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犯天条》 楔子 他原是明君,亲民爱物,谦和温柔。八岁继位的小皇帝在十四岁大婚之后正式持掌天下,受万民景仰。说起当今圣上,当时的人总怀着感激的心情说:「天恩浩荡。」 玹成帝减苛税,赦天下,安内攘外,广设学堂,奖义举,重刑罚,惩贪官,广纳诤言;在他继位之后,天下的确安定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玹成帝十年,第十代皇位继承人诞生之时,万民朝觐紫都,一片普天同庆的气氛。 然而,也在第十代皇子诞生之时,幸福洋溢的皇城内却悄悄蒙上阴影,只是无人知道祸事会来得那样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皇后韩行欢在生产时受了极大的痛苦,从此凤体虚弱,再无法恢复昔日神采;爱妻至深的玹成帝有了后顾之忧,从此变得郁郁寡欢,终日愁眉。 行欢皇后为了让玹成帝不再顾念自己,甚至为他纳了西宫皇后与数名侧妃;而为了不违逆爱妻的心意,玹成帝也强颜欢笑了好一阵子;然而那些争宠的后妃们却让后宫从此永无宁日,她们争相爬上龙床,却无一诞下子嗣;她们费尽心思、争奇斗艳,却没有人能及得上行欢皇后之万一;皇后的身子日渐衰败,玹成帝的政绩也如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玹成帝十四年,行欢皇后诞下了芙蓉公主,却也在同时难产而逝。 像是天际闪过的不祥之雷,轰隆的雷响预告了俪朝注定衰败的命运;从那天之后,玹成帝脸上再见不到欢容;从那天之后,俪朝的命运便走进了死胡同。 俪朝,玹成帝一十八年。 北边大旱连年,西边水患未除,南方瘟疫丛生,整个俪朝已在连年天灾中摇摇欲坠,无能的朝廷命官纷纷逃亡,民心浮躁不安,玹成帝那纸始终没有颁布的圣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间男子多污秽,故天下应为女得,谕令帝女芙蓉掌传国玉玺…… 那一夜,京城内怒气滔天的乱民们攻入皇宫,紫阳殿陷入火海。 芙蓉殿内一片凄然哀哭之声,数名年龄相仿的女孩儿被强押在宫内不得自由。 宫女雪果为这些女孩儿戴上人皮面具,一个接着一个。 这些女孩儿有些是京城内高官厚爵之女,有些则是在京城内随意掳来的替身;这些娃娃们每个都只有三、四岁大,什么也不懂,张嘴只知道哭。 雪果脸上写着怨恨;她恨透了孩子们的哭声,那让她心浮气躁,失去了镇定。终于,她反手重重地甩下一巴掌,把那哭声震天响的小娃娃给吓得面无人色,瞪大了双眼,哭声终于停了。 「唉,妳这又是何苦?」同样扮成宫女的爱人笑笑生来到她身边,叹息着握住她发颤的手。「她们什么也不懂。」 「什么也不懂就只懂得哭!哭哭哭!烦死人了!」雪果忍不住咆哮:「有什么好哭的?!戴上面具便放妳们出宫去,又不是要杀掉妳们,有什么好哭的!」 女孩儿们被她的严厉吓得打哆嗦,惊惶失措的眼慌乱地四下张望着,却不敢再出声了;她们扁着嘴,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小小身子不断地打着哆嗦,令人看了心酸。 好不容易将七、八个女孩儿打点完毕,让宫内的侍卫逐一抱出去,剩下的芙蓉公主却还兀自抽抽噎噎地,珍珠似的泪水掉个不停。 试了几次,人皮面具总是黏不上,小小的娃儿似水做成的,泪水在脸上漫成汪洋。她气急败坏! 眼看外头的乱民就要攻进来,为了救她,她得强忍着立即逃离这里的冲动,强忍着即将与爱人分开的悲伤,但这娃儿却只是哭个不停。 「别哭!快别哭了!」雪果严厉地摇晃着女孩的肩。「已经够难了!别再哭了!不许哭!别再闹了!」 女孩哭声更大,高举着双手向兄长求援:「哥哥!哥哥!」 笑笑生无力地来到雪果面前,凝视她那双看似严厉的双眼,低声道:「雪果,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她恼火地咆哮,用怒火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焦躁,用狂躁的怒意遮盖分离所带来的悲伤。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他……告诉他,她有多感激上苍赐给她这十年的新生命。 快十年了,他们躲在这宫殿里头快十年了。 她伪装成宫女,他伪装成侍卫,他们在这座皇宫里过着拘谨却快乐的生活。远离了江湖上的恩怨是非,两人每天远远地见上一面,交换一记温软的眼神,上扬的唇角悄悄地弯出一抹笑,一抹心满意足、别无所求的笑。 每天就只等着看那一眼,生命从此便有了全然不同的风景。 她要的就是这么简单而已。不要功名利禄,不要富贵荣华,只要能一辈子这样看着他的笑,就算只是远远的,她也毫不在乎。 然而命运却不肯放过他们。昔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面魔女与温文儒雅的江湖贤达笑笑生竟会携手躲入皇宫,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的;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他们早已在枯木岭上互斗而死,谁会知道他们竟躲在宫内逍遥度日! 谁又会知道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十年……十年,根本太短了! 她恨自己心软,不该答应行欢皇后要照应她的两个孩子。她更恨……恨笑笑生的心比她还软,竟收了那不祥的皇子当徒弟,从此背上了无法逃避的责任。 她恨自己无力,在命运面前竟如一只雏鸟,连反抗的力都也薄弱得可怜。 她恨命运的捉弄,如果打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幸福,那么此时的她又岂会有如此多的酸楚挫败? 五味杂陈难以尽诉,她的心是如何翻搅得血肉模糊,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命运的枷锁紧紧扣在他们的颈子上,紧得教人无法呼吸。 「很快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我答应妳。」笑笑生说着,握住她有着修长骨架的手,不由得微微苦笑。 十年前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时,他也有过同样的感觉,合该柔若无骨的一双女子的手却有着如此坚毅不屈的质感。 雪果一直以来都比他坚强。如果让她选,她不会选择躲在皇宫里当缩头乌龟,她宁愿面对江湖门派的追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葬一双;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但她却愿意跟他躲在这宫里虚掷岁月。 如果这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然而,这庇护他们十年的宫殿就要垮了,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走开,任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受战火蹂躏? 他们已经偷得十年欢乐,早已远超过他们所期待的,现在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默默打点好彼此的行囊,雪果一把捞起哭泣不已的芙蓉,冷然道:「十二月,枯木岭。」 「好。」他回答得毫不迟疑,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到,她也是。 逃离这座宫殿并不是因武功不如人,而是他们不想多生杀孽;更何况即便守得住这座宫殿,也守不住倾毁的俪朝。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雪果带着芙蓉远扬,笑笑生也领着年少的皇子跃上屋檐离去。 临去之际,他忍不住远望雪果离去的方向;伊人芳踪早已消失,他心里却隐约开始有了不安。 其实应该要两个人一起走的吧?只要他们连手,无论对手是谁,胜算都会比较高;两人都已经是当代高手了,能同时撂倒他们的人屈指可数。 然而俪朝的两条命脉就握在他们手中,他没有冒险的本钱。 长叹一声,伸手挥去背后疾来的冷箭,笑笑生携着少年皇子离开了俪朝紫都。 *** 他没有来。 十二月,枯木岭上飘着细雪。已经年三十了,算算时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月。 笑笑生消失了踪影,而她流干了泪水,干涸的眼睛空空洞洞地凝望着远方的道路,而那里是一片白茫茫的空虚。 他之所以没有来,除死之外不会有别的理由。虽然她不明白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伤害得了他,虽然她不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能让他不来赴约的理由她却很清楚,他死了。 只有死,才能让笑笑生违背诺言。 只有死,才能关住拥有天下第一轻功的笑笑生。 她的心渐渐死寂,就如同那张覆在脸上、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面具一般。 仰天发出凄厉哭嚎,失去了爱侣的她再也禁不住内心巨大的伤恸。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哭声一阵阵传了出去,在空荡的山顶上回响着,一遍又一遍。 彻底崩溃的哀泣上达天听,雪飘得更急了,如她心头泉涌而出的鲜血,源源不绝。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当她崩溃跪倒地上,再也提不起半丝气力起身时,她听到了哭声。 那哭声很细微,微弱得有如雪花落地的声音,远远地飘进她的耳朵里;那被压抑着、无法放声嘶嚎的声音,轻轻地、慢慢地钻进她心里,像细水凿穿巨岩。 她慢慢地抬起脸,望见不远处坐在大石上静候着她的小女孩。 酷寒的天气将她小小的脸蛋冻得死白,两酡不正常的晕红却极为可爱地点缀在那张小脸上。 她的样子真可爱,是如此酷似她死去的母亲韩行欢;那眼眉、神态,全都像极了一个小小的、活生生的韩行欢。 正因为这样极致的美貌,引得君王神魂颠倒,终至丧权辱国,倾毁整片江山。 连她与笑笑生也不能在这场灾难中幸免。 一如自己的美貌引发了她一生的不幸,如果最后没有遇到笑笑生,她应该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而今……以她刚烈的性格,她应该立刻死在这里,以免去未来日夜不得安宁的苦痛纠缠,但她却狠不下心。 可以任那细碎的哭泣声就这样长埋于枯木岭上吗?没有她,芙蓉活不过今晚。 然而她的心已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付养育芙蓉长大的重责大任。她做不到的吧?不用细想也知道答案。她从来就不是个适合当母亲的女人。 芙蓉果然慢慢不哭了,细细的颈项无力地往下垂,娇嫩的身子蜷缩在石头上,那么渺小,那样不起眼。雪花慢慢地覆盖在她身上,一点一滴,一点一滴。 只要再过个一时半刻她就会死掉,而自己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随笑笑生的脚步,到冥泉痛骂他失信…… 可是她却站起来了,毫无所觉地一步步走向芙蓉所在的石头,毫无所觉地抱起了冻僵了的孩子,飞身下山。 『保护我的孩子,雪果,我求妳。』韩行欢气若游丝地望着她,一脸的恳求,眼里是满满的不舍与痛楚。『求妳……』 相处多年的绝美少女躺在她面前,苟延残喘地哭求着,再怎么冷硬的心也要被那泪水溶出缺角,更何况她多么喜欢看到那少女的笑容,喜欢看她脸上的安宁恬静,那是世间至美的风景。 『好,我答应妳。』 如行尸走肉的她踹开了山里的一间木屋,对着屋内诧异回头的男人开口:「救她,或者你死。」 而那男人竟微微地笑了起来,双眼绽出如夜星般的光芒。「是妳吗?雪果?」 人生的转折总来得如此突然。她猛然回神,望着那男子俊逸无俦的脸孔,死寂的心竟荡起一丝涟漪。 「我已经在这里等妳十年了。他们都说妳死在枯木岭,我偏不信,我偏要在这里等着妳。」 男人喜悦得无以复加!他的身形如此快速,远比当年还要惊人!未及眨眼,他已经在她跟前站定笑道:「是我啊!妳不认得我了嘛?我是妳最爱的大师兄,逍遥子。」 1 天!好丑…… 见到那女孩的第一眼,他只有这个想法。 月光洒在女孩身上,那张脸丑陋得教他无法移开视线,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丑怪的人。 两颗豆大的耗子眼闪着精光,眼角往下垂成一张丑丑的哭脸,鼻梁像是从来没长出来过,两个鼻孔却高高朝天仰起,如果把她的脸侧过来摆,他想,眼泪大概会直接从右眼流到左眼;还有那张嘴……虽然不是血盆大口,但是两片嘴唇不知怎地竟是又红又厚,活似让人用火烫子烤过似的。 然而,最可怕的还是她的眼神。 她正在哭,泪水从眼里沸腾着滚冒出来;那双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在暗夜中闪烁着红光。 「看什么?!信不信我吃了你!」那女孩愤怒地朝他咆哮。 他思绪紊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言语。 师父临终前交代他三件事。第一件事,五年内不许动武;第二件事,待那人故去之后,照看山崖上的小女孩。 若不是师父早早交代了这些事,他会以为自己撞见了山里的山妖鬼魅。听说道行初浅的山妖鬼魅样子都是很丑怪的,而眼前这一个的面目确实丑得出奇。 「滚开!」女孩抡起小小的拳头朝他挥舞,悲伤的怒焰将她燃烧得像簇把小火苗。 山精妖怪会这样悲伤吗? 他的视线转向女孩后头的坟,那墓碑上以朴拙的字迹写着:雪果嬷嬷之墓。 那飘扬着一头雪白长发、眼里镌刻着深沉悲哀的女子终于故去,留下这个小小的孩子。 他不知道师父为何格外眷恋那女人;他们居住在这山上已经许多年了,他只见过那女人两次,两次都在不久前,在师父还健在的时候。 师父的行事风格他是很了解的;他不是那种贪慕美色的笨男人,更何况那白发女子脸上始终覆着没有五官的人皮面具,自然没有半点美色可言。师父应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单纯为了好玩?**瞿侵纸倘丝扌Σ坏玫囊叛裕蝗欢Ω妇黾撇换嵯氲揭桓鍪乃甑暮19诱湛囱矍罢飧鲂v15卸嗝蠢选?br /> 他不知道要如何照顾别人,尤其在这种乱世之中,在眼下这种凶如水火的情况下。 山下的士兵威胁着要放火烧山,并不知道他那调皮的师父已经驾鹤仙归;那些士兵已经喊了一天一夜,就算再怎么不济,最终还是会鼓起勇气上山来一探究竟吧? 能得逍遥子,得江山半壁。为了这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莫须有的话,近年来不断有士兵前仆后继而来。 这座山,已经不能住了。既然师父要他照看这个小女孩,他就不能扔下她独自逃离。 小女孩的双手沾满了泥土,身上穿着朴素的蓝色布衣、蓝色小袄,小袄上还有几枚补靪;衣服全都脏了,头脸上也沾着不少泥污;女孩眼中凶猛的怒焰让他知道,要在不动武的情况下劝她离开这里将会是一件难事。 如此悲伤又愤怒的小孩是绝对听不懂人话的。 站在墓碑前,小女孩气势惊人;个头虽小,却有着某种凛然不可侵的气势。一个如此幼小的孩子,居然能在这荒僻的山里头独自埋葬亲人而不是抚尸恸哭,让他这向来平静无波的心也微微起了波动。 如果她慌乱失措,哭泣不止,他起码还能扛着她跑,但她没有;她哭得这样愤怒,像是全天下都负弃了她。 「我们该走了。」他轻轻地说着。「山下的士兵准备放火烧山,在那之前,他们会先上来抓人。」 女孩对着他咆哮:「让他们来好了!看看他们怎么死!」 死?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座山另外还有个传说,传说这座山上住了个白头妖,妖婆会使妖法,几次有人打这里经过都死于非命,被找到的时候全是尸骨不全。 传说中的白头妖指的当然就是那个白发女子,他的师父则完全相反,被称为山上的逍遥仙。 然而,白头妖不是妖怪,逍遥仙也不是仙人,而且他们全都死了。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的密林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显示有人正穿过密林而来。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回头一看,密林中有火影摇曳,那些士兵果然鼓足勇气上山来了。 「哼。」女孩猛然转身,冷笑一声往小山屋走去。 「喂!」他连忙上前拖住女孩的手臂。 突觉手背一痛,他猛然缩手,惊见手背上竟被利刃划出一条血痕! 「再碰我就杀了你!」女孩朝他尖叫,手中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他有些愕然,又有些啼笑皆非。从来没遇过这么凶暴的女孩,看起来她好像不太需要保护,反而是不能动武的他得小心自己的性命才是。 女孩脸上的泪痕未干,握着匕首的手微颤;看出她假装的勇敢,他握住受伤的手,深吸一口气,柔声开口:「我对妳没有恶意,我住在半山腰,我师父是樵农逍遥子,他临终前吩咐我要照看妳。」 女孩恶狠狠地瞪着他,握着匕首的小手挥舞着。「谁要你照看!」然而她是知道的,雪果嬷嬷临终前也这么说过,让她去投奔住在山腰的逍遥子,可是,她为什么要呢? 雪果嬷嬷走了,这世界上除了哥哥之外,她再也没有其它亲人;她想念哥哥,唯一想的就只是去寻找哥哥的下落。 「妳还是要进屋去?那只是间木屋,挡不住他们的,小孩儿。」 「我才不是小孩儿!我已经十岁了!」 在他们这个年头,人的寿命比古时短少许多,于是男子十五岁便已是弱冠,女孩十二岁及笄。即便如此,十岁依然还是个小孩。更何况这孩子的样子是那么瘦小,说不定根本是谎报了年龄,她的模样看上去顶多七、八岁,哪有可能有十岁! 叹口气,他焦急地回过头,密林内的火光越来越靠近了。 「哼。」女孩又冷哼一声,领着他进了山屋,碰一声摔上门。 然后呢?山屋内的布置非常简单,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墙上挂着蓑衣,桌上摆着茶壶小杯已经是全部;一眼即可以看穿的山屋显然没有其它地方可以躲藏,当然也看不到什么密门、暗道。 「这里还有其它出口吗?」 「屋子后面就是悬崖,你要是喜欢的话,就跳下去好了。」女孩冷笑地指着后头。 这女孩的脾性真是暴躁又恶劣,他叹口气苦笑。「妳不必对我这样凶,我只是不忍看妳被那些士兵欺负;等他们到了,我也一样会落到他们手里,大家的处境都一样。」 「谁跟你的处境一样!?」女孩的表情狰狞,看起来恐怖非常。「我才不怕他们!他们进得来再说吧。」她说着,将桌上的茶壶转了个方向。 这时候还有心情喝茶?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他有些焦急,俊美的脸上露出郁色。 那些士兵的手段他是见过的,落到他们手里,「死」还算是容易的,就怕被凌迟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师父啊师父,到底为何他不能动武?你是怕我太早杀掉所有的人吗?我不会的,我已经改了。要我照看别人,你起码应该留个但书,让我在被照看的人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可以动武,你为何没这么做?该不会是正好忘了吧?身处这种乱世却不能动武,要保住性命谈何容易! 正想着,远处的人声已经近了,密林中的士兵高举着火炬踏出密林。 「那里有间屋子!」 「要进去瞧瞧吗?」 「快进去!说不定逍遥子就躲在里头!」 事到临头,他只能叹口气,抄起凳子紧握在手中。「等会儿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挡住他们,妳找到机会就往外跑,知道吗?」 背后没有声音,他回头一看,女孩缩着双腿坐在小床上,表情木然。 他把凳子放了下来,发现女孩没有表情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豆大的小眼睛,可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的悲伤。 这孩子才刚失去亲人,年纪又还这么幼小。 他举步往小床踏近一步,就在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山屋骤然剧烈摇晃,屋外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惊得呆了!连忙冲到窗口往外一看,山屋前的平地不知怎地竟给炸出了一个大洞,地上七横八竖地躺着残缺不全的尸首。 从密林中出现的士兵有一大半被炸飞了,另外一半正扔下手中的火炬,飞也似的尖叫着逃跑!可是,他们边跑,爆炸声却还是持续着,密林中火光熊熊,不时见到有人被炸飞上半空! 原来这就是妖婆的真相?那些人尸首不全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他在半山腰经常听见的轰然巨雷,难怪总不见闪电落雨,雷声却又近得教人不解。 「啊!」爆炸声中,女孩摀着耳朵尖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嚎,那叫声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他傻了,望着不断尖叫的女孩,想也没想直觉地便冲到她身边抱住她! 女孩哭叫着,不断搥打着他,使尽力气想推开他,外头轰隆声不绝,女孩又哭又叫地尖吼着:「炸死你们!炸死你们!炸死这些乱臣贼子!把他们全都炸死,一个也不剩!」 轰隆声撼动山头,小山屋在爆炸声中也显得摇摇欲坠,他却什么也没想,只顾着紧紧抱住女孩的头,将她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