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口嫩妻》 楔子 走进金碧辉煌的别墅大厅,冯韵柔一时间有点错乱,不晓得该把视线停在哪里才好。 她之所以会来到这栋位在内湖的别墅,是因为「长腿爷爷」的邀请。那位老人家长期资助养育她成长的慈恩孤儿院,因此就算有再大的困难她都得来一趟,纵使爷爷并没有说明理由。 其实她心里并不是全然没有疑问,她早在成年後就离开慈恩,至今也有五年了,长腿爷爷为何如今才突然邀请她,而且只邀她一人呢? 啊~~不管了,来都来了,她再胡思乱想有什麽用,不如就先搞清楚爷爷到底找她来做什麽再说呗! 她有点不安地坐进沙发里,不久,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由一名管家打扮的男子搀扶而出,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老者。 那红光满面的脸颊,让冯韵柔想起肯德基爷爷的人形塑像,教她不由自主地漾起微笑——那就是他们孤儿院的「长腿爷爷」关义雄,她看过他的照片数次,绝不会错认的。 「你就是韵柔吧?我很高兴你准时来了。」老者坐定後,抚着胡子呵呵笑道。 「是的爷爷,我是韵柔。」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况且应该也不会有人愿意当她这个小孤女的替身吧。 「感谢您长期资助慈恩,让院里每一个孩子都能像我一样健康成长,真的很谢谢您。」她没忘记修女院长的交代,一定要诚心地感谢长腿爷爷至今未曾中断的资助。 「欸~~我只是做我想做且做得到的事,没什麽好感谢的。」关义雄倒是豁达,全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好事。 「爷爷,您千万别这麽说,您真的帮了院里好大的忙,我们都很感谢您。」她由衷地感激道。 「好了好了,咱们就别说客套话了。」关义雄抚着灰白胡子轻笑,开始进入正题。「丫头,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是什麽吗?」 冯韵柔老实地摇摇头。 「呵呵~~我也真是的,什麽都没说你怎麽会知道呢?」关义雄自我消遣了句。「我听你们院长说,你煮了一手好菜是真的吗?」 「呃……是院长不嫌弃,其实有很多姊妹厨艺都很好的。」她不敢炫技,直推说大夥儿都有好手艺。 事实上她也没说谎,因为孤儿院的经费有限,可院里别的不多,就人最多,所以每个孩子都被教育要互相帮助,也会轮流帮忙厨房阿姨,久而久之大家多少都会做点简单的饭菜,所以她怎麽好意思承认她有本事煮一手好菜。 「好好好,那很好。」可见他资助的院童们都很相亲相爱,这让他倍感欣慰。「其实我让你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啊?别说麻烦了,只要是爷爷交代的事,在能力范围以内我一定去做。」这是她唯一做得到的保证。 「我那大孙子是个艺术家,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给他请个厨师没几天就被他赶走,说什麽人家手艺差,甘愿天天吃外食;我想麻烦你上山帮他忙,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第一章 走在林荫大道上,冯韵柔有种不在人世间的错觉。 这景致太迷人,教她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赞叹,超羡慕能住在这种阳明山豪宅里的有钱人。 看看这地方,若不是爷爷叫她来找他孙子,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到这边来……赏花、路过除外。 由於爷爷的孙子住得较高,公车无法直达,她只好坐到距离最近的地点下车,然後沿着阳明山道路往上走,一路欣赏山上的优美风景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她刚毕业不久,念的是家事学校,生活家事一把罩,尤其厨艺更是全班最优,因此她毕业後在一间餐馆担任二厨的工作,谈不上好或不好,至少工作内容是她喜欢的,而且也是为了她的梦想。 她在餐馆里努力学习大厨的手艺,并乘机赚钱、存钱,之後她还想去学习冲泡手工咖啡,未来等存够资金就开一家属於自己的店,不用太大,但绝对要温馨宜人,好提供那些为生活忙碌打拚的人们一个歇脚的空间。 本来爷爷要派他的司机开车送她上山,但当她得知地点在阳明山後便婉拒爷爷的好意,选择自己搭公车。 在前往阳明山的途中,她思索着爷爷的要求,心里万分矛盾。 她当然愿意帮忙那位资助她生活、念书的老好人,但吊诡的是,需要帮忙的竟是爷爷的孙子,而且还是煮饭给他吃?! 煮饭对她从来不是问题,她相信自己能做好,可是……她现在有工作耶! 她告诉爷爷後,爷爷感叹之余还是拜托她先走一遭,说是就算只煮一顿饭也好,所以她就来啦! 下了车,她拿着爷爷写给她的地址沿途寻找,步行约二十分钟後,微喘着气在一栋白色的洋房前站定。 是这里吗?她仔细看清楚隐藏在树叶下的门牌号码,不敢置信地再揉揉眼睛。 吼~~这是真的吗?超梦幻的,简直像是杂志里介绍的绝美别墅,光是站在它前方,就令她感到些许飘飘然呢! 她当然听说过阳明山上有许多豪宅,但豪宅有很多种咩,有好也有坏,甚至怪怪的传说也很多啊!但当她看清眼前这栋白色的洋房,第一眼就深深被吸引,并喜爱上它。 她完全不懂建筑,但这房子给她的感觉就是一整个舒服,不论是门上的把手或隔离的栏杆,甚至栏杆里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的花圃,她都好喜欢! 确定门牌和爷爷给她的地址相符之後,她伸手按下电铃,在等待别墅里的人回应时,她观察起周遭环境。 这附近,除了一些卖海芋的花农之外,似乎没什麽商家,连最近的便利商店都是在她走上这条斜坡之前看到的,不能说荒凉,而是种回归自然的清新纯朴。 她的视线落回栏杆内毫无生气的花圃,开始为它感到惋惜。 在那围篱的角落若是可以种点樱花树或长春藤,中央偌大的园圃可种些清新的彩色小花或可食用的叶菜,两旁空旷处可摆上长椅,再加张小桌子就能边赏花边品茗,甚至加张藤制摇椅……啊~~光这麽想着,她都忍不住想动手改造眼前这宽敞却显得太过光秃的庭院。 她陷在自己无边的想像和自我满足里,等了好半晌,文风不动的门里总算有了动静;一个高瘦的男子拉开洋房大门,越过庭院,跨步向她走来。 她眯起眼望着男人越来越靠近的身影,当男人走到她面前,隔着那道镂空的雕花大门微微蹙眉看着她时,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下。 妈啊~~这个男人是从杂志里走出来的吗? 颓废有型的乱发下有张性格的脸庞,虽略显瘦削却充满性感的五官;他的眼细长而犀利,鼻梁又挺又直,唇略薄而微扬,在阳光下看起来帅极了! 「找谁?」男子的口气甚为不耐,似乎被搅扰了什麽似的。 「呃,我找关羿劭先生。」她不太确定地再看了眼纸条上的名字後,才抬起头回答。 男子眯了眯眼。「什麽事?」 「欸……你就是关先生吗?」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她不确定地再问一次。 「嗯。」关羿劭点点头,还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找我干麽?」 「你好,我叫冯韵柔,是关爷爷让我来找你的,请你让我煮顿饭给你吃。」 「我什麽时候需要人来帮我煮饭了?那女人打哪来的!」 端坐在梦想城堡里的柔软沙发上,冯韵柔耳里听着关羿劭对着电话那几近咆哮的抗议声,脑中是乌云片片。 这个男人长得很帅,但显然脾气很糟,她是奉爷爷的要求前来,现在他却打电话回去对爷爷大小声抗议,害她心里有点小小难受,好像她做了什麽错事似的。 她明明是来帮忙的,如今却好像帮了倒忙,怎不教人难受嘛! 不过趁着他和爷爷通话的时间,她约略看了下他的居住环境,没有既定印象里单身汉住处的凌乱,相反的整理得倒算整洁,看来除了饮食那一块,他似乎也不需要其他的协助。 「好啦好啦!知道了!」关羿劭懊恼地挂上电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冯韵柔注意到他扫过来的眼神,一个紧张,赶紧坐得更端正。 要命!她干麽像只被猫盯住的小老鼠?可被他锐利的眼神一瞪,她就忍不住乖顺起来,怎麽会这样?! 「你说你叫什麽名字?」一脸不耐烦的关羿劭在单人沙发坐了下来,一坐定就翘起二郎腿,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冯韵柔。」她吸了口气回应。 「我不晓得你跟我爷爷有什麽关系,既然他让你来,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说清楚。」他搔了搔黑发,对这个突然跑来的女人感到些许困扰。 「嗯!请说。」她用力点头,诚心讨教。 「我通常都吃外食,虽然有时吃到不晓得该吃什麽好……」墙上挂钟下的计时器突然哔哔哔地响起,他低咒了声,倏地跳起来往後方走。「该死!差点忘了要事!」 啊咧!现在是怎样?冯韵柔眨眨眼,感觉自己被忽略得很彻底。 但好像是她的来到,害他忘了要紧的事,显然他因此遇上某种麻烦了,她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坐着呢? 於是她站起来,跟上关羿劭的脚步,在经过挂钟前才注意到原来时钟下还有个小小的计时器,不晓得作用是什麽。 她耸了耸肩,尾随着关羿劭来到别墅的後门,孰料门才刚开,一股热气便直逼而来,感觉气温高了好几度。 天啊!这里发生了什麽事,为何温度那麽高?难道发生火灾了?! 不对啊,如果发生火灾,关羿劭的脚步不可能仍如此镇定,她先别惊慌,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麽再说。 一进入後院,她发现偌大的院子里还有一栋小屋,约占整个後院的一半,另一半则是空旷的水泥地,和前院截然不同。 她还在适应前後院的差别,关羿劭的脚步不曾稍停地走向小屋,她本能地跟进,但才到门口她就快晕了。 妈啊!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会这麽热啦! 她快受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羿劭打开小屋的门走了进去。 该不会是火灾现场吧?要不要先打电话报警?! 她既担心又害怕,但看关羿劭好像毫无惧色地勇往直前,或许里面没有她想像中的危险,於是她咬了咬牙,努力稳住几乎被热晕的身子跟进。 屋里又是一分为二,大半空间摆放着一台台类似烤箱的器具,就见他看了看那器具上的计时表,她脑中迅速冒出问号。 「那是什麽?烤箱吗?」她好奇发问。 「正确的说法是窑炉。」他说着,拿了原先就挂在墙上的隔热套套上,接着打开烤箱……不,是窑炉的不锈钢门。 他缓缓靠近,表情有丝狰狞地从里头拿出一个不晓得该怎麽形容模样的「东西」,汗水由他的额沿着鬓角滑下。 冯韵柔瞪着他脸颊旁的汗珠,不知怎的感到些许口乾舌燥。 这应该就是关羿劭的工作,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原本她对那句话没什麽感觉,还不就只是工作而已?可现下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和专注的眼神,她开始认定那句话的真实性。 将那「东西」拿出来後,关羿劭左右翻看了几个角度,眉心深深皱起,随後将之带出小屋,随意往空旷处一扔,立即传出器皿碎裂的声音。 听见刺耳的碎裂声,她忙不迭地跑到他身边,不敢相信地瞪着躺在水泥地上的「屍体」。 「啊!你干麽把它打破?」虽然她看不出那是什麽东西,但总是他辛苦做出来的作品吧,他怎会如此理所当然地丢弃? 关羿劭瞥她一眼,一边褪下隔热套一边转身返回小屋。 可恶!这家伙是不会跟人相处是吗?不回答人家的问题很不礼貌!冯韵柔不甚愉悦地再次跟进,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欸!你为什麽把它打破?」好不容易才在外面感受到一丝清凉,一走进小屋又高温逼人,她实在不晓得他是怎样克服这种温度上的差异。 「失败了不丢掉留着干麽?」将隔热套重新挂回墙上,他越过她又往屋外走。 吼~~他走来走去是怎样?故意的吗?冯韵柔心里直犯嘀咕,却是很没骨气地小跑步跟上他。 「那个……经常会失败?」反正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她就先追着他问些自己完全不懂的事。 「十个大概坏八个吧。」他拉开别墅後门,侧身让她先行,自己则垫後关上门。 噢~~空气舒服多了。冯韵柔松了口气,紧绷的肩部线条也放松了下来。 没想到一扇门就能隔出两种温度,实在太神奇了! 见她回头看自己一眼,关羿劭不等她开口便主动解说。「我加了很多隔热层。」 喔喔喔~~太神奇了!他竟然知道她想问什麽耶!难道他练过读心术? 「少用那种白痴的眼神看我。」他嫌恶地撇撇嘴,索性越过她再次领先往客厅走去。「第一次来我这里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我习惯了。」 喔!那就没什麽好惊奇的了,只是,他个性这麽怪,还会有很多人来找他吗? 还有,他做那种东西能卖钱吗?住在这麽高价的地段、这麽好的别墅,就靠做那东西供得起吗?该不会是爷爷供应的吧?! 脑子里充满着一个又一个问号,但她就是她,一贯俗辣地冷处理——把问题先埋起来,有机会再问。 来到客厅,关羿劭坐回单人沙发,开口问:「你说你叫冯……」 「冯韵柔。」她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坐到沙发上,再报一次自己的名字。 难怪爷爷说他需要帮忙,像这麽怪又记性不太好的人,恐怕不能好好和人相处,更别提会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了。 「好,冯韵柔。」总算,他把目光定在她脸上,专注地询问。「我忘了你说你来找我做什麽?」 对於不重要的人事物,往往很少在他脑袋里停留三分钟以上,不巧,冯韵柔就被归为那一类;即便他还为此打过电话向爷爷抗议,但作品失败的懊恼,让他已全然忘了她的来意。 冯韵柔再忍了忍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提醒他。「是爷爷要我来帮忙的。」 「所以,你的专长是?」老头子不可能毫无理由就找个女人来,应该是藉口说来帮忙,想让他为她介绍工作什麽的,如此一来先问专长准没错。 不过这个女人秀气的瓜子脸上有双像小白兔一样无辜的大眼,不算太挺的鼻梁和即使不说话都彷佛在笑、微扬的嘴唇,感觉上是个有耐心且脾气不太差的人,只可惜她随意盘在脑後、略显凌乱的发丝,破坏了她原有的清秀。 专长?她的眉心打了两个结,所谓的专长是……「做菜算吗?」 她问得艰涩,毕竟社会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女人本来就该拥有好厨艺,所以纵使她对自己的厨艺极有自信,但在这时候她也不敢乱发豪语,还是问清楚他对专长的界定比较安全。 「做菜?」他的眼瞬间瞠大,瞪着她的眼里多了一分崇敬。「你很会煮饭吗?」 「呃,煮饭是用电子锅煮的。」现在已经不是用灶煮饭的时代,这位先生显然分不清做菜跟煮饭之间的不同,她不太好意思地纠正他错误的观念。 「一样吧?」头上飞过乌鸦两、三只,对关羿劭来说,这两者之间并无太大的不同。 「嗯……我只能说我还挺会做菜的。」她很难向一个不擅厨艺的男人解释两者的差异,只好换个含蓄的说法回应他。 「嗯……」他蹙眉想了想,她是爷爷找来的,不给老头子一点面子也不行,不如就先试看看。「好吧,那你就每天来煮饭给我吃吧!」 如果这女人手艺真的不错,留她下来也无妨,天天外食他早吃腻了,一想到这他可开心了,第一次绽开笑容。 喔~~要命!原本就挺优的外型加上这一笑,太过灿烂的笑容一扫他沈重的第一印象,令她感到些许晕眩。 只是他那命令式的口吻让她不太舒服,而且她目前还有餐馆二厨的工作,根本不可能每天煮饭给他吃。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每天煮饭给你吃。」她困扰地拒绝。 「为什麽?」他心中的如意算盘瞬间被打破。 「我有工作要做啊!」她眨眨眼,怀疑是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像他一样脱离现实。「我在一家餐馆当二厨,工作忙的咧!」 「那……」他张口,突地肚子「咕噜」一声,教冯韵柔的眼不由自主地瞪着他的肚子。 「我肚子饿了。」他沮丧地垂下肩,老实地承认自己的需求。 「现在?才三点多耶!」不是吧!才下午三点多一点,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别告诉她他今天都还没吃东西。 「我今天还没吃东西。」极不幸的,他说出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瞪着他半晌,当她再次听到他的肚子发出咕噜的抗议声,她只好把工作提前—— 「麻烦你告诉我哪里有卖食材,我做饭给你吃。」 身为一个厨师,最最无法忍受有人在自己眼前饿着肚子,至少冯韵柔就无法视而不见。 於是她让关羿劭载着自己到距离他家最近的生鲜超市,购买适合即时煮食的新鲜食材。 「我不要吃红萝卜。」推着推车像个小喽罗跟在她身後,关羿劭检视着她所挑选的每一样食材,遇到自己不喜欢的食物便出声抗议。「青椒也不要。」 冯韵柔斜睨他一眼,像是没听到般,故意将红萝卜和青椒放进推车里。 「欸~~如果你要吃我是不反对,可是别弄给我吃。」不敢置信她将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他妥协地加上但书一条。 「挑食是不好的行为。」她淡淡地说道,再挑了两把青菜,接着往肉类区走去。「而且青椒是防癌的好东西,再不喜欢多少都得吃一点。」 「恶~~」关羿劭嫌恶地撇撇嘴,显然真的很不喜欢。「从小到大,谁逼我吃那些,我就跟谁没完。」 「包括爷爷?」她蓦然回头看他一眼,怀疑他真能向那位老好人发脾气。 「包括爷爷。」他点头,突然想起她和爷爷之间的关联。「对了,你怎麽会认识我爷爷,还听他的话跑来帮我做饭?」 可别说她是爷爷的红粉知己、忘年之交那类鬼话,他早就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 她的脚尖顿了下,仅只一秒钟的时间,马上又抬头挺胸地向前走。 「我是个孤儿,而爷爷资助了孤儿院让我可以无忧地生活和读书。」受人点滴必当涌泉以报,她没有太大的能力可以帮爷爷什麽忙,但做饭喂饱他的孙子,还在她能负担的范围内。 「是喔?」他愣了下,意识到自己踩中人家的痛处,一时间有点尴尬。 「是,但请不必怜悯我。」每个人都有尊严,她也是,虽然她是个父母不要的孤儿,不代表她就必须被别人瞧不起或怜悯。「所以只要是爷爷的要求,我会极尽所能的做到。」 意思就是,她到这里来不是出於自愿,而是因为关义雄。 「看你也没比别人瘦一点,干麽怜悯你。」关羿劭皱着眉,她因爷爷而来的这点,莫名地教他感到不太舒服,说起话来自然就尖酸了些。 「……你是嫌我胖吗?」没拿怜悯的眼光看她是好的,但女人一向对自己的身材斤斤计较,冯韵柔忍不住反问一句。 男人看女人果然只在意身材,像她餐馆里的大厨和助手偶尔也会拿她的身材开玩笑。虽然和关羿劭才头一回见面并不熟,但神经大条的她,认为他约莫和大厨、助手损她的心态一样。 「我不是……」啊咧!这要怎麽解释?她其实不胖,只是也不算瘦,是属於有点肉的圆润型……罢了,他挥了挥手,懒得解释,免得越描越黑。「算了,你爱怎麽想就怎麽想好了。」 他这人就是习惯独来独往、自由自在,也有不少艺文界的朋友说他讲话太直接……哎哟,连说话都要七弯八拐的太麻烦,如果让她觉得不舒服,那就……失礼啦!反正他讲话就是这样。 冯韵柔挑了下眉,心里小小受伤了。 她很清楚自己不够骨感,加上她的工作是在厨房,食物的诱惑太强烈,所以她老是无法瘦下来,可这也不是她愿意的啊! 这会儿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接下来她所挑选的食材全是关羿劭不喜欢的,因此当两人离开超市时全绷着臭脸,教进出超市的人都闪得老远。 关羿劭很饿,非常饿,尤其极少开伙的厨房里传出阵阵扑鼻的饭菜香,他简直想不顾形象地冲进厨房抢食。 「该死的!」他瘫坐在沙发里,抚着空虚的胃低咒。 在超市时,看见她挑的食材全是自己不喜欢的,他原想甩头离开,可他真的饿了,加上他也想试探试探她是否真如自己所说的这麽厉害,能把做饭当专长,所以忍着一股气付钱走人。 但太奇怪、太吊诡了!明明都是他不喜欢的食物,怎麽煮起来还那麽香,她是施了什麽法术咧?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出童话中烹煮魔物的巫婆,他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责怪自己胡思乱想——都二十一世纪了,世上已经没有巫婆,况且爷爷也不可能找个巫婆来害他,别乱想!别乱想! 不过那女人到底要煮多久?从超市回来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她还没煮好,他都要饿死了! 正当他还在心底抱怨哀嚎的时候,便见冯韵柔端着菜由厨房走到餐厅摆放,他故作镇定地拿着电视摇控器乱转,但其实电视里播放什麽节目他根本没看清楚。 「关先生,可以开饭了!」冯韵柔来回走了两、三趟,总算开口唤他了。 「喔!」他手一滑,遥控器差点儿没掉到地上,他七手八脚地将之捞起,随後再佯装镇定地起身走向餐厅。 「……这些东西能吃吗?」一见餐桌上的菜色,他立刻蹙起眉心,显然相当不满意。 青椒牛肉、红萝卜肉丝炒蛋,还有两道他喊不出名字的菜,另外她还替不是很爱吃海鲜的他准备了鲜鱼汤,这女人分明是来跟他作对的! 「很抱歉,就只有这些。」冯韵柔将盛好的白饭推到他面前并摆上筷子,意思意思说了句抱歉。 她承认自己小心眼,稍稍介意他对自己身材的评语,当时也是赌气才全挑他不喜欢的食材,但从超市回来的路上她就自我反省了一番。 不过她现在可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虽然她挑的全是他「打叉」的食材,但每一样都很营养,况且家常菜是她最拿手的,她有把握他会将她做的菜吃光。 「你不吃吗?」纵使看着菜色提不起他的胃口,可那扑鼻的香味确实勾引着他的味蕾,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我还不饿。」她应声。 「都六点了,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去拿双筷子一起吃吧!」他瞪着眼前的菜不动,似乎非得等到她拿碗筷来才肯一起进食。 开什麽玩笑,都是他不爱吃的东西,万一没吃完怎麽办?当然得拉个人下水,一起把这些「恐怖」的食物「处理」掉才行啊! 注意到他的坚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到厨房添了半碗饭,回到餐厅入席。 关羿劭以为这会是自己吃过最痛苦的一顿饭,没想到原本令他深恶痛绝的食材,经过她巧手烹饪,神奇的不再令他难以接受,甚至,他开始爱上那些原本他拒绝碰触的食物…… 「不可能吧!这是青椒?」他边吃边啧啧称奇,这和他以往吃的都不一样呢! 「喜欢就多吃一点。」冯韵柔好笑地觑他一眼,假装没看到他向食物「投诚」的样子。 这顿饭在每道菜都盘底朝天的状态下结束,在关羿劭坚持自己处理碗盘後,冯韵柔赶在天色完全暗下之前向他道别,搭着公车回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