日伟人(犬养毅,日本总理大臣。死于五·一五事件)在讲完这句话后就马上就安享天年了。 「总之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个,我们就先到客厅再聊吧?」 「遵命!」 说实话,显得喜出望外的她非常迷人,顿时让我的胸口为之一震。 所以说,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目前的新井泽家正处于「缺乏整顿,决不能随便让外人见到」的情况。 如果从浴室往厨房的方向走就会通过客厅,而期间的路程可以说是崎岖难行,简直就媲美走在断崖绝壁旁的小道上。 以下就容我从这些惨绝人寰的景象当中挑选其中一小部分娓娓道来吧。 在厨房的流理台盘踞着因为打算一口气清洗而堆得像是小山一般的脏碗盘;地面囤积着大量以纸箱为单位采购的料理包还有即食食品;连接门口、客厅的走廊上面堆放着好几年份的报纸、传单,还有看完就扔的大批杂志;另外,由精装书、新刊、文库本等形形色色书记堆栈而成的山峰,则是在客厅里面连绵成一条山脉。 在见到这幅惨状后,提可莉小姐惊讶地用双手托住脸颊。 「尽管老爷在南极的房间也非常惊人,不过老家伙这里也不遑多让呢。主人连不擅长打扫这点也跟老爷一模一样呢。」 「我要澄清一下,我并没有不擅长打扫。妳看,至少最低限度的清洁还是有做,只是还没有拿出真本事而已……那个,嗯,该作的时候还是会作的啊?所以——」 ——所以可以请妳不要说我跟老爸很像好吗?我硬是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我打算利用这个连续假期整理房间,不过是从今天开始,而在思考应该怎么拟定计划时,就收到寄来的包裹了……」 我究竟在找什么借口呢?只要不妨碍到基本生活起居,房间凌乱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脏乱」跟「零乱」根本是两码子事嘛。 虽然从某一次硬是跑来我家玩后,朋友们就再也没有试图接近过这里,不过这样子正合我意啊。 尽管这样,不过这样的景象也不能用平常心让女孩子参观就是了。 虽然还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不过从外表来看都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坦白说,被女孩子看到自己丢脸的地方可是会造成相当大的精神创伤呢。 「主人,如果方便的话,不知道您是否介意让我们打扫一下呢?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还请主人务必务必把它当成我们的第一份工作交代给我们处理!这可是第一次服务主人的机会呢!」 提可莉小姐「啪!」地一声拍响双手,完全就是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主人」、「服务」,还有「第一次机会」。也就是说,老爸是将提可莉小姐以诚如样貌所示的「女仆」身分——送到我身边当成家务助理帮忙打理家务吗? 先不管老爸有什么企图,我怎么可能让这位突然出现的访客——先不论她究竟是如何现身,不过对我来说,她还是名「访客」——怎么可以让她帮忙家里面的打扫工作呢?不过她的手脚却比正要开口拒绝的我还要快一步。 「好了,还请主人在一楼整理好前先移驾到楼上坐一会儿吧。」 说时迟那时快,提可莉小姐用有点让人讶异的力道让我转过身去,并一步一步将我推到了楼梯口。 我最后还是输给他不容旁人置喙的惊人行动力,让这名初次上门的方可打扫家里了。我的内心不由得产生了一股无地自容的感受。 被人驱离一楼的我,只得踩着充满垃圾、杂物的阶梯前往位于二楼的卧室。尽管分成上下铺的双人床勉强维持住整洁样貌,不过房间的状况并没有比一楼好到哪里去。我垫起脚尖在房间里面走动,将手伸向了位于桌上的手机——不过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打给安排了这个惊喜的老爸,将提可莉小姐的事情问个清楚,不过面对突如其来现身的她,我的好奇心已经战胜理智了。 怀着兴冲冲的求知欲望,我再次转向了楼梯。独自挑战杳无人迹魔窟的来历不明女仆小姐!她将会如何政府这块秘境呢!? 悄悄地、悄悄地,就像在窥探报恩白鹤织布般,我偷看了楼下的状况……原本是这样想,不过却因为看到超乎预期的景象而顿时失声。在短短的时间内,我刚走上来的楼梯间竟然已经看不到任何的杂物、垃圾。不仅如此,无论是楼梯还是走廊的地板,都已经被擦得亮晶晶的。 至于客厅的状态则是更加惊人,甚至会让人忍不住想道歉说「失礼了,我走错屋子了」并回到原本的房间。原本有如仓库般凄惨的房间已找不到任何散乱堆栈的东西跟垃圾,擦得亮晶晶的地板映照在我眼里相当耀眼。 从还是一家四口同住的时候来推算,距离最后看到这么漂亮的一楼,算算应该是十年以前的事情吧。 会让人有种「我家还真宽敞呢」的奇妙感受。 就在思考原本占据客厅的垃圾究竟跑去哪里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侵占院子的杂草已经被拔得一乾二净,并在院子的角落发现整齐堆放的垃圾袋。至于丢在纸箱纯棉的杂物,似乎则是暂时被安置在邻接院子处的水泥制台阶了。 「原来如此,她是先把杂物都搬到院子里面才开始打扫的吧。」 话说回来,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而且还是只身一人,竟然能有如此丰硕的战果! 被她搬到院子里面的成堆纸箱也绝对不轻。这已经超出了神乎其技的境界,简直可以说是灵异现象了。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法术啊? 「泰~泰泰克泰克,提可莉利恩?泰克泰、泰克泰、泰~克利利恩~?」 从客厅深处的房间传来了轻快的声音,就像是替似曾相识的旋律配上宛如长笛音色的奇妙语言一般。 这间有许多直达天花板的书柜并排在一起的房间是老爸的书房。据老爸所说,这里的藏书比大学的研究室还要丰富,收藏着内容比科幻类书籍专门二手书店还要密集的各种领域书籍。因为从开始识字时起就经常泡在这里的关系,害我也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书虫。 「提可莉小姐,你在里面吗?」 「是的?」 透过睽违数年后开启的书房窗户,沐浴在和煦阳光下的提可莉小姐,其身影仿佛绽放一层磷光。被我叫住的时候,她正在一样一样确认细项物品。雪白美丽到让人惊叹的手上拿着笔记本跟原子笔。认真过头到似乎一边收拾一边还制作目录。 书房比平时还要明亮,也因为空气与外界畅通的关系,独特的霉味已经消散,老爸管用的厚重大书桌也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皮制坐椅也处于马上就?? 能坐人的样貌。 「真的非常抱歉,主人。好像花太多时间了呢。」 看到我之后,提可莉小姐不知为何垂头丧气了起来。似乎以为我是特地来找她算账说「妳这个动作慢吞吞的没用女仆!」的。 「啊啊,满柜的书记也必须制作目录才行呢!要是偶尔不拿出来晒太阳的话,纸张也会烂掉的!今天可能光是整理放在地上的东西跟进行确认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不、不是啦,我是想说光是让妳一个人整理可能太辛苦了,所以我也想来帮忙这样。」 这怎么可以!主人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的。我可是受了位于南极的老爷所托,要诚心诚意侍奉主人的。如果让您这么做的话,那就没办法向老爷交待了!」 她的态度非常认真。那副毅然不屈的模样让我再次怦然心动。 「温柔的主人。人在南极的老爷也对我们非常温柔,您们果然是父子呢,真的是像极了。」 「等等,只有这点我无法忍受!拜托不要拿他跟我比好吗!」 这回我来不及阻止自己说出口了。提可莉小姐似乎对我突然的轻微失态感到惊讶,用那对圆滚滚的双眼望着我。 「看来主人对老爷似乎颇有微词呢。」 不过她随机露出了笑容。 「这么说也对,明明是父子,却几乎没有见上几次面呢。相信只要面对面好好沟通的话,应该就可以互相了解对方了喔。」 那副像是在温柔守护任性弟弟的大姐姐表情让我莫名地感到不好意思。看来提可莉小姐真的把老爸当成一名接触任务跟父亲看待。 「对了对了!差不多是下午茶时间了。请稍待一会儿,最后把这间书房的灰尘清干净后,我这就去准备。」 而后,来到客厅时,我亲眼目睹了她法术的真相,并了解到提可莉小姐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将楼梯、地板变成了一尘不染的整洁空间。 交代我在外面等候后,提可莉小姐站到了书房的正中央。 在做出用力握拳、身体稍微前屈的姿势后,提可莉发出了「嗯~」的声音开始用力,接着她的身体渐渐被彩虹色光芒笼罩。 绿色的头发、墨绿色的女仆装、白色的围裙,还有原本雪白的脸庞、双手,所有的一切都绽放出宛如之前那个块状物的彩虹色光辉,而后—— 「喝啊!」 「碰!」的一声伴随着可爱的吆喝声想起,提可莉小姐的身体变成了彩虹色的巨大球体。果冻状的球体颤动着,并开始慢慢膨胀。 呈现彩虹色泽,而且刚刚还是提可莉小姐的「某样东西」越变越大,最后包覆了整间书房。直达天花板的彩虹色果冻就像是在正方形箱子里面扩张至极限的气球,吞进了书房里面的所有物体。 至于我呢,面对超乎想象的一切,早已失去正常言语的能力。 虽然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大概有微微颤抖吧。 不过有件事情到时隐约记得,那就是我觉得那个彩虹色块状物看起来非常漂亮。 就像是受到魅惑般,我伸出手来,在只差几公分就要碰到块状物的时候) 〈不可以喔,主人。〉 出声了。 「是,提可莉小姐没错吧?」 回过神来的我反射性地缩起手来。尽管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不过声音似乎是从颤动的球体里面发出来的。 「再过一会儿就能够清楚所有灰尘了,请再稍后一下。等这边清理干净后就会去泡茶了,在那之前都不可以碰到我们喔。」 这次传来的声音很清晰。就在跟我视线差不多高的地方,有个省略细节的四头身女仆正探出上变身来对我招手。 等了一会儿后,随着「碰!」一声响起,扩张至整间书房的彩虹色果冻排出了某样东西。那是差不多跟网球一样大的灰色球状物,外观不禁让我联想到猫头鹰等野生鸟类将所吃生物的骨头、羽毛、鳞片、昆虫外皮等无法消化的东西集中在一起排出的「唾余」。 尽管面临如此超现实的场面,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从百科全书看来的专门知识,只能说我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书虫啊。 事到如今,我才终于察觉到在潜意识里面一直想要努力忽视的一个重要环节。 毋庸置疑,提可莉小姐不是人类。 是的,无论外表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子,有多么适合这身女仆装,她都是从透过冷冻宅配送来的彩虹色球状体变成的「东西」。 因为这点真的很重要,所以请容我重述一遍。提可莉小姐不是人类。 在印象里面有一个适合用来形容这种人物的词汇。 记得就叫作…… 非人生物。 如如起来在眼前现身的女仆小姐,她是名超乎人类的生物。 现在我坐在客厅里面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四人桌上头。 从这个地方能够看到的厨房也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被摆放在几乎没有人用过的瓦斯炉上头的热水壶,也像是在欢庆久违劳动般发出了「哔——哔——」的声响。感觉用电热水瓶烧开水、用浴室旁洗手台清洗碗盘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曾几何时,已经恢复成原本女仆模样的提可莉小姐正匆忙地跑向瓦斯炉,并将热水壶里面的开水徐徐倒入茶壶里面。 「让您久等了,主人。不知您觉得如何呢?应该有觉得稍微整齐一点吧?」 提可莉小姐一边摆弄着双手一边出声征询我的意见。 如果从「垃圾屋」直接跃升到「人类住家」只是「觉得稍微整齐一点」的程度,那她心目中的「完美工作」门坎究竟有多高啊? 我坦率地向她表达谢意。 「该怎么说呢,应该像是别人的房子了——有种好像回到过去的奇妙感受呢。谢谢妳,提可莉小姐。」 「能够获得主人赞赏真的深感荣幸。」 我大声啜饮着害羞的她所帮我斟的茶。 「提可莉小姐也累了吧,请坐下来没关系。这个时候喝热茶最……」 我究竟是在学人家装悠闲喝什么茶啊!不是有更应该做的事情吗! 好奇心不知能杀死猫,也是能够将自己引向灭亡一途的甜美毒药。我的梦想是过着平静的日常生活,而不是染上跟老爸一样的波西米亚浪子气息。 然而,在一个人生活时,也必须要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因为妳无法预测暂时堆在一旁的问题会在什么时候一口气崩塌溃堤。 「提可莉小……」 「啊,主人要续杯是吗?我马上准备。」 用双手捧着自己茶杯的提可莉小姐马上从厨房拿来热水壶,并将开水汩汩倒入茶壶当中。 「主人请慢用。请小心,还烫着呢。」 附带一提,她在上述的过程里面完全没有移动半步。如果不是我眼花看错的话,刚提可莉小姐帮我倒第二杯茶,而且同时还拿着我热腾腾的茶杯,她的手该怎么说呢……就是非常有彩虹色泽。看向茶壶后,我发现到提可莉小姐拿着茶壶的手也呈现着彩虹色泽。 然后——啊啊!真希望自己不要发现这档事。再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仍然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茶杯。 好啦好啦,我直说了!提可莉小姐多了两只手来。如果说仔细一点的话,就是她的双手伸了三公尺长,在维持坐姿的状态下帮我泡了第二杯茶。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还是得确认一下才行吧? 「有、有四只手的话感觉很方便呢。毕竟如果要同时做事、工作的话,四只手会比二只手方便,六只手会比四只手方便吧。」 唔,我的音调还是微微拉高了。不过,这可是生平第一次有四只手的女仆坐在面前呢,想不紧张也难啊。 「没错没错,主人说得很对!像是在打扫、洗衣服、烹饪时都很受用呢!好比说……」 哎呀哎呀,似乎背后又多出一只手?提可莉小姐伸长刚刚新追加的手,将方才那团有如唾余般的灰色球体拿到垃圾桶丢弃。 「这种时候也很方便呢。」 滋滋滋。拥有五只手的女仆小姐仍持续啜饮着她的茶。 「我可以问妳吗?刚刚丢掉的那团东西是……」 「那是先将刚才那个房间的陈年灰尘、纸屑在我们体内紧~紧地(说着她握紧拳头——只是用的不晓得是第三只还第四只手)压缩起来弄成一小团后的模样。这样既能够节省电费,而且也不占用空间,简直就是一箭双雕!这就是所谓的环保对吧?主人。」 原来如此!好像有比较了解了? 「我有问题、我有问题,像是院子里面的杂草,还有枝叶过长的树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提可莉小姐的双颊染上红晕。相信她原本应该就是这样——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为什么可以这么丰富多变呢? 「……谢谢妳的茶,泡得非常好喝呢。」 通常魔术在揭晓个中奥妙时都会发现是用单纯的原理完成的。据说在受到魔术师神秘幻术迷惑的人群当中,也有些人会在得知真想后感到失望。 我又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总之,如果是在左邻右舍人家看得到的地方施展的话,还请妳稍微高抬贵手一下。」 那个时候我最后说出口的话就只有这样而已。 「那么老爸这次又在搞什么鬼,人还在南极吗?」 我向提可莉小姐询问因为发生太多事情而差点忘了问她的老爸相关情报。 提可莉小姐有好几次提及「位于南极的老爷」,这点跟包裹寄送的明细上面记载着有经由澳洲这点是相符的。 「老爷目前正在南极大陆西北的巨大山脉进行开采调查。山上的台地有我们以前居住的大型城镇,而且还是由我们亲自带着老爷参观的呢。」 语毕,提可莉小姐骄傲地挺起胸膛。原来如此,看来他人真的在南极呢。 尽管老爸是个不知安居乐业为何物的人;不过反过来说,他也是个无论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不会让人感到讶异的怪人。这次多半也是用那副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拐骗了什么地方的大学还是金主帮忙出资,组成了联合探险队之类的东西吧?这就是他一贯的伎俩。 连我都被强行带去刚果盆地的「合家旅行」真的是糟透了。呜呜,光只是回想,我的胃就开始…… 「老,老爸的事就先搁在一旁吧。有什么没办法说出口的事情,还是被下令封口的事情就算了。我想先听听提可莉小姐自己的事情。」 面对我觉得很多答案会有所保留的消极发言,提可莉小姐则是拍胸脯保证说: 「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事情瞒着主人呢!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主人尽管问吧!」 「ok,那我就开门见山问了。请问提可莉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回主人,我们不是人类。」 笑容满面。才刚刚开口询问,提可莉小姐才过一秒钟就说出了真相。从她毫不迟疑的态度来看她似乎真的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 「我们是被前任主人创造出来侍奉他人的人工生命体。尽管现在是保持人形外观,不过诚如主人看到的,我们的真正模样就是能够伸缩自如、自由改变外观的不定形生物……嗯,用人类的语言来说的话,就是由万能细胞所构成的。」 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般,提可莉小姐诉说着自己的来历。 「万能细胞……?」 「这是从老爷那里听说的,据说我们的细胞类似一种名叫「伊~耶斯」的细胞。虽然我们可以自由构成出眼睛、耳朵等等的直觉器官,还有诸如手脚的部位,可是并不清楚是透过什么样的原理产生的。老爷说,这跟他专精的领域不太一样,所以并没有特别研究我们的事情。老爷似乎对这点没有什么兴趣就是了。」 从提可莉小姐的说明听来,构成她身体的细胞类似一种在生物化学、医疗化学领域里面被拿来广泛研究的es细胞(胚胎干细胞)。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es细胞是一种能够分化成各式各样组织细胞的特殊细胞,长久以来一直受到医学界的瞩目。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透过人体es细胞培养出新的人工脏器,在进行器官移植的时候时就不会产生排斥反应。这种细胞可说是能够打开长生不老这道禁忌之门的再生医学界王牌。 虽然可能有什么很深的用意,不过竟然将这样高不可攀的她当成自家女仆寄来老家——老爸你究竟在想什么啦? 「老爷对我们非常温柔。他将长久长久以来一直沉睡的我们唤醒,并从又黑又冷的寒冰下带到了光明世界呢,而且还教了我们很多外界的事情。像是老爷的事情、家人的事情。当然也有包含主人的事情。」 「日文也是老爸教的吗?」 「是的!老爷有按部就班地教导我们呢。先从发音,再到读、写。我们在以前其实不太读书的,不过这下子终于明白,原来累积自身知识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呢!以前,只要我们想读书的话,前任主人就会非常生气呢!……主人你听我说喔。」 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样子,提可莉小姐的眼神显得有些飘渺。 「先前的主人真的非常过分呢!当然,他是我们的创造主,没有他就不会有我们,这点我们真的很感谢他。可是可是,辛勤工作了十亿年,却没有一点休息的空挡跟慰劳的表示,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no more whip! one more drop!」 在这里先把「讲到一半站起来,还兴奋滴想煽动我一起生气」的提可莉小姐摆在一旁。 几十亿年。提可莉小姐刚刚确实这么说。印象中,地球约略是诞生在四十六亿年前的时候。意思是说,她已经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面活了几分之一的时间吗? 「曾经有两次大规模战争。我们也被派了出去,许多同伴都因此而灭亡了。那是一场漫长又难耐的战争。不过,别说是奖金,我们就连薪水都没有拿过呢!在经年累月后,知识渐长的我们决定团结起来,为了寻求改善劳动环境而发动大规模集体罢工!现在正是侍奉阶级的我们必须站起来的时刻!以摆脱不平等的剥削、压榨为目标!另外寻找对地球跟我们都很温柔的新主人吧!在罢工结束前,我们遇上大陆板块移动,还碰上海平面隆起,总之是一段辛苦二岁月呢!」 提可莉小姐一边挥动着身上的几只手,一边口若悬河地叙述者她仿佛才在昨天发生过的抗争生活。像是劳动阶级奋勇挺身对抗资本主义者,或是奴隶们群起反抗持续奴役他们的主人等等,大概都是这么的内容。 「结果同伴们在争论劳动议题的时候失败了。因为和前任主人失和而失去工作的我们,就跟极少数的同伴一起在南极的地底沉睡,那是距今约一亿五千五百万年前的事情了。」 一亿五千五百万年前。那是地球上面有恐龙昂首阔步,人称侏罗纪的时代。 「以上就是我们会让闻着心酸,听者落泪的身世来历了。」 语毕,提可莉小姐就用手掌包覆住我从某处拿出来配茶的地瓜羊羹,津津有味地开始享用了起来——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羊羹在她手掌上面像奶油般化开而消失才对。 好啦。如果将刚刚提可莉小姐的她的身世来历消化统整起来的话,就可以得知,她是个拥有昔日地球过往记忆,被人类诞生前就已经是主宰地球的神秘高智慧生命体制作出来、由万能细胞构成的不定形生物了。 从她自己透露出的情报来看,也可以肯定「她是非人生物」这个事实了。 提可莉小姐现在正去厨房拿买来囤房的苹果。因为想要一点独自思考的时间,所以我特地拜托她去拿。 看来提可莉小姐是个好奇宝宝,而且非常憧憬外头的花花世界,因此她才变成人类的模样,努力模仿人类的举止,并来到这个人类社会。 我想一定是这样吧。尽管拿人类的标准套用在她身上可能会非常可笑,不过因为拥有智能而决意违抗自己的创造者,这可是非常人性化的表现呢。身为一个平凡无奇的高中生,我当然可以当做没看过她,把她赶回去。以她的个性,只要被我断然拒绝的话,她应该就会乖乖回南极吧。 然而,她口中「我会竭心尽力帮忙的」、「家里面的事情全交给我」的提议,对我来说也极具吸引力。对爱看书又多愁善感十六岁少年而言,「某天突然自己找上门的女仆小姐」并非是一件虚构不真的事情,完全可以用十二万分的余地去接纳。不过,跟年纪没有关系,在每个书虫的内心里面永远都会有个充满幻想的中二病学生。 来自南极的神秘物体x原来是个不定形的女仆小姐。 嗯,不错啊!这样的事情偶尔也会发生吗! 就在我思绪大幅超越常轨时,手上拿着几颗苹果的提可莉小姐恰巧回来了。这么说来,我也有听到水声,所以应该是在流理台清洗这些苹果吧。 「找到了!原来这就是苹果呢。虽然有看过照片,不过无论是看还是吃都是头一回呢!不过不过我知道要怎么吃喔。虽然也可以直接大口咬,不过也能够像这样好好去皮……好了,主人请慢用!」 提可莉小姐将洗好的苹果去皮、切成四等分,并将其中一瓣递给我。 「谢谢妳。」 只是,提可莉小姐用来切苹果的水果刀怎么看都像是直接从她手指产生出来的。看来应该是把身体的一部分变成刀子来使用吧。 原来如此,的确是万能细胞。想来提可莉小姐身上穿的女仆装也应该也是由构成她的不定形细胞改变性质构成的吧。 咦?想到这边我不禁歪了一下头。也就是说,现在我看到的她其实都是她的身体,所以就某种意义来说,提可莉小姐其实是一丝不挂……「哇啊啊啊」,我用力甩甩头,将邪念抛到九霄云外。 不过才相遇半天,我就已经变成提可莉小姐研究狂了。 而且说也奇妙,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是很在乎——她究竟是不是人类了。 等到下午茶跟一楼打扫结束时,也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段。提可莉小姐目前正在厨房里面准备晚餐。话说回来,从起床到现在只有喝茶、吃苹果,我已经相当饿了,因此菜色方面就交由提可莉小姐全权处理了。据说她在南极的时候是从老爸哪里借阅烹饪书籍,在探险基地的厨房透过各种实践方式学会煮菜的。 其实我还没有明确答应这件事情,不过总觉得「提可莉小姐在家里面帮忙」这档事会这样自然而然定案了。 「就算要订一个试用期,也得先决定最低限度的规则才行……」 我一边含糊思考这些事情,一边坐在客厅椅子上面望着提可莉小姐在厨房里面忙碌走动的背影。 先不管这些,我只会使用电饭锅,而且平时总是在外面用餐,或是吃些调理包、冷冻食品,是个饮食相当随便的现代人,冰箱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料理」的食材才对。 不过,提可莉小姐却自信满满地说: 「没问题的主人。我想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回来?谁?从哪里? 在我来不及发问的时候,直到今天都已经忘得一乾二净的厨房后门突然「唧」地一声从外头被打开了。 从后门那个区块在几个小时前还堆放着装满饮料、罐头空罐的垃圾袋,可说是生人勿近的区域。因为蜷川区的垃圾回收规定从去年开始更动,必须将空瓶、空罐拿到附近的公园回收,所以就不自觉地越积越多了。不过,这一代也因为提可莉小姐的关系变得相当干净,早已埋没在岁月当中的后门也终于重见天日。 推开后门进入厨房的是一位在墨绿色洋装上面穿着白色围裙的女孩子。手上拿着跟身体相比下显得相当沉重的购物篮。 眼睛与提可莉小姐一样呈祖母绿的墨绿色头发女孩子拿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大零钱包,并用双手高高捧起,交给了提可莉小姐。 「好了,谢谢妳。东西卖的还顺利吗?」 「嗯,没有任何的问题。钱包里面放有在每家店消费时开立的收据,等等别忘了要确认一下喔!」 看年纪应该是小学高年级左右。一样穿着女仆装的她显得志得意满,隐约流露出一股成功达成使命的骄傲。提可莉小姐满脸笑容看着这个小女孩,并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这一幕就像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姐妹般,让人忍不住心头一暖——然后,我的耐心也差不多达到极限了。 问答时间到。是啊,这怎能教人不问呢! 「我有问题我有问~题,假使我的神智还清楚的话,现在应该有大的提可莉小姐跟小的提可莉小姐同事站在眼前,请问提可莉小姐为什么会有两位呢~?」 嗯,就连我都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冷静了。尽管才经过半天的时间就对这些超现实状况习以为常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可是因为已经好几次亲眼见到提可莉小姐超乎常规的举动,所以就算多了一位提可莉小姐,也不至于让人惊声尖叫就是了。 虽然语调方面室友那么一点点高亢啦! 比较了两位并排在一起的提可莉小姐后,我发现买东西回来的提可莉小姐身高大概只到厨房的提可莉小姐胸前。尽管长相、体型、所穿的服装看起来几乎一样,不过因为尺寸较小,所以整体上给人一种比较年幼的感受。 大尊的提可莉小姐看起来比十五岁还多一点点,感觉比我年长一些;小尊的提可莉小姐感觉只有小学高年级的年纪。之所以在刚刚会议我有种她们是姐妹的感觉,也是因为视觉年龄造成的差异导致。 「到现在才为您介绍真是非常抱歉,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其中一个我。趁着我们忙着清洁流理台的当下,我请她去买了晚餐的食材回来!另外,也有从主人刚刚跟我们提到的糕饼店买了配茶用的地瓜羊羹呢!」 语毕,提可莉小姐抱紧了小尊的提可莉小姐。当时的我刚好位于她们两个的侧面,不过因为之后所看到的光景感觉上会让我身上的某项重要数值变少,所以说实话,其实我不愿意去回想。 如果真要把亲眼目睹的景象婉转叙述出来的话——那就是小尊提可莉小姐在大尊提可莉小姐怀里面变成一团彩虹色果冻,一边发出「滋滋滋滋」的怪声一边融入提可莉小姐的身体里面。 「……看来得特别拜托你们不要在他人看得到的地方合体了。」 「呼~咦咦咦?怎么了吗主人?您的脸色一片铁青耶?」 「没事没事没事哈哈哈哈哈哈,别放在心上没关系。就逻辑上来看,做起事来一个人会比两个人有效率,三个人回避两个人有效率,工作也会比较快完成嘛。」 我一边在脑海回想「一个人要花一分钟才能挖好的洞,只要用六十个人就可以一秒钟搞定」的陈年老玩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句话。 那六十个人都会是提可莉小姐,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玩笑话啊。 「如果只要达成简单的事情,光是增加手脚就够用了,不过若是要搬运许多货物,或是将打扫、洗衣服、买东西、煮菜一次完成的话,像这样直接做出分身就能够一次轻松解决了。」 「尺寸减半的话,力量不会跟着减半吗?」 「不会不会,都是一样的,所以即使有分身,在力气、能力方面并不会有什么特殊影响。」 「外表看起来会有点不同呢。像刚刚的小尊提可莉小姐,感觉上就比大尊的——呃~真拗口,感觉就比现在的提可莉小姐还要年幼一些呢。」 「分身做小一点会比较好行动呢。如果只是分出一小块的话,也比较不会影响到我们原本的外观。虽然乍看之下可能没有感觉,不过刚才正在分身中的我们其实有变得比平常还要薄喔。」 变薄,也就是密度上有差异囖。将身体胀满整个房间来清理灰尘的绝招并不是质量增加的关系,而是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了对吧。 看来即使是来自远古的超级生物也有遵守质量守恒定律呢。 拉瓦节voisier,发现质量守恒定律的法国化学家)教授,您的宇宙今天依然安泰呢! 在总之接受了眼前的说法后,我的好奇天线很快地转向了另一个疑问。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的话,妳最多可以分身成几个人呢?妳看,在如今这样的世道下,不光是大扫除、帮忙搬家,甚至就连何时会被叫去帮忙凑齐足球、橄榄球的人数都不知道呢。」 尽管连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办出来讲,不过我真的对「提可莉小姐最多能够分身成几个人」这点很感兴趣,这或许就是日本人口中所谓的「游戏脑」吧。 「虽然没有确切试过,不过应该是没有上限的。不过,现在我们的身体已经比远古时候小了很多,所以有特别留意不要分得太小。与其用嘴巴说明,我想直接请主人看会比较快。」 而后,提可莉小姐就像刚刚在打扫书房时一样握拳,透过全身微微蓄力。过了一会儿,随着像是香槟瓶栓拔起的「碰」一声, 「哇啊!」 下个瞬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女仆集团。 「一、二、三……有十二个人呢。」 「在正前方~整队!」 总之先称呼她们为「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吧。 随着站最前面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一声令下,所有十二名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排成了三排四人一组的队伍,在我的眼前迅速地整队起来。 「平常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尽管还能做出更多的分身~不过如果再多下去的话,不仅性能会降低~而且会无法维持自我意识,好跟其他的分身合体~所以这样的数量、大小可以说是最佳状态了~」 其中一只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构成的小队正以立正姿势仰望着我。身高六十公分左右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身躯缩到了四头身大小,与分身之前的大尊提可莉小姐一样都是女仆打扮。 原来如此。我终于稍微了解了为什么提可莉小姐总是称呼自己「我们」了。尽管就像是模型收藏品一样,不过有这么多只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排在一起还真是壮观呢。 该说是士兵型吗?组成小队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长相都跟原本的提可莉小姐一样,至于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的最前方,则是站着气氛不同于其他人的指挥官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 刚刚发号施令的是正中间小队最前面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她跟原本的提可莉小姐长得最像,神情比较游刃有余,说起话来不急不徐而且还会拉长嗓音。她戴的不是蕾丝边的帽子,而是用发箍固定头发,露出了前额。我将这尊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命名为「悠哉提可莉小姐」。 跟悠哉提可莉小姐相比,站在她两旁的指挥官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能够清楚辨识出外观的差别。右侧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挺直腰杆做出稍息姿势,眼尾上扬且目光锐利。因为很有军人的气氛,所以就从她给我的印象联想到了「精悍提可莉小姐」这个称呼。 站在左侧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则是灵活钓起右边的嘴角,并用三白眼看着我。尽管很难从外表推测出实际个性,不过还是给人一种莫名阴冷的感觉,所以就叫她「阴冷提可莉小姐」好了。 至于其他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嗯,我想就统一称呼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就可以了吧。 「做出分身啊~很可能会有『让我们的人格意识变模糊』这样的危险性,所以啊~分身出来的保险人数上线就差不多是十二人左右。这是啊~我们在被前任主人关起来沉睡前小心自我测试出来的上限呢~」 「也就是说,目前这样就是最佳状态了。这是为了避免成为一个失去自我意识的原始细胞团——即丧失自我而采取的风险回避对策。」 悠哉提可莉小姐跟精悍提可莉小姐都做了进一步的分身人数说明。 尽管这两个人说话的方式都跟原来的提可莉小姐不同,但是因为说话的语气都跟现在的外表气氛一致,所以并不会让人感到突兀。虽然我的心里自然无法避免自己浮现出「这样的差异究竟是从何而来?」这样的疑问就是了。 「喔~原来是这样。那我再问个问题。就连我都可以明显看出妳们三个人各有其特色。打个比方来说,好比发生什么天外飞来的横祸,你们其中的两个人迷路了,那剩下的一个人是否就会变成提可莉小姐的基本人格呢?」 「——因为无论哪一位都是我们,所以不需要担心这样的事情。就是那个啊,那个……即使再生,并回复原本的面貌。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摧毁我们呢,嘿嘿嘿。」 阴冷提可莉小姐的说话方式给人一种好像有什么言外之意的感受。 或者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内容,只要在语尾饱含深意地添个「嘿嘿嘿」,就会让人自然感受到似乎有什么弦外之音吧。 惦惦自身的斤两吧!嘿嘿嘿。 善人尚且往生,况恶人耶?嘿嘿嘿。 蠢货!mmbon已死。嘿嘿嘿。 啊!最后那一句不就非常适合吗? 话说回来,提可莉小姐又有新秘密输入我的大脑了。 诚如字面上的意思,她能够自由伸缩身上长出来的复数只手来活用,而且还能分成最多十二名的可爱女仆小姐。至于她的真面目,则是用万能细胞构成的彩虹色不定形生物! 不对不对,不能这样讲。她非常擅长料理家务,个性也无可挑剔(不,讲到这里时,嘴上突然露出一抹怪笑的阴冷提可莉小姐让人有点不安),而且还是做起事来像个拚命三郎的女仆小姐。只要能对「她不是人类」这件事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就会觉得提可莉小姐其实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喔。 「主人~」 悠哉提可莉小姐的呼喊声让我回过神来。好像是因为有段时间默不作声的关系,让她开始担心起来了。 一整个小队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正用认真的神情仰望着我。 「怎么啦?提可莉小姐们。」 「我们啊~能够被允许呆在这个家~侍奉主人吗?」 悠哉提可莉小姐代表十二人向我询问。精悍提可莉小姐、唯有此时让人觉得表情很认真的阴冷提可莉小姐,还有其他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也一脸紧张地仰望着我。 原来如此。对提可莉小姐(们?)而言,与我截至目前的互动都像是在进行面试呢。提可莉小姐的未来就全看这次面试的结果了。而我,则是有权决定她「们」是否录取的主人。 提可莉小姐并不是人类。现在的她只是变成人类的外表而已,或许她的思维模式跟人类截然不同。 ——线索已经给你了,剩下的就靠自己找答案吧。 我仿佛听见这样一句话。这样不会太不公平了吗?臭老爸。 「感谢妳帮忙打扫家里。扫完之后真的是干净到吓人,还让我稍微想起来往事呢。」 往事,就是母亲带着妹妹离开这个家之前的事。 全家四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餐桌一起用餐的事。 「感谢妳泡茶给我喝,切好的苹果也很好吃。」 一个人泡的茶。没有削皮就直接拿起来啃的苹果。 我实在是很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想起这些有如洪水溃堤般涌出的回忆,像是非常讨厌的那个家伙,这会让我想起连踏出家门时也毫不回头的那道背影。 「尽管途中打断了妳,不过我一定可以期待今晚的菜色吧?」 据说男孩会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并在身高追上父亲时藉由离开他来获得成长。 不过,上述标准完全无法套用在我身上。从以前到现在,他对我来说都一直是个必须见不贤而内自省的自我警惕用对象。老爸……我想老爸将提可莉小姐捎来我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而且我深信这样的安排并不会对我的人身安危产生任何的负面影响。 不过原来我有这么信任老爸到……能够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深信不疑吗? 笨老爸、臭老爸。好啊!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看看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有件事情我必须先说在前头。」 我放慢说话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楚。 「毕竟是孤男寡女(说出口才对真心这样想的自己感到讶异)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对彼此来说都应该先订好日常规矩吧?」 大概是猜到我的意思吧。首先,悠哉提可莉小姐高兴地将手放在胸前,放心地露出了笑容。 「总之就先请提可莉小姐——对了,可以请妳使用书房旁边的那间卧室吗?尽管那个房间有点小,委屈妳了,不过比较整齐的空房间就只剩那里了。」 精悍提可莉小姐点点头表示「收到」,并使劲朝我敬礼。 「那么主人,我们算是录取了吗?可以待在这里了是吗?嘿嘿嘿。」 阴冷提可莉小姐为了从我口中掏出最具决定性的那一句话而向我提问。看来是想听到我亲口允诺吧,真的是个片刻都让人大意不得的女仆小姐呢。 有二十四颗眼珠同事盯着我看。 这个时候我脸上浮现的究竟是苦笑,还是—— 「算是录取了。从今天开始就请妳多多指教了,提可莉小姐。」 我这句话是对着十二名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说的。 就在悠哉提可莉小姐高举食指向空中后,其他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也以她为圆心围成一个圈。 「合~体~!」 「「合体!!!!!!!!!!!」」 随着悠哉提可莉小姐那声有点脱力的命令,变成一团团不定形物体x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一个接着一个撞了上去,不就后即出现了祖母绿的女仆小姐——满面笑容的大尊提可莉小姐。 「那么就再次向主人打声招呼,往后还请主人多多指教!」 ——说实话,因为这样的景象对我的理智实在是一大考验,所以我决定今后要请她们避免在我面前合体了。 第2话 外来者、其他故事 啪啪,啪啪啪。 漂白得雪亮的床单、枕头套,充分吸收阳光的棉被,我现在正窝在这个被营造出来的柔软舒适环境中睡得正浓。这个时候,在我的脸颊上有个与其说是果冻,倒不如说是蒟蒻,像是被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拍打着。 「主人~请您醒醒,已经早上了~」 好像听到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叫唤着我…… 「嗯~再让我睡五分钟……」 在美梦过度朝着熟睡之门所在处走下阶梯的我,突然被一双强而有利的手抓住双肩,并在下一个瞬间被抽离了名为被窝的乐园。 「主人,早安。」 「……早啊,提可莉小姐。」 我的双肩感受到了提可莉小姐那双软q的手腕。 「……元乱世次,是头发啊。不对,应该是头发之手才对?」 话一说出口,我不禁有点泄气。没事这么会说话干嘛。 「主人应该已经清醒了吧?来来来,早餐已经准备好囖,有刚烤好的吐司、热狗还有炒蛋。色拉酱则是准备了掺有柚子胡椒的日式和风酱看看。」 提可莉小姐一脸得意,将变成巨型手掌的头发握成拳头后用力伸出大拇指。那副笑容灿烂到仿佛能够在背景看到「闪亮」二字。 「应该很好吃才对。不过提可莉小姐,在那之前。」 「是的,怎么了吗?主人?」 语毕,女仆小姐羞红了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可以先放我下来吗?一直被举在半空中别说吃饭了,就连想换衣服都没办法耶。」 「真是非常很抱歉,主人!」 提可莉小姐的脸瞬间涨得更红了。为了表现人类的情感,除了表情,就连脸色也会跟着有变化,真是丰富多变呢。应该说是mmorpg里面常有的表情图标功能真人版吗? 就像是对待易碎物品一般,轻轻松松将我举在空中的提可莉小姐头发之手小心翼翼地将我缓缓放回床上。 「还请主人趁饭菜还热着的时候下楼。」 大概是真的很害羞吧,提可莉小姐在迅速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快步下楼了。为了让睡到昏沉沉的大脑清醒过来,我用力伸了懒腰。看来今天也会是个美好的一天。 提可莉小姐做的早餐堪称绝品。烤得刚刚好微焦的吐司就像是算准了我会下楼的时间一样,我在上面放了色拉的生菜、热狗、炒蛋做成即席三明治来吃。这是我平常边看书边吃饭养成的习惯。 不过,我的神经还没有大条到跟别人面对面吃饭的时候还能够一头沉浸在书香里面就是了。 每天反复将女仆小姐烹调好的饭菜大口吃下肚,如果光靠这样的简单工作就能够过活的话,那当然是再幸福也不过了,不过我只是个与这种王公贵族般生活无缘的平凡小市民罢了。一介高中生的平日生活当然要上学,然后一整天会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花在面对课桌椅上头。 在我们用餐的厨房里面有一样一般家庭里面不常见的摆设——白板。这是在提可莉小姐到来的隔天紧急在生活用品店采买的,专门用来书写、贴上由我写给提可莉小姐看的各种生活指南,像是「两个分一起生活的基本规章」、「如何联络道上课时的我」等等…… 尽管会觉得照着老爸的安排走很不是滋味,不过距离我——新井泽透决定在日常生活接纳提可莉小姐这个超现实生物的日子已经匆匆过了数天。 即便真实身分是不定形生物,不过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所以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得先订立几条生活规范才行。 举个例子,像是进入浴室前一定要先确认里面是否有人在用,使用洗手间时也是一样(顺带一提,她也会用到厕所的)。 举个例子,对方不在的时候就不能随便进对方的房间。即使觉得对方就在室内,也要先敲门什么的确认一声才能进去。不过,早上叫人起床不在此限,或许应该说,求求妳把我叫醒吧,拜托啦。 除了这些看似平凡到不行的生活常规,还有三条——对呈现人形的异形不定形生物〈提可莉·利·泰克·泰克·利·路·利·提可莉·泰克·利·拉·路·拉·提可莉·泰克·提可莉·利·路·拉·利·提可莉·利〉,还有身为其「主人」的我,让我们得以在现代的日本泰平安生活下去的重要规定,而这三条规定也远比其他规范重要。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简直可以说是不可逾越半步的「纪律」了。 「其一、不论是屋外、屋内都要尽可能努力维持住人形外观。」 「其二、严禁在新井泽透以外的人类面前或屋外分身、合体。」 「其三、不随便增加身上的手脚,或是将它们伸长。」 大概就是这样。 说实话会订下这些几率,不排除有部分因素是因为有助于稳定我的个人情绪,不过也不全都是出自我个人的任性就是了。 就我来说,其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实现她「想以人类身分在人类社会中了解人类」的心愿了。 假使提可莉小姐还要继续在这个家里面生活下去,那势必会碰上有趣的事情、令人震撼的事情、让人高兴的事情,还有想要进一步了解的事情。而这些规定,就是要帮助刚开始学习的人类社会常识的提可莉小姐避免遭到怪异目光看待,并让她能放心尽情累积生活经验的「约法三章」了。 「……我好高兴,没想到主人为我们设想得这么多。」 在跟她这么说明后,提可莉小姐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祖母绿大眼睛,哽咽道说不出话来。这位不定形美少女明明想哭却努力忍不住让眼夺眶而出,这幅模样可以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啊! 「这样会觉得主人好像在说『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呢。每当想到前任主人苛刻的对待,我们就会向远古之印祈祷下一个主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看来这一切都没有白费呢。」 语毕,提可莉小姐就轻轻楼主我打印出来的「约法三章」。 「……可恶,太可爱了吧……」 「可爱,是吗?」 提可莉小姐耳尖地听进了从我的灵魂深处绽放出来的耳语。不过,她似乎没有听懂我句子里面的意含,将头发变成「?」的形状不解地微微歪着头。 看来她似乎没有自觉,当自己摆出这类的动作时也可爱到毁天灭地吧。尽管就日文来说可以理解语意,不过却还没有厉害到知晓「可爱」的概念能够跟什么样的东西做连结的样子。 尽管觉得难为情,但因为被迫而乖乖说明后, 「嗯,原来……我们很可爱,是这样吗?」 提可莉小姐一边用双手「啪啪」地轻拍自己的双颊,一边「嘿嘿嘿」地笑着。如此举止的破坏力应该强到永久冻土也会融化吧。在怦然心动之余,还会兴起一股想要守候在她身旁的感受。 「可爱……我又学会一样东西了。这个老爷没有教过我,所以『可爱』就是从主人这里学到的呢。 这种「可爱」就像是人类、猫狗的孩子与生俱来的外貌、举止,让人无法设防,害我想要去摸摸她的头。真是差点就要失控了。 然而,不管怎样,那已经是前一天的事情了。 吃完早餐的我开始准备出门上学。 其实这是久违的上学。为了处理好提可莉小姐的事情,放完连假后的礼拜四、礼拜五也被我找了各式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其实已经非常奢侈地将连假延长了四天。 尽管后半段也闹到没有什么连假的兴致就是了。 关于我有上学这件事情,我已经有跟提可莉小姐说明清楚了。 「主人平日都要上学,所以我们就趁着那段时间把家里面的事情打点好,之后就准备晚餐等主人放学回来,是这样吗?」 说实话,还是高中生的我其生活重心仍然是学校。至于不用上课的隔周六、日,还有假日、春夏冬三季会有的连续假期,我决定等时候到了再来思考。 「也不用一整天凈忙着家里面的事。虽然在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前不希望妳自行外出,不过其实妳可以过得悠哉一点,像是看看电视、睡个午觉之类的。」 然后,跟白板相同,我也在门口的黑色电话机旁置放的通讯簿上面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 我家里的电话是那种只会在复古为买点的餐厅,或是怀旧电影、电视剧里面才有缘一见的黑色转盘式电话。据说这是从老爸的老家来的,竟然不用插电就可以用,是个「只要电话线没事、能够跟电信局通话,即使是碰上停电也能够正常通话」的好东西。在现代,这台电话不仅兼具实用价值,据说也是相当有人气的古董收藏品。不过先不管这个,我想未来终究还是得帮提可莉小姐准备一只移动电话吧。我默默将这点记忆在脑海里的一角。 「讲电话的礼仪、应对方式就照我昨天跟妳提的那样。即使会出点小状况,大概也不会酿成什么大问题。所以就算是直接透过亲身实践来学习,应该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才是。只是要小心强迫推销,还有汇款诈骗的电话喔。」 「我明白了。电话真是方便的好东西呢,竟然可以不用倚靠心电感应就可以跟位于远方的主人通话。」 妳果然具备那种能力啊。差点就要碰到「脑袋在学校上课时突然传来声音」这样的情况了。好险好险,躲过一劫。 没错,提可莉小姐的知识还有许多偏颇的地方。为了度过平静的生活,看来有必要先下手为强。而我能做的,就是巨细靡遗地教会她在现代日本社会生存所需的各种常识跟各种工具的运用方式。很幸运地,对外头世界充满好奇心的提可莉小姐对「亲身实践初学知识、情报」这点也充满了热情。 「那提可莉小姐,我要出门囖。」 手拿用漂亮餐巾包起来的提可莉小姐手工便当,我穿上了被擦到黑得发亮的皮鞋。当然,这也是拜提可莉小姐所赐。我对闪闪发亮的光泽感到讃叹,并忍不住开始想象提可莉小姐究竟是如何运用她的身体将这双鞋……不,我还是别想那么多好了。 「啊,主人,请您稍微留步。」 就在我准备打开大门时,提可莉小姐叫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问,提可莉小姐的手已经搭着我的左半边脸。我可以感觉到在我的视线范围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动着,让我一方面想看,一方面又拒绝去看。 「哎呦,上面果然沾着线头呢,而且衬衫的衣领也有点歪……好了,这就没问题了。还有您还忘了带这个。」 语毕,提可莉小姐递了仔细熨过的手帕给我。在我将手帕放进制服裤子的右边口袋,提可莉小姐才说了声「好了!」,对我的装扮表示满意。 「请问主人大概会几点到家呢?」 「对喔……」 虽然没有加入社团,不过我是图书委员会的成员。 这是一个有利可图又能够兼顾个人兴趣的好选择,可以再我的学生记录当中留下「热心参与委员会」的评价,而且同事还能获得图书委员特有的「任选新书看到饱」的新书推荐权。 「因为今天不是我轮班,所以想应该是五点左右吧。」 「我明白了。我会在那之前结束购物的。等主人回来时可以先喝茶放松一下,请慢走,主人。」 提可莉小姐深深滴鞠了个躬送我出门。 刚放完厂家后的上学总会让人觉得心情郁闷,可是伴随着许久不曾在生活当中出现的一声「请慢走~」被送出门的过程,却让我的心情莫名地飞扬。我想当时的我一定是若有似无地预知到,自己的生活将会以这天为分水岭全新开始吧。 我住的东京都蜷川区位于品川区、大田区的交界位置。因为整个区被流入东京湾的美洲川相隔成南、北两侧,所以大部分的区民都统称美洲川以北的地方为美洲北,以南的地方则被称为美洲南。 在历经地震、战乱后,美洲北以车站为中心展开区域重划,成为一座附设电影院之购物中心比邻而立的区域中心都市。 至于美洲南,则是利用了江户时代留下来的旧东海道古风建筑还有美洲川的水运,开设了米粮、海产卖店,而且还留有江户长屋风格的住宅区、商店街这类充满着怀旧风情的景观。我住的房子和美洲川高中也都位于这个被美洲川分隔开来的南侧区域。 私立美洲川高中是在日本战后经济奇迹时成立的一般高中,被学生们通称为美洲高。每一个学年各设有三班,全校学生的总数不到三百人。而且人数还因为受到少子化风潮的冲击而有随着学年降低逐次递减的倾向。学校的位置就在距离我家徒步二十分钟左右的地方。 在距离早自习开始的前十分钟走进教室后,映入眼帘的是其他同学三两成群谈天说地,或是低着头滑手机的日常景致。 教室里面飘荡着一股礼拜一早晨特有的闲散气氛。高中生活也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同学们各自的兴趣、嗜好、定位也跟着浮出台面。 这也意谓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将进入最终调整阶段,不是臭味相投,那就是不相为谋了。 「早。」 轻声跟坐在入口附近对上眼的同学道早安后,我将书包放在换位子的时候选到,从窗户数过来第二排的最后一个位子,堪称是「人生赢家」的座位上。对向来注重「过着一如往昔平凡日常生活」的我来说,有时候也会发生一些会让人觉得困扰的事件。 「早~安,透。」 随着一如往常月儿的声音,今天〈她〉也向我道了早安。 坐在隔壁靠窗的最后一个位子,堪称是全班最佳座位的她,是个非常特别的人物。亚佐绘·皮博迪。她是一名日美混血的留学生。 在四月中旬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转学进来的亚佐绘,在做完自我介绍的当下,就已经对全班同学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惊人存在感。 在欧美成长而培养出来的随和个性,这样的个性通常会在这个时候发挥正面效用。不仅马上就跟下课时间蜂拥而至的女同学们打成一片,被她立体分明的五官和模特儿般修长身材吸引的男性同胞也是兴奋不已。整个校园瞬间就到处传满了从衣着状态下观察身形所臆测出来的各式三围数字。 不光是一年级,现在的亚佐绘·皮博迪在这间美洲高中里面的高年级间也是个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而这样的她会跟我成为朋友,大概吧,其契机其实非常单纯,就只是因为她的座位在我隔壁。 「嗨,请多指教。」 亚佐绘在转学第一天对坐在隔壁的我打招呼,即使说得比较保守,她也是个非常出众的美少女。细致的美肌似乎是遗传自母亲,不过细长深邃又微微上吊的眼尾、高挺的鼻梁、略大又有点厚度的嘴,还有脸部的轮廓,完全就像是一名白人。 宛如绸缎般细致顺滑的金发被分成左、右两束绑了起来,并垂挂在两边的肩膀上。这是在日本被通成为双马尾的显眼发型。 她讲话的音调是略低的女高音,而且讲日文时的发音也非常清晰。 这样的她之所以会对我比其他同班同学还要亲昵个两级的原因,就是我坐在她的隔壁——其实也不全然是这样。是因为在我第一天认识她时,在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坐在隔壁的男同学互动前,我就已经不小心先用流利的英语跟她东扯西扯的关系吧。 说是以后找工作会比较方便——其实也不尽然,这只是因为我迫切想看翻译进度很慢的美国作家新书,所以便苦读英文,并在国中三年级时考上了英检准一级所附带的结果而已。 她那个时候混合一点惊讶,又宛如发现什么新奇玩具般的淘气笑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忘掉的。 之后,我开始会跟她聊一些日常生活、跟兴趣有关的话题。 英文特别好这点只要一考试就会人尽皆知,所以先放着不管。在全班同学里面唯一知道我还有涉猎法文等其他语言的就只有她了。 「有享受到连假延长的幸福滋味吗?」 「放到后半的时候家里面发生了不少事,所以在精神方面没什么休息到就是了。结果就是一直足不出户待在家里而已。」 嗯,这样也不算说谎就是了。 「真是标准的茧居族呢,不过我也哪里去就是了,花了一整天在准备这东西。」 语毕,亚佐绘递了一本像是相簿的东西过来。 「喏,放假前答应你要带的祖国照片。我可是刻意挑选了高画质的印出来,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喔。」 「妳还这么费工夫弄成一整本相簿,真是谢谢妳啊。」 她的故乡是美国东岸颇具历史渊源的城市——波士顿,是马萨诸塞州的首府。 以马萨诸塞州为中心的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是在美国里面少数既美丽又古老的地区,据说至今还依然小心留有许多殖民地时期的建筑跟城镇景观。 尽管蜷川区跟位于波士顿北方的阿卡汉市互为姐妹市;不过对我来说,这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反而对孕育出诸如霍桑、奥尔柯特等知名作家的新英格兰地区怀抱着深深的憧憬。如果让我选择去美国旅行的话,波士顿一定是我的首选,再来就是成为「白鲸记」舞台的南塔克特岛了。接下来我会想尽情在新英格兰地区闲逛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为止。在跟她讲了这样的话后,亚佐绘就表示有一些她自己拍的照片可以让我看看。 「东海岸是个不错的地方。虽然我是在波士顿长大,不过我爸爸那边的嘉熙是来自马萨诸塞州的某个古都。好像土地、宅邸、纳骨塔都有,可是因为乏人管理,所以便随之荒废了。说句老实话,因为我们的祖先里面好像有很多坏人,所以皮博迪家在那座城市里面的名声听说糟透了呢。」 她露出刚刚提到的淘气表情邪邪地笑着。 「那可真是遗憾。我去的时候会代替亚佐绘帮妳扫墓的。」 「那就有劳了。话说回来,你有记得去看那部纪录片吗?」 「喔喔,那部吗?看了看了,很不错,不过感觉很糟。」 她是指专门播放历史纪录片的卫星电视台mrn在连假播出的节目。因为据说是几年前在英国西南端康瓦尔发现的遗迹首次上电视曝光,所以在放假之前有跟她聊到这件事情。 「在杂志上面看到介绍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不过上面真的刻有埃及的圣书体呢。也不像戴顿岩一样因为风化而无法辨识是什么文字,而是非常清晰的那种。」 「到这边还很精采,可是解说的人实在是烂透了。为什么这样竟然有办法跳到〈达南神族是古代亚特兰提斯人!〉的结论咧?我真的很想去打去问制作单位。」 「就是啊,而且还拿巨石文化跟留在英格兰、爱尔兰各地的原住民,以及克苏鲁神话的达南神族扯在一起,这个梗从几百年前就已经用到烂了好吗?这就跟主张金字塔是外星人来地球盖的一样老套。」 「明明原本是在讲古代埃及人似乎有来过英国的事情,为什么会被抬举到变成主宰该地的民族了?在查证遗传基因时,不就已经知道岛屿的克苏鲁仅仅只是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吗?——话说回来只要聊到和克苏鲁有关的事情,亚佐绘总是兴致勃勃呢。皮博迪是爱尔兰那边的名字吗?」 「应该……有混到一点点吧。不过,我也没有特别注意这点就是了。其实是认识的人里面有人对这方面的话题异常敏感,害我都被他传染了。」 那对身为一介凡夫俗子的我来说,能够跟班上极为醒目的亚佐绘交谈是一件相当不寻常的事。 即便如此,我仍然选择继续跟亚佐绘当朋友。尽管座位相邻是原因之一,不过同时也是因为她也是个少数能够跟我天南地北闲聊这类充满冷门知识话题,而且还得很尽兴的「稀有动物」。 亚佐绘·皮博迪。她对我而言是个充满刺激的人物。 随着宣告第四堂课结束的下课钟声响起,教室也恢复了原本的嘈杂跟活力。 各位正值成长期而食欲旺盛的高中生们久等了,午休时间来临了。 「ggp(黄金哥布尔出版社)的太平洋的恶魔鱼怪——哇啊!你看了啊?那本书不是为了迎合八〇年代排日风潮而写,而且内容还很过分,是讲一只章鱼形怪物袭击日本的故事吗?那本书冷到在美国也只有兴趣古怪的支持者们在看呢。」 「没错没错。当然这本书没有翻译成日文,不过我爸的书房里面刚好有那本书跟差不多翻译到一半的笔记本,因为觉得有点有趣,所以就拿着字典边查边看了。」 我不经意说出来的书名就像是一道美食般吸引着亚佐绘,让她忘了打开便当盒。 「妳再怪也该有个限度吧。那……你觉得里面写得怎么样?」 「……我是不排斥怪兽电影,甚至可以说满喜欢的,但那种失望的感觉不实际读读看大概很难体会吧。我还比较惊讶,妳怎么知道这本书呢?」 「我没有直接看过,该怎么说呢……有听说过以前认识,跟我有段年纪差距的人曾经协助构想那本书的之类的……据说是为了赚取资金用的表面工作还是什么的。好啦,c级恐怖小说的事情无所谓啦。肚子饿扁了,我们先吃午餐再说吧。」 看准我们两个人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坐在前面的小村兰跟斜前方的天津芳子将课桌椅搬了过来。她们是自然而然跟亚佐绘混在一起的女孩们。小个子又留着妹妹头的小村是个热爱恐怖、奇幻作品的图书委员,将头发剪得超短的天津尽管在班上也散发着独特的存在感,不过却是个怪胎,竟然是我身为考古学家的老爸的粉丝呢。 在我旁边的富良野安彦、金切英二也依样画葫芦将课桌椅并了过来,并打开了他们的便当盒。又胖又结实的光头男子富良野是个腕力出众的柔道社成员;长相不赖的金切是个重度宅男,他们也在开学后跟我处得不错。过去唯一硬闯我家大门,并将「新井泽家是魔窟」这个谣言流传给全班知道的人,剧场这两个家伙。 因为相当罕见,今天午餐前后左右的人都有带便当,所以便由亚佐绘那边的女生三人组跟我们这边的男生三人组并成了六人桌,展开了这段男女一起共享便当的时光。 「这样把桌子并在一起,感觉好像回到小学时候的营养午餐呢。」 「最稀奇的应该是总是早早就把便当偷吃掉的富良野竟然还有留着便当吧?」 小村似乎很喜欢像这样一起热闹地吃着便当。诚如金切所说,完全是运动型的富良野竟然会把便当留到中午再吃,这点也相当罕见。 「不要以为我老是都饿着肚子好吗?不过今天是有趁着在便利商店买杂志时顺便买了体能补给品就是了。」 「啊~难怪看你在第二节下课时一边看漫画一边吃饭团呢。」 知道原因后就突然觉得没什么了,天津兴致缺缺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凈是在说我,却没有在注意到这个家伙跟平常不一样吗?」 矛头瞬间转到我这边来。富良野一脸得意地指着我刚刚打开的便当盒。 「这么说来,透儿今天是带手工便当呢。平常不都是去福利社买面包,或是持便利商店买的便当吗?」 习惯将我的名字称成「透儿」拉长音的小村——通称「小兰」,别看她散发着一股春风般的宜人气息,脑筋却动得相当快。尽管一起开图书委员时经常受到她的帮忙,不过今天她的敏锐反应却让人不想感谢她。 「日式蒸饭、肉酱豆腐汉堡排、卤竹笋,还有日式高汤煎蛋卷。身为冷冻食品完全称霸记录保持人的透,妳为什么会带这么完美无缺的日式便当来啊!」 虽然富良野口口声声说自己只要能吃下肚就什么都行,不过却意外是个会在意菜色的人。竟然单看一眼就连用什么材料做的都知道,真是不能小觑。 「毫无生活能力的透竟然带着貌似手工制作的便当……莫非是女朋友做的!」 尽管我完全可以接受金切所说的「毫无生活能力」,而且也有自觉,不过可以请你不要从这边投出一颗没有半点变化的直球过来好吗? 「才不是这样……」 糟了,天津被这个我正打算随口带过的话题钓到了。明明平常很通情达理,不过这个家伙只要有碰上感兴趣的事情就会即刻参一脚呢。 「你们也不看看这个超费工夫的便当。爱……没错,没有爱怎么可能有办法做到这种程度。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呢。透儿,给我这个,我用我的配菜跟你交换……哇啊啊,真素好兹耶!」 小村用小动物般的敏捷动作将小汉堡排放在我的便当盒上,并很快地绑架了我的日式高汤煎蛋卷。他们算是少数知道我家中状况的同学。 显然是被我的手工便当勾起浓厚兴趣吧。 「来喔来喔,亚佐绘妳要不要?真~的很好吃喔~」 平常总是率先开人玩笑的亚佐绘,这个时候却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小村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用叉子叉起了卤竹笋递到她的面前。 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动员鼻腔闻了卤竹笋味道的亚佐绘马上拖着椅子移动到我的面前。 「咦……?」 还来不及感到讶异,她先将鼻子凑到我的左耳一带(嗅了两下),接着又将鼻子凑到我的衬衫领口(嗅了两下e)开始问起味道来。 「哇!等,等一下,亚佐绘!」 「哇!好大胆~喔。」 「透儿的身上有什么香味吗?」 我的身体因为过度惊讶而僵在那里,天津、小村则是兴奋地站起身并凑了过来。 至于亚佐绘呢,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四周围的声音,只是不停闻我身上的味道,而且好像还对我的下半身感兴趣——那、那里不行啊啊啊啊!! 我慌张将手搭到亚佐绘的肩膀上,在留意不要用力过猛的情况下小心将她推回原位。 「停停停!停下来亚佐绘!妳究竟怎么了啊?」 「透,你口袋里面有放什么怪东西吗?」 「口袋?嗯……喔喔,只是手帕而已啊。」 「这样啊……」 一脸惊奇的亚佐绘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并含糊交代一句大概是在讲「对不起喔,只是有些地方让我有些在意」这类的话后就直接陷入沉思。当然,对刚刚的冲动行为也完全没有说明原因。 我们的午餐时间就在这样有点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尽管十分庆幸没人再追问手工便当的事情,不过亚佐绘她那无法理解的失常行为却让我有些不安。 「她有体味偏好……是这样吗?」 虽然脑海里面浮现出这种「万一说出口提问后会被她笑着揍一拳」的下流答案,不过我随即否决了这样的想法。我下午上课的时候有好几次偷看她在做什么,不过金发双马尾女孩并没有专心上课,只是一昧地望着窗外景色。 「主人,欢迎您回来。」 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仿佛算准我回家时间的提可莉小姐出来迎接我。 「提可莉小姐,我回来了。」 家里面有人会迎接我回来。因为这件事实而感动的我又再次小声对提可莉小姐补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提可莉小姐的便当相当受欢迎呢。」 从我手上结果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后,提可莉小姐稍微露出紧张的神情。 「那、那个,请问菜色有合胃口吗?」 「合的很,虽然被同学们拿走一些,不过每个人都说好很吃,感动到不得了呢。」 「呵。」 感到不好意思而笑着的提可莉小姐回到厨房工作,大概是在准备晚餐吧,能够听见轻快节奏的剁菜声,还有用鼻音哼出来的奇妙旋律。 我看了白板一眼。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面浮现了「追加规定,不用准备便当」这句话。就像是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一样,我用力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好吃的便当本身并没有罪过,那可是在毫无滋味可言的粗茶淡饭后才终于获得的可爱笑容跟便当啊! 在这样的幸福之前,区区同学们的追问算得上什么考研嘛!我内心一边弥漫着诡异的兴奋之情,一边在心里面抱持着「要珍惜提可莉小姐那副喜悦表情」的鉴定想法。 ——放学后的教室。除了我以外没有半个学生。有参加社团跟委员会的学生们在这段时间大概都是各忙各的练习,或者是参加活动吧。海鸥社的学生们,则是在最后下课钟声响起的同事离开了教室。 独自一人站在被夕阳染红的教室,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位子主人已经离开的某个空位。我那又黑又长的影子正伸向那张桌子。 「——好在意。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我的确察觉到了那股不洁的臭味。」 在一片静寂中响起的是我的自言自语。因为球场距离教室有大一段距离,听不见运动社团成员们展开活动时的话语,黄昏时分的教室完全就是一片橘红色地带。 「光从这些还不足以下判断……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从某处传来了浑厚的男中音。 「明明放连假前还没有一丝感觉……那个便当,透的左耳、领口、口袋一带。我想只要用方法让五感变得更加敏锐,就应该可以获得进一步的情报才对。前提是透没有做出任何防护对策。」 光是把透这个名字说出口,就让我不甘心得咬牙切齿。 「想当初,他的确是在我初来乍到的时候主动过来接触的。原以为只是碰巧……难道我真的被他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给骗了吗?如果情况跟我担心的一样,那组织还真是用了一招迂回到不行的手段呢。」 「那么,要下手了吗?」 「这两天先观察情况再说。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所以打算在这个礼拜内解决这件事。也很好奇为什么事到如今才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我冰冷的视线穿透了身旁的无人空位。对没有过分期待日本学校生活的我来说,与「他」之间的互动的确带来了超乎预期的心灵抚慰。 然而,我的内心还没有那么容易动摇。 因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我的作风。 隔天的早晨比平常还要吵杂。 在下楼梯之后,有二只左右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横越我的脚边。不光是客厅,还有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状似忙碌地到处奔走,指挥官型的精悍提可莉小姐还有阴冷提可莉小姐也好像在忙些什么。 「主人~这是您的便当~」 拿便当给我的是悠哉提可莉小姐。因为身体缩小了,让便当盒显得莫名的庞大,感觉相当可爱。 「嗯,谢谢你。刚刚不是还是一个人吗?怎么又分成十二个人了?」 「因为将盘子全部重洗了~所以由大家一起洗会比较快喔~」 「原来如此,有劳了。」 打开书包、穿上鞋子后,我接着过悠哉提可莉小姐像是进贡般捧着的便当盒。 虽然今天也可能因为带便当而被富良野他们闹着玩,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对了对了。因为今天是图书委员会的轮班日,所以我应该会比昨天晚一点到家。」 「知道了~!主人~请慢走。」 「克尽职责,辛苦您了!」 「希望主人可以过得平平安安。嘿嘿嘿。」 阖上书包起身的我收到指挥官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各有特色的道别,其中似乎有个人说的话有点怪,不过这点就等我放学回家再好好确认吧。虽然没有看到那一群正在匆忙奔走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不过应该还在忙着工作吧。 正要出门的一瞬间,我慎重打开了家里的大门。因为要是一不小心让住附近的住户看到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就不妙了。 「那我走啰。各方面都要小心喔。」 一边听着背后传来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遵~命」」的回答,我动身前往学校。 「找?到了!」 其中一名士兵型提可莉小姐活力百倍地大喊。原来是紧紧依附在客厅餐桌下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被发现了。 「无论几次都一样,捉迷藏都不适合一个人玩啦!」 「对呀对呀!不管是谁当鬼,马上就会被找到了。」 「这也没办法啊,因为我们都是我们,所以不管躲在哪里都马上就会知道了不是吗?」 「就算分了身,我?们脑袋里面想的事情还是都昭然若揭呢。」 在衔接厨房、浴室的走廊上面,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正围坐成一圈讨论着「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是多么没有意义、没有建设性」这件事情。 「喂!就算是干完了活,妳们也玩得太夸张了吧!」 「唔?指挥官型真的很不懂得通融呢?」 「竟然连主人出门都敢不来送行,会不会有点太过松散了?」 「什么嘛,明明是指挥官型说自己要送行,并叫我们继续工作的耶。」 士兵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开始群起抵制精悍提可莉小姐。 「即便每种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各有差别,不过只要一合体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我们的能力还有许许多多有待发掘的真相呢。嘿嘿嘿。」 「我们都辛苦了?一起吃昨天买回来的果冻当作犒赏吧?」 「一盒十二颗的果冻对吧。有放在冰箱里面冷藏了。」 士兵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像合唱般争相赞成这个主意。 「怪了??」 第一个打开冰箱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出了声。 「只有十一个耶?」 「少、少了谁的份?」 「我们的都有写名字啊。妳们看,有写提可莉。」 「我们也有写啊,写提可莉。」 「那个,买回来的时候不是拿一个给主人了吗?妳们忘啦?」 「喔喔喔,对对对。可是这样的话就有一个人吃不到果冻了。」 一分队四人x三分队的小队,这不仅是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人数的上限值,同时也是能够让她们平均分成十二人的最佳数值。所以,要让所有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都吃到果冻的话,就必须要有十二颗果冻才行。 「合体吧!这样不就只要一颗果冻了!」 「就这么办!」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扪聚集到精悍提可莉小姐的身边准备合体。 明明只要等精悍提可莉小姐一声令卜就可以马上合体了,可是—— 「等等等。喂,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我是第十一个,果然我们少了一个人。」 「哎呀哎呀,真是真是,真的耶?」 「奇怪了,家里面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就算是分再多个身,竟然也会有身为群体的我们不知道自己所在地的事情发生呢。是不是跑到什么很远的地方了?嘿嘿嘿。」 教室会让人这么不舒服还是头一遭。这完全是因为隔壁座位的斜眼目光所致,不过为什么她的心情会这么差?我有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亚佐绘,妳身体不太舒服吗?看起来像是在忍耐什么痛楚一样。」 因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就试着自己主动出面搭话。如果不向我开口问清楚,只是用那种轻视的目光盯着看,就连我都要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没什么……只是在稍微提升五感的敏锐度而已,别放在心上。」 「?,可是一直紧皱眉头会留下皱纹喔,劝妳还是别这样比较好。」 「只要有其必要的话,无论漂亮还是难看我都会执行到底。这是我的作风。」 因为感觉到她的杀气似乎在瞬问提升了好几倍,于是我决定乖乖闭上嘴巴不说话。小村、天津都用比手划脚的方式向我傅达了「跟她说什么都没用」的讯息。想来他们两个的好意也被无情地拒绝了吧。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就是朋友们都能够理解不是我这边搞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了。 就在东忙西忙的当下,级任老师进来了,早自习时问开始。看到印有什么东西的单子发了下来,看来似乎是要进行志愿调查的样子。 「只要简单帮我填个毕业后想要继缵升学还是直接就业就可以了。虽然比较具体的志愿等到升上二年级再想也不迟,不过要是能在一年级的时候先想过一遍的话会比较吃香喔。」 「还早吧!」 「麻烦死了!」 「总之先填升学?」 就在班上同学喃喃抱怨的同时,我毫不迟疑地填上了「公务员」 三个字。尽管经济不景气、社会动荡让人看不到未来,不过至少公务员还算是个稳定的亮眼职业。 「剩下就只要交出去就好了吧……啊!」 在把自动笔放在桌上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小橡皮擦弹了出去。在桌上不断滚动的橡皮擦就这样直接掉到地面。掉的地方刚好是坐在我前面的天津、金切桌子的正中间,如果想捡的话,就只得站起身来了。 就在无奈地准备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书包里面有什么细长东西伸了出来,并整个人僵住了。 彩虹色的「那东西」 灵巧地变换形状,捡起了掉在地板上的橡皮擦,并轻快地放在我桌上,然后便再度消失在书包的缝隙中。 如果说不眼熟的话当然是骗人的,或者应该说熟悉到不行吧。我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胃正在抽蓄。 一等到早自习结束后,我马上拎起书包,一边用全身遮着避免被四周人发现,一边戒慎恐惧地打开了书包。 「会出现什么呢?会出现什么呢……」 士兵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正对着我挥挥手。哇?果然没错。 「……找?到了。」 「被发现了呢,嘿嘿嘿嘿。」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用拳头轻敲了自己的头。 「嘿嘿嘿嘿。」 我也对她笑了。也只能笑了。 提可莉小姐也万分不自在地吐舌对着我笑了回来。 「嘿嘿嘿嘿。」 「……妳在做什么?」 「这个那个,我们分身在玩捉迷藏,然后……」 「好,我知道了。不用说完没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就是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在找地方躲的时候发现了我的书包,觉得这里是藏身的好地方,于是便将身体压缩起来躲进里头了吧。每当看到指挥官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可以保有坚定自我的模样,就会突显出士兵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的想法、行动有些天真。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在书包里面站了起来,用仰望我的姿势不好意思地交错搓着双手。说实话,实在是可爱到令人困扰呢。 「主人,我们真的非常抱歉。明明是侍奉主人的身分,却反而给您添麻烦……」 大概是以为我会发脾气,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紧张到快把身体缩成一团,让我觉得她看起来更渺小了。看来创造出提可莉小姐的前任主人在她犯错时应该是严厉对待她们吧。 尽管对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同情心无限扩张了起来,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到背后传来朋友们压低的声音为止。 「透儿,你在跟娃娃说话吗?有吗?」 「穿女仆装的小女孩娃娃耶!好萌!」 「喔?原来你对布偶有兴趣啊。」 「正经八百的新井泽原来也有这样的兴趣呢……噗嗤!」 依序为小村、金切、富良野、天津的声音。我只差没有当场昏倒了。 不用看也知道,他们正用什么表情看着我笑。 一边感受到四人远去的气息,我揉了一下太旸穴。不过话说回来,莫名心情不好的亚佐绘没有在里头,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我可以轻易想象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八成会先将手伸进书包里面抢走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从头到脚好奇地观察个够,然后再用全班都听得见的音量高喊「谁想看新井泽带来的娃娃?!」这样吧。不对,她肯定会这么做! 「我们会在您身边的!请不要向社会大众的偏见屈服,振作起来吧,主人!」 讲出这番话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让人觉得很可靠。 可是啊,妳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凶吧。我带着谢意轻轻用手指弹了一下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额头。 「啊呜,好痛喔……」 泪眼汪汪的不定形生物。弹额头究竟能够对这个由万能细胞构成的集合体造成多大的损伤呢? 不过因为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摆明像是在欺负她,所以我选择闭上嘴巴。 「总之这样就一笔勾销了。」 「主人您真是太温柔了!前任主人只要有什么事情不太顺心,就会开始对我们的体细胞动手脚,或是想用催眠调教的方式让我们屈服,无视我们的自由意志呢!主人真是太宅心仁厚了!」 被夸赞到这种地步,自然也就气不起来了。在用手指擦起她眼中的泪水时,我的内心已平静下来。最后我的结论是,只要让他们再次体认到自己在班上的定位是「虽然有点博学,不过却只是个有常识的平凡人」,而且跟那四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变动的话,这点程度的小失败应该是可以补救的。 「听好,直到我回家前都不可以从书包里面出来。还有,如果能再变小一点的话会更好。」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点点头,用彷佛能听见效果音的感觉全身蓄力。不久后,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身体就缩到跟移动电话吊饰一样了。 「很棒、很棒。小心别被压扁了。」 在亲眼确认小不点提可莉小姐钻进课本跟铅笔盒间的小缝隙后,我再度阖上了书包的盖子。 「距离开始上课不到五分钟了。不快点不行。」 我冲出教室后马上用移动电话拨打自己家里的电话。 这个时候的新井泽家—— 「到处都找不到呢?」 「如果不在家里的话,那就是擅自跑出去了。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还有,大概是一股力量在妨碍我们心电感应呢。嘿嘿嘿。」 跑遍全家上下,从垃圾桶到浴缸的小缝隙都没放过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在客厅的正中央围成一个圈,互相报告自己的搜索结果。 然而,这只不过是确认了长达数小时的搜索行动白忙一场,失踪的提可莉小姐一部分已经不在家里了。 新井泽家的老旧黑色电话在这个时候钤声大作。 「有电话呢?」 「没办法了,之后的捜索就等合体后再想吧。」 「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让人种不祥的预感呢。嘿嘿嘿。」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们在精悍提可莉小姐的一声令下合体完成。尽管实质上应该是比平常的提可莉小姐少了一人份,不过外观看不出任何的破绽,看上去就是平常穿着女仆装的提可莉小姐站在那边。 「您好,这里是新井泽家。」 〈啊,提可莉小姐吗?是我啦,我,透。〉 「哎呀主人,请问怎么了吗?」 〈有只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不小心跑来学校,妳们没有发现吗?〉 我彷佛能够清楚看到电话另一头的提可莉小姐正用手摀住发出惊呼声的嘴巴。 〈总而言之,我会负责看好她直到放学回家,妳们不用担心了。我会尽量早点回去,那就先这样啰。〉 放回话筒的提可莉小姐用食指抵着下巴思考了几秒。 「这样还是会对主人造成困扰吧,而且这样也违反了分身的我们不能外出的规定。看来还是由我们去迎接我吧。是的,一定要这么做才行。只要在回程时去商店街买晚餐用的食材,时间也差不多刚好。不知道学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顺着浮动的心,提可莉小姐在厨房拿起老旧的藤编购物篮,而不是时下流行的环保袋。然后脖子上面一样挂了很有年份的超大零钱包。 「紧闭门户,小心烛火。嗯!很完美。」 提可莉小姐做出了许多根具有视觉功能的头发,将它们延伸得长长的。就这样维持站在厨房的位置逐一确认一楼客厅、书房,还有二楼透的房间等门户是否有关妥。最后关上瓦斯开关的提可莉小姐从后门离开家。 目的地是主人就读的美洲川高中。 「终于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啊。好久……真是漫长的半天吶……」 我抱着「肩上的重担终于减轻一半」的心情扭动着肩膀放松一下。 因为今天不好在教室里面吃午餐,所以我悄悄捧着便当盒、快速将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收进胸前口袋里面试着逃出教室。 但人算不如天算—— 「你今天也有带便当来学校呢。」 因为被亚佐绘搭话的关系,我错失了逃离教室的良机。不过,也有部分原因是担心从早上就觉得不寻常的她就是了。 尽管反射性用右手遮住胸前口袋,不过要是被她像昨天一样近身到处嗅的话,可能就会被她看到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也不说一定。 「这东西不是透自己做的对吧?是谁帮你做的啊?」 「妳问是谁喔,这个……」 「透之前不是有说自己一个人住吗?既然这样的话,这个超级花工夫的便当又是谁帮你做的呢?」 「那个是,那个?」 「平常都是买面包、吃便利商店买的便当吗?不会事到如今才突然说,这是隔壁的青梅竹马帮你做的吧?」 亚佐绘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这股压力是怎么一回事?对我的便当就这么感兴趣吗? 「亚佐绘,妳好像非常在意透儿的便当呢。」 拯救我这只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的人是小村。小村看着用一股奇妙魄力不断追问我的亚佐绘,眼中熊熊燃起了好奇心的火焰。 「怎么能叫人不好奇呢!那可不是用面包夹着花生酱、果酱,然后切几片水果放进保鲜盒里面而已,那可是超费工的纯正日式便当呢!透看起来像是那种会为明天便当预先做好准备工程才上床睡觉,或是为每周一次的除霉打扫拚上性命的人吗?」 我差点要脱口说出「妳真内行」这番话了。 关于我毫无打点常生活能力的传闻,看来已经被班上同学们当成一项既定事实了。流言的源头九成九是富良野、金切吧。 「身为姐?姐呢,倒是比较想知道亚佐绘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这次换天津用一张好奇到不行的脸庞凑近了亚佐绘。 「理由?呃,呃呃呃,就是啊,那个嘛!」 亚佐绘不知为何羞红脸,慌乱地回话。 「好?机会。」 我悄悄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走出教室。 在福利社的投币式饮料机买了一杯无糖咖啡欧蕾后,我发现自己犯了「将便当留在教室里面忘了带出来」的天大过错。 「干脆在福利社买面包解决算了……不对不对,不是已经下决心要跟这么寂寞的餐点说再见了吗?而且也很好奇今天会有什么配菜……看来还是得回教室一趟了。」 「主人,真的非常抱歉。」 因为从制服口袋探出头来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情绪相当低落,于是我拿起手机,用未通话的状态凑近耳朵。 这样从旁边看,应该只会觉得是在移动电话上面挂着比大的娃娃吊饰而已。不过对方比较细心的话,可能就会发现通话灯没有亮,所以可能会被误以为是会对移动电话自言自语的怪家伙吧。然而,即便这样,至少这样就可以自然地跟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稍微讲一下话了。 在福利社的某个大厅设有一个休憩空间,有准备能够供人用餐的长椅等设施。在刚好夹着大楼联络走廊的外侧也一样设有被长椅围绕的小池塘、茶室,于是我挑了池畔人烟稀少的地方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 「上午也都平安度过了,妳就这样乖乖地等到放学吧。我会帮你向家里的提可莉小姐求情,请她不要那么生气,所以不要那么沮丧了。」 说完话后将移动电话放回胸前口袋,我才注意到身旁的人影。 (糟了?被看到了?) 可是,我明明有打开移动电话装作在跟他人通话,而且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娃娃…… 「透。」 站在那里的人是亚佐绘。 她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严峻表情,额头甚至还微微冒汗。 「亚佐绘?妳今天也吃福利社吗?」 「尽管不愿意相信……不过真的是这样,吗?昨天的变化不过是个预告,没想到今天还直接将使魔送到学校里面……看来我被人看扁了呢。」 亚佐绘用一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语气好不容易说出这番话。虽然对因为做了什么而让她如此愤怒感到不安,可是不管再怎么想都没有半点头绪。 既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被她误会了。 「妳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把那么厉害的东西派来教室里面还有脸装蒜。不过现在的你跟那东西还有不少距离。干脆,就在这里……」 亚佐绘握紧右手,用空手道直拳的「蓄力」姿势,将拳头收向腰部。 直直望着我的亚佐绘视线像箭矢一样穿透了我。 接着——那是什么呢?亚佐绘的右拳出现了空气晃动般的现象,四周的光线扭曲折射了起来。 「朝……日……」 因为受到亚佐绘惊人魄力的影响,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放在胸前口袋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似乎也察觉到这个不寻常的状况,一直不安分地钻来钻去。就在这个时候—— 「喵?」 是猫。我的背后传来猫的叫声。或许是因为听见叫声吧,我感觉到亚佐绘的紧张情绪在瞬间瓦解,紧绷的空气也像是作梦般舒缓了开来。 「噗——啊。」 在吐出一大口气后,我回头一看。供客人进出茶室用的半人高入口前有铺设石砖,上面坐着一只黑猫。或许是因为察觉到我的视线吧,黑猫就这样从石砖通过大楼联络走廊跑向了体育馆。 「算你走运,捡回一命。」 语毕,亚佐绘随即转身背对我。虽然她的右手仍握着拳,不过却已经感受不到刚刚那股异常的气氛。不过,亚佐绘并没有去福利社,而是从大楼联络走廊走向刚刚黑猫消失的方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主人。」 躲在胸前口袋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一边环顾四周状况一边探出了头。 「刚刚啊,我感受到一股非常浓烈的杀气呢。」 「说杀气也太夸张了吧。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生气啦。可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半点头绪,所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那么,不会有危险啰?」 「不会不会。我差不多要回教室了,妳要乖乖保持安静喔。」 「遵命!」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再度变成移动电话用的吊饰。虽然只是为了不让身体产生动作而僵直不动而已,但若是小小尊提可莉小姐的尺寸,就可以扮演得维妙维肖了。 因为突发状况而浪费掉时间的我以急促的脚步回到教室。 正要进教室时,我因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停下了脚步。 是太紧张,还是已经累了……我好像看到不应该存在的幻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座位四周形成一道人墙,连绝对不可能在这里的女仆小姐都看到了。这很不妙,看来我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透,你在做什么啊?快点吃饭吧,吃饭。」 八成是今天也先偷吃了便当,买完面包的富良野闪过了杵在门口的我抢先进入教室。下个一瞬闾,富良野的身体僵住不动,然后—— 「有女仆小姐————耶!」 富良野响彻整间教室的声音让全班同学的视线集中到我这边。大嗓门富良野的声音让应该是来拜访我的人也跟着望向这边。 发现我的身影后,穿着访客用拖鞋在午休时间现身的女仆小姐——提可莉小姐热络地对我挥着右手。对了…… 「我忘记在规则里面加进不能来学校这条了?啦!」 后悔莫及,覆水难收。 那一天,我们的教室来了一位女仆小姐。 该怎么说呢,从我出生至今从来没有这么受人瞩目。 只是个英文比较好的平凡高中生——也就是我,竟然会发生有女仆小姐找上门的特殊事件。于是,我平凡的日常生活宣告结束,全新的未来就此展开—— (不对不对不对,这样的发展一点都不让人高兴好吗!驳回驳回!!) 我究竟要怎么做,才有办法从这条宛如游戏、漫画般的超现实故事路线折返回去,好让我的校园生活不会产生更多波折呢?这就端看我如何向班上同学解释「她」的存在了。 冷静点,冷静点啊透。 不管是深呼吸、在心里面默背质数还是元素周期表,不管什么都好,总之要先恢复平常心才行。这可是关系着我未来高中生活的重要一幕啊。 在我的脑内天秤中,左右两端各有写着「平安无事·平凡」跟「多灾多难·特别」的砝码,并以「高中生活」这个支点为中心,正岌岌可危地取得平衡。 「泰、提可莉小姐。」 「是的,主人。」 「喔喔喔喔!你们听到没?主人耶!主人堂堂登场了呢,真可恶啊——————!」 我平凡的日常生活在此宣告结束。 「家里面有女仆的高中生吗?还真是无法轻易模仿的设定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突然开始带手工便当,也是因为家里面雇了女仆的关系啊?」 「什么什么,原来新井泽有在带女仆小姐做的手工便当啊?」 「来来?请让我用手机照张相。」 「照张相?啊啊,照片是吗?请拍?」 说时迟那时快,教室里面马上开始此起彼落地响起按下数字相机、移动电话快门的声响。我脑中的天秤大大地倾向了「多灾多难,特别」砝码的一方。有些同学(主要是女孩子)还特别有心,拍照时还不忘把我也一起拍进去当成合照。 我现在好想马上把这群人的相机、移动电话都拿起来折成两半,或至少要将电子文件删除掉。一旦流传到网络上,图片文件就会轻易地用电子邮件扩散出去。 (……不妙,再这样下去就无力回天了。) 现在不赶快行动的话,以后就再也……! 「嗯?啊?嗯哼。好啦,大家暂且听我说一下。虽然大家好像都觉得家里面有女仆小姐似乎件是很棒的事情,不过根本就没这回事。真的没有喔,当然,她煮的饭菜很好吃,地也扫很干净,整个家总是窗明几净,即便用手指检查楼梯的小角落也是一尘不染,更别说是衣服,甚至就连毛巾、床单、枕头套都会每天换新的呢!」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对提可莉小姐的举止(?)说明得越仔细,包围着我的班上同学尤其男士们的表情就显得越狰狞。 奇怪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如果那么不想要的话,就把那位女仆小姐让给我们啊。」 「或者该说,给我!我也想要啊!」 「这是在炫耀……不对,已经在放闪光了吧。透儿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成为将邻近班级也一起卷进来的台风眼了。 「的、的确提可莉小姐是个优秀的女仆,这点我承认。个性也很好,人又细心。有点下垂的大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不仅像个可靠的漂亮姐姐,也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可爱少女。墨绿色的清纯女仆装跟雪白围裙也最适合她了……」 (可是她不是人耶?懂吗?你们这群人。)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硬生生咽下了那句已经从喉咙深处爬到嘴边的话。 如果现在马上大声说出来,提可莉小姐其实是在南极永久冻土下沉睡了一亿五千五百万年的古代超级生物,而且原本是一团泡在热水三分钟就变成人形的神秘物体,甚至连料理之类的也是将自己的手指变成菜刀、水果刀的形状在剥皮或是片鱼,真的名符其实的「手工料理」高手!而且手不够的时候,虽然也能真的增加手腕的数量,不过因为我说过不喜欢的关系,所以现在都是将头发当成像手在用! 如果这样讲的话、我就可以在学校里面获得解脱吗? 想也知道不会吧。而且,而且……啊。 我应该早就把她——这个超现实的存在当成是日常生活的一环了不是吗? 「提可莉小姐,请妳跟我来一下!」 最后我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虽然提可莉小姐说了「必须向大家打招呼才行!」,不过说真的,现在的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事。 我用开了惋惜地向提可莉小姐挥手、偷吃提可莉小姐手工便当,还有再多拍些照片留念的班上同学,钻过了从教室外拚命偷看里面情况的人墙,拉着她的手跑到了走廊。 「让开让开,借过一下!」 在午休这个学生一天里面最长的自由时间,我拉着女仆小姐的手跑遍了整座校园,尽管这样的我在之后会成为流传千古的传说,不过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一边拉着提可莉小姐的手穿过了大楼联络走廊,离开教学大楼的我一边暗自思考有什么地方没有人在。是要穿过网球场去运动场,还是走出正门离开学校呢? 图书馆、特别教学大楼……不行,午休时间不管哪边都是人。 ——这样的话,那大概就只剩那里了吧。于是我将提可莉小姐拉到位于体育馆跟武术场附近的后门一带。 在顺完气后,我确认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幸好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也没厉害到能跟到这里来。 虽然这个后门常在要去学校附近的便利商店时被拿来当作快捷方式用,但因为离教学大楼颇有一段距离,所以在午休即将结束的时间就没有什么人在附近。 「……提可莉小姐。」 有别于必须反复做深呼吸才终于有办法正常开口说话的我,跟我一样用相同速度跑了相同距离的提可莉小姐却看不出任何的倦意,只是一脸珍奇地看着校舍跟体育馆。 「这里就是所谓的学校吗?人比商店街还多呢。」 「提可莉小姐……」 「大家的年纪都跟主人一样吗?」 「提可莉小姐。」 「是的?」 她用讶异的目光望向我,顿时我心中的烦躁烟消云散了。 「不,算了……妳是来接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回去的对吧?」 「当然。事前就有约法三章说不能让我们的分身外出,所以想说主人一定觉得很困扰,而且我会在回程时绕到商店街买晚餐的食材,所以时间上也刚好。」 「说得有道理,那就拜托妳了。」 我放弃了多花点力气来叮咛提可莉小姐,或是其他类似的事情上。 而是决定保留一些气力,好在回到教室时有办法对抗严阵以待的同学们展开的质询攻势。我从胸前口袋拿出移动电话,好让她也能看到应该正抱着移动电话机身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 「原来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可以变得这么小巧呢。她有一直缩着身体不要被人发现,而且也很安静很乖,所以提可莉小姐也别太生她的气了。」 「主人?」 「啊?今天的事情就等我回家再说吧。」 「主人!」 「怎、怎么了?」 「移动电话上面什么都没有呢。」 「咦?」 诚如提可莉小姐所说,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身影消失得一乾二净。 「该不会弄丢了……吧。还是不小心掉了下去……」 来到这里之前都是一路拉着提可莉小姐的手使尽全力奔跑。从教学大楼穿过大楼联络走廊,横越设有福利社、图书馆的大厅,再从体育馆背面的小径绕到后门。如果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在过程中被甩飞出去也不奇怪就是了。 「这下糟了……得透过刚刚走过的路重找一遍才行。」 「在那边。」 「咦?」 「那边能够感应到我的气息,我一定在那边。」 「那个方向是……武术场吗?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在那里吗?」 我们高中会有一堂一周一次、从柔道,剑道里面二者择一的课程,只有男生必须参加。尽管没有体育馆那么大,不过因为武术场同时设有铺满木头地板的剑道场跟铺着榻榻米的柔道场,所以也大到足够让一整个学年的三个班级同时上课。 或许是为了通风吧,武术场的入口、窗户都是开启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极有可能为了避人耳目而跑了进去。 「虽然在家里、学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应不到我们的气息;不过这么近的话,就能够清楚知道了。」 跟提可莉小姐彼此点头示意后,我们往武术场的方向跑去。 这天的下午没有任何班级使用武术场。 想当然尔,里面没有半个学生。不过,在武术场特有的紧绷空气当中却有一对非人生物正在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站在铺着榻榻米的柔道场中央是将身高恢复原来大小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她将墨绿色头发分散成十根左右的发束,像是在海里面优游的花枝摆动着触手。 「请你出来!竟敢咬住从主人口袋滑落的我们的领口,将我们搬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口气相当粗鲁,有别于总是在家里面到处跑的幼稚感受,无论身心都完全处于战斗时的戒备状态。将开关从家务型切换到战斗型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正稍微显露出曾经与外层空间侵略地球之恐怖入侵者交手时的生物兵器一面。 「在那里?!」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朝着应该是完美死角的右后方放出数条头发之手。 「对处于战斗模式,全身重现视觉器官的我们来说,可以说没有什么死角呢!」 将最前端变成锐利针状的头发之手引发了碰撞声,插进了榻榻米里面。可是,敌人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要闪开的话当然谁都能闪,不过我们的头发可不是打一下就结束了。」 提可莉小姐的头发之手在插人榻榻米的瞬间变成了锐利的刀刃,一边用锐利的角度转向一边追踪敌人。 锐利的刀刃接二连三地划开榻榻米,精确地逼近正四处逃窜的敌人。 不过敌方也不是泛泛之辈。牠用强韧的后腿跳起,像弹簧般踢向墙壁,试着想钻进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怀中,不过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则是像已经看穿那诡谲多变的动作一样,将剩下的头发之手变成了平坦的盾牌,一边用这副盾牌卸下敌方的攻势,一边试图把盾牌当成武器来敲打对 方。 「颇有一手嘛……!」 「喵?」 以有惊无险之势避开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施展的追踪式发之刀还有攻防一体形的发之盾的敌人——黑猫,在翻身着地后短短叫了一声。 就像提可莉小姐并非寻常之辈一样,这只黑猫也不是普通的猫。 牠的身高跟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一样,差不多有六十公分高,已经有点像是黑豹那么大。尽管乍看下只像微大模型的可爱女仆小姐,不过因为在过招的时候毫不逊色,所以黑猫也似乎将提可莉小姐当成一名顽强的对手来看待。 「你跑的速度真的很快,不过战斗可没有简单到光是这样就能够获胜喔!」 在将头发之手从触手状态变成薄膜状态,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像是要遮住整个空间的窗帘一样紧密地覆盖住半座柔道场。这是为了一口气减少黑猫移动范围的手段。因为连出入口也被堵住,所以想要逃离这里的话,就只能强行突破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布下的天罗地网了。 然而,黑猫没有试图碰触这道膜,只是不断地往后退。 「没有主动碰触处于战斗状态的我们,这是个明智的抉择。一旦碰到,就会被缠住而失去行动力,然后只能任由我们摆布了。」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不断与黑猫缩短之间的距离,同时也改变了薄膜的形状,将黑黑猫节节逼到柔道场的一隅。那样的景象就像是个被逐步逼到角落的拳击手一样。之后只需要犒赏牠有如惊涛骇浪般的连续攻势即可。认为胜券在握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结束了黑猫!抓到你后,我要好好把带我到这里的理由问出来!」 语毕,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左手臂就像是捕鱼用的投网般散了开来,试图想捕捉黑猫。就在这个时候,黑猫大幅弯曲四条腿跳了起来。跳向了牠背后的墙壁一隅。然后—— 「消失了!?」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投网没有成功捉住猎物,朝着两面墙构成的角落纵身一跃的黑猫就这样穿过那里消失了。 「那只黑猫,跑去哪……后面!」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后方侦测用视觉器官捕捉到黑猫从背后逼近的身影。 刻不容缓,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后头部出现了变成无数刺针的发之手,并朝着黑猫的方向伸去。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口中的「毫无死角」并非谎言,不过黑猫却能够用脚踢向空无一物的「空中」轻易避开这些以直线轨道前进的剌针。 这是一场同为非人生物的战斗。 全方位无死角的不定形生物,还有能超越「角度」,将空无一物之「空中」当成立足点使用的黑猫,或者该说是外表看起来像黑猫的某物。总之不会是人类就是了。 「喵呜?」 就像是伸手要车马费一样,钻过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身旁的黑猫咬走了她右手的法国袖,并直接跑出了柔道场。 「啊啊?还我!」 咚咯!咚咯!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将展开成膜状的发之手迅速变成二只触手后朝着黑猫的方向放出,可是黑猫早已预知到了攻击,就直接这样往外逃。没有捉到黑猫的触手刺穿了剑道场的地板,在地面留下一个大洞。 「呜呜呜呜呜?你逃不了的!」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原想跟着追过去,不过随即停下了脚步。 「不行,差点就要破坏了跟主人的约定了。那只黑猫,下次见到时一定要好好教训牠一番,不过这次先放牠一马吧。」 「哇啊啊啊,这也太凄惨了吧。」 「主人!」 听到我赶来的声音,小不点提可莉小姐马上跳起身来摆出立正姿势。 看着有点变成战场遗址的武术场惨况,我不禁失声。 因为遭到划开而散乱一地的榻榻米山,铺着木质地板的剑道场也开了一个大洞。仔细看的话,还能够看到墙面各处也是伤痕累累。 被装饰在柔道场墙面的日本神龛就像是被短枪扫射过般坑坑洞洞,就快从上面掉了下来。 「这是……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弄出来的吗……」 「尽管能够用心电感应得知大概的情况,不过至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详细情况还是得等到合体后才能够确切知道。」 提可莉小姐展开双手,抱紧了跌跌撞撞跑向她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察觉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我转过身来,并用眼角余光瞄到仅仅出现一瞬间的彩虹色光芒。一定是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变成一团,然后跟提可莉小姐本体结合在一起吧。 「看来似乎是在这里跟某个对象战斗,对手是……」 「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下再听妳慢慢说,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我可没有自信被人发现在这里后还能够说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啊。」 我拉起了提可莉小姐的手逃离了武术场。因为午休时间也接近尾声,所以武术场也差不多会有人进来了。 约好在商店街碰面后,从后门送走提可莉小姐的我一边聆听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一边一使尽全力跑回教室。 总之我必须先用整个下午的上课时间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这样才有勇气聆听武术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一回到教室,马上就感觉到四周鼓噪了起来。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班上同学里面一定有不少人想要好好了解今天中午的突发事件「女仆小姐来教室」的前因后果吧。 迎接我回到座位上的是小村、天津、富良野,还有金切那副心里有数的异常灿烂笑容。 (好了,这下子有得解释了……) 明明不是我吃的,不过便当盒却异常轻盈。看来提可莉小姐今天准备的配菜应该都已经进了班上同学们的胃袋吧。尽管不晓得是谁吃掉的,不过这应该可以向对方请求赔偿吧? 在午休时有所异样的亚佐绘在瞄了我的脸一眼后就别开眼睛,望着窗户外面。 「好?了,大家就位?开始上课啰。」 等到负责教授英文的级任老师进了教室后,班上同学看着我的好奇目光也都慢慢移了开来。 级任老师在开始上课前告诉我们有事情要宣布。因为武术场遭到不明人士破坏的关系,所以暂时禁止出入。尽管听起来似乎还有叫警察来现场采证,可是应该没有人目击到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就是了。 (相信警察也不可能知道是单看外表像个娃娃般的不定形女仆小姐造成的,总之应该算是得救了吧。) 「啊?对了,新井泽,放学后记得来教师休息室找我一下。」 被级任老师传唤,这是我道辈子从未有过的全新经历。平常的话,当然可以用「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这句话来否定;不过若是今天的话,光是可以想到的理由就多到吓死人了。 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有想到必须这么快就向他人供出我预先设想好的说词,即我跟提可莉小姐之间的设定。 「她叫作提可莉小姐,是父亲老朋友的女儿。尽管好像是在澳洲从事家务助理的样子,不过因为她从以前就非常喜爱日本这个国家,所以便透过父亲的介绍暂时借住我家了。」 我用自信满满的口吻撒着瞒天大谎,至少没有显露出我内心的不安。 听完之后,对我家中状况有一定程度了解的级任老师反而觉得我的处境比较辛苦,或许还暗自做出了「或许他的父亲也是个麻烦人物」这样的臆测,这样讲似乎对老师有些失礼就是了。当然,从开学至今,我的生活态度应该也足以让他相信我吧。 离开教师休息室的我迅速做好了回家准备。必须跟提可莉小姐说的话跟必须问的事情已经堆得像小山那么高了。 尽管轮到我当班的图书委员会工作有拜托小村帮我代班,可是我也不得不硬生生吞下必须在近期内介绍提可莉小姐给她认识的附带条件。就这样,提可莉小姐的触手也开始或多或少伸进我的校园生活了。 远离看热闹的人群后,我坐在位于茶室旁的长椅上。这跟透在中午时坐着的长椅是同张。 从体育馆通往大厅的大楼联络走廊能够看见气氛庄严的武术馆。 警车一边转着车顶的红灯停在那里,而手臂上面套着写着「鉴识」字样臂章的警官也混在穿着一般制服的警官中搜查破坏武术场的证据。 「你们闹得还真夸张。」 我用双臂包住身体、交叉着一腿,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说道。 自言自语?不,不是。我不是一个人。 「虽然小了点,不过那可是曾经跟来自外层空间之侵略者〈那个〉对峙的生物兵器呢。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奇迹了。」 男人的声音回复了我的提问。四周仍旧没有半点人影。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是我让任何人暂时无法靠近这里的。 「身为我的使魔——堂堂侍奉皮博迪家的怪魔巴洛尔,竟然也副碰到烫手山芋的模样。你当然不会跟我说这趟是空手而回的,对吧?」 语毕,毛发有如丝绸般闪亮的黑猫呼应着这句话,从我的影子中现了身。 当然,这只被我称作巴洛尔的黑猫,就是将武术场破坏得惨不忍睹的两大罪魁祸首之一。黑猫将粗暴扯下的白色布料放到我的跟前。 「虽然已经固定成一块人畜无害的布料,不过这正是由原型细胞变成的。」 「那就是铁证如山啰。」 「妳那边又如何呢?不是在教室遇上本体了吗?」 「那股受到凝缩的根源之力……说实话,我直不停地颤抖呢。而且能够变成人的形状,那不是已经是领主阶级了吗?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我也曾经听过大导师西蒙的书里面有记载能够召唤那东西并当成使魔差遣的法术。透一定是组织的魔术师。好样的,竟然一直在欺骗我,我实在太大意了。」 「看来是过度融入所谓的高中生活呢,我的主人。」 可以感受到从巴洛尔身上散发出来的笑意。 「你是想说我安逸过头了吗?是啊,没错。都刻意跑来组织影响力会比较薄弱的极东岛国,稍微放松一点又会怎样?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到魔术的气息,还有使魔的气味。可恶,如果在这边吵起来的话,可是会被人以为我缠着透不放呢。」 「妳放心吧,亚佐绘。妳在这个班级已经被定位成一名相当在意透的怀春少女了。这间学校并不大,没过多久传闻就会像是星火燎原般传遍整间学校了。」 「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我对透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而且他如果还是觊觎我性命的组织魔术师,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忍不住提高了分贝。 「哼哼哼,当个万人迷还真是辛苦呢,亚佐绘。好了,如果那小鬼真的是组织那边的人,那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些曝露自己身分的事情呢?」 「说得对……八成是大导师送来的使魔到了,有了跟我们决一胜负的把握吧。我哪知道那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必须戒备的,就是明明透从开学就一直坐在隔壁,不过一直到昨天中午才发现他是组织手下的事实罢了。啊啊啊,真是太丢人了。」 一旦像这样说成了完整的句子,就有种遭到不甘心屈辱重重捶了一拳的感受。 如果使魔的味道没有确实处理好,就会在主人身上留下余味。若是不傲任何处置,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那等于是在向高阶魔术师们宣示说「来找我吧」一样。昨天的便当,还有透身上沾染的余味就是指这个。 不仅如此,甚至像是要炫耀一般,今天还将整只使魔本体带进教室了。 「是时候该付诸行动了吧?是要逃?还是选择战斗呢?」 「你也不想想以前凡是阻碍我去路的家伙最后都是什么样的下场。这次也一样。别看透那副模样,竟然能够让大导师授予那么高阶的使魔,最好是当成高明的剌客来看待比较好。可能没有办法像之前的追捕者一样轻松解决了……不过,就是这样,才更要在这个阶段下手为强。这可是向组织表明我方意图的好机会呢。」 「可是,那个使魔是……修格斯耶?」 巴洛尔的嗓音里面隐含着最高级的恐惧。修格斯。连那位阿尔哈兹莱德也敬畏不已的不祥之名。 「可是啊……」 我拿起巴洛尔带回来的袖子。 这是由原型细胞构成的修格斯一小部分。 「即便是修格斯,也不是完全无敌对吧。」 第3话 不回首的双马尾 「那里的我,是你没错!动作太慢!折返的速度也慢!挥洒汗水为主人卖命是理所当然的,女仆的工作就是要跑!快,快,快!别慢吞吞,这个又笨又迟钝的大乌龟!这副蠢样要怎么克尽侍奉的职责呢!」 「「「是?的?长官!我为垃圾,垃圾为我!」」」 「这个蠢货!扫成那样的话,别说会让客人摇头回家,就连主人也会震怒的!我们女仆要哭要笑也要等做完工作后的更后头!来吧,抬高声调!前进吧!全·军·突·击!」 「「「加油?!加油?!我们爱工作!」」」 随着精悍提可莉小姐不知道是谩骂还是口号的有力嗓音,士兵型提可莉小姐们正一边忙碌工作一边朝气十足地回话。 在这跑跑,在那跳跳。每当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小队全体动员开始做家事,平常安静的家里就会一下子变得吵杂起来。 这样的景象在最近的新井泽家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在客厅的椅子上面缩起腿来,小心别让自己成为「因为休假时偶尔会赋闲在家而被当成路障,像个浮萍一样找不到归途」的爸爸。在我的脚边有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将下半身变成彩虹色扁平状物体做着清洁地板的工作。 一开始时令人震撼的景象,如今也成了家常便饭。 markimg061 话说回来,精悍提可莉小姐扮演下级军官实在是有模有样。能够在进行这类需要总动员的工 作时发挥超群领导力的人,那就是她了。就我而言,倒是一直很担心她会说出「溪生战役也不过只是郊游野餐」这类的话。 (※注:battle of keh sanh,美军固守溪生七十七日,在越共的伏击、围点打援与步坦配合进攻下战至屁滚尿流,最终弃守,在空军掩护下仓皇撤退,留下死亡205人,美军和越共阵亡比例1:55~75这种可疑的记录。溪生战役是越战中最为惨烈而旷日持久的战役之一。详情请参考黑色行动,至于为什么这一段注释会这么长呢那是因为这是某眠写的,诶嘿~★) 「跑到这种地方避难吗?嘿嘿嘿。」 阴冷提可莉小姐从椅子下面探头出来。尽管 「很难从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 这点还是老样子,不过毕竟还是提可莉小姐。在像是捧起的托盘上面放着我的日式茶杯,里面装着刚泡好的绿 茶。 「很快就会结束了?,所以请您喝杯茶等一下?」 望向厨房的我发现了正在收拾茶壶的悠哉提可莉小姐,这茶应该是她泡的吧。不对,尽管我刚刚就一直在说「她啊她啊」,好像在讲其他人的一样,不过她们全都是提可莉小姐呢。 「今天好像做得比平常还起勤呢。」 「那当然了!」 站在我附近的一般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自信满满地说。 「这是自我们开始打理家中务事以来头一次有访客上门呢!当然连角落都要刷得晶晶亮亮,好迎接贵宾才行呢!」 访客——班上同学预定在明天上门拜访我家。 至于事情始末呢——好吧,这可能就得追溯到武术场变得惨不忍睹的那天了。 结束了沉重到恐怖的一天,等到累得瘫软的我穿过学校正门时,时间也到了日落时分。他我的目的地是美洲南商店街,跟绕道前往车站前购物中心的学生们恰好相反。道是因为跟提可莉小姐约好要碰面的关系。 在熟识的书店买了几本书后,我在蔬果店那里看到了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女仆装。墨绿色洋装配上白色围裙,脖子上面牢牢挂着惯用的心爱大零钱包。 看来正在买东西呢。 「主人,您回来啦。」 提可莉小姐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存在,露出尤其灿烂的笑容向我打招呼。 比预定时间还早会合的我们,想说散个步转换心情也好,开始往美洲川的方向走去。 美洲川沿岸的路没什么人,只有我跟提可莉小姐的影子落在柏油路上。在河面带起了无数涟漪的凉风正轻抚着我的脸, 「妳从白天就一直在买东西啊?」 「是的,在那之后还有先去对面桥头的超级市场确认售价才回到商店街。像是蔬菜之类的,往往都是蔬果店会比超级市场便宜呢。」 提可莉小姐似乎很在意她那又长又柔软的头发不停被风拐跑的模样。原来像她这样的不定形生物在变成人类外表的时候也会在意自己的打扮是否得宜呢。对我来说,诸如此类的细微发现总是让我觉得很新鲜。 「每次逛食品店就会发现许多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真的非常有趣呢。即使可以透过书本来一一记忆色泽、形状,不过有时候透过实际拿在手上感受那份重量、味道,就会有更多的新发现呢。该怎么举例说明好呢……」 「像是原有知识会在透过五官的实际体验后进一步加深印象这样?」 「主人说的是,感觉就像这样。料理也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呢。只是替食材加工,或是进行不同的搭配组合,就会变得更加?更加好吃呢。」 听完提可莉小姐的话后,我只能对她高强的环境适应能力不停咋舌而已。想来这应该是源自于她有如孩童般的纯真好奇心吧。 就连宛如人类的举止也比一开始来家里的时候还要进步许多。除了料理之外,现在似乎还开始在学习该怎么妥善平衡家中开销了。 在外面解决三餐其实比较花钱的知识、买菜自己动手做会比较省钱的知识、商店街的东西卖价比附近超级市场还经济实惠的知识。 就是这些经验的重重累积,才让提可莉小姐越来越像是个真的人类吧。在黄昏时分的回家路上,我跟提可莉小妲一起肩并肩走着。对长久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的我来说,明明这样的体验会让人觉得新鲜才对,不过我却总觉得有些怀念。 提可莉小姐走在我左手边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在稍微缓下步伐后,走不到十步,我就跟提可莉小姐肩并肩走在起了。 还是帮她提一下购物篮会比较好吗?不过要是提可莉小姐的话,一定会说「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而坚持不让我帮忙提东西吧。 就像这样,我思索和她有关事物的时间开始变多了。尽管要说是男女之情的话又有点不一样,不过这的确是有好感没错。如果现在有人可以窥伺到我脑里究竟在想什么,可能会因为太过于青涩甜蜜而昏过去吧。连自己都觉得,正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我真的很丢人。 突然间,持续保持沉默,一路上没有特别向我搭话的提可莉小姐突然止住脚步。 「怎么了吗?」 我们刚好走在衔接美洲川的桥与桥之间,一条长长的河边小道上。 描绘出和缓曲线的堤防一直朝着河川方向延续下去,这条路我们刚好走到一半。这是一条路灯间隔较长,即便是白天也鲜少有人通行的路。 夕阳的余晖微微染红了西边的天空,至于剰下来的部分,则是早被刷成群青的夜色。古时候的人们,将这个白天、夜晚交互邂逅的时刻称为「黄昏」。 自古以来,这个时候就被当成是人类与非人魔物相遇的灾祸时刻。 或许是感应到什么吧?提可莉小姐就像是猫咪般对着看不见的气息警戒,转向了我们走来的方向。提可莉小姐转动脖子,绿色的发丝在风中飘荡。而后,提可莉小姐的头发就像是开扇子般左右扩展,变成盾牌状的巨大膜片。 「主人,请您待在原地不要动!」 一这个时候的迫切语气跟平时截然不同。她做成的盾变成了半球体,就像是要将我跟提可莉小罾姐包起来一般覆盖住,就在这个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响,「某个东西」撞向我们。接着是足以撼动我们全身的强劲冲击。一开始我还以为有汽车撞了上来。 「提可莉小姐,发生什么……!?」 眼皮微微睁开的我瞬间就被提可莉小姐身前那个又黑又大的拳头吸引住目光。除了颜色有如焦油般漆黑外,感觉上就像是一般人类握起拳头来的右手。不过,那样的大小实在超乎常理,感觉就像是用来拆除大楼用的起重机铁球,或是巨大机器人所施展的必杀技。 不过,看来刚刚并没有完全将挡下来。黑色拳头仍在节节推进,并旦持续施压,还将维持着马步奋力挺住的提可莉小姐连同身躯慢慢地往后推。 或许她的头发之盾的确是铜墙铁壁,但和地面的摩擦系数并不是提可莉小姐能够控制的了。不过,提可莉小姐一点也没有慌乱,反而还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主人请放心。凭〈纽格塔(nyogtha)〉这种程度的力量,连想要弹飞我们一根头发都办不到呢。」 在这个瞬间,我看到她的懔悍面容有如精悍提可莉小姐一般。 对喔,她原本就是个不定形生物呢。明明处在这样的非常情况,但我的脑里却闪过了这样的 念头。 如果要用言语形容当时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情,这实在是颇为困难的一件事。 现象a。提可莉小姐的左手整个缩了进去,左边的袖子因而垂了下来。 现象b。右肩那带突然出现了新的凸起,许多的膨胀凸起就像是在管线一样沿着手臂往右手集中。很快地,提可莉小姐的右拳就膨胀成有如常人的七、八倍大小。 现象c。提可莉小姐的双腿朝着人类骨骼而言绝对不可能办到的方向用力扭曲不对,应该说像是弹簧般扭转。 在我眼前同时发生了a、b、c这三种现象。 提可莉小姐维持着以头发之手抵挡巨大压力的姿势,「仅只用腰部以下部分」倒退一歩,然后便利用这股「扭曲到极限的橡胶棒在一瞬间反弹回去」般的反作用力,将自己巨大化的右拳打向了黑色巨拳! 停顿一拍后,伴随着「咚?!」的巨响,美洲川产生了巨大的水柱。被提可莉小姐惊人一拳击中的黑色拳头在偏了准头后直接重重地打进河里。 而我就只能站在一旁呆望着这样的景象。 「……那究竟是什么?刚刚那个东西。」 在松开放在提可莉小姐肩上的手后,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样的话。 「我想恐怕是怀抱恶意的有心人士施予的魔术攻击。」 啊,又是精悍提可莉小姐的脸。 提可莉小姐的头发跟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原样。 她的衣服没有看起来慌乱不整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东西从购物篮掉了下来。这么说来,她的确看起来是用上双手,但又是怎么继续拿着购物篮的呢?或许只是我自己没看到,不过其实有用上第三只手吗?脱序的思绪是大脑混乱的证明。 经过一分钟后,我终于镇定下来。 「魔术?说到魔术,就像是火球、魔法导弹之类的东西吗?」 「唔?嗯,虽然有点不同,不过应该类似呢。」 这个时候时我脑中浮现的,是在小说、漫画、游戏里面常见的,在吟诵咒文后运用火焰、雷击等力量,被世人称为「魔术」的能力。 即使已经知道提可莉小姐这个超自然生物,也没有办法将〈魔术〉这个词汇直接套用在刚刚的经历上面。 不过,我确实有看到「那个东西」。当提可莉小姐接住黑色拳头的时候,那一带的柏油路像是被巨大铁槌敲碎般挖空,地面就像是有伤口一样,证明了刚刚经历的一切的确不是白日梦。 「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来不及等主人允诺就擅自采取防卫措施了。」 「不用放心上。提可莉小姐可是保护了我呢。都这种情况了,怎么可能还讲究什么规则呢。」 说来惭愧,这个时候的我完全处于浑身发抖的状态。尽管话还是有确实说出口,不过快要瘫软而发抖的双腿则是把这份恐惧传染给声音了,心臓也跳得快要破裂似的。不管一旁吹来的阵阵凉风,全身早已经被冒出来的汗水浸湿了。 「因为这条路平常比较少人在走,而且距离住宅区也有段距离,所以我想应该是没人看到刚刚的骚动啦……」 「方圆二十公尺内感应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也没有发现像是施术者的人。这位攻击者连衡量撤退时机的眼光也恰到好处呢。」 这时候一看,我发现提可莉小姐的头部出现了几条绿色丝线,朝着夕阳西沉的傍晚夜空延伸。相信应该是延伸感觉器官以查探四周状况吧。 「明明打破规矩出手战斗了,结果还是被可疑人士逃跑了。看来经过了长时间的沉睡,也让我们的感觉跟着变迟钝了。如果是那个时候的话,就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失态说。」 提可莉小姐心有不甘地咬着嘴唇。 「别沮丧嘛,提可莉小姐。你看,多亏有妳在,我才能够毫发无伤,这可是因为有提可莉小姐在的关系喔。这样不就好了吗?」 为了让提可莉小姐打起精神,我努力用开朗的语气讲了这番话。 我想,颤抖的全身应该也会因为非得在提可莉小姐面前展现出男子气概的关系而渐渐缓和下来,我还真是个现实的人啊。 听到这番话,提可莉小姐的表情也顿时从郁闷转为开朗。 「非常感谢您,主人……!」 一接着提可莉小姐伸出手来,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相当温暖,让我停止发抖。这究竟是为什么?尽管完全没有自觉,难道我自己有恋母情结吗?怎么现在才会这么觉得呢。 「刚刚那个究竟是什么啊?」 我再一次自问起来。 「就算有人用魔术攻击过来。他的目标真的是我吗?」 「很有可能。当然,目标也有可能是我们。不过,刚刚的攻击确实是冲着主人而来的。」 毫无皇碍铁口直断的提可莉小姐有着相当厉害的一面,让我有点害怕。明显对战斗相当熟悉的提可莉小姐,现在的她跟平日在家里面开心做着家事的模样可以说是差异甚大。 ——曾经有两次大规模战争。我们也被派了出去,许多同伴都因此而灭亡了。那是一场漫长又难耐的战争。 提可莉小姐的确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在回家途中想起了这段提可莉小姐诉说过的远古事迹。 「提可莉小姐一直都很冷静呢。明明发生了那种事,没想到竟然可以冷静地应对,这让人有 些课异呢。」 「呼?」地吐了一口气的提可莉小姐遥望着远方。 「之前曾经跟主人提过,前任主人是个很会使唤侍奉阶级的人。在人类诞生以?前,以?前就居住在这颗行星上面的人,那就是前任主人了。就在某个时候,以头部像是章鱼的大个子为首,从宇宙的彼端来了许多人,在各地建造了大城市。前任主人对此很不以为然,于是战争便展开了,我们也被大量派遣了出去……当成用来对抗牠们的兵器。」 尽管提可莉小姐的语气就像是在回忆往事一样,不过这故事的时间单位应该是「数亿年」吧。 即便是我那饥不择食看遍各家书籍所锻练出来的想象力,也还是有一个界限的。 「我们对物理性质的力量具有耐性,不管是火、水还是雷,都无法将我们歼灭。因为前任主人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就是以这点为要求的。」 「创造出提可莉小姐吗……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神明一样呢。」 「如果主人口中的神明是指造物主的话,那么主人的比喻并没有错。可是,与我们为敌的章鱼们拥有系统、原理都跟我们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能力,所以我们的许多同伴都被消灭了。因为海底火山的影响,那个时候海面出现了新的大陆,所以章鱼先生们便决定搬到那里去了。」 尽管总觉得这番话好像有在哪边听过,不过我刻意避开了这点,请她继续往下说。 「继章鱼先生后,从外层空间来了一群外表像虾子的外星人先生。我们也有跟这群虾子先生战斗。因为虾子先生们的科学技术非常先进,所以我们也打得很辛苦。这场战争就在交出北边的大一陆后划下了句点。」 「认输了吗?提可莉小姐所说的那位前任主人。」 「如果单就输赢而论的话,那应该算输了吧。因为前任主人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全部交给我们处理,自己则是过了好几亿年的松懈生活,所以也可能没有什么想要求胜的坚强意志吧。无论身体还是意志,前任主人都比远古的时候还要脆弱。我们开始主张侍奉阶级的福利,并群起发动劳动抗争的时机,正好也是在第一次地球大战的时候呢。」 「喔?。那外表长得像虾子的外星人现在还有在地球上吗?」 「这个就不晓得了。因为我们之后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总之,就是在历经了这样的历史后,我们开始侍奉了全新的主人“或许往后还会有什么强敌出现,不过为了主人,我们一定会打臝的!」 提可莉小姐可靠地挺起胸膛。尽管我嘴上回她 「那就交给妳们了」, ……不过心里面则是暗自想着「最好永远不要发生这种事情」。 跳跃空间来到其他场所后,我失去了平衡感,并觉得「彷佛踩不到地面」而感到不舒服。这样的不适感,就像是把「反复游玩团团转的超高速旋转木马、跑过崎岖轨道的云宵快车」 的感觉跟严重晕车时的烦闷感重迭在一起这样。 「呃?好像中午吃的东西从胃里面逆流上来了……使用j的角度逃跑真的很伤身体……」 「如果就可以确实逃跑的代价而言,这点程度的身体负荷算是小了吧。」 面对正在甩头的我,伫足在我脚边的黑猫巴洛尔,毫无人性地回了这样的话。 「是这样没有错。不过,因为在海的另端总是戒备对方来袭,所以比较没有疏忽这类的防范工作,不过也没有碰上这么紧急的情况就是了。」 「追根究柢,j的角度是大小姐祖先们领悟出来的术式。明明就血统来说应该是很适合使用才对,不过竟然会因为异次元变换而头晕目眩,实在是太丢人了。」 是的,这招名为「j的角度」的术式是皮博迪家代代相传的秘技,能够穿过某个特殊角度进行瞬间移动。只要预先设定好当成出、入口的角度,就可以口气跳到相距甚远的空间。 再怎么说,因为这是招用人类血肉之躯强行穿过异次元的蛮横招式,所以在使用之前当然都要先和道具、药物倂用来保护身体。不过,要是真的碰到紧急状况的话,当然就来不及做这些事前准备工作了。 「不管怎么样,能够平安回来已经算是侥幸了。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尽管有点性急,不过无论是就施术者的角度来看,遍是从大小姐的个性来看,今晚的行动点都不令人意外呢。」 「别叫我大小姐?啦。」 我知道,这是借题发挥。我自己也很讨厌这样讲。 「只要没有获得相应的结果,这样就是很大的失败。这么来,他们也定会开始提防了。哎呀,真是的!竟然有办法接住我的〈鞑靼黑拳〉,而且还把它弹飞出去!」 〈鞑靼黑拳〉。也就是刚刚拿去对透跟非人生物女仆打出的拳头,是我擅长的物理攻击术式。曾经有位名叫塞奥菲勒斯·韦恩的施术者撰写了「真正魔术」这本书。组织先贤将记载在该书中的这个术式加以改良,并应用在寘际战斗中。 位于亚洲北方某处的洞窟里面有个通往异次元的出入口,而鞑靼黑拳就是「透过这个异次元之门将有时被称为神明的存在传唤到三次元空间,并与自己的拳头重迭起来直接攻击目标,藉此重创对手」的大绝招。就魔术而言,这个招式稍嫌直接了点,不过却跟我的个性莫名地契合。 「咚!」一声,我踢飞了屋顶上面的栏杆。因为学校屋顶平常禁止学生们出入,所以我常把这里当成黄昏之后的紧急避难场所。 我位于蜷川区的住处在开发计划喊停后一直被闲置,是个已经有半像是无人地带的美洲北郊区。 因为想说也许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所以便用了还在美国时留下来的冬眠公司名义租借了一整栋的住商混合大楼。 父母亲因为工作关系来到日——亚佐绘·皮博迪表面上遵循着这样的设定,住在那栋大楼的其中一个套房里面。为了以防万一,这边的套房都有施加「不容易让魔术效果显现出来」 的特殊处理,所以不太适合在这样的时候使用。 「如果那个小鬼真的是魔术师的话,那就代表他直在隐瞒身分,并潜伏在妳身边等候机会到来呢。」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他却连使魔那么重的味道也不遮掩下就直接在我面前出现,而且还像是在炫耀般将整只使魔派到了学校里面。这算是胆大包天呢?还是我被人看扁了呢?」 正在咬牙切齿的我,从臼齿深处传出了刺耳的磨牙声。 「也有可能他本来就想藉此让妳失去冷静。这代表了他既工于心计、慎重行事,而且对自己相当有自信。这个小子还真是难缠呢。不过,他为什么会等那么久才行动,这点反而让人有些在意就是了。」 「明天从这边试着放饵看看吧。因为有今天的事情,所以对方也定会有什么动静才对。或者应该说,今晚要提高警觉才对。」 「是指他们会袭击我们吗?」 「小心为上。你也看到那只使魇伸出来的触手吧?天知道那个东西的有效范围是不是也有包含这里呢。」 越是细想,要做的事情也就跟着越多,让我的头不禁跟着痛起来。我用双手的食指搓揉了太阳穴。 「总之得加强家里的结界再重新布下陷阱了。而且也要思考明天开始该怎么应对他才行。为了薏清状况,明天还是会照常上学,不过还是得暂时熬夜阵子了。尽管组织最底层的走狗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我倒是承认那股『特地跑到极东之地布局』的毅力就是了。如何?能够感识应到那家伙的力量吗?」 巴洛尔朝着美洲川的方向竖起耳朵。 「嗯,看来那个东西张开的触手之网没有伸到这里,而且也没有感应到什么强烈气息。这次应该还是先以主人的自身安全为优先吧。」 「那么我们也按兵不动吧。至少,对了,至少要等到学校的灯全部熄灭为止」 即便已经入夜,学校的各间教室还是亮着灯。想来是忙着批改考卷、进行字处理的老师还留在教师休息室辛勤工作吧。另外,社办大楼、体育馆、操场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人的气息。 「看来会是个漫长的夜晚呢……」 「我们在住家四周布下了用我们细胞制作出来的防盗装置了。因为这样的话监视体制堪称万全,能够同时应付魔术性质的攻击、干扰,还有物理性质的攻击,所以在家里的时候无须担心,还请主人放心喔。」 就在我正啜饮提可莉小姐泡给我的日式焙茶时,她似乎正一边进行着对抗神秘袭击者的准备工作。尽管嘴上说着 「战备等级进入m级」 这类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不过可能是受到电视节目或什么的影响吧。 「简而言之,因为提可莉小姐的努力,所以这个家应该很安全啰?」 「赌上女仆之名,即便需要将我们的能力发挥至极限,我们也会保证主人安全无虞!」 提可莉小姐以使命必达的表情拍了自己胸脯,胸口稍微晃了一下。因为原本就是果冻状,所以质感也非常完美。 「可是——」 她的音调降低了几分。 「可是?」 「要是主人外出的话,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如果主人可以一直待在家里,或是让我们随侍在侧就好了。」 我明白提可莉小姐想说什么。在没有搞清楚攻击者的身分、用意之前,相信她应该不希望我片刻离开其视线范围吧。 「所以呢,这里有个提议。当您上学时,就像今天这样,由我们其中一人随行在侧,不知道主人意下如何呢?尽管这样有抵触规定,不过只要带着我们去,就可以在学校里面保护您,而且万一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够马上知会我们了。」 说实话,现在我脑海里面还盘旋着因为提可莉小姐登场而引发出来的大骚动,实在是很不想接受这项提议。不过呢,尽管已经没有当初那么震惊了,不过河畔事件的恐惧感依然让我记忆犹新。 「看来没有办法了。在事情还没解决之前,提可莉小姐的提议可能会比较实际一点吧。」 于是我在白板的生活规章上面又追加了新的项目。 「其四、当情况紧急时,允许提可莉小姐自行弹性解读、应对,不受一至三条的限制。」 「差不多是这样吧。」 「谢谢主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保护主人到底的!」 不管怎样,这都是年长大姐姐所讲的话。跟什么保证相比,充满自信的这番话最能够消除我的不安。 「呼啊?」 心中的大石头一落地,睡意就顿时涌了上来。身心囤积到不能再囤积的疲劳似乎化为睡魔袭击而来了。 想想今天是从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捉迷藏骚动拉开序幕,接着是提可莉小姐初次到校参访,接下来末还遭到神秘人士袭击,真可以说是好戏一波接一波。泡了热水澡彻底放松后,我宛如一滩烂泥一觉到天亮。 「呼啊?」 隔天清晨。坐在睡饱之后享用一顿丰盛早餐的我隔壁,金发双马尾同学打了一个世纪大呵欠。像这样不检点的亚佐绘还是头一次看到。 她的头发看起来很蓬乱,两边的马尾也绑得一高一低,眼睛下方还浮现了清晰的黑眼圏,一看就给人一种「好好的美貌怎么这样糟蹋了」的感受。 「亚佐绘早安,妳昨晚熬夜吗?」 放下书包向亚佐绘打招呼后,她用对不起焦距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突然绷起了想睡的脸站了起来。 「透,新井泽!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有听没有懂。我用疑惑的表情望向了突然起身的亚佐绘。怪了,我昨天有跟她约定什么事吗? 「……我们应该没有事先,约好,对吧?」 「……啊,也对。嗯,是这样没错。对不起,因为某人的关系害我一夜没睡,导致记忆有些错乱了呢。」 亚佐绘一边这样说,一边用彷佛在诉说着 「都是你害的」 的危险眼神看着我。我开始有点,或者应该说相当担心她了。 ……亚佐绘好像这礼拜起就一直有点不太对劲呢?正想向她这么说的时候,朋友们凑了过来。 「你看?是真的吧。别说是刚洗好了,还有仔细烫过呢?」 「这么干净的透才不是透呢。」 「区区一个高一学生竟然有女仆叫主人,还想说是哪部漫画的剧情呢?」 一气氛突然就热闹了起来。看来他们正在聊提可莉小姐的话题聊得很起劲呢。 「哼哼哼,新井泽同学,请容我向您道贺。」 不知为什么一脸得意的金切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眼镜。 「道贺……要道什么贺?」 「就是犯桃花啊,犯桃花。如果用专门术语来形容你现在的情况,那就是犯桃花了。只要有满足所有的先决条件,别说是坐在隔壁的转学生,甚至将大姐姐类型的女仆小姐一起把到手的后宫路线也有可能达成呢!」 「那是什么鬼。」 「你还不懂吗?」 金切夸张地耸声肩,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姿势。 「那就由我金切来为身为杂学通木头人的新井泽透浅显易懂地开示一下吧。听好了,尽管第一个发现便当的人是富良野没错,不过对你的穿著打扮表现出过度反应的人可是小亚佐绘呢。」 明明是个帅哥,不过兴趣却很宅的金切,有时候他会进入这样的模式。平常的话肯定会受到亚佐绘强烈的物理反驳说 「不准叫我?小亚佐绘!」 ,不过她可能真的很想睡吧,仍旧是跟刚刚一样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 「还有就是女仆小姐的那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当提可莉小姐来教室找妳时,小亚佐绘可是马上从教室飞奔出去呢。就在跟我们打听到你的所在位置之后?呢!怎么样,以上种种迹象都显示出『小亚佐绘已经对与你衣食住息息相关的提可莉小姐感到相当在意』这个惊人事实呢!如果真要说这意谓着什么的话!」 金切伸出食指,笔直地指向我的鼻子。 「剩下的部分,我希望从你——新井泽透的口中听到!」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 这已经不是金切、富良野第一次怀疑我跟亚佐绘的交情,并像这样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什么了。不过这也难怪,拥有金发留学生这种特殊身分的女孩子,还有乍看之下除了 「平凡」 之外什么都不是的普通男孩子,每天这两个人都状似亲昵地在交谈,也不能怪旁人会往那方面猜想了。 「搞不好真的像金切所说的一样喔?亚佐绘想必是受到了自己没有办法理解的莫名苦楚,所以才会受不了而跑出教室的。大概就是……我不懂,为什么只要看到透的便当,我的心就会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痛呢!透跟提可莉小姐可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啊!啊,剪不断理还乱,我心中这份痛楚究竟是什么呢这个样子吧。啊哈哈哈哈哈!」 连只要听到有趣话题就无法不跟着火上加油的天津也跑来凑热闹了。尽管我不清楚一开始是怎么样,不过他们对我跟亚佐绘的关系倒是相当清楚呢。像这样不负责任拿出来大声嚷嚷,已经是有如亲密关系的展现了。 金切们大概也有察觉到这几天围绕在我跟亚佐绘之间的莫名紧绷气氛吧。所以会像现在这样当一成玩笑话大声起閧,不正是为了我们两个着想,想帮忙缓颊一下吗?我是这样想的,我很想这么想……应该可以这么想吧? 因此,我下定决心抱持被当成小丑的觉悟,顺势搭上他的话题。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当然就是因为我也真的有点担心亚佐绘吧。 「啊?那个,什么嘛。你的意思是亚佐绘对我有点在意,是这样吗?」 好像有看到将脸埋进桌子里面的亚佐绘一瞬间竖起了耳朵。这是好现象。金切连点了好几次头表示肯定。 「没错没错,就是因为得知提可莉小姐的存在,所以亚佐绘这几天才会闷闷不乐呢,明智先生。」 想说是在玩侦探游戏,不过曾几何时已经在上演怪人二十面相了。 「说到底,明明就有个女仆小姐在身边,不过透却很不上道呢。」 「要再春心荡漾一点?更想入非非一点啊?」 吵吵闹闹纷纷嚷嚷。就在气氛转换得还不错的时候,钟声响起了,级任老师也走进教室。四个人回到各自的座位,即兴剧场也随之落幕。那么,不知道成效如何呢? 「喂丨老师来啰,亚……亚佐绘?」 不知道为什么,亚佐绘的脸颊、耳朵红通通的,用一种非常犀利的眼神瞪着我。她的视线异常地有魄力,彷佛在控诉「就是这个家伙害我心情超差」一样。抱歉了,大家。看来是造成反效果了。 看向小村后,发现她正竖起拇指对我表示「别在意!」真是没办法。这天亚佐绘仍旧维持着那副有别于平时的怪异模样。 帮亚佐绘捡起了更换教室途中不小心掉落的讲义后,她突然朝着侧边滚了出去,然后就这样摔下楼梯。 这样的情况在我收到电子邮件、从胸前口袋拿出移动电话时最为严重。看到我的移动电话后,一脸惊恐的亚佐绘竟然在下一秒踩在椅子上面直接跳出窗外。她就像是想要逃离某种危机一样跳过教室的窗户,然后就这样满身尘埃、土石滚了出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普通人来说,我的移动电话应该就只是挂着可爱吊饰吧。 「就是说呢丨」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也赞同我的想法。 于是,在午休结束前,亚佐绘不是因为幻听而瞪着我,就是一直做出宛如艺人般过度勉强身体的夸大反应,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即使因为担心而想向她搭话,不过因为总是会被她用全身表示拒绝,所以我也只能心惊胆跳地看着她泛着淤青的手背、小腿,还有贴着绷而惨不忍睹下巴束手无策。 既然这样的话,我只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总之不管她吧。可是,要是她真的有困扰的一 话,我还是很想帮她。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鲔鱼蛋色拉三明治跟吉士核桃面包!还要咖啡牛奶!」 随着代表午休开始的钟响,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在福利社买好午餐,然后直接坐在位于操场角落的长椅上面。 「可恶!那应该也是他想将我逼到绝境的其中一项诡计吧!这个下三滥的男人!」 在事先看过四周没有人后,我马上吐出了憋了一整个上午的闷气。透与其他人聊天而开始的天,这怎么看都像是最新的精神攻击手法,而我的神经也正分分秒秒被这招凌虐着。 「虽然这个座位的顺序是由学校那边安排的(我吃我吃),不过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动手的家伙就坐在隔壁(我喝我喝),还不时会瞥几眼观察妳现在的情况我吃我吃,那真的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啊!(我喝我喝)」 一边以惊人气势一吐为快,一边也没忘了继续用餐。核桃面包很快就消失在我的五脏庙里面,被咖啡牛奶冲了下去。现在想起来,之所以会化悲愤为力量充满食欲的原因,必定是身体正在渴求着燃烧用的能量吧。 「在日本有句俗谑叫做『被熟丝勒住脖子』。嗯,妳现在的脸就像被煮熟的丝线勒住脖子一般。熬夜强化用来抵御魔术的结界,还有防止袭击用的各式机关。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话,想必内心一定会觉得空虚吧。」 只是从我脚边影子探出头来的巴洛尔,他所说的话进步刺激到我的神经。叫这个家伙竟然在我夜没睡,而且还得上课的当下躲在主人的影子里面睡大觉。哼,罾砠来精神不错嘛。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巴洛尔咧着嘴窃笑。 「原本以为没有在晚上突袭是为了埋下伏笔,好在隔天上学途中袭击轻忽大意的亚佐绘,不过看来并不是这样呢。不过有点倒是挺明白的。看来那位少年并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下卷入其他民众直接开战呢。」 「明明就小心谨慎到会将使魔缩成手掌大小随身带着走的程度耶。就魔术师而言,这样还真的是不符合逻辑呢。」 「如果就这点而言的话,大小姐似乎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别叫我大小姐?啦!」 极尽讽剌地嘲弄我的天真后,巴洛尔就这样跳上了长椅,并在我身边将身体缩成一团。 「你是想说很天真对吧?这点我知道啦。」 「妳是指那个小鬼吗?还是我的主人呢?无论是哪一边,对我来说都相当有意思呢……那个辅鱼,我就不客气了。」 巴洛尔灵活摆动胡须,指向了放在我大腿上面的鲔鱼三明治。 「那个有加美乃滋,口味偏重喔?」 语毕,我忍不住嘲笑起自己刚才的发言。尽管外表看起来像只普通黑猫,不过这不过是巴洛尔的伪装而已。明明身为施术者的我早就知道光靠肉眼、耳朵察觉的内容来进行判断有多么恐怖。不过就算这样,有时候在面对相处多年的使魔时,还会让人觉得像是在看待普通的猫咪呢。巴洛尔灵巧活用鼻尖的部分将鲔鱼三明治的吐司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吐司、小黄瓜眼,直接开始舔取包在里头的鲔鱼内馅。 「我才不是为了补充养分才进食的,不过是喜欢这廉价鲔鱼跟美乃滋传出来的香气,还有舔起来的触感罢了。要是这种辅鱼三明治不是透过手工制作,而是在工厂里面用机器大量生产的话就更好了。」 妳这个家伙,这样的扭曲个性完全无法让人相信是神话里面的传说魔物。就某种意义而言,我们两个可说是同志呢。 吃完蛋色拉三明治后,我用力捏扁了已经喝完的咖啡牛奶铝箔包。 今天的我看待目前的状况已经比昨天还要单纯,而这也意谓着,在我内心深处已经想好了今后所要采取的方针了。 「透‘新井泽是个会扰乱我心思的人。也就是说,他是我的敌人。这是我的本能,是比知识、记忆、魔术还都位于更深处的自己打从心底告诉我的。如果他想要采用这种互相消磨对方意志的阴险把戏,那我就要直捣黄龙,早点做出了结。」 在我放学回家,即将要抵达自家大门的时候,移动电话传出了接获新邮件的钤声。那是在以一前流行的老游戏中当拿到宝箱时响起的效果音。 「嗯?还想说是谁,原来是亚佐绘啊。」 打开收件匣,看到的邮件写着「关于那套平装书」的标题。 内容主要是说她想跟我借之前聊到的那套ggp发行的低俗平装书「太平洋的恶魔鱼怪」系列。 「要来我家拿?真的想看那种书喔……」 她的意思是因为想趁周末的时候拿来看,所以要直接来我家拿。附带一提,明天是礼拜六,不用上半天课,而且学校也休息。尽管不了解她是从那部冷门小说的哪个地方查觉到这本书的价值,不过她在那个时候的确对这部小说很感兴趣没错。 如果是在连假之前,通常我会当场婉拒。因为就各种层面而言,当时的我家就像是一间垃圾屋。不过还有一点比这点更重要,那就是即便这几天稍稍失去昔日光采,不过要是让某种意义而言稳坐本校首席偶像位子的朝曰‘皮博迪过来我家的事情被人传了出去的话,必定会大大憾动我一直想尽量避免醒目的个人原则的。 现在我的脑海之所以没有浮现这个想法,也是因为受到提可莉小姐的影响吧。明明「避免醒目」这档事跟「要极力避免关心他人」可说是一体的两面,不过我在这几天却老是在想着其他人的事情。 尽管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不过最近对我充满莫名敌意的亚佐绘居然肯若无其事地主动联络我,这点让我很开心。另外,提可莉小姐也是匣因之一。我一直很想让她跟我以外的其他人说话看看,相信经验丰富的亚佐绘应该会是个称职的人选吧。 于是我便向亚佐绘回复了表示同意的邮件。等到进入家门后,再补寄一封附上地址、附近地图、最佳路径等内容的邮件以备不时之需。 诚如我预期的一样,得知亚佐绘会来我家拿书的提可莉小姐高兴到快要跳上天了。呃,不对,她真的就这样开始边走边跳了。 「有访客上门!这可是自从我们来到这个家后第一位迎接的贵宾呢!请尽管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诚心诚意地接待她,绝不会让主人颜面无光的!啊啊,热茶、糕点……既然是中午的话,那也得准备中餐呢。啊……」 话说到这里,提可莉小姐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起来。 「莫非晚上会住在这里吗?哎呀咬呀,该怎么办,棉被该铺在哪里比较好呢?我们要不要外出去什么地方消磨一下时间呢……」 「嗯,没有要过夜啦,她只是来拿书而已,所以中餐也不用准备了。不过要是能准备招待用的热茶、糕点就好了。」 面对提可莉小姐的脱线发言,我大致上已经习惯了。 「可是可是,我们一直心跳不已、兴奋不已呢。因为感到高兴、自豪的关系,我们都要变得 怪怪的了!」 说实话,其实她现在已经够怪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从提可莉小姐的身上蹦出来,一边高声欢呼、一边四处奔跑,然后再跳回去合体,这类的情况一直不停循环着。在情绪总算恢复镇定后,提可莉小姐这回露出了女仆小姐的专业神情,开始向我打听亚佐绘的喜好。 「亚佐绘的喜好吗……尽管好像没有特别的偏好,不过这么说来,记得她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的喜好相当美式呢,大概像是一个三明治配一份薄切橙子,或是一颗苹果配巧克力棒,感觉就像那样。过了一阵子后,顶多就只是从家里带水果来,然后正餐就只是买福利社的面包来解决。」 「亚佐绘小姐的家里是不是没有人可以帮她做便当呢?」 「妳说她家的情况吗……这么说来我好像没有问过她耶。美国本来就不像日本一样会在便当上面花太多工夫,应该是风土民情不同吧。」 「是这样吗?」 一瞬间提可莉小姐看起来有点低落,不过随即便振作了起来。 「好了好了,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在这里发呆呢,等晚餐煮好,我们就要总动员进行大扫除了!请主人好好看着,我们会把家里面清扫得亮晶晶喔?」 暗中在美国东岸各大城市扩张势力版图的组织,不光是北美洲,对欧洲也有其影响力。尽管 它的正式名称相当长,不过我总是用组织来称呼它。 位于美国东岸的麻萨诸塞州是大英帝国断绝关系的清教徒们在上岸后创建第个殖民地的地方。说穿了,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诞生地,不过这里同时也是个不断传出魔女、魔术师相关轶事的地方。 发生在十七世纪末麻萨诸塞州塞勒姆的审判魔女事件被认为是美国历史的个污点。在塞勒姆审巫案发生前夕,有群真正具有魔力的魔女、魔术师成功逃离该处。 据说组织的起源,就这群之后散居在世界各地的人们为了保持彼此间密切联系而制订出来的公约。 因为父亲早逝的关系,我在八岁的时候接掌他的地位,成了皮博迪家的当主,继承了记载着代代研究成果的文书,还有「皮博迪家的遗产」。 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亲戚反对这样的安排。据说和皮博迪家魔术扯上关系的人几乎都已经命丧黄泉,而没有关联的人也对不祥的皮博迪家血脉引以为耻,早就已经舍弃了这个姓氏了。 最早甚至能够上溯至伊莉萨白世时代的魇术师家族血脉。皮博迪家的人已经连续四代都在组织里面留下名声,并致力于研究神秘学、实践魔术上。身为皮博迪家新代当主的我,自然也受到了组织的欢迎。 之后,我便以让前人们瞠目结舌的气势,迅速累积起身为魔术师的实力。 我在年仅十一一岁的时候就核准参与高阶内部组织,并成为背负着组织未来人才,为什么这样 的我会脱离组织呢?如果说到契机的话,就是发生在年前的某事,不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不多傲说明了。 当时的我获得了许多东西,同时也失去了许多东西。 在失去的东西中,也包含了我的故乡。在付出莫大的代价后,好不容易终于从美国脱身,并勉强带走了笔记本电脑还有硬盘。储存在硬盘里面一,的照片图档,那就是我手边故乡的一切了。 在曰本被称为黄金周的连缤假期,我就是边制作给透看的相簿,一边看着这万张以上的照片度过的。 不过这其中也有包含没有失去的东西。我的使魔侍奉皮博迪家魔术师的黑猫,巴洛尔。他就是前面提到的「皮博迪家的遗产」。 当然,黑猫的外表只是他于三次元世界现身之时使用的假像,就连我也无缘见到他的真正样貌。在我接掌家主位子的时候,从小负责保护我的巴洛尔透过大导师的见证正式成为我的使魔。在我决定跟组织分道扬镳时,巴洛尔表态说「我只是侍奉拥有皮博迪家血脉的人,并不是组织旗下的猫」,并表示要跟着我。 不仅是我的使魔,巴洛尔同时也是名可靠的管家。不过,有点我不太满意,就是他偶尔会像以前样称呼我为「大小姐」。 天天都在逃离组织追捕的我,最后之所以会决定来到这个国家,除了因为许久不见的母亲是 出身这里外,还有个相当利益挂帅的理由。已经过了三年啊。那是跟日本收藏家谈好收购合约,不过却因为找不到能够确实带出国的方法,而直寄放在日本保险库里面的本魔术书。这本书现在就在我的手中。 「那个有如受到水滴滋润,不祥到了极点的外皮装订一原来如此,是人皮装订书?」 从脚边传来的声响让我翻阅这本书的手停了下来。从台灯照在地板上面的影子慢慢产生出只黑猫。 「没错。上面烙有皮博迪家藏书印记的无名魔术书。你应该也有看过吧?在很久以前就被人从宅邸当中带走并远渡重洋,途中又经过了数人之手,最后才终于回到了这里,成了我的东西。只要有这本魇术书,我就可以更轻松地施展皮博迪家的魔术了。」 「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我已经对守株待免感到厌烦了。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吧。」 眼光没有离开书本,我直接回复了他。用来研究魔术、制作魔道具的小桌子上面排列着烧瓶、烧杯、蒸馏器、酒精灯等器具。这些全部都是我来日本后透过邮购跟贩卖化学教材的厂商订购的。 因为个人偏好的魔道具制作手续比较传统,所以没有必要仰赖新式设备。 「看来是在为了明天做准备啰。」 「毕竟明天可是要踏进修格斯布下的结界呢。不光是攻击,要是连防御都没有做好准备就贸 然上阵的话,搞不好按下大门的门钤时就已经蒸发了也说不定呢。」 「既然都知道对方可能设下陷阱,那也没必要直接闯进对敌人有利的主场吧?」 巴洛尔的口气与其说是劝谏,倒不如说是觉得有趣。 「真是如此的话,那也只是连陷阱起将他们化为灰烬了。」 我抬命地在黑白蝶结上画上一道又一道的防御咒纹。这是会在我受到魔术性质攻击时自行发动的防御咒文触发器。自透现出原形的那天起,我每天都有在全新的蝴蝶结上面像这样画下新的咒纹,而这项举动也加重了睡眠不足的情况。 我将全身重量施加在椅背上,活动下筋骨,好舒缓下因为长时间维持同姿势而感到僵硬的身躯。 「看着吧。就算透是比我还要强的高阶魔术师,现在的我也有办法轻松获胜。比较大的问题应该在使魔身上,不过要是牠只有在教室时现身时的大小,我也一样胜券在握。」 我拿出了先前保管起来的修格斯小碎块。尽管目前是固定成法国袖的形状,不过这原是由构筑修格斯身体的原型细胞变成的。 静置于我掌心的法国袖,无论怎么看都只像是普通的丝制品。即便如此,这仍旧不是由白蚕吐的丝编制而成的纺织品。 「要视身体大小决胜负吗?原来如此,大概知道亚佐绘妳在想什么了。意思是要借用我的力 在这个瞬问,巴洛尔双眼里面的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并且扩散开来。 我轻轻点头,先瞥了魔术书的内页再集中思绪。魔术书里面虽然有教导魔术的知识,而且遣能当作付诸实践时的触媒,不过真的想发动魔术的话,就要由魔术师举行仪式并支付代价才行。整个房间里面有股燃烧纤维的气味,还有燃烧动物性油脂的异味逐渐扩散开来。那是从很快就在我手中被火苗吞噬,直至燃烧殆尽的绢布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于是,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我在心里下定决心,绝对要亲手把当成同班同学的新井泽透还有他那非人生物的使魔送离这个世界。 设置在新井泽家门口的门钤声响起,代表着访客亚佐绘上门拜访,时间正好是中午刚过的时候。 站在门口的亚佐绘穿着牛仔裤,在条纹一恤上面套着一件黑色连帽外套,完全就是休闲式便服打扮。这样的打扮给人一种新鲜感。说也奇怪,对我来说,这样的打扮比平常穿制服的时候还要更像是外国人。 「喏,这个。」 她递过来的纸袋上面可以看到车站前连锁西洋糕饼店的商标。 「妳还特地带了伴手礼来啊。」 「先不管你那边,因为不了解女仆小姐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想说只要是甜点的话应该还算过得去,所以便买了这个过来。」 「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的东西,不过特别爱吃甜食。亚佐绘的选择很正确呢。」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 语毕,亚佐绘瞇起了双眼。 「尽管可以埋解你因为有真正的女仆小姐来家里而感到兴奋难耐,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女仆呢。竟然随身带着小型的洋娃娃,而且还从不离身呢。」 亚佐绘应该是指我平常放在上衣胸前口袋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吧。那里在这几天完全成为了充当护卫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特别座了。 「嗯?这个吗?应该算是吧。」 「应该算是吧,吗?意思是不只一个人,而是有两个人啰。」 「妳在说什么?」 「别放在心上。走走走,带我参观书房吧。」 乍看之下,亚佐绘就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很有礼貌,不过态度却有点居高临下;尽管相当亲切,可是却带有一些捉弄人的意味。讲得简单一点,这就是举止变奇怪以前,也就是亚佐绘·皮博迪平日的模样。 可是,我有种不寻常的感受。不过想想也对,现在的她是在男同学的家里,而且可能也跟现 在正穿着便服有关吧?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一在开门入内后,不光是亚佐绘,映入眼帘的是连我也会吓一大跳的景象。 「亚佐绘小姐,感谢您光临来新井泽家,竭诚欢迎您的到来。」 没想到开门之后竟然看到双手正贴地面,以正座姿态行礼的提可莉小姐。比起女仆小姐,反而让人想叫她一声侍女小姐,所做的是一种日式迎宾礼。 「土·下·座?」 「啊?没别的意思。我想是她发自内心欢迎妳的表现……大概是这样吧。」 这是所谓的「首次接触未知事物」。面对碰上异国文化震撼的亚佐绘,我那种像是临时补充的说明完全没有发挥出任何捕救功效。 在多次鞠躬并收下亚佐绘带来的西式糕点伴手礼后,提可莉小姐以一副快要跳起小跳步的模样回到厨房。 「感觉很舒服呢,而且还很干净。」 那可是昨晚由十名提可莉小姐总动员打扫出来的成果呢……不过这样的话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因为亚佐绘在客厅看了一圈后坐在靠近院子的沙发上,于是我也选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在这里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马上跑向外头呢。」 「咦?妳在意的地方还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是吗?那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喔,之前有跟妳说过对吧。眼前这个房间是老爸的书房。里面是卧室,现在是给提可莉小姐使用。」 「喔?这样的话,透的房间应该在一一楼啰。」 「竟然会在意别人家的房间配置,有那么有趣吗?这间屋龄三十年的平房在这一带不算特别罕见。只有盖在院子里面有如日式仓库的置物间感觉上并不是那么搭调了。」 「对很少进入日式住宅的我来说,这已经够稀奇了。」 与其说觉得稀奇,倒不如说是想要牢牢记在脑海里面。亚佐绘一边环顾着整间客厅的格局,一边偶尔露出认真的神情。 「亚佐绘小姐?茶跟咖啡,您比较喜欢哪一种呢?」 从厨房传来了提可莉小姐的声音。 「会有酸味的曼特宁……这类饮品吗?」 「好?的。」 这么说来,刚好在几天前从整理干净的老爸书房里面发现了一台磨豆机。对 「咖啡」 这项饮品大感兴趣的提可莉小姐,马上就采买了各式各样的咖啡豆,并泡来试喝比较。当然,我也有幸受邀参加了试喝大会。 「我也来一份样的。」 「遵命?开水马上就要煮沸了,我先拿配茶用的糕点过去喔。」 一提可莉小姐端着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托盘上面有用大盘子装着我上午预先买好的三角状西伯利亚蛋糕,还有分装用的小盘子及叉子。 在蜂蜜蛋糕里面夹着羊羹状馅料的西伯利亚蛋糕是明治时代发明的日西合并糕点,也是商店街面包店的明星商品。因为想说来自美国的亚佐绘一定会感到稀奇,所以便选了这一道,不知道合不合她的胃口。 「报告主人,亚佐绘小姐的伴手礼是泡芙呢。目前已经放到冰箱冷藏了,等会儿就可以大家一起慢慢享用。我们也很喜欢泡芙呢,一说到卡士达馅那柔软的触感啊,那真的是……」 提可莉小姐一脸陶醉的模样。在听了她的感想后,亚佐绘又瞇起了双眼。 「真是有趣的见解呢。我也认识一个不是在享受食物的味道,而是在享受触感的家伙呢。」 「那还真是巧呢!那么那么,我要切开来分给大家啰!一个人两片,总共会切成六片。』站在亚佐绘正前方的提可莉小姐对着西伯利亚蛋糕开始下刀了。而且用的是平常在用的手指之刀。 「提提,提可莉小姐!水、水果刀!妳看,应该用水果刀切才对!」 我急急忙忙的从桌子探出身来,企图用全身遮掩,好让亚佐绘看不清提可莉小姐手边的情况。 「哎呀,我们真是的……」 提可莉小姐似乎马上知道了我想说的话。 慌慌张张将变成利刃的手指变回原样,提可莉小姐匆忙地赶赴厨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提可莉小姐还真是脱线呢!」 一边讲着连自己也觉得生硬的台词,我一边偷瞄了身旁亚佐绘的表情。 「……刚刚提可莉小姐是忘了拿水果刀来吗?」 「对对,她忘了拿没错!没拿水果刀要怎么切呢,真是的!」 「可是,蛋糕不是都已经切好了吗?你看。」 亚佐绘像是要钻过我的包围网般伸长了手,用手指从装着西伯利亚蛋糕的大盘子里面挟起了被提可莉小姐用手指之刀切开的其中一片蛋糕。 嗯嗯,妳说得没错。提可莉小姐的手指之刀……真的满锋利的。这点我很清楚。 「呃?这个嘛?就是,那个嘛?嗯嗯。」 好个连环攻击。不愧是亚佐绘,吐槽也够犀利。而后,我的脑袋瓜还是依旧没有浮现什么好主意来撑过去。 不知道是对突发状况欠缺反应能力,还是对这类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没有抵抗力?不对,现在不是冷静自我分析的时候。虽然完全谈不上深谋远虑,不过先采用第一个想到的说法吧。为了湮灭证据,先活动一下筋骨吧!张口咬嚼嚼嚼咽下。 我张开嘴巴咬住亚佐绘用手指挟起的西伯利亚蛋糕,然后就这样一口气吞下去。一 嗯,那家面包店的西伯利亚蛋糕堪称一绝,还没有咀嚼,光是舌尖稍微碰到就已经甜成这一 样。尽管也不小心稍稍咬到朝曰的手指,不过这点误差是可以接受的。 「尼,尼吐染捉蛇摸啦”」 看来,即便大胆的亚佐绘,对我突然使出的怪招也无法冷静应对呢。太成功啦!〈?〕 「啊嗯嚼嚼〕?煤啊,蛇么都煤油啊……」 「说什么都没有,也太牵强了吧?」 「不会不会。比起这个,妳看西伯利亚蛋糕还没有被切开,现在这边就只是一块等着被水果刀切开的美味蜂蜜蛋糕跟馅料喔?嗯,那是这样。哇?好想赶快吃到喔?」 可以感觉到亚佐绘一直盯着我看。 「透……」 尽管我也觉得这样实在有点……呃不对,应该说相当牵强,不过反正只要先用一问三不知搪塞过去,并等候提可莉小姐回来,这样就可以将一切含糊带过了 「让两位久等了?咖啡泡好了喔?」 来了!接下来只要讲几句招呼客人用的客套话,然后将那套平装书赶快塞给她,这样就可以恭送朝曰回府了丨只要有间隔一段时间,说不定我的大脑就可以正常运作,并想到良好的解决之道了,说不定还能让亚佐绘忘了刚刚的突发状况喔! 「呃提可莉小姐“二 提可莉小姐正拿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人份的咖啡、糖罐、奶盅、小汤匙及叉子。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竟然犯了「因为踩到自己洋装裙摆而重心不稳」的超老套失误!失去平衡身体向前倾的提可莉小姐,等于是变相将原本装在托盘上的所有器具都朝着我跟亚佐绘的方向洒了过来。 「哇啊!」 「呀啊!」 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我一定难逃「热咖啡淋头」之刑了。 〔唔!要不要干脆趁提可莉小姐的失误把事情闹大呢?尽管刚刚亚佐绘可能已经亲眼目睹到提可莉小姐用手指之刀切蛋糕的模样,不过只要看到迎头淋上热咖啡而痛苦翻滚的我,说不定先前的疑惑就会被我的丑态覆写上去了——了,了!!提可莉小姐啊!〕 就在我已经自暴自弃准备接受热咖啡之雨,并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我的双眼看到了彷佛时间暂停般一直停在空中的咖啡杯跟盘子。喔喔!这不就是所谞的飞碟吗! 提可莉小姐因为首次有访客上门而充满干劲,想来一定是想竭尽所能亡羊补牢吧。这点相当能够谅解。 现在来说明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提可莉小姐维持着手拿空托盘的姿势,一步也没有动,并善用她得意的绝招头发之手,趁着所有东西落地前全部接了起来。 〔头发之手吗?如果现场只有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称赏她,并跟她说做得好呢。〕 从提可莉小姐头发有如九头龙般分成九条的头发之手分别牢牢握住了咖啡杯x3、糖罐、一奶盅、水果刀各一,还有小汤匙x3,而提可莉小姐则是在站稳后将这些东西整齐地依序放回托 「呼?幸好有赶上。来,请慢用。」 然后,提可莉小姐用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自然动作,将咖啡杯一个一个排到餐桌 尽管是很自然没错,但不用说也知道,综合结果来看,这样肯定是非?常不自然啊。 (太完美了提可莉小姐,只要能够将「因为不小心采到自己的裙摆而失去平衡,然后被亚佐绘看到使用头发之手解决」的那一幕倒转回去删除的话……) 「那么那么,水果刀也拿来了,那要来分装好吃的好吃的西伯利亚蛋糕啰!」 看来提可莉小姐只有演技这项可以拿满分。 「……嗯嗯,妳说得对。在蛋糕切好前先喝个咖啡冷静一下好了,来喔,亚佐绘也喝嘛喝嘛。虽然是倒进热开水后马上冲好的滤泡式咖啡,不过我想应该会还满合妳口味的才是?」 语毕,我偷偷瞥了亚佐绘一眼,不过她出乎意料之外,既没有震惊,也没有生气,只是面无表情。 话说回来,亚佐绘为什么不是情绪激动地乱吼,或是发出刺耳的尖叫,只是用一双彷佛在看什么仇敌的眼神瞪着我跟提可莉小姐呢? 「这样啊。因为都已经来到自家地头了,所以也就不用多余的掩饰吧。嗯,简单多了,这样一我也比较好出手。我从刚刚就一直在烦恼该怎么继续忍受这出闹剧了。」 而后,好不容易出声的亚佐绘,说话的气就好像冰块般寒冷。呜呜。明明不是在敌方主场,却比待在客场还要不利呢。这不公平啊。 「那个?亚佐绘?妳果然在生气吗?」 「生气?没有,反而该说是高兴才对。是啊,我很高兴。因为完全没有料到你们竟然会毫无顾忌到这种程度。」 气到满脸通红的亚佐绘站起身来、绷紧脸颊。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新井泽透,在此认定你是小达人阶级以上的魔术师。基于例外守则,自事发当时即可暂时解除魔术师誓约中立下的禁止事项。」 虽然亚佐绘对我迅速说出的英文句子还在能够听懂的范围内,不过说实话,我无法理解她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魔术师?还有是,小达人?这些词我有在书上看过。记得那是十九世纪时英国神秘园体所使用的位阶名称才对。可是我并不懂这些东西跟我还有亚佐绘有何关联。不对,记得昨天我才刚听到 「魔术」 这个词汇不是吗?是从谁的口中?是提可莉小姐。当时又是处于什么状况下呢?亚佐绘将语言切换成日文,并继续往下说。 「然后,提可莉小姐,我知道妳真正的身分。妳是修格斯,是人类发祥前占据地球之远古主 宰制造出来的万能生物。将据说是包罗万象生命源头的原型细胞聚集在一起的不定形生物!」 「哎呀!」 提可莉小姐用双掌发出清脆的「啪!」一声,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原来妳知道我们的事情呢!真是太厉害了!」 我说提可莉小姐啊,妳不觉得就算撒谎也好,这点应该尽全力否认才对吧?话说回来,修格斯。虽然我刻意避免去多谈及这件事,不过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吗?那就不难理解了。虽然我的内心很想象料理漫画解说者般用惊涛骇浪般的气势高谈修格斯的相关专门知识,不过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修格斯,修格斯是吗……虽然我也有猜到是这样,不过这倒是头一次亲眼见识呢。尽管在 『伊波恩之书』里面有提及它的存在,是一种强壮无比侍奉种族,不过它的存在一直以来却受到了以赫赫有名之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为首的众多魔术师们否定。这也难怪,没有一个人会想承认即便是拥有多么优异的科学技术,不过充其量只是碳生命体的古代创造物,没想到该生物的力量竟然可以跟他们崇拜的超次元神明们匹敌呢。」 也不想想我好不容易忍住让自己不开口,结果反倒是亚佐绘用兴奋的语气高谈阔论了起来。话说回来,刚刚那番话里出现了很多不容忽视的词汇呢,连我都想拿出笔记本开始做笔记了。不过,竟然能够用那么笃定的语气讲出这么充满震撼力的话,这也代表着这位出生在美国的 同班同学其真实身分,莫非,真的是—— 「虽然事到如今不觉得有必要再说一遍不过还是照规矩报上头衔好了。我是亚佐绘‘皮博迪,大达人阶级的魔术师,同时也是魔女。是反抗大导师、与组织为敌,结果成了亡命之徒的叛徒。凡是挡我路者,就是与我为敌。」 结果亚佐绘自己报上了名号。真是个礼貌跟日本战队主角有得拚的家伙呢。 「我倒是没有料到,组织竟然会特地派修格斯过来。看来这回组织也是玩真的呢。不过我会让你们明白使魔的位阶差并不等于魔力差距。」 在流畅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亚佐绘的手臂也动个不停。 繁复的魔法印记一个接着一个刻划成形。在我的眼前……应该说脑海里面清楚映照出来的数个魔法阵具体成形,能够直接用双眼目视。 「那就开始吧,让我们展开魔术师之间的较劲吧……!」 亚佐绘那边有了动作。至于我则是动弹不得。 有一部分是因为「事情在天气晴朗的悠闲礼拜六下午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家客厅」这点而感到震惊。不过比起这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因为听亚佐绘的话听到入迷,甚至迷到忘记什么是警觉心了。这就是身为书虫的报应啊。 像是加了弹簧一样,亚佐绘向后微弯手肘的右拳对着隔着餐桌站在对角处的我打了过来。 这记右拳几乎没有准备动作,如果按照亚佐绘的出拳范围来思考,照理说应该会刚好差一小段,打不到我身上才对。不过,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啊,不妙」。 看不见的力量,只能被称为「气息」的强烈压迫感。那不正是前天黄昏时在河边感受到的力量吗? 「规则其二、严禁在新井泽透以外的人类面前或屋外分身、合体。不过这个时候应该以『当情况紧急时,允许自行弹性解读、应对,不受一至三条的限制』的规则其四为优先!」 以堪称「神速」反应从我胸前口袋跳出来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在我前面构筑了头发之盾,并在刻不容缓的情况下接住了亚佐绘施展出来的黑色拳头。那无疑就是在两天前袭击我们的拳头。 因为情况紧急,所以若是从大尊提可莉小姐所站的位置来看,或许就会来不及接住拳头了。掌握到整体情势的提可莉小姐像是要保护我般,站到了我眼亚佐绘的中间,从我肩膀上跳下来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也恢复了平时的大小,与亚佐绘相互对峙。 「跟分身之间是以心电感应沟通吗?〈鞑靼黑拳〉果然起不了作用吗?」 这么一来,攻击我跟提可莉小姐的魔术师大概就是亚佐绘没错。可是,这是为什么呢?这个时候我的大脑比她高声自暖自己魔术师身分的时候还要混乱。 从她的话中,我大致明白了她正遭到「组织」这个组织通缉。也就是说,她误认我们是来捉拿她的吗?这个家伙会不会太单纯了啊。 「亚佐绘,妳冷静点!拜托,听我解释。我大致明白妳的想法了,可是这不合逻辑啊。说到底……」 说到底,不是妳自己转学到这间我已经在里面就读的高中吗! 我一直都住在这座城市呢,不信的话我拿看户口簿给妳看,这样不就一清一一楚了吗可是受到偏见缠身的亚佐绘马上开口打断了我。 「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吗?事到如今哪还有空听你瞎扯!」 面对她顽灵不冥的模样,我也忍不住动了气。 「我看妳啊,一定有在小学联络簿上面被导师写过『直来直往,不听人言』这句评语吧!对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唔……那本联络簿明明早就已经烧成灰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做了这么深入的调查……对了你把本子从灰烬再生了吗?就算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意图使我失去冷静,我也不会着了你的道!」 不仅造成反效果,而且还一针见血。看了我的模样,提可莉小姐担心地说: 「主人,怎么办?亚佐绘小姐好像对我们有严重的误会呢。」 「嗯嗯,看来是这样没错。厚脸皮宣称自己很冷静,反倒凸显她看不清眼前事实的一面。」 「有一点想先跟主人确认下。即使处于这样的节骨眼,主人仍然认为亚佐绘小姐是自己的朋 友对吧?」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至少我仍然是这么想的。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得先让亚佐绘小姐冷静下来才行。那我就要先失礼一下,暂时剥夺亚佐绘小姐的人身自由了。」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将头发之手变成薄膜状,延展成能够包住亚佐绘的大小。接着,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英勇地说: 「乖乖别动就不会痛了!这层膜会马上缠住妳,让妳失去反抗的力气!」 就像是人类想用双手的手掌包住停在花上的蝴蝶,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膜状头发之手即将覆盖到亚佐绘的身上。 然而,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像是投网般抛出的头发薄膜却在抵达亚佐绘的身躯前被发出蓝白色光芒的网状光点弹了回来。 「喵呜!」 因为碰触了像是在保护亚佐绘般闪烁的光点之网,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脸庞因为未知痛苦而扭曲。对全身上下都是万能细胞构成的提可莉小姐而言,即使是人体上面没有任何神经的一小撮头发也一样具有感应功能。 「这是将会发出高温、高热的光点排成网状安置在施术者四周的防御魔术。看来亚佐绘小姐对我们做了相当多研究呢。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轻易碰到她了。」 明明应该也感受到剌痛,不过提可莉小姐却一脸佩服地向我说明。将延展成薄膜状的头发之手收起来后,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像双马尾一样将头发分成左、右两束,然后把发束的前端变成尖锐的锥形。 「毕竟不是将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防御结界。只要从防护网的小缝隙入侵的话!」 「我可没有打算当缩头乌龟喔!」 亚佐绘在跑向她的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发动锥状发刺前踢了地面,一口气缩短了彼此的距离,然后从光点之网的缝隙伸出左手,掐住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咽喉,把她给抓了起来。 「因为各方面都会随之而去,所以原本不想这么做——巴洛尔!」 〈遵命〉 连我也清楚听见了,看不见样貌的某人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响应了她。就在一瞬间,亚佐绘的脸上出现异状。那是一对曾经让我看到入迷的细长双眼。就像是要填满她的左眼一样,有道像是液体般的奇妙火焰在满溢后燃烧了起来。 接着像是裂开一样,有小条黑影从眼睛里面的不祥火苗中渗了出来。那副模样让我想到了白天那只猫的眼睛。 「看我的怪魔之焰!」 看到亚佐绘的左手闪过火焰光辉,接着便发现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身体就像是充气过度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变成彩虹色的球体。 「每个细胞都被魔焰灼烧,并消失在炼狱中吧!」 亚佐绘的左手不断有火焰闪过。 「好、好烫喔,呜呜呜呜。」 随着无力的哀嚎声响起,被亚佐绘捉住的球体变成焦黑。 不久,曾经是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身体的球体变成了像焦油般的黑色黏稠液体,从亚佐绘的右手掌流了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摊黑渍。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融化了口怎么会怎样?」 「虽然对我们来说是未知领域,不过看来是魔术性质的火焰呢。能够对我们造成损伤的话,可能就是〈克图格亚〉的力量,或是在原初龟裂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即便说是分身,不过说穿了还是同一个不定形生物,本体这边的提可莉小姐必定也感受到了小不点提可莉小姐最后那致命的痛楚吧。尽管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痛苦神色,不过从她已经无法拟态出原先那么丰富多变的表情就不难明白,目前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了。 「那么提可莉小姐也有可能会被烧到熔解,或是被烧成灰烬吗?」 「应该也有可能。这是性质跟大自然火焰不同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概念上的热能了。」 目前的情况真是糟糕透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就像是阀门出了问题的锅炉,烧到鼎沸却停不下来的失控魔术师亚佐绘,已经完全认定我是什么组织派来的走狗,而且还坚信提可莉小姐就是我的使魔。 最最糟糕的地方,就在于我们并不想伤到亚佐绘,所以出手都是有顾忌的。 这样很不公平耶。 「哼哼哼,虽然理论上面应该可行,不过效果还真不赖。即便是威名远播的修格斯也不足为惧。好了,请你别动喔,透,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不过你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呢。看在这份情面,我就温柔地把你烧成灰烬吧。」 可恶,她已经完全进入自我的世界了。我拚命用力高声叫喊: 「就跟妳说等一下了亚佐绘!什么组织、什么走狗,我们都不是!拜托妳听我说一下好吗!」 「吵死了!你以为我喜欢没事对人痛下杀手吗?人在有时候必须要做出取舍,做出抉择,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丨虽然很遗憾,不过这就是战争!」 就像是在呼应处于亢奋状态的亚佐绘,包覆着她的光点之网膨胀起来,在四周迸发出火花。不对,或者应该说,魔力之火在助长亚佐绘的亢奋状态才对。不过,我能做只有一件事情。 就跟初次遇到提可莉小姐一样,我只能毫不气馁地试着向她沟通了。 「就算妳不想听,我也要继续说。听好了,为了让妳这颗化石头脑袋也能够明白,我从头开始说好了!提可莉小姐啊,原本是在上次长假快结束时由人在南极的老爸用冷冻宅配方式寄到我家的彩虹色神秘物体啊!将那个东西浸到热水里面泡三分钟后,就变成人类的外表,所以她是位快餐女仆小姐呢!我是不懂秘密结社还是教团什么的,不过总之跟妳讲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就对了!」 听完我真诚的说明后,亚佐绘停止了所有动作。 啊啊!我亲爱的朋友!即便思考狭隘、眼光短浅,只要能够冷静听我说的话,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我一直对这点深信不疑呢! 好了,请妳将彷佛快要能听见「轰轰轰」效果音的可怕杀气收起来吧。 「……你是在寻我开心吗?」 果然不行吗?我懂,这样的说明怎么可能让人接受呢? 「啊?我不行了。烧掉,我一定要把你烧掉!这个世上哪有会将修格斯领主这样的东西寄给自家儿子的父亲啊!而且你说什么?冷冻宅配?浸在热水一二分钟?你以为在泡面喔!把人当成笨蛋也该有个限度吧,喝啊!」 看来我赌上性命的说明似乎只是火上加油,并以「在亚佐绘的愤怒引擎上面充分淋上硝化甘油」的状态划下了句点。难道她不知道有一句「事实往往比小说还要离奇」这样的谚语吗?拜伦啊!快去读拜论的书啊!不只是亚佐绘全身魔力的影响,亚佐绘的四周看来像是因为怒火中烧而使四周空气跟着扭曲了。 「不行啊主人?正在使用魔术的人会因为自身情绪跟魔术本身相互作用的关系而处于某种亢奋状态。如果过分剌激亚佐绘小姐的话,她心里面想要烧死我们的渴望会变得更强烈喔。」 「好了,玩笑话就到此为止。接招吧!」 熊熊燃烧的光点绽放出来的热度,随着亚佐绘的吶喊增长成两倍,将像是窗帘、沙发,客厅里面的易燃物一侗接一个地烧成焦黑。诚同提可莉小姐所说,会跟情绪相互呼应的亚佐绘,其魔术的威力似乎随着对我们的怒气更上一层楼了。 这间房子是木头盖成的。如果室温像这样持续上升,让构成天花板、墙壁、地板的木材水分全数蒸发的话,就会释出可燃性的气体吧。 虽然起火温度会视材质而定,不过终究还是免不了会烧起来的事实。不赶快阻止亚佐绘的话,别说是家具了,恐怕连整间房子都会烧个精光! 「我可不能让您烧了对老爷、主人还有他们家人都很重要的这栋房子!」 语毕,提可莉小姐全身蓄力,将头发、下半身变成了闪耀着彩虹色光辉的薄膜。不光是客厅,难道她想连一楼书房、卧室、所有墙壁和天花板一起包覆起来,并从已经成为高热源体的亚佐绘手中保护整栋房子吗? 「比起打倒我,妳反而更在意能不能保住房子吗?愚蠢,真是愚蠢的修格斯!不过啊,这样的话妳就动弹不得了吧!」 不光是蕴含了火焰魔力的左眼,就连亚佐绘的右眼也都开始熠熠生辉,闪燥着奇异的光彩。尽管我认识她的时间不算长,不过我从来就没有看过她变成这副模样。 看来亚佐绘一定是将足以完全剥夺正常逻辑思考的精神力全部灌注到什么魔术里面了吧。 亚佐绘对着只剩上半身维持人形的提可莉小姐跳了过去。 尽管提可莉小姐把能够自由活动的双手变成盾牌状来抵御,不过却随着「啪叽啪叽」的细碎爆破音,被包覆着朝曰的光点之网给弹开了。 像是要扭转肩膀一样,亚佐绘着无法动弹的提可莉小姐胸口伸出了左手,那正是刚刚把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燃烧殆尽的。 这样下去的话,提可莉小姐也会像小不点提可莉小姐一样……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某一天在我眼前突然现身,最后决定一起生活的不定形女仆小姐;还有真实身分其实是魔术师的同班同学。现在两个人正在我的眼前战斗。 有提可莉小姐的生活的确让我过去渴望的平静日常生活大大变了调,可是与提可莉小姐一起度过的这十多天,这是我的自由意志所选择的,货真价实的日常生活。我的人生信条是什么?就是极力保护我的曰常生活不是吗? 不只,不只是这样。我既无法原谅提可莉小姐是因为卷入这种毫无道理又莫名其妙的误会的争斗而丧命;同时也不甘心自己的朋友会在这么不合理的误会当中扮演着刽子手。 这不公平。就算我能够对「罗杰·艾洛命案」的最后真相释怀,不过眼前这样的情况我绝对无法认同。 我的身体在冲动下有了动作。只用意志力硬逼着全身的肌肉动作。 我以近乎会伤及阿基利斯腱的力道蹬向地面,让自己的身体向前飞扑。一好让自己的身躯可以硬生生介入亚佐绘以慢动作般缓缓伸出的左手还有动弹不得的提可莉小姐之间。 接触是从左边侧腹开始。 侧腹传来了像是被针筒扎入般的微微刺痛感。从那道小孔灌进了不属于这个世上的魔焰之火,慢慢地填满了我的腹部。 我听到了意识被硬生生抽离时所发出的声响。或许是大脑在接获脊椎传来疑似哀嚎的讯号后为了让我听到而产生的声音。我的意识就此消失,就像是阖上盖子一般,被黑暗吞噬了。在逐渐变暗的世界中,我视神经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熠熠燃烧的猫眼—— 我理应伸向修格斯咽喉的左手碰到了透的身体。 种肉被烧焦的气味刺激了我的鼻腔,脑里面传来了炼狱魔焰正在灼烧着他体内的明确感 受。 〈巴洛尔的魔焰〉。那是在皮博迪的家一所记载的,要跟施术者化为一体才能施展出来,是巴洛尔原先所具有的其中项能力。 怪魔巴洛尔在远古的战争中落败,失去了大半的能力。被降格到跟全盛期相比只能说是凄 惨无比的猫精巴洛尔,可以透过跟继承皮博迪家血脉的人订下契约,在定条件下恢复昔日的力那就是附身在施术者的血肉当中。 「将自己身体的部分交付给他人」 绝非易事。不光是细胞跟血肉,甚至就连精神也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变质。 就某种意义而言,截至目前的我,就是身为非人生物的怪魔。 在发动威力足以毁灭人形化修格斯的〈魔焰〉后,的心就像刚刚的狂风暴雨全是假的样,在犹如踩了刹车的状况下平静起来。 正因为如此,我察觉到了。 拚命想跟我解释,好阻止争斗继续下去的同班同学,他的表情。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挺身保护应该是自己使魔的修格斯,他的身影。 「……透?」 倒卧在木质地板上面的他,外观看不出任何伤痕。 然而,我很明白。在透的体内正有熊熊的地狱之火在灼烧,就算使用妖精之粉也回天乏术的强烈破坏力至今仍在他的体内肆虐着。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不要。拜托,拜托请说这不是真的!」 修格斯不对,提可莉小姐正紧抓动也不动的透,不愿离开。她似乎也能确实理解透的体内正在发生什么事。 于是,我察觉到了。我又再一次做下错事了。 我已经感受不到原先在左眼里面燃烧的火焰热度了。 尽管全身开始微微发抖,不过我却觉得事不关己。 我成为了亡命之徒,孤身人来到异乡。 愿意对这样的我伸出友谊之手的「朋友」,我却因为个人的独断偏见而对他痛下杀手。我几乎快被这股只能用「后悔」这个词汇来形容的沉重感情给压垮了。 尽管只是瞬间,不过巴洛尔那富有深度的嗓音将我的意识从永远茫然自失的状态里面拉回 来了。 「我的主人,尽管他失去了意识,不过却还没有完全死去。当妳将这名少年从〈敌人〉范畴除名的瞬间,我的魔眼便发动了。目前他体内的切活动都是处于静止状态。我的火焰已经消失,也不会继续破坏他的髋内细胞了。」 「巴洛尔……」 「不过,被我魔焰燃烧殆尽的肉体无法恢复原状。魇眼的效果消失后,少年勉强维系住的性命大概只能撑个一分钟不到吧。」 巴洛尔淡淡的语气既不带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吿知着单纯的事实。我用几乎快把下唇咬出血的力道咬着嘴唇。 「没有方法救他吗?」 「就我的力量来说无计可施。假使他曾经跟我订下契约,就可以蒙受我血肉的恩惠,在不久后重获健康肉体。不过,对这世上的凡人来说,我的魇焰会对其造成绝对性的破坏。」 我跟巴洛尔体化而失去的体细胞已经以外伤形式显现在我身体上,带给我想要忍不住尖叫的痛楚。另外,消耗大量血液带来的贫血症状也抑止了我的思考能力。 目前的身体情况可以说是糟到不能再糟了,不过我却不停动着脑在寻找解套办法。迎接真正死亡的人类绝对不可能复活的。可是,透既然还活着,那就应该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他的命才对。 过去浏览的文献记录、魔术知识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情报呢? 我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道接道打开了脑内的记忆之门。 突然,我灵机动。紧抓着透身体不愿离开的女仆打扮女性——提可莉小姐。 由远古主宰制造出来的万能生物。据说是包罗万象生命源头的原型细胞集合体的不定形生物! 我不就是这样道破她的真实身分吗? 「提可莉小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不过拜托妳,请妳冷静听我说!」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跟她搭话吧,提可莉小姐抬起了埋进透胸口的头,仰起了被眼泪般黏液沾湿的睑庞。 我无法抑止自己发出一叹。这个不定形生物多么像真人啊。 「我问妳,妳想要救透吗?我想救他。就算救活他后被妳杀了,我也毫无怨言。可是在杀我之前,我想先帮忙透,救活他的命。妳听明白了吗?」 一瞬间提可莉小姐怔了一下,不过「想要救透」这句话她似乎有听进去。只见她非常用力地点了好几次头表示赞成。 「听好了?我的魇焰会将生物以细胞等级燃烧,所以透的内脏应该已经被烧到回天乏术的地步。尽管用了我的使魔丨巴洛尔的魔眼能力暂时保住小命,可是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就算再多也顶多只能撑个几分钟。可是,如果能够趁魔眼效果还在的时候先再生他被燃烧殆尽的内脏,那就很可能救得活喔。」 在听见「再生」两个字后,提可莉小姐轻呼「啊」一声。看来提可莉小姐已经意会到我想说什么了。 「意思是要由我们充当主人的内脏是吗?」 「没错。构成修格斯身体的万能细胞是堪称地球上所有生命源头的原型细胞,可以依据不同的用途变化成细胞来构筑形形色色的器官。尽管下面说的是我的想象,不过创造出妳的地球原住民是不是也有把妳们应用在医疗用途上面呢?」 「是的,我们曾经化为前任主人的血肉来治愈病痛,有时候也会在失去内脏的时候帮忙再生……」 「妳遣记得再生的方法吗?」 就像是要唤起远古记忆样,提可莉小姐闭上双眼。动作彻头彻尾充满了人类的气息。 这就是这位名叫「提可莉小姐」之修格斯所拥有的个性吗? 在「伊波恩之书」中曾记载修格斯在漫长岁月中被远古主宰当成生物不断进行改良优化,结果便获得了自我进化的力量,进而有了各式各样的转变。 然而,我并不认为单单这个理由就足以解释提可莉小姐为什么会如此人性化。 「……将我们的细胞入侵到主人的体内进行同化,的确就可以替代丧失功能的器官。是的,这的确可行!只是……」 「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的主人正处于濒死的危险状态,假使在这种状况下进行同化,就无法排除『不光是肉体,就连彼此意识也会混在起』的危险性。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前任主人会预先对我们下达强烈的催眠暗示,并在剥夺我们的意识后才会拿来做为医疗用途。不过,至于用的是什么方法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并不知道那个方法!」 提可莉小姐的掳忧的确有理。不过,可是。 「我的主人,魔眼的效果就快消失了。最多只能再撑……三分钟左右,妳必须快做决定才行喔」 听到巴洛尔的话,我将脸转向了透。 在魇焰进入身体时,他的衣服已经以被我碰触的地方为圆心烧成灰烬了。尽管从可以看到的左恻腹到胸口的皮庙颜色变成焦黑,不过其他部分的肌虏则是像蜡样苍白。 这是透过巴洛尔的魔眼硬是延长他早已停止之生命活动的关系,不过只要看眼就不难明白,这个方法也快要濒临极限了。 「提可莉小姐,这样继缅下去透必死无疑。所以,就由妳下判断吧。很抱歉,因为我的关系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事故。可是,为了救透而必须面临危险的人毕竟还是妳。」 「由我们决定?怎么可以……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做。」 「没有办法!?……为什么?怎么说?」 「亚佐绘小姐,拜托妳命令我们做!尽管我们侍奉种族拥有自己的意志,不过仍然是以奉行他人命令为本分的生物,即使经过了数十亿年,我们这项本质仍旧没有变化的!」 「这个嘛……嗯,不太对吧。妳们过去不是反抗了身为创造者的主人,引发了大规模叛变吗?所以一定要有人下指示才会有动作?不是的。那只不过是植入妳们身体里面的虚假记忆罢了。我在书上看到,在历经两次叛乱后,远古主宰在修格斯身上施加了更加稳固的心灵控制。一定是当时的心灵控制让妳说出这样的话吧!」 「虚假……记忆?」 「求求妳,想起来。妳会从遥远的南极大老远跑来透这里,是因为谁下令的关系吗?妳为什么每天都会帮透制作好吃的便当呢?是因为透对妳下了这样的命令吗?我想不是吧,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他不是这种人。因为顺从了妳自己内心的渴望,妳现在才会在这里!这是由妳自己决定的事情啊!」 我无法确定提可莉小姐把我的话听进了几分,也没有打算逃避现实,毕竟目前的惨状正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不过,如果是因为修格斯花了数亿年时间经年累月嬴得的东西,将提可莉小妲引导至日本,并让她与透邂逅的话—我就是赌上了这一点。 不久,提可莉小姐用坚毅的表情望向我。有这种眼神的人都很坚强。这不是因为事到临头豁出去了,所以什么都不怕;而是唯有透过日常生活培养出来的坚忍性情,才有办法让一个人展现出这样的神情。 据说修格斯是地球上各种生命的源头。地球上面包罗万象的生命,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人类。或者该说,人类所展现的坚强精神,不就是从修格斯身上承袭而来的吗? 「我们决定试试看。不是被人命令,也不是被迫。我们想救主人。因为这是在我们心中很强烈很强烈的愿望!」 提可莉小姐横抱起仰躺的透,并跟他紧贴在起。 而后,提可莉小姐缓缓将双手伸向他的脖子后方,稍稍让透抬起头来。 透的嘴呈现半开状态,而提可莉小姐则是慢慢将自己的唇迭在他的嘴上。 这是人体里面开口面积最广的部分。提可莉小姐就是从直通内脏的口部进入透的体内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到那副景象后,我的心刺痛了下。 「喔?修格斯开始包覆这个小鬼的全身了。不只是口腔,也准备透过全身肌肤入侵到体内吗?既然是原型细胞的话,就不用担心会出现排斥反应,接下来就是跟时间比赛了,就看修格斯的再生能力有多快了。这可是难得见的实验呢,我的主人。」 尽管口气完全置身事外,却让我瞬间动了气,不过我随即想起巴洛尔原本就不是人类。或者应该说,我对提可莉小姐的反应过于特殊才对。 原来在短短的时间内,我已经把提可莉小姐当成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人类看待了吗?连我自己都对这点感到吃惊。 边看着透被绽放着彩虹色光辉的果冻状不定形生物包覆,我边稍稍想起了已经多年没见的母亲。 人类的意识会下沉到哪里去呢? 这跟封闭内心、进入沉睡的意思又不太一样。 既然会说「意识下沉」的话,那不就意谓着在有限的肉体某处,抑或是无限精神的某处会有一个场所让意识进入吗? 好比说,梦。 位于深层意识的梦境领域。灵魂的回归之地。 通过黑暗,我的意识重获光明,在无法分辨是现实、梦境的混沌中,第一个看见的景象,就是一群有着酒桶般身颗,长着像海星般头部以及五根触手的奇妙生物们。 「这是我们的前任主人。」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了提可莉小姐悦耳的声音,看来她还兼当我的梦境领航员呢。透过提可莉小姐说话的声音,我感觉不到任何的怀念或思慕之情。看来应该只是她们不堪回首的回忆吧。 〔四肢肥短,长得还真像啤酒桶呢。〕 「即便如此,牠们也是在地球开始冷却的时候到来,并统治这颗星球长达数十亿年的种族。包含我在内的地球所有生命体都是由牠们创造出来的前任主人总是自豪地这么说。」 这还真是足以颠覆地球上所有宗教教义的惊人见解呢。〕 接着我看到闪耀的彩虹色光辉,在装满液体的泳池中蠢动的不定形块状物。缓缓流动的模样让人有种「这个不定形生物似乎正在舒服地优游」的感受。 「主人现在看到的是我们诞生不久时的记忆呢。」 (嗯嗯,我想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原本的模样还真是大呢。在南极沉睡前的提可莉小姐究竟有多大啊?) 「这么说来,大概有我们现在的三到五倍大吧。就高度来说的话,是从院子到主人卧房的高度。尽管我们想说只要耐心花时间摄取养分,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大小,不过目前能够跟主人并肩而行的尺寸我们也很满意呢。」 在想象了身高五公尺的提可莉小姐从二楼窗户探进头来叫醒我的画面后,我忍不住笑了出 来。 「那个时候的工作也非常不简单呢,几乎都被当成搬运大型货物的货车使唤。在海底建造巨大城市时,无论是削开岩盘、铺平海底,大到建筑物的对象,小到桌椅的家具,这些全?都是出自我们的手艺呢。还有制作过圆?筒状的睡眠用椅喔。」 (圆筒状?要怎么睡啊?) 我在意识里面歪了头。 「我们的前任主人可是直接站着睡觉呢。」 据说抹香鲸也是在水中直立身子睡觉,所以这群家伙就是在陆地上面直接站着睡这样。除了这些以外,提可莉小姐还有傲过什么工作呢?〕 「前任主人也会在生病、受伤的时候用到我们。他把我们拿来培养功能因为年老退化,或是 因为受到重创而不堪使用的器官,并直接贴在身上使用。像是触手、翅膀、长在海星般头顶上的一眼睛、鳃,还有神经组织跟肌肉组织……等等等等,这些全都是我们的用途。」 (该怎么说呢,这已经不是区区万用刀的等级了。〉 「虽然真的每天都在工作工作工作,不过以前的我们并不会对这样的日子有疑问,就只是辛勤地侍奉着主人。」 这也是提可莉小姐记忆中的一部分吗?有一段可以清楚目视的影像投射到我意识里面的大屏幕上。 数量多到可以填满整片地表的彩虹色不定形生物们,与拥有翅膀、钩爪的龙形生物展开战斗。在这场足以撕裂大地、劈开海洋的恐怖战役中,她们毫不畏惧地面对实力坚强的侵略者们,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至于在其他片段中,该说是几何学吗?有种像是虾子的甲壳生物挥舞着明显不是地球设计的兵器,对着不定形生物们发射出诡异的光束。 这是提可莉小姐过去的战争记忆。 「之前也有跟主人提到过这场战争呢。在漫长的战争中,我们被施予各式各样的改良,并进化成不仅肉体变强韧,甚至连精神方面也远远凌驾前任主人的生命体。不久之后,我们便发现到学习的乐趣呢。」 (获得智慧了吗?真是相当科幻的发展呢。于是提可莉小姐们便开始反抗前任主人了。) 「这是理应给予侍奉阶级的正当权利呢。」 比起智能开始发展,并开始具有高强环境适应力、生物竞争力的提可莉小姐们;身为创造者的主人一方面因为战争影响而失去许多技术、知识,而且就生物学观点来说,自己也正在开始逐步退化。 「然而,前任主人还是很懂得该怎么处置我们,为数两次的劳资纠纷终究还是遭到了镇压,我们则是被逼退到南极的寒冰之下。」 失去大部分的身体而变成小型球体的提可莉小姐被丢进一个像是洞窟般的场所。当入口被堵住后,该处一片漆黑。无法补充养分的提可莉小姐便在不久之后进入沉睡。 「这是我们记忆里面最后跟前任主人有关的回忆了。在进入沉睡前,我们一边在那个又黑又冷又寂寞的地方哭泣,一边不停地思考,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么糟的地步。不过呢不过呢,从沉睡中睡睡后,却有着连那么哀伤的回忆都可以瞬间抛到九宵云外的美好事情等着我们呢!」 提可莉小姐的语调突然高兴了起来。 而后,提可莉小姐的记忆大屏幕映照出一名我也很熟悉的人物——一名人类男性。 (老爸——) 「是的,正是主人的父亲,新井泽博士!」 即使穿上整套防寒装备全副武装,我也认得出他。那确实是老爸的脸。 透过提可莉小姐眼睛看到的老爸,他的脸比我记忆中老上许多。不仅蓄着一点也不适合他的胡须,双颊也瘦削许多。 不管几岁都还是像个顽童般的老爸竟然也不敌岁月的摧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无情的事实让我有点受到打击。 提可莉小姐在老爸出现后的记忆也变得比以前鲜明许多。 曾几何时,我的意识已经开始跟提可莉小姐同步。而后,原本像是透过窗户窥视般的提可莉小姐记忆,也变成像是我个人的自身经历了。 老爸在一间像是私人研究室的房间里面将煮沸的开水倒进脸盆。 这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体验。接着传来了老爸的说话声。 「在亲眼目睹前,我原本还不敢置信,不过这的确跟丹福斯博士笔记本的内容一模一样呢。哈哈哈,不知为什么会让人联想到玩具史莱姆呢。真是的,虽然就跟那本书上写的一模一样,不过还真是挖出不得了的东西呢。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提可莉小姐还有只是共享意识的我因为热水而得以舒展被冰到无法动弹的身躯,并配合脸盆形状将身躯变成半圆形,还伸出触手包覆住老爸的手。 「看来是醒来了。那么,来自远古时代的访客,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呢?」 老爸用双手握住提可莉小姐伸过来的触手,边笑着一边做出握手动作。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尽管我很明白老爸的人生信条就是「与其盲信知识不如实际体验」,不过他难道不怕被直接吞掉之类的吗? 提可莉小姐又做出另一只触手,并在其前端产生视觉器官,藉此来环顾老爸的研究室。杂乱堆放着阅读到一半的书籍、地圆等物品的桌子、处于开机状态的个人计算机和屏幕,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桌子上面放着的相框上。透过提可莉小姐的记忆之眼,我也可以清楚看见装饰在相框里面的老旧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可恶,我手边也有一张一样的。 那是,新井泽家的全家福合照。 抱着妹妹的我在老爸、老妈面前不自然地笑着。照片里面的老爸、老妈看起来还很年轻。妹妹在穿着幼儿园制服的我怀里挣扎着。哈哈,这么说来,小时候的确就是这副调调呢。 「不过这该怎么办才好。倘若妳直维持着不定形外观的话,或许你身为修格斯的事情迟早会走漏,并被外头的人知道。如果能扮成人形的话,应该就有办法蒙混过去,不过可没听说有过这样前例就是了……」 话才刚说完,提可莉小姐的不定形身躯产生了变化。 咚!咚!喀喀!喀碰! 那是敲打着脸盆——就算是现在听来也会让人感到莫名怀念的声响。仅仅经过数秒钟时间,提可莉小姐就变成人类女性的外观,在老爸面前浅浅地微笑。 拥有圆大且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及长长头发的女性。 在无袖洋装上面迭上一件格纹围裙的装扮,就跟照片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什么!我应该没有说出能够在一瞬间分析、理解完毕的词汇量才对……原来如此,是心电感应吗?原来修格斯拥有这么优秀的环境适应力呢!尽管无法确定这样的能力是妳所独有,或者是全部的修格斯都具有相同的能力,不过这样一来应该就有办法瞒天过海才对。」 「?」 回忆中的提可莉小姐歪着头。虽然听到了老爸讲的话,而且也能大略感应到他的情绪,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无法完全理解语意。 「我会教育妳,让妳在现代人类社会也能够安然生活下去。别担心,妳看来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应该很快就能够明白人类在说什么了。」 「提可莉·利,提可莉·利。」 提可莉小姐在右肩一带生出了触手跟发声器官,发出有如长笛般的嗓音,试图想向老爸传达些什么。 「喔!妳使用的语言是如今已经失传,远古主宰们使用的语言呢。如果国东老师在这边的话,或许就有办法得知进一步的情报……有了,从论文数据库捜寻札拉文的数据看看好了……」 从他对探求知识不遗余力的模样,或许还是应该说声「真不愧是学者」才对。 「当时的我们是想向老爷道谢,并表达感谢之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与老爷相遇的记忆是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珍贵的宝物。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主人、敌人以外的人交谈。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跟新井泽博士交谈,并从他身上学到了各形各色的知识。」 看来又过了一段时日。在一开始变成人类时参考照片中母亲模样的提可莉小姐,如今已经变成我现在所熟悉的样貌。 不过,她还没有穿上女仆装就是了。 「新井泽博士,早安。请您开始上今天的第一堂课吧。」 尽管这个时候说话没有语调起伏,还感受不到所谓的情绪,不过这是使用人类嘴巴,而不是发声器官发出来的声音,无疑就是现在提可莉小姐的声音。 借助心电感应的力量,她先学了英文,接着则是学了日文。等到提可莉小姐发挥了超群的语言天分、记忆力学会了基础会话后,便开始了完全不使用心电感应,只透过声音来传知识的课程了。 在她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像是大陆形状改变,还有自然环境,尤其是地球上面的生物已经截然不同的事情。老爸跟几名知心的研究人员们不是一起跟这名天资聪颖的学生观看着影片,就是用热心的口吻告诉她「这个是什么」、「那是因为这样造成的」。接着下来,则是教导她日本这个国家的知识。 在日本的生活方式。位于日本的老爸住家,还有老笆留在曰本的儿子新井泽透也就是我 的事情。 「妳应该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才对。」 经过半年后,老爸向提可莉小姐这么说。而这也是她的心愿。 尽管精心安排了特别门路,好让提可莉小姐能够确实被当成国际邮件「寄送」到我家的人是老爸没错;不过出乎意料,决定用「女仆身分」来到日本的人则似乎是提可莉小姐自己的样子。 〈为什么妳还特地选择女仆这个身分呢?〕 我向提可莉小姐提出疑问。可以感受到她的意识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侍奉种族啊!」 算了,看来原因就是这样了。就算是这样好了,我说老爸啊,除了帮忙准备女仆装外,还特地找来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女仆的相关各式、藏书,让提可莉小姐看这些有的没的,这样会不会做过头了啊? 「嘿嘿嘿,老爷还是很担心主人呢。在我出发的那天,老爷用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正经口吻跟我们说。如果是妳的话,或许就有办法解放我儿子也说不一定呢。」 解放?我吗?从什么?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然后侍奉新主人新井泽透。做了这些决定的人,无疑都是我们自己,并不是因为被老爷交代才这么做的。主……人……」 我感觉到提可莉小姐的气息渐行渐远,而提可莉小姐的意识,则是下沉到比我意识还要深层 的地方;相反的,我的意识随着飘浮感往上升很快就与提可莉小姐之间拉开了距离。 「修复主人的身体功能已经在刚刚完成了。所以,像这样跟主人交谈的我们,将在主人的身体里面静静沉睡,并在不久之后成为主人的血肉而消失。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呢。」 消失是指什么?在我身体里面又是什么意思?告诉我,提可莉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 「请不用担心,我们将会在主人身体里面持续侍奉主人。而后,留在主人中的我们将与主人融为一体,不再有您我之分……」 人类的意识究竟会游离到哪里呢? 假使把从梦境领域回来的人所抵达的觉醒世界称为「现实世界」,那么从那边到我意识下沉的梦境世界又有多远的距离呢? 在极深层的意识中与不知名的某人交流后融为一体,这是一件相当相当舒服的事情。可是,我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告诉我「要回去」,为了去历经那些悲伤、痛苦,还有值得高兴的事情……现实……有人愿意等候的地方。而后,我听见有声音传来。提可莉·利,提可莉·利。 咳咳! 就像是要咳出堵塞气管、食道的难辨块状物,我在醒来的当下猛咳了数声。:而后,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聪明的少年啊,自此之后,你的身体一切无恙吗?〕 我被说人话的黑猫叫住时,刚好是礼拜一放学,在出入口鞋柜那边穿回室外鞋的时候。定眼一瞧,发现一只黑猫待在鞋柜上头。 (记得还没有跟你自我介绍对吧。吾名巴洛尔,乃是侍奉亚佐绘,皮博迪的远古主宰之一。不过与其这样说,倒还比较像是照料她的人。〕 巴洛尔。我有听过这个名字。这是神话时代爱尔兰统治种族「爱尔琳」之一,怪魔族的族长名号。 (可说这样说,也可以说不是那样。要是机缘到了,或许还有机会得知吾昔日的丰功伟业吧。〕 「黑猫啊,偷窥别人内心想法是你的兴趣吗?亏我还曾经拿猫罐头给你吃耶。」 是的,我曾经喂食过这只偶尔会在校园里面晒太阳的黑猫几次。当然我并不知道牠的真实身分就是了。 〔呵呵,你还有印象啊。那个时候的猫罐头舔起来触感真的不错。要是亚佐绘的话,她肯把鲔鱼三明治的鲔鱼内馅分给我就不错了。〕 「在提可莉小姐初次到校时,帮忙阻止心情差到不行的亚佐绘向我出手的人就是你吧。」 〔尽管这副模样并不是我的真正面貌,不过用到现在则是相当中意就是了。〕 身为亚佐绘使魔的黑猫巴洛尔用那一副很喜欢恶作剧的猫脸露出笑容。 「所以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会特地找上我应该有什么事情吧?」 (也没什么,只是想劳烦你移驾而已。虽然老在逞强,不过就我看来,根本还是个乳臭未干的爱哭小丫头,她正在等你呢。〕 说完这些话后,巴洛尔就以一副「跟我走」的态度站在我的面前率先走了起来。从教学大楼走过通往后门的路,经由体育馆往操场的方向移动。在行经贴着禁止进入告示的武术场前方时,再度传来了巴洛尔的声音。 〈多谢你们在那个时让我目睹了相当珍贵的一幕,没想到竟然能够亲眼看到大名鼎鼎的修格斯呢。〕 修格斯。是的,我知道这个词。霍华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在一一十世纪初的美国拥有许多狂热支持者的业余奇幻小说家。他以在人类尚未诞生时的太古时代统治地球的异形怪物们——「神明」的存在,还有与其复活有关的神话为主题,留下了许多部著作。而我们则是将他与他朋友们创作的作品中哄同使用的题材称为「克苏鲁神话」。 修格斯,是在克苏鲁神话里面出现之不定形侍奉生物的名字。现在想想,在提可莉小姐说出是在南极沉睡的当下应该就要察觉到了才对。因为修格斯的主人远古主宰们在地球建立的最后一个殖民地就位于现在的南极——至少在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里面是这样写的…… 「人家都已经在生死之际徘徊,你却一副在看好戏的样子呢。」 〔跟修格斯同化的事情你有当成个人记忆保留下来吗?〕 「……算是有吧。」 喔喔?你还真是个让人越来越感兴趣的少年呢。或许你是第一个跟修格斯同化后还能够像这样保有自我意识的人类喔。〕 「魔眼巴洛尔,从提可莉小姐所说的内容听来,这应该有半要归功于你才对吧?话说回来,我这边也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你呢。」 「嗯?有什么事呢。」 「先不管亚佐绘怎么想,就你自己判断的话,你真的以为我是一名魔术师吗?」 就我的经验来看,那样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对亡命之徒而言,怀疑眼前一切这点也很重要。我之所以能够活得这么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啊。而且啊,少年……〕 黑猫嘴角露出了人类绝对无法呈现,像是用整张脸在笑的半弦月开口,这就是俗称的柴郡猫笑容。 〔这就是所谓的魔物啊。〕 说实话,我的背脊发凉了。整个背已经冒冷汗。眼前见到的正是非人的存在,异于人类的怪魔所展露出来的片刻魔性。 可是,我暗自思考,这跟提可莉小姐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已经可以来学校上课啦?」 那是我好一阵子没有听见的亚佐绘·皮博迪的说话声。 在教室里面照面时只是互相点头致意而已,之后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讲过一句话,就连来到这个地方,她也是沉默了五分钟左右才开口。奇怪了,她应该已经没有在生气了才对。 「嗯,原本就不是严重的外伤,我反而觉得身体好得很呢。」 「所以意思是叫我不用在意了是吗?你还是别逞强,实话实说吧。」 「嗯?,其实只有些许不习惯而已,感觉比以前还要健康是实话喔。现在就算猛灌牛奶也不会再拉肚子了,妳不觉得这算是很大的进步吗?」 尽管努力耍宝,不过亚佐绘却还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 「我之所以会出手救你,是希望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而有生命危险的你可以了结我的生命。我有义务背起这个责任,而你也完全有这样的权利。用毕生魔力攻击一位毫无还手余地的一般民众,这样不仅违反了魔术师誓约,而且也丢尽了皮博迪家的脸呢。」 还真是……我忍不住仰天长叹。在我醒过来时,她也是用一张哭成泪人儿的脸这么说过,不过没想到她竟然会在意这么久呢。 「不管过程如何,我在当时能够获救都是亚佐绘的功劳。因为有提可莉小姐,又有亚佐绘,所以一我才能够以四肢健全的状态站在这里。或者应该这么说,亚佐绘是我的救命恩人才对吧。」 「可是,肇事原因是我啊!」 亚佐绘的口气变强硬了。 没错,妳是个很坚强的人。可是啊,妳已经说到眼光泛泪了耶,亚佐绘。 「好吧,如果亚佐绘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的话,那就我就稍微惩罚一下吧。不过啊,什么死啊,杀我啊这类的可不行喔,而且我也觉得自己要当杀人犯还嫌太早了。那么,可以请妳稍微闭起眼睛吗?」 「闭眼睛吗?……我知道了。」 亚佐绘依照我的要求闭上了双眼。 无论是平时胜气凌人,还是之前夜晚的怒火鼎沸,现在都已经消失无踪,这不就跟巴洛尔说的没有两样吗?站在我眼前的只是个就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罢了。面对这样的她,我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惩罚呢?很简单,就跟我对提可莉小姐做的事情一样。随着「叩」的一声,我用手指弹了亚佐绘的额头一下。 「啊痛!」 「好了,结束了。」 「咦……?」 睁大眼揉着额头的亚佐绘讶异地看着我。 「可是,那个,不过……你确定这样就好了吗?」 「小不点提可莉小姐啊。」 「……?」 「她违背我订立的规范擅自躲进书包到学校时,我也是这样处罚她的。就这样就算是两败俱伤,你痛我也痛如何呢?」 「咦咦口你说闭上眼睛,我还以为是要……」 因为顿时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所以我忍不住回问她说: 「因为,尽管长得一副非暴力主义的清教徒模样,不过毕竟透也是一个充满了一个充满了里比多(libido)十六岁健康高中生嘛。所以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说,像是会这样闭着双眼被做这样、那样,更有那样的……呢……」 「……我说啊,妳平常到底是用什么眼光在看待我啊。」 我忍不住垂下了肩膀。 不过,对毫不抵抗闭上双眼的亚佐绘这样做、那样做…… 先让亚佐绘穿上比较清凉的短裙女仆装,头戴猫耳发箍,然后配上黑色过膝袜和擦得发亮的乐福鞋,这样的组合应该也不错吧。再来就从后面尽情欣赏小腿肚到脚踝的线条,顺便请她来个几声「喵?嗯」之类的叫声,这样也非常助兴呢。对了对了,我从之前就一直在想,亚佐绘的脚踝形状真的非常好看呢——— 「喂?回?魂喔,这位出神的青少年?你也稍微看一下我的方?向啊。」 亚佐绘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美好妄想。 「呼?呼?喔喔,亚佐绘,有什么事吗?」 「妳想到一半段时就开口说出来了丨」 四周暂时沉默。 「系、金、耶?」 「嗯嗯,真的真的。」 亚佐绘用一种满足的神情用整张脸笑着。什么嘛,这副表情不就跟巴洛尔一样吗? 「宠物会像主人」 的传闻原来不是假话呢。 「……你,说,什么」 「原来?,透对脚踝有特殊偏好呢?而且还……特别中意我的脚踝线条?讨?厌、原来你平时就是被用这样的轻视眼神盯着看啊!」 不妙。非常不妙。你说哪里不妙了?当然是因为我的癖好都赤裸裸地被公开了。就算只是被亚佐绘知道也够糟糕了,万一提可莉小姐知道这件事情的话该怎么办?假使有朝一日被穿着迷你裙式法式女仆装、头戴猫耳发箍的提可莉小姐当着面说「喵嗯」之类的话,我一定会从全身上下所有的孔窍喷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兴奋到失血而死吧。死因是被女仆萌死。 有没有什么,有没有什么,有没有什么解套的好办法呢?像是能够扭转当前局面,将刚刚的对话消弭于无形的秘密道具或是魔法道具呢……啊。 「对,对了,亚佐绘!信件,我有带妳的信过来喔丨」 「信?」 我费了十二万分力气才好不容易控制住因为过度动摇而不停微微颤抖的手,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用色沉静却颇有味道的柿子色信封袋。这完全是出自于提可莉小姐个人的兴趣。 「喔。那是提可莉小姐写的?」 「没错没错,据说是庆祝我痊愈的招待信呢。也不知道这类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亚佐绘坦然地接过提可莉小姐送来的招待信。 尽管她曾经说修格斯是许多众多魔术师畏惧的生物,不过就她而言,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芥蒂了。 因为这是我最在意的地方,所以我打从心底放心不少。 「真是个优秀的女仆小姐呢。对了,你的情况怎样?自那之后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跟之前不太一样?」 因为亚佐绘提问,我的手无意识地伸向了自己的左侧腹。尽管感受不到痛楚,外观也找不到任何触目惊心的伤口,所以光就外表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是,我跟亚佐绘都心知肚明。 装在里头的东西是数十亿年前统治地球之原住民们制造出来的万能生物提可莉小姐身体 的一部分。 「总觉得,之后都会觉得提可莉小姐好像随时都在我身边附近呢。」 「你在说什么傻话?」 亚佐绘用一种「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的口吻耸了耸肩。 「透跟提可莉小姐不是已经正式订下主人与使魔的契约关系了吗?能够跟位于远处的使魔心意相通是理所当然的吧。」 「妳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种事情我压根儿没听说过。我向亚佐绘寻求进一步的说明。 「听好了?使魔与主人的契约是透过给予自己的血肉,与对方共享的前提下成立的。我在继承巴洛尔的时候也做了同样的事。当时提可莉小姐跟你同化,就代表你们已经透过正式的仪式订定契约了。没想到你竟然没有察觉这点耶。」 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我习惯环臂抱胸,将视线对向斜上方。 「可是,因为从初次见面时,提可莉小姐就已经口口声声喊我主人了,所以就算妳说现在才正式结为主仆,我也没有什么真实感就是了。我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只是个叫普通的人类,因此妳说我有使魔,我也觉得很……」 「很普通的人类,是吗?」 我并没有听见亚佐绘那小声的呢喃。 「也好,或许是这样吧。透的身体目前约有三分之一是由提可莉小姐的原型细胞构成的。与其说主人跟使魔,或许更像是被使魔以下犯上的奴仆呢。」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不过,一想到我的身体里面有提可莉小姐,这的确会让人有种类似难为情的感受啦。这么说来,重新构成我内臓的提可莉小姐细胞也会一直保有原本属于她的记忆吗?」 「因为修格斯的细胞也能够像脑细胞一样储存记忆,所以对她们来说,将人类的意识覆盖过去应该像吃饭一样简单才对,不过她并不想这么做吧。我是在猜,恐怕会在经过漫长的时间后被透的记忆覆盖过去,而后原本属于提可莉小姐的心就会以『透对提可莉小姐的回忆』这样的形式渐渐同化吧。」 我想起在我的意识恢复前,留在我体内的提可莉小姐说过的话。她们说会融入我的身体和我的身体合而为一,继续侍奉着我。 可是我会觉得提可莉小姐就在我身边的理由,感觉并不仅仅是我的体内有提可莉小姐这么单纯而已。 「……差不多该走了。妳愿意接受招待对吧?提可莉小姐也有说,想找个机会跟亚佐绘说一下话呢,而且光是想有访客上门,就会兴奋到坐立难安呢。」 「好好好,我明白了。就请你代我转告她说,小女子必定上府叨扰吧。真是的,不管是主人、使魔都是一个样,都是万中选一的滥好人呢。」 「没办法啊,提可莉小姐嘛。」 「别傻了,其中也有包含你在内好吗?」 亚佐绘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啊哈哈哈,或许是这样吧。也请妳代我向巴洛尔问个安,请务必一起来庆祝我恢复健康。我会帮牠准备很多猫罐头的。」 就这样经过一阵子笑闹后,我离开了那里。好险她没有再提到猫耳女仆的事情呢。 因为注意力全部被转移到那里,所以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发现,亚佐绘目送我离开时似乎在挂心着什么事情的表情。 透在说完他想说的话后就离开了。 无论在数天前徘徊在死亡边缘还是差点被身为同班同学的我杀害不对,实际上已经被杀过次,他似乎已经把这些事情消化得干二净了。 「可是……那家伙,他真的明白吗?」 「妳是指修格斯的事情,对吧?」 原本应该缩在我影子里面的巴洛尔曾几何时跑到了我的脚边伸懒腰。尽管他刚刚直保持沉默,直到现在才开口,这或许是他有他的想法,不过其实就连身为主人的我也常常搞不懂这只黑猫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错,透的使魇是修格斯。不光是人类,牠甚至还是被异形们奉为神明崇拜的高次元怪物;也可以说,牠是足以和拥有超过现今人类科技水平之外星人抗衡的最强万能生物。」 「说到底,那个小鬼真的明白了吗?有多么可怕的力量寄宿在自己的身髅里面。那可是远远超越人类负荷的强大力量喔。」 「他最好是会明白啦,不可能不可能。光是能把修格斯当成使魔差遣就已经很不得了到会让我忍不住动了邪念跟他说『拜托分点给我』了呢。组织自然包含在在内,而且还有世界各地默默持绩扩张势力版图的各种邪神组织。要是住在阿卡汉的正义英雄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吧。」 「不过,这个小鬼定会天不怕地不怕地决定这样跟修格斯起生活下去吧。」 我也认同巴洛尔的看法。 不过,在得知两人关系的现在,我不会想要阻止他这样做。但愿心怀邪念之徒永远别知道他 们的存在,让他们两个人直相依为命下去。 「不过,也没办法就是了。毕竟这件事情我难辞其咎,身为大姐姐,今后还得给他各式各样的建言才行,免得被些危险人士发现了。」 「喔?妳打算跟他坦诚自己晚读一个学年的事情吗?这也别有乐趣呢。」 「才没有比较晚!话说回来,这次的事件啊,就是由登场角色的热闹喜剧开场,接着在他们身上发生一些小事件,最后以美好的结局收尾。该怎么说,这真是王道到不能再王道的情境喜剧黄金模式呢。」 「可是,如果那名少年就此死去的话,只会是一出因为脱线魔术师疏忽而直接走向最坏结局的无可救药烂戏罢了。」 我差点在默不作声的情况下去敲巴洛尔的头了。没错,其实我已经敲下去了,不过可恶的巴洛尔却很快地向后一跃避开,发出了像是猫的「喵嗯」一声。这个可恶的魔物。 「又没关系,最后圆满的话,过程怎么样就不重要啦。」 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大大有愧于人的话,我也想尽一份心力,好让那两个人今后也能够维持 「圆满」状态,继续平安渡日。 「嗯嗯,亚佐绘有接过招待信了……不了不了,妳犯不着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啦,应该真的会来才对。」 〈不知道亚佐绘小姐会不会中意我们煮的菜呢?〕 「这点就不用担心了。不是有一直跟妳说吗?提可莉小姐烧的菜堪称一绝呢。连平常总是到处挟别人便当菜色的班上同学也都吃得赞不绝口呢。」 (除了亚佐绘小姐外,下次还想招待主人的其他朋友来呢。〕 「有机会的话啦。那么,就在商店街会合啰。」 (好?的!) 从移动电话中传来了提可莉小姐的回答。 因为那件事情的关系,提可莉小姐也有反省说「用自己以前生活时的基准来判断现代事物是一件很没有危机意识的事情」了。她认为是因为「自己对宇宙外来侵略者、魔术性质力量习以为常」的关系让我碰到这次的危险,所以在冰箱上面贴了「以前的常识,现在的怪事」的便笺,好作为自我警惕之用。 除此之外,也有在我跟提可莉小姐之间追加新的规范。 「其五、一旦上完课,我——即新井泽透,就一定要打给提可莉小姐的移动电话!」 用这样的方法联络后,我们会在放学时行经的商店街会合。 有时候我会因为管理员会或是校内活动的关系比较晚回家,而提可莉小姐那边也必须要处理 家务。 尽管有时候会碰上「两个人行程搭不太起来」的日子,不过只要有在商店街会合的话,我们总是一起思考晚餐的菜色、一起买东西,或是在咖啡厅里面稍事休息,并聊一天发生的事情等等。提可莉小姐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口沫横飞地讲述着当天的所见所闻,或是向我询问她不懂的地方。 「想追求平凡生活」,我的这个想法至今没有任何变化。即便如此,我仍然跟提可莉小姐并肩齐步度过每一天。什么是普通,什么又是平凡?那就要看努力度过每一天生活的人们怎么看了。而我呢能够跟提可莉小姐一起度过的时光,就是我日常生活的一环。所有的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主人?」 提可莉小姐正站在商店街入口向我挥手,而商店街的人也对这样的我们露出笑容。有女仆小姐跟当地高中生走在一起,这样的画面似乎也慢慢成了和谐的街景,融入了商店街的日常生活当中了呢。 「提可莉小?姐」 于是,我向我的全新日常生活挥了挥手。 ——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在「咱家女仆不定形」〈以下简称「不定形」〕里面挂名作者的静川龙宗。尽管大家拿起这本书的理由可能有千百种,或许是单纯被插画吸引,也有可能是潜藏在深处的宇宙规模恐惧唆使也不一定,不过要是大家都能够享受到本篇故事的个中乐趣,我就会非常开心了。 「不定形」是一部以兼具同事身分的原案——森濑缭拟定的主要角色、大纲为蓝本,并由静川负责撰写大致故事主线跟最后结局,最后再由两个人一边为作品增添深度,一边在内心里面挣扎「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对」的状况下完成的小说。应该算是相当少见「不定形女仆小姐」的女主角,还有自称「平凡」,并一心追求普通生活的男主角。这本书描述的就是男主角的日常生活遭到破坏,自此过着脱轨失序生活的模样。这样的男主角其实也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普通」就是了—— 在这边我要向既是同事,同时也是本书原案的森濑缭,以及透过他的关系大力协助完成本书的各位、以美丽、可爱角色实际告诉我们「可爱」是怎么回事的文仓十先生,还不能忘记成为克苏鲁神话诞生契机的霍华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还有愿意拿起这本书的你,在这里要由衷向大家说声谢谢,以满满的感谢来代替我个人的问候。 希望自己手边也能有一只小不点提可莉小姐的人??? 静川龙宗加 后记(原案) 在这里跟大家讲一下我在一一年前遇上不定形女仆小姐的事情吧。 在前去蜷川区出身插画家相关项目展览帮忙的契机下,我跟蜷川区美术馆的馆务人员有了密切来往。因为有这样的机缘,我有幸参与了一项名为「阿卡汉哈德逊河派」的小规模项目展览。哈德逊河派是源自于十九世纪中期美国东岸的艺术学派,是以「描绘出既写实又兼具画家理想的独特乡土风光」为主旨的一个派系。在新英格兰地区也诞生了以持续描绘出此地优美景致的fitz hughne,还有其他等等的知名画家。 麻萨诸塞州的阿卡汉市与蜷川区互为姐妹市。在浏览位于这座城市内的密斯卡托尼克溪谷艺术协会的官方网站后,我发现其中有好几位乡土画家很明显与这个派系有关,便在聚会的时候跟馆务人员提起了这件事情。尽管这件事情马上就像滚雪球般发展得非常顺利,不过艺术协会旗下的h·尼尔先生却是个相当难缠的谈判人员,光是靠电子邮件跟电话往来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谈下去,于是我决定飞往美国直接找他谈。 尽管谈判本身在之后进行得很顺利,不过想说既然难得来一趟,就待在新英格兰四处采访一下,结果停留期间比想象中还要久,前后总共住了二个礼拜。 当时正值盛夏,在阿卡汉的皮博迪大道有黄昏市场,算是个有新鲜食材罗列的小型祭典。那天的我也独自一人在阿卡汉的黄昏市场里面闲晃。 每当黄昏时,新英格兰那又高又清澈的天空就会被染成一片紫红。而我与「她」的邂逅就发生在这个时段。我遇上一名外貌古怪的女仆小姐只手提着购物篮走在大街上。 她的外表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如果讲得明白一点的话就是变成人类女性外观的绿色果冻胶块。只见她把头发(?〕当成像手一样挑选水果跟蔬菜,一边用书写方式跟对她有些反感的店主人沟通,一边忠实地克尽她的职责。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不过我有上前跟她攀谈。她的名字是「莱姆」。原以为是因为外表呈莱姆色的关系,结果好像是史莱姆的莱姆。据说目前她正在阿卡汉北部的宅邸里面以女仆身分卖力工作。僵硬地做出人类一般的表情,努力用书写方式跟我交谈,她的这副模样让我对她印象深刻。 从家住蜷川区的老友那里听到提可莉小姐的事情时,我真的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尽管跟我过去见过的莱姆一样,她也是个不定形的女仆,不过却几乎能够完全拟态成真人,甚至还能讲出一口流利的日语。如果她们都是同族的话,那提可莉小姐大概是比莱姆还要远远进化许多的高等生命体吧。 如果她们的真实身分真的是书中所写的「那个生物」的话,那也代表了她就是能够解开 「生命」奥妙的关键,同时也是通往终极之门的银鍮匙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也打算现在去见她,然后——咦?好像有什么人来了。 此后音讯全无??? 森濑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