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3天的思念》 楔子 她在我的臂弯里，我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 黑色长发依旧，像丝缎般柔顺，我轻轻的、轻轻的梳理着，一如往常。 她的睡颜宁静，那双美丽的眼睛阖上了，看不到那明亮清澈的眼眸。 我梳理好她的头发，托着她的身子，将她轻轻的放倒在床上，拽好被子。 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睡着，她这样沉睡，已经有半年了。 翻开桌边的书，我开始朗读。 那是她最喜欢的故事—《窗外有蓝天》。 「大片紫罗兰，用一片蓝色浇灌着山坡……乔治听见她来到便转过身来，他一时打量着她，好像她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他看出她容光焕发，花朵像一阵阵蓝色的波浪冲击着她的衣裙。 他们头顶上的树丛闭合着，他快步向前，吻了她……」 我停下朗读，伸手去梳理她披散在白色枕边的发，手覆在她光洁的额上，盯着她紧闭的双眼，「心晨，妳还不醒吗？」 拉过她的一只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她的掌心冰冷，覆在脸上，就像潜水时沉入深海的感觉，如此冰冷，如此寂静。 我痴痴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妄想看到从前那些鲜活的表情，可爱的、调皮的、生气的、骄蛮的、不讲理的、整到我时的狡黠笑容，那么灵巧充满生气的，全都没有了，眼前只有这张闭合的、沉静的脸庞，彷佛被冰冻住，再不会有一丝变化。 眼里有点莫名的热意，我闭了闭眼，近乎哽咽的喊她，「心晨，我在对妳讲话，妳听到没有？妳究竟听到没有？妳醒醒啊！妳起来啊！如果生气，起来骂我打我都可以啊！起来啊！我求求妳，起来啊！不要不理我，心晨……」 护士敲门进来，打断了我痛苦的呼喊。 她检查了一下心晨点滴的状况，又看了看那显示她生命迹象的仪器。 「杜小姐今天的情况也很稳定。」她温和的笑笑，眼神里带着怜悯。 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心晨沉睡的脸上。 「那个……植物人的状况是这样的，需要耐心……」护士欲言又止的对我说。 「她会醒的！」我打断她，望着心晨，用很坚定的口吻说着。这是我唯一坚信的，她会醒，一定会醒。 护士离开了，病房里又静谧无声。我慢慢的坐了下来，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看了心晨半晌，随即凑过去吻了吻她额头。 「心晨，妳只是累了，那就睡吧，好好睡吧，吾爱。」 第一章 半路抛锚，杜心晨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车子被拖吊走，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里抱着可爱的小猪仔布偶，还有一束大得都快拿不住的玫瑰花，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可笑。 她噘了噘嘴，低头看看小猪仔，忍俊不禁的笑出来，这是育幼院的孩子们送她的礼物呢。 刚回国不久的她，是接受前辈的邀请，回来办个人影展，顺便为慈善活动拍摄宣传照，没想到受到孩子们这么热情的对待。 都是些可爱的孩子呢！她笑了笑，又晃了晃手里的小猪仔。 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哪里？ 她好久没回来，对台北都不熟了。 她的记忆不大好，据说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三年前她曾遭遇一场车祸，父母告诉她，她伤得非常严重，昏迷了好久。好不容易痊愈了，记忆却受了一些损伤，她忘掉很多事，过去的记忆像拼图般，这里缺那里空的，凌凌乱乱，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整理，最后沮丧的发现没什么可整理的，因为她记得的实在不多。 既然想不起来，就只好向前看。她把全部心思都花在自己热爱的摄影上，因为拿到了几个很有份量的奖项，而变得有名起来。 也许是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遭遇吧，他们说她的照片特别容易触动人心。看她的照片，总能找到触动自己的某段记忆，勾起很多思绪。 她觉得太夸张了，自己只是纯粹的喜欢摄影，不时有些从心底升起的奇妙情绪勾动着她罢了。 胡乱的理了理满头长发，她有些手软。这束花太重了，还是找个地方坐一下，打电话叫子渝来接她吧。 环顾四周，唉，这里的店不多，再往前走看看吧。 前面一间古色古香的店忽然吸引住她的目光。 哇，好像是蛋糕店耶！而且外观很像西洋古董洋果子店的模样。 她一向喜欢吃甜食，尤爱甜滋滋的蛋糕。 看着蛋糕店，心情瞬间好起来，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打开烤箱，取出烘烤好的手工饼干，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溢满室内。 静谧的气氛却被个年轻人夸张的叫声打破，「啊，有钱的家伙，哪天我也能这么有钱就好了！」 何以熏，斯文儒雅的店长兼大厨，正将饼干仔细的装盘，完全不理会在那儿鬼吼鬼叫的服务生阿昕。反正这小子只要一看报纸，就会被报上那些富商名流的新闻刺激到，老是嚷着什么时候他也可以发财、可以有钱。 「blue桌的客人点的提拉米苏和拿铁，快点送过去，别在这里作白日梦了。」他递过精致餐盘，朝阿昕抬了抬下巴。 「是，老板。」阿昕嘟囔着，「但至少也让我把美女看完嘛！」 何以熏走过去，拿抹布拍了下他的头，「整天坐在蛋糕店看报纸，是不会发财的。」 「真的很正点耶！老板你也过来看嘛，美女摄影师喔，啊，这上面说是从美国得奖回来的，哇塞，如果这张照片真像本人，都可以去选美了。」阿昕对着报纸双眼放光，哇哇大叫。 何以熏没理他，自顾在旁边擦着桌面。 阿昕扔了报纸，走到他身后，「老板，你干么一直擦？」 「还不都是你，把面粉弄得到处都是。看来，我该考虑把你练习用的面粉算在你的工钱里。」 「老板，不要那么抠门啦！」阿昕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连忙转换话题，「对啦，那个blue桌的女客人常常来喔，我看她特别喜欢找你说话，老板，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何以熏不在意的耸耸肩，拿出笔记本，看了看上面订单取货的时间，交代道：「晚上许太太会来拿她订的生日蛋糕，指明要粉色盒装，还有昨天明邦送来的面粉不行，我们还是换回原来的牌子，待会儿我会去退货。」 放下笔记本，抬头看到阿昕正盯着他。 「你看什么？」他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面粉吗？」 「老板，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阿昕忽然搭上他肩膀，神秘兮兮的低声询问。 何以熏怔了一下，阿昕却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的啦，谁教你都没有女朋友。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耶，好歹你也算个帅哥，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臭小子，如果我性向有问题，你是不是该小心点？」他挑了挑眉，雇的伙计爱八卦，到底是他做老板太失败还是阿昕太过脱线？ 「嘿嘿，」阿昕干笑，聪明的拿起托盘，「我送去给客人喽。对啦，她每次都点拿铁，听说喜欢喝拿铁的女人很温柔，老板，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这女生也还算漂亮啦！」 看到老板手上的抹布差点扔过来，他赶忙跑开。 「我去退那些面粉，店里你顾一下。」何以熏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 阿昕对他摆了摆手。 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走到阿昕方才扔下的报纸边。 那上面印着一个灿烂笑着的女生，标题写着：杜心晨，摄影界的闪亮新星，纯美天使。 粗砺的手指轻轻抚了抚报纸上的笑容，眸光里带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温柔。 杜心晨站在蛋糕店前。 「等一个清晨。」她念着上面的牌子。 好奇怪的名字！但她已经被橱窗里那些缤纷又诱人的蛋糕给完全吸引了。 她吞吞口水，老天，她真的很饿很饿。 将小猪仔甩到肩上，她用一只手轻轻推开门。 「欢迎光临。」站在柜边穿着一身白的男服务生，露出两颗小虎牙，漾着灿烂的笑容对她打招呼。 好可爱喔！杜心晨被他逗笑了，放眼环顾店里的装潢。 这家店并不大，透明的玻璃在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晶莹耀眼。店里的桌子很奇特，原木造型，有些粗糙朴实，感觉像置身在森林里。而且每个桌牌不是以号码编序，而是用很古典的字体，分别写着red、blue，pink等等，以颜色来区分。 杜心晨看了一下，最后选择在pink的那桌坐了下来。 可爱的虎牙男生随即递上菜单，「粉色小公主的颜色，的确很适合您呢！」 「真的吗？」杜心晨微笑，「你们这家店很有特色呢！」 「谢谢妳。」阿昕很绅士的欠身。 她看了看menu，又看了看虎牙男生，「我可以到橱窗那边挑选吗？」 「当然可以啊。」阿昕黑亮的眼了然的望着她，咧嘴而笑，「那些蛋糕很漂亮，是不是？」 「对啊。」 「那都是我们老板自己做的喔，很多客人看了都食指大动。」 「我也是。」杜心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他吐吐舌头。 阿昕呆了一下，没见过这么自然不做作的女孩，又长得这么清新甜美。 杜心晨很快选定自己的美食，又把阿昕给吓了一跳。 哇！瞧她个子小小的，怎么能吃那么多啊？ 看她点的东西，抹茶奶酪蛋糕、榛果巧克力慕司蛋糕、北海道红豆蛋糕、薄荷冻奶酪蛋糕、水果奶酪派，外加一小份手工饼干。 杜心晨看到他嘴巴张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都那么漂亮，害我每个都想尝一下。」 阿昕只得点头再点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依她的身材，真的看不出她这么会吃。 惊讶归惊讶，该做的事，他可没忘了。 等东西都上齐后，他欠了欠身，「请慢慢享用。」 杜心晨开心的将叉子抿在嘴里，看着面前五颜六色、香气浓郁诱人的蛋糕，先吃哪一块好呢？ 它们都好漂亮，害她有点舍不得吃耶。 目光定在薄荷冻奶酪蛋糕上。好吧，就先你啦！谁教你天蓝的颜色那么漂亮呢？就好像天空和海水混在一起，当冻乳晃动起来后，真的很能引起人的食欲。 将一小块放进嘴里，软软的，清甜而不腻，忍不住舔舔舌头，唇齿间流溢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哇，真的好好吃！ 她的眼睛陶醉得瞇成了线，完全沉醉在迷人的蛋糕中。 阿昕一直站在柜边，时不时望着坐在窗口的粉衣女孩发呆。 店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只剩下她一个。 真是漂亮的女孩！看她专注的吃着蛋糕，他好想变成盘子里的蛋糕，可以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喔。 他趴在柜上，痴痴望着她。 看她中途打了一通电话，从她脸上的笑容，他猜想电话那头一定是她的男友。 阿昕暗自捶胸顿足，如果他很有钱，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做女友呢？看她穿着，一定是千金大小姐。 不过，怎么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呢？奇怪了，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店门被推开，长长的影子跟着夏日的阳光一起走了进来。 老板回来了！ 阿昕急忙振作起精神，装出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 「老板，你回来啦！啊，东西给我，我拿去厨房。」他上前接过何以熏手里的一袋面粉，快步跑去厨房。他怕老板念，因为昨天那些不好用的面粉是他搞错弄进来的。 何以熏蹲下身，将手里的袋子重新分成两份，再度提起来。 那里面有他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的樱桃酒，这种樱桃酒原产自德国，用来做黑森林蛋糕最对味。 他站直身子，这才看到坐在窗口的女孩。 粉色衣裙，长长黑发，那女孩也正看着他，与他视线交接，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嗨。」 这个人就是这里的老板吗？其实她已经看了他好一会儿。 从他一进来，她就看到他了。 他很帅，但是太瘦了，脸色也不是很好，和她想象中的蛋糕店老板差很多。这些美味的蛋糕，是出自他的手吗？ 室内静静的，静得可以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只见那人手上的袋子突然掉落，砰砰砸到地上，还有酒瓶摔碎的声音。 那人像是晕眩的蹲下身，似乎想整理掉落的东西，又似乎想去收拾那些破碎的玻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深红色的液体迅速漫流，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樱桃的味道。 「你还好吧？」杜心晨起身走过去，小声询问。 真是奇怪的人！他低着头在做什么？ 她也蹲下身子，想帮他忙。 何以熏很快收拾好，至于那瓶破了的樱桃酒，他已无力挽回，并出声阻止了正想动手帮忙的杜心晨，「别动，会割伤手！」 「噢。」她乖乖的应了声。 站起身，视线与他近距离相对。 一瞬间，时间彷佛就此停住。 「喂，你还好吗？」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的视线虽然望着她，好像在看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某个人。 「没事，天、天气太热了，」何以熏的声音轻轻响起，有点语无伦次，「谢、谢妳。」 哇！很好听的声音。可惜，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痴痴呆呆的。不是那种健康帅气的男生，有点失望。 「老板……」阿昕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樱桃酒摔坏了？啊，黑森林啊！」他闻到空气里的樱桃味道，一声惨叫。 这可是他们店里的特色蛋糕，因为前几天樱桃酒用完了，所以都没有办法制作。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会却又摔碎了。 老板怎么了？他从来都不会这么不小心的啊？ 「这个是用来做黑森林的吗？」杜心晨很感兴趣，她最喜欢吃黑森林蛋糕，但刚才在橱窗里没看到，还在奇怪这家店居然没卖黑森林，原来是没原料了。 「是啊，这可是很高档的樱桃酒喔。」阿昕对美女摆出灿烂的笑脸，和何以熏那张状似没魂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他用肩膀撞了撞何以熏，「老板，我来打扫吧。你是不是中暑啦？脸色很难看，不过今天也真够热的。」 「先生，麻烦你帮我结帐。」杜心晨笑着，整理好自己的包包，桌上的小猪仔正在对她微笑，放在窗口座位上的玫瑰花束也分外热烈。 「好，请妳等一下。」阿昕点点头，走回柜边。 「小、小姐，妳要、要不要尝、尝我们店里的黑森林？」 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声音，杜心晨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很瘦很瘦的高个子男生在问她。 阿昕也奇怪的看了老板一眼。咦，樱桃酒都没了，还做什么黑森林？老板真的中暑脑袋不清楚了吗？ 「不用了，我今天已经吃得好饱，而且我男朋友马上就要来接我了。下次再吃吧。」杜心晨微微一笑，虽然不大喜欢这个讲起话来结结巴巴、脸色苍白的古怪男生，但还是维持礼貌的应对。 结完帐，她对他们点点头，抱着她的小猪仔和玫瑰花束走出店门。 两个男生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不见。 阿昕大大叹了口气，「唉，这种女生就是我的理想情人啊，要到何年何月，我才能追到这样的女生呢—」 他的感叹还没讲完，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何以熏用超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老板今天神经错乱吗？ 何以熏急跑出店，正好看到杜心晨坐上一辆香槟色的名贵跑车，跑车迅速踩下油门驶离，他一直追着跑车。 「心晨！」他用力喊着她的名字，他拚命的追赶。「心晨！」 直到再也追不上，他虚脱的跌坐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下来，浸湿了白色衬衫，脸上像浇了水般全部湿透，嘴边尝到咸咸的味道，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第二章 屋里的灯光静静的，何以熏靠在窗口，单手支着头，在那柔和的灯光下，任心事流淌。 他想了想，提起笔写下。 月日晴朗 今天见到了她。 从她离开我，到我们相见的今天，过去了一千一百一十三天。好漫长的岁月，每日我都在数着白天与黑夜，不知道要数到何时才能再见到她，现在我知道了，是数到一千一百一十三。 初见她的那一瞬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她吗？还是那么乌黑的长发，那么明亮的眼眸，那么甜美的笑容，甚至比从前更漂亮。 但她不记得我了。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定定的凝视着笔下的白纸，又继续写了下去。 她不记得我了。 虽然那时候曾收到她母亲给我的信，信上说心晨已经醒过来，并且恢复的很快。但她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也不记得我。 她母亲说这是好事，我们两个就该这样了断，这样彻底结束。她不希望我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如同心晨父亲曾经对我说的。 我不记得自己因为这个消息恍惚了多久，虽然她醒了我很高兴，但是她怎么可以不记得我？ 不记得我……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不记得我，我可以想象她醒过来对我生气、不理我，但从未想过，她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那个人在你的记忆里不复存在，那个人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甚至只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lostmemory，当记忆不在，就连同爱也遗失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我对着大海喊过，对着天空喊过，对着雨水喊过，对着冰冷的泥土也喊过…… 为什么？ 它们从来都不会响应我。 从知道她不记得我的那天开始，才真正发觉，我已经失去她。 每天，每天，我都在等她回来。甚至，幻想她有一天会想起我，然后和从前一样跑回来，开心的喊我的名字。 一直都抱着这份希望…… 直到今天，我终于见到了她。 我从没想过和她相见的情况会是这样，因为我无法想象一个不认识我的心晨，见到我会是什么模样？ 那份感觉，光想就是一种剧烈的痛楚…… 今天，我见到她了。 何以熏倏然停笔，撕下所写的，无法再继续。 他用手盖住自己微微抖动的眼皮，因为有湿热的东西迅速流了出来。 良久，他才放开手。将刚才写的纸笺，卷成细长的纸卷，如同以往每次想念她时一样，将记下的思绪，放进樱桃酒的空瓶子。 扣上瓶盖，在灯光下凝视棕色的玻璃瓶，又是满满一瓶。这里面，是他所有的想念和心痛。 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一本日记，深蓝色的封面已经有些破旧，纸张也微微泛黄。 翻开的手指在颤抖。 月日晴朗 又见到他了，那个男生，捡到我照片的男生。 是不是缘分呢？ 该怎么形容他？他很帅，是很帅喔！浓眉，眼睛大大的，明亮又深邃。 但我最喜欢他的眼神，很温和、很明朗，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如果我要拍封面，就找这样的男生！很阳光又干净。 没想到来老爸公司找模特儿，可以看到那么帅的男生。晓风笑着说，我们的毕业作品没问题了，还说一定可以拿高分。 她也喜欢他吗？也觉得他很好看吗？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好朋友有了一点不快的情绪。 好奇怪的感觉。 何以熏，何以熏，从学姊那里听来他的名字。 好好听的名字，以熏。 月日小雨 终于认识何以熏了。虽然他要我叫他阿熏，不过我还是喜欢以熏这个名字，并且在心里这样叫他。 别人都叫他阿熏，我在他心中和别人一样吗？心里有点小小的沮丧。 他说话的声音、样子，都和我想象中差不多，甚至细微的神情也和我理想中的情人一模一样。唉，我真的对一个男生动心了吗？ 带朋友来看他们，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但芸芸对我说，不要喜欢这样的男生。她说他们这种当模特儿的男生，没有好人，都很花心，而且滥情。芸芸用了那么严重的字眼，还信誓旦旦的说着她某个姊妹淘和模特儿交往的遭遇，被人抛弃后割腕***，进了好几次医院。 所以芸芸一直告诫我，不要被外表迷惑了。 我有点心乱，以熏会是这样的人吗？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像啊！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诚恳，宛如迷人的阳光，他是一个好男生，我总这样觉得。 芸芸骂我是被美色迷昏了头，我脸红红的。美色？好吧，我的确是喜欢他的模样，光看着他，就让我心怦怦乱跳。而且他是很细心的男生，这样的人真的是个花心男？ 好烦喔！明天就要毕业典礼了，算了，不想了，还是作我的摄影师梦吧！ 老爸说我可以出国游学，可是，我到底要不要出去呢？ 一旦出去，就再也见不到以熏了。 唉，怎么又想到他了呢？ 月日晴朗 我和以熏开始交往了。 跟爸说我不出去游学时，爸妈感到疑惑，我推说舍不得离开他们，其实是无法离开以熏。 不知道怎么对他们说以熏的事，因为老爸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一向讲究家世背景学历什么的，唉，老古董一个。他老是暗示那些商场伯伯的儿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什么硕士啊博士的，好烦喔。 我喜欢以熏，喜欢像他这样独立自主的男生。虽然他学历不高，虽然他没钱，可那些都没关系，他很努力，很踏实，这就够了。 到现在我都不敢回忆那个雨夜，我竟大胆的向他表白！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也许是怕失去他，所以忍不住把所有心事都大声喊出来。 当时我狼狈的哭，肯定好丑。 讨厌，为什么每次都给他看到自己最糗的模样？ 可是他那么温柔的擦拭我的泪，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他是喜欢我的，我对他而言，和别人不同。 这就够了！以熏喜欢我，他喜欢我！ 今天真是幸福的一天！想记下好多好多事但提笔到现在，好多感情都说不出来，好像都满满的在心口，真要记下什么，却又无法完全表达。 今天和他去了游乐园。 拉着他玩遍了所有刺激的游戏，说起来好丢脸，明明是我兴奋的想要玩，但最先退缩的人也是我，光一个海盗船就让我想吐！ 也对啦！从小到大，我都没玩过这些刺激的游戏，胆小的我甚至连游乐场都不曾到过。以前曾想过，哪一天要是有了男朋友，一定要他陪我全部都玩遍。 每每看到情侣共乘一匹旋转木马，就特别羡慕。 今天终于实现了！感觉好甜蜜好甜蜜，虽然转得头晕晕，可是没关系，后面有个人可以让我依靠，那么温暖的怀抱啊。 和他手牵手走在沙滩上，晚上星空璀璨。 和城市的天空不一样，这里是那么的宽广。 他问我累不累，我点头。 他用手臂给我当枕头，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在他手臂上，这时候，我们依偎在一块，是一种莫名的亲昵与幸福，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样，彷佛掺了蜜糖，感觉非常甜蜜非常满足。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明亮如星，又深邃的像海洋，我们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吻了我…… 月日晴朗 七月七日，我的生日。 传说，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我的牛郎就在身边，我很开心不必与他分离，每天都能见到他，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咬的时候也可以随时咬上一口。 他说我有暴力倾向，说当初被我温柔邻家的模样给骗了，其实我是暴力女。 哼哼，他这样说我，手背上就又被我多咬了一口。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生日。 因为有他。 他买了黑森林蛋糕给我。蛋糕做成心型的模样，上面缀满了樱桃，光看，就让人流口水。 「心晨，看归看，口水不要流下来喔，不然就太不淑女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我故意瞪他一眼，抓着他的手背作势又要咬下去。 他明亮的眼里润上了满满的温柔，那样专注，那样深情，害我不好意思直看着他，只得把目光努力调向蛋糕。 「怎么会不知道？虽然妳喜欢甜食，每样又都吃很多，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有樱桃的黑森林。」他笑起来。 「说我吃得多？你是在嫌我胖喽？」我瞇了瞇眼，看着他。 「没关系啊，只要我不觉得妳胖就好。反正我现在还抱得动妳，等我都抱不动了，那妳就得考虑减肥了。」他耸耸肩，继续不怕死的说。 我立刻扑过去，跳上他的后背打他。 「你还说！你还说！」我和他打闹在一起，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