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奈》 第1章 初见 石柏坡。 陵阳市的一个小山村。 阴沉的天空。 让人感觉到深深的压抑。 有些简陋却又整洁的平房前，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坐在台阶上。 她看向站在身前的桑志伟，厉声道。 “桑志伟，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 桑志伟点头，脸色有些发白。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妻子，有些发怵。 她的眼睛木木的，怀里抱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小女孩儿。 他是从这个小山村走出去的。 不到三十便事业有成，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泽柏集团。 还认识了他的妻子于沁。 与妻子五年前成婚，不到一年便生下了女儿。 可老天有意捉弄人。 他的公司在这一年被人恶意收购，股价跌破百分之二十。 他把全部的家当都投了进去，还是无法挽回颓势。 他的公司已经彻底完蛋。 于是他将剩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移到了国外。 在那边租了房子，自己带着妻子和孩子搬去生活。 谁知刚补办完护照的那天下午。 桑志伟就抱回来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女孩儿。 于沁在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医生告诉她自己已经很难怀孕。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女孩儿是桑志伟的“婚外子”。 于沁大闹三天三夜，最后下了“有她没我”的最后通牒。 当时出差和秘书的一夜情，桑志伟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那个女人在一夜情之后就消失了。 谁知这么多年了又找了来，还带了他的女儿。 可他已经有女儿了。 于是他暗暗下了决心，回到了石柏坡。 桑志伟走上前拉住老人的手。 “妈，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现在的情况实在严重，没有精力照看…” 老人甩开他的手。 怒道：“没办法？没办法照顾小女儿，有办法照顾老大？” “……” 桑志伟低下头，一言不发。 眼前的是他的母亲，芦苗。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桑志伟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咬着牙，默认了。 “你！我辛辛苦苦让你走出这个小村子，你就这样回报我的？” 老太太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桑志伟没躲闪。 老太太是真的气，她幼年丧父，中年丧夫。 独自一个人把儿子抚养长大。 教他读书，教他做人。 虽然没有多富裕的生活，可她悉心教导着。 不成想教导出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太太的心寒透了。 “你给我滚！滚出这个村子！” 一声啼哭划破了凝重的气氛。 于沁的面上显出一抹不耐烦。 她真想立马把这个小东西扔掉。 然后自己带着桑志伟离开这里。 老太太见状，将孩子接了过来。 孩子被吓坏了，张嘴大哭起来。 老太太安慰了半晌，才将孩子哄好。 “叫什么名字？” 桑志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 “桑奈。” “桑奈……” 老太太喃喃念了两遍，抬起头看向桑志伟。 她说：“你取的？” “没见过你这么心狠的父亲。” 桑志伟于沁离开了。 满屋的静寂，仿佛刚刚的吵嚷从来就没有过。 “桑奈......” 她轻轻摸了摸孩子柔嫩的脸颊。 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长大以后，桑奈才明白。 原来在桑志伟心里，她的出现让他觉得忧愁袭来，一天比一天长。 一转眼，十四年过去了。 桑奈也慢慢长大，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桑志伟刚走的那些年，偶尔会寄来封信和一些钱。 但都被芦苗拒收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冰块一样，不断降温，始终不融化。 按照芦苗的话说。 她老婆子有手有脚绝不会让桑奈挨饿受冻。 慢慢的，桑志伟不再寄钱。 只是每隔几个月就会送来些吃食和水果。 或者是新鲜蔬菜。 芦苗还是拒收，绝不再向桑奈主动提起桑志伟。 桑奈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她其实不怎么想念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 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她生活得非常快乐。 她喜欢这里。 白天去公立的学校学习。 晚上就在家里写作业。 每次桑奈写完作业，奶奶都会给桑奈讲故事。 桑奈喜欢听这些故事。 也很爱对奶奶撒娇。 可就像是老天故意捉弄她一样。 在她即将升入初三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发现奶奶不见了。 奶奶每天下午都会在院子里纺线。 说以后要拿到镇上卖，给桑奈赚高中的学费。 盛夏寒冬，没有一天遗漏。 那天放学回家，她一直在等着奶奶。 直到她睡着，奶奶也没有回来。 邻居说，已经一天没有见到奶奶的身影了。 她很担心。 她怕奶奶不见了，也怕奶奶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她跑了出去。 孤寂的夜里，女孩儿穿梭在漆黑的山路，一路追寻。 风声呜咽，树影摇动，她拼命跑，拼命跑。 直到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了力气。 她蹲在路边，哭了。 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降下。 车内传来一道清朗如泉的男声。 “迷路了吗？” 桑奈蜷缩在草丛里，抬起头。 男人下了车。 穿着深蓝色衬衫和较为休闲的西装外套。 身材修长挺拔，戴着金丝眼镜。 气质温文尔雅，约莫着二十岁出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桑奈看了他许久。 这个人也许能帮帮她找奶奶吧。 男人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是害怕。 正想说些什么，瞥到女孩儿身体正在微微发颤。 桑奈出门走的急，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藕粉色碎花吊带裙。 是奶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山里夜间寒霜露重，女孩儿冻得瑟瑟发抖。 男人下意识要脱下外套，又觉得不妥。 转身拉开后车门。 从里面拿出一条羊绒围巾裹在了女孩儿身上。 桑奈愣怔片刻。 她看着男人。 他的身上有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并不难闻。 给人一种清冽的感觉。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在男人的手即将离开的时候立马抓住他的衣袖。 男人顿了一下。 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袖口。 “哥哥，求…求你，帮我…帮我找找我奶奶，我奶奶不见了。” 第2章 别怕 桑奈有些紧张，可她顾不了那么多。 她哽咽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紧紧攥着男人的袖子不放，手指渐渐发白。 她不敢睁眼，怕男人会讨厌她，拒绝她。 她没别的办法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感觉到男人有什么反应。 桑奈悄悄掀开眼皮，偷瞄了一眼。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女孩儿眼睛很大，睫毛又浓又翘。 脸庞细腻，鼻梁小巧而秀丽。 泪水沾染着睫毛。 在白皙的肌肤上晕开，一滴一滴地坠下来。 “别哭，我帮你。” 男人思索后又道：“别怕。” 桑奈愣着点了点头。 跟着他上了车。 林景明开着车，余光看着副驾驶衣着单薄的女孩儿，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芦苗。” “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我一放学就没见她。” “有联系方式吗？” “没有。” “……” 她和奶奶都没有手机。 林景明又问了一些详细情况后便不再讲话。 桑奈低下了头，泪水聚在眼眶里打转。 她只有奶奶了。 她不能失去奶奶。 耳边那道声音又响起。 “麻烦您了，叶叔，有消息请您马上通知我。” “好，有机会我亲自拜访您。” …… 桑奈悄悄侧身，抬起头。 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 右手扶着手机。 听着电话。 放下电话后，车内又恢复了静谧。 林景明余光看到了女孩儿的动作，缓缓开口。 “别担心，我已经给镇上公安局打了电话报案。” “还托人帮忙留意，一有消息会立马通知我。” “先送你回家。” “谢谢。” 女孩儿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她无意识地狠狠掐着自己。 渐渐的有血迹渗出。 女孩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一丝疼。 桑奈只顾着找奶奶，在山里莽撞的奔跑。 没有留意自己跑到了哪里。 本就是路痴的她在夜里更不可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林景明再三询问无果后叹了口气。 转了一把方向盘，汽车转了方向朝镇上开去。 从小父母不在身边的桑奈。 即使有奶奶的陪伴，还是避免不了缺乏安全感。 身边男人的轻叹让她身体突然紧绷。 是她不好，大半夜的被一个陌生女孩儿麻烦，他也挺困扰的吧。 思及此，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羊绒围巾，哆哆嗦嗦的开口。 “哥哥，你别…别担心，等找到奶奶，我就离开，绝对…嗯绝对不会麻烦你的。” “你别……别生气。” 林景明顿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是从江沅市赶过来的。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忙了一天忙到下午，开车来到陵阳时天已经完全陷入黑暗。 本想着来到墓前看看母亲，谁知出了这个插曲。 女孩儿蹲在路边微微发颤的模样触发了他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更何况他的教养不允许他丢下不管。 所以才会答应了女孩儿的请求。 叹气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无其他。 听到女孩儿这一番话，林景明不由得懊悔。 是他不好，小女孩上了他这个陌生人的车。 本就紧张害怕，自己还让她有了这种错觉。 以为自己讨厌她。 于是他想都没想立马回应。 “我没生气。” 又补了句。 “别怕。” 从石柏坡到镇上路途遥远。 开车都需要两个多小时。 更别提奶奶每天骑着三轮到镇上有多辛苦了。 桑奈越想越难过，想着想着，小脑袋靠在车椅上睡了过去。 睡之前还喃喃着。 “奶奶…你别有事…哥哥会帮我找到你的。” “奶奶。” 这里虽然是镇上，但不太繁华。 到镇上后，林景明开车到了一家宾馆。 宾馆身份证管的不太严。 经常会有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发生。 林景明有所耳闻，一番纠结后，开了一间套房。 回到车前，林景明拉开副驾驶车门。 女孩脸蛋红扑扑的。 因为哭过的缘故眼睛有些肿。 她紧紧的咬着嘴唇。 睡着了还紧紧攥着羊绒围巾，眉头紧皱着。 就像是… 很怕失去什么一样。 林景明看着眼前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儿。 陷入沉思。 不大不小的年纪，直接抱似乎不太妥。 林景明伸出手拢了拢女孩儿身上的羊绒围巾。 不知是围巾太大还是女孩儿身体太过单薄。 围巾紧紧围住了她的上半身，只露出了纤细白嫩的双腿。 林景明又脱下外套，裹住了桑奈白的发光的腿。 确定女孩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后。 一只手揽着桑奈的细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抱起了她。 桑奈很轻，轻的让林景明觉得似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桑奈从小生活在石柏坡，奶奶虽然没有很多钱。 可是从来不舍得让她做饭洗衣服。 更不可能让她晒着太阳去地里干活。 刚开始桑奈还会偷偷跑去地里。 被奶奶狠狠地教训以后再也不敢去了。 只能听奶奶的话。 “奈奈呀，听奶奶的话，努力学习。” “等你考上好大学了，到那时候，你就能力照顾奶奶了。” 桑奈答应了奶奶不去地里帮忙。 不代表她忍心看着奶奶每天这么辛苦。 于是她每次吃饭都只吃一半的饭菜。 谎称自己只能吃那么多。 想多让奶奶吃些饭，不让奶奶那么辛苦。 久而久之，芦苗就真的以为桑奈脾胃不好，经常去找草药给桑奈调理。 不过桑奈开心的是，奶奶确实愿意多吃饭了。 十五岁的年纪，桑奈孱弱的就像是小猫。 到了套房门口，林景明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儿。 因为不安，桑奈紧紧抱着林景明的脖子。 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睫毛打在他脖子的肌肤上，引得林景明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着。 这情形，放下她不太可能。 林景明见女孩儿抱着他脖子的手算是比较用力。 于是放心松了揽着她细腰的左手，拿出房卡刷卡。 谁知，刚刷完卡走进门，卡还没来得及插到卡槽底，女孩儿的双手突然脱落。 林景明怕摔着桑奈，连忙松了房卡，左手重新抱住她的腰。 第3章 她一定会报答他的 双手的位置没变，但抱的姿势却变了。 从公主抱变成了抱小孩儿的姿势。 林景明知道，桑奈有了醒来的迹象。 因为怀里女孩的呼吸变了节奏。 咔嚓一声，卡槽里的电卡落了下去，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林景明稳住桑奈以后。 腾出来了一只手，捂住了桑奈的眼睛。 在桑奈耳畔低声道。 “别睁眼，光会让眼睛不舒服。” 桑奈脑袋空空的，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应该做什么。 愣了几秒之后，桑奈渐渐清醒。 她想起来，因为自己不记得回家的路，这个哥哥带她来了镇上。 她也想起来，奶奶不见了。 桑奈鼻头酸酸的，但她极力忍着。 不想让这个哥哥再次看见她落泪。 因为桑奈应该是坚强的，她可是要保护奶奶的。 现在奶奶还没找到，哭有什么用。 她趴在林景明的肩膀上，闷闷的开口。 “哥哥，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裹在桑奈腿上的西装掉在了地上，林景明无暇顾及衣服。 他松开覆在女孩儿眼上的手。 感受到桑奈的身体瘫软，浑身无力。 又穿过她的腿弯重新抱了起来，向里面那间卧室走去。 触碰到桑奈腿上的肌肤时，林景明低声说了句“抱歉”。 桑奈刚坐到床上便急切的拉住林景明。 “哥哥，有消息了吗？我奶奶找到了吗？” 脱掉外套的林景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蓝色衬衣。 如今被桑奈紧紧的攥着，皱的不成样子。 林景明倒是没有计较，只是看到了桑奈手中溢出的血迹。 思索片刻便知道了造成伤口的原因。 他出声安抚道。 “别着急，会没事的，现在天还没亮。” 桑奈望了望窗外，夜色朦胧，四下一片漆黑，只剩下繁星点点。 林景明接着开口。 “可以松开我吗？” 女孩儿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桑奈到现在还是有点呆。 林景明担心桑奈再次多想，又以为自己讨厌她。 开口解释。 “我去车里拿酒精和棉签，你手受伤了，要消毒，否则会发炎的。” 桑奈松开了手，无力地滑落下来，空空的看着前方。 林景明下意识的想叹气，又立马噎了回去。 房间里只剩下桑奈一个人。 奶奶会去哪里了呢？ 她马上就要生日了，奶奶答应她会给她做茉莉糖糕吃的。 她答应过的… 桑奈双手抱着脑袋，蜷缩在床头，无力感油然而生。 要是她现在能长大就好了。 长大了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很久，门开了，是林景明回来了。 手里除了拿着酒精棉签，还拿着一套新的衣服，还有一碗海鲜粥。 桑奈看到他以后乖巧的叫着。 “哥哥好。” 桑奈觉得，这个哥哥只是一个陌生的好心人。 自己没必要一直把她的坏情绪带给他。 会让他觉得困扰的。 他能帮自己，自己已经很感激了。 于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林景明看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女孩有些诧异。 她在努力地笑。 换句话说。 是在勉强自己对着他笑。 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在床头柜上。 “手伸过来。” 桑奈接着乖巧的伸出受了伤的两只手。 血迹已经模糊。 还好，女孩儿的指甲不是很长，伤口不深。 林景明松了口气。 “会有些疼，疼就哭出来，不用忍着，我尽量轻一些。” 男人温柔的嗓音萦绕在桑奈耳畔。 若是在平常。 这样一个帅哥哥在眼前。 还这么温柔的对桑奈，她肯定早就脸红的不成样子了。 可惜现在桑奈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个哥哥说什么她就去做什么，一心只想着奶奶现在好不好。 林景明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沾酒精，轻触着桑奈的伤口消毒。 酒精碰上的一刹那，桑奈开始条件反射的颤动。 林景明无奈之下只好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桑奈听得不太真切，似乎是“抱歉，唐突了。” 缠好纱布后，林景明收拾着东西，侧着头跟桑奈交代着。 “我刚才买了一套新衣服和一碗海鲜粥。” “晚上吃其他的不好消化，对胃不好，吃完饭可以洗个澡。” “你手受伤了，洗澡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说到这里，林景明想到了什么，又出了门。 回来以后手里拿了类似透明塑料包的东西。 林景明看着眼前女孩疑惑的眼神。 也是，石柏坡有些偏远，小女孩在乡村也许没有见过这个。 他接着耐心解释。 “这个叫做保鲜膜，吃完饭，我帮你裹在手上，可以防止水碰到伤口。” 桑奈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一直等到林景明的话音落下。 才低声回应。 “好，谢谢哥哥。” 浴室淋浴声音响起。 林景明开始收拾桑奈吃完的饭盒，一碗粥吃下去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收拾完后又给桑奈铺好了床。 走向客厅途经卧室里的浴室时才发现。 浴室的门是毛玻璃。 虽然看不清里面，但由于灯光的缘故。 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女孩身体的轮廓。 林景明强迫自己别开了眼睛，快步走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后林景明看到房间其他的构造又开始懊悔。 他没想到客厅的玻璃柜里竟然还放着许多情趣用具。 是他不好，既没了解清楚房间的构造。 也没发现浴室的门是毛玻璃。 让女孩儿吃了亏。 尽管桑奈并没有真正的吃到什么亏。 林景明还是一直懊悔着。 洗完澡的桑奈发现，林景明买的也是一件藕粉色连衣裙。 不过样式比她的吊带裙保守很多。 里面还裹着一套淡黄色的内衣和内裤。 是她这个年纪穿的款式。 估计是因为怕尴尬，所以林景明刚才没有明说。 桑奈心里泛起一丝感动。 他是第二个对桑奈好的人。 桑奈一定会记住他的。 以后一定会报答他的。 林景明定的套房有两间卧室，他让桑奈睡在了向阳的一间。 桑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她期待着天快点亮起来，期待着自己能快点见到奶奶。 在那静默的黑夜，燃烧着对黎明的渴望。 第4章 哥哥，我没有家了 第二天，桑奈早早醒来。 昨晚睡的不好。 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她下床，走出卧室，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是海鲜粥的味道。 没想到，套房里配备的有厨房。 桑奈走进厨房。 看到林景明正在熬粥。 砂锅里冒着热气。 白瓷的勺子在锅里搅拌着。 一股又一股的热气从碗底升腾。 桑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在心里想：奶奶做的粥最好吃了。 男人换了一套衣服，背对着桑奈忙碌。 跟桑奈昨天看到的形象不太一样。 昨天的他虽然穿的是休闲类西装，但是戴着眼镜，显得斯文儒雅。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 袖子高高挽起。 这种休闲装穿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风采。 看上去很阳光。 他专注于手中的活，根本就没有留意身后的桑奈。 许久，林景明才感觉到了桑奈的视线。 转过身来。 “饿吗？” “我熬的粥比较容易入口。” “你可以试试。” 桑奈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慢慢靠近林景明。 接过白粥。 其实她没有胃口。 “谢谢哥哥，我洗完漱就来。” 林景明没有再说话。 桑奈刚走进洗手间就看到了林景明准备的洗漱用品。 迅速洗完去外面餐桌旁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奶奶。 桑奈狼吞吐咽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喝。 由于肚子一直很空，一时没忍住，全部吐在了地板上。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桑奈的脸色顿时变了。 “对不起，对不起。” 桑奈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不停的道歉。 这下，他彻底讨厌她了吧。 他会不会不帮她了。 可是奶奶… 桑奈胡思乱想的时候。 林景明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他扶起桑奈，用湿巾耐心的擦掉她身上沾上的呕吐物。 “我帮你擦干净。” “是我不好，你昨天晚上就没吃多少。” “我们素不相识，你太过紧张才会吐出来的。” 桑奈呆愣愣地看着林景明。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没想到，这个哥哥竟然这么温柔。 眼眶逐渐湿润，喃喃着。 “不是这样的…哥哥，不怪你。” 林景明擦完后开始收拾桌子和地面。 他的动作很细致，每一处都被打理的非常整洁。 自始至终，他没露出一点嫌弃鄙夷的神情。 一直都是这样的谦和有礼。 桑奈想去帮她，但却被林景明制止了。 “我来做就好。” 桑奈只好退到一边。 林景明把一切都收拾完后，抬眸看到站在那的桑奈。 桑奈低着头，像是犯错了的孩子。 看着眼前女孩儿不安的模样。 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但又觉得不妥，收了回来。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 “别怕。” 桑奈点了点头。 这是桑奈听到的第三次“别怕”了。 这个哥哥，是她遇到过的最善良、最温柔的人。 公安局来了消息，说是在郊区发现一具死尸，是一名六十岁左右女性。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日凌晨六点左右。 从她的脚踝处断裂的骨头判断，她应该是被车撞断了腿。 而这个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就是桑奈的奶奶。 车上，桑奈紧紧攥着安全带，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她的双目无神。 “确定吗？” “嗯，景明啊，通过你昨天的描述，确实是高度吻合的。” 桑奈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 但她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我们马上赶过去。” 林景明挂了电话。 转身看了看身边的桑奈。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的看着桑奈。 桑奈紧紧咬着嘴唇，些许血色从嘴角渗透出来。 那深埋已久的记忆再次袭来。 这种感觉。 他感同身受。 林景明叹了一口气。 他将桑奈的小脑袋掰过来面向他。 眼睛里满含怜惜。 “乖，可以哭出来。” 桑奈摇摇头。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但还是拼命忍住了。 “哥哥，那肯定不是我奶奶，我奶奶前天还好好的呢。” 倔强的神情让林景明心里微动。 “我也希望不是，但事实摆在眼前，我想，你需要振作起来。” 桑奈低下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害怕知道那样的结果。 林景明叹了口气。 他知道在这件事上。 旁人的劝解都是毫无用处。 到警察局看到芦苗尸体的那一刻，桑奈的情绪崩溃了。 她跪趴在芦苗身上，嚎啕痛哭。 “奶奶…你醒醒…你别吓我…” “你说过的…要看着我上大学的…奶奶…” “奶奶...奶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我会很乖的…不惹你生气…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奶奶…你不要我了吗？” 有人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可是在这一刻。 桑奈觉得。 至亲的离开，不仅是突如其来的暴雨，也将会是一生的潮湿。 林景明蹲下来，默默的看着桑奈。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语言的劝解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唯独给她安抚。 只有陪伴。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桑奈的发顶。 这个动作。 曾经，他的妈妈对他做过。 桑奈突然转身抱紧了林景明。 她的肩膀剧烈的抽搐着。 “哥哥，我没有奶奶了，我没有家了…” 桑奈一边喊着，一边放肆的哭泣起来。 她哭的撕心裂肺。 林景明也被她感染了。 一股难过涌上心头。 他顾不得男女之别，伸出双臂，将桑奈紧紧拥入怀里。 他的手掌轻拍着桑奈的后背。 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曾经的自己。 桑奈哭了很久，才渐渐没了声音。 林景明拍着桑奈的背，轻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肩上的小人儿没有动静。 林景明又叫了一声。 桑奈依旧没反应。 林景明皱眉。 他把桑奈扳过来，看见她的脸上，已经是一脸泪痕。 她眼神空洞，紧紧咬着嘴唇。 “张开嘴，怎么总喜欢咬嘴唇。” 桑奈抬眼看着林景明，眼中没有焦距，就像是木偶。 林景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嘴巴张开。 又出现了血丝。 他眉宇间闪过一抹担忧，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抱起桑奈走了出去。 开始帮桑奈清理伤口。 第5章 如果怕，就在这里等我 他用碘酒轻轻涂抹伤口周围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让桑奈稍微缓过神来。 这是在警察局大厅。 坐在沙发上的警察。 看着林景明抱着桑奈耐心地清理伤口。 “景明，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叶叔。” “昨天去石柏坡遇到的小姑娘。” 林景明回过头，看着叶怀远，简单解释了一句。 “哦，是这样啊，” “这次回来是…” 叶怀远的话没说完被林景明打断了。 “嗯，没错，看看我母亲。” “挺好的，她应该…也想你了。” 叶怀远面上露出一丝凝重。 “那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 “不会很久。” “那好吧，有什么事就找我。” “谢谢叶叔。” 林景明站起身望着叶怀远。 直到叶怀远离开，他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景明之前和他母亲在石柏坡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 只有叶怀远帮过他们。 因此，他对这个叶怀远是一直存着敬意的。 虽然不太熟悉，但是林景明知道。 叶叔是个好人。 他的母亲也是一个好人。 不是他人口中说的那样。 桑奈的眼睛肿的厉害，她低垂着眼帘。 林景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纸巾帮桑奈擦拭着眼泪。 他的表情温柔，目光专注。 她忽然抬头，看着林景明。 “哥哥。” 她叫了林景明一声。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一般人是不敢半夜随意帮一个陌生女孩的。 昨天是她太过着急，没有认真思索。 他们二人素不相识，三言两语，林景明就答应帮她。 忙活到现在，他也没有面露难色。 桑奈是真的不解。 在她的认知里。 是因为她的出现，爸爸妈妈才不要她的。 也是因为她的到来，奶奶平日才会被说闲话的。 在她的认知里，她是个给人带来不幸和忧愁的人。 她也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 她只是希望能够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 所以，她不会主动去打扰谁。 她只想要好好读书。 等以后考上大学了，找份工作照顾奶奶。 这就足够了。 可是，奶奶没了。 她再也没有奶奶了… 桑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想帮就帮了。” 林景明沉吟片刻，开口。 他的话让桑奈的心稍微松懈下来。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林景明。 林景明说，“我帮你，不只是为了你。” 也为了我自己。 后半句他没说。 他和桑奈并不熟悉，这次帮过她以后估计不会再见。 况且女孩儿还小，也不懂得什么。 林景明在警察口中才知道，原来女孩叫桑奈。 她和奶奶两人在石柏坡相依为命了十四年。 芦苗来镇上卖她挖的药材或者纺线的时候。 总是会和别人聊起来她的小孙女。 比如今天小桑奈考了全班第一。 比如小桑奈长的水灵灵的，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 又比如小桑奈总是心疼她老婆子，变着花样帮她理药材。 再比如…… 夸的天花乱坠，反复不停的说。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总是亮堂堂的。 因此镇上对于芦苗和她的小孙女都有所耳闻。 至于，桑奈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身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林景明约莫猜到了原因，被丢在石柏坡的孩子还能因为什么呢？ 大概是挡了某些人发财的道了。 林景明缓缓开口，情绪不明。 “警察同志，请问通知她父母了吗？” “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不过听群众反应，老太太的儿子桑志伟是给她写过信的。” “他儿子一直在国外，我们已经申请信封上的当地政府帮忙，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林景明陷入沉思。 等于说，现在确实是桑奈孤身一人了。 听完警察的话，看着沙发上蜷缩在角落，轻轻啜泣的女孩儿。 林景明下了决定。 遇到就是缘分，他便再帮她一次吧。 他与警察协商，希望能带桑奈离开片刻。 桑奈奶奶的尸体在这里停留一小段时间。 过后，他会帮忙接收。 警察表示没什么问题，毕竟现在这种情况。 他们也不能指望小女孩儿在尸体认领上帮上什么忙。 “桑奈。” 温润的嗓音让桑奈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这是两人从见面到现在。 林景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明明没有刻意亲昵。 桑奈却觉得。 很好听。 很亲切。 “跟哥哥去一个地方吧。” “放心，很快回来。” 桑奈木木地点了点头。 乖巧的跟在林景明身后。 没有开口询问去哪里，只是这样静静地跟着。 她的潜意识觉得，这个哥哥是个好人，不会害她。 车上，两人无言。 林景明的车开的很稳。 遇到别人闯红灯的突发状况，他不会暴躁开口骂人。 遇到有人故意别车，他也礼貌谦让。 就好像，他没有脾气。 生来就是这样一个谦逊有礼，温和阳光的人。 他这样一个人，一定从小就生活在光亮里。 被所有的爱意包围着的吧。 桑奈自顾自的想着。 直到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 她开口，嗓音沙哑，喉咙有些微疼。 字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们要回石柏坡吗？” 林景明听着女孩主动与他讲话，不由得轻松了一些。 “小路痴认路了？” 桑奈知道林景明是故意逗她，怕自己拂了他的面子。 按下下心中的难受，对着林景明笑了笑。 “嗯，认路了。” 林景明看着女孩儿笑比哭还难看的神情，叹了口气。 他立马又想起了什么。 连忙解释。 “哥哥不讨厌你。” 出了事情以后，桑奈的反应一直都很慢。 也就是说，林景明刚才的叹气。 桑奈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自然也不会多想。 林景明解释的话一出，就显得莫名其妙。 气氛有些尴尬，林景明也不再继续解释。 两个小时后，车停了下来。 桑奈刚要打开安全带，头顶传来林景明的声音。 “桑奈，如果你怕的话，可以留在这里等我。” 女孩儿抬头向外望去，这是一片墓地。 又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男人。 第 6章 缺爱的小孩儿 男人的眼里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不怕。” “我奶奶也要来这里了，这里就是她的家。” “我有什么理由会怕呢？” 桑奈因为喉咙肿痛，慢慢的吐出这几句话。 声音沙哑并不动听。 可这却是林景明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 他再一次被这个女孩儿的情绪感染。 短短一天的时间。 他发现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倔强和坚韧。 即使再难过，她也会考虑到身边的人。 比如他。 女孩儿努力的在身边围上看不见的圈。 避免自己的坏情绪波及到他。 女孩儿所做的。 其实，他都能看到。 桑奈这时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林景明随即下车，走在桑奈前面。 石柏坡只是个小乡村，不及陵阳市区或者江沅市区。 这里说是墓地，其实只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土堆。 大部分都没有墓碑，只是种了几棵树在土堆前。 人迹罕至，就连供奉的痕迹都少的寥寥。 林景明在一块有着墓碑的坟头停了下来。 桑奈站在他身旁，看向墓碑。 ［先妣林敏之墓］ 落款是［儿林景明敬立］ 这是？ 哥哥的妈妈？ “妈，景明来看您了。” “我过得挺好的。” “明年就要毕业了，我打算…留在江沅了。” “以后我只想过安稳的生活，您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林景明抚摸着石碑，冰冷的温度让他有些落寞。 桑奈悄悄勾起林景明的手指。 她见林景明没说什么，于是从轻轻摩挲变成了完全牵着他的手。 “哥哥，阿姨会高兴的。” 她能明显感受到哥哥心里的难过，只是不知道安慰什么。 简短的蹦出了这句话。 林景明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有力。 “桑奈，你现在所经历的，也是我当时经历的。” “我明白你心里的痛楚，也知晓你心中的绝望。” “但是桑奈，你看。” “哥哥挺过来了，所以，相信你自己。” “好好生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好吗？” 他的目光真挚又热烈，温柔且坚定。 让桑奈有种错觉。 就像是… 他们是有着很深的羁绊的人。 桑奈不是听不出。 这番话既是对她的安慰，也是与她的告别。 “哥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可以…” 桑奈的唇角微微泛红，还有些红肿。 她又在咬嘴唇了。 “张口，别咬。” 林景明手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 他捏住女孩儿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口，微微皱眉。 “女孩子不好留疤。” 指尖微凉。 是桑奈的眼泪。 林景明松开手。 桑奈的话没说完。 他以为桑奈想要跟着他，斟酌后开口。 “抱歉，哥哥在江沅上大学，可能没有精力照顾你。” 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还有江家那些人…… 想到这里，林景明情绪有些波动。 气氛沉默着。 他以为自己要赖着他吗？ 桑奈连忙低着头闷闷地解释。 “哥哥，我不是要赖着你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很好，我以后要报答你。” 林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哥哥的意思是，警察局已经替你联系了你的父母，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我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帮奶奶处理完后事就会离开。” “在你父母回来之前，可能要你一个人住一段时间了。” “当然，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可以跟我走。” “只是我一个大男人没照顾过女孩儿，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如果你想跟我走，我也绝不会让江家的那些人为难你。 林景明心里说着这句话。 一番话说完，桑奈陷入了沉思。 她明白。 妈妈是不可能回来的。 那爸爸会回来吗？ 她要跟着这个哥哥走吗？ 桑奈忽然甜甜的笑了出来。 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哥哥，谢谢你。” “不过我想在这里等我的爸爸妈…妈。” “所以，就不麻烦你啦。” 我也不想拖累你，让你为难。 桑奈在心底默默说着。 林景明知道女孩在逞强，可他想了想自己在江沅的处境。 目前的他担不了照顾这个女孩的责任，只能连累到她。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学校地址，如果他们没回来，就来找哥哥。” 桑奈盯着林景明手中的纸条。 上面写着：〔江沅医科大学，林景明：188xxxxxxxx〕 林景明… 很好听的名字。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语文老师说，这是宋代诗人范仲淹写下的。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时候，湖面平静，没有惊涛骇浪，天色湖光相连，一片碧绿，广阔无际。 意思是阳光和煦的美好景象。 特指光明纯粹之人。 “林景明…” 桑奈低声呢喃着又抬起头，用自己尽量欢快的声音说道。 “哥哥，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桑奈，今年十四岁。” “嗯，哥哥知道。” 她的情况，他早就从警察那里问清楚了。 “我就是想亲口告诉哥哥。” 桑奈重复了一遍。 “我叫桑奈，取自＇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她的话音刚落，林景明眼眸微眯。 他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桑奈也是缺爱的小孩儿。 ————————— 二人回到警局，接奶奶去火葬场的时候，桑奈没有再抱头痛哭。 她知道，哭，没用。 奶奶被人推进火场的那一刻。 她的心在滴血。 手指再一次紧紧攥了起来。 疼痛没有持续几秒，就被一股温暖代替。 桑奈的一举一动都在林景明的眼里。 虽然乖乖的，不哭不闹，可紧紧攥着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罢了，还是个孩子。 于是他伸出手牵起了桑奈的手。 “桑奈，你是你自己，有权利做任何事，想哭就哭，但是别伤害自己。” “你很宝贵。” 桑奈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 村里的墓地没有买卖这一说。 一般只要是祖上的田地，自然而然的就可以作为一块儿坟头。 林景明替桑奈把一切事情办妥后。 将桑奈送回了家。 林景明的车开不进院子，于是停在了房子附近。 这样贸然进女孩闺房不太妥当。 他站在车旁等着桑奈收拾房间。 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 隔壁家王大婶儿挎着篮子经过，停住了脚步问道。 “小伙子，你来干什么？” 林景明礼貌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王大婶儿又往院子里看了看，疑惑的问道。 “这芦老婆子不是已经死了吗？桑奈那臭丫头可傍上城里这大款了？” 第 7章 愿意跟哥哥走吗 林景明闻言，微微愣了下，眼神变得晦暗莫测。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想放下教养与人争辩些什么。 小时候，他和母亲刚来村里，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歹毒言语。 他气不过与人争论一番后，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 她不允许她林敏的儿子是没有教养的。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明知无用，为何还要争辩。 从那以后，无论村里那些人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他都置若罔闻，直到…… 思绪飘回，林景明自嘲的笑了笑。 眼前的人虽是乡下妇人打扮，可远远没有那番淳朴的模样。 而是一双眼睛精明狡诈。 他也知道，与这种人多说无益。 林景明不愿多言，转身进屋。 桑奈在屋内听到王大婶儿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王大婶儿的说法。 不是怕自己受委屈，而是怕哥哥被人误会。 桑奈将房间的卫生整理好。 把床单被罩全部换了新的，将窗户打开透透风。 这才走出门外。 刚到门口，她就撞上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 惯性让她往后踉跄了两步。 林景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腰，顺势一拉，把她拉进了怀里。 “抱歉，是我的问题。” “伤着了没？” 林景明的声音低沉而磁性。 “没有。” 桑奈抬头望着他的脸，眼神有些慌乱。 他们的距离很近，甚至都能看清楚彼此的睫毛。 桑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林景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松开她。 退后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抱歉。”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桑奈转身逃似的跑掉。 林景明望着女孩儿的背影，叹了口气。 与她相处的这些天，他已经破了不知道多少次例了。 房子不算大，只是矮矮的小平房。 但收拾的很干净。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平房里有着两间卧室，一大一小。 还有一间小厨房，充满着生活气息。 客厅很简单，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墙角的位置摆着一盆花草。 林景明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墙角的盆栽，很久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一株白色郁金香。 花开的正艳丽，花瓣随风轻飘。 他愣愣地发神。 “哥哥。” “嗯？” “喝点茶吧。” “家里没什么好茶，这是奶奶自己种的铁观音。” 林景明回过神来。 他看向桑奈，见她正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怕她烫着。 连忙站起身接过了茶杯。 他将杯沿凑近嘴唇抿了一口。 茶叶的味道清冽甘甜，带着淡淡的苦味。 “挺好的。” 林景明点了点头。 桑奈在对面坐了下来。 她拿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哥哥，你什么时候走？” 林景明盯着桑奈攥着茶杯发白的手指，微微迟疑了一会儿，说。 “明天。” “哦。” 桑奈应了一声。 她低垂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 她的手指很白皙细腻，指甲修剪圆润，指甲盖上没有涂抹任何指甲油。 她抿了抿嘴，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林景明看着她喝茶的动作，微微蹙了下眉。 “不烫？” 桑奈没有回答，因为她意识到了。 烫！ 非常烫！ “吐出来。” 林景明发现不对劲，站起身轻拍桑奈的背。 桑奈的喉咙被茶烫的红肿。 她咬着牙，不敢叫出声。 他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温水喂进了桑奈嘴里。 温热的茶顺着她的咽喉滑入腹中，缓解了一些灼烧感。 “怎么这么莽撞？” 他语气中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和责备。 桑奈的表情有些委屈。 “没有…只是…有点渴了…” 林景明皱起眉，他不信桑奈的解释。 看着眼前女孩的模样，下了决心。 “桑奈，跟哥哥走吧，好吗？” 就算自己没照顾过小孩儿也没什么。 他可以学着照顾。 就算江家人趁此机会找他麻烦。 他也可以努力保护好她。 他实在不忍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在这贫瘠的土壤上受苦。 桑奈惊讶极了，她瞪大了双眼，望着林景明。 “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呀…” “我没有开玩笑。” 林景明认真的看着桑奈的眼睛。 “我在学校附近租的有一间公寓，之前回学校太晚我会留宿。” “你可以住在那里。” “哥哥不是什么百万富翁，但手里好歹有些积蓄，养的起你。” “你可以继续读书，也可以考其它的学校，只要你愿意，都行。" 林景明的目光很坦率。 一字一句都很诚恳。 桑奈突然觉得。 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似乎有一缕阳光从阴霾的云层中洒落进来。 “你说的是真的？” 桑奈不确定地再一次问道。 林景明点了点头。 “嗯，真的。” 他的声音很肯定，不像是在哄骗小孩子。 桑奈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么久以来，除了奶奶外，第一个人如此对待她。 桑奈伸出手，环住了林景明的脖颈。 “哥哥，谢谢你。” 林景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了。 虽然在这之前他也抱过桑奈。 但要么是在桑奈睡着的时候。 要么就是在她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时候。 像现在这样，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亲密拥抱。 还是第一次。 他不禁有些僵硬。 桑奈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松开了手。 脸颊飞速泛起一丝绯红。 她低着头，眼眸闪烁着，似乎不敢看林景明的眼睛。 林景明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愿意跟哥哥走吗？” “我…” “桑奈！” 桑奈刚想说她愿意，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喊声。 林景明和桑奈同时朝着门口看去。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焦急地往他们这边跑。 他是桑奈的父亲，桑志伟。 桑志伟急切的向桑奈走去，林景明站起身将桑奈护在身后。 桑志伟停在离林景明一米远的地方，喘着粗气。 “叔叔，您是？” 桑奈站在林景明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怯怯地看着桑志伟。 “桑奈，我是爸爸呀。” 桑志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桑奈看着桑志伟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爸爸？ 这个称呼对于桑奈来说，是陌生的。 她知道有个人一直给奶奶寄信。 也知道那个人总是给奶奶寄一些吃的。 她也问过奶奶，那个人是谁。 奶奶迟疑了好久。 她说：“奈奈呀，他可以是你的父亲，也可以是你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奶奶…我…” 桑奈不明白。 但她又好像明白。 在学校有人嘲讽过她是孤儿，没有爸爸妈妈。 也有人说她是私生女。 第 8章 称不上什么连累 她的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但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懂得怎么掩藏自己的情绪。 当有人问她，你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吗，她只能摇头。 她又有些害怕听到这个问题，她怕知道那个答案。 现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正眼睁睁地站在她眼前。 桑奈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看着桑志伟，一瞬间不知所措。 林景明注意到桑奈的反应，握紧了她的手，给她安抚。 接着他对着桑志伟微微颔首。 “桑先生，您好。” “我都听说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安葬我妈了，谢谢了。” 桑志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着林景明说道。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林景明长相俊美，气度不凡。 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举止也是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桑先生客气了。” 林景明淡淡地说。 “桑奈，到爸爸身边来。” 桑志伟看着桑奈，温柔地说道。 桑奈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林景明的手。 “我…” “桑奈…” “我…” 桑奈的心里挣扎不已。 “桑奈！“ 桑志伟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不记得爸爸了吗？” 她怎么会记得呢？ 刚出生没几天就被送来了这个地方。 根本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桑奈看了一眼桑志伟，又抬起头，看向林景明。 “哥哥…” 她的眼神带着乞求。 他看向桑奈，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牵着桑奈的手又紧了紧。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当时丢下你，是我们不好。” “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我们毕竟不在你的身边，你也需要一个依靠。” “这个小伙子与我们素不相识，你难道还要跟着人家走，连累他吗？” 桑志伟的声音又变得些许温柔。 连累… 这两个字让桑奈的心脏狠狠一痛。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她更不想连累哥哥。 桑奈咬住唇瓣。 林景明见她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桑先生，桑奈若是愿意跟我走，我会好好照顾她，这称不上什么连累。” “再说，您和夫人很早就离开了桑奈，桑奈和你们也不是很熟悉。” 林景明的话一针见血。 “你…” 桑志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桑奈，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桑奈…” 他想要劝她。 “我跟您走。” 桑奈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桑志伟。 林景明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 “桑奈，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您走。” 桑奈重复了一遍。 对于这个爸爸，她不知道应该有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可是，这确实是她有血缘关系的爸爸。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就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她现在就像一个孤儿，没有亲戚。 这样的她，更不应该连累一个对她这么好的哥哥。 等她长大以后，一定会去找哥哥的。 她说过，她要报答他的。 “桑奈，你想清楚了吗？” 林景明又问了一次。 桑奈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景明知道，桑奈跟着她的爸爸走，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隐约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释怀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易地为对方做决定。 他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林景明牵着桑奈的手，对桑志伟笑了笑。 “桑先生，我想同桑奈再聊会儿天，您不介意吧。” 桑志伟点了点头。 林景明牵着桑奈的手没有放开，拉着她走出了门外。 林景明的车停在门外。 桑奈坐在副驾驶座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林景明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如果你不想其实…” “不，其实我挺想爸爸的，从小就没有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应该还是在乎我的吧。” “虽然我现在跟他还不太熟悉，但是相处时间长了，一定会喜欢我的。” 林景明听完这些话不再说什么。 他只是微微侧头看了桑奈一眼。 她还是这么单纯。 但是，他希望她能够幸福。 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桑奈，记得联系哥哥。” 桑奈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我一定会联系哥哥的，还要告诉哥哥，我过得很快乐。” 桑奈说的也并不完全是谎话，她从前确实很期待有一个爸爸。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丁点的希冀早已经被磨灭了。 现在的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只要这个“爸爸”肯让她读书。 那么她以后一定会有再见到哥哥的机会。 长大了她就能做很多事情。 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依靠着他。 连累他。 桑志伟当天就带走了桑奈。 就连祭拜奶奶的时间都没有留出来。 桑奈知道她没有资格要求这个“爸爸”为奶奶做什么。 司机开着车，他们二人坐在后排。 桑志伟拉起桑奈的手，轻轻拍了拍。 “桑奈，是爸爸不好，爸爸今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桑奈点了点头。 此刻的她，眼睛有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爸爸... 爸爸... 可往往现实都是残酷的。 这份披着脆弱光环的希冀又能维持多久呢？ 桑志伟带着桑奈进了一个叫做“御水湾”的高档住宅小区。 据桑志伟所说，这里是延桐市。 一年前他生意渐渐有了好转。 半年前迁回了国内，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 至于为什么不回石柏坡，桑奈并不想问。 车上，桑志伟不停的说着话，大部分都是为自己当时的行为开脱。 桑奈不怎么接话。 当年的事情，虽然奶奶没有跟她详细讲过。 但从那些村里人的嘲讽里也明白的差不多。 她不是那种喜欢追究责任的人。 桑志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才停了下来。 桑奈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到了。” 桑志伟说了声，打开了车门。 桑奈跟着他下了车。 这栋楼是独立式的别墅，装修很豪华，周围都是绿化带，还种满了花草。 桑奈走在院子里，一路上都有很多佣人在打招呼，她们都很热情。 桑奈走到大厅，里面有很多陌生面孔，穿着统一的服饰，应该是保镖之类的职业人员。 桑奈有点拘谨。 桑志伟将她交给了一个佣人。 “先去带她换身衣服，然后带到客房去。” 第9 章 她想哥哥了 “是。” 佣人眼里有些异样的光彩，看向桑奈的目光都带了审视。 早就听说这个小丫头是先生的私生女，现在一看，确实如此。 上不了台面的身份也只配客房招待。 桑奈跟着她去了旁边的房间。 那个女佣人帮她拿来了一套裙子，递给她。 “把衣服换上，然后在这里乖乖等着，不准乱跑。” “嗯。” 桑奈乖巧地点点头。 她的身材不错，穿着这件粉红色的吊带衫，很好看。 女佣人见状也有些愣住。 她原本以为桑奈的年纪不大，身体肯定也发育不完全。 但是看她的模样，身形匀称，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鼻梁高挺，嘴巴也小小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样的女孩子，哪里像个私生女了。 女佣人摇摇头。 算了，不管了。 她只是一个佣人。 刚换完衣服的桑奈跟着佣人出门，听到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桑奈循声望去。 一个看着比她大点儿的女孩子正在和几个保安吵架。 保安似乎有点畏惧她，不敢动手。 桑奈皱眉。 这个女孩子是谁啊？ 她看起来很凶悍的样子，保安居然不敢还手。 那女孩子的身材娇小，但是力气倒是不小。 “桑熹小姐，我先送你到楼上吧。” “你滚开！” 女孩子推开了那个保安，朝着桑奈大步冲了过来。 桑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什么东西？敢躲我。” 桑熹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也扭曲得变了形。 她伸出手指着桑奈。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桑奈无语地看着桑熹。 她真搞不懂。 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纪，怎么就学会威胁人了呢？ 这么幼稚的事情她是怎么干出来的。 “小熹，这位是你的妹妹，叫桑奈。” 桑熹转过头，看见桑志伟，立马就换了另一副模样。 她扑入了桑志伟的怀里，委屈地哭泣起来。 “爸爸，我被人欺负啦！” 桑志伟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回事？” “江家那个大儿子说不可能和我结婚。” 桑熹的眼泪哗哗地掉着。 一张脸梨花带雨的，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桑志伟的心立即就软了下来，哄劝了桑熹几句。 桑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俩的互动。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桑奈转身要离开。 桑志伟忽然叫住了她。 “桑奈？” 桑奈回过头：“叔叔，有什么事吗？” 桑志伟有些尴尬。 “让佣人先带你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桑奈看着他们两父女，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没有说话，低着头，跟着佣人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桑志伟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熹，别闹了，你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桑熹听到这句话，嘟囔了一句，没有说话。 桑志伟带着桑熹走出了屋子。 桑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收回目光，垂下眸子，眼眶中却有晶莹的液体在闪烁。 桑奈，不许哭。 你要坚强。 桑奈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她要学会忍耐。 她要变得强大。 只有足够强大，她才有能力保护自己。 桑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点。 佣人带着桑奈上楼，将她安顿到了客房，又帮她准备了一些食物。 “你就待在这里吧，有事儿就叫我们，我们会随时过来的。” 桑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佣人关上房门，转身走了。 房间很大，摆设也很精美，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的气氛。 这里，不是家。 她想哥哥了。 对了，哥哥。 她还没联系过哥哥。 可是她现在没有手机。 桑奈叹了口气。 她走出了房间。 她在客厅里走了一圈。 这座房子很大，除了客厅和餐厅之外，还有很多房间。 桑奈刚下楼梯，迎面碰上了刚才那个女孩，也是她的姐姐。 她不是出去了吗？ 听他们说她叫桑熹。 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原来她们连名字都代表着截然相反的含义。 桑熹看见她，微微挑起眉毛，一脸不屑。 “你干什么？” “我想找一下电话，报个平安。” 桑奈礼貌地说道。 “报平安？” 桑熹冷笑：“你这个私生女也想报平安？” 桑奈：…… 桑奈不理她，直接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喂，你站住！” 桑熹气得跺脚，还没有人敢直接无视掉她。 “你等等！转过来！” 桑奈停住脚步，转过头。 桑熹看着桑奈真挚无辜的眼神，有些别扭。 但是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趾高气昂地说道。 “报平安就报平安啊，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吗？” “我没有偷偷摸摸。” “那你就给我打一通电话。” 桑熹从手提包里掏出了手机。 “就这一次啊。” 桑奈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手机。 “那，谢谢你了。” 桑熹哼了一声。 “你知道就好！” 桑奈根据记忆拨了个号码。 她的手指轻颤。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想她。 她的心跳得飞快。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桑奈听见了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 他的嗓音清朗悦耳，如同清晨的风，轻抚她的心脏。 “喂？你好，哪位？”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迷惑。 桑奈抿了抿唇。 “我是桑奈。” 那边的声音顿时停滞了一秒钟。 然后才恢复正常。 “桑奈？” “你还好吗？” “哥哥，我挺好的，我就是和你报个平安。” 她能感受到电话那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这个手机号是你的吗？” “不是，这是我…我姐姐的。” 话音一落，旁边的桑熹有些别扭的清了清神色。 也没出声打扰桑奈。 “哥哥忙吗？” 林景明看了看眼前的电脑和一堆资料，轻声笑着。 “不忙。” “怎么了？” 桑奈忍着鼻头的酸意，轻声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和哥哥说说话。” “乖，不开心的话跟哥哥说。” “没有没有，我挺开心的。” 第10 章 搁旧社会就是童养媳 桑熹看着桑奈半哭不哭的样子有些无语。 “你可别哭，我没欺负你。” 此话一出，电话那边的林景明顿了一下。 温润的嗓音难得多了点厉色。 “桑奈，你没说实话。” “地址给我。” 桑奈颤了一下。 他要来找她吗？ 她刚想开口，手机被桑熹夺了回去。 桑奈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桑熹护在了身后。 她紧紧抓着桑奈的手腕，僵硬的叫了句。 “妈，您…您回来了。” 两个女孩站在楼梯上正对着门口走来的女人。 这个女人衣着华丽，举止优雅。 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但她眼里的冷漠和疏离让人心生惧意。 桑熹喊她妈妈，想必就是奶奶口中那位桑志伟的妻子，于沁。 “这个时间不应该是练琴的吗？” 于沁冷冷地盯着桑熹，桑熹的手紧张的又用力的捏了捏桑奈的手腕。 桑奈痛呼出声。 这时，于沁才注意到了桑熹身后的桑奈。 “呵，原来是小杂碎来了，带坏你了。” 桑奈有些紧张，不知所措。 她还没开口，桑熹哆哆嗦嗦的说着。 “妈，对，是她带坏了我，我正要去练琴呢。” 于沁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盯着桑奈。 “哦？是吗？既然回了桑家就得按照家规办事了。” “妈！” 桑熹下意识的打断于沁的话。 “倒也不必按照家规，这臭丫头还不配入您的眼，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我现在立马去练琴。” 说完桑熹转过身用力的将桑奈推开，口型说着“滚回房间。” 桑奈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回了房间。 她觉得于沁和桑熹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她躺在床上，脑子乱乱的。 怎么办，刚才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哥哥不会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吧。 ——————————— 宿舍门被撞开，打断了林景明的思路。 “景明，愣着干嘛呢，快来帮忙！” 一个穿着球服的男人抬着一堆健身器材往里走。 “景明，我腰都快折了，你还无动于衷。” “明明～我腰折了你可怎么办啊！” 电脑桌前的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骚里骚气的话，还是没有动静。 这是林景明的室友，邵磊。 霖睿集团的二公子。 林景明是靠着全省第一的成绩考进江医大中药学专业的。 而这家伙完全是靠家里关系来混个文凭。 上面有个哥哥继承着家业，他没什么努力的动力。 只需要吃喝玩乐。 至于为什么来中药学专业。 不过就是被家里老爷子逼的，邵家老爷子年轻时候当过中医。 老了就想有个寄托。 家里总得出一个懂中医的。 谁知，邵磊他爹邵阳城只顾着做生意，虽说公司从事着中医药收购出口类的。 但是中医他儿子是狗屁不通。 大孙子在管理公司方面太优秀，这不，就把希望寄托在小孙子了。 林景明由于成绩太过优秀，被学校特批单人寝。 邵磊家里人强烈要求这家伙住宿舍，不允许出去拈花惹草。 邵磊的条件就是除非单人寝。 否则免谈。 校内又遇上大整修，只剩一间单人宿舍。 就这样二人误打误撞住在了一起。 性格迥异的两人关系也变得熟络了起来。 “喂，明明～你都不心疼人家的吗？” 邵磊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林景明对面的桌子上。 “别闹。” 林景明揉了揉太阳穴丢出两个字。 邵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去，还好我是直的。” “否则你这略带宠溺的话，我不早早就沦陷了？” 林景明在人前少有失态的时候。 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透露一点真实的情绪。 现在的他有些烦躁。 “怎么了？江家大少爷？” 话音刚落，林景明眼神冷了冷，抬起头盯着邵磊。 邵磊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别别别，哥哥哥开玩笑呢。” 他知道林景明脾气很好，但江家是他的逆鳞。 提不得。 提不得。 “帮我个忙。” “得嘞，听您吩咐。” 林景明看着眼前邵磊狗腿的模样，顿了顿。 这家伙可以直接去应聘宫里的太监了。 邵磊压根不知道平时谦和有礼地林景明这样想他，依然狗腿的笑着。 “小磊，帮我找个人。” “在延桐市。” 他记得桑志伟带桑奈走的时候，提了一句。 “你家不是在延桐吗？干脆让江…” 邵磊的嘴又没管住，说到一半赶紧刹了车。 “好嘞好嘞。” “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多大了？” 林景明思索了一番，缓缓开口。 “桑奈。” “女孩。” “十四。” 邵磊猛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我去！十四？你这老铁树开的有点太花了吧？” “别乱说！” “只是我遇到的一个小妹妹，别乱开女孩子玩笑。” “对她声誉不好。” 邵磊此时的嘴角比akm还难压下去。 十四岁，过几年不就成年了？ 这家伙搞这出搁旧社会就是童养媳啊！ 过几年，他三十而立，她闺中待嫁。 啧啧啧… “得嘞，我去通知我家老爷子，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林景明如果知道邵磊心里是怎么想的。 恐怕会真的把他拉去宫里当太监阉了。 ————————————————— 自从桑志伟带回来桑奈并送到石柏坡。 于沁的精神状态便越来越差。 刚到国外时。 只是严格要求桑志伟回家的时间。 强迫自己做家务，家里一点都不能乱。 只要被弄乱一点，于沁就会崩溃大哭。 桑志伟因为一夜情的事情一直心怀愧疚。 他心想，只要把桑奈送出去，自己再顺着于沁。 于沁就会慢慢变好。 到后来，于沁开始控制桑熹。 年仅五岁的桑熹就被强迫学习英语。 学习弹钢琴。 学习绘画。 学习礼仪课。 只要桑熹做错一点，于沁就会用“家规”惩罚她。 罚她在地下室面壁思过。 罚她不许吃饭。 罚她不许上床睡觉。 桑志伟只要帮桑熹说一次话，于沁下次便会更狠的惩罚桑熹。 久而久之，桑志伟只能偷偷地安慰桑熹。 每次于沁发完疯，到了晚上就会跪在桑熹面前痛哭。 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一遍又一遍地控诉这个家对她的折磨。 桑熹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情是复杂的。 于沁清醒的时候，其实对她还是挺好的。 她觉得自己无法逃离。 可她不甘心这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家里。 所以她才拼命想和江家联姻。 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只要能帮她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