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尼特族在异世界就会认真工作?(以为到了异世界neet就会工作吗?)》 序章 就是不工作,直到获胜以前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kid 修图:bulbfrm 这个世界棒极了。 躺卧在奢华的床上。 享用排放在边桌的美食。 享受清凉养眼美少女的按摩。 崩喰零次低声感叹。 「啊——异世界真是棒极了——」 表面上本来只是普通高中生的他,作为《英雄》被召唤到异世界——《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是一个月前的事。 天空高挂著三个白色月亮。 巨大的龙悠悠地飞翔。 存在著精灵或兽人、元素精灵或魔法,宛如漫画或电玩的奇幻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享受著无上的满足。 既没有朋友或家人,也没有智慧型手机或网路。 至今累积的常识或良知完全不适用,身分也不受公家机关保障。 换句话说—— 就是完全没有麻烦的束缚(无聊的拘束)。 而且不必上学或读书,在这个环境之中,吃穿住都受到保障,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桃花源、*乐土、提尔纳诺……(译注:后两者分别出自希腊神话与爱尔兰神话,皆是人类向往的神仙乐土。) 总之,怎么称呼都好,这里就是不折不扣的乐园。 「你不这么觉得吗,主人?」 零次悠哉地攀谈,正在帮零次按摩的清凉养眼美少女——长耳的〈森灵族〉少女,本来就已经颤抖不已的手因为屈辱而抖得更加剧烈,挂在脖子上的粗大项圈随之发出叮铃声响。 (插图) 她打从心底——奋力大叫: 「我怎么可能这么觉得!?」 少女的肌肤雪白,五官完美无瑕。 因为服装布料格外纤薄的关系,与苗条身材不成比例的丰满胸部无所遁形,她因为耻辱而羞红了脸,不甘心地抿紧嘴唇,眼眶甚至微微泛泪。 少女显然出身高贵,却被套上项圈,拚命帮零次按摩。 她正是把零次召来这个世界的召唤者兼主人。 原本依照主从契约,她应该能够使唤零次才对。 「啊,先不谈那个,你可不可以再按大力一点?」 「……」 「啊——再下面一点,下面一点。对,就是那里。好极了——」 「……唔。」 现在却像佣人一样,忙著按摩零次的身体。 「哎呀——这方面大有长进了呢,主人。」 听到零次故意强调这方面三个字,少女握紧拳头,小声嘀咕了。 「呜呜呜……下次一定……下次我绝对会——在【较量】中取胜,恢复正常关系……」 他的主人,古兰雷姆(〈森灵族〉王国)王位继承者排序第十三顺位的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一边帮本来应该是她的协助者兼从者的《英雄》按摩身体,一边思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刚才心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对吧?」 「咦?」 「『为什么我的想法会……』『他果然会读心术……』『咦,这就表示,我至今思考的那种事或这种事他也都知道了……!?』」 「——咿!啊——啊——啊——!」 蒂法莉西亚摀住长耳,发出「啊——啊——」的声音,努力什么都不想,以免被读心。看到她的模样,零次目瞪口呆地苦笑。 「你还要上这种当几次啊。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我根本不会读心。」 「那、那句话本身有可能就是谎言!」 ……原来如此,的确有这种可能。 虽然正常人不会说那种荒谬的谎言,但零次或许就会。 看她不像以往那样一听到零次说什么就轻易赞同,并且因为羞耻而脸红,可见她多少也稍微有所长进了。 零次对此感到有些欣慰,咧嘴一笑继续说道: 「你冤枉我了,我看起来像在说谎吗?」 「像!而且像到了极点!我甚至敢断言,在所有种族之中,没有人比你更善用下三滥的手段!」 「哦,说得这么绝啊。」 零次以贼笑回应她的主张,只是这样,就让她像被狐狸叼住的小兔子一样脸色发白。 「怎、怎样……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是啊——的确是事实啊——」 只见零次连连点头。 「『因为对手是在所有种族之中最善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所以不可能赢得过。就算再怎么【较量】都注定会输。就算屡战屡败、就算输得难看,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 「……!」 少女柔弱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瞬间改变了。 恍若宝石的美丽翠绿眼眸浮现坚强的意志,表情原本怯懦得像连虫子都不敢杀,转眼变成了战斗者的面孔。 她的右手动作高雅地一挥。 从猎物摇身变为狩猎者。 「——很好。」 尽其所能发出低沉声音的少女这么宣言了。 「我们就来【较量】吧!」 ——好,中计了。 内心这么想的零次,表面上懒洋洋地对激动的主人(蒂法莉西亚)这么说: 「咦——今天的【较量】已经结束了吧。又得从方法开始决定——」 「方法由你指定,我没意见!如果我赢了,就要请你乖乖地尽英雄的职责……!」 「如果你输了呢?」 「我会任你使唤,直到你满意为止!」 「喔,这样啊。」 听到一如预想的答覆,零次的态度迥然转变。 他扬起嘴角一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 亲眼确认伴随著话语出现浅淡光芒的契约魔法阵后,零次像是顺便一问般继续说: 「为了保险起见,我先确认一下,不管做什么都行吧?」 「……不、不管做什么是指?」 「『我会任你使唤,直到你满意为止』?」 「~唔,那是输了的情况!相对地,如果我赢了就要恢复正常关系——」 「嗯,瞭解瞭解。」 确实取得承诺之后,零次轻轻地伸了伸懒腰。 「好了,下次要请你做什么呢?精灵女体餐盘……语尾加喵之前就做过了,猫耳和精灵耳朵重复了吧………………不,等一下喔。意外可行吧?」 零次嘴上说著这种话,也已经以胜利为前提,提出了【较量】的条件。 「居、居、居然瞧不起人……!」 妖精少女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地瞪著零次。 她不甘心的视线似乎只令他非常痛快,零次浮现了格外卑鄙的表情: 「既然不甘心就赢过我瞧瞧——赢过我——尼特族《英雄》零次大爷!」 零次故意发出「呼哈哈哈哈哈」的大笑。 蒂法莉西亚见状,不禁哀怨地垂下眉毛。 「明、明明是《英雄》……明明是《英雄》——却是什么尼特族!」 前所未闻、岂有此理、五里雾中…… 再多言语都不足以描述眼前惨状。 所以…… 所以蒂法莉西亚不由得一再心想: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然后,同时她也回想起了—— 令一切开始的那天…… 一章 尼特族,逆转主从 三大大陆之一,往东西向长长延伸的杰斯提斯大陆东边,是国土大半为森林地带的〈森灵族〉之国古兰雷姆。 位于其西南端的第七领地提斯泰尔,和邻国〈兽妖族〉联合国延塔拉接壤,扮演了古兰雷姆门户的角色。 本来就已经很狭小的领地有九成是森林,因此既没有都城也没有领民。 就只有小小的城堡与屈指可数的仆人,以及有名无实的王位继承权。 所以那个秘术——《英雄召唤》,可以说是古兰雷姆第十三王位继承者兼提斯泰尔领主,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不折不扣的王牌。 ——很久以前,《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发生了波及全种族的魔法大战[七灭战(seventh)]。 分别拥有独自魔法体系、企图争夺这个世界霸权的六种族,发动足以毁灭世界七次的强大魔法互相攻击,可想而知,世界面临了全种灭亡危机,最后他们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那就是建构能够让所有契约都具有魔法强制力的绝对法《大契约魔法》。 融会各种族独自魔法体系,创造出《六面魔法体(cube)》,让所有种族强制契约(发誓)非暴力行为,于是无秩序的野蛮纷争就此从世界上消失了。 美丽的和平誓约。恒久的安稳生活。 但是不管说再多漂亮话,国家之间依然会发生问题。 发觉靠非暴力解决问题有其极限的各种族,想出了能够行使例外暴力的系统。 那就是要对立种族事前决定详细规则与战场,并发誓对《大誓约魔法》严格遵守,藉此强制种族全体遵守誓约而成立的有秩序纷争——《誓约战争》。 从此以后,国家之间的政治对立一律禁止互相残杀,有限制地开放使用攻击魔法,透过《誓约战争》解决纷争。 在《誓约战争》之中。 某种族从不同于这里的『异世界』召唤出《英雄》担任指挥官作战,因而大获全胜。 那个种族发觉,足以在原本世界推动历史——拥有《命运力》的《英雄》,在《誓约战争》中能够发挥关键作用。 于是,各种族无不拚了命召唤《英雄》,后来《誓约战争》因此改称为《英雄战争》。 当然,并不是谁都能够使用从异世界召唤出《英雄》的《英雄召唤》。 以《森灵族》而言,目前那是只有拥有王家血统的人才有的特权—— (要王家血统,我也一样有。) 克蕾雅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身为现种族代表(〈森灵族〉之王)——《誓约者(ruler)》的姊姊,却因为触犯『绝对禁忌』,被视为古兰雷姆最大污点。 但在蒂法莉西亚心目中,她是连对仆人〈隶人族〉都一视同仁,比任何人都温柔聪明,自己所挚爱的母亲。 她无法忍受母亲被王室鄙弃『死了真是太好了』。 无论如何都要用《英雄召唤》召唤出优秀的《英雄》,让自己(克蕾雅莉西亚之女)成为〈森灵族〉不可或缺的存在,以洗刷母亲的污名—— 自从母亲死后,这个念头是支持蒂法莉西亚活下去的动力,《英雄召唤》可以说是她的毕生赌注。 发光的魔法阵代表现在正是召唤《英雄》的时刻,她感动得几乎全身颤抖。 (……成功了……) 据说在众多仪式魔术之中,《英雄召唤》尤其复杂。 蒂法莉西亚为了这一刻,花费数年仔细准备。 光芒渐渐减弱,设置在城外的石造礼拜堂逐渐恢复原本的昏暗。 蒂法莉西亚因光芒而眯起的眼睛,确认了祭坛上确实有人影出现,心跳也随之加速。 《英雄》必定心怀著适合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愿望,以便于之后缔结契约。开拓的精神、对未知的探求心、统治世界的欲望……发自内心抱持这类愿望的人,必然会拥有足以改变原本世界历史的强大《命运力》。 (——是怎样的人呢?) 怀著些微不安与紧张。 以及远超过不安与紧张的莫大期待。 蒂法莉西亚在眼睛完全习惯以前,对人影说了: 「欢迎来到《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 《英雄》的名字透过《英雄召唤》自动翻译,输入召唤者脑中。 今后将会一再呼唤的那个名字是—— 「《英雄》——崩喰零次。」 光芒消散,那个人显露全貌。 《英雄》零次—— 是一名少年。 年纪可能和十六岁的蒂法莉西亚差不多。 穿著上下充满统一感的朴素奇异服装。肩膀背著书包(长方形袋子)。异世界人的服装或随身物品很奇怪这点,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在意了,问题在于他的体型很瘦,看起来不曾拿过剑或盾牌。 尽管已经改变过世界历史,却还是无法舍弃对未知的探求心,甚至不惜来到其他世界的人,几乎都或多或少参与过战斗。 代表例子是〈龙斗族〉召唤的『亚瑟?潘德拉刚』或〈兽妖族〉召唤的『拿破仑?波拿巴』,实际上他们在这个世界也同样立下辉煌的战果。 但眼前的少年不管再怎么放宽标准都不像是从军或驰骋沙场的人,从少年格外缺乏霸气的表情也看不到任何一丝野心或野望。 应该说,被召唤到异世界,正常情况下应该会更惊慌或惊讶才对吧……? (不,这样太失礼了。) 以貌取人是愚昧的行为。 也可以说少年毫不惊讶的反应,正代表他处之泰然吧。 ……虽然看起来就只像在发呆而已。 (不不不不。) 蒂法莉西亚在心中再度吐槽自己。 《英雄》之力即是《命运力》! 在《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命运力》视同魔力。 《命运力》愈高,《英雄》的固有能力——《伟能(realta)》就愈强大。 也就是说,《命运力》正是异世界《英雄》的资质与价值。 换个想法,深呼吸一次以后,蒂法莉西亚要检视零次的《命运力》—— 「……咦?」 这一次,结果真的让她惊讶了。 「没有《命运力》……?」 只要在眼睛凝聚微量魔力细看,就能够测量《命运力》。 凡是异世界的《英雄》,身上都必定会散发《命运力》。 但《命运力》在他身上却不存在。 前所未闻。完全出乎意料。 (难道……是因为我是失败作?) 也就是说…… 《英雄召唤》失败了——? 「喂,擅自把人召唤出来却这样对吗?」 少年的声音让蒂法莉西亚抬起头。 他的声音比她想的还要沉著,和她想的一样慵懒。 他双手环胸、皱起眉头,显然很不满的样子。 「不主动报上名来,就擅自喊别人的名字。而且还因为不知名理由就突然失望……最近的异世界做得还真差劲。」 「啊……抱、抱歉,失礼了。我是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是这古兰雷姆第七领地提斯泰尔的领主。古兰雷姆是——」 「啊——不必介绍了。」 零次显得非常嫌麻烦地摇摇手,他一边抓著头,一边露出宛如死鱼的眼神说: 「先不管那个,召唤尼特族来异世界是什么居心?笨蛋吗?找死吗?」 「…………尼特、族?」 低语的同时,《概念语言(idengue)》系统启动,蒂法莉西亚立刻理解那个词汇的意思。 尼特族:不上学、不工作、既无意求学、也无意劳动的米虫。 一长串和所谓的《英雄》相去甚远的语句,让蒂法莉西亚不知所措,同时—— 「啊?你现在是不是心想,既然是学生就不是尼特族?」 她的反应似乎造成零次的误会与不悦,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近蒂法莉西亚,从极近距离瞪视她。 「……咿!」 男性突然靠近,令蒂法莉西亚吓得反射性地后退,但零次不以为意地叹了一口气,做出夸张的耸肩动作。 「你不懂、你不懂啊。搞清楚喔?尼特族本来并不是被人定义就能够这么自称的。你懂吗?没上学、不就业,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 他的话语愈来愈激动,嗓门也愈来愈大。 「学校?嫌无聊就不去;劳动?嫌麻烦就不干。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不如说除了想做的事以外都不做!要理所当然地做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下定决心实践!并不是被别人这样称呼就算尼特族了!」 「请、请问——」 「简而言之,尼特族是一种精神啊!!」 「……………………………………………………」 不知所云。 (插图) 不对,蒂法莉西亚知道他在讲什么。语言不同的各种族,为了便于沟通而创造了《概念语言》系统。因此虽然不想懂,但她还是听懂了。 但是—— 「……请问……也就是说,你……是那个尼特族?」 「我从刚才就是这么说的吧。总之,一直站著很累人,我可以坐下吗?」 话才刚说完,他就在祭坛上一屁股坐下。 「唉……真是的,今天久违地去了一趟学校才正觉得累了,居然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召唤到异世界,这是哪门子惩罚游戏。真是太扯了。」 只见他双手环胸,打从心底嫌麻烦地嘀咕著—— 蒂法莉西亚—— 「请……请……请问……」 少女为了洗刷母亲的污名,靠著非比寻常的意志力,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召唤仪式成功—— 「那么,请你以英、《英雄》身分参战《英雄战争》一事……」 「啊?那种事——我当然不干啰。」 却遭到爽快拒绝。 彷佛理所当然一样。 噗滋一声。 蒂法莉西亚脑中发出了某种东西断掉的声音。 「别、别——请别开玩笑了!!」 蒂法莉西亚提高嗓门叫道,这时她激动的头脑一隅彷佛置身事外般想著: 啊啊,上次像这样肆无忌惮地显露感情,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像这样——火冒三丈! 「你、你、你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吗!?要知道所谓的《英雄》可是受到召唤者所属国家、受到其种族莫大期待,换句话说就是背负著那个国家、种族,万中选一的代表喔!?你却——」 「谁管你。」 谁?管?你。 回应只有三个字,蒂法莉西亚感到一阵晕眩,快要昏倒了。 但,已经不是坐著而是躺著的《英雄》大爷,却看著蒂法莉西亚说: 「喔喔,金发精灵美少女像这样纤纤弱质还真是赏心悦目啊。再多来一点。」 蒂法莉西亚差点动手。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揍人。 至于零次当然不会知道蒂法莉西亚的心思,懒洋洋地继续说: 「不如这样说,明明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你却说著什么《英雄》啦、背负国家啦之类的话,很难做反应耶,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你、你讲话为什么都这么刺耳……」 不不不,要冷静。 蒂法莉西亚深呼吸,冷静地反刍他所说的话。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自然无从反应。 这么说的确没错。 「……我知道了。首先,我就说明这个世界的由来,以及召唤你来此的缘由。」 「啊,嗯,简短地说啊。」 没兴趣。虽然他的脸上明显这么写著,但蒂法莉西亚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开口娓娓道来。 过去——那个世界并不存在具备智慧的种族。 只有美丽的天空与海洋。丰饶的大地与种类繁多的动植物。 所以,『他们』在平稳的时光之中,会同时出现,或许是命运。 从遭遇毁灭宿命的七个不同世界,通过『门(gate)』移居到这个世界的七个种族。 战斗能力杰出、自尊心强的〈龙斗族(dragone)〉。 能操作水流、在水中生活的〈海精族(sirena)〉。 排外且容貌美丽出众的〈森灵族(elf)〉。 具有各式各样身体能力的〈兽妖族(bestia)〉。 虽然温和但以理想主义者居多的〈神翼族(ailenche)〉。 不和其他种族交流、神秘的〈幻魔族(strega)〉。 以及,并不具有魔法概念的〈隶人族(infirma)〉。 每一个种族都为了掌握世界霸权而互相斗争,唯有〈隶人族〉因为没有战斗手段(魔法),连竞争本钱都没有。 当纷争严重到导致各种族走向灭亡时。 他们为了避免全种灭亡(同归于尽)这种最糟的情况发生,而共同创造了世界之法—— 「……那称为《大誓约魔法》,是强制履行契约之法。」 在礼拜堂外,蒂法莉西亚指示的方向。 蔚蓝的天空中飘浮著一个发出不可思议光芒的正六面体(cube)。 按照一定周期缓缓自转的正六面体,正是以《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居住的所有种族为对象实行,不容许任何例外的绝对魔法的显现体。 「在大魔法之下,我们缔结『基本上禁止纷争』的契约,再也无法采取危害他人的行为(暴力)。尽管如此,种族之间还是不免会发生纷争,这类纷争便是例外地透过从异世界召唤的《英雄》为中心进行的《英雄战争》——」 「啊——等一下。关于那个《大誓约魔法》。」 意外的是,零次似乎认真听进去了,只见他依然躺著说道: 「我已经知道为了履行契约所加诸的魔法强制力了,那么使用上还有其他条件限制吗?譬如不会用魔法的〈隶人族〉就无效之类的。」 「……不,这是对这个世界所下的魔法,和本人的魔力没有关系。实际上,无法使用魔法的〈隶人族〉和雇主缔结契约时也会使用《大誓约魔法》。需要的只有缔结契约的两者之间『取得共识和同意』而已。」 「『取得共识和同意』啊……要取得种族全体的共识很困难吧?如果有人讨厌暴力,连《英雄战争》都打不了吧。」 「不,《英雄战争》只需要该种族的代表——《誓约者》之间互相协定即可。」 「《誓约者》?」 「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获得认可的种族代表,拥有特殊权限,能够缔结效力扩及种族全体的契约。透过这份权限,《英雄战争》就得以成——」 「喔,意思是其他人抱怨也没用对吧。如果《誓约者》决定要打,那就会成为种族全体的意见。」 「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英雄战争》时虽然开放自由使用攻击魔法,还是得遵守大原则『禁止杀生』。所以也没有人会如此极端地排斥。」 「哦……还真单纯。」 「咦?」 「没什么。顺便问一下,所谓的『取得共识与同意』,也适用于召唤我的《英雄召唤》吗?」 「那当然。在《英雄》回应召唤者所求时,就已经取得共识与同意,自动缔结契约。身体某处应该会有种族的刻印为证才对。」 「咦,骗人,真的假的?在哪在哪?」 终于爬起来的零次突然脱掉上衣,裸露出上半身。 「咿——呀啊啊啊啊!?你你、你、你做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想确认吧。啊——这个吗?」 他指著胸口上稍微凸起的花之刻印,但满脸通红的蒂法莉西亚坚持不肯看他。 「如、如果形状是《盛放的六花》,那就是〈森灵族〉的刻印!」 「〈森灵族〉的刻印……喔,会出现缔结契约的种族的刻印对吧。」 「没、没错……好了,请赶快把衣服穿上!」 「只不过是男人的上半身而已,你也太夸张了。至少看过吧。」 「没看过!!」 「……哦~原来没看过啊。好吧。总之我不管你是不是怕男人,明明是你自己把人召唤出来在先,还真是自我中心啊。」 「又不能指定性别……!」 「唉,我想也是。如果能够指定得那么详细,就不会召唤尼特族了。」 「……应该说,本来能够召唤的《英雄》只有愿意来异世界的人才对……」 蒂法莉西亚埋怨地看著零次,他歪著头发出「嗯?」的一声。 「既然你不接受,大可以送我回原本的世界喔!虽然不知道办不办得到啦。」 「怎么可能办得到!如果办得到我早就动手了!!」 蒂法莉西亚泪眼汪汪,已经算是迁怒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召唤出《英雄》的。 却不仅毫无《命运力》,还毫无干劲,更毫无体贴之心。 只有实在称不上《英雄》的尼特族《英雄》,而且还有除了想做的事,其他什么事都不做的奇怪信念。 那个尼特族《英雄》大爷故意大声叹气,然后厚脸皮地说: 「算了,既然回不去也没办法了。那就请你负起责任吧。」 「……嗄?」 「我说过了吧?我是尼特族。而且和普通尼特族不一样,是伟大的精英尼特族。既然你召唤了我,就请你提供环境,让我可以像在原本世界一样,只做想做的事!」 「竟……竟然大大方方地说出如此无耻的话……」 「还是说,你是擅自召唤却不负责照顾的衣冠禽兽!?」 「谁才是衣冠禽兽呀!?」 「噢,老实说,没有网路环境就已经绝对不可原谅了。我是看在你是超凡美少女、而且还是个精灵的分上,才勉强接受的喔?」 蒂法莉西亚瞬间动了杀机。哪怕只是想想而已,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杀人。 ……够了、够了,真的想放弃一切了。 就在蒂法莉西亚一不小心快要像母亲过世时那样感到绝望时,零次说: 「不过,实际上那个召唤仪式,应该是哪里出错了吧?」 「没这回事!……应该没有、才对。」 没有、才对……蒂法莉西亚思考著,接著她发觉零次一脸贼笑看著自己,于是抬起脸来。 「要、要知道能够召唤《英雄》的,在〈森灵族〉只限少数人——只限拥有王家血统的人而已!」 「哦,原来你是王族。」 「没、没错。是王家的……王家的一员。」 「哦——〈森灵族〉王家的一员,是吧?」 「怎、怎样?」 「没怎样啊?」 蒂法莉西亚一边对充满弦外之音的话语产生不信任感,一边继续说: 「现在我们〈森灵族〉没有《英雄》。一旦和其他种族起了纷争,将会非常不利。所以,我为了〈森灵族〉召唤《英雄》,想要缔结契约——」 「就是那个契约。契约部分有问题。我看是《大誓约魔法》出错了。」 零次指著飘浮在天空的方块。 「那绝对不可能。」 蒂法莉西亚说得斩钉截铁。 「《大誓约魔法》是所有种族赌上自己的威信,融入[绝对固有魔法]创造的千古不变的绝对法。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它的效力。」 「哦——」 「……我看你一点也不信。」 「毕竟我又没实际看过。虽然我的确是被召唤了,但并不像是因为某种强制力生效的缘故。而且我还是一样不想工作!」 看《英雄》说得振振有词,蒂法莉西亚叹了一口气,重新挺胸打起精神。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实际示范。」 「嗯?你是指缔结契约吗?」 「对。我会提出简单条件,当场实际缔结契约给你看。这样一来你就——」 「不,那样不行吧。」 「咦?」 「如果是你准备的条件,我根本无法分辨那是基于《大誓约魔法》,还是你——〈森灵族〉使用的魔法吧。」 「啊,不,〈森灵族〉使用的主要是〔认知魔法〕……而、而且、我——」 「不管你怎么说,我目前都没有能够判别真假的客观根据。所以要提出条件也该由我提才对吧,我说错了吗?」 「——」 他居然意外地认真思考。 不理会冒出这种失礼想法的蒂法莉西亚,零次翻找包包,从里面取出金属制的粗大项圈。 「假设我想要你戴上这个。我想想喔,如果要缔结『除非我有意拿掉,不然你都要一直戴著这个项圈的契约』,需要什么程序?」 「……请问,为什么要缔结那种契约……?在你的世界或许不一样,但在我们的世界,项圈是家畜或宠物戴的东西,具有非常屈辱的涵义……」 「嗯,在我的世界也是这样。」 「那么就更——」 「就更能证明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做那种事吧?也就是说,我就是要让你做只有缔结契约才会做的事情,好测试《大誓约魔法》的强制力。」 「………………呃嗯。」 虽然存有疑虑,但也算有道理。 反正总不会一直戴著,而且对方就是指定用这个测试契约的效果,所以也没办法了。 姑且确认过周围以后,蒂法莉西亚拿著项圈闭上眼睛。 「那么……【我,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基于《大誓约魔法》,对崩喰零次发誓戴上这个项圈——】」 在宣言的同时,淡淡光芒瞬间覆盖室内,蒂法莉西亚极其自然地将手中的项圈戴到纤细的脖子上。 「这下,除非你有意解除这个契约——」 边说边作势拆掉项圈的蒂法莉西亚的手被光芒啪的弹开,同时一瞬间淡淡浮现宛如小魔法阵的图案。 「否则就会像这样,因为《大契约魔法》的力量而无法拿掉项圈。」 「哦……我并没有做任何事,只有你片面宣言就有这种效果吗?」 「不,不如说连我的宣言都不需要。需要的只有共识与同意。」 「喔,意思是只要有对『除非我有意拿掉,不然你都要一直戴著这个项圈』这项契约的共识,以及双方同意,这样就够了吗?好像有东西发光就是证明,至于《英雄战争》的情况则是《誓约者》之间完成这个程序。」 「对。如果是个人,效力仅限双方之间,但如果是《契约者》之间的契约,效果则是及于种族全体。」 「原来如此啊——我彻底明白了。」 「……那么,这条项圈——」 请你拿掉。 在蒂法莉西亚这么说以前—— 「喔,那个拿掉就会爆炸,所以办不到。」 零次若无其事地说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啊?」 「你知道塑胶炸弹吗?噢,想成简易的爆炸魔法就好。项圈已经安装成无法拆除的状态,所以不可能拿掉。如果你不在乎脖子以上被炸飞就另当别论。」 「——————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蒂法莉西亚明白一点,只要拿掉项圈就会引发魔法般的冲击,导致头被炸飞,因此她慌张地放开项圈。 接著她发觉这么做无法解决问题,于是再度提高嗓门大叫: 「拿、拿、拿掉!请你拿掉!用脖子以上不会被炸飞的方法!!」 「hahahaha——不是说了办不到吗?我也不知道不会爆炸的拿掉方法。」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了好了,只要不试图拿掉就不会有害喔?别在意啦。」 「我在意呀!!怎么可能不在意!?请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 「喔,就是那个。」 冷不防地。 零次的语气变得冰冷。 「那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咦?」 「没有啦,虽然听你说了《英雄》啦契约啦那么多话,但全部总结起来就是—— 你会单方面成为我的主人对吧?」 不知何时。 本来应该躺著的零次已经站起来。 与蒂法莉西亚正面相对的他,露出讽刺的浅笑: 「来到这个世界就自动视同允诺契约?在回应召唤的阶段就已经取得共识与同意?没有选择余地,擅自召唤并缔结契约——这种事你能接受吗?设身处地想想看吧。」 零次耸耸肩,背过身去。 缓缓地——仅转过头看著蒂法莉西亚。 「而且,召唤者不仅是目前没有《英雄》的弱小势力,居然还是徒具王家血统却遭到贬抑的没落贵族。」 「为——」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点。 蒂法莉西亚还来不及发出疑问,零次就敏锐地眯起眼睛。 「对话时看著对方的眼睛,逐一给予回应;声音清楚而毫不含糊——这些特徵显示出你的个性认真诚实。诚实的人有本能排斥说谎的倾向。你考虑到自称王家的人可能会引来误解,所以下意识地改成精确的用词。」 「——」 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习惯都被仔细地指出,蒂法莉西亚惊讶地睁大眼睛,但他彷佛连这个反应都在预料之中般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强迫接受弱者成为自己的主人,被片面缔结契约,任对方掌握主导权——就算我自己想在异世界过生活,也不会为此感到愉快吧?」 看他嘻皮笑脸地笑啊笑的,只有眼睛冷冷地看著自己。 蒂法莉西亚思考。不得不思考。 如果、如果他从被召唤到这间礼拜堂起就一直—— 一直思考眼前状况并采取行动。 表面上展现毫无霸气的模样,冷静地、狡猾地观察这个世界以及蒂法莉西亚—— ——不,并不是如果。 事实就是这样。 零次明确地预想到此刻的情况。 因为——一旦被对方振振有词地抨击至此,蒂法莉西亚只能吐出一句话: 「……那么,该怎么样……你才能接受呢?」 召唤者和《英雄》透过《英雄召唤》缔结之契约,仅笼统规定召唤者为主人,《英雄》为从者而已。 根据契约,《英雄》身上将烙下刻印,无法更换主人,也就是无法脱离召唤者的所属种族——但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制约了。 本来这样就够了。 《英雄》根本不在乎契约,更重要的是,找到能够充分发挥自己能力的战场,享受热血澎湃的感觉而已。 但他不一样。 蒂法莉西亚自己在经过指谪之后,也不得不点头同意零次主张的不合理之处,如此一来,《英雄》和召唤者之间自然就会需要折衷妥协。 他究竟会提出什么样无理的要求呢…… 就在蒂法莉西亚紧张地吞口水,更加提防时—— 「啊——抱歉,在你提心吊胆的时候说这种话。」 零次彷佛要打散至今的紧迫气氛般轻轻摇摇手。 「我对被召唤这件事并没有怨言喔!」 「……啊?」 「我想表达的是,在异世界的后盾、饭票若是充满不确定性,会令我觉得不安。毕竟你怎么看都靠不太住吧?」 「什么……!」 「实际上就算被我说成这样,也都是事实吧。」 的确,总觉得被尼特族说成这样,自己也有问题。 「所、所以我才问你该怎么做才会服气!」 「嗯——我想想喔——如果太麻烦也很累人……喔,有了。」 零次从看似沉思的模样迥然换成捶了一下掌心。 「我和你来个简单的【较量】吧。」 「………………【较量】?」 「这主意很棒吧?简单明瞭、高下立判。」 「……具体而言是怎样的方法?」 蒂法莉西亚这么说完,他从怀里取出钱包熟练地旋转,倒出一枚硬币置于掌心。 「我们就来猜这枚硬币的正反,你看怎样?」 「的确很简单,但是……从这个胜败结果能够看出什么呢?」 不管是输是赢都没有关系。 蒂法莉西亚疑惑地问著—— 「能看出一切喔。」 零次笑得异常自信。 「召唤《英雄》的理由是《英雄战争》。所以没有比这个更简单明瞭的较量了。较量当然包含了运气。就这点而言我觉得你很不可靠、令我不安。所以希望你让我安心。让我觉得跟著你就可以毫不客气地耍废。」 「不,还是请你稍微客气点。」 蒂法莉西亚姑且发声吐槽,并加以思考。 英雄战争的确是不折不扣的【较量】,结果也会受到命运左右。 因为禁止杀戮的缘故,胜败并不取决于单纯战力。而多是取决于相克关系、时运……实际上,甚至也有人说运气最重要。 将在《英雄战争》战斗的他,会想要确认召唤者的运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蒂法莉西亚实在也不希望只靠一枚硬币决定命运—— 「啊,顺带一提,结果不重要喔。」 「咦?」 「当然能赢是再好不过,但这次的目的纯粹是希望你能让我安心吧?既然如此,只要你能让我产生愿意跟随你的想法就好。」 「…………只有这样吗?」 「当然。」 ——什么嘛。本来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 简单说,他只是想要测试蒂法莉西亚这个人配不配当自己的主人而已。 (太好了……) 看蒂法莉西亚明显地抚胸表示安心,零次坦然笑著说: 「喂喂,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只是一个不工作、只做想做的事的普通人类喔!」 「啊,不过你那样一点都不普通,根本差劲透顶。」 惟独在人品部分确实加上注解以后,蒂法莉西亚心平气和地继续说: 「不过,恕我失礼,我刚才怀疑你了。身为召唤者、身为主人,我以为你会对我提出离谱的要求。」 「不不不,刚才也说过,站在我的立场仔细想想吧。会希望自己的主人——想要无条件听从的对象,是比自己优秀的人,这种想法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样的想法。 怎么想都觉得真的是如此。 「……的确。」 看蒂法莉西亚深深地点头—— 「那么契约成立啰!」 零次突然拍手,朝吓了一跳的蒂法莉西亚笔直伸出手。 那只手比想像中还瘦。看他灵活用指尖翻弹那枚手上的硬币,蒂法莉西亚说: 「……啊,请等一下。那枚硬币的正面是哪一面?」 不确认这点就什么都别谈。 「喔,抱歉抱歉,我忘记说了。正面是有图案这面,反面是数字……啊,你不会觉得像数字吧。总之是这面就对了。」 光看可能会弄错,因此零次让蒂法莉西亚实际拿起硬币,翻面确认两面的图案。 「虽然看起来两面都是图案……但我知道差别了。」 然后蒂法莉西亚归还硬币。 零次爽快地说: 「那就马上开始。『这枚硬币朝上那面是正面还是反面』——你猜。」 将硬币放在掌心。 就这样伸出手。 发问。 蒂法莉西亚将一连串动作、举动全部确实看在眼里,确认他没有进一步动作—— 「…………………………啊?」 『这枚硬币朝上那面是正面还是反面』? 不,现在不是管正反面的时候。 重点是零次的掌心。 那——不管怎么看都是摊开的。 「请问……你的手,是摊开的喔?」 「嗯,是摊开的。」 「………………呃,看得见喔?」 「是看得见啊——所以?」 零次歪著头,言下之意彷佛反问著:「有什么问题吗?」 那冷静至极的表情让人无法不厌恶。 「……你瞧不起人吗?」 「瞧不起?并没有啊。」 「既然这样,就请你问像样的问题。像这种早就知道结果的较量,就算赢了我也无法服气。」 蒂法莉西亚指著零次掌心上的硬币,不掩气愤地说。 「咦——?」 零次露骨地展现出嫌麻烦的反应,扬起嘴角一笑。 接著他维持掌心朝上的动作说了: 「不然就猜『这枚硬币朝下那面是正面还是反面』。这样行吗?」 「——!」 懒洋洋的声调。那是摆明不认真看待的说话方式。 蒂法莉西亚顿时恼火不已,正认真思考著该如何回答才能够让零次刮目相看时— 「我特别给你一个提示。你绝对会弄错答案。」 平静的语气。看透一切的眼神。 嘴角明明在笑,笑意却全然没有传到眼底,蒂法莉西亚彷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睁大眼睛。 ……仔细想想。 蒂法莉西亚召唤出来的尼特族《英雄》零次。 他并不是如同表面那样懒散、毫无干劲、随便的人。 就算结果不重要,这样的他会提出这种胜负显而易见的较量吗? ——不可能有这种事。 打从一开始,只靠运气决定胜负的猜硬币,就不适合用来衡量主人的资质。 既然如此,这场连回答都嫌愚蠢的【较量】一定暗藏玄机。 『这枚硬币朝下那面是正面还是反面?』 看得见的那面是『正面』。也就是说,朝下那面显而易见是『反面』。在这种状况下却故意问朝下那面是哪一面的理由是什么? 看蒂法莉西亚认真思考,零次说: 「哦,你突然烦恼起来了。是怎么了吗——?」 听到他宛如挑衅的话语,蒂法莉西亚的表情微微扭曲,但一句话也没说。 刚才的话摆明是为了扰乱她的思绪。他刻意妨碍——就等于承认这场较量有鬼。 这场猜硬币果然有诈。 恐怕零次有必胜之计。 而且很可能就是要测试蒂法莉西亚的判断力、考察力、推察力能否看穿他的必胜之计。 (设下什么陷阱……必胜之计……) 思考、再思考。 专注到甚至差点忘了呼吸的蒂法莉西亚—— 「真拿你没办法啊。我就特别再给一个大提示吧。」 觉得零次这句话令她宛如看见一线曙光。 蒂法莉西亚抬起头、竖起长耳倾听,只见他说: 「古今中外所有层面的较量——都是从开始前就确定结果了。」 从开始前就确定结果……? ——从开始前? 那时,蒂法莉西亚的脑袋宛如遭到电击般灵光——闪。 如果从一开始硬币本身就动了手脚? 当然蒂法莉西亚亲手摸过硬币,还确认过好几次。 但那时纯粹是为了记住硬币的正反面图案,丝毫没考虑到动手脚的可能性。 重点是,当初诱导她确认图案的是谁? ——就是零次。 必胜之计、动手脚、诱导——不会错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蒂法莉西亚不禁笑了出来,零次面不改色地关注著她。 「喔,怎么了?脑袋错乱了吗?」 无视他一样惹人厌的话语,蒂法莉西亚吐了一口气。 「真遗憾。我已经看穿你设下的陷阱了。」 「哦?那么就来听听答案吧。」 于是蒂法莉西亚奋力指著零次的脸说: 「我就直说了,那枚硬币朝下那面是『正面』!」 现在看得见的朝上那面是『正面』,看不见的朝下那面是『反面』。 如果照常理说是这样,那么动了手脚的那枚硬币,朝下那面想必就和朝上那面一样都是『正面』。 恐怕是趁蒂法莉西亚确认硬币图案时,或是在确认之后换成别的硬币——两面都是『正面』、动过手脚的硬币吧。 手巧的他要办到这种程度的事肯定易如反掌。 「……哼,算你行。」 闭著眼睛的零次彷佛在赞许长年竞争对手般说完,将手上的硬币轻轻地翻面。 然后——温柔地告诉蒂法莉西亚。 「虽然只是单纯的『反面』啦。」 「————咦?」 『反面』。 探身实际触摸零次手上的硬币,确认不管是搓还是敲都是数字的蒂法莉西亚—— 「为……为什、为什么……?」 发自内心。打从心底。 她无法接受似地凝视著出题者。 面对她宛如求助的眼神,零次不带感情地说: 「为什么?你这个问题还真有趣。当然是因为『不可能用猜硬币(运气游戏)看出自己是否能胜任主人,所以这场较量一定有必胜诡计,既然有诈,只要说出和眼前所见相反的答案就对了。』就是我设计你会这么推测的啊。」 「………………嗄?」 「那是利用认知失调的简单心理诱导。不过我也姑且夹杂了真正的提示喔!我向你主张契约不合理时,我看到了你哪一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并不是如同表面那样懒散随便的人?」 「那、那是因为你——」 她说到一半就发觉了。 零次从蒂法莉西亚的话推论的事实一针见血。 从蒂法莉西亚自己没发觉的习惯说中个性。 零次从被召唤至此开始就一直观察蒂法莉西亚。 冷静地观察、考察。 掌握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这个人。 因为确实感觉到这点,所以认为他表里不一,不可能单纯只让她猜硬币。 「对。那就是我所提供——不得不提供的真正提示。如果你根据那些提示,不仅认为我不如表面单纯,还视我为威胁加以警戒,就能够设想到到比刚才更进一步的答案了。只不过认真善良的你绝对不会视我为威胁就是了。」 「……这、这么说,刚才那两个提示——」 「当然是为了引导你答错的布局。」 「什么!」 「你搞清楚,我才想要问你,为什么出题者非要无条件让解答者有利不可?」 「那是美意……」 「看,是白痴——」 「白、白痴!?」 「你生存的世界有多少人有那种美意?〈森灵族〉为什么会落得没有《英雄》的绝境?」 「那是……那个……」 「我并不是说期待美意不好,而是既然要期待美意,就要有相应的心理准备。这次的情况,就是要有可能因为被骗而弄错的心理准备。如果你没有心理准备,只一心觉得被骗,那就是被骗那方的责任。」 彷佛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般。 零次淡淡地堆砌话语。 「不想弄错就要怀疑。不想怀疑就要有弄错的心理准备。毫无心理准备、又毫不怀疑、最后怨叹弄错——那只是笨蛋。」 「————」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做不到就是了。就好像边看解答边解题那样。」 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蒂法莉西亚的个性、偏好、倾向。 既然知道她的个性、偏好、倾向,自然也会知道她将如何思考、得到何种结论、采取何种行动。 所以—— 「我说过了吧?较量从开始前就已经确定结果了。」 零次轻浮一笑,稍微耸耸肩。 那个举动先前只令蒂法莉西亚觉得烦躁,现在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寒意。 蒂法莉西亚宛如受到某种冲动驱使般低声说: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面对蒂法莉西亚的问题。 零次浅笑: 「我说过好几次了吧。我是尼特族喔,尼特族。不做不想做的事,只做想做的事——为了做想做的事,维持高中生身分、建立浅薄的人际关系、彻底磨练对人诈术(社交诈骗法)的——尼特族大爷喔。」 ——蒂法莉西亚并不知道。 在遥远的世界发生了无数不可解的事件。 据说,全国所有公共机关遭到侵占,长达数十小时无法控制。 据说,世界知名的大犯罪组织突然发生分裂,从内部瓦解。 据说,某地区纷争不知为何突然终结,原因完全不明。 那全部都是仅仅一个人……只靠著绵密的话术与致密的人类考察,就完全掌握对象的好邻居(社交骇客)——〈称〔0/2(one sec ond)〕的诈欺师引发的事件。 表面戴著一介高中生面具的他,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就引发了这些大事件。 异世界召唤者的她无从得知这些事。 蒂法莉西亚只知道,名为零次的少年,是《命运力》零,常理之外的《英雄》,拥有她真正寻求的『力量』。 的确,他或许并没有一般认知上的《英雄》资质。 但他过人的观察力与话术,在毫无力量的蒂法莉西亚眼中远比普通《英雄》更加可贵。 (如果是这个人——如果能够学会这个人的技术……) 一冒出这个念头,蒂法莉西亚就突然快步走近他,近到脸几乎碰在一起。 「《英雄》零次……」 她牵起他依然拿著硬币的手,发自内心地说: 「请传授你的力量——不对,请教我你的技术!」 一瞬间。 虽然仅止于一瞬间,但睁大眼睛的零次的确惊讶了。 连被召唤到异世界都不为所动的他都为之惊讶的发言。 那个直截了当的请求,让零次浮现前所未有的狞笑。 「……教你,教你是吧——原来如此,那有点好玩啊。」 「……!那么!」 前所未有的正面反应。 就在蒂法莉西亚不自觉地喜形于色时—— 「嗯。我不要。」 「唔……咦!」 蒂法莉西亚发出不符合美少女形象的错愕叫声,她好似不懂零次说了什么,大眼睛眨了好几下。 「咦…………咦?」 「你没听见吗?我说我不要。」 零次掏掏耳朵。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冷酷的话,看著措手不及而陷入思考停止状态的蒂法莉西亚说: 「倒是你啊,可以先放开手吗?」 这么说出口的瞬间。 蒂法莉西亚握住零次的手突然展开小魔法阵,伴随著啪的一声,两人的手被强制分开。 「——!?」 惊愕的人只有蒂法莉西亚。 方才在她上发生的反应很眼熟。 「刚、刚才那是《大誓约魔法》的……」 契约的光芒。 怎么会?为什么?是怎样——? 看蒂法莉西亚陷入大混乱,零次浮现一如往常的慵懒表情笑咪咪地说: 「还没发觉吗?我进行这场【较量】的真正目的。」 「真正的……目的?」 零次用猜硬币要看的是蒂法莉西亚身为主人的资质。 「你……你明明说这场较量的胜负不重要——」 「喔,说过说过。实际上较量的胜负的确不重要。」 「既然这样!」 「可是我也这么说过吧?『主人是觉得比自己优秀的人』。你点头同意这句话,认为就是这样没错。满足了『取得共识与同意』的条件。」 「…………咦?」 「根据《大誓约魔法》所缔结的契约,不一定需要言语。需要的是『取得共识与同意』。也就是说,你在那瞬间就缔结了『觉得比自己优秀的人当主人』的契约——话说问题来了。」 零次说了。 宛如对著愚昧的学生,温柔地开导般。 「你想要请教别人的时候,你觉得你和教你的人哪一个比较优秀?」 「难道——」 他之所以提议猜硬币【较量】。 根本不是为了测试蒂法莉西亚身为主人的资质。 而是为了让蒂法莉西亚觉得他优秀(缔结契约奉他为主人),从根本逆转召唤者与《英雄》的主从关系——? 而且还不是像普通召唤者与《英雄》那样,仅限制《英雄》无法隶属其他种族,而是多了『凡是那个人说的话都要无条件听从』这项条款,具有绝对命令权的主从关系。 「怎、怎么会……可是《英雄召唤》的契约——」 「好像不受影响喔!你看就像这样。」 他随口说出『坐下』这个命令,蒂法莉西亚就被迫坐在地上。 「听你描述的感觉,《英雄召唤》缔结的契约好像是名目上的主从关系。可见和补充契约也没*竞合现象吧?」(译注:一件事同时适用两条以上的法令或契约条款,以致必须从中择一的情况。) 「——」 「喔,放心放心。既然刻印还留著,没有发生竞合现象就表示《英雄召唤》的契约也还有效吧。而且现在缔结的契约是像『觉得比自己优秀』或『想要无条件听从』这样具有解释空间的条款,我想并不是那么有强制力啦?」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主人(后盾)在比较轻松——他轻描淡写补上这句话,再度在祭坛侧身躺下,拄著手肘托腮说: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对著眼前依然浮现屈辱表情坐著不动的蒂法莉西亚,他笑容灿烂地说了: 「今后请多指教啰,主人。」 二章 尼特族与不可思议的公主 就这样——蒂法莉西亚沦为名为主人的从者,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本来应该是从者的《英雄》零次,每当蒂法莉西亚要求改善关系时,就会千方百计地诱导她用【较量】决定。 蒂法莉西亚每次都因为种种理由输得一塌糊涂—— 日复一日地接受像这样的惩罚游戏。 「喔喔……」 零次望著坐在床上的蒂法莉西亚,似乎很满意地用力点头。 「我不得不自夸这真是杰作啊——猫耳精灵。」 精灵耳本身就是一种卓越的艺术。再加上另一种极致——猫耳的疯狂之举。 甚至超越了仔细看其实有四只耳朵的不协调感,证明了「好东西加上好东西就只是好东西」这种理所当然至极的结论。 「哎呀,凡事果然还是要不先入为主地实际尝试……没想到单纯的加法竟然能够这么协调。」 斜眼看著沉浸于感慨之中的零次,蒂法莉西亚被迫戴著猫耳发箍任其欣赏,尽管因为屈辱和羞耻而涨红了脸发著抖,却无法阻止他的行动。 因为她输了【较量】。 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缔结的契约,除非攸关生死,否则一律都会履行。 既然蒂法莉西亚说了『如果输了这场【较量】就任你使唤』,便无法拒绝零次的要求。 蒂法莉西亚逆来顺受地在床上摆姿势,用被容许自由发言的嘴巴展现微弱的抗拒。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他带著一个包包。 猫耳发箍就是从那个包包拿出来的东西,但就算是异世界的装备,她至少还是看得出男性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很奇怪。 「因为我喜欢啊!因为喜欢所以想随身携带,这是当然的吧。那条项圈也一样。」 「咦。这、这条炸弹项圈吗?」 「咦?」 「咦?」 没想到蒂法莉西亚想不通地歪著头,鹦鹉学舌似地反问,零次捶了一下掌心。 「啊——你是指爆炸那件事吧。原来你到现在都还相信啊——那是骗人的。」 「嗄?」 「那是普通的颈环啦。」 「——咦咦咦咦咦咦!?」 「没想到你居然一直相信耶——我好惊讶啊——」 「我、我才惊讶好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没有啦,我没想到你居然相信。应该说——只要好好思考,应该就会发觉不可能是炸弹吧。」 零次彷佛理所当然般继续说: 「我有什么理由要在项圈上装炸弹呢?」 「咦……这、这个嘛……扬言引爆炸弹威胁我听话,之类的……」 「我说了那种话吗?」 「——」 没说。 打从一开始,一次都没有——他从没说过项圈有炸弹这种话。 「这、这么说,当时你要我戴上项圈——」 「哎呀,美少女精灵戴上项圈是绝配嘛!」 看零次浮现灿烂的笑容,蒂法莉西亚垂下肩膀。 过分…… 太过分了,但零次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当时只要好好思考——就会发觉。 而且这句话也适用于先前的较量。 「我为什么会把较量方法交给对手决定呢……」 明明是蒂法莉西亚要求较量,却让零次选择较量方法的愚蠢行为。 当时是因为觉得「不这么做零次就不肯答应较量」,自然而然就这么提议,但现在冷静下来就会明白。 零次的作战正是要让蒂法莉西亚觉得自己不会答应,将较量方法交给他决定。 「为求胜利,不需要选择手段。不管是什么样的卑鄙手段,只要是为了胜利都可以正当化。只要规定没有禁止,就算使用道具也没理由遭到责备。」 「……呜呜呜唔。」 正因为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蒂法莉西亚才无话可说,零次看著她奸笑,冷不防捶了一下掌心。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哎呀,真开心——」 从这句话得知『处罚游戏』结束的蒂法莉西亚黯然爬下床,垂著肩膀离开房间。 「那么明天见。要提供乐子陪我打发时间喔,主人。」 「唔……你才明天等著瞧——」 「好,晚安——」 零次不让蒂法莉西亚把话说完就关上门。 『什——就、就说了那种态度很失礼,要我说几遍才懂!』 『……请问,蒂法莉西亚大小姐?您在大叫什么……』 『……!?没、没什么——没事呀。』 『您头上戴的是……?』 『啊!不、不不是的!这是那个,呃——』 听到蒂法莉西亚对仆人支吾其词地辩解,零次确认说话声逐渐远去以后,大大的叹了口气。 「……啊——好累。」 虽然是自己的选择,但持续演一个角色果然相当累人。 「不过——大致按照预定进行了啊。」 零次刻意如此说著,扬起嘴角一笑,提醒自己现在是『极恶无道的尼特族《英雄》』,下一瞬间他褪去所有表情。 他放眼望著这间很宽敞、可以说太宽敞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在一般人眼中很奢华,但以王族身分考虑则算朴素吧。 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个月。 零次在已经见惯的房间缓缓走动,在巨大的四柱床前停下脚步。 先前蒂法莉西亚躺过的软绵绵的寝具。 零次作势扑过去——那是假动作。 他静静地说: 「早就穿帮了啦——蕾优。」 对蕾优这个词起了反应。 被窝窸窸窣窣地动起来,探出头来的是—— 五官完美无瑕得可怕的美少女。 肌肤白如瓷器、眨著红玉眼眸的她——蕾优把头一歪,披散在纯白床单上的银发随之摇晃。 「……为什么,会知道?」 和话语的内容相反,声调毫无抑扬顿挫。 再配上那副容貌,使她更显得像人偶,惹得零次叹气。 「你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这是,什么意思?」 看她似乎打算装傻到底,零次只好继续说: 「……你现在能使用的,只有在影子之间任意移动的力量而已。这间房间会形成影子的东西就那几样而已,能躲的地方自然有限。」 「……原来如此。」 「这只是表面说词——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出现在我说过我会在的地方了吧?」 「——!」 至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她,头一次浮现了疑似惊讶的神色。 然后眼神流露出陶醉地说: 「……真不愧是主人。」 那他已司空见惯的反应,令零次宛如厌倦般长长地吐气。 「你啊……和今天相似的情形,昨天和前天好像也上演过。敢问还要重复几次你才满意?蕾优小姐。」 「再几次都不够。」 「喂……」 「主人究竟有多杰出,今天也好明天也好——我每天都想确信。」 她彻头彻尾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听起来只像开玩笑,但非常遗憾的是零次知道她是认真的。 「——不行吗?」 冷冰冰的她却做出歪著头恳求的动作,简直可爱到犯规。 而且此刻她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 披散在纯白床单的银发、若隐若现的纤细大腿、以及宛如瓷器般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在在诱惑著零次。 从一不小心就会为之著迷的红色眼眸别开视线,零次抓抓头,刻意任思绪回到一个月前,加速思考。 零次的计画大致都按照计画进行。 那可以说是唯一的例外。 就是和名为蕾优的少女——〈幻魔族〉公主相遇时的事情。 ◇◆◇◆◇ 来到《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第七天。 零次应付著动不动就要求《较量》的蒂法莉西亚的同时,完全放弃《英雄》的职务。 而且无视她的警告「或许潜伏著其他国家的侦察」,满不在乎地将活动范围扩大到城外。 简单说就是按照宣言,活得随心所欲。 不做不想做的事,只做想做的事—— 所以…… 会来到举行那个的地方,也绝对不是出于身为《英雄》的义务感。 「……哦——这就是《英雄战争》啊。」 自言自语的零次坐在高地的大岩石上,观察脚下上演的盛大魔法对战。 在透过《大誓约魔法》禁止伤害他人(暴力)的这个世界,唯一解除非暴力限制的《英雄战争》。 仰望头上,只见巨大魔法阵以正六面体为中心展开,周围盘旋著以《概念语言》书写的下列讯息。 《英雄战争》 〈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 vs 〈海精族〉太公望 主战场(field):托鲁塞尔岩石地 胜利条件:讨伐敌《英雄》 胜利报酬:〈兽妖族〉统治连迪亚 〈海精族〉割让泰亚多罗 之所以俨然如电玩游戏对战画面,似乎是藉由全面公开战况以期公平性。 至于「不会死人的战斗要如何讨伐」,这点向蒂法莉西亚确认之后,似乎是『碰到对手的刻印』即达成条件。杀生禁止得相当彻底。 「不过,话说回来——拿破仑和太公望啊。」 尽管事前就得到资讯,但还真是荒唐的梦幻共演啊。如果是历史学家大概早就昏倒了。 太公望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拿破仑是骑著马在战场中心鼓舞我军的强悍男子吧。虽然和在教科书看到的模样似乎有微妙差异,但怎么看都像是他没错。 他们率领的〈兽妖族〉和〈海精族〉的差异也十分耐人寻味。 长著兽耳及尾巴的亚人〈兽妖族〉,与仔细看似乎长著鱼鳍的亚人〈海精族〉,除了外观特徵以外,战斗方式也大不相同。 〈海精族〉是组成牢固防御阵,不断发动水系远距离魔法牵制,〈兽妖族〉则是用〔自己强化魔法〕提升身体能力,不惜牺牲地一味进攻。 〈兽妖族〉虽然看似鲁莽,但考虑到相克关系,目前居下风的是〈海精族〉,而且最后会获胜的也是〈兽妖族〉吧。 就零次所见,士气差异过于显著。 应该说——〈海精族〉有心认真战斗吗? 「……算了,那不重要。」 零次边说边从口袋取出智慧型手机开机,录下战斗影像的同时重新思考。 这一周。 从蒂法莉西亚或城内仆人的说法,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 本来最担心能否适应饮食文化,幸好最后是杞人忧天,其他文化隔阂也渐渐弭平,关于计画的准备也顺利进行。 所以问题是—— 「没有网路啊——」 被召唤是在外出时(放学回家时),因此携带了最起码的电子机械,只不过这里根本没有电波。 虽然已经预想了没有电源或接收不到电波的情况,所以事先安装了太阳能充电器及真正需要的app或工具,但不能用gps之类的机能影响甚巨。 不论异世界还是死后世界,原本就是掌控资讯等于掌控一切。既然资讯最佳收集手段—网路不能用,就必须寻找次佳的代替方案。 虽然已经有一个想法,但还想要其他更适切的方法。 所以—— 「必须积极采取行动才行——不这么认为吗?」 彷佛理所当然有人在一样。 零次转头对著深邃的森林说话。 宁静的森林之中没有回应。 不仅如此,至少在零次视线范围内连个人影也没有。 假如蒂法莉西亚在场,八成想不通零次何以如此吧。视情况搞不好还会怀疑零次是否神智正常。但下一瞬间,她应该会发出惊愕大叫。 因为顷刻之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凭空生出人影。 令人叹为观止的银丝秀发。冰冷的红玉眼眸。完美无瑕的容貌。 肤色带著病态的白皙,彷佛黑暗漆成的黑长袍包住她的全身,少女静静地开口: 「——为什么,会知道?」 声音不带感情,令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感到疑惑」。 零次顺口回答: 「知道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侦察?」 「喔,原来你在侦察啊。」 「…………」 背脊窜过寒意。 零次冷静地理解那是称之为杀气的东西,却还是当著她的面微微耸肩。 「我只是认为,如果有人想要观察我,就只有那里可躲而已喔!而且我就是为此移动到这里的。」 听了他的回答,她稍微睁大眼睛。 不管是敌是友,假设有人跟踪自己。 零次刻意移动到「想要偷窥只有那里可躲」的地点,假装成早就发觉的样子攀谈。 如果那里有人就不得不回答,如果没人也就那样而已。 毫无损害的防卫手段。 「如果有人跟踪,自然是其他种族侦察的可能性最高就是了。」 ——而那样正符合零次的心意。 零次在内心奸笑,表面不动声色地说: 「不管怎样,难得相逢。要不要聊一下再走?我正好有空——」 「没有那个必要。」 她硬生生地打断他的话。 她进入地面——不对,是进入自己的影子之中,一转眼就在零次眼前,从他的影子之中出现。 近距离一看,她伶俐的美貌显得更加出色。 零次看得入迷的时间还不到零点几秒,下一瞬间就发现她身上的长袍蠢动起来,笔直伸向脖子,零次当场屏息。 隔著脖围也感觉得到锐利的物体抵住脖子的尖锐触感。 「…………嗄?这是怎样?」 「要取你——《英雄》的性命。」 听到她泰然自若地语出危言,零次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面露困惑。 「不会吧,做这种事有何意义——」 「我不做没意义的事。」 斩钉截铁地断言的她,淡淡地继续说: 「《大誓约魔法》排除了所有无秩序的暴力……如果你以为确实如此——」 抵住脖子的长袍陷得更深。 「愚蠢。」 「……喂喂喂,可是我听说『确实如此』耶?」 「在遵守《大誓约魔法》的范围内,把人逼入绝境的方法多得是。」 (插图) 她的话让零次不由得开始思考。 〈森灵族〉为什么没有《英雄》? 有什么理由、用什么方法。 如果眼前的少女知道答案—— 「……原来如此。即使是《英雄》也不是毫无风险。」 看少女沉默不语,零次叹气。 「那就没办法了——」 只见零次心一横,全身放松,别过脸伸长脖子。 「请你给我个痛快吧。」 零次的行动让她稍微愣了一下。 「……你要放弃吗……?明明是《英雄》。」 「明明是《英雄》」这句话,惹得零次叹气道:「又来了。」 「你搞清楚,我不知道你对《英雄》抱持什么理想,但我是尼特族。不做不想做的事、只做想做的事。办不到的事就放弃!」 「…………」 「啊,你很傻眼吧?」 「……并没有。」 「不,你就是傻眼。就算想隐瞒我也很清楚。倒是如果反过来换成你陷入我的情况呢?只是来观战而已,突然遭遇敌人。而且敌人还是力量足以游刃有余地深入敌阵至此的人,从魔法系统、外表特徵和言行内容推测,恐怕是《幻魔族》的菁英份子,既然对《大誓约魔法》的漏洞掌握得如此透彻,可见很习惯干这种事——」 零次口若悬河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闻言,她表面上毫无反应。 只有凝视著零次的眼眸几不可见地转动,眨眼的次数稍微增加而已。 正常不会发觉的微小变化,已经足以让零次的推测转变为确信。 「——根据常识判断,和那种对手硬碰硬,是不可能的任务吧。」 「…………」 即使零次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一句话也不回。 「只不过……」 「……只不过?」 但零次接著那么说的瞬间,她有了回应。 ——中计了。 脖围遮住的嘴角上扬一笑,零次宛如演戏般做作地说: 「如果是硬碰硬以外的方法,我就绝对不会输了。」 耸肩、摊手。 零次毫不隐藏满满自信,相当惋惜似地俯视著少女。 面对明确的挑衅,少女仅一瞬间垂下目光说: 「光说不练谁都会。」 「是啊。现在的我能做的也只有那样而已。」 「…………」 两人互相凝视了几秒。 最后她毫无准备动作地从零次的喉咙移开凶器,拉开一步的距离。 「……这样就能做其他事了。」 所以有本事赢就赢给我看看。 听到她如此暗示,零次满意地笑了。 「是啊——那么就来场没有危险的简单【较量】好了。」 ◇◆◇◆◇ 「……【较量】?」 「方法由你决定。什么都行喔?掷硬币(猜硬币正反面)也行、比大小(比牌面数字大小)也行。」 彷佛随身携带这些东西是理所当然般,零次从口袋取出硬币和纸牌,接著说: 「啊——禁止使用魔法。如果太招摇,对面那些人可能会发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早点分出胜负比较好吧。」 听完零次的话,少女环视周围,很快就正眼看著零次说: 「……那就纸牌。」 「ok,比大小是吧。单纯简单又没有出老千的余地,这样正好。」 以熟练动作摊开右手的牌组以后,他宛如这时才发觉般地说: 「啊,这副牌是我的世界的东西,临时要你学很难吗?你看不懂数字吧?」 「那没什么,我看得懂。我至今见过好几个《英雄》。」 「……哦,你其实已经一把年纪了?」 「倒不至于,只活了一百出头而已。」 「那就算是颇有年纪了……」 虽然外表看起来比零次小。 看到零次的反应,她微微摇头。 「只是活著累积经验的一生,没有意义。」 她的口气还是一样淡泊。 听出其中夹杂的些微感情,零次在内心笑得更明显,转回正题说: 「我说了,如果是硬碰硬以外的方法就绝对不会输给你。要证明绝对不会输其实非常困难。因为就算连胜再多次,下次就输掉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会消失。」 连胜不等于绝对不会输。 只要还有下一场,输的可能性就永远存在。 「所以,我想要以让你认同的方式证明那点。」 「认同?」 「一旦你觉得我绝对不会输——觉得绝对赢不了我,就当场胜负分晓。如果我输了,包含性命在内都任你处置。相对地,如果我赢了,希望你协助我一件事。」 「…………」 少女本人的表情没变,但她的长袍宛如警戒般动了一下。 「喔,那件事不难。简单来说就是提供资讯。我想你也知道,我才刚来这个世界而已。在这里能够获得的资讯有限,既然你有那种东西,想必你对其他国家也相当熟悉吧?」 零次一指向长袍,长袍就躲到少女背后。 彷佛代替感情淡薄的少女做出反应般,有点好玩。 接著少女目不转睛地凝视著零次。 「……规则是?」 伴随著这句话,淡淡发光的小魔法阵展开笼罩两人。 这就表示她答应与零次【较量】。 零次将手中的牌堆翻面,只让少女一个人看得见图案和数字。 「就像你看到的,这是普通的牌。当然正面花色也没动手脚。请你从这五十二张牌中抽一张,之后我也抽一张,数字大的人获胜。很简单吧?」 「……如果数字相同呢?」 「那就平手。只不过比大小特别规定a最强,所以最小是2,再来是3、4……k、a最大。顺便一提,之所以不由我发牌,而是请你直接抽,是为了公平起见。既然可以随意选择,就没有出老千的余地了吧?」 长袍对「出老千」这句话起了反应。 只见长袍再度移动到少女前面,好像注意看著零次。 少女本人则是对零次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从洗牌翻面的牌堆中选了一张。 确认自己手上纸牌的数字以后,她立刻将视线转回零次身上,伸出手。 「……我来发牌。以免你出老千。」 「喔,麻烦啦。」 零次彷佛理所当然般递出牌,少女分毫不差地模仿零次的动作递出牌。 ——如果他想出老千,就会趁这个瞬间。 看少女不仅命令长袍,自己也格外注意凝视,零次宛如不知情般表现出烦恼的样子。 「嗯——这张好了。」 爽快地从少女手中抽出一张牌。 没有……出老千? 那么,他打算怎么做? 当少女沉思时,零次的手保持著抽牌时的姿势,开口说: 「那么,我们就数一二三同时开牌。一、二——三。」 少女的牌是『红心q』。 零次的牌是『黑桃a』。 「哦,我不得不自夸运气好啊。啊,说错了,你看不会输吧?是吗?」 嘻皮笑脸的零次紧接著说: 「那么再比一次吧。」 这场【较量】将持续到少女觉得『绝对赢不了零次』为止。 第一次就抽到黑桃a,的确只能说运气好,但只是这样当然还不至于觉得『绝对赢不了』。 至少得等他连续赢个几次才行——少女这么思考,她得到第二次的结果是—— 少女『梅花7』 零次『黑桃a』 「……呵,这就是所谓的《英雄》之力吧。」 第三次。 少女『梅花7』 零次『黑桃a』 「我好强——」 第四次。 少女『方块k』 零次『黑桃a』 「躺著都会赢——」 第五次,少女『黑桃10』,零次『黑桃a』。第六次,少女『红心5』,零次『黑桃a』。第七次,少女『梅花j』,零次『黑桃a』。零次『黑桃a』、零次『黑桃a』—— ——单纯简单又没有出老千余地的游戏? 真亏他有脸说出这种话。 正好第二十次。 看著零次开出的『黑桃a』,少女心想。 零次明显出老千。 而且他无意隐瞒。 他已经连蹩脚戏都不演了,看著表面上表情不变的少女,厚著脸皮说: 「这样我就二十连胜了。还要继续吗?」 长袍顿时尖锐地起伏波动。 看长袍代替面无表情的少女露出敌意,零次夸张地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噢,好可怕好可怕……所以,你懂了吗?」 他不说所指何事。 既然在这个情况,那指的只有一件事。 当然少女也知道他出老千。 也注意观察过他的举动。 一举手一投足,连一瞬间都不放过。 有时甚至强行阻止他的行动,简单搜身检查。 即使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没露出任何马脚。 既然没证据就无法证明对方出老千。她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 突然间,长袍宛如破裂般激烈起伏波动。 和先前不一样,处变不惊的他只是浮现浅笑看著少女。 ——如果是硬碰硬以外的方法就绝对不会输。 但是,要证明这点非常困难。 就像他本人说过的,不管屡战屡胜多少次,都无法证明绝对不会输。 所以他说,要改成少女觉得『赢不了』他作为证明。 当时她觉得这句话合理。同意了他说的话。 丝毫没发觉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中计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主动强调这个游戏没有出老千的余地呢? 那瞬间,少女的意识的确在心中埋下了「必须注意出老千」的想法。 然后,等到真的开始较量时,就陷入这种事态:惟独对方出老千才会导致现在的状况,但她却看不穿出老千的方法。 到了这个地步,凡是懂得思考的人都不得不这么想: 『问题不是出老千,而是看不穿出老千。』—— 只要无法看穿出老千的手法——就绝对赢不了。 「……从什么时候?」 一回过神来。 少女就已经无意识地低声发问。 「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盘算这个了?」 盘算这个计策。 盘算这个结果早就确定、端看少女服气与否的较量。 这个问题,换来他爽快的回答。 「从我发觉你对我有所期待时开始。」 「期待——?」 「被识破藏身之处时,你表面上装作要除掉我,却完全没实行。只要我跟你说话,你就会回答、反应、倾听。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这……」 「前提根本就错了。敌对种族的《英雄》就必须排除,如果无法排除就必须收集情报,这种事是谁决定的?你并不是来危害《英雄》的,也不是来收集情报的。就只是个人感兴趣。好奇这个《英雄》是怎样一个人。」 简直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般。 「所以我说不抵抗时,你失望了。我说如果是暴力以外的方法就绝对不会输时,你期待了——期待,期待什么呢?」 「…………期待——或许能够办到,不可能的事情。」 少女半无意识地低声回答,他只有嘴角浮现笑意。 「受到期待就要有所回应是当然的吧?」 看他半开玩笑地耸肩—— 「————————」 少女意识到就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心思。 从一开始。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准备好认输了。 就好像明知道有机关却还是赞叹魔术师表演的观众那样。 在她想输的心思被看穿时,胜负就已经分晓了。 是的,所以这场较量—— 「好了……你差不多认同了吗?」 从一开始就端看少女服气与否而已。 答案已经连少女都瞭然于心。 不断躁动的长袍好像刚刚只是一场谎言般沉默了。 她一度闭上眼睛,最后静静地说出那句话。 「……是我,输了。」 ◇◆◇ ——好,获得资讯收集手段了。 内心这么想的零次,将两种扑克牌(deck)确实收好。 ——人类的肉体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活动自如。 不光是指手脚,还包含视觉、听觉等五感在内。 例如跳视,那是将视觉信号传送至脑的眼球运动。 跳视时,人类的视觉必定会发生不到一秒的延迟。 自认看著却没看见,自认听著却没听到,原因就在于这种无法掌控的肉体现象。 只要能够正确掌握、利用那种现象,就算从一开始就存在两种扑克牌,在眼前堂而皇之地交换,对方也不会发觉。 少女抽牌时用普通的扑克牌,零次抽牌时换成全部都是黑桃a的作弊扑克牌。说穿了,零次的手法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算人再怎么有意识地集中精神,不对,应该说愈是有意识地集中精神,就愈难发觉无意识的肉体活动。 所谓的魔术师或诈欺师会理解、活用这种手法。需要的只有娴熟的技术,以及光明正大地实行的胆量而已。 在这类技术并没有体系化的异世界,要行使这类技术实在简单得吓人。 讽刺地笑著的零次甩甩头,重新面向少女。 「好了,那么事不宜迟,请提供〈幻魔族〉的情报——」 「………………好厉害。」 「嗯?」 「好厉害……太厉害了……你在我至今看过的《英雄》之中——跟《英雄》无关,你是最杰出的人。」 「就是说吧!哎呀,我会害羞啊,哈、哈、哈、哈。」 「真的、真的。发自内心,我打从心底——觉得你很杰出。」 「……啊、嗯………………是吗?」 她大力推崇到令人不禁想反问「没那么夸张吧?」就连零次都有些退缩。 应该说。 直到刚才本来都面无表情的她,虽然现在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但总觉得她正在靠近零次。 「不对,也太近——唔喔!?」 零次作势逃走却被长袍拉住了脚,连同已经近得额头都快要碰在一起的少女一起仰天摔倒。 「好……不痛啊。」 尽管摔了一大跤,最后却轻轻著地,是因为长袍帮忙接住了自己吧。 ……好像会爱上这件长袍。 这种玩笑话,在发觉少女跨坐在身上俯视自己的瞬间就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似乎是因为长袍替零次垫背缓冲,因此完全从她身上脱落——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只剩内衣裤蔽体。 聊胜于无地遮住胸部和下腹部的,是和长袍同样漆黑的胸罩和内裤。 亮眼的白皙肌肤,与黑色内衣的对比非常炫目。 「等——」 零次不加思索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似乎以被褥或床自居的长袍灵活地按住肩膀。 零次陷入完全动弹不得的状态,他事到如今才发觉。 ——早知道获胜时的条件设定为任我使唤就好了……! 当然这家伙肯不肯接受这个条件又另当别论。 不如说正常情况下怎么想都是行不通的! 在零次焦急不已的同时,少女采取进一步张狂的行径。 只见少女在长袍辅助下,一强迫零次抬起右手,让那只手——按住她的胸部。 「这里……变得这么热……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明明面无表情。 明明应该面无表情才对,从那张脸却看得出类似害羞的反应。 虽然小巧但确实充满弹性的软绵绵触感透过右手传来。 「……你……你冷静一点好吗?」 但零次拚命无视那股触感,说道: 「有、有话好说。不,大概说了你也不明白吧。这是——」 「这是——所谓的恋爱吗?」 不是。绝对不是。明明想这么否定,但总觉得现在就算说这种话也绝对无法说服少女,零次只是猛摇头。 彷佛要否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展。 否定荒谬的现实般。 但她完全不理会摇头的零次。 始终面无表情。 但红色的眼眸摇曳著水光。 发出妩媚的吐息。 缓缓地——凑近脸。 「等——你、你冷……等,不、不要冲动啊啊啊啊啊——呣唔!」 她堵上零次大叫的嘴。 亲吻下去。 吻了好久好久。 (插图) 久到本来死命挣扎的零次都宣告放弃,最后她移开嘴唇,俯视著精疲力尽的零次说: 「——话说回来,我的确输给你了。」 「………………啊?」 「但方法是靠出老千,严格说起来并不包含在【较量】条件之内。」 零次不当一回事地心想: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但少女不理会零次,继续说: 「出老千如果没有证据就不算出老千——虽然有这种论调,不过正常状态下的自白也足以当作充分证据。而你已经自白出老千了。」 零次的确承认自己出老千了。因为他觉得只要让她无法看穿出老千的手法就够了。 「也就是说,你虽然赢了和我的【较量】,却输了游戏。」 依照比大小这个游戏的规则思考,零次输于犯规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那又怎样?」 零次这么说的同时,眼前出现淡淡的魔法阵。 「什么!?」 零次立刻仰望天空,确认依然缓缓旋转的方块。 出现魔法阵——就证明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获得共识与同意。 「现在你因为听了我的说法,所以你也理解了。满足了理解我的胜利的条件。」 零次并没有这个念头。应该没有这个念头才对——但是他没有自信自己无意识中也不同意她的胜利。 不管怎样,既然契约成立,就表示她提出的胜利时条件——『可以任意处置零次』的心愿实现了。 「别、别开玩笑了!赢了较量的人是我才对!」 无视于提高嗓门的零次,少女再度紧贴著零次在耳边呢喃: 「【我,克兰蕾优?希弥希卡基于《大誓约魔法》,发誓缔结主从契约——】」 「什么——?」 《英雄》照理说无法和召唤者以外的人缔结主从契约—— 但是。 「【发誓克兰蕾优?希弥希卡为从者,崩喰零次为主人,从者基本上服从主人的命令。】」 零次为主人,克兰蕾优为从者的契约。 这样一来,和目的在于禁止《英雄》协助其他种族的《英雄召唤》主从契约就没有影响了。 当然,零次也没有理由拒绝增添一个会听自己话的从者。 就这样,基于共识与同意,他和她的主从契约成立了。 在魔法阵光芒消失的同时站起来的蕾优—— 「事情就是这样。」 她压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发,凝视著因为事情发展急转直下而愣住的零次。 「今后请多指教,主人。」 她微笑了。 ◇◆◇◆◇ ——遭遇蕾优的那天。 零次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收集资讯。 既然无法使用名为网路的电子网络,就利用人际网络。 于是用自己当饵引诱他国的间谍上钩—— 结果上钩的是〈幻魔族〉,这个自太古〔七灭战〕以来就跟其他种族断绝交流的种族,本来应该是一件幸运的事才对。 「怎么了吗?」 零次坐在床上,对著近距离靠近自己、百思不解地发问的蕾优叹气。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这名在其他种族眼中充满谜团的〈幻魔族〉少女,而且还是名为〔高贵四血姬(noble blood)〕的正牌公主,运用外观只是普通黑色长袍的《魔神器》『傍身之暗』侵入提斯泰尔。 理由是想看看新召唤的《英雄》零次是怎样的人,这种极其个人的动机别说事关〈幻魔族〉,连跟间谍也扯不上关系。 「〈幻魔族〉根本就不存在族群意识。虽然因为来自同样世界而组成国家这种团体,但我们一直以来都秉持个别主义。」 「你可别以为那种论调对其他种族(其他人)也管用喔……?」 在其他国家看来,内部敌对也好、毫无瓜葛也罢,统统都是〈幻魔族〉。一旦发生问题当然还是会找迪利德(〈幻魔族〉之国)追究。 「……?我有听主人的话。」 蕾优的确会听零次的话。 只要主从契约没终止,她就不能使用所有魔法。是零次用契约封住的。 那种形同打断四肢的强人所难的要求,如果换成零次,他绝对无法答应。 但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要求,尽管如此—— 「那么,请问,那位听话的小姐,从刚才、就一直、在搞什么鬼呢?」 零次濒临发怒,因为蕾优兴冲冲地要脱掉他的衣服。 虽然零次全力抵抗,但是她在『傍身之暗』协助下,即将达成一半目标。 「主人好像累了,想要帮主人纡解一下。」 「谁拜托你做那种事了……?」 零次的抵抗终究是白费力气,蕾优抢走他的制服外套和连帽上衣,直直凝视著战利品,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竟然把脸埋了进去。 「还不住手,笨蛋!!」 零次忠于自我地吐槽,想要抢回衣服却被『傍身之暗』牢牢固定。 「等等,你,喂,放开啦!叫你放开!这是主人的命令喔!」 听零次不自觉大叫,脸埋进零次的连帽上衣和制服外套的蕾优发出模糊的声音: 「那个命令我不能听从。」 「哪有不能听从的!?命令没有这样的吧!」 「抵触基本上这个条件。」 ——发誓从者基本上服从主人的命令。 ……她的确这么说过。虽然说过。 「别开玩笑了!!既然要用这招,至少在禁止魔法时用!」 「那并不困扰所以无所谓。应该说——如果我拒绝,困扰的会是主人。」 「这…………唔!」 那的确是事实。 蕾优的强大魔法明显会妨碍零次的计画。 「所以,这点小事希望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 她都这么说了,零次除了默许她的张狂行径,别无他法。 只对零次有效的交换条件。 ——没错,零次最大的失算,就在于他虽然获得情报收集手段,克兰蕾优?希弥希卡(这个情报收集手段)却远超乎他预想的聪明。 一个月前的较量也一样,要不是她真心想输给零次,想必会是一场苦战。 ……但是。 「谁理你啊——!!我是自由人(尼特族)!既不做不想做的事、也不会让人做不想让人做的事!!」 零次使出舍身攻击顶撞,趁『傍身之暗』不知所措地缩回去时转向本人——却被似乎早就料到这个行动的蕾优反过来推倒。 「如同计画。」 「——吵死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主人,结果你只是为所欲为不是吗!」 「没这回事——况且——」 蕾优说到这里一度停顿,淡淡地继续说: 「主人应该也很庆幸不必与我为敌才对。」 她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 仰望著那张宛如人偶般工整的脸庞,零次眯起眼睛。 「……惟独那点,我只能说的确没错。」 「太好了。那么——」 「谁跟你『那么』,应该说你不要执意抚摸我的胸部!!你是痴女吗!?」 「希望你听我说。」 「你真的是始终如一不肯听人话就对了……好啊,那我也不听。」 「至今活了一百多年,我一直不懂何谓感情。」 明明都说了不听,她却无视零次的意愿,径自说了起来。 她这种自由自在的个性,其实零次并不讨厌。 「我的种族是从其他知性生物的体液——从血获得智慧。我也吸过各式各样的血,但不管怎样就是不懂何谓感情。」 「……因为感情并不是知识啊。从他人身上寻求自己内在的感觉经验是没意义的吧。」 「没错。不管吸再多血、不管获得再多世界的知识,我的内在都不曾涌出任何感觉经验。即使对象是《英雄》也一样。所以,我本来几乎放弃了,认定自己天生没有感情。可是——」 蕾优用热情的眼神重新看向零次。 「你——主人替我发掘了感情。」 「发掘……我说你啊,你本来从一开始就拥有感情啊。」 「…………咦?」 「想知道的感情。无缘无故、不由自主地想要追求,所谓的感情是怎样的东西——那种求知欲,想知道的强烈意愿,对智慧的爱(哲学)等等。你说那不是感情是什么?」 「————」 蕾优稍微睁大眼睛。 「你懂了吗?那从一开始就在你体内了。也就是说,你不需要特别执著于你我之间发生的事。以上证明完毕!」 好了,让开。马上让开。赶快让开。这么心想的零次急著要爬起来。 但蕾优坚持不动,摇摇头。 「刚才的话,让我更加确信了。我果然——爱主人。」 「嗄?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哇,等……不要把脸凑近胸口!应该说我最无法信任什么爱情了!!」 「……为什么?」 「——————有必要告诉你吗?」 冰寒彻骨的声音。 凡是人都有不能触碰的地方。 这点即便是她也立刻察觉。 一度要开口的蕾优乖乖闭上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蕾优乾脆地这么说完—— 「就由我来——教主人。」 「嗄?教什么——别碰下面!!」 从一开始就形同只穿内衣裤的她。 先不论言行举止,少女的容貌姣好过人。 当她用妩媚纤弱的肉体磨蹭、交缠、触摸、献身—— 对零次这样健全的男生而言势必无法抗拒。 「你那个真的是爱吗!?只是性欲吧!?」 「……?爱和性欲有差吗?」 「啊,你根本不懂啊。就算是我也能确信这点。」 「那也无妨。和我一起学习就好。」 「不管怎样你就是一心一意想侵犯我就对了!!——够了!这是主人的命令!住手!!」 「——突然听不懂主人的话了。一定是《概念语言》失灵。听不见。」 「但我却听得懂你的话喔!?」 「只听不懂主人的话。」 「你看你这不就听见了……!」 「可是。」 这时,她突然停手。 「这真的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怀抱性欲。」 蕾优依旧面无表情,却滔滔不绝地自述。 「我想和主人……和零次做色色的事情。我感觉到我想要你的小孩。所以——」 「……好吧。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最好是我会这么想啦!!你白痴吗!!」 「那就不再讲理,直接侵犯吧。你放心,我有相关知识……我会努力让你舒服的。」 「说真的你给我滚回去啦……!」 一点也不听从主人(零次)的从者(蕾优),让零次想起自己完全不听从的主人(蒂法莉西亚)。 如今好像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了。虽然就算理解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本来就没有『不懂她』这回事啦。」 「那家伙?——明明是《英雄》召唤者却像从者的女生?」 「总觉得从你嘴巴说出来就莫名无法释怀……」 零次浮现不以为然的表情,随即嘴角上扬展露微笑。 「那家伙确实是我的主人喔。不对,正确地说是将会成为主人的人。」 「…………?不管怎么看,都是主人才是主人。」 「你错了。那家伙并没有真正服从我,而我也无意要她服从。不如说如果她乖乖听话我反而才困扰。」 「那是,什么意思?」 看蕾优表现出求知欲,严肃地发问,零次赶紧爬起来。 「那个意思是——」 接著…… 《英雄》零次讲述的内容,让〈幻魔族〉的公主克兰蕾优?希弥希卡不仅是吃惊而已—— 三章 尼特族的调教 「今天一定——今天一定要赢过你,拿掉这条项圈!」 隔天早上。 蒂法莉西亚在敲门的同时进入房间,用右手指著项圈。 「啊——嗯,你加油。」 零次别说是看项圈,连看都不看蒂法莉西亚,只顾著躺在床上滑手机,蒂法莉西亚气得脸颊抽动。 「唔……哼、哼……你就尽管这样悠哉没关系。今天的我不同凡响。」 「嗯——?」 这时零次终于抬起头。 「啊——经你这么一说……内衣颜色和平常不一样?」 他目不转睛地盯著对方丰满的双峰。 「你——你、你!」 脸红的蒂法莉西亚慌张地用双手遮住胸部。 「太慌张了。藏在左手的东西,露出来了喔。」 「——!」 手上疑似拿著书本的蒂法莉西亚,马上又将之藏到背后。 「刚、刚才那个和今天的较量并没有关——」 「我没问你那个要拿来做什么喔?」 「…………呜。」 「算了,看你的反应,这次好像也会轻松获胜啊。那么,今天要请你做什么好呢?」 「——不、不管你说什么,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输的!」 「居然不是会赢吗?」 「……咦?」 「不会输和会赢是两件事吧。」 「~~唔,我再也不会被歪理迷惑了!今天我已经想好了必胜的【较量】方法!!」 只见蒂法莉西亚似乎不想再遮遮掩掩,亮出左手的书高举在眼前。 零次不看那本书,而是看著她毫无余裕的表情扬起嘴角一笑。 「哦,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几分钟后。 「……虽然我就知道结果会这样。」 零次在蒂法莉西亚口中的必胜【较量】中轻松获胜,俯视著因为落败与『处罚游戏』的屈辱而颤抖的少女。 「这句话我都不知道讲第几次了——你真的很擅长回收旗标耶?」 「呜呜呜……」 蒂法莉西亚似乎连回嘴的精神也没有,依然垂头丧气。 这时更雪上加霜。 「打扰了。我来打扫房间——……咦?蒂法莉西亚大小姐……?」 仆人敲门进房间。 「啊呜!?」 「『偏偏在这个时候!』你是这么想的吧。」 「你、你想太多——」 「哎呀,所谓的偶然真是可怕啊。」 零次假惺惺地说著,蒂法莉西亚缓缓地转头看向仆人。 堂堂大小姐屈膝伏地,摇晃著丰满的胸部。 脖子戴著项圈,项圈拴著锁链——不管任谁怎么看都是正在『享受床笫情趣』。 「……请、请问……您在做什么……?」 那句话给了蒂法莉西亚致命一击。 淡淡发光的魔法阵强制她履行契约。 顺从《大誓约魔法》的命令,抬起单手,浮现僵硬笑容的蒂法莉西亚—— 「——正……正在侍奉主人——喵?」 时间停止了。 零次在床上憋笑。 蒂法莉西亚抬著右手露出羞愤欲死的表情。 (插图) 仆人的表情彷佛结冻了,不发一语地悄然离开房间。 不知道那究竟是她的体贴,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管怎样,能够确定的是—— 「啊——啊啊,你!是鬼吗是恶魔吗是半兽人吗!?」 「不,我是尼特族。」 那完全不以为耻的表情,让蒂法莉西亚先是震慑、再来愣住、最后黯然俯首。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仆人看到那么丢脸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需要啊。」 「为何装帅!?」 看零次双手环胸摆出帅气的动作,蒂法莉西亚吐槽。 「需要什么!整人吗!跟我作对吗!满足你的嗜好吗!?」 「嗯,那也是一部分原因。」 「你、你……不是人!」 「喂喂,也骂得太难听了吧。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想了很多的喔!」 「呜呜……反正八成都是过分的处罚方式之类的吧……」 「嗯,是没错。」 「————天上的母亲,千万拜托您。请降下天谴教训这个恶鬼罗剎……!」 蒂法莉西亚最后甚至祈祷起来,零次叹了口气。 「不不不,就叫你把话听完啦。喏,最近的你,已经习惯像按摩那种程度的处罚了吧?如果处罚游戏不再是讨厌的事情,那怎么行呢?」 「那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再觉得失败后有著讨厌的事情等待自己,就不会记取教训吧。」 「…………咦?」 记取教训。 也就是说…… 他。 ——处罚我是为我著想? 当蒂法莉西亚这么思考时—— 「最重要的是,因为屈辱而表情为之扭曲的美少女精灵最棒了吧?」 零次再度装帅。 「——……你是最差劲的《英雄》,最差劲的尼特族。」 「谢谢。」 「并不是夸奖你!」 「总之,先不开玩笑,这次【较量】,构想相当不错喔?」 蒂法莉西亚用来挑战零次的必胜【较量】,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知识问题。 而且只有书中找得到答案,连这个世界的人都不能轻松回答。 想当然尔,来到《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才一个月的零次不可能答得出来——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可是你却对答如流不是吗?连一题都没错。」 蒂法莉西亚闹别扭似地埋怨,怨恨地看著本来当成必胜秘笈的书。 零次朝她晃了晃单手拿著的智慧型手机。 「那是因为,答案全部在这里面啊。」 「……嗄?」 「总不会有人看著同一本书的内容还答错的吧。」 「什、什——同一本书的内容?」 「嗯?喔,是翻拍啦,翻拍。总不可能打字输入。」 「我、我不是指那个!意思是你特地把这整本书复印起来吗!?」 「喂喂,你以为我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是一个月喔,一个月。有这么多时间,就足够让我把整座城堡所有文献都拷贝起来潮览一遍了。」 零次顺口说出的话,让蒂法莉西亚哑口无言。 蒂法莉西亚也好歹懂得智慧型手机与它的拍照功能。因为零次常用。 但从来没看过他拿手机翻拍书本内容。 然而比起没看到他翻拍,更让蒂法莉西亚不得不惊愕的是,他将整座城堡上百本书全部复印起来的事实。 「明明连会不会有用到的一天都不晓得……」 「这次不就用到了吗?」 「是、是没错,可是——」 「我说过好几次了吧。资讯决定胜败——重点是,你以为这次较量,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吗?」 蒂法莉西亚当然这么自认。 虽然这么自认。 但是经零次提醒,说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想到要用书出问题——是因为日前零次说过这种话: ——为求胜利,不需要选择手段。不管是什么样的卑鄙手段,只要是为了胜利都可以正当化。只要规定没有禁止,就算使用道具,也没理由要遭到责备。 道具。卑鄙手段。 如果用书本提出这个世界的知识问题,他就答不出来了吧? 这个灵光一闪、这个构想—— 「全部……都是为了让我提起今天这场较量……?」 「你说呢?」 轻浮一笑的零次微微耸肩。 「总之,先不管这个。我这次获胜的方法也是摆明出手千(作币),你不指责这点吗?」 如果是以往的蒂法莉西亚,会先批评零次手段卑鄙,接著才承认输掉的事实吧。 然而—— 「…………输了,就是输了。」 彷佛在强忍般。 蒂法莉西亚握紧拳头,看著地下,零次眯起眼睛。 看来在每天持续进行【较量】的过程之中,她也发觉了。 骂对手卑鄙,就等于骂自己思虑欠周。 ……情况进行得超乎预想顺利。 再来就剩——零次想到这里时…… 「但是……」 她毅然抬起脸来正眼凝视著零次。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脱离你的掌控,堂堂正正地做出胜利宣言。」 那表情,最能显现出她的意志有多坚强—— 零次刻意露出残忍的笑容,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话: 「这句话真有志气啊。」 表现得彻底轻浮。 以一如往常玩世不恭的态度继续说: 「啊,不自量力的宏愿本来就是你的专长嘛。毕竟那代替你本来应该具备的力量,是你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嘛。」 「本来应该具备的、力量……?」 「照理说凡是〈森灵族〉都会使用的能力,只要有那个,【较量】就能有更多变化了吧?」 「——难道——」 「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吗?[劣血种(absence)〕公主。」 瞬间。 蒂法莉西亚整个人周遭的空气为之一变。 既不是愤怒或悲伤,也不是冷漠或虚无感。 那是彷佛拒绝周遭一切的强烈孤立感。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反过来问你,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会知道?」 确认整座城堡所有文献,不理会周遭制止擅自出城的《英雄》。 收集到的资讯量当然庞大。 甚至超过蒂法莉西亚的想像。 「前代提斯泰尔领主克蕾雅莉西亚,你的母亲似乎极其聪明能干,连现任国王(〈森灵族〉《誓约者》)都倚重她,但她犯了一个关键的重大禁忌。那就是——」 凝视著蒂法莉西亚抖了一下的长耳,零次说: 「以这个世界唯一不会魔法、从属其他种族生存的〈隶人族〉男子为夫。产下的女儿没有本来应该具备的力量,被母族族人鄙弃。那个女儿——也就是你,是〈森灵族〉和〈隶人族〉的混血。」 异世界出身的零次无法理解,但和〈隶人族〉生子似乎跨越种族藩篱,是共通的最大禁忌。 身为国王资政,扮演某重要角色的蒂法莉西亚母亲——克蕾雅莉西亚因为这项不可赦免的大罪,虽然免于极刑,却被放逐到这种边境。 然而克蕾雅莉西亚令人惊异之处,就在于她的政治手腕过人,即使处于这种状况,依然有能力让这块领地存续。 她一得知提斯泰尔没有生产力,就运用独自管道与邻国延塔拉(〈兽妖族〉联合国)进行交易,养活为数不少的仆人,给予独生女王族应有的完善教育,并留下了足以过活的积蓄。 是的,她已经不在人世。 作为领袖人物的母亲过世,由蒂法莉西亚继承领主以后,提斯泰尔明显日渐衰败。 这片领地原本就不可能不靠本国援助而自力更生。 之前是靠母亲的政治手腕勉强维持,一旦她过世就势必衰退。 如今仆人数量不仅比克蕾雅莉西亚治理时期少,和延塔拉也逐渐不再往来。 「无论谁来看,都只见这里在泥淖中愈陷愈深。连我都不抱希望。但是,你却没低头。」 在满满的母爱灌溉下、被养育得正直认真的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即使被〈森灵族〉无视、被〈兽妖族〉看不起,也没有因此妄自菲薄,始终积极向前。 为了完成母亲的遗志。 「你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洗刷母亲的污名,另一个则是拯救〈隶人族〉。」 拯救〈隶人族〉。 那是克蕾雅莉西亚的宿愿,在这个世界用禁忌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的妄想。 〈隶人族〉在《大誓约魔法》成立之前就一直是奴隶种族,因为没有魔法以致极端弱势,只能依靠其他种族生存。 是这个世界唯一永不得翻身的种族。 要拯救、解放这个种族—— 身为女儿、身为〔劣血种〕的蒂法莉西亚,继承了这份痴心妄想。 为了实现母亲的恳切心愿,也为了下落不明的〈隶人族〉父亲。 「于是你在这块缓慢走向死亡的领地拚命屏息准备,伺机而动。具有王族血统(拥有徒负虚名的王位继承权)的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起死回生的一步棋,名为《英雄召唤》的最后手段。」 《英雄召唤》需要非常复杂的仪式与拥有特定刻印的人——巫女。 先不论仪式方法与特定刻印——『召唤刻印』,基本上各种族同时代只有一人能够继承,并不是只要有王旋血统(有适性)就行了。 「但你轻易克服那道难题。因为克蕾雅莉西亚就是当代巫女,她偷偷地让你这个独生女继承了『召唤刻印』啊。」 「——!为什么……」 「养成发问前先思考的习惯吧……〈森灵族〉的《英雄》长久不存在的理由;克蕾雅莉西亚触犯绝对禁忌却只是被放逐边境了事的理由,以及不是正统王家之人,而是《誓约者》的外甥女召唤出《英雄》的事实。只要探究这些事情的背后原因,真相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办得到这种事的,只有你而已。」 蒂法莉西亚不自觉埋怨,零次耸耸肩,刻意轻松地说: 「总而言之,你按照你母亲的企盼,顺利召唤出《英雄》。」 不久之后〈森灵族〉将会把蒂法莉西亚与零次召回古兰雷姆(本国)吧。 再怎么说蒂法莉西亚都是〈森灵族〉的王族,再来只要立下功绩,总有途径出人头地—— 「——我猜你是这样想的吧,但别闹了,现实可没有这么如意。召唤出来的《英雄》是伟大的精英尼特族,事迹则是逆转主从关系与悠然自得的尼特族生活。想当然听到这个风声的本国不会召见我们,可怜喔,蒂法莉西亚小妹妹的计画就此瓦解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几乎都是你害的吧!」 零次厚著脸皮这么说,惹得蒂法莉西亚猛烈吐槽。 「这就难说了。」 零次敏锐地眯起眼睛。 「即使我有意认真当《英雄》,你觉得〈森灵族〉就会承认你的功绩吗?」 「这……因为我是〔劣血种〕吗?」 「不是。是因为我,尼特族《英雄》零次大爷是惊人的零《命运力》,连照理说凡是《英雄》都能使用的《伟能》都不会!」 「……为何说得这么自豪?」 「你想想嘛,独一无二不好吗?」 「但是不会用《伟能》就和普通种族一样……」 考虑到〈隶人族〉以外的种族都会用魔法,甚至比普通还不如。 「——呵,你什么时候有了尼特族优于普通的念头?」 「请不要进一步强调你有多废……!」 「顺便一提,召唤出那个废柴《英雄》的人就是你喔?」 「唔。」 「而且据说《英雄》必须和召唤者(巫女)本人有共通点才召唤得出来吧?」 「唔唔……」 对零次的失望与傻眼,反过来变成对自己的指责,令蒂法莉西亚坐著发晕。 「果然是我自己有问题……」 「呼哈哈哈哈!如何?将别人对自己的不满直接转移到别人身上,这种极致的责任转嫁滋味怎样啊!」 「烂透了……这个人太烂了……」 「好了,先不开玩笑。总之从我这一个月调查的资讯显示,你的状况相当绝望喔,这就是我要表达的事。」 被零次当面指著鼻子,蒂法莉西亚产生了错觉,彷佛那只食指就是一把真刀。 零次调查、考察、指出的事实,全部切中要点。 不光是蒂法莉西亚本人的想法,甚至连无意识不愿正视的问题,那位《英雄》都毫无遗漏地说出来,并且下了「状况很绝望」的判断,蒂法莉西亚完全无法反驳。 他说得没错,蒂法莉西亚置身的处境,就算是悬崖峭壁一词都不足以形容吧。 自己是〔劣血种(禁忌存在)〕,还怀抱著解放《隶人族》的痴心妄想。 再加上唯一的指望——《英雄》,不仅零《命运力》还毫无干劲。 在这种状况下还不绝望,甚至可以说是异常了。 无望。无谋。不可能。多少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的绝望。 ————————但是……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我——」 就在她抬起头,站起身,正要继续说时…… 房间的天花板突然看得见天空,天空描绘著巨大的魔法阵。 「咦……!?」 在惊讶的蒂法莉西亚眼前,天花板另一边的天空所描绘的魔法阵之中,接连显示文字。 也映入零次眼帘的那串文字—— 「《英雄战争》——〈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vs〈森灵族〉崩喰零次!」 蒂法莉西亚的声音,揭露上头令人惊愕的内容。 ◇◆◇ 《英雄战争》 〈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 vs 〈森灵族〉崩喰零次 主战场:提斯泰尔 胜利条件:讨伐敌《英雄》 胜利报酬:〈兽妖族〉提斯泰尔统治权 〈森灵族〉提斯泰尔统治权 突然开打的《英雄战争》。 蒂法莉西亚冲出房间、飞奔过走廊、直接仰望天空,确认并不是自己眼花,那里的确写著《英雄战争》的概要。 「场地是……提斯泰尔……胜利、报酬是——提斯泰尔统治权……」 每当她念出魔法阵的一个字,就愈念愈小声。 在她心中充斥纯粹的疑惑。 疑问有好几个。 为什么《英雄战争》突然开打? 为什么对手是〈兽妖族〉? 为什么不光是〈兽妖族〉,连〈森灵族〉的胜利报酬都是提斯泰尔?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么低语的蒂法莉西亚,一看到零次,彷佛警悟般不再说话。 接著她皱起眉头,这是她陷入沉思时的习惯。 ——养成发问前先思考的习惯吧。 似乎马上就实践刚才零次说的话。 看到她的模样,零次只在内心浮现浅笑,故意假惺惺地说: 「有什么疑问?说来听听啊。」 「…………疑问、太多了……」 「可以想到什么就讲什么。说出想法也可以达到整理的效果吧。」 「那么……首先是对战对手之谜。我方和〈兽妖族〉从母亲那时就互动友好。自从领主换成我以后,呃,虽然稍微拉开了距离,但照理说并不是敌对关系。而且我也不懂他们现在需要提斯泰尔的理由。」 「虽然一直想要这里却受到前领主阻挠。如今就能够放心抢夺,而且机会正好到来。这样解释就姑且说得通喔。」 「……这……〈兽妖族〉或许的确说得通,但是〈森灵族〉说不通。一定要《誓约者》之间缔结契约才能发动《英雄战争》,而且既然要以这里为主战场,最起码应该会事先联络我才对。」 「但实际上是毫无联络,《英雄战争》就开打了。那么可见至少《誓约者》之间的契约确实缔结了。」 「如——如果是这样,胜利报酬就太奇怪了!〈兽妖族〉想要提斯泰尔的支配权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森灵族〉可是要赌上已有的支配权喔!重点是〈森灵族〉的《英雄》现在是你,要打赢〈兽妖族〉是——」 说到这里,蒂法莉西亚彷佛想到什么般打住了。 最后睁大眼睛。 零次接口说出后续: 「例如,〈森灵族〉因为非战斗外交失败,被迫接受〈兽妖族〉的条件不得拒绝《英雄战争》。只有不完整的《英雄》、绝对无法获胜的〈森灵族〉,该怎么做才能将受害程度减至最小?」 说得彷佛事不关己似地。 「战争纯粹是交涉手段。一国的《誓约者》冷酷计算得失后,盯上一块领地。那里有没用的《英雄》与碍事的王族。不仅恰好与〈兽妖族〉的领地接壤,而且对〈森灵族〉也算不上什么损失。不如说,能够一举铲除碍事者反而利大于弊。」 「才——没有那——」 蒂法莉西亚情绪激动。 她正要摇头否定,零次就打断她的话,格外轻薄地说: 「简单说就是被出卖了啦。」 言语彷佛有重量般,令蒂法莉西亚的肩膀陡然一沉。 即使看到她这样,零次还是不住嘴: 「还有,你发觉了吗?从刚才就没看到仆人了。」 平常总是四处忙著打扫、煮饭、洗衣服的仆人。 在房间里还另当别论,只要走出房间,就算不想看他们的身影都看得见。 但是现在…… 不管中庭也好、探头进厨房也好、从瞭望台放眼城外也好——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鸦雀无声。 彷佛这座城堡就只有蒂法莉西亚和零次两个人而已。 在蒂法莉西亚发出疑问以前,零次说出他的推测与答案: 「这里的仆人是〈隶人族〉对吧?然后本国有比这里多上千倍的〈隶人族〉。如果本国的仆人事先通知这里的仆人这项资讯呢?正常情况下会因为契约关系,无法背弃主人,但这里的仆人缔结主从契约的对象是你的母亲,这似乎也是重点。」 女儿蒂法莉西亚没有根据《大誓约魔法》的契约强制力。 拋弃没有未来的主人。 前往别的土地,是仆人的自由。 「…………」 蒂法莉西亚不断颤抖,只听见许多怒吼与脚步声。 《英雄战争》已经开战。 〈兽妖族〉进入设定为战场的提斯泰尔领内,因为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一转眼就包围了大本营,也就是这座城堡。 对方逼近到零次他们脚下。 「——」 蒂法莉西亚宛如失去力气般当场腿软。 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 被祖国出卖。 被仆人拋弃。 被名为现实的敌人蹂躏。 绝对的绝望,让她伏地、低头、俯首。 在她耳边。 零次悄声呢喃: 「你就放弃了吧?」 无情的恶魔低语。 那句话甚至连落井下石都不算,冷酷地告诉她已经毫无选择余地。 结束了。 母亲的理想,对父亲的希望。 都将在此破灭。 ————————但是…… 「我、不放弃。」 虚弱的。 好像随时会断气的。 硬挤出来的声音。 耿直地——表达她的意志。 「就算今天,母亲的……提斯泰尔沦陷,失去住所、失去身分地位、没有人追随,失去一切——我、还有这条命。」 只要还有命在,就不会舍弃目标。 因为那是—— 那个心愿就是蒂法莉西亚的毕生所望。 所以,就算失去那以外的所有东西。 「我会——一直向前看。」 那真挚的话语。 决不退缩的决心。 除了信念以外一无所有的鲁莽。 「——呵、呵、呵、呵。」 让零次笑了。 他笑啊笑。 放肆狂笑——然后说了。 「我就是想听到那句话喔。」 ——一直以来。 零次一直看著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一直测试她的决心到什么程度。 妄想谁都能有。 妄言谁都能说。 但是实现妄想妄言的决心与意志——却不是谁都具备。 「我想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要当自由人(尼特族)可是需要不小的决心与意志的喔。」 「……嗄?」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看蒂法莉西亚似乎想这么说,零次对她微微耸肩。 「简单说就是我会协助无知鲁莽又不顾前后的你啦,主人。」 在晴朗无比的蓝天下。 零次对眨了眨眼睛的蒂法莉西亚这么宣言以后…… 他俯瞰著聚集在城下的敌人。 「事情就是这样,总之——」 他咧嘴一笑,说道: 「我投降。」 ◇◆◇ 在《英雄战争》中。 胜利条件——讨伐敌《英雄》的达成方式是夺手对手的刻印(碰到刻印)。那对应旧《誓约战争》夺取种族旗帜的作法,是让对手屈服的证明。 因此,《英雄》做出等于要交出刻印的宣告具有充分效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胜者:〈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 败者:〈森灵族〉崩喰零次 看到上空魔法阵显示这些文字—— 「哇——一瞬间就公布结果了。厉害厉害。」 「你、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呀!?」 蒂法莉西亚站起来,步步逼近零次,只差没抓住他的衣襟,零次依然仰望著天空说: 「咦——?你指什么——?」 「你还问!!《英雄战争》结束了喔!确定败北了喔!」 「啊——嗯,看上面就知道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我反过来问你。你觉得在这个状况下要怎么样才能打败他们?」 零次用大拇指指著城下的〈兽妖族〉,蒂法莉西亚顿时失去锐气。 「这、这……」 「总不能全部靠我吧。」 看她彷佛被说中痛处般满脸通红,零次勾了勾嘴角。 「喂喂喂,这一点也不像你耶。依赖别人并不是你本来的嗜好吧——倒是我什么时候说我输了?」 「咦……?你不是说投降——」 「只有《英雄战争》而已。『失去一切也没关系』吧?既然这样。」 这么说的同时,零次面向城外。 「哪怕失去〈森灵族〉这个种族(依靠)也没关系吧。」 奋力吸气。 大声对著头上的《大誓约魔法(cube)》与城下的〈兽妖族〉宣告: 「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现在在此解放〈隶人族〉——建立〈解放者(无依无靠者)〉之国!」 寂静与、沉默。 在场所有人都因离谱的宣言不由得愣住。 「所以——可以赶快出去吗?」 看零次面带笑容做出嘘嘘赶人的动作。 (插图) 「————开——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 「瞧不起人吗!?」「对谁说话啊!!」「你以为是哪边赢了!?」「不要大白天说梦话!!」「小心把你拖出去喔!?」 同时爆发的怒吼、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听到这些〈兽妖族〉的嘘声,零次露出彷佛听见悦耳声音般的表情充耳不闻。 那种态度更加刺激他们激动的情绪,导致他们终于决定强制以武力驱逐。 本来就准备发动攻城战的他们,重新继续中断的作业。 「啊——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比较好喔!」 他们根本听不进零次的忠告,朝紧闭的门使出奋力一击—— 瞬间。 魔法阵展开,发动攻击的人通通被被炸飞数公尺远。 「「什么!?」」 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强制发动防御魔法。 亲眼确认它的效力,零次悠然地望著吓得无法出声的他们。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明明不是《英雄战争》,却行使那种无秩序的暴力,《大誓约魔法》甜心会生气喔——!」 「胡——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是刚刚才在那个《英雄战争》中投降了吗!!」 「啊——嗯,我的确是投降了。然后,结果就是〈森灵族〉输掉〈兽妖族〉获胜。既然赌的是提斯泰尔的统治权,这里已经是〈兽妖族〉的土地了吧——所以?」 「嗄……?……所、所以你们〈森灵族〉要赶快——」 「咦?〈森灵族〉是指谁?」 奸笑的零次,看著似乎终于发觉事情严重性的〈兽妖族〉说: 「来来来,仔细想想嘛。这里或许名目上变成〈兽妖族〉的土地。但是,〈兽妖族〉要如何排除目前还待在这里的我们呢?」 既然在赌上提斯泰尔的战斗获胜,目前这块土地的统治权已经归〈兽妖族〉所有了吧。 但是建在那里的城堡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事前协议过连城堡所有权都自动转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然而这次是〈森灵族〉《誓约者》片面决定的事情,蒂法莉西亚可是浑然不知。 也就是说,提斯泰尔城依然是蒂法莉西亚的所有物。 因此,既然《英雄战争》结束,不管任何人都不得以危害他人为目的介入。如果强行介入,《大誓约魔法》的强制防御魔法就会发动。 也就是说,目前并不存在制裁零次他们非法占据的方法。 「你——你们是笨蛋吗,这种事只要向〈森灵族〉抗议——」 「笨蛋是你吧?没听到我刚才的宣言吗?」 解放〈隶人族〉的国家——〈解放者〉的建国宣言。 是的,零次他们已经和〈森灵族〉没有关系了。 当然那是名目上而已。所以〈兽妖族〉还是可以抗议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但同样地〈森灵族〉也可以佯装不知情,甚至还可以将错全部推给〔劣血种〕。 本来,有国家的种族之间的纷争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因为他们背后存在著明确的《誓约者》,而且之后种族之间还是会互相往来。换句话说,就是靠国家颜面担保著承诺。 所以不管抱持怎样的感情,战后都必须握手言和,胜败既往不咎。 但〈隶人族〉不一样。就算他们毁约不认帐,要追究种族责任也找不到人负责。 之所以会构成这样的问题,是因为完全没有人预设过〈隶人族〉与各种族打《英雄战争》的情况。 换句话说,正因为隶属其他种族生存的〈隶人族〉被忽视遗忘,零次才有这个漏洞可钻。 「怎么可能……〈隶人族〉之国是不可能获得承认——」 「喔,你不知道建国是怎么一回事吗?你以为需要某种仪式或签署条约吗?——很遗憾,这种事是敢讲就赢。事实上连那个都承认了吧。」 用大拇指指著头上的《六面魔法体》的零次浮现浅笑。 「还有,不是〈隶人族〉,是〈解放者〉之国好吗?多多指教。」 「——唔。」 无计可施、懊恼咬牙的〈兽妖族〉,最后怨声载道地勉强撤兵。 等到最后一个人都看不见时。 「——好,让各位久等了。已经可以出来了喔。」 随著零次这句话,仆人们从四处鱼贯出现。 「蒂法莉西亚大小姐……」「大小姐……幸好您平安无事……」 「啊……为、为什么……你们不是逃走了……?」 「没有没有……!怎么好意思逃走!」 随著一名仆人似乎感动得抱住蒂法莉西亚,其他仆人也跟著聚集到她身旁。 「我事先交代了。考虑到万一发生战斗的可能性,要他们躲进后面的森林——这样讲是很好听啦。总之,就是为了保险起见。」 彷佛没听到零次若无其事的说词般,蒂法莉西亚与仆人们互相为了再会而欣喜。 看到她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脸,零次不禁叹气,隔了半晌才说: 「要感动还太早吧。喏,还有其他该发觉的事吧?」 「还、还有吗……?」 蒂法莉西亚抬头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周,马上就发觉了。 「蒂法莉西亚大小姐……好久不见。」 恭敬鞠躬的初老男子,以及在他背后列队的长者。 「咦……你、你们……」 那些是在领主从克蕾雅莉西亚换成蒂法莉西亚时不得不解雇,或是自动求去的旧仆人。 「听说大小姐决定继承克蕾雅莉西亚夫人的遗志,我等前来尽棉薄之力。」 继承克蕾雅莉西亚(母亲)遗志的决定,带来了自告奋勇协助的仆人。 这让蒂法莉西亚想起零次先前的惊人宣言,发觉他是蓄意引发这个状况的。 「你从什么时候……就筹画这种事?」 蒂法莉西亚不自觉地低语,零次一如往常地轻浮一笑: 「从一开始。」 他说得好像很轻松。 「我说过了吧?胜负结果从开始前就确定了。需要的只有资讯。一个月的主从逆转尼特族生活,大半都花费在收集资讯上,仅仅这点程度你就感到惊讶,我才困扰啊——」 「我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却完全没看到你有——」 「这是因为……几乎都不是我直接行动的啊。」 仅止于一瞬间。 零次的表情夹杂著苦涩,视线无意识地往下看著自己的影子,就在这时…… 从影子之中出现一名少女。 「「什——!?」」 不光是仆人和蒂法莉西亚,连零次都惊愕无比。 在他们眼前,身穿黑长袍的银发少女——蕾优飘浮在空中,挺起单薄的胸膛说: 「……那几乎都是我做的。」 工整如人偶的脸蛋没露出丝毫感情,但包裹住她的长袍却显得颇为自豪地蠢动。 「不会吧,你干嘛出来!」 零次做出正常反应——吐槽,蕾优才正要回答…… 「〈幻魔族〉!?」 就被蒂法莉西亚打断了。 特徵是银发红眼,外貌宛如幽灵的少女。 引发太古〔七灭战〕的导火线,现在也不出现于《英雄战争》的舞台,在绝大多数种族眼中充满谜团的〈幻魔族〉。 「为、为什么你会和〈幻魔族〉……」 蒂法莉西亚后退了几步,仆人们的脸上浮现露骨的恐惧。 「啊——会有这种反应是当然的……」 根据零次从文献或仆人口中得到的说法,〈幻魔族〉通常被当成神秘莫测的恐怖人物。甚至还会用来恐吓小孩子听话或睡觉。 〈森灵族〉的《英雄》和那种存在是如何认识的,任谁都会抱持疑问吧。 只见零次抓抓头,叹气以后说: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嗯——捡到的。」 「……嗄?」 「是捡到的喔,在那一头。」 零次这么说完指著城堡后面。 「请不要胡闹……!现在是认真谈——」 「我是被捡到的。」 这次换蕾优打断蒂法莉西亚的话: 「所以我是零次的——主人的奴隶。」 她还飘过去抱住零次。 这时,蕾优身上的黑长袍脱落,露出形同只穿内衣裤的身体。 「契约的刻印……」 她的大腿上看得到清晰的《盛放的六花》刻印。 「难道真的缔结契约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蕾优你真的是喔……」 「因为是主人的奴隶——还可以做这种事。」 「笨——呣唔!」 看蕾优在眼前亲吻零次。 「————」 蒂法莉西亚为之冻结。 「——唔……喂!就说了你不要做这种事啦!」 但是仆人将她的行为解释成别种意义而情绪沸腾。 「真、真的让那个〈幻魔族〉服从了……!」「好、好惊人!」「印象中〈幻魔族〉能够使用其他种族无法望其项背的强力魔法吧。」「这样就算正面迎战也会赢——!」 「啊——抱歉,打断大家的兴致,没有那种事。」 「……咦?」 一度热烈起来的气氛暂时冷却,众仆人一齐注目零次。 当著他们的面,零次彷佛受不了般搔搔头说: 「搞清楚,明明要建立不拘种族的新国家,却只靠〈幻魔族〉的力量获胜,这样有意义吗?假使办得到那种事,也只是建立第二个〈幻魔族〉之国而已吧。所以要战斗就要纯粹以〈隶人族〉为主,不使用魔法,就是这样。」 「可、可是,既然能用还是用了比较——」 「我早就料到会有人说这种话,所以事先和这家伙!和蕾优缔结不许使用魔法的契约……先说好,主从契约的用意就在这里。」 最后那句话是对蒂法莉西亚说的。 「名目上是。」 因为蕾优补上这句话,零次用手掩住了脸。 「……但是,那样一来〈幻魔族〉不是反而很碍事吗?」「……的确。」「而且和蒂法莉西亚大小姐不一样,并没有流著和我们相同的血……」 「对,我也早就想到你们会这么说。」 零次拍了一下手,保持双掌合十地说: 「我说要建立什么?〈解放者〉之国。回想一下你们仰慕的克蕾雅莉西亚的话吧。应该是提倡解放〈隶人族〉却绝对不是说要建立〈隶人族〉的国家才对。」」……的确。」 「那是因为克蕾雅莉西亚明白,就算建立那种国家也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一旦建立国家就必然会发生国家之间的纷争。纷争必然会分出胜者与败者。败者迟早会和现在的〈隶人族〉走上相同绝路。克蕾雅莉西亚想改变的是造成败者的系统。所以她不会说要建立〈隶人族〉的国家。」 然后,依照这个逻辑,身为〈幻魔族〉的蕾优就算在我方阵营也不会有问题。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毫无胜算。要知道〈隶人族〉遍布全世界。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聚集到这个国家,但多数暴力在我的世界可是最强的力量喔!况且——一无所有也是一种强项。」 仆人们鸦雀无声,看起来并未完全接受。 但还是必须让他们接受。 零次试探他们的代表——依然紧闭双唇的蒂法莉西亚。 「你接受了吗?」 「…………我无法接受。」 ——不行吗? 零次几乎要再度叹气,不过他发觉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盈满决心。 「虽然无法接受……但我也知道,现在的我——我们需要的并不是心服口服。」 从那句话。 从她的表情。 零次得到几乎令自己战栗的确信。 「——很识时务嘛。」 嘴角浮现的是无法克制的笑意。 那是宛如骇客成功入侵系统时,或是完全掌握对手行动时那样,伴随著难以言喻的兴奋的感。 沉浸在那股从体内涌现的无上喜悦仅止于一瞬间。 零次马上又对著蒂法莉西亚懒洋洋地轻浮一笑。 「顺便一提,那个国家的《誓约者》是你喔。而我要在幕后当尼特族。」 「……嗄?尼特族?」 「咦?你以为我帮你是为了什么?」 「该……该不会……该不会……!」 「如果是在统一这个世界的《誓约者》幕后,就可以想做的事无所不能,不想做的事绝对不做——也就是最棒的尼特族环境!」 强而有力地握紧拳头,堂而皇之说出最差劲愿望的《英雄》——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为了我加油吧。」 他拍了一下她肩膀。 前〈森灵族〉王族少女,从颤抖的身体竭尽全力吼出声: 「你——真的是、真的是——烂透了!!」 四章 尼特族与《英雄》 隔天。 获得暂时胜利与新展望的蒂法莉西亚等人的〈解放者〉之国,将得到短暂的和平——不料,等待他们的却是连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态发展。 〈兽妖族〉对〈解放者〉发动了《英雄战争》。 「怎么可能……!」 在谒见厅与仆人讲话的蒂法莉西亚,看著上空展开的魔法阵,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低语。 〈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 vs 〈解放者〉崩喰零次 主战场:提斯泰尔 胜利条件:讨伐敌《英雄》 胜利报酬:〈兽妖族〉提斯泰尔城统治权 〈解放者〉提斯泰尔城统治权 「大、大小姐……!」「怎、怎么会。」「您接受《英雄战争》了吗!?」「为什么这样乱来——」 「不、不是……我并没有答应……!」 在一瞬间陷入大混乱的城内,蒂法莉西亚比仆人更加混乱。 《英雄战争》一定要《誓约者》之间达成协议才会发生。 这点受到《大誓约魔法》保障。 然后,目前〈隶人族〉——〈解放者〉之国的《誓约者》是蒂法莉西亚。 至少这座城堡里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蒂法莉西亚别说是达成协议,甚至不记得接到过对战要求,为什么会发生《英雄战争》呢——? 思考到此陷入死胡同,无法前进。 脑中只剩下单纯的话语罗列著。 怎么会。为什么。不明白—— 就在混乱的蒂法莉西亚无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英雄》时。 「——哎呀呀,各位好像很困扰对吧。」 那道说话声。 既不大声,也不奇特。 然而一瞬间就让在场所有人闭上嘴,全体注视著说话声的主人。 只见谒见厅入口。 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娇小的少女。 头发火红,一身以白色与金色为基调的迷你裙礼服。 明明看起来才十岁出头,稚气未脱的脸庞浮现的浅笑却泰然自若,散发出宛如女王的威严。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什么……」 发觉某件事的蒂法莉西亚立刻理解——为什么她的声音拥有力量、为什么她的年幼模样会如此震慑人心。 在更多人知道这项事实以前,红发少女缓缓地走向这边。 《英雄战争》时出现在谒见厅的入侵者。 而且她还笔直走向零次与蒂法莉西亚。 「——」 蕾优甩著黑长袍作势阻挡她,但是—— 「【请不要碍事好吗】?」 瞬间,少女的额头浮现刻印,在魔法阵出现的同时,蕾优的行动戛然而止。 少女对就此停住不动的蕾优微笑。 「哎呀,居然不用魔法就直接攻击,可见力量真的被封印了。」 这么说完,她环视周围,也告诉那些因蕾优的动作也跟著摆出架势的仆人。 「【你们也一样】。」 仆人们同样不自然地僵住不动。 蒂法莉西亚伴随著惊叹低语: 「《伟能》——」 额头浮现的《协调的五牙(〈兽妖族〉)》刻印,藏也藏不住的庞大《命运力》,以及仅凭一句话就限制〈幻魔族〉公主行动的强大《伟能》——错不了。 她正是—— 「……你是〈兽妖族〉的《英雄》吗?」 零次像确认般的发问,少女在众人眼前数公尺处停下脚步。 她对零次的问句不置可否,直接说道: 「幸会。你就是〈森灵族〉——不对,现在是〈隶人族〉……〈解放者〉的《英雄》吗?崩喰零次阁下。」 她静静地提起裙襬,优雅地行了一礼。 被那洗练的动作吸引住目光也仅只一瞬间。 蒂法莉西亚发觉了零次的异变。 无论何时都洒脱自若的他,反常地皱起眉头。 视线在上空的魔法阵与眼前的少女之间往返,看似对其中某些异样感到疑惑。 蒂法莉西亚至今不曾看过这样的零次。 她所知的尼特族英雄零次,明明应该是由邋遢、懒散、与无论何时都不为所动的厚脸皮所构成的人。 这样的他,现在面对〈兽妖族〉的《英雄》却状似困惑。 她的确有著一点也不像《英雄》的年幼少女容貌。 但是和外表相反的庞大《命运力》,证据确凿地显示她就是〈兽妖族〉的《英雄》—— 思考到这里。 蒂法莉西亚才发觉。 「咦?〈兽妖族〉的《英雄》?」 上空的魔法阵也写了,〈兽妖族〉的《英雄》不是别人,正是拿破仑?波拿巴。 但是,蒂法莉西亚听闻的《英雄》拿破仑?波拿巴,是《英雄》之中较为典型的,引领种族、亲自率兵的强壮中年男子。 和眼前的少女一点也不像。 「哎呀,怎么了吗?」 少女眯起眼睛,嘴角浮现看似与年龄相符的纯真微笑明知故问著。 零次转瞬浮现更加冷峻的表情,但旋即厚著脸皮笑了。 「没有啦没有啦,我完全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该不会《英雄战争》也是你发动的吧?」 (插图) 「对——【那边那位,请当我的椅子】。」 被少女指到的仆人一度歪著头不知所措,接下来他便因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作而惊愕不已。 然后少女坐到趴下的仆人背上,优雅地笑了。 「就像这样,我的《伟能》能够化任何不可能为可能。」 「……所以,既能够找替身扮演《英雄》,也能够不靠《誓约者》就发动《英雄战争》。」 「你这样迅速理解,真是帮我省了许多麻烦。」 看少女保持从容的微笑,蒂法莉西亚更加惊愕: 「这、这么说,这位是正牌的〈兽妖族〉《英雄》拿破仑——」 「不是喔。」 「……咦?」 但零次不回答蒂法莉西亚的疑问,轻浮一笑继续说道: 「所以,那位无所不能的〈兽妖族〉《英雄》大人到底来做什么?」 零次故意夸张地耸肩,少女微笑说: 「当然是来征服这里。」 我单枪匹马—— 少女补上这句话的瞬间,蒂法莉西亚发觉她嘴角浮现的笑意歪扭成嗜虐的狞笑,她的背脊一阵恶寒。 这么娇小的少女。仅仅一个人。 如果光看字面,蒂法莉西亚也会觉得『不可能办到这么荒谬的事情』吧。 但是,拥有庞大《命运力》的《英雄》单独前来征服提斯泰尔城,绝对不是虚张声势。 会这么想并不是出于理性,而是肉体亲身的感受令她不得不这么理解。 似乎是因为理解这种气氛,只见少女缓缓地指著零次他们。 「你——不,你们做得太过火了。非法占据〈兽妖族〉的土地并发表〈隶人族〉——〈解放者〉的建国宣言。不管再怎么宽厚的种族都会发脾气的喔?」 她偏著头讲话的动作十分可爱。 本来应该令人莞尔的举动,却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只是蒂法莉西亚,在场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几乎被她的力量吞噬。 「事情就是这样,请容我现在开始征服啰。」 和开怀的话语相反,恐怖的气势、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目睹《英雄》之所以为《英雄》的理由。 众人哑口无言,彷佛言语被吞噬——在空气之中……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一个人,完全不在乎她威迫的零次,笑道。 笑啊。笑啊。 发自内心。从喉咙深处。 笑著笑著——他静静地说了: 「试试看啊,有本事你就试试。」 那是明确的挑衅。 挑动对手神经的话语。 理解到这点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战栗地心想: ——完蛋了。 为什么零次要说那种话? 众人打从心底无法理解,甚至感到愤慨地凝视著他—— 然后他们讶异地睁大眼睛,因为零次的眼神冰冷至极。 他以冷酷的视线笔直看著少女,漫不经心地喃喃说道: 「你真的以为,那种程度的虚张声势,就能搞定一切吗?」 「………………虚张、声势?」 听到蒂法莉西亚的低语,少女看似悲伤地皱眉。 「哎呀呀,这让我好意外。」 接著她表情迥然一变,浮现令人发寒的浅笑。 「意思是我打不倒你吗?」 「怎么可能。」 立刻否定。 零次彷佛理所当然般顺口继续说: 「只要操纵在场的人制伏我,你就能够轻易夺走我的刻印。只要夺走刻印,这场《英雄战争》就是〈兽妖族〉获胜。也太易如反掌了吧。」 「咦……那、那也就是说?」 「喔,就是我方走投无路。」 「什——」 「照理来说啦。」 零次扬起嘴角一笑,对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的蒂法莉西亚温和地说: 「仔细想想吧。本该胜券在握的《英雄战争》,为什么有必要让正牌的〈兽妖族〉《英雄》亲自来到这里?」 「是……因为赢定了所以没有危险。」 「明明揭露了使用替身这种天大秘密耶?如果把这个秘密泄漏给其他种族,〈兽妖族〉除了风险增加,没有任何好处吧。」 「啊——」 没错。因为这个秘密揭露得太过乾脆,再加上她的《命运力》太令人震撼,导致蒂法莉西亚忘记了这点,但确实,这个情报应该相当重要。 「恕我多嘴。」 彷佛要回答蒂法莉西亚的疑问般,少女静静地插话。 「你们忘记我的能力了吗?」 视线转向外面的她说了一句「【坐下】」,让一名仆人当场被迫坐下—— 「重点来了。」 零次指著眼前这一幕。 「照理说我们明明走投无路,现在却有路可循的理由。」 零次的视线从发愣的蒂法莉西亚,转向浮现耐人寻味浅笑的少女。 他浅笑说: 「你号称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伟能》,对象只限具有智慧的存在,而且对方必须对你抱持恐惧或敬畏等感情才能发动吧?」 「…………嗄?感情是发动条件……?」 蒂法莉西亚取代少女先开了口。 只见零次说: 「你没发觉吗?登场方式、能力运用方式、话术,这家伙一直采取威迫行为——用来壮大自己、虚张声势。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理由是—— 「为了对我使用《伟能》。更进一步说,是为了用《伟能》对外隐藏自己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人无条件地敬畏《英雄》,而且这家伙的《命运力》连我都看得出威力强大。本来条件就已经十分——」 「请……请等一下!」 思考已经跟不上了。 手按胸口的蒂法莉西亚发觉自己心跳加速,于是用力深呼吸。 然后她发出颤抖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伟能》需要那种条件……?」 「反过来想想吧。如果能够无条件使用,为什么还需要发动《英雄战争》?」 「这……但、但是,结果我们就连为什么《英雄战争》会发动都不晓得——」 「《英雄》的替身。」 「咦?」 「既然能做出《英雄》的替身,为什么你会觉得不能做出《誓约者》的替身?」 那个思维的著眼点让蒂法莉西亚睁大眼睛。 「罢了,先省去细节的理论——将方才所述几点纳入考量,再回想一下使用《伟能》的画面吧。你觉得对人类以外有用吗?」 一切以疑问句提示的线索。 引导出毋庸置疑的答案。 「只要稍加思考,自然就会明白我推断『感情是发动条件』,以及『这家伙是为了激发恐惧而虚张声势』的理由了。」 零次宛如催促的视线,让蒂法莉西亚不自觉说出那句话。 「如果能对你用《伟能》,早就用了……」 就像对仆人们那样。 如果从一开始就能对零次使用,没理由不用…… 彷佛歇了一口气般流露笑意的零次,正眼看著少女。 「是第一次《英雄战争》造成影响了吧。〈兽妖族〉虽然在那场假竞争真交易中获胜,但不仅抢到的领地被非法占据,还容许〈解放者〉宣告了建国宣言,简直颜面扫地。恐怕他们焦急了,交代《英雄》下次一定要确实得手吧。」 「焦急了……?」 不是生气? 蒂法莉西亚想不通地插嘴表达疑问,零次对答如流地说: 「〈兽妖族〉所著眼的不是这里啦。他们不在乎〈解放者〉这种微不足道的存在,而是其他所有种族。」 「其他所有种族……啊。」 蒂法莉西亚也发觉了。 〈兽妖族〉真正意义上颜面扫地的原因。 「〈兽妖族〉挑起了《英雄战争》这种官方战。当然所有种族都关注著事态发展。结果〈兽妖族〉竟然摆不平区区〔劣血种〕、瑕疵品《英雄》以及数十名〈隶人族〉。」 其他种族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失误。如果《英雄战争》有评价表,他们肯定被扣分了。 「当然不光是面子问题而已。假如〈兽妖族〉以外的所有种族都承认〈解放者〉独立,决定承认提斯泰尔城隶属〈解放者〉,到时候这里就有可能成为攻略〈兽妖族〉领地的桥头堡。」 站在蒂法莉西亚他们的角度,〈解放者〉之国能够获得正式承认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代价是要协助其他种族攻打〈兽妖族〉,也是个不坏的交换条件。 而站在其他种族的角度,目前〈解放者〉连小国都称不上,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承认其独立,万不得以时轻易就能摧毁,一点也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承认建国对〈解放者〉和其他种族都有益处,惟独对〈兽妖族〉不利。 「在这种背景下,〈兽妖族〉采取的手段是让《英雄》单枪匹马征服领地。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你已经懂了吧?」 「要靠《英雄》一个人获得压倒性胜利,藉此解决所有问题……」 ——没错。为了挽回颜面,需要立即完美回收领地、让所有种族不得不闭嘴的绝对胜利。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就是让她单独出征,即使冒著替身秘密曝光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你就尽管来啊。我就像这样既不会逃也不会躲,你就让我听话看看。」 看著零次摆出「来啊来啊」的姿势轻浮地挑衅,少女高雅地用食指抵著嘴角: 「……你这个人果然有意思。」 宛如带著毒刺的蔷薇般——诡谲地笑了。 一直笑、一直笑。 她伸出抵著嘴角的食指。 掌心朝上,说: 「【在场所有人,都成为我的部下】。」 额头的刻印发出强光——除了零次和蒂法莉西亚以外,所有人都排到少女背后。 他们的眼眸已经没有自己的意志。 在整齐排列的他们面前,依然坐在仆人背上的少女说: 「很遗憾,似乎只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同意你的话。」 少女噗喃一笑,偏著头。 「你的话是事实,我背负著秘密曝光的风险——尽管如此,我一个人就能够压制现场的事实并没有改变喔?」 少女的话换来零次的苦笑回应: 「虽然这副德性要说是自己一个人显然有语病——尽管如此,我还是敢断言你无意就这样强行动手。」 「哎呀,为什么?」 「何必多此一问,既能坚守秘密又能打倒〈解放者〉的最佳可能性还没消失吧?所以你才会现在还和我这样闲扯淡。」 「因为和你讲话很快乐呀。」 「那真是光荣——就这样维持胶著状态不会无聊吗?」 胶著状态。 少女的目标只是要让零次屈服、获得没有风险的胜利。 她为此持续摸索手段,因此无法前进。 另一方面,零次他们虽然陷入绝望,但是也因为掌握她的秘密而残留一线生机。 可以说双方正以绝妙平衡保持均势。 「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能够让我享受比现在更美妙的时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视你的条件,我也能陪你过招。 听到她这么暗示,零次浮现浅笑: 「我敢保证。只要你和我【较量】,绝对会比现在更愉快。」 「【较量】?」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单独进行不折不扣的《英雄战争》。」 零次没遗漏少女这瞬间的表情。 「那还真是——美妙呀。」 从她可爱高雅的脸上,流露出无法想像一般,由衷的喜悦——散发暴力气息的浅笑。 「既然如此,那场【较量】如果是我赢了,你就要无条件降伏——」 「如果是我赢了,你就要无条件离开这里……以《大誓约魔法》之名保证。」 听到这里,她的笑扩大了几分,不过她很快就抹去脸上的表情。 「所以,你要【较量】什么?」 高贵的礼服随之摇曳,少女平静地这么问道。 「都可以。」 「……嗄?」 零次也一样。 对她露出不亚于其的狰狞笑容。 「嗯?你没听见吗?我说我不管哪种较量方法都不会输,你决定就好喔。」 听到他的提议。 即使是拥有压倒性《命运力》、至今都保持泰然自若的她,也不由得板起了脸。 「……那是,轻视我吗?还是要令我焦躁,提出对你有利的较量?」 「你说是哪个呢——?或许两个都不是喔——?」 零次故意不正经地回答,少女一瞬间冷冷地眯起眼睛,接著很快地转而微笑。 「好。」 看到通知契约缔结的淡淡发光魔法阵的同时。 她毫不犹豫地说了: 「那么,可以请你猜猜我是谁吗?」 ◇◆◇ 身穿白与金配色的礼服,少女纤细的身体中有著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命运力》。 以〈兽妖族〉《英雄》的身分站在这里的她,是什么人——? 「当然是拿破仑——」 蒂法莉西亚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真的是这样吗? 头上的魔法阵的确显示著拿破仑?波拿巴,眼前的少女也散发出《英雄》该有的《命运力》。 她是拿破仑(〈兽妖族〉的《英雄》),应该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才可疑无比。 因为根据常识判断,没有人会将显而易见的事情当成问题。 那么。 如此一来。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嗯,答对了。」 蒂法莉西亚沉思时,零次俨然理解她所有思考内容般对她说: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刚才也说过,这家伙不可能是拿破仑。」 ——没错。零次来自相同异世界,知道那个同名的伟人。只有他明白。 拿破仑?波拿巴。 凡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是十九世纪法国的英雄。 支配当时的世界中心——欧洲大陆大半版图的世界之王。 「因为拿破仑是男的啊。」 「咦……但、但是——」 蒂法莉西亚看著天空标示的〈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再看看眼前的娇小少女。 少女嫣然微笑。 「忘记说了,可以找人商量,回答权只有一次,这样行吗?考虑到【较量】的目的是为了打破胶著状态,我也不想拖太久,所以若是可以,我想限制时间。」 口若悬河地补充说明的她,还是一样展现出压倒性的存在感——《命运力》。 而且她额头浮现的『协调的五牙』刻印,无可否认地证明她是〈兽妖族〉的《英雄》。 也就是说——她只有可能是拿破仑?波拿巴,却不可能是拿破仑?波拿巴。 ……难道就是因为发觉这点,零次看到她时才会露出百思不解的表情? 蒂法莉西亚事到如今才想到这件事,也理解了正因为如此,少女才会将这个问题当成【较量】的内容。 少女从一开始就猜到零次不晓得少女的真实身分。 所以才能够当场决定【较量】的内容。 换句话说,这是她的必胜问题。 【较量】的胜负,从指定这个方法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如何——〈解放者〉的《英雄》阁下?」 歪著头的她脸上浮现微笑,既楚楚可怜又奇怪地显得恶毒。 她确信自己即将胜利,催促著佯装失态的零次。 面对年幼少女《英雄》那嗜虐举动—— 「……没那个必要吧。」 〈解放者〉的《英雄》俨然承认败北般伏著头,低声回答。 ……难道。 真的要认输了吗—— 彷佛早就看穿蒂法莉西亚会这样想般。 「反正结果马上就会分晓了。」 扬起嘴角。 零次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 「你知道『魔术师的选择(magicians choice)』吗?」 他拋出问题,但不等少女回答就继续说: 「算了,请你用看的最快吧。喂,蒂法。」 「——!?」 「过来这边帮我一下——怎样,为什么突然满脸通红?」 「你、你你、你刚才……刚才,叫我,蒂、蒂、蒂法……!」 「……?是叫了没错。」 身披黑长袍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疑惑地摸不著头绪的零次面前。 「主人。」 「呜噢!?!——蕾优,你为什么动了?我说过就算脱离《伟能》掌控也要继续保持不动的吧!」 (插图) 「现在不是管那件事的时候。」 「……不是吧,什么现在不是管那件事的时候……那件事相当重要喔?」 蕾优华丽地无视零次的诉求,把脸向零次凑得更近: 「主人大概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只有婚约者可以用绰号称呼异性。」 「……嗯?」 那也就是说。 「用绰号称呼异性,和求婚同义。」 …… ………… 只见零次抓抓头,说: 「算了,先不管那个。」 「——先不管那个!?」 听到蒂法莉西亚高声大叫,零次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啊,我只是因为每次都叫蒂法莉西亚很麻烦才省略而已。」 「麻……」 「好了,帮我一下。接下来要证明我有预知能力。」 「为什么我会召唤这种人——咦,预知、能力?」 对零次的满不在乎的发言认真以对的蒂法莉西亚,听到更不容忽视的关键字而抬起了头。 「对。我看你常常大惊小怪的吧?我这就来揭晓玄机。用这副牌。」 只见零次取出正面朝上的牌堆,让蒂法莉西亚确认没动手脚以后说: 「顺便一提,我也早就预知我将会在此和这家伙猜牌。当然,这家伙接下来会选的牌也一样。证据就是——」 零次从胸前口袋取出的是从正中央对摺的笔记本内页(小纸片)。 「就像这样,答案也事先写好了——这个请你拿著。」 零次将没有人知晓内容的纸片交给少女。 「好了。那么——从这随便分成两半的牌堆指出你喜欢的那半。很简单吧?」 蒂法莉西亚指了其中一半,零次立即将那半再随便分成两半,要她再次二选一。 一再重复上述动作,剩下最后两张——红心q与黑桃k时。 「来,选哪张?」 「……这张。」 「ok,那么这张红心q就是你选择的命运之牌——能不能帮我打开刚才交给你的纸片?」 零次转头向少女问道,少女默默地打开纸片——她睁大眼睛。 上面写的是——红心q。 「咦……为、为什么……!的确是我选的……!」 「所以就说了是预知能力吧。」 看零次嘻皮笑脸,少女也同样浅笑。 「——我也可以试试看吗?」 「嗯?」 「刚才的示范无法排除你们共谋的可能性。」 「喔,好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你的预言我也写在这里了。」 零次爽快地回答,取出了跟刚才一样的笔记本内页纸片。 「当然,这你可以拿著。反正你会抽的牌已经决定是那张了。」 零次无惧地微笑,少女也回以同样的笑。 「——我很期待呀。」 就这样,零次持续单调地将牌分成两半,要少女指其中一半——直到和蒂法莉西亚一样剩下两张牌,是黑桃a和红心2。 「最后了。你要哪张?」 「……那么就红心2吧。」 「瞭解。那就拿掉这张,最后剩下的就是你选择的牌——」 「请等一下。」 「嗯,怎么了?」 「顺便问一下——如果我选黑桃a,你打算说什么?」 令人想不通的疑问。问那种没意义的事情要做什么——? 蒂法莉西亚这么心想,而零次则扬起嘴角一笑。 「我当然会回答——你指的这张牌,是你选择的命运之牌吧。」 「………………咦?」 如果没选黑桃a,零次就拿掉选择的牌,最后剩下的牌就是命运之牌。 如果选了黑桃a,那它就是命运之牌? 也就是说—— 「我按照那张纸的内容,不管谁怎么指,都会被我拣选到最后只剩黑桃a。」 如果选了有黑桃a的那半就留下那半。 如果选了没有黑桃a的那半就拿掉那半。 虽然从头到尾选择的人看似蒂法莉西亚她们,实际上却是零次做出选择,因此不管预言哪张牌都一定会中。 「什么——那、那只是出老千呀!」 蒂法莉西亚忍不住语出抗议。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与她相反,少女摀著脸笑了。不停地笑。 「让人以为靠自己的意志选择,实际却是被诱导选择事先决定好的答案……呵、呵,魔术师的选择这个词还真是说得好呀。」 「是不是?」 零次也同样浮现爽朗的微笑。 「你明白你挑起的【较量】也和这个一样吗?」 微笑里夹杂著讽刺。 立刻收起笑容的少女,充满挑战意味地弯起嘴唇。 「意思是,我自以为挑起必胜的【较量】,却是被诱导挑起必败的【较量】?」 「——咦?」 零次的思考、少女的回答。让蒂法莉西亚几乎跟不上节奏。 零次刚才示范的预知未来的手法,在和少女的【较量】中也有一样的技巧? ——不,不对。 是他让少女挑起【较量】的,那就表示—— 「从假装不知道名字那时起,就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不对。」 否定蒂法莉西亚低语的,是身穿黑长袍的银发少女。 最初挑战少女,并被剥夺自由——让少女夺走自由的蕾优。 宛如人偶般面无表情看著蒂法莉西亚的她,静静地告知: 「主人从更早之前——从〈兽妖族〉挑起《英雄战争》之前就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了。」 「————嗄?」 太夸张了。 也太夸张了,那是骗人的吧。 一定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 如果现实有可能发生那么离谱而荒谬的事情。 那不就跟预知未来一样了吗—— 「喔,多亏有强力的资讯收集手段,让我事前掌握了各种情报。」 微微耸肩的零次不否定蕾优的话,继续说: 「就算在那个阶段掌握到的〈兽妖族〉《英雄》和眼前出现的人一点也不像,只要事先预料会发生这种状况就好。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对答案喔。」 「对答案……?」 「答案一直都在那里吧。」 食指朝上。 指著那里光明正大显示的《英雄》名字。 「咦?可是那是——」 「是啊,这家伙不可能是拿破仑。事实上,我事前看到的〈兽妖族〉《英雄》也是臭男人。」 零次头头是道地说到这里,笑著说道: 「只要,只要扣掉不可能这个部分,就不可能有拿破仑以外的答案。」 矛盾的说法。 彷佛要解开纠结的逻辑,零次温柔地说: 「在那家伙说明《伟能》的阶段,就几乎确定了。毕竟《伟能》似乎表现了《英雄》的本质。」 「那是……」 那是蒂法莉西亚说过的话。 「『能够化任何不可能为可能』———那家伙这么描述自己的《伟能》。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的脑中掠过了凡是异世界人(我们)都知道的,历史伟人说过的超级名言。」 那就是—— 「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 在那位伟人说过的格言之中,恐怕是最有名的一句话。 正因为如此,那才会成为他——她的《伟能》。 「化所有不可能为可能。说出那句格言的人——」 零次指著在这段过程中完全没插嘴的少女说了: 「就是拿破仑?波拿巴。」 ◇◆◇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少女接到对手拋出的答案,诡异地发出笑声。 优雅地继续说: 「不对,我的名字并不是拿破仑。」 「——咦!?」 惊讶焦急的只有蒂法莉西亚。 「名字不是」零次表现得就像那是理所当然般立即回答。 「呵呵,连那都看穿了。」 少女无所畏惧地一笑,显得非常无奈地耸耸肩。 「我的名字并不是拿破仑——但是,如果问我是不是拿破仑这个存在,我只能回答是(oui)呀。」 少女发出做作的叹息,配上扭曲的微笑说。 「因为你所知道的拿破仑?波拿巴是我创造的角色。」 与稚气脸蛋不符的放肆微笑莫名地适合她。 「创造的角色……?」 零次反射性地反问。少女再度恢复天使般的笑容说: 「对。我的国家虽然具备了让象徵意义的女性伟人辈出的环境,但皇帝这个头衔果然还是男士才相得益彰。」 「……是因为那种问题吗?」 蒂法莉西亚战战兢兢地低语,少女平静地回答 「就是那种问题。虽然要我本人站到幕前也无所谓——」 「那是骗人的。」 零次斩钉截铁地断言,敏锐地指摘: 「真的这么想的人,会连在这边这个世界都找替身吗?你的本质是从背后操纵旗下演员的影中人啊。」 「哎呀,那种人会单枪匹马深入敌阵吗?」 「会啊。擅于算计又好战、抱持享乐主义且残暴嗜虐的你,对自己想做的事很贪心。那种人多半拥有独到的价值观,即使客观看来是失败,通常本人也不认为那是失败。反正史实最后(滑铁卢)也是受到那部分影响吧?」 「天知道,你说呢?我想那主要是哥哥的专断独行造成的。不过,如果要说那是我一手设计,我也不否认就是了。」 少女以食指抵著脸颊,可爱地微笑。 「哥哥……?」 听到蒂法莉西亚的低语,少女按住嘴角装蒜:「哎呀呀,我怎么说溜嘴了。」接著便从仆人的背上(椅子)下来,优雅地提起裙襬。 「波蕾特?波拿巴,这就是我的名字。」 高雅的微笑。 那微笑可疑得不得了,让零次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亲属关系相当于拿破仑二妹的*波蕾特?波拿巴。(译注:拿破仑之妹本名为pauline,一般译为宝琳;paulette为昵称。) 和兄长相比毫无知名度的她,正是在幕后操纵法国皇帝——著名艺术家称颂为英雄、敌国惧称为科西嘉的恶魔、本国人民斥为草菅人命的专家——拿破仑?波拿巴的人。 「正因为如此,不是哥哥拿破仑本人,而是妹妹波蕾特以『英雄拿破仑』的身分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以『拿破仑』身分受召唤虽然光荣,但是我的《伟能》——【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被加上条件,就令我稍有微词了。」 「那也是骗人的吧?你理解自己的本质。或许在你眼中的确不存在不可能。但是,就像你需要哥哥这个真实存在的人才能创造『英雄拿破仑』这个存在一样,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所以,受召唤成为〈兽妖族〉《英雄》的她,首先得找替身。 使用【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这个伟能,创造出认定自己就是拿破仑的人。 尽管没有原本世界的束缚,却还是找了替身,就是因为她理解自己就是适合躲在幕后的人,理解这样做就会发挥最大实力。 「『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只不过仅限于没发觉波蕾特这个影中人(虚张声势)的人』——真的和你非常相配啊。」 听到零次语带嘲讽—— 「你知道要驱使他人行动,一定需要两样东西,才能以小搏大吗?」 波蕾特?波拿巴微笑著说: 「恐惧与利益。只要提供这两样东西,即使完全不出现在台面上也能够轻易驱使他人行动。只要发觉这个道理,谁都做得到。」 「————」 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的少女,让蒂法莉西亚为之战栗。 就算懂得原理,那也不是谁都做得到的事。 尽管输了【较量】、被零次揭穿这么多底细,她却毫不焦急,始终散发著从容的态度。 追根究柢,就算摸清她的《伟能》,威胁依旧没有消失。 因为事实上,绝对法《大誓约魔法》,仍然在她的力量下误认〈隶人族〉的《誓约者》。 「不管怎么样。」 少女冷不防开口,蒂法莉西亚颤抖了一下,仓皇别开视线。 波蕾特对蒂法莉西亚噗哧一笑,说道: 「我今天败北是无法动摇的事实,容我遵守契约先行告退了。」 少女转身。 态度乾脆地掉头就走—— 「…………咦?」 蒂法莉西亚错愕出声的同时…… 「喔,对了对了。」 她停下脚步,越过肩膀看著零次,笑著说: 「今天的目的达成了,正式的《英雄战争》也请让我尽兴喔。」 从一开始就不算在此一决雌雄。 她另有真正目的,而且已经达成了。 同时也已经准备好再战。 波蕾特彷佛逆转至今所有情势般宣告—— 「那才是我要说的话。」 零次狂妄一笑,伸手放在旁边的蒂法莉西亚的肩上: 「刚才蒂法(这家伙)这么说了喔。」 「!?」 蒂法莉西亚因为过于惊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相对地—— 直到最后才首次瞠圆眼睛的波蕾特,不能自制地失笑。 「那就——更加期待了呀。」 留下冷酷的话语与眼神。 操纵世界之王的影中人,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 「啊——真糟糕啊。」 〈兽妖族〉的英雄离开,宣告暂时解散之后。 回到房间的零次懒散地往床上一躺,当著一旁哑口无言的蒂法莉西亚面前说: 「虚张声势或许就能够幸运化险为夷……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啦。这下可棘手了。」 「——咦?请、请等一下……你先前说过的话是?」 「就说了,当然是虚张声势吧。倒是我想你听过刚才的话已经知道了,那家伙的目的——掌握〈解放者〉的《英雄(我)》与《誓约者(蒂法莉西亚)》的思考模式——她已经达成了。」 「咦……咦?真正的目的是要瞭解我们……?」 「正确地说那是一部分吧。能打倒就当场打倒,即使不能打倒也要改变局势,以便以更有利的条件再战……伤脑筋啊,〈兽妖族〉现任《誓约者》单纯到近乎愚蠢蠢,之前行动相当符合我的心意,但考虑到那家伙会在背后操纵,情况已经变了。表面赢但实际输的话就没意义了吧——」 零次讲得一派轻松,蒂法莉西亚差点被他骗。 虽然很想被骗。 「对手也相当足智多谋。」 蕾优不知何时进入房间,彷佛理所当然般在床上坐下说道: 「就像那个《英雄》说的,和〈兽妖族〉正面交手绝对打不赢。所以主人一直找寻不战的方法。」 「不战的方法?」 「只要让对方觉得和我们打划不来,对方自然就会收手吧?之前就是诱导〈兽妖族〉内部产生这种想法。明知不可行还硬要打仗的领头者只是暴君。种族内部会自动把他拉下来——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那个《英雄》说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也就是说,〈兽妖族〉内部意见协调一致。为此利用了单纯愚蠢的《誓约者》。」蕾优接口。 「平时鲁莽好战的愚王,在战时看起来会像勇猛果敢的名君。扶植一个绝不收手的单纯愚蠢的《誓约者》就是这个用意吧。和台面上的『拿破仑』也相辅相成。真是天杀的有一套。」 「咦……咦?」 「简单说就是穷途末路。」蕾优补充。 「唉呀,不行了——完蛋了——」 「你、你怎么讲得好像置身事外……」 「要知道我方连军备都没编制吧?这样要怎么打《英雄战争》?就算再怎么以假乱真,终究是战争喔!」 「这、这个……因为是才刚成立的国家……」 「你以为这种藉口行得通吗!?」 「呜呜……对、对不起……」 「宣言建国的是主人。」 「——!?没、没错!」 「也太迟钝了。」 被蕾优吐槽,蒂法莉西亚虽然无法释怀,还是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满吞回去。 既然指正是对的,反驳只是愚者的行为。 零次侧眼看著蒂法莉西亚的反应,嘴角浮现淡淡微笑,接著又马上用缺乏干劲的口气说: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有办法可行就是了。」 「……咦?」 「喂喂喂,你认真听进去了吗?蕾优也说过了吧。前提是正面交手。」 从床上爬起来的零次,接著扬起嘴角一笑。 流利地讲述那个办法—— 五章 尼特族的手段 ——在波蕾特?波拿巴眼中。 《《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这个新战场,和原本世界没有显著差别。 召唤出波蕾特的〈兽妖族〉以血缘为根,各式各样的兽类混杂而居,外观特徵与种族特性比其他种族更多元。 但那和她没有关系。 就算有魔法,就算长著尾巴或兽耳。 最终他们都是拥有理性和感情的『人』。 既然是『人』,要摆布、操纵就易如反掌——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增添的《伟能》【不可能不存在(绝对命令权)】也加深她的信念。 她不断如此随心所欲在幕后运筹帷幄,打过一场又一场《英雄战争》,以知名的《英雄》们为对手立下丰硕战果。 哪怕是传说中的《英雄》、哪怕是单纯硬碰硬绝对赢不了的对手。 只要不发生出乎我方预料的事情,她总有办法驾驭。 一切都如她所想、如她所望。 最终『拿破仑』将掌握异世界全土—— 因为她至今抱持这种想法,所以这可以说是第一次出乎她预料之外。 「——〈解放者〉对〈兽妖族〉宣战——?」 听到身为召唤者暨联络员的〈兽妖族〉巫女困惑地告知这个讯息,波蕾特表面上完全面不改色地说: 「那是正式对我方下的战书吗?」 「是……透过《大誓约魔法》指名给伊多拉斯大人(〈兽妖族〉的《誓约者》)……在今天早上收到这样的内容。」 「今天早上……」 「伊多拉斯大人接到〈隶人族〉要求《英雄战争》,因此……那个……大为火光,差点当场答应……」 「是你帮忙阻止,来问我的意见,确认是否应该真的答应对吧?」 「是、是的……恕我失礼,现任《誓约者》伊多拉斯大人是典型的〔猫枫种(koshka)〕,有些感情用事、行事躁进,所以……」 「前任《誓约者》泰利希涅大人则是深谋远虑——说到这个,我记得泰利希涅大人是〔狐莲种(和你同种)〕?」 「啊——不,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看少女尴尬地解释,波蕾特在内心发笑。 具有狗、猫、狐、兔、羊之特徵的〔犬樱(perrito)〕〔猫枫〕〔狐莲(renard)〕〔兔兰(cuniculus)〕〔羊杏(schaf)〕五族。 虽然出身的世界相同,但祖先不同的五族在〈兽妖族〉各自领有独立领地,轮流担任〈兽妖族〉的代表。 当然五族之间存在著对立与好恶,像这种摩擦很常见。 即使在同一个国家,也会因为语言、种族、文化风俗差异而产生派系。 这种事不管在哪个世界似乎都一样。 只不过,正因为一样,波蕾特才容易施展。 「——别担心,我也是同样想法。伊多拉斯大人稍嫌鲁莽好战了。」 「就、就是说嘛……!」 没错——正因为如此才好利用。 考虑到冷静的人受感情左右的可能性较低,不如对感情用事的人火上加油,诱导这些人相比起来轻松又安全。 「拿破仑大人抱持相同想法真是太好了。」 松了一口气的她,摇摇尾巴表现好感。 侧眼看著好懂的少女,波蕾特思考难懂的敌人。 波蕾特单独闯入提斯泰尔之后还不到一天。 不是〈兽妖族(我方)〉,而是〈解放者(对方)〉要求《英雄战争》,事态十分匪夷所思。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隶人族〉——而且还是外行人,我想不可能赢过我们才对。但对方却要求《英雄战争》……」 巫女少女抖动狐耳,露出打从心底无法理解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吧。 虽然根据《英雄战争》的规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即使假设全世界的〈隶人族〉都起而响应,获得〈兽妖族〉一千倍以上的兵力,正面对决还是不会有胜算。 所以〈隶人族〉才会选择隶属其他种族。 连兵力都不可能超过〈兽妖族〉,连乌合之众都称不上的〈解放者〉,居然想要战斗,这可以说是自杀行为。 但是—— 「恐怕是为了让我方这边的替身《誓约者》失效吧。」 「咦?」 「不用说也知道,本来的《誓约者》是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只不过她只是宣言建国的人而已。也就是说,对外并没有威信,我方才能趁机安排替身——」 但如今〈解放者〉方挑起《英雄战争》,藉此对外建立实绩。 〈兽妖族〉透过《大誓约魔法》接到〈解放者〉的《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要求《英雄战争》,因此不得不承认她具有相应的身分地位。 「一旦知道了,就再也不能用替身重新扶植《誓约者》。」 「原——原来如此。」 侧眼看著连连点头的巫女,波蕾特确认纸片记下的《英雄战争》内容。 「不过假《誓约者》原本就是为了逼对方接受我方的《英雄战争》所准备,现在对方为了回避假货反而主动挑起战争,反而本末倒置了。」 「的确……战力相差悬殊的情况并没有改变。」 「对。就这内容所见,不管打几次《英雄战争》都会是我方胜出。」 这次〈解放者〉提出的《英雄战争》胜利条件不是讨伐《英雄》,而是到达特定地点。 具体而言,就是『从《英雄战争》开始到日落以前,成功到达提斯泰尔城领主厅就是〈兽妖族〉获胜,防卫成功则是〈隶人族〉获胜』。 一般的『《英雄》讨伐战』对没有《伟能》的零次有压倒性的不利。当然,直到其中一方的兵全灭的『歼灭战』、或是互相争夺领土的『攻防战』更不列入考虑,因此可以推测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但是这种程度的条件实在不够看。」 〈解放者〉提出两项追加条件。 一是『禁止直接暴力行为』,恐怕是为了尽量减少〈兽妖族〉拥有肉体强化魔法体系的优势,但既然对手是本来肉体能力就与我方有显著差异的〈隶人族〉,这样几乎毫无影响。 甚至可以说,这样一来没有魔法的〈解放者〉就少了攻击手段。 「既然都要禁止,至少也禁止魔法吧。」 「那未免也太……」 「不过,对方或许就是认为,这么极端的条件我方不会接受。」 实际上,如果是现任〈兽妖族〉《誓约者》伊多拉斯,早就激愤得立刻决定了吧。 假如禁止魔法,至少会导致波蕾特有一个作战计画不能用。 到时候就会相当麻烦——但反过来说就表示对方没有掌握到这层情报。 「真要说起来是另一项条件,『战场指定从提斯泰尔到〈兽妖族〉联合国首都雷德拉』。这才是问题。」 「……?一般《英雄战争》也都会指定战场。」 「但是提斯泰尔攻城战,为什么战场有必要包含雷德拉呢?」 「啊……该、该不会是打算攻入这里——」 「正常会这么想吧。」 「嗄?」 「明明是提斯泰尔攻城战,雷德拉却被指定为战场。也就是对方有可能考虑奇袭雷德拉。既然有可能,就会像现在的你这样想,觉得必须拨出人手防备。这么一来攻城战的战力自然就会减少——问题来了,这次敌方的胜利条件是什么?」 「…………长时间的笼城战。」 「突破笼城需要的是数量。和他们的目的相符。」 看波蕾特流利地对答,少女睁大眼睛。 「真、真厉害……意思是这项条件是为了让焦点从攻城战转移吧。」 「就算对方有可能攻入这里,本来就没必要增加防守。如果是普通对手还另当别论,但要知道这次的对手是〈隶人族〉。」 「的、的确……」 「人在战斗时会害怕未知。也就是说,『不知道会碰到什么』的不安会发挥绝大效果,但是连对没必要的事情都怀抱恐惧就太愚蠢了。」 看著呆若木鸡地张大嘴巴的少女,波蕾特平静地微笑。 「你的嘴巴张开了喔?」 「——!失、失礼了。」 红著脸、害羞地遮住嘴的少女含糊不清地说: 「不、不过话说回来……对方的《英雄》虽然毫无《命运力》,却似乎很会耍小聪明。是因为没有《命运力》所以自以为是策士吗?」 当然他的头脑终究敌不过拿破仑大人就是了—— 听到少女补上这句话,波蕾特笑了。 「那倒不见得。」 「……咦?」 「啊,不对。他是策士这部分没错。」 运用头脑和嘴巴、自如地扭转情势的类型。 所以,说错的是——「终究敌不过波蕾特」这部分。 即使是不在历史留下任何痕迹、在幕后操纵拿破仑?波拿巴这个人的波蕾特,也不得不警戒他这个人。 不对,或者是—— 「拿破仑大人?」 「——不,没事。无论如何,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 「对,就答应吧。按照对方的条件。」 听到波蕾特这句话,巫女明显安心了。 恐怕她是解读成——因为常胜的《英雄》拿破仑同意,所以〈兽妖族〉这次战斗也会地轻松获胜吧。 波蕾特本人的预想则是相反。 《英雄》崩喰零次。 只要有他在,这次战斗一定会有变数吧。 至少波蕾特如此确信。 但那是那种不实际和他当面交谈就不会明白的确信。 所以无法和〈兽妖族〉的其他族人说明。 只能纯粹当成『愚蠢的〈隶人族〉的自暴自弃行动』处理。 率领掉以轻心的士兵,与无法捉摸的敌人对峙。 思考到这里,她忽然发觉。 ——如果…… ——如果这也在他的策略之中? 兴奋得颤抖的波蕾特,浮现了一旁的巫女为之瞠目的狂放笑容。 「……真的好期待呀。」 陶醉地低声说出由衷的心声。 ◇◆◇ 名为〈解放者〉的新国家发起的《英雄战争》。 宁静得吓人地开战。 天空展开魔法阵的同时—— 发出咆哮的拿破仑军,一齐踏入提斯泰尔领内。 一般不会走平整道路,而是穿过没有敌人陷阱或埋伏的森林,但对手是〈隶人族〉。 就算遭到袭击,只要先下手为强就好。 悠悠地走最短路径的他们,不久渐渐发觉不对劲。 「奇怪?怎么毫无反应?」「根本感觉不到半个人在。」「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都无所谓,只要还手反击就好——之前这么扬言的他们,根本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场景。 不知所措、犹豫、逐渐放慢脚步—— 「不需要惊慌!」 他们转头倾听《英雄》的话语。 骑著马,从高出一截的位置俯视他们的『拿破仑』站到最前方,伸出左手铿锵有力地说: 「诸君是已经多次打败其他种族的勇者。连魔法都不会用的劣等种族有什么好在意的?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我们!前进、前进、前进!如此一来胜利就在眼前!」 「喔——喔喔喔!」「跟著《英雄》!」「击垮他们!」 伴随著格外响亮的战吼,加快速度冲过道路。 「——看样子顺利传达了呀。」 后方。 缓缓地尾随士兵的马车之中,听到勇猛士兵声音的波蕾特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对著虚空低语: 「这都是托你的福喔。」 宛如自言自语的那句话得到了回应: 『——不、不敢当。』 这简直就像在身边呢喃的声音。 波蕾特知道,那是远在雷德拉城待机的巫女少女发出的声音。 『我只是直接转达拿破仑大人说的话而已……』 少女使用的共有魔法,能够让对象的语音拥有指向性、互相传达。 如果没有这个魔法,对替身下指示就会有点麻烦了吧。 「哎呀,别谦虚。托你的福是事实。」 『啊、是……但是,那个——』 「『为什么您这次特地与士兵同行呢?平常只会配合事先拟定的几个模式下达指示而已,不会同行上战场』——是这样吗?」 『——』 巫女被说中心思而倒抽一口气的反应,让波蕾特觉得莞尔。 她真的很好懂。 「很简单,因为这次和平常不一样。」 『咦……可是这次——』 「『对手是〈隶人族〉那种弱者,反而很轻松才对吧?』——不,这个情况跟强弱没有关系。在战场,抓住胜利荣光的,既不是强者也不是杰出者,而是相信自己的人。」 那是拿破仑?波拿巴,不对,是波蕾特波拿巴这个掌握过世界霸权的人的经验法则。 她按著胸口,堂堂正正地说: 「我比谁都更相信我自己。而我是这样想的:这场《英雄战争》,不应该跟平常一样,在雷德拉的房间一边喝茶,一边遥想著如我所愿进行的遥远战场,而是应该要亲自到场直接指示才对。」 再度陷入沉默,巫女显得比先前更加不知所措。 瞭若指掌地理解少女反应的波蕾特,尽可能平静地说: 「当然,我并不是只凭著这种感觉行动喔!而是更明确的——啊,好像正好开始了。」 从马车外传来和至今截然不同的喧哗骚动,让波蕾特眯起眼睛。 『开始了?』 「对。这样我在场就有意义了。」 波蕾特边说边示意停下马车,她来到车外,带著为了这一刻精挑细选的士兵,对著虚空说道: 「来,接下来有事要做。要请你们劳动一下了。」 ◇◆◇ 异状突兀地发生。 采取最短距离前进的拿破仑军,前方不停奔驰的士兵突然摀著眼、耳和鼻子,停下脚步。 有人泪流不止,有人鼻腔灼热刺痛,有人感受到彷佛头部遭到重击的压迫感而当场伏倒。 症状都不一样。 如果所有人都发生相同症状还有办法厘清原因。 但是他们像是因为各种不同原因而感到痛苦,让平安无事的士兵大为困惑。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痛苦起来……」「敌人在哪里!?」 「难道是——〈森灵族〉的魔法?」 〈森灵族〉擅长的是作用于知觉的〔认知魔法〕。 提斯泰尔本来是〈森灵族〉的领土,现在宣言独立的虽然是〔劣血种〕,但听说有一半〈森灵族〉王家血统。 〈森灵族〉表面宣称要除去碍眼的〔劣血种〕,背后却串通一气,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魔法,也就能够解释在场看不见敌人的原因。 再深一层考虑,〈隶人族〉提出的条件不是『禁止魔法』或许就是这个用意—— 「诸君冷静。」 一道说话声严肃凝重地响起。 在马上稳如泰山的『拿破仑』冷静地陈述。 「仔细看周围。认知魔法有效果范围。也就是说,使用者需要在附近——哪里看到〈森灵族〉了?」 确认过好几次的结果,别说是〈森灵族〉了,连人影都没有。 「既然如此,这个现象的答案就只有一个吧。意即——这是自然现象。更正确地说,是人为引发的自然现象。」 『——人为引发的自然现象?』 听到巫女少女不自觉地反问,波蕾特笑了。 「虽然听起来很矛盾,但是只有这个说法。从前方矗立的山吹下来的风,会沿著开辟浓密森林修筑的道路,从提斯泰尔飘向雷德拉对吧。也就是说——」 「从上风处提斯泰尔飘过来的毒,统统会直扑我们。」 『拿破仑』的话,引起〈兽妖族〉的士兵一阵哗然。 「毒、毒……?」「怎么可能……」「但是,那样眼前惨状就说得通了。」 「重点在于,毒性是『一般人不以为意的浓度』,以及『利用自然现象』。」 『一般人不以为意是指……』 「换句话说就是对感觉比其他种族敏锐的〈兽妖族〉——尤其是五感灵敏的特定人种会充分发挥效果。利用自然现象,则是因为若完全出自人手,可能会抵触『禁止暴力』的条件。」 不管是哪种军队,前锋都是称为斥候的兵种,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 收集情报需要的是眼、耳、鼻——也就是说,〈兽妖族〉之中那类知觉灵敏的族种自然会走在前面。 只有他们出现症状,而且感受到的痛苦各不相同,就是因为他们敏锐的感官不同。 「虽然这招相当有一套,但是既然对手摧毁我们的眼耳鼻——」 「——大不了用脚就是了。」 听到『拿破仑』这句话,一名少女兵上前。 先前随侍在波蕾特身旁的她,看著一旁五感突出的斥候退后的同时,摇晃著特徵兔耳全速冲出去。 刻意冒著单独先行的风险,要脚力过人的〔兔兰种〕前进。 理由是—— 「摧毁眼耳鼻之后会做的事,只有一件。也就是——」 最前方的兔耳少女脚下突然崩落。 「陷阱。」 突然其来的圈套。 脚下一空的她直接往巨大的落穴倒栽葱——并没有掉下去。 原来她事前就从波蕾特口中获知可能设置陷阱的详细资讯,在知道中陷阱的瞬间跳跃,千钧一发地脱离危机。 就这么继续前进的少女,接连触发陷阱并漂亮地避开。 『——真厉害。』 巫女少女感叹,波蕾特气定神闲地笑著说: 「陷阱只要触发过就无效了。所谓的『事先知道』,会是最强力的武器。而这强力武器只要用错地方还是会沦为无用之物。」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波蕾特与拿破仑军同行的理由。 就是为了在现场紧密指示,确定运用方式。 「『事先知道』的道理,也同样适用于那个人。实际上,斥候兵的眼耳鼻的确如那个人的意被漂亮摧毁了。所以——」 既然互相瞭解,胜负的分水岭就在于运用方式。 「——看。只要摸清对手的底牌其实就没什么了。来,幼者已经开路了!勇者们,跟上去!!」 要『拿破仑』鼓舞士兵的同时,波蕾特适切而巧妙地派出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兔兰种〕、〔犬樱种〕、〔猫枫种〕、〔羊杏种〕,突破〈隶人族〉设下的重重陷阱。 看来『禁止直接暴力行为』这项条件,果然是为了使用陷阱。 如果是一个晚上就准备好这些陷阱,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但反过来说就只是这样而已。 「真的是只要摸清了就不算什么呀。」 正因为波蕾特这个人擅于操纵、支配他人,不派人对峙,只用陷阱应付她是不错的方法,却不是最佳手段。 最佳手段,是出乎她预料的人和她直接对峙。 所以—— 「真希望赶快——赶快和你直接对决呀,零次阁下。」 在波蕾特低语的同时—— 拿破仑军终于抵达了提斯泰尔城。 ◇◆◇ 城内静得出奇。 这里自然不可能像途中不配置半个人,可想而知〈隶人族〉的人都屏息躲藏著吧。 然而这股诡异的宁静,对突破众多陷阱、气势如虹的〈兽妖族〉而言并不构成问题。 正因为不当成问题,也有可能被对方有机可趁,但是—— 「喔喔喔喔!」「来到这里就是我们赢定了!」「无视小喽啰,前进前进前进!」 现在〈兽妖族〉已经开门涌入城内,不管采取任何手段都太迟了。 看著他们势如破竹地开路进攻,波蕾特也缓缓地在城内迈步前进。 城内几乎没人留下来。 留下来的那些仍然穿著仆人服装的男男女女,都只是害怕地远远看著〈兽妖族〉的士兵前进而已,并没有采取任何妨碍行动。 因为禁止直接暴力,所以本来就无法靠武力改变情势,但〈兽妖族〉也一样无法行使暴力。若要阻止〈兽妖族〉,明明还有很多方法,例如筑人墙或搭拒马。 不知道是否就如同〈隶人族〉之名,已经习惯隶属其他种族,他们毫不反抗。 波蕾特冷冷地看著他们,在一天前才走过的路前进——终于到达那里。 「……哎呀呀。」 『领主厅』也不见真正期望的敌人身影。 只留下像是亲信的少数人,他们也同样毫不反抗,任其入侵。 就这样。 胜者:〈兽妖族〉拿破仑?波拿巴 「「喔喔喔喔!」」 胜利条件确实达成,在士兵胜利的欢呼声中。 在她心中盘旋的不是达成感,而是失落感。 「——只有这种程度吗?」 的确。 波蕾特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招。 提斯泰尔本来是〈兽妖族〉从〈森灵族〉抢到的领土。 即使以非法占据的方式侵占,但显而易见地,对方迟早会溃败。 所以他们在这里采取的行动就只有〈解放者〉之国的建国宣言而已。 只要宣言了,就等于全世界都有〈解放者〉——〈隶人族〉存在。只要能够集合人数的百分之几,就足以形成抵抗势力。 如今目的达成,就不需要执著于提斯泰尔这块领地。 也就是说,他们做的是—— 「争取逃走时间。」 〈解放者〉的《英雄》与《誓约者》。 这里的人刻意留下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时间逃走吧。 虽然这个计策平心而论是不差,但是—— 「……很无趣呀。」 坦白说是扫兴。 是波蕾特太高估对方了吗? 本来以为他会引发更精彩、连她作梦都想像不到的事态的。 就在她冒出这个想法时。 『——拿破仑大人!!』 唐突的说话声。 惊慌失措的巫女少女告知的,正是连作梦都想像不到的事情。 『就、就在刚才——〈兽妖族〉向〈解放者〉屈服了!!』 ◇◆◇ 遇到发自内心觉得荒谬的情况时,人会停止思考。 所以,即使波蕾特事先预料到可能会发生发自内心觉得荒谬的情况也一样。 「…………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 她光是这么低语就已经尽了全力。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困难喔。』 突然听见的那个说话声,并不是熟悉的巫女少女的声音。 洒脱的口气。 而且是唯一能造成这种状况的人。 「崩喰零次……!」 〈解放者〉的《英雄》。 波蕾特一边低语,一边迅速思考著源源不断的疑问。 在这个世界,种族之间的纷争一律由《英雄战争》解决。 和个人之间的契约不一样,和种族全体缔结契约没有其他手段。 所以要让〈兽妖族〉向〈解放者〉屈服,就必须透过《英雄战争》才行。 而《英雄战争》开战一定会在上空告知。 就波蕾特确认的结果,没有发出告知的迹象。 尽管如此,巫女少女却说〈兽妖族〉向〈解放者〉屈服了。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喂喂喂,《英雄战争》并不是军队与军队、种族与种族之争吧。』 ……《英雄战争》并不是军队与军队、种族与种族之争? 零次提供的辞汇,就像拼图般在波蕾特脑中逐一拼凑。 打《英雄战争》的不是军队,也不是种族这种多数概念。 打《英雄战争》的是——『个人』。 这么理解的瞬间。 波蕾特睁大眼睛。 「——难道。」 『并没有规定不可以在《英雄战争》途中直接和《誓约者》【较量】吧?』 零次闯入〈兽妖族〉的王位厅,和伊多拉斯直接【较量】了? 要伊多拉斯赌上〈兽妖族〉《誓约者》的权限。 「那笨蛋……!」 波蕾特不禁脱口而出,零次闻言笑了。 『那句话也讲给你们家《誓约者》听如何?』 〈兽妖族〉无论是力量或数量都凌驾于〈解放者〉之上。 所以当初〈兽妖族〉只要将〈解放者〉卷入《英雄战争》就够了。 就这层意义而言,彻底侮蔑〈解放者〉;无论如何威胁都不动摇、不理解;无论如何都想毁掉〈解放者〉的伊多拉斯,其实是最合适的《誓约者》,但是—— 『哎呀,我说,如果我输了,这条命就任你处置,所以如果你输了就给我〈兽妖族〉《誓约者》的权限吧?结果他也不听详细内容就答应【较量】,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听到零次打趣地这么说,波蕾特低声质问: 「……是你诱导他这么回答的吧?」 『天知道?——不过,会认为接到〈解放者〉要求《英雄战争》这件事本身就是耻辱的人,如果遇到〈解放者〉《英雄》当面要求【较量】——当然会答应吧。』 波蕾特咬住嘴唇。 《誓约者》拥有的权限——《英雄战争》开战权。 那份权限被敌人夺走,就表示今后不管条件再怎么不利的《英雄战争》,〈兽妖族〉都再也无法拒绝。 举个极端的例子,就算是「禁止魔法,我方一人,对方一千人」这种绝对打不赢的条件,也只能接受。 也就是说——零次无视眼前的《英雄战争》,让拥有《英雄战争》开战权的《誓约者》屈服,如此一来,即使输了这场《英雄战争》,却也掌握了往后和〈兽妖族〉的《英雄战争》。 「……你还、真有两下子呀。」 波蕾特刻意闲置伊多拉斯这个鲁莽好战的名君。 她配置的这个角色,被漂亮地反过来利用了。 而且手段出乎预料,将「《英雄战争》是种族之间的战斗,是种族全体的意见」这种常识一脚踢开,将目标瞄准拥有《英雄战争》开战权的《誓约者》。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疑问未解。 「……能不能告诉我当作参考呢。你是怎么侵入那里的?」 直接侵入雷德拉。 疑问在于侵入手段。 波蕾特不再费心机,直接发问。得到的回应是: 『人发现被藏起来反而会想找出来。』 「……嗄?」 『那是所谓的"卡里古拉效应或史翠珊效应。被掩盖反而会在意。所以——真正想隐藏的东西就要光明正大地公开。』(编注:两者皆指适得其反。前者为极尽暴虐的君主最终遭到反噬;后者是试图动用媒体掩盖消息,最终消息反而透过媒体广为人知。) 「你在说什么——」 『快想起来吧。蒂法宣言的不是〈隶人族〉之国,而是〈解放者〉之国喔?』 那句话。 让波蕾特这才发觉,直到这一刻自己都无意识地排除那个可能性。 『我是怎么入侵的?』 如果,完全不会使用魔法的〈隶人族〉这个前提不成立。 照理说被禁止魔法的她,其实拥有魔法以外的移动手段——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在影子之中移动喔。』 〈幻魔族〉少女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波蕾特当然早就知道她在零次身边。 充满谜团的〈幻魔族〉。 辗转听到的说法是,那名少女屈服于毫无《命运力》的《英雄》,被迫缔结主从契约,所有能力遭到限制。 拥有强力魔法的〈幻魔族〉输给连《伟能》都没有的《英雄》。 这个事实虽然是促使波蕾特对零次这个《英雄》感兴趣的契机,但当时她对蕾优所有能力都遭到限制这点完全不抱疑问。 这是因为她认为,除非限制能力,不然单足以只身和《英雄》匹敌的〈幻魔族〉不会缔结主从契约服从其他种族的《英雄》。 事实上,波蕾特侵入时,蕾优也看似完全无法使用能力。 但如果那不是无法使用,而是不使用;如果是她本人不能使用,但她的持有物并不在此限。 就是为了不让人想到这些可能性,零次刻意让她出现在人前。 正因为是秘密王牌,所以才光明正大地公开,以免看起来像秘密王牌。 「全部……全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就在波蕾特攻略空城提斯泰尔时,他轻易侵入雷德拉,让〈兽妖族〉的《誓约者》——让〈兽妖族〉吃了败仗。 ……回避战斗? 逃走?误会可大了。 他从一开始。 目标就只有颠覆一切的绝对胜利。 『我没说过吗?胜负从开始前就已经确定结果了。』 一阵战栗。 背脊感觉到近乎颤抖的快乐。 波蕾特无法克制嘴角展露笑意。 「你真的……你真的是——棒极了……!」 一切都超越我方的预想。不负期待。 这件事,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喜悦、快乐——热血沸腾。 『那真是谢啦。但是,你并没有因为这种程度就满足吧?』 充满挑衅的口气。 确信她绝对会点头同意的话语。 「对——因为还没有定出胜负。」 〈兽妖族〉赢了《英雄战争》,因此〈解放者〉失去领地。 相反地,〈兽妖族〉《誓约者》输了【较量】,因此〈兽妖族〉被〈解放者〉夺走行使《英雄战争》的权利。 只要将行使《英雄战争》的权利出卖给其他种族,将会从根本动摇〈兽妖族〉。 也就是说——双方都有致命损失,却也都缺少关键的一击。 所以。 『所以,要不要重新【较量】?』 〈兽妖族〉和〈解放者〉——波蕾特与零次,赌上双方夺得的领地和权利,由赢家通吃(all or nothing)的最后【较量】。 「……也就是绝对无法退让的一战吧。」 那样的邀约,对她而言简直求之不得。 打从心底沸腾涌上的强烈感情,让波蕾特的嘴唇扭曲成新月的形状。 「所以,具体要用什么方法进行?既然不是采取《英雄战争》的形式,就表示不考虑大规模战斗吧?不,不管怎样,还是请你先来这边——」 『啊——等一下,你好像误会了。』 零次态度迥然一变,漫不经心地打断波蕾特的话—— 『要战斗的人不是我喔?』 接著他直截了当地这么说。 「——咦?」 『应该说,你的敌人什么时候变成我了?』 他这么说完的同时—— 出现在波蕾特眼前的是—— 『我从一开始就没和任何人战斗。〈兽妖族〉《英雄》的对手——是那家伙吧。』 美丽的金发。粗大的项圈。长长的耳朵。 「——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听到波蕾特的低语,〈解放者〉的《誓约者》笔直面向她。 她的脸上写满紧张与决意。 波蕾特凝视著表情过于易懂的少女。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波蕾特?波拿巴不禁发出没有感情的笑声,对远处的他说: 「我的对手是她?你还是一样爱开玩笑呀。」 『哪有?我并不像你讲的那样爱开玩笑喔!』 「…………那么,你是认真地要我和她战斗,赌上〈兽妖族〉与〈隶人族〉的命运进行【较量】吗?」 『并不强制喔。如果你愿意不战而败,就正如我方所愿了。』 「……你可知道自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当《英雄》的理由?」 『当然是为了过极致的尼特族生活吧!』 「………………啊?」 眼见波蕾特完全不能理解地瞠圆眼睛—— 「那个……」 蒂法莉西亚不知为何充满歉意地插嘴。 「不好意思……我想你最好不要把那个人的话太当真。」 『喂,你是站在哪边的,蒂法。』 「就说了请不要叫我蒂法!」 眼看少女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 「【可以请你们不要让我太烦躁吗】?」 波蕾特的额头浮现刻印。 少女就硬生生地僵住了。 面对【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这个《伟能》,少女的身体几乎冻结—— 『恕难从命喔——』 听到他维持一派轻松的口气接著这么说,少女马上浮现安心的表情,身体也放松了。 ——看样子她似乎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应对。 波蕾特的《伟能》,能够靠著压倒性的《命运力》呼风唤雨。 要抵挡这种没有道理可言、直接影响心灵的力量,需要有所凭依的安心感。 《英雄》零次就是利用自己的存在,当作找到安心感的关键吧。有他就不需要担心——换句话说就是一种暗示。 虽然不简单,却也没那么困难。因为人害怕未知,却能够克服已知。 「……做了最起码的准备,是吧?」 『当然。』 但就算这么说,蒂法莉西亚这个敌人跟零次比起来差了不只一截吧。 终究无法期待令人热血澎湃的尔虞我诈。 波蕾特对此感到失望,不自觉地发出叹息。 『你遗漏一个关键。』 零次显得非常愉快地这么说。 『因此,你绝对赢不了这家伙。』 廉价的挑衅。 虽然这么想。 「——你就是坚持不战斗。」 『没错没错,你终于理解我了吗?』 「是呀——十二万分。」 她带著浅笑说话。 矛头不是指向零次——而是蒂法莉西亚。 既然所有事都思考、思考、再思考过了。 再来就剩前进、碾压、征服而已。 「好,我就接受【较量】。」 ◇◆◇ 面对波蕾特?波拿巴令人发寒的浅笑。 「——」 宛如从骨子里颤抖的感觉袭卷蒂法莉西亚。 波蕾特拥有的《命运力》和其发出的压力,让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得不敬畏。 然后,更强烈的是—— 『不错喔,我欣赏你这么乾脆。』 巧言煽惑、再煽惑。 结果所有事情都一如零次所料地发展,蒂法莉西亚发自内心感到惊讶。 她愈来愈觉得,包含自己在内,所有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中。 可是却没有他被驱使的感觉。 只是凭著自己的意志行动,结果却一切如他所愿。 所以,说真的,简而言之。 ——他是狡猾的人。 彷佛看穿蒂法莉西亚的想法般。 『那么再来就请你们自便。』 最后零次这么告知两人,接著就听不见声音了。 接下来需要完全凭自己的意志行动。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蒂法莉西亚的双肩彷佛变得无比沉重,她紧张地闭上眼睛。 她想起这一个月。 召唤零次这个《英雄》,被耍弄、耍弄、再耍弄的每一天。 在光想起来都不由得忧郁的记忆之中。 她特意回想自己向零次持续挑战、持续败北的【较量】。 他这一个月是怎么让自己接连败北的—— 「差不多可以了吧?」 听到波蕾特的呼唤,蒂法莉西亚睁开了眼睛。 「那么,我想决定具体的【较量】方法——」 「在那之前。」 身为〈解放者〉《誓约者》的她,打断了〈兽妖族〉《英雄》的话。 「请容我重新宣言。」 蒂法莉西亚投以充满决心的眼神,波蕾特平静应对: 「——可以,请。」 充满余裕的言语、动作、表情。 〔劣血种〕少女对不管到哪都是一流的《英雄》说: 「〈解放者〉的《誓约者》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要和〈兽妖族〉的《英雄》波蕾特?波拿巴【较量】。【较量】方法是——」 「……!」 趁虚而入的先制攻击。 佯装成普通宣言,实为宣告较量方法。 按照事前讨论的计画,伸出右手的蒂法莉西亚,将握拳的手朝上张开。 「只有一次机会的掷硬币。」 蒂法莉西亚向波蕾特展示放在手心的异世界银币。 ◇◆◇ 「较量方法是只有一次机会的掷硬币……?」 未免太单纯也过于简单的方法。 「你要用这么单纯的方法赌上国家、种族的命运吗?」 波蕾特有些惊异地低语,蒂法莉西亚以还有些僵硬的动作点头肯定。 「我想你的疑问非常合理。但是,要在这个没有任何道具的地方,不靠『直接暴力行为』迅速了结,方法非常有限。」 『禁止直接暴力行为』是适用于《英雄战争》的规则。 意思是这次【较量】也沿用这个条件吧。 「就算方法有限,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了吧?为什么是掷硬币呢?」 「因为没有平手,也很难动手脚。」 即问即答。 也就是说,这是事先准备好的答案。 「的确还有其他较量方法。但是,要既单纯又简单、不需要商定详细规则、也没有动手脚的余地、还要胜负分明,我想这样的方法非常有限。」 那的确言之有理。 像波蕾特和零次用『猜猜我是谁』那种突发的问答较量,虽然也能分出胜负,但必须加上正解条件等详细附注。 就这点而言,『掷硬币猜向上的是正面还是反面』就能确实分出胜负了。 「而且——区区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就关系到种族的胜败。不觉得从这种荒诞不经中可以感觉到意义吗?」 看蒂法莉西亚生硬地扬起嘴角微笑——波蕾特笑了: 「很遗憾——那只是你的个人喜好。」 意义根本不重要。 不如说毫无意义更好。 所以波蕾特并不全然赞同她的说法。 只不过——用区区一枚硬币的正反面,赌上自己甚至种族命运的疯狂——她实在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却提出如此荒唐的方法。 这个事实,要说不吸引她,那是骗人的。 因为从中可以明白地看见零次若隐若现的影子。 「——好,我就接受这场较量。」 波蕾特一口答应。 「……那么,将这枚硬币——」 蒂法莉西亚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彷佛理所当然般正准备亲自掷硬币—— 「【请等一下】。」 出声打断。 仅仅一瞬间——蒂法莉西亚停住了动作,波蕾特趁机从她手上拿起硬币。 「你、你做什么——」 看著如同自己预料变得惊慌的蒂法莉西亚,波蕾特眯起眼睛: 「哎呀,较量方法是只有一次机会的掷硬币吧?就算是我掷你猜也无妨不是吗?」 波蕾特停顿一下,刻意勾起唇角。 「还是这样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她的话语充满确信。 波蕾特的口气,让蒂法莉西亚难堪地陷入沉默。 看到这样好懂的反应,波蕾特不自觉联想到狐耳巫女少女。 虽然才刚建国,好歹是要成为一国《誓约者》的少女,竟然和区区巫女同等级。 稍微感到失望的波蕾特一点也没表现出内心的想法。 「那么,就这么决定啰。」 一确认小魔法阵展开,就趁蒂法莉西亚接口以前弹起硬币。 「啊——」 硬币以快得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旋转,转瞬在空中被接住。 波蕾特维持握拳的姿势将手伸向蒂法莉西亚,发问。 「那么,朝上面那面是正面还是反面——可以请你猜吗?」 波蕾特的一连串动作没有不自然之处。 极其理所当然的掷硬币。单纯明快的赌运气。 本来掷硬币就无从附加详细条件。 就只是弹起硬币,在空中接住,问朝上那面是正面或反面而已。 所以,就像蒂法莉西亚也说过的,没有动手脚的余地——这种误解。 不,正常情况下无法动手脚。 实际上,波蕾特如果在原本世界也完全无法动手脚吧。 没错,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没以『拿破仑?波拿巴』的身分受到召唤,获得《伟能》这种超常力量的话。 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或者是崩喰零次,或许是看波蕾特的《伟能》对蒂法莉西亚无效就因此安心了。 所以才会连想都没想过那个可能性。 波蕾特的《伟能》【不可能不存在(impossible nest pas francais)】。 那个绝对命令权对波蕾特自己也有效。 它能够解除波蕾特?波拿巴肉体的枷锁,正确地看清在空中高速旋转的硬币,像这样化不可能为可能…… ——真正想隐藏的事情就要光明正大地公开? 怎么可能。 秘密王牌就是要隐藏到最后—— 运用提高后的惊异动态视力,波蕾特知道手中硬币的状态是『正面朝上』。 知道硬币状态,就让原本单纯赌运气的掷硬币多了动手脚的余地。 因为掷硬币并没有规定张开手掌的方式。 前提是掷硬币的人也不知道手中硬币的状态,照理说没必要讲究这点。 波蕾特当然没义务非直接张开伸出的手掌不可,如果蒂法莉西亚猜『反面』,就将右手盖到左手背上掀开;如果猜『正面』,就以直接张开会掉下去为由,将右手翻过来张开就好了。 也就是说,只要正确瞭解手中硬币的状态,就会变成被选择的一方有明确主导权的『魔术师的选择』。 ——胜负从开始前就确定结果了。 (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把隐藏秘密王牌带入眼下局势时,波蕾特的胜利就已经不可动摇。 是的——从开始前就分出胜负了。 没发觉这点的可怜少女皱著眉。 思考、再思考。 彻底思考的结果—— 「……是『正面』。」 她下了决断。 瞬间,波蕾特在内心叹气。 ……这样就结束了。就此结束。 老实说,真想看看零次传授她的战略。 但是看她本人这副德性,显然不足以回应期待的战略吧。 真是太遗憾了——这么想的同时…… ——你遗漏了一个关键。 正要翻过右手时…… ——因此,你绝对赢不了这家伙。 …………………………是零次的话语。 她在脑中反刍宛如诅咒的声音。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疑问,从波蕾特的心底深处响起。 让她藉由《伟能》变得敏锐的感觉,变得更加清晰。 蒂法莉西亚的表情冷不防映入眼帘。 她那张原本看起来只像是提心吊胆的脸,仅仅一瞬间便彷佛摆脱紧张般放松了。 她的脸上绽放笑意。 看到这一幕——瞬间…… 名为真相的清凉泉水滋润了波蕾特本来宛如乾土的头脑。 重新思考。 不,不必思考也知道,这个状况异常至极。 用掷硬币决定种族的命运,这种令人怀疑精神有问题的较量。 波蕾特当然不认为对方认真要赌百分之五十这种只有一半的可能性,而将一切托付给蒂法莉西亚的举动,更是用异想天开一词形容也不为过。 不。 不可能是这样。 至少波蕾特所知道的零次并非这种赌徒。 既然如此。 其中绝对有必胜之计。 就像波蕾特自己用计一样。 他应该也会采取一样的计策才对。 …………一样的? 崩喰零次和波蕾特一样,这不就表示—— 连波蕾特会设下『魔术师的选择』都猜到了吗? ……波蕾特的《伟能》对波蕾特自己也有效,这是用逻辑推理就足以推断出来的事情。 如果,他正确看穿波蕾特的《伟能》。 并且早就设下了能赢的计谋。 在她确信胜利的瞬间就已经发动计谋的话—— ——你遗漏了一个关键。 遗漏。关键。 ——因此,你绝对赢不了这家伙。 这家伙。蒂法莉西亚。 波蕾特看著站在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不是由零次出马,而是她站在这里? 距离或时间的问题总有办法克服。 既然是攸关种族命运的较量,会亲自出马以期确实掌握状况是理所当然的吧。 尽管如此,他却要蒂法莉西亚代理。 更用「从一开始战斗的就是蒂法莉西亚」这种理直气壮的说词。 其中必有理由。 也就是说,有不能是零次,非蒂法莉西亚不可的理由。 她有,零次没有的东西。 零次办不到,而她这个〔劣血种〕办得到的事情。 …………………………………………〔劣血种〕? 瞬间,波蕾特?波拿巴遭受宛如雷劈的冲击,踉跄了几步。 她懂了。 波蕾特的确遗漏的关键。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波蕾特突然笑了出来,蒂法莉西亚依然毫无反应。 奇妙地贯彻面无表情的姿态。 彷佛至今的惊慌失措都是演戏一样。 不,并不是彷佛都在演戏。 事实上就是演戏。 「呵、呵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瞭解一切的〈兽妖族〉《英雄》,看著站在眼前的这一名策士——演员,她从两个层面对她改观? 「你的演技很逼真呀——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 然后她笑了。 笑自己先前浑然不知地被逼到濒临落败。 以及——庆幸自己发觉这点,确信自己将得到起死回生的胜利。 「我一直在思考你们会设什么计谋,但是在我思考这种事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一定是因为对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太过失望的关系吧。 波蕾特之前都认定:就算是零次也无法让无力的她做任何事。 ——一旦发觉,就会觉得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思考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一刻都没发觉,发现对方就是这么设计自己的。 刻意隐藏起来的〈幻魔族〉少女(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最重要的是〈解放者〉——〈隶人族〉的《誓约者》这个词。 〈隶人族〉之国。 〈隶人族〉抗争—— 但是—— 「你本人有〈森灵族〉的血统对吧。」 〈隶人族〉的《誓约者》是有〈森灵族〉王族血统的〔劣血种〕。 「——!」 发现蒂法莉西亚可能是不自觉地想动手遮住她的长耳,波蕾特提出关键事实。 「〈森灵族〉擅长的魔法是什么呢?」 答案不必听也知道。 主要生活在森林地带,个性排外的他们,为了扰乱外来者所用的就是〔改变认知魔法〕,除非意识到自己中了魔法,否则会浑然不觉地受骗。 看蒂法莉西亚绷紧了表情,波蕾特确信这次胜利终将属于自己。 「例如,如果事先使用了让人将硬币正面误认为反面、反面误认为正面的魔法——我偷偷掌握的硬币正反面状态就会反过来了是吗?」 然后,只要在波蕾特张开手以后解除魔法,手中的硬币将会漂亮地翻面。 看穿波蕾特会在掷硬币时动手脚而动的手脚。 这样思考就能说明所有事情了。 「尽管掌握了伊多拉斯大人(〈兽妖族〉的《誓约者》)的个性,却没有将『禁止使用魔法』列为《英雄战争》的条件,对于这点我一直感到疑惑,原来用意就在这里呀。」 提斯泰尔攻城战不『禁止使用魔法』,既不是因为认为〈兽妖族〉的魔法不是威胁,也不是因为没掌握到伊多拉斯的个性。 单纯是因为自己也有使用魔法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零次在发动那场《英雄战争》的阶段,就已经考虑到眼前局势了—— 「设想真是周到得吓人呀。」 对于这点只能诚心佩服了。 这名《英雄》零次,毫无疑问是至今交手过的对手之中最难缠的。 但是——尽管如此,赢的人还是理解、警戒、承认他是强敌的波蕾特。 「这样就结束了!」 波蕾特这么高声宣言。 将右手盖在左手背再掀开—— 「——————咦?」 她看到硬币展露的是『正面』而说不出话。 翻面。再翻回来。 她怀疑自己可能中了〔认知魔法〕。再次集中精神。 即使盯著看了再久、即使摸了再多遍。 结果都没变。 『正面』。『正面』。 『正面』—— 「我说过了吧。」 冷不防传来的说话声,意外地接近。 波蕾特抬起头,认出站在蒂法莉西亚身后的零次与克兰蕾优?希弥希卡。 「你遗漏一个关键,因此你绝对赢不了这家伙。」 「……有〈森灵族〉的血统——」 「不是喔。」 零次断然否定,换蒂法莉西亚显得有些歉疚地说: 「我……不会使用〈森灵族〉的魔法。」 「咦——」 不会使用魔法?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英雄战争》不列入『禁止魔法』的条件,是为了让人以为蒂法莉西亚会用魔法。 结果,是为了让波蕾特在掷硬币时开出蒂法莉西亚指定的『正面』——? 「怎么可能,当我是笨蛋吗……!」 看波蕾特当场愣住,零次浅笑说: 「把人当笨蛋的是你吧?你只顾著看我这个《英雄》,却不看这家伙。虽然看到了,却没放在眼里。被〈森灵族〉背叛的〔劣血种〕、被拱出来当〈隶人族〉的解放者——你对她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吧?」 ……没错。 之前单独侵入提斯泰尔城,也完全是为了瞭解零次这个《英雄》,蒂法莉西亚及其他人只被当成附带品。 「真不巧,这家伙——蒂法莉西亚?可丽儿古林并不是普通的不幸〔劣血种〕,而是即使背负著关于出身的偏见与不会使用魔法(〔劣血种〕的缺陷)的不利条件,还是能够积极向前看、意志坚强得离谱的稀有存在喔。」 闻言惊讶地倒抽一口气的,是蒂法莉西亚。 但零次不理会她的反应,依然正眼看著波蕾特。 「头衔有什么意义?你尽管身为女性、身为妹妹,明明立场是被人利用,却反过来利用台面上的人;如今却被假行动迷惑、认定对方是弱者、看不清本质,这样似乎不像你喔?」 「————」 说得没错。 为什么会忘了那件事呢? 是因为当初不是以波蕾特?波拿巴,而是以英雄拿破仑?波拿巴的身分被召唤到异世界,所以不自觉地骄矜自傲了吗? 然后…… 最重要的是—— 这件事被零次看穿这点。 那才是最大的败因。 「……从一开始,一切就都符合你的心意对吧。」 「果然会这样想吗?」 「咦?」 他态度丕变,洒脱地说: 「其实有满多都是即兴发挥的耶——不过我想蒂法或蕾优都懂。」 「咦……咦!?你当初说『总之情况不妙时,只要装成「一切都按照零次所说发展」的感觉就行了』是——」 「哎呀,结果比当初设想的还顺利啊。」 「原、原来是随便讲讲吗!」 「是随口便中啦。」 「枉——枉费我差点改变对你的看法……!」 「咦?什么?」 「——没事!」 「不过主人还是很厉害。真的太厉害了……厉害到想杀掉你。」 「等等、等等。蕾优刚刚是不是说了非常耸动的话?」 「……?价值观的差异?」 「别以为能以那种话蒙混过去!」 严肃的气氛迥然变得温和。 恐怕是刻意这么做的吧。 考虑到今后。 所有行动都经过彻底计算。 至少他让人这么觉得,而且事实上,最后结果也符合他的心意。 「真是的——比不上你啊。」 让波蕾特宛如豁然开朗般明朗地笑了。 零次他们有些惊讶地盯著她看。 尤其是零次,他的表情像是在说『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愉快。 波蕾特爽快地说出那句话。 「是我——输了呀。」 六章 尼特族,如是说 蒂法莉西亚以【较量】胜过波蕾特。 因为〈解放者〉赢过〈兽妖族〉这历史性瞬间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隔天。 「零次!」 为了找这次立下功劳的《英雄》,蒂法莉西亚直奔他的房间,前所未见地来势汹汹。 连平常一定会敲门的动作都忘记,直接开门的同时映入蒂法莉西亚眼帘的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宛如叫喊的强势话语也愈来愈小声。 在床上,形同只穿内衣裤的蕾优压在上半身赤裸的零次身上。 说得明白些。 那模样,看起来像是两人在亲热。 瞬间满脸通红的蒂法莉西亚,比起害羞更先感到愤怒地大叫: 「你们、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提高嗓门的同时,蒂法莉西亚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高声大叫呢? 明明很害羞、明明应该会想早一刻离开现场— 「……嫉妒?」 蕾优歪著头。 她面无表情的低语,让蒂法莉西亚内心猛烈动摇。 「嗄——嗄啊?为、为什么我要为了那种事嫉妒!?」 「昨天,受到主人夸奖,动心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下来!」 「不要。」 「我是他的主人!」 「明明套著项圈?」 「这、这是被迫……」 「而且主人也是我的主人。」 「——」 再也忍不住了。 蒂法莉西亚决定动粗。 她大步走近床,朝蕾优伸出手—— 零次大叫了。 「——啊啊啊,你们吵死了!我碰到那种色色的气氛会起鸡皮疙瘩!!不要小看处男喔!?」 「处——」 「处男本来应该不是那样才对……不过这样解释的主人很迷人。」 蒂法莉西亚闻言满脸通红,蕾优则是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佩服。 不多理会两人,零次一摆脱蕾优的『傍身之暗』的束缚,就一边穿回被脱掉的衣服一边对蒂法莉西亚粗鲁地问道: 「所以,你来是有话想说吧?」 「啊……对、对喔。」 别过眼去的蒂法莉西亚,乾咳一声转换心情。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归还〈兽妖族〉《英雄战争》的权利?」 之后…… 再度移动到〈兽妖族〉《誓约者》伊多拉斯那边的零次,和他缔结了某契约。 简单说就是将这次得到的一切,正确地说是将除了提斯泰尔以外的一切归还。 事后才得知这个事实的蒂法莉西亚还遭到仆人追问,于是造访零次的房间。 「只要将〈兽妖族〉的《英雄战争》权利当作交涉材料,就算不求延塔拉全土,至少能够获得某种程度的国土才对……就能够让全世界的〈隶人族〉或〔劣血种〕有地方住了……」 这样一来克蕾雅莉西亚(母亲)的心愿也能实现—— 「太单纯了。」 蕾优代替零次给了她回答: 「就算抢到〈兽妖族〉的国土,住在那里的人依旧要过活。你要叫那些人滚出去吗?」 「——……这。」 「就算能够赶走〈兽妖族〉,〈隶人族〉也来不了。这里的人因为跟随你或你母亲,或许可以顺利前往,但一般〈隶人族〉和他们的主人缔结契约的事时不会改变。」 「——」 蕾优所言的确一语中的。 就算抢到国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隶人族〉是不会使用魔法的无力种族的事实、以及各种族将〈隶人族〉当成附庸弱者的偏见,并不会因此消失,即使号称〈解放者〉之国也只是有名无实。 看蒂法莉西亚垂头丧气,零次一脸嫌麻烦地说: 「一下害羞一下生气一下沮丧,你这家伙还真忙啊……别担心,并不是免费奉还领土。」 「……咦?」 只见零次依然躺卧在床上,说: 「归还权利的交换条件,就是请〈兽妖族〉帮忙安排正式场合,以便使这个国家获得所有种族承认——就是名为〔誓约议会(authority)〕的正式场合。」 「〔誓约议会〕!?」 〔誓约议会〕是所有种族的《誓约者》与《英雄》的集会,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决策议会。 〈隶人族〉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兽妖族〉应该也无法说召集就召集才对。 「当然我让对方办不到也得想办法办到。谁教伊多拉斯大叔本人实力太弱。不过,从〈兽妖族〉的角度来看,也总比领土被抢走要好多了吧。」 「难道你从确定要和〈兽妖族〉互争时就想到这件事——?」 「天知道。」 他说得一派洒脱,完全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但至今已经看过很多次,零次这名脱离常识的《英雄》近乎预知般料事如神。 既然如此,这次也—— 蒂法莉西亚才思考到一半,就被零次接下来的话吓得睁大眼睛。 「顺便一提,那场会议我不参加喔。」 「……………………嗄?你在说什么——」 「不不不,你冷静想想。本来《英雄》要做的事是《英雄战争》。政治场合完全不属于《英雄》的管辖吧?」 那……虽然的确是那样没错。 至今的开玩笑气氛顿时一变,零次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你真的想建立收留无处可去之人的〈解放者〉之国——你就做给我看,以代表身分堂堂正正地周旋到底吧。〔誓约议会〕正适合你表现吧?」 「————」 收留无处可去之人的国家。 以其代表的身分,有所作为。 蒂法莉西亚一个人—— 「仔细想想,主人连《英雄战争》都没认真打。」 「那还用说吗?尼特族工作像话吗?」 「堂而皇之的人渣宣言……令人肃然起敬。」 「……啊——蕾优,要称赞我无妨,但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而且听起来感觉很差,拜托不要再说了。」 「既然主人这么说就没办法了。那我不说了,相对地——」 「不干不干。我不干色色的事……都说我不干了吧!!等等,布!你每次都用那块黑布也太卑鄙了,住手!!」 「卑鄙是主人擅长的事情,是值得推广的事情才对。真不愧是主人。自相矛盾,真是太棒了。」 「这是什么称赞方式!!——啊、等……我说真的,不要——————!」 就连零次和蕾优再度扭成一团都没发觉。 蒂法莉西亚认真地沉思了好一段时间。 ◇◆◇ ——就这样到了〔誓约议会〕当天。 蒂法莉西亚受邀来到装饰庄严的雷德拉城室内。 中央摆放著巨大的圆桌,围著圆桌等间隔排放著富丽堂皇的椅子。 椅子上分别坐著外表各具特徵的各种族《誓约者》。 他们纷纷对她投以好奇或嫌恶的眼神,蒂法莉西亚拚命不去在意,仔细观察周围。 相对于《誓约者》全部坐在椅子上,随行的《英雄》表现出的态度则是各不相同。有人同样坐椅子,有人站在一旁,甚至有人比《誓约者》还神气地坐桌上…… 〈兽妖族〉的位子没看到波蕾特,而是疑似她扶植的替身男子。 就在蒂法莉西亚盯著他看时,身旁的猫耳男——〈兽妖族〉的《誓约者》伊多拉斯开口了: 「——看样子到齐了。」 无视蒂法莉西亚的视线,主办人伊多拉斯严肃地主持会议。 「首先,承蒙各种族的《誓约者》、《英雄》聚集在此,我要代表〈兽妖族〉深深致谢。」 他言行一致地深深一鞠躬。 「这次〔誓约议会〕的目的,事先已经传达过了——但在进入正题以前,我想以〈兽妖族〉《誓约者》的身分说句话。」 然后笔直地指著蒂法莉西亚高声大叫: 「坐在那里的杂种女人是卑劣至极的掠夺者!我们〈兽妖族〉在这次《英雄战争》就吃了苦头,他们摆明作弊!像这种人建立的国家,绝对不能承认!!」 震耳的说话声响彻室内。 听到〈兽妖族〉《誓约者》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人说话。 只是笔直地——凝视著蒂法莉西亚。 那些视线的压力,让蒂法莉西亚产生突然呼吸困难的错觉。 「本来〈隶人族〉或〔劣血种〕建国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连魔法也不会、唯一的长处就是数量多的愚劣种族!为什么要对等看待那种人!?明明这些劣等贱民只有供人使唤才能显现价值!!」 伊多拉斯激动不已,各种族坚守沉默。 气得双目充血的伊多拉斯,将炮火转向蒂法莉西亚旁边——〈森灵族〉的《誓约者》。 「〈森灵族〉!虽然你们置身事外地旁观,但这次你们〈森灵族〉也是部分原因喔!那边那个小丫头有〈森灵族〉王族的血统吧!血脉同源的同胞干的勾当,不觉得你们也有责任吗!!」 被迫接收激动情绪的〈森灵族〉《誓约者》—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闭著眼睛微微叹气。 「〔劣血种〕做的事,为什么〈森灵族〉非负责不可呢?难道你们〈兽妖族〉会到处整肃有自己血统的〔劣血种〕吗?」 「这是两回事!」 「那么我就在此声明吧。」 睁开眼睛的姨母——〈森灵族〉女王起身,冷若冰霜地睥睨著蒂法莉西亚。 「就算那个人似乎流著我姊姊的血,但她既然是违背禁忌与〈隶人族〉生下的可恶杂种,和我们毫无关系。」 种族之谊。姨母与外甥女。那种关系根本不存在。 蒂法莉西亚明确地被这样的声明单方面切割。 「——这么说也没错啊。」 不约而同地。 陆续有人表示同意。 「〈隶人族〉就是数量多。所以最后〔劣血种〕也会跟著增加。就算要动手肃清也有极限。」 「哼,说起来,会因为作弊就败给区区〈隶人族〉和杂种吗?可见〈兽妖族〉也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 眼看〔誓约会议〕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英雄》有的傻眼、有的笑、有的始终漠不关心。 看似反应不一的《誓约者》和《英雄》还是有唯一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每个人都对这场会议本来的目的视若无睹。 ——〈隶人族〉及〔劣血种〕拥有国家。会议是为了这件事而召开,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地当作没这档事。 也因为这层意义,没有人理会蒂法莉西亚的存在。 这是当然的。 在他们眼中,像蒂法莉西亚这种〔劣血种〕、〈隶人族〉。 仅仅只是失败作、可以任人使役这点是他们唯一的存在价值。 所以—— 反正像自己这种杂种。 被视同害虫,被唾弃鄙夷。 连亲生姨母都断绝关系。 只能永远无法翻身、一事无成—— 真的是这样吗? 她听见了声音。 总是带著无畏的笑容、态度彷佛目中无人、随便到极点的尼特族的声音。 他并不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就是——蒂法莉西亚内心的零次的声音。 这一个月,日复一日地找他【较量】、被打败、被瞧不起。 不知不觉间被潜移默化、耳濡目染,被那个卑鄙差劲、头脑非常灵光——名为崩喰零次的《英雄》。 如果是他。 如果他在场。 如果他站在蒂法莉西亚这个立场,他会怎么做? 这么思考的瞬间。 蒂法莉西亚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阵眩目——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蒂法莉西亚唐突地。 毫无脉络地笑出来。 《誓约者》纷纷看向她。 「——哪里好笑了,杂种!!」 伊多拉斯拍桌大吼。 不理会拍桌声,蒂法莉西亚站起来悠悠地环视周围。 「我深深地觉得在座各位真的很无趣呀。」 侮蔑,与嘲笑。 本来应该要活在被剥夺的恐惧中的〔劣血种〕,她话语中浮现的感情,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 「被那个杂种、被骯脏的〔劣血种〕得逞、打败的是哪位呀?」 「什么——你、你这混蛋……!!」 〈兽妖族〉《誓约者》站起来,一副随时会扑过来攻击的样子。 蒂法莉西亚对他以外的人说: 「我请问在座各位。」 她一个一个地凝视周围的人,真挚地发问: 「虽然此人说我们作弊,但打从一开始,这次的《英雄战争》真的是作弊吗?」 有几个人皱起了眉。 从这个理想反应感觉到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蒂法莉西亚继续说道: 「诚如各位所知,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英雄战争》会制定严密的规则。如果要抗议《英雄战争》作弊,当然应该要事前准备好作弊的罚则吧?」 「所以现在就是谈这件事——」 「所以说是事前。事后才主张『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只能说『原来你连这种事都没考虑到吗』而已。」 「——!!」 和快要气疯的伊多拉斯相反。 「呵——说得没错。」 有人发言表示同意。 对〔劣血种〕蒂法莉西亚首次给予正面回应。 仅仅需要这样一丝裂痕,就能够让偏见的高墙瓦解。 让本来立场较低的她、让本来被认为根本没必要当一回事的〔劣血种〕的话语——传达给他们。 「这次事件对我们拋出一个疑问。」 没有人对「我们」这个词出现任何反应。 产生那个人称是理所当然的错觉。 「那就是,《英雄战争》维持现在这样究竟好吗?」 感觉到对方确实听进去了,蒂法莉西亚继续说: 「尤其想请教各位《英雄》。」 不著痕迹地。 将询问对象缩小成《英雄》。 他们对〈隶人族〉或〔劣血种〕的偏见相对较为淡薄。 「各位《英雄》对互相争夺刻印这种《英雄战争》的形式有什么想法呢?不——说实话,各位对现在《英雄战争》的形式满足吗?」 刻意挑拨的话语,引起不少《英雄》有所反应。 「我们召唤各位《英雄》,是为了在《英雄战争》赢过其他种族。然后——既然回应召唤,就表示各位也希望战斗、征服、支配吧。」 她停顿了话语。间隔一段时间。 「————但是,只有这样吗?」 张开双臂。使出激将法。 「各位回应召唤,是为了他人的胜利吗?——不,只是让他人胜利就满足的人,是不会寻求像异世界这种战场的。」 蒂法莉西亚摇摇头,静静地、肯定地诉说: 「各位真正希望的——是证明自己在这世上是最顶尖的,不是吗?」 脑中浮现的,是想必现在也暗中偷窥这场会议情况的《英雄》少女。 她对战斗的执著与对胜利同等。 简直就像是自己的价值只存在于战斗中一样。 「各位为了证明自己,服从外在给予的条件与规则战斗——原来如此,我认为这种态度很杰出。佩服各位拥有的《命运力》,不愧足以推动原本世界历史。真的是由衷地、深深地,令我觉得————无趣。」 简直就像被某个爱讽刺的人附身一样。 她笑了。 「甘于外在给予的条件是美德吗?在固定框架之中战斗获胜就是最顶尖的证明吗?《英雄战争》的胜利即是无上的喜悦吗?」 除了煽动还是煽动。听到这番话…… 「你这混蛋到底想——」 话中流露出不知所措的伊多拉斯正要插嘴,就在这时…… 「当然不是吧。」 在桌子正中央。 从水晶灯影子之中出现的零次耸耸肩,用脖围遮住嘴说: 「存在证明?《英雄战争》?各种族的胜利?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当著睁大眼睛的《誓约者》和《英雄》面前,终极自由人(尼特族)张开双臂。 「我不打算照别人安排的轨道走,也不打算遵守别人制定的规则。不管谁怎么说,不想做的事就不做、只做想做的事!我要用我的、为了我、以我为基准的规则,证明我自己!!」 断言。 诉说。 「你们不是那样吗?彷佛只会那一百零一招一样率兵打仗。重复著输赢输赢输赢——那好玩吗?那真的是你们的愿望吗?」 明明应该是煽动才对。 不知何时却让人听得入迷的话语。 自由人(尼特族)说: 「不是吧!难得来到异世界这种地方,就利用这种个世界,做更快乐的事!自己决定一切,在这个前提下证明本大爷我是第一吧!只靠自己和所属种族(自身)的力量!!」 然后——高亢宣言。 「因此——【我在此请愿!各种族、各《英雄》都应该以自己的意志、只靠自己的力量战斗、生存!】」 那是普通的宣言。 伪装成普通宣言的契约。 被淡淡光芒包围的不只零次而已。 一句话也没说的在场所有《英雄》,都同样笼罩在契约的魔法阵之中。 ——中计了。 零次只在心里笑著。 涵盖这个世界、名为《大誓约魔法》的绝对法。 从得知其效力不需要口头同意时——他就一直思考。 说服众《英雄》的方法。 批准《英雄战争》的是《誓约者》,但实际指挥的是《英雄》。 也就是说,如果想改变《英雄战争》的系统,不需要说服《誓约者》,只要说服《英雄》就好。 「——慢著。刚才那家伙说了什么?」 某种族《誓约者》敏锐地指出问题,其他《誓约者》也跟著发觉。 零次的真正目的。 为此利用了〔誓约议会〕这个场合。 各种族只靠自己的力量战斗,就等于不能用其他种族的力量。 也就是说。 「战斗、生存?难道——让我们缔结了解放〈隶人族〉的契约吗!?」 所有种族都和〈隶人族〉缔结隶属契约。 零次宣言让该契约自动无效的契约,至少众《英雄》都同意了。 假如今后还是以《英雄》为中心打《英雄战争》,他们在所有状况下都再也无法借用〈隶人族〉的力量。 既然其他种族不肯撤销和〈隶人族〉的隶属契约——只要缔结新契约取代隶属契约就好。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态度迥然一变,零次浮现放松的——恶意微笑。 「赶快解放他们吧——」 才这么说完,零次就拋下投以各种眼神的《誓约者》和《英雄》,大大方方地准备离开房间。 「你们这些混蛋……可别后悔喔……连魔法都不会用、一无所有的区区〈隶人族〉和〔劣血种〕——」 伊多拉斯发出叫骂。 「你们才别后悔喔?」 〈解放者〉的《英雄》转头,轻声低语。 「擅自创造《大誓约魔法》这种无聊的东西作茧自缚的家伙们,可别以为能够和正因为一无所有才拥有无限可能的〈解放者〉对抗喔。」 伊多拉斯当场语塞,零次看向蒂法莉西亚。 毫无身分地位的她,正眼看著有身分地位的《誓约者》,静静地说了: 「如果有任何怨言,请正式提出文件。不管是《英雄战争》或任何诉求,我们都会恭谨地领受——只不过,会不会正面迎战就不知道了。」 最后他们留下愉快的笑容。 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终章 就是不工作,直到永远 就这样,他们回到提斯泰尔城的零次房间。 「啊——累了累了。」 零次顿时懒散地往床上倒下。 蒂法莉西亚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低语: 「你说谎了……」 「嗯?指什么?」 尼特族若无其事地装蒜。 惹得蒂法莉西亚大叫起来: 「你不是说不会来吗!说交给我一个人!!」 全部。 全部都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 蒂法莉西亚的演说,以及在绝佳时机出现的零次。 他一定早就事先料到了吧。 会议会朝什么方向发展,蒂法莉西亚到时候会说什么。 ……大叫以后好像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精神,她突然有点想哭。 就在蒂法莉西亚拚命忍住眼泪时,零次若无其事地说: 「啊——那个喔——对不起啦?」 「给我认真点!!」 看蒂法莉西亚仍老实地地吐槽,连眼泪都顺便缩回去了,不知道零次是觉得哪里好笑,嘻皮笑脸地笑著说: 「哎呀,又没关系。反正结果很顺利。」 「有关系!请一开始就说清楚讲明白!!」 「唉——这你就不懂了……」 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耸肩动作最让人火大。 「如果变成演戏引起对方怀疑就没意义了吧?俗话说要欺骗敌人就要先欺骗自己人。」 「那是人渣的思维。真不愧是主人。」 蕾优不著痕迹地这么补充。 「你其实讨厌我吧……?」零次不禁这么说。 「本来我是打算在蒂法慌了手脚、畏缩搞砸的时候飒爽登场,用超绝帅气的演说将至今的所有难题一口气迅速搞定的——」 「那有什么意义吗……?」 「会成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吧?」 「——嗄?」 演出? 看蒂法莉西亚抱持疑问,零次顺口继续说: 「人就算听到内容空泛的话语,也会深受现场气氛影响。即使只要有一瞬间重新思考就会发觉不对劲也一样。反过来说,如果能骗过一瞬间,演出会达到最棒的效果——问题来了,那宝贵的一瞬间能够做什么?」 零次露出动歪脑筋时的独特浅笑。 看著那熟悉浅笑的同时,蒂法莉西亚不加思索地回答: 「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的契约……!」 在其保障下的契约不需要永久同意。哪怕只有缔结契约的瞬间觉得『没错』,这样就够了。 因此,零次本来思考了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演出—— 「那么,意思是我……打乱了你的计画吗?」 「这个嘛。在我看来那是出乎预料的最棒结果。」 「咦?」 「不过先不谈那个。哎呀——没想到你在全种族《誓约者》面前敢那样大放厥词啊——」 看零次奸笑,蒂法莉西亚开始回想自己做了什么。 仔细想想——自己其实说了非常不得了的话吧? 当时明明还有〈森灵族〉的《契约者》在场。 「呜呜……事到如今我才觉得丢脸。」 抱头懊悔的蒂法莉西亚重新想著。 至少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思考到这里。 发觉。 ——做了以前的自己不会做的事? 那也就是有长进了? ——请传授你的力量——不对,请教我你的技术! 过去蒂法莉西亚向《英雄》零次请愿的事情。 那个请求。 零次帮忙实现了——? 就在蒂法莉西亚冒出这个想法时。 当事人依然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低声说: 「总之,既然也解放〈隶人族〉了,再来就顺其自然吧。好,我就全力休息。」 ……收回前言。 这是错觉。 这个《英雄》纯粹只是随心所欲地行动,结果凑巧有益于蒂法莉西亚而已。 ……虽然这样就已经充分帮上忙了。 蒂法莉西亚叹了口气,重新提起干劲地瞪著零次。 「根本什么都还没结束!请尽到《英雄》的本分!」 蒂法莉西亚不光是说说而已,还把手伸向床上的零次。 「……哦——?那就用【较量】决定好了。决定要不要尽《英雄》的本分。」 零次扬起嘴角一笑,充满挑战意味地弯起嘴唇。听到这句话,蒂法莉西亚忍住差点立刻出口的「正合我意!」 「…………看条件。」 眼见蒂法莉西亚慎重地告知。 零次睁大眼睛。 ——这个世界,棒极了。 魔法及《英雄》,以及—— 凝视著眼前少女的零次,缓缓地爬起来。 「那么,就从条件决定起吧——」 ——最有意思的弟子的存在,让零次浮现发自内心的微笑。 〈终〉 后记 由衷感谢您拿起本书。我是想被饲养胜过想饲养的刈野ミカタ。 话说,这次作品是主角在异世界为所欲为的故事。自称尼特族的他,反过来让身为召唤主的精灵公主服从,变得像饲主一样,简直就是为所欲为。 这个故事写起来非常快乐(笑容满面)。但是比起饲养我更喜欢被饲养! 说到饲养,最近开始养猫了。在宠物店一见钟情。 它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可爱到想吃掉,个性似乎相当黏人,不仅整天吵著要人陪,而且爱吃到想吐槽:『你真的是宠物店出身的大小姐吗!』尤其是到了吃饭时间,简直是用全部的生命力渴求饭饭。 托猫的福,最近都以猫的吃饭时间为中心生活。 猫来叫「吃早餐了」就起床,猫来吵著「吃晚餐了,赶快准备吧」、使出全力妨碍工作就煮自己的晚餐…… 一旦早晚餐的时间固定,一天的作息自然就会定下来。 另外,看著猫拚命大快朵颐的模样,就会觉得「得赚钱养活这孩子才行啊」,而更加投入工作。因为必须决定每天和猫玩的时间,生活不仅多了调剂,也会确实排预定,行动比以前更有计画——奇怪? 难道……我被饲养了? 以下是谢辞。 首先是责任编辑o编辑。本作也惠赐各种点子与指正,谢谢编辑了。能够听到o编辑说「有趣」,刈野的肌肤就会年轻十岁。巧妙的糖与鞭子,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赋予角色生命的ねこめたる老师。每个角色都超乎想像的高品质,尤其是看到角色设定时,刈野甚至发出了「想念出声的插图!」这种意义不明的吶喊。真的谢谢老师了。 还有家人及各位友人,尤其是三河,在书名等方面承蒙照顾了。 以y总编为首的编辑部及行销部、美编、校正、印刷厂及书店店员。 最重要的是——读到这里的您,在此致上全心全意的感谢。 希望能够再见! 刈野ミカ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