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乐园棒球(后宫乐园球场)》 第一章 女装少年出任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五月白 录入:shloaf 年少皇帝冥灭的后宫,自帝国内外挑选而来的美女如云。 坊间谣传后后佳丽的人数多达五千,甚至有两万人。 她们被藏在除皇帝以外,任何男人都不准踏入的皇宫大院里的深宫内院,如同行走在沙漠里的人,靠著想像绿洲的清泉来暂时止渴,帝都的男人们靠著幻想宫女坦胸露背的姿态,暂且逃避俗世的烦闷。 大澡堂的清扫轮到晓霞舍的下臈(身分最低微的侍女。)来负责。 少女们先在更衣处脱衣服,依真教的惯例系上白色兜裆布,再外披薄的单挂衣,后宫这种地方,即便是身分低微的下臈也不会大剌剌地坦露肌肤那样没规矩。 夏天的阳光自澡堂天窗洒落下来,只用一扇门隔起来的更衣处光线也很明亮,这个时间其他宫女正在午睡,皇帝挑选夜晚侍寝对象的「面圣」在即,女人们养精蓄锐后,再利用下午的时间精心打理自己。 下臈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所侍奉的妃子若被选为当晚临幸的对象,同宫的宫女全都能鸡犬升天,所以绝不能落后于其他宫,「面圣」可谓一场战争。 拿著刷子正要离开澡堂的莳罗忽然想起什么,在大片的穿衣镜前照著自己的背部。 她将宫女间流行的及腰单挂衣给束紧,下摆拉到紧致浑圆的臀部上,黑得发亮的肤色和兜裆布的白色成了强烈对比,令人不忍卒睹。 我简直是咖啡的精华嘛,莳罗想。 如同倒在舶来品的纯白瓷器里的高级咖啡,陛下若看到肯定会情不自禁地鼻子凑上来,闻一闻香气。 莳罗坚信,虽然当今受宠的女君全都白皙如雪,但自己并非完全没希望。 毕竟光喝牛奶,也会甜得腻口吧。 「但问题是……这个。」 莳罗面向镜子挺起胸,单挂衣只是无趣地贴在胸前,微凸的隆起比布料的皱摺还不明显。 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宠妃的那位,听说胸部属于小而美型,宛如青苹果般圆鼓鼓,摸起来似乎很坚挺,相较之下,第二位受宠的双峰像是熟透沉重的哈蜜瓜,这样形容有点不得体,大小比一般人大一倍,渴望进到这排行里的晓霞舍御妻,则是每走一步胸部就会晃动,感觉相当诱人。 虽然身为下臈,仍属后宫的女人,莳罗内心也暗藏获得皇帝宠幸来出人头地的伟大志向,幼时的她被名号响亮的奴隶商人买下,随著年龄增长从边境都市前进到都市,终于爬升到大白日帝国的皇室后宫,以前的同事全都已经死心而另谋出入,埋没在乡下,充其量也不过是成为州剌史的妾。 莳罗努力奋战,磨练自己,突破到现在的境界。 我要亲手扭转命运,哪怕要背叛神——内心喃喃至此便立刻打消念头,求神赦免,虽然不是一出生就受到神的眷顾,但以奴隶的身分受教育的过程中,她已成为虔诚的真教徒。 「你看什么看得神魂颠倒啊?莳罗。」 莳罗的臀部被人一拍,跳了起来。 下臈所最年长的迷伽透过镜子偷看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在耍弄她一样。 莳罗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我哪有在看什么。」 她转过头想回嘴,迷伽却很快转换话题。 「别发呆了,赶快工作,还有,蜜芍若偷懒你可要骂骂她哦。」 她对气呼呼的莳罗留下这句话就离开澡堂。 迷伽今年二十岁,她在六年前,当今皇帝即位时就进入后宫工作,晓霞舍下臈所的同事们多半是十五、六岁的新进人员,所以她是最资深的老手。 伟大的先知曾说,男人最好迎娶十八岁以上的姑娘,因此十六岁的莳罗盘算著要在那个年纪之前,晋升到上臈或侍奉女君的女房,否则就会像迷伽一样,没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时被皇帝看上,过著暗无天日的生活。 莳罗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势力强大的后台,不过,其他女孩的情形也一样,那就全力奋战吧,后宫是实力本位的世界——日复一日埋头在无聊的工作里,唯有这样的信念是支撑她的动力。 被迷伽打的臀部麻麻的,开始发热,莳罗手按著臀部。 皇宫的用水是引自帝都郊外的汲水用的森林,即使夏天温度仍很冰凉的水,从大澡堂墙上凿开的给水口,连绵不绝地注水进来,黄金铸造的水槽里的水全都满溢出来,另一方面,热到无法触碰的热水也随时都有,那是在皇宫地下室,用大锅所煮的热水,地下室的空间狭窄,又黑又闷热,即使曾有掌舵单层甲板大帆船经验的人,也会怨声连连,那里工作的称作男奴。 由于还没到入浴时间,热水的量没有很多,莳罗脚轻轻泡在流过地板瓷砖的水中,水温是赤脚碰到也不烫的温度,澡堂的地板是缓斜面,从给水口绕著澡堂中央的喷水池的排水路平缓地倾斜,这样的设计能让掉在地上的脱毛剂、头发染料、涂在皮肤上的奶油或油,以及其他美容秘方自动流出去,不过有些仍会凝固而黏在地板上,或黏黏滑滑的,这时下臈们就会拿著刷子出动。 莳罗向同事问出蜜芍的位置。 蜜芍这人很醒目,下臈中属她个头最高,还留著一头格外漂亮的金发,由于她工作时会将头发束成小髻,跪在地上工作,所以莳罗常找不到她。 蜜芍的皮肤很白,澡堂空气也没多热却一碰到就微微泛红,姿势像是朝著莳罗顶出去的臀部大而浑圆,彷佛从东域来的白瓷一般滑溜。 莳罗蹲到她旁边说: 「今天认真在工作,厉害哦。」 「你看看,这个不是光之君夫人的除毛剂吗?」 蜜芍硕大的乳房轻轻晃动,用指甲抠出塞在瓷砖缝里的蓝色粘土状的东西。 「你真是的……」 莳罗抱著大腿蹲著,蜜芍将蓝色粘土状的东西凑近她鼻尖说,蜜芍这少女绝不是爱偷懒的人,但却喜怒无常且容易被工作以外的事给吸引住。 光之君夫人是灵营殿御妻,芳龄十六,目前仍未与皇帝同寝,却因无比的美貌很快就掳获皇帝的心,再加上与皇族相关的高贵血统,在后宫的女人之中足以高人一等。 她使用的除毛剂是宝蓝色,据说里头渗了捣成粉末的蓝玉。 女人们的美容保养品全是手工制作,且秘方绝不会外流,其中,除毛剂对习惯将隐蔽处的体毛都清乾净的真教徒女人而言,是最重要的美容用品。 「这味道……是柠檬吧。」 蜜芍将指甲缝里的除毛剂拿到鼻尖嗅闻。 「柠檬?」 莳罗屁股坐在地板上,歪著头说,「会不会是用柠檬汁代替白三叶草的汁液,还是两种都加呢……不对,这么做会损及两边的效果。」 「好好奇这个蓝色的东西是什么呢,到底渗了什么东西才会变这样啊?」 蜜芍将凝固的除毛剂用流的热水溶开。 她们两人都隶属于晓霞舍,但崇拜的是光之君,与身倶来的差异虽然无法改变,但至少可以穿戴同样的东西来模仿她。 两人被前来巡视的迷伽一瞪,就乖乖刷地板。 流过地面温暖的热水抚过莳罗的双脚,一点也不可惜浪费掉的水,证明了水资源的丰沛,进皇宫前,她从未见过如此丰沛又清澈的水,她用刷子刷掉脏污卷起小漩涡流掉,棕榈纤维刷著水冒泡的声音,听起来痒痒的。 莳罗喜欢这个时间。 「今天来的新人,是怎样的人啊?」 用刷子将热水刷得水花四溅的蜜芍问说,与其说是刷澡堂,倒像是在玩水的感觉。 「谁晓得。」 水花溅到手臂上,莳罗皱起眉头。 新人的身分很容易推敲。 「肯定是奴隶吧。」 入宫的若为贵人之女,她们也会收到通知,大概是哪个地方官从奴隶市场得手的上好货,拿来进献给皇帝。 蜜芍「啪!」的一屁股坐在瓷砖地上。 「我问的不是这个,是她好不好使唤?」 「太惊讶了,你打算虐待新人吗?」 莳罗叹气,动作夸张地垂下头,「虽说有新人进来,但你不过是从最菜的菜鸟变成倒数第二菜的菜鸟而已哦,倚老卖老还早得很呢。」 「我也不是说这个啦——」 蜜芍将刷子往上抛,在脸的前面接住,「我想问的是她动作灵不灵活,身体强不强壮这种啦。」 听到这句话的莳罗大感吃惊,彷佛从内心深处大大叹了口气。 「你怎么尽想这种事。」 「不然要想什么?」 蜜芍清澈的蓝色瞳仁直勾勾地看著时萝,如同高贵的女君戒指上的宝石一样的蓝。 既然是后宫的女人,都会介意新人的容貌,即便现在只是下人,但总有一天或许会成为跟皇帝争宠的情敌。 天窗洒落的阳光将蜜芍乳沟间的汗水照得像是抹上金粉般闪亮,她拥有纯洁天真的表情,以及跟形象不太搭的大胸脯,蜜芍是北虏姆人。 她跟莳罗不同,没有受过长时间的奴隶训练,奴隶商人中意蜜芍美丽的外貌,用高价从她父母手中买下她——据说是一年前的事。 莳罗很喜欢蜜芍,对自己美貌毫不在意的性格也是一种才能,只要一跟她站在一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上级宫女们看起来很蠢,莳罗觉得很痛快。 莳罗仰望著冉冉热气中射进来的日光带,大澡堂是她在后宫第二个喜欢的地方。 最喜欢的当然是中庭,没有任何遮蔽的阳光直晒在头上,展开不同于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另一种竞赛。 她学蜜芍将刷子高高扔出去,溅起的水花喷得到处都是,迷伽看到肯定会生气,但因为蜜芍笑了,莳罗也跟著笑起来。 ◇ 由于在昏暗的通道上走了好久,海功光是看到烛光心情立刻就放松下来。 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中间摆著张单人桌,上头的烛台是这里唯一的灯火。 佩戴著新月形弯刀的黑人卫兵,站在身后的门前守著,他纹风不动盯著正前方的另一扇门,好不容易把海功给带来这里,现在却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海功觉悟到,这房间已是终点站。 马车摇摇晃晃进到皇宫大门后,过了多久呢,由于好些时辰没看到太阳光,而丧失对时间的感觉,从空腹感来看,应该还没到晚上,从昨夜就一直没吃东西,但还不致于饿到头昏眼花。 外廷似乎也还有人,但在内廷的门下马车后,气氛瞬间改变,彷佛远离了尘世,这里是皇帝的私人空间,身为臣子的人,不论地位多高都不能踏进一步的禁宫。 轻轻松松就能闯进这种门禁森严的地方,海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重新看著自己的身体,长袖加上宽版的腰带,下摆束紧的宽管裤,穿著不习惯的鞋子,完全就是女人的打扮,发髻解开的长发散成两边,铁制的颈环遮住男人的喉结,脸颊涂上腮红,穿女装虽然有损男人的尊严,但只要跨越内心的纠葛,之后就轻松了。 后宫里不准有男人,掌管宫内的是被去势的宦官们,海功转头看卫兵,浑身肌肉的这个男人也被去势了吧,头盔上有大片的流苏,像拉马车的马一样左右摇晃遮住视线,如此一来,即使宫女们从旁经过也不会追著看吧,为了除掉男人,除了去势之外似乎还不够,后宫的主人展露出的强烈独占欲,令海功愕然。 「别乱动,宦官长马上要来巡视了。」 卫兵第一次开口说话,之前一直不发一语,海功还以为他肯定是哑巴。 海功也不会说话,因为他必须要这么做。 蜡烛的火焰激烈摇晃,正面的门开启,一名臃肿肥胖的黑人进来,圆嘟嘟的脸上,像是用来做成炒豆子的豆子般的小眼睛,深陷在肉里。 「老夫是宦官长伽没路。」 男人用尖锐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姓名。 从宦官长这职位听起来,应该是长年在宫里侍奉的人,但从皮肤的光泽度、帽子下的黑发来看,似乎很年轻,他的外表跟慵懒地走到桌边,老气横秋的动作很不相称,感觉很诡异,明明大有来头却没留胡子也很奇怪,白日国的男人一般都会蓄胡。 海功觉得这不男不女的男人不能信任。 「好了,退下吧。」 伽没路赶人似地甩著手,镶著大宝石的几只戒指,深深陷在从袖口露出来的肥厚手指上。 卫兵一鞠躬,从身后的门离开,明明跟这个人并不熟,但他一离开,海功却突然紧张起来。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这里只剩我跟你而已。」 宦官长塌陷的双眼盯著海功,海功微微颔首。 「名字?」 「海功。」 「年龄?」 「十四。」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好事要轮落到扮女装?」 从口气听得出来自己被瞧不起,海功地痞流氓的性格冒出头。 「除了杀人之外,大半都做过了。」 他虚张声势,对方却不为所动,既然如此,海功改变矛头。 「你才做了什么好事吧,大叔。」 虽然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但没有其他适合的称呼了,「我猜,你赌棒球输了一屁股债,被违法的投注站给要胁了吧?」 「你、你怎么会——」 伽没路脸色苍白地站起来,本以为他个性稳重,原来也有急躁的一面,海功果然搞不懂这男人。 「你跟白带鱼店的扯上关系了吧,那家店背景很厉害,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哦。」 「是、是吗……」 「像你这种不懂事故的人一上勾,全身都会被剥个精光,这种事我很常见。」 首都卡勒古卜塔尔的地标——先知记念礼拜堂内,附设有棒球场,每天都会举行棒球公开赛,观众可透过在球场内开店的赌场,对自己喜欢的球队下注,赌场若没有皇帝所发的许可证就无法营业,其中也有地下投注站,利用无法公开的高赔比率招揽客人。 那个投注站的龙头正是白带鱼店。 他的做法是一发现贵宾(冤大头),一开始先让对方有逢赌必赢的错觉,再张大网榨取大笔的金额。 「老夫……只是稍微玩了一下……」 「跟我讲藉口也没用啦。」 海功暗自窃喜,因为他跟白带鱼店是同伙,白带鱼店陷害伽没路是为了让海功佯装成假宫女送进后宫,据说是要抓住宦官的弱点,白带鱼店的计谋很成功。 海功努力掩饰表情,以免曝露内心的想法,没必要坦白说出真正的目的,连白带鱼店都不晓得。 「我来这里是为了偷东西,我要偷光后宫里的金银财宝,再全部带出宫。」 「事情没那么简单哦。」 伽没路用长长的袖子擦拭脸,「若一直是最下级的宫女下臈,你所梦想的金银财宝就只是白日梦,只要无法晋升为中臈或上臈,就接触不到沉睡在后宫里真正的财富。」 「可是,爬得太上面不是也很麻烦?会被皇帝看上的,到了晚上他不是会来挑女人吗?」 「宫里规定,未到十八岁不用侍寝,先知——受到神祝福的人——让不到十八岁的女孩们回到双亲身边,因为这故事而定下的规矩,贵为真教守护者的皇帝陛下,不会违反这规定,你说你几岁?」 「十四啊。」 「呵,那户籍就记录十六岁吧,以十四岁少女来说,你太高了。」 「请自便。」 海功耸耸肩,一说起后宫的规矩,伽没路就生龙活虎起来,刚刚明明还流得满身大汗,海功觉得有些反感。 「好,脱掉衣服吧。」 伽没路绕到椅子的背面,手搭在横木上说:「你的长相很俊美,在这个后宫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美少女吧,问题是你的身体。」 「切掉那个不就会喜欢男人吗?还是仍喜欢女人? 」 海功将内心膨胀的不悦脱口而出,说他长得像女人,是种屈辱,堂哥伐功也常这么调侃他。 和其他流氓朋友不一样,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跟凶神恶煞扯不上边,长睫毛配上又圆又黑的大眼睛,下巴也很细长,白白净净的脸一有状况就会变红。 伽没路没去搭理海功说的话,脱衣后,让他的手往前伸,量手臂的长度,由于距离近到呼气碰得到脸,令海功觉得恶心,接著伽没路要他把手举高,要检查腋毛有没有剃乾净,白日人的妇女会将多余的体毛除乾净,海功既然要乔装成女人,就要剃掉全身的毛。 「转过身去。」 被这么命令的海功无法跟先前一样反抗他,只能默默顺从,审视过众多宫女的宦官眼睛不由分说地,态度轻蔑地打量著海功。 伽没路将海功身上的胸带、兜裆布所打的结用力拉,检查是否会松开。 虔诚的真教徒女人中,即使同为女性,有些人也不会完全曝露自己的身体,海功企图以没有乳房却感觉有乳房的方式来鱼目混珠。 伽没路按按海功纤瘦的肩膀,再摸摸腰的线条,他似乎没什么吃东西,每一处的肉都很薄。 「后宫里诱惑很多。」 粗短的手指捏了下屁股,「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少女们,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是很放松的,这里有好几间可与帝都里的公共澡堂匹敌的大澡堂,拥有苹果一样的乳房和蜜桃一般臀部的少女们多不胜数,到了晚上,少女们同枕共眠,有的女人因为离开故乡的孤寂,在被褥下摩擦著身体抚慰彼此。」 他在说什么啊?海功狐疑地想,因为伽没路这番话,兜裆布里面开始出现变化,提到女人,他只看过用面纱遮住脸,穿著宽松的衣服隐藏身体线条的打扮,一丝不挂的裸女,光想像就受不了。 产生变化的部分被用力一抓,伽没路的手从股间绕到兜裆布前面,粗暴地用力一握。 「呃哇哇哇哇哇,你在干什么啊!」 海功腰往后缩想要逃开,不舒服的麻痹感觉在腹部内扩散。 「还敢问?你这臭小子才在干什么吧?。」 伽没路在耳边小声说:「敢在女人面前翘起来看看,到时就整根给切掉,你这小子可能不晓得吧,去势手术要在十二岁之前就做,之后才做的话,不晓得为什么都不会成功,手术后尿不出来导致内脏坏死,这种例子我看多了。」 终于从宦官长的手里解脱的海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幸中之大幸是,兜裆布的变化已经平息。 「我刚说的你可别忘了,懂了就穿衣服吧。」 「感谢您的忠告,混帐。」 海功站起来,拾起地上的衣服。 「哎呀呀,没想到现在还能摸到那种东西啊……」 伽没路手擦了擦衣角,回到桌子那里,「这给你吧。」 他从袖子里拿出纸和砚台,海功披好衣服,拿起桌上的东西。 「写上你名字。」 海功从砚台抽出笔,依话写下自己的名字。 ——海功。 伽没路将纸反过来,将字颠倒朝自己。 「哼,没受什么教育字却写得不错。」 「看样学样,久学自通。」 他答腔,伽没路从他手里抢回笔。 「字虽好,名字却不好听,太阳刚不适合后宫,老夫替你取个新名字吧,适合禁园的典雅名字。」 说完,便写下这名字。 ——香熏。 「你也写看看这名字吧。」 闻毕,香熏将名字写在伽没路的旁边,颠倒写的假名字。 一般世间女子只有假名,后宫的女人则和男人一样拥有汉字。 「记好了吗?」 香熏点头回应,自己的名字不是海功,而是香熏,要默默记下来,这是只在笔谈时使用的名字。 「记好就烧掉这张纸吧,不能留下跟你身世有关的证据。」 香熏夹起写著名字的纸,两手一扭放在独火上,火舌迫不及待地往上一跃,纸燃烧起来。 火焰即将烧到香熏的手,伽没路皱眉盯著那画面,像是在烧自己的手一样,香熏没有收手,哪怕名字被烧,自己也不会输给这小火,勇敢地不收手,证明自己进后宫的决心,不仅如此手指还伸向火舌,似乎在说别瞧不起人,要烧就烧吧。 走在宦官长身后的海功——香熏每走一步身体就跟著扭来扭去。 因为全身痒得不得了。 不知道是除毛剂导致皮肤发炎,还是为了刮掉凝固的除毛剂所用的小刀钝掉的关系。 第一次看到后宫的景象,跟想像的很不一样,据说那是个不仅肉眼看不到,甚至连太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但实际上却相当明亮。 修剪整齐的绿色草皮反射著日光,香熏所踏的木地板走廊连接著广阔的中庭,在这个中庭里打棒球,不晓得会有多过瘾呢。 香熏跟帝都的少年没两样,都很喜欢棒球,他和堂哥伐功一起在由无家可归的流氓所组成的球队里打棒球,队里年纪最小的他很得同伴的疼爱。 「你被宠坏了,」伐功说。 「海功,你都只照自己的意思打棒球,虽然大家都只是笑笑就算了,但其实这样是不行的,棒球不是个人秀,是团队合作。」 香熏无法这么做,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跟垒上的跑者,对手的守备队形,比赛的流程都没关系,球来就打——他只想著这个。 无论伐功怎么说,棒球的本质是怎样,一站上打击区,谁也动不了香熏,离开投手手中的球,得靠球棒给弹回来才行。 香熏像颗打出去的球,一旦打出去就高高划破天空,靠自己的力量拚命往前飞的平飞球。 决定进入后宫也一样,错失这个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伐功虽然反对,但香熏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谅解的。 因为他也和香熏一样尝尽了苦头。 一群人吵吵嚷嚷从走廊的另一边跑过来。 这里明明是后宫,香熏却忽然不相信那群是女人,由于走廊很长,她们来到香熏面前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是小孩就算了,妙龄少女在人前奔跑也太没常识了。 她们跟香熏所设定的十六岁这年龄看起来差不多,整齐划一的白色腰带、白色绑腿带很醒目,衣服袖子系上束袖带,后衣襟撩起来,裤子很短,还露出大腿,耀眼夺目的景象令香熏的眼睛无法直视而朝下。 「哎呀,宦宫长大人。」 「大人好。」 「大人好。」 少女们向伽没路行礼后下了阶梯,来到中庭的草皮上。 「天气很热别太勉强哦,要适时休息。」 停下来看著她们的老宦官,像是兄长又像父亲般温柔地提醒说。 蔓延到草皮上的少女们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从怀里拿出黑色的球,练习传接球,回廊上的香熏惊讶地瞪大眼。 白日国有句谚语「人生到处有棒球」,但想不到后宫里也玩棒球,而且玩球的还是女人。 「那些是静宁殿的中臈,她们工作之余会练习棒球。」 球滚到伽没路的脚边,海功捡起球,往中庭投回去,那是腋下紧贴著力道弱的投法,简直跟女人一样,香熏在内心自嘲地想,站在草皮上的女人们用有力的姿势投球。 「帝国的祖业是棒球。」 伽没路咳了一声后再度迈步,「我们白日人是在各地巡回棒球比赛发迹的,也就是玩乐之徒,先人在各地巡回进行棒球比赛,同时也参与生意的买卖,最后势力强大的豪族(球队)并吞周围弱小的豪族(球队),进而产生几个球队联盟,统一这些联盟的就是帝国,以前「国王」指的是最优秀的棒球选手,代表荣誉的称号,如今,宝座已远离球场,取而代之的是后宫的女人们在陛下的私人空间(后宫)投球、跑垒、打击,以这样的方式重现我国的历史,如先知大人的教诲——神的祝福——『男人创造明天,女人怀抱昨日』。」 一名女人和擦身而过的伽没路颔首行礼,身体线条也只用一件薄衣遮住的模样。 斜眼看著香熏的女人微微一笑,她应该就是所谓的御妻·更衣吧,香熏想,他至今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散发甜甜的香气,从半开的板门空隙滑进屋里。 盯睛一看,屋里的暗处有几名女人衣冠不整,双脚开开地躺在地上,因为罪恶感,香熏反射性地移开视线,赤脚碰到木纹的脚底感到潮湿的凉意。 如同从湖里绵延出来的河川一般,从中庭延续下去美轮美奂的植栽,延伸至每个宫殿之间, 香熏看不懂的,造形奇特的草或树木繁茂蓊郁,其中也有几乎碰到屋檐的高大植栽。 「这附近是侍奉御妻·更衣的女房所住的地方,大家都有专用的休息间。」 悄无声息地走过无数板门前的伽没路,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著说,五颜六色的衣服下摆从每一扇门露出来,个人休息间的主人喜好的颜色和图案,一目瞭然。 檐前晃动的风铃、晒在栏杆上的地毯,都是女房们的私人物品,虽然没有人走在走廊上,但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让眼睛和耳朵都很热闹。 「能够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靠棒球爬上来的。」 香熏觉得「靠棒球爬上来」这说法,好像先知礼拜堂附设的棒球场里比赛的职业选手一样,那些女人真的会认真打棒球吗? 伽没路似乎看出他的狐疑,点著头继续说下去: 「宫女中级位最高的十二名御妻·更衣,各自的宫殿里拥有棒球队,彼此竞争,这些棒球队称作『七殿五舍联盟』,又叫做『后宫联盟』,各间宫殿拥有上臈所、中臈所、下臈所,底下都有服侍的宫女,这些宫女之中,棒球打得好的人,会以女房的身分提拔到最上级的球队里,以女房的身分服侍在女君旁,也有可能受到陛下的青睐,反过来说,只要待在上中下臈,就不可能有幸受到陛下的宠爱,相对于宫女人数两千有余,陛下夜里的女伴是一晚上一人,一个月有三十人,当然,若受到喜爱也会多召见几次,只不过若一直都只是个下人,就永远轮不到自己。」 轮——轮到与皇帝同寝,为了进到这次序里,女人用棒球来决胜负,真是伟大的志向,香熏想,他同样也赌上地盘和面子,与其他街区的流氓以棒球来对战,所以很懂那些女人的心情,即使如此,他仍瞧不起女人打棒球,在白日帝国,无论是政治、经商或打仗都是男人在干的,棒球当然也如此,女人和棒球扯在一起真叫人受不了,身为男人的伪宫女香熏瞧不起这件事。 尽头处耸立著一座裸女雕像,那应该是以前治理帝都的义教徒留下的遗物,脸是虏姆人的轮廓,身后吊著一块作为门帘的布。 钻进门帘,里头很暗也很暖和。 有很多人在动作的感觉,许多衣服脱完就随意地扔在铺木地板上,毫不掩饰的凌乱感,散发一种淫靡的感觉。 「换上单挂衣吧。」 香熏遵从伽没路的指示,从房里角落堆得像山一样的白衣中拿起一件换上,他跟伽没路说没有裤子,但伽没路招招手说「没关系跟我过来吧」,身上的衣服直接放在那里,只拿著笔纸过去。 推开又重又潮湿的门,这里的空间明亮得看似在户外,贴著正方形瓷砖的墙壁所围起来的大厅里,天窗照射下来的光蒸发了地板冒出来的热气,热水不断从墙上的金色水槽溢出来,天窗正下方的水池喷出的水柱比香熏还要高,水柱扩散成飞沬落下来的模样,类似贴著蓝色瓷砖的柱子,在天花板附近所描绘的放射状图案。 约三十名的少女只穿著兜裆布的屁股对著自己,正在刷地板,香熏觉得自己的兜裆布变紧了。 伽没路撩起裤子,走下矮一阶的地板。 「迷伽,迷伽在吗?」 伽没路的声音有些严厉,少女中的一个人,包著头巾装模作样地慢慢走过来,手拎著正在滴水的刷子。 「宦官长大人好。」 她深深低下头,然后看向香熏。 她瞳孔是灰色的。 「迷伽啊,这位是之前说的新人,名字叫香熏,年龄十六岁,因为某些原因不会说话,但耳力挺好的,托给你可以吧?」 伽没路摆著架子说。 迷伽用刷子拍打手掌,溅起了水花。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新战力。」 伽没路用袖子擦掉溅到脸上的水花。 「很好,今天起你就是晓霞舍的下臈了,要好好努力啊。」 伽没路裤子往上拉以免碰到水,摇摇晃晃地走出澡堂。 迷伽用刷柄敲敲肩膀,目送他的背影,她的单挂衣很短,露出了肚脐,衣服底下没穿胸带,由于单挂衣上绑著腰带,圆圆挺出来的乳房形状有点歪。 香熏拿著纸的手放在兜裆布的前面。 「你有被那家伙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灰色的眼睛望著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家伙会以『身体检查』为藉口乱摸新来的人哦,那个都没了,却还残留著男人的色心。」 说著,她将刷子往伽没路离开的门甩过去,溅起的水花留下黑色痕迹。 想起老宦官手的触感,香熏的股间恢复正常。 他拿起笔。 ——请多指教。 将字拿给迷伽看,她看著纸搔搔头。 「这给你,工作时最好把头发绑起来。」 她解掉头巾,栗色的头发散落至肩膀。 香熏讶异地睁大眼。 这人该不会是从遥远的国家来的义教徒吧?令人惊艳的瞳孔、头发的颜色——肤色很淡,看起来很苍白。 有不少义教徒为了做生意而前来帝都居住,香熏也在街上看过,但没机会看过女义教徒。 迷伽用头巾绑好香熏的头发,乳房微微碰到他的胸膛。 ——谢谢。 他纸一掀,写上新字,迷伽点点头,嫣然一笑。 「莳罗,来一下。」 她一喊,随即传来尖锐的声音: 「好,来了。」 踢著水的少女跑过来,如小鸟般纤弱的手跟脚,单薄的胸膛上,萌芽花蕾般的乳头透了出来。 黑色的瞳孔抬眼望著香熏,如松鼠般大而圆的眼睛,看不见任何胆怯的神色。 「莳罗,这人是香熏,跟你同年哦,似乎不会说话,你多照顾她吧。」 听到迷伽的话,莳罗点头回应。 香熏眼中看来只有十二、三岁的这个少女会待在后宫,也是为了皇帝的召见吧,想到这里,他的下腹又苦脑了起来,仔细一看,臀部符合她的年纪很有肉,棕褐色的肌肤水嫩又紧致,香熏强烈地祈求著,在这种地方有办法将兴奋给压抑下来。 「我叫莳罗,多多指教啰。」 她对香熏露出温暖的笑容。 香熏看著手中的纸,前面有同样的句子了,但仍重写一遍。 ——请多指教。 「笔借我,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她在香熏写的字旁边,工整地用汉字写下自己的名字,香熏这时也明白迷伽为何要托她照顾自己。 蓦地眼睛一抬,稍远处有个人在偷看这里,绚丽的金色头发相当醒目,不仅如此,身材还很丰满,不论是尺寸稍短的单挂衣,或绑紧的兜裆布都快要撑破似地,白色肌肤微微泛红像发热一样,也显得很艳丽,睫毛长长的蓝眼睛散发出神秘感,香熏不禁看傻了眼。 不愧是神所创造的,香熏内心感叹,在帝都与异教徒的土地上,神都是唯一的,但或许用来创造人的原料是不一样的吧,尽管如此,连这么标致的大美人都要刷澡堂的地板——香熏体会到后宫的深不可测。 「哎呀,蜜芍,怎么了?你也过来打招呼吧。」 莳罗转过头去,向金发少女招手说,少女没有动。 拿著笔的莳罗在香熏手中的纸上。 ——蜜芍。 「这是她的名字。」 写在自己名字的旁边。 「不用跟她说啦。」 (插画) 蜜芍冷冷说,「反正就算她写了,我也看不懂,谁叫我连自己的汉名也不晓得。」 「所以才不能不跟她说吧。」 莳罗沉稳地反驳她。 「可是,她有可能会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或咀咒我啊,若是这样,认不得字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看到手插著腰连珠炮说话的蜜芍,香熏觉得她身材很成熟但其实很幼稚,有点奇妙。 迷伽大叹口气。 「那人有点笨,别在意了。」 说完,手绕到莳罗的背。 「带香熏去桶子那里吧。」 「嗯,跟我来吧,香熏。」 莳罗拉起手,香熏便跟著她走,和女生手牵手是从小以来第一次,他害羞地红著脸。 「很好,地板刷完了。」 迷伽双手一拍,用整个澡堂都听得见的大声音说,「冲水吧,大家去搬水桶。」 零零星星点头附和的少女们一同起身,走向香熏,地板上的水好像拉起捞了很多鱼的网子一样,啪嗒啪嗒跳跃著,少女们滑嫩的屁股或手臂擦过香熏越过他,掳获到堆叠起来的木桶。 「新来的吗?」 「她叫香熏。」 「多大?」 「说是十六岁。」 「为什么不说话。」 「她不会说话啦。」 很感谢莳罗替自己挡下迎面而来的好奇心,却抵挡不住赤裸裸大腿和因汗水湿透的衣服不断进逼,香熏不知该如何是好。 莳罗的小手将香熏拉到水槽边。 「我舀冷水倒进这去,你来搅拌。」 温水从水槽满了出来,莳罗用刷柄「咚、咚!」敲打著出热水的管子。 周围也「咚、咚、咚!」响起哄亮的敲打声,响彻高耸的天花板,给水管像得了肺结核般咳个不停,冒出热水,这次出的水跟之前的不一样,是热水,香熏被水溅到差点就叫出来。 提起一个桶子移到隔壁水槽的莳罗,从水槽里圉起大量的水,她摇摇晃晃地提著蜷曲著身体就可以睡进一个人的大桶子,水还啪嗄啪嗄地溢出来,来到香熏待命的水槽这里后稍作休息,热气弥漫上来。 「很烫,要小心哦。」 莳罗提醒说,香熏提起脚边的桶子倒入水槽里,接近水面的地方的确热到发麻,用桶子敲开沉入底部的冷水块,搅拌均匀。 莳罗接著提来的一桶水终于平均了水温,但赤铜色的给水管仍持续出热水,放著不管又会变热吧。 「给我热水。」 听到这声音而转头,一名少女正伸著双手,香熏将很沉的桶子提起来,因为太重脚步摇晃,溢出来的水啪嗒啪嗒地拍打著地板瓷砖。 对方接过桶子抬到胸前的位置后稳住,再提著走,她的力气似乎比香熏还大。 「那个。」 跟著叫唤声被抛出去的热水往喷水池的方向扩散,和隔壁的流水打在一起,掀起波涛。 下个少女已来到香熏面前,等著热水,将桶子沉入水槽里,水就哗啦地溢出来,香熏顿时体会到,后宫果然是个辛苦的地方,水的使用就有得忙了。 迷伽巡视喷水池的四周,用刷子刷剩下的脏污,不知哪个人给水时脚一滑「咚!」地一屁股跌到地上,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 在水槽与侍女之间来来回回的香熏忙得晕头转向,因为热气而头昏昏的,对女人的肌肤也不在乎了。 忙不迭地递出桶子时,有两个人同时站在他前面,离香熏比较近的那一方没有伸手拿桶子,但也没有避开他,撞到对方的香熏,拿著的桶子就这样半滴不剩地整个倒出来。 「没事吧?烫吗?」 莳罗冲过来询问被淋热水的少女,全身湿淋淋的少女愣在那里,衣服变得很贴,乳房的形状很明显,兜裆布底下茂密的黑丛清楚地透出来。 少女紧盯著香熏的眼睛,香熏想低头道歉,却被吓了一大跳。 对方的头上长出两根角。 如同雄羊般,蜷曲的粗羊角,头发也跟羊毛一样是卷的,香熏连想到废弃的义教徒教会里,所供奉的恶魔像。 如果除去角倒也没有异样,就只是个健康过了头,丰满很有肉的少女,仔细一看,手跟脚的脂肪下的肌肉很发达,她比香熏稍高,看起来没有化妆,被热水淋到所以很生气吧,她表情冷冷地盯著香熏。 「信标——」 她说出奇怪的单字,「信标,你知道吗?」 「花剌,她不会说话啦。」 个头娇小的莳罗踮脚挡在前面。 「信标,不见了。」 花剌这名少女用平板的声音重覆同样的话。 似乎哪里怪怪的,香熏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的脸。 「你问刚进来的新人,她也不晓得啊。」 莳罗推著肩膀想让她离开,花剌却静止不动,不肯罢休。 「信标,没有那个就回不去了……」 「啊,好可怜哦,新人欺负花剌。」 大叫的人是蜜芍,似乎是嗅到了火药味才过来的。 「好可怜好可怜哦,花剌再怎么傻愣愣的,都不曾被热水淋过呢。」 蜜芍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是故意在揶揄香熏吧。 香熏恼羞成怒地泼了她一身湿,昨天以前还是地痞流氓的他,个性是动口前先动手,更何况,现在又不能开口。 花剌非常难过所以他也很愧疚,总之,他无法闷不吭声。 蜜芍冲过去往他的胸前一推,对方一个踩空,却站不住而跌个屁股著地。 「报仇了!」 站起来的蜜芍高高举起桶子,直冲上去。 香熏连忙护著头。 少女们尖叫起来。 「信标。」 花剌手一挥,发出打雷的声音,被她的拳头碰到的桶子裂成粉碎,蜜芍手中只剩木桶框。 周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花剌跑到香熏的旁边,头上的角看来立得比刚刚更高了。 「信标,找到的话请你告诉我。」 完全不明白她要找的是什么,香熏仍点头如捣蒜。 「喂!怎么搞得乱七八糟,上头的人要来了,快给我收拾乾净!」 迷伽怒吼道,气冲冲地走过来。 花剌理都不理就跑开,蜜芍将手中的碎片甩到地上,背对著香熏。 「你别在意哦。」 莳罗轻拍他的背说,「那个花剌虽然有点奇怪,但不是坏孩子,据说她是将羽衣弄不见而无法回去的仙女,『信标』指的一定就是那件羽衣吧。」 在后宫,头上长角也被解释成「有点奇怪」而已。 花剌就算了,蜜芍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香熏想。 个性和头脑都很差。 多达两千人的宫女中有这种人也无可奈何吧,不过,像莳罗那样温柔又可爱的女孩应该还是占大多数。 可是,若皇帝选了笨女人——想到这里香熏不寒而栗,后宫里的竞争是跟一般世间的不一样。 香熏还不晓得这规则。 澡堂里的女人一多,从给水管注入的热水就会增强,流水使地板热得像锅底一样,若不穿著高木屐就无法站在里头。 为了服侍卸妻·更衣以及女房们的上中下臈们,全都穿著鞋跟有一尺高的木屐,穿上这个就能在热的流水中行走。 近千人的女人穿著高木屐小心翼翼走路的光景,如同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捕饵吃的鸟群一样,听莳罗说,像这样的澡堂宫里还有好几间,香熏再度讶毕后宫的幅员广大。 因为穿不惯高木屐,香熏连站立都很勉强,他抓著莳罗的肩膀,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 在澡堂中央的是晓霞舍御妻的女君,其他女人称她为「晓之君」。 香熏看到带领女房们进到澡堂的她,身材简直像澡堂入口处的裸女雕像一样玲珑有致,单挂衣披在肩上,没穿胸带丰满的乳房炫耀似地边走边晃动的姿态,很有异教徒的气氛,年纪比下臈的少女们稍长,说不定是适合当皇帝床伴的年龄。 陶钵被传到下臈这里,香熏也拿了一碗,陶钵里盛著像是泥团一样的东西。 「练得很柔软了。」 莳罗将木片递给她,搅拌著具粘性的泥土,散发出像是退潮后的海滨气味。 「这是晓霞舍特制的除毛剂哦,里头渗了阿巴拉那海的海草,敷上这个,皮肤就会变得很滑嫩哦。」 听到这个香熏脸一皱,莳罗笑出声来,陶钵中揽拌木片的手势比香熏轻多了。 「刚刚的话不能对其他宫的人说哦。」 练到泥团都化开了之后,再交给中臈侍女,下臈的身分是不能够靠近晓之君和女房的。 透过上中臈侍女身体空隙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们用刚刚的泥巴涂满全身,她们没穿单挂衣和兜裆布,肌肤黑得发光,宛如栖息在水里的动物。 要求热水后,下臈们从桶子里汲水,水蒸气窜至天花板上,整个澡堂变得更热。 飘著水果腐烂般,香甜的气味。 「听说晓之君夫人使用的肥皂,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昴贵哦。」 莳罗悄悄声地说,这是香熏难以理解的事情,肥皂起泡后就会消失,什么价值也没有。 再次送来热水,大家的动作变得匆忙,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往澡堂的里头走去。 「晓之君夫人移至休息室了,一边喝著咖啡让身体退热。」 莳罗在木屐上踮著脚,水蒸气成了一面墙,无法看到前面的状况,对面传来声音: 「下臈们,拿糕点过来。」 最先反应的是蜜芍,木屐的声音高亢地往更衣处跑去,香熏虽不晓得状况也追了上去。 脱掉木屐,跳到木地板上后,只穿著单挂衣和整颗露出来的屁股,直接往走廊冲去,由于待在澡堂的时间太久,热得头晕脑胀的脑袋,一碰到室外的空气瞬间清醒过来。 咚咚咚地跑在走廊上,没有来到中庭,而是进到叠了好几重的屋檐,阴阴暗暗的地方,湿濡的单挂衣令皮肤感到凉飕飕。 和蜜芍你追我赶地赛跑著,来到大厅堂,大厅堂虽大却很暗,不像澡堂有天窗,也没有点灯火,墙上精巧的镶金工艺品,带著淡淡光泽反而令人害怕。 空气甘甜,软绵绵令人怀念的味道,逗弄著香熏的鼻腔。 可能是被味道吸引过来吧,另一个团体从另一道门蜂涌而至,对方也是单挂衣配兜裆布的打扮,她们一看到香熏和她同事就停住,分散开来。 流氓出身的香熏,立刻明白等等会发生什么事——争吵。 「是青阳舍那些人。」 蜜芍瞪著那些少女,「拽个二五八万地在看著我们。」 她们包围在同属晓霞舍下臈的香熏周围,散发著火药味。 「蜜芍,别这样啦。」 莳罗劝说,香熏转头看,由于被其他下臈给遮住,看不见个头娇小的莳罗在哪里。 「好了好了,现在哪能站著不动呢。」 迷伽走出来打了下蜜芍的臀部,「胜负明天再决定。」 蜜芍咂嘴后走出去,白皙浑圆的屁股上留下红色印子直直往前跑,好像等等就会啪滋地爆裂开来似地,香熏想。 两个下臈团体一语不发地交会,完全没交谈就这样横过大厅堂,香熏闻到香甜的气味逐渐变浓。 两名男子隔著双开门站著,身上穿的衣服跟玩弄香熏股间的伽没路一样。 穿过门,里头充斥的热气是闷热的,跟澡堂的湿热不同,香熏眼中看到的是靠著墙壁的半圆形桌子,但那其实是能够旋转的大圆盘,可以像车轮一样旋转,从墙壁另一头的厨房将盘子送上来,是什么样的人在工作呢,那是女人们看不见里头的设计。 柔软膨松的水蒸蛋糕一个个排在大盘子上,蜜芍扑过去似地拿起一张盘子,转身准备回到大厅堂,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两只手棒著的盘子冒出香喷喷的热气,小碎步前往澡堂的香熏被香气淹没得嘴巴都快流口水。 圆盘上摆满乳白色及褐色的水蒸蛋糕,顶端还洒上满满的糖霜。 令他回忆起,一群人聚在甜点店的前面,闻著飘出来的香味止饿的时候,店里有店员的眼睛盯著没办法下手偷,在这里呢? 香熏重新拿稳盘子后脸凑向前,大口咬下蛋糕。 实在是又松软又香甜,灵魂轻飘飘地好像要从头顶飘走一样。 走在前面的蜜芍转过头,责备的眼神看著他。 香熏发现被看到而停下咀嚼的动作,含著蛋糕硬是把嘴巴闭起来。 「真是的唔唔啦唔唔唔。」 蜜芍气焰高涨想要说话,嘴里的蛋糕却妨碍她开口。 走了一会儿,蛋糕终于吞下去,蜜芍再度责问: 「你在偷吃吗?」 但自己早已吃下去,况且两人都在偷吃,想用写的反驳也空不出两手,所以香熏没有答腔,率先到达澡堂。 中臈的少女拿起盘子,并且说:「接著是雪宝露,快!」 蜜芍已将盘子放在地上跑出去,香熏偷偷呼出甜甜的气息,追在她身后。 又来到大厅堂里头的厨房,这次玻璃盘上摆的是冰山,黄金色的蜂蜜从白色闪亮的冰上甜腻地溶了下来,摆在上头的橘子表面浮出一层霜。 香熏觉得与其说是冰,看起来倒像是盛在水塘上的东西,令他好奇墙壁的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事,热气蒸出来的蛋糕,下一道却是冰,究竟是怎么做的啊?难道是用魔法变的吗? 「这次你可不许偷吃啰。」 香熏手伸向冰盘时,蜜芍从背后小声说,「因为一盘这个,可以买五个像你这样的新宫女。」 香熏的心情比刚刚还紧张,明明不是自己要吃的,却急著想趁还没溶化前送到,而气喘吁吁地赶回到澡堂。 透过中臈的手送到澡堂的里头。 「选为御妻后,每天都能吃到那个,很棒吧。」 明明不是自己要吃的,蜜芍却骄傲地挺著胸说,香熏自己也觉得,因为这个有点幼稚的理由,而羡慕起身分高的女人们。 上臈、中臈入浴完毕后,轮到下臈们洗澡时,澡堂天窗洒下来的光线也已变细。 脱下的单挂衣铺在地板上,坐在上头的少女们幻化成浮现在黑暗中蒙矓的轮廓,因为没有人会为了她们送热水,所以才要坐在给水管附近。 香熏坐在莳罗的旁边,手上拿著宫中配给的一条手巾,笔纸放在更衣室,光线这么暗,就算写字对方也看不到吧。 他觉得很不安。 练泥巴用的陶钵又再度传回来,那是上级侍女用剩的,他依照莳罗的指示用手刮起残留在钵内里的泥巴,从一个钵里好不容易才搓出一个小泥团。 泥团涂抹在身体上,无法像御妻或女房一样涂得厚厚的,莳罗捻起一些泥巴,熟稔地涂开在手臂、腋下和脚上,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要仔细地搓进毛孔里哦。」 莳罗慢条斯理地解开兜裆布,也用沾了泥巴的手抹在原本被隐蔽的部位上,香熏把视线移开,他没办法跟著这么做。 剃刀的刀刃仔细地刮著莳罗的肌肤,香熏也晓得处理体毛是女人在修饰白己的仪容,莳罗的身材还跟小孩子一样,看不出有长什么东西,但她一旦谨慎起来就不会草草了事,认真的表情也是因为专心地看著变美的肌肤。 「香熏,帮我吧。」 莳罗递出剃刀,香熏不知要做什么,直接收下剃刀。 莳罗面佝他把腿张开。 「就是这里,拜托啰。」 香熏仔细地观察。 剃刀看起来磨得很利,在黑暗里时不时闪著光。 莳罗身上光滑的部分沾了泥巴。 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不晓得要往哪里剃也不晓得该怎么剃。 香熏刀柄朝向自己,将剃刀伸向莳罗。 「怎么了?」 他指著锋利的刀摇摇头。 「不行吗?难不成你没用过剃刀?」 香熏大力点头,莳罗盘坐在单挂衣上,用剃刀的刀片啪啪啪地啪打在小腿上。 「那就没办法了,我拜托蜜芍吧。」 她一喊,蜜芍就一丝不挂地走过来,乳房的下半部因为被影子覆盖的关系,看起来膨胀得更大了,重点处的毛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颜色变得更浓。 「我跟你说哦,她在看奇怪的地方。」 坐在莳罗与香熏之间的蜜芍,语气像在摆弄事非。 「因为很稀奇啊,谁叫你都没剃乾净。」 为了让蜜芍好作业,莳罗抱著立起来的大腿,将脚张开。 「在我的故乡这样很平常啊,这种地方都剃掉的话,很冷会感冒的。」 听到蜜芍的话,莳罗噗哧笑了出来。 「你不剃掉是因为这原因吗?」 「别动,很危险啦。」 剃刀摩擦肌肤的声音,与水溢出来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香熏大小姐也不用剃刀吗?真了不起呢。」 「别说这种话啦。」 「她为什么不解开兜裆布?」 「她比较谨慎有礼貌啦,我想她跟我们不同,并不是一出生就是真教徒吧。」 将莳罗的毛完全剃乾净的蜜芍,故意用屁股推开香熏的头,回到原来的位置。 莳罗手伸向香熏。 「手伸出来,我来帮你剃。」 手被用力拉过去,前膊压在莳罗平坦的胸上,搔挠著乾躁皮肤的刀片很舒服,老旧的自己彷佛被削掉似的。 「你该不会是好人家出生的吧?」 莳罗的声音和操作剃刀的手劲一样,悦耳又温柔,「你举手投足挺优雅的,虽然现在是待在下臈,以前说不定是被很多人伺候著长大的吧。」 香熏不知如何回答而咬著嘴唇,日头渐暗对他来说很幸运,想起痛苦的回忆大都是在这种时刻,而他都因此而逃过一劫。 与洗澡一样,晚餐也是下臈所最后。 下臈们将晚膳运到面对中庭的宫殿,女房们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傍晚乘凉,并享用著用餐。 剩肴——亦即上级宫女们的残羹剩肴转送过来,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当天赐给晓霞舍下臈的是加了羊肉汉堡肉的蕃茄炖饭,以及中东炒饭。 对香熏而言,即便是剩肴也是山珍海味,他模仿莳罗的动作轮流吃著炖饭和炒饭,汉堡肉里加了大量的辛香料,香熏觉得馥郁的馨香彷佛从鼻腔穿过脑门的感觉,嘴里吸收了炖饭汁液的中东炒饭变得又软又甜,这甜味不知为何跟愧疚感很像。 吃完之后立刻是面圣的时间,下臈们拿著卷成条状的小地毯出发,迷伽让少女们并排而行,并调整她们的装束,因为衣服邋遢没穿整齐的人会被严厉叱责。 「怎能让陛下见到邋里邋遢的打扮呢,服装一乱心就跟著乱,心一乱后宫就跟著乱。」 「反正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下臈。」 嘟嚷著的蜜芍松开腰带,因为吃太多肚子太紧了吧。 「蜜芍,有什么不满吗?」 被迷伽一瞪,她打著嗝说:「没有。」 并推著咯咯笑的莳罗前走。 面圣用的大厅堂嘈嘈嚷嚷,毕竟后宫的女人全都齐聚一堂,除此之外,也因为期待等会儿发生的事,大家都心浮气躁地聊开了。 下臈被安排在大厅的角落,位子会往前身分就愈高,身上装戴的东西也是高级品,若晋升为位阶最高的御妻·更衣,女房们就会送上坐垫、团扇或独台等配件,宛如一国女王之姿的仪表,坐在大厅上。 莳罗一一指著女君的队伍,解释给香熏听。 「那位是灵营殿御妻,通称光之君,拥有白日帝国第一美女称号的了不起的夫人,才十六岁就已深受陛下的宠爱,无上的光荣呢,她肯定是想和陛下共寝想得心痒难耐吧,啊,刚刚来的那位是旃叶殿御妻,通称香之君,陛下指名最多的就是那位了。」 「只是个老太婆嘛。」 蜜芍鼻子哼笑说。 「蜜芍,不能说她是老太婆。」 「说老太婆老太婆,有什么不对。」 「真是个坏孩子,把你嘴巴撕下来好了。」 「你试看看啊,我会咬断你的手。」 迷伽板著脸看著在地毯上斗嘴的两人。 「我说,香之君跟我同年哦,别叫她老太婆了。」 「啊,是吗?」 蜜芍调皮地笑了起来,「那我改一下,她不只是个老太婆,还是个大胸部的老太婆。」 「原来是这样——」 莳罗两手一拍,「那迷伽呢?」 「迷伽是……老处女。」 刚一回答迷迦就大力地打她的头,蜜芍动作夸张地倒在地上,同事们看到都大笑起来,因为晓得后面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被注意,下臈们便恣意地玩闹。 (插画) 不过,当那些宦官进来后,她们便紧张地在地毯上正襟危坐。 权掌后宫的皇太后进来时,则是磕头跪拜来迎接。 皇帝立刻跟著进来,女人们额头就直接磕在地上。 香熏悄悄抬头偷看皇帝的模样,由于太远看不清楚,但他举止像个年轻人,有失庄重,皇帝先走到生母皇太后身边,亲吻她的衣摆,接著和御妻们交谈了几句——仅此而已,皇帝匆匆忙忙便离开女人的空间。 那位就是皇帝啊,香熏紧记著对方的模样。 让这座千年的帝都,第一次响起真教祷告声的英雄之子,大白日帝国的,首都的,后宫的,女人们的主人——以及,我的仇敌。 就快了,就快取下那家伙的命了,但是,还很远,要在任谁也无法阻止的近距离内,用长年累积的怨恨所磨利的刀将他千刀万剐。 自己是为了这目的才来此地。 「今晚的对象似乎是香之君呢。」 莳罗喃喃说,她的视线前方,女房们高兴地手舞足蹈,隶属于旃叶殿的上中下臈们都在拍手,其他宫殿的人随著女房的带领很快地一一退下。 莳罗靠向不知发生何事一脸困惑的香熏,压低声音说。 「指名时,手帕会掉在那个女君旁边哦。」 「唉,又是那女的啊,好无聊哦。」 蜜芍仰天叹口气后,起身将地毯卷好抱在腋下。 旃叶殿欢乐的气氛停不下来,正要离开大厅的女人们的行进方向相反,不论身分高低,全都围绕著御妻,还有人在这里撒金币,由于香之君的女房从袖子内夹出金币扔出来,上中下臈们你争我夺地乱成一团,莳罗垂落肩膀,无奈地叹气。 「那是自己侍奉的御妻被选上时的打赏,好好哦。」 香熏惊讶不已,几乎可以买下一整个市集的大量金币,就这样随意地丢出来。 旃叶殿下臈中有个身高特别高的红发少女,独占了在半空中撒下来的金币。 「那是旃叶殿下臈所的主力投手抜凛,虽然是新人,却以全局无失分的好成绩爬升到这里。」 莳罗指著对方说。 「那种货色,我一拳就能打爆她。」 蜜芍举起拳头,气冲冲地说。 「不只投手,旃叶殿下臈所的新战力中也有很强的打者,毕竟目前的打击率是十成。」 「若是我,打击率就会是十五轰,最佳状况时,还有过三打数八安打呢。」 蜜芍旁边的香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不仅不识字,连算数都不会的样子。 莳罗搂住香熏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 「旃叶殿是我们晓霞舍的劲敌哦,你也是我们的一员,所以要时时保有打倒旃叶殿的念头。」 ——旃叶殿下臈所与晓霞舍下臈所,哪个棒球强? 莳罗皱著眉,盯著香熏写在纸上的问题。 「那个……我们目前是十三连败。」 一听到这句话,蜜芍就鼓起脸颊。 「可是我和莳罗进后宫之后,只输过两次哦。」 二连败就绰绰有余了,香熏想,但蜜芍似乎不认输。 如果是在礼拜堂的棒球场观战,替输的球队加油打气是无妨啦,但若自己要选择加入的球队,香熏会想进到赢的球队,毕竟是悠关自己的命运,骑乘冠军马有何不可。 蜜芍像是责怪香熏内心想法似地,用卷起来的地毯戳他屁股。 「冋去了啦。」 说完便走出去。 晓霞舍的下臈所位于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走廊深处,由于里头的状况完全不得对外泄露,外人看来会觉得诡异、谜样的地方。 对住在里头的少女而言,这里却是无法取代,等同于故乡,每天都要回去的地方。 高高地唯一的一扇窗用附钩子的长竿子关上后,所有会破坏这间大房间安稳的东西都被关在外头,诱发乡愁的海浪声,晃动海角的风声也听不见了,连星光、悄悄滴在夜里的露水,也都进不来。 迷伽的身体被烛火照成摇来摇去的可怕影子,她俯视著少女们,她们聚集在一起,分摊著被褥躺卧在床上。 「今天一整天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也要全力以赴哦。」 她吹熄烛火,说「晚安」后,如水底冒泡一样,屋里「晚安」「晚安」的声音此起彼落。 下臈们的一天结束了,她们的劳动在一个女人被带进皇帝寝宫的形式,为今日的成果划下句点,作为这种机制的后宫远离尘嚣,设置在皇宫里的最深处。 没带被褥及其他东西进后宫的香熏,用莳罗的袖子包著身体睡觉。 依偎在这种狭窄的地方睡觉他很习惯了,毕竟连个家都没有,只要能够遮风避雨管他什么地方,同病相怜的人只能这样挤在一起过夜,没有和女人一起睡觉的感觉,他反而在意自己的身体散发出女人的味道。 他听见啜泣声。 香熏想抬头看,莳罗的手却把头压下来,不容抗拒的强势如同笼罩房里的黑暗一般。 「是花剌啦。」 她的声音搔动著香熏的头发,「应该是在怀念天上的世界,她常常这样哭,不用担心她啦,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将香熏的头抱过来。 香熏蜷曲著身子,额头探寻著她胸前柔软的部分,那动作像是央求喝奶的小动物一样,这动作他似乎有印象,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睡著之前,他打算再次燃起复仇的火焰——像这样孤男寡女在床上时,下手杀了对方,让那男人从此一睡不起。 然而,怎样都不顺利,或许是躺在莳罗胸口的关系,抑或是一整天的疲累,他的心锋利不起来,逐渐被黑暗吞没。 第二章 新人宫女殊荣 比赛当天早晨,一向都比平日早起,虽然仍想睡却睡不著,心脏蹦蹦跳个不停,催促著身体从停滞的时间脱离出来。 莳罗坐起身,头埋进充斥整个房间的潮湿黑暗里,她双手合十,在心中向天上的神作晨祷,隔壁的香熏发出安稳的鼻息,莳罗手指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 乌黑漂亮的直长发,这头秀发若在棒球场上飞扬起来,陛下肯定也会很中意的。 自己的被褥全被香熏的身体占领了,莳罗只好稍稍打开板门,滑到走廊上,残留的睡意,对一点亮光都会很敏感,没穿鞋子的脚踏在冰冷的走廊也不会吱嘎响地发出声音,没有任何东西会惊醒睡梦中的后宫。 走在走廊上的她心中确信——今天是晴天。 帝都的夏天一向晴朗,连续都是大晴天很感谢上天,虽然虽有些人来说,雨天也是蒙受恩惠,但比赛如果顺延可就麻烦了。 事情都有正反面两面,有人觉得连续的好天气很困扰,也有人衷心希望万里无云。 赢家的反面,有输家。 危机的反面,是转机。 每一件事都能被翻转,所以必须一直赢下去才行,「漂亮的输家」是不能在台面上说出来的话。 莳罗热爱的中庭,跟女君们住的地方不一样非常狭窄,因为日照差,草皮的颜色也不鲜艳。 然而,这个时间无论是地面、四周的回廊以及宫殿的屋檐都染成碧绿色,待在那里她的心似乎也能放空,彷佛被唯一没有正反面的永远团团包围的感觉。 她如往常般坐在栏杆上,眺望著中庭。 有个人影走过草皮,她朝那里挥著手。 「蜜芍,早安。」 「莳罗,你起的真早。」 跑过来的蜜芍穿著皮制的鞋子,撩起衣襟,上衣全脱掉,绑得很高的胸带露出来,汗形成薄薄一层雾,让她的雪白肌肤显得很娇艳。 「状况怎样?」 「我是还好,但草就有点那个了,感觉草根很浮动。」 「因为没下雨吧。」 栏杆上小个头的莳罗低头看著大个子的蜜芍。 「今天会赢吗?」 「会赢的,今天也一样。」 蜜芍斩钉截铁说,「你要不要陪我做柔软操?」 「好啊。」 莳罗跳下来,后脚跟撞在柔软的土上。 蜜芍「啊!」地惊呼。 「你没穿鞋啊?脚会脏掉的。」 「没关系啦,之后还不是会满头大汗地去澡堂?到时再洗就好。」 「倒也是啦。」 蜜芍将擦汗用的手巾折起来,夹在腰带上。 「比赛看谁最快跑到草皮上。」 身体压低的莳罗顿时往前跑。 蜜芍「啊!」了 一声。 「太诈了!」 蜜芍跟著跑了出去,莳罗转过头,食指抵在嘴巴上,要她别吵醒其他睡觉的宫女。 ◇ 听说今天的值班很特别,昨天才刚进后宫的香熏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从一大早就开始工作,端早餐到御妻那里,之后会传剩肴回来虽然开心,但接著又马不停蹄地扫地洗衣服,累得不得了,基本上,流氓们在世人工作的时间里,都没在工作的,就算想讨饭吃,埋头工作的人并不会拖舍任何东西。 「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吧。」 从晒衣场回下臈所途中,在渡桥上莳罗对他说「下午有棒球比赛哦。」 所以香熏想,大家应该是要去替大人物们加油吧。 一问之下,原来下臈的侍女们也会参加棒球公开赛,由于不是打著好玩,而是正式的比赛,平时的工作可以暂停。 「你打过棒球吗?」 莳罗问,他在纸上写: ——只打过一点。 自从决定进后宫,香熏就没再碰过球,以前他跟一般的白日人少年一样,无论是醒著或睡著,脑中全是棒球的事,可能空间拉开了吧,现在觉得棒球跟自己无缘。 下午的比赛是女人们的棒球,不是自己的。 在下臈所吃午餐时,走廊上传来啪哒啪哒慌忙的脚步声。 开放的入口处,出现像是上级的宫女。 「各位下臈,晓之君夫人赏给你们的。」 下臈们「哇啊!」高兴地挺直了腰杆。 接著有两个人像是扛轿子般地,送来用铁签子串著的特大烧肉,下臈们更加开心欢呼。 「等等,我现在来切。」 第一位进来宫女用叉子先压住肉,再用似乎连人的脖子都切得断大号刀子切著肉的表面,鲜嫩的肉汁溢出来。 「汁、汁。」 「地板、地板。」 「谁去拿东西铺在下面。」 迷伽赶忙将盛面包的大盘子放在肉的下方,肉汁啪滋啪滋地滴下来,下臈们个个发出赞叹的声音。 香熏一看,周遭的人开始撕开手中的面包,再拿给负责肉的宫女,看来是要将肉夹在这里吃,他也照著做,加入围绕肉串的圆圈里。 扛著肉串的宫女与迷伽站著聊天。 「因为有这个,比赛的日子真是太棒了。」 「就是说啊,之后若能打赢,来回报晓之君的恩情就好了。」 「今天的对象怎样?有赢面吗?」 「我也不晓得呢,能否攻下主力是成败的关键呢。」 「我们的主力状况如何?」 「就是那样吧,最近力道似乎减弱了,可能年纪大了吧,昨天也被我家的孩子说是老太婆呢——」 走廊上响起新人的脚步声。 工作得很卖力的小偷一样的打扮,两名宫女挤进下臈所。 两人将肩上扛著的袋子放到地上,从袋里拿出大西瓜,下臈们又再次「哇啊!」地欢呼,待在肉串圈外围的人也暂时离开去拿西瓜,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拿著吧,今天一定会打赢的。」 伴随著鼓励的话拿到的西瓜在香熏的手里沉甸甸,他觉得没想到可以拿到一整颗,既开心又为难地左顾右盼。 莳罗拿著夹肉的面包回到他这里。 「对了香熏,这个先别吃比较好哦,要在比赛中剖来吃,因为到时一直晒太阳会很渴。」 说的也是,他想,然后像抱猫一样用袖子包住西瓜,用手掌拍打纵长型的果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灵光一闪拿出笔,在没有西瓜黑色条纹图案的地方。 ——香熏。 写上自己的名字。 「哎呀,这样挺不错呢。」 莳罗打趣地笑著说,「也帮我的写上名字吧。」 受到夸赞很开心,香熏就勇敢地将她的名字写在西瓜皮上,看到这景象的少女,也要求他在自己的西瓜写上名字。 「我的名字是娑芭寐,请写在这里。」 香熏在手指著的地方写上名字。 「我的也要写。」 「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 要求写名字的人一个个出现,围绕肉串的圆圈,围绕西瓜的圆圈,现在出现第三个圆圈。 「蜜芍,你的也要写吗?」 莳罗对腋下抱著西瓜的蜜芍说。 「我不用了。」 蜜芍不悦地回答并坐在地上,发脾气似咬著面包,转眼间就吃得精光,将卷起来的地毯摊开,找著收在里头的个人物品。 「莳罗,赶紧吃一吃就去中庭吧。」 说著,她左手戴上皮制的投手手套,右手拿著球。 香熏看那些看得入迷,都忘了要吃好不容易才用好的夹烧肉面包。 多么美的球啊。 连棒球手套都很精致,较宽,厚度又很厚的皮革,因为是分指手套所以也很轻——有那种手套的球队,不对,至今对战过的对手中也没人有。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球,那球实在太美了。 跟他常见的,把破布卷在小石头上的球完全不同,南国出产,质地坚硬到足以沉入水里的木头所制作的球芯,用线扎扎实实地捆起来,表面用牛皮包起来,不折不扣的球,染黑的皮革上的白色缝线,令人目炫神迷。 用球棒的打击中心打到那球时的触感无法比拟,用手掌去感受投出的球的触感,指头攀在上面,用力握紧,用全力去投的触感——说是棒球的感官全在这颗球上也不为过。 香熏咬著面包,疾笔振书。 ——球借我。 碰碰碰地发出声音,球返弹在地上与墙上,蜜芍一个人在做传接球,为了吸引她的视线而闪了一下给她看。 「干嘛?」 她将球收进手套,转头过来,看到香熏写的东西就脸一皱。 「不是说了我不识字吗?」 香熏将纸朝向莳罗的方向,她将嘴里嚼的东西吞下去,对蜜芍说。 「香熏说『球借他』。」 蜜芍用鼻子「哼」了一声,瞪著正面的墙壁。 「他想借球?拿钱来借啊。」 「蜜芍,你别那么坏心。」 莳罗如此劝说,蜜芍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以为写了字就能借到球,真是大错特错,也太自大了吧。」 那要怎么做才行啊,香熏也不高兴地鼓起脸。 「真拿你没办法。」 一脸无奈的莳罗摊开自己的地毯。 「香熏,我的借你,虽然没有蜜芍的漂亮。」 她拿出来的球缝线的确黑掉了,摸起来很粗糙,但不论是扎实度也好,重量也好,都是很理想的球。 随心地弹著球,球从墙上跳开,飞过扛著烧肉串的少女头上,吓了一跳的她「哇!」地尖叫起来,切烧肉的少女手上的刀子掉下去,「哇!」地也尖叫,拿到切好的肉的下臈掉下来的刀子擦过袖子,「哇!」地也尖叫。 「喂!吃饭中不能玩球。」 被迷伽一骂,蜜芍机灵地将球藏起来,香熏则去追滚落的球,似乎回到堂哥伐功教他打棒球的小时候一样,兴奋不已。 自己将象徵自足、规则与回归的四个垒包,和连想到古老坟墓的投手丘,与浓缩了生与死的后宫看成是类似的东西,是有些轻率吧,被功能性这个名称上的巧合或任意的解读所蒙骗了。 香熏对熟悉的光景出现在后宫的中庭,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棒球即将开始的预感,让他像个少年一样安静地等比赛。 与回廊平行的界外线很显目,周围设有低矮的看台,晓霞舍的下臈们将西瓜摆在上面。 出场比赛的下臈们用束衣带将袖子束起来,卷起裤管,穿著臀部垫块厚布的短裤配上绑腿带,豪迈的打扮,腰间系上颜色一致的饰带,那是染成如朝霞般,淡紫色的腰带。 「香熏,来练习传接球吧。」 听到迷伽的叫唤,香熏跳下看台,在三垒侧的看台前,晓霞舍下臈所的少女们套著投手手套,开始练传接球,在一垒侧待命的是青阳舍的下臈所。 香熏避开人群来到外野,草剌著脚底,因为没穿鞋子所以是赤脚的,这个中庭比前一日见到的还要小得多,却很适合女人打棒球,面积如果太大,外野手追球时会跑得很累。 海功打棒球都是在河滩上,常因高飞球的关系,球掉入河川里而不见,河滩的泥泞也很难行走,不仅如此,也曾与来舔咸味的土的牛发生激烈冲突,跟那些比起来,这里舒适多了。 迷伽投出的皮革球碰到掌心发出「啪!」的声响,手掌因充血而发热,相较之下,球的表面却很冷硬,香熏使劲投回去,迷伽的手套含有水分而发出「啪嗄!」的声音。 「你是很好的投手哦。」 迷伽说完后,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去,没有使力地将球投出去,形成一道拋物线。 「会打棒球很棒哦,因为每个女君都想要有棒球打得好的女房呢。」 没戴手套的香熏用两手接住球,用肩膀施力,直直投回去。 「参加位阶最高的七殿五舍联盟比赛,是所有宫女的梦想哦,后宫里的所有人都会来参观,因为就像祭典一样热闹,据说陛下也会偷偷来观赛,因为若在比赛中表现得好,也可能到受陛下的召见,皇太后当初也是因为棒球打得好,才受到先帝的宠爱而成为天下第一幸运的人。」 香熏没有注意听她说话,他彷佛沉溺于肉欲中,贪恋著球的触感。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没察觉到那女人正在接近,而是她没散发出任何的气息。 「你打过外野吗?」 正后方突然传来这声音,香熏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哎呀,幢幡,你来啦?」 迷伽脱下棒球手套,手在裤子的屁股上擦一擦,「身体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晓霞舍下臈所比赛的日子,身体一定会无恙的。」 跟走在大街上妇人一样戴著斗笠用面纱遮住脸的女人,嘴上虽这么说,却歪著头露出虚弱的笑容。 似乎病得很严重呢,香熏心想,全是女人的后宫里,没有人像她会如此避人眼目,她彷佛阳光照耀的中庭里,被一个影子给缠住似地。 「幢幡,这孩子是新来的叫香熏,他不会说话所以用笔谈。」 ——幸会,我叫香熏。 香熏拿出放在腰带的纸写道。 「幸会,我的名字是幢幡,是灵营殿的女房哦。」 她轻轻从香熏手中抽出笔,用古式的书法所签的名看得出教养很好。 迷伽走到她旁边,搂著她的肩膀。 「幢幡她啊以前是待在晓霞舍下臈所的,因为对棒球无所不知,才有幸飞黄腾达呢。」 「哎呀,我还以为是自己太漂亮的关系呢。」 幢幡头靠在迷伽肩上,迷伽笑了出来。 「真是的,你这人就爱开玩笑,在光之君面前也会这样吗?」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戴著捕手手套的少女走过来。 「迷伽,我拿到球啰。」 「抱歉,香熏,我必须去做训练了。」 (插画) 迷伽举起手要球,香熏便将球给她。 「我们去看台吧。」 幢幡拉起香熏的手,便随她离开那里,她的手冰冷滑嫩,香熏的手沾到土而粗粗的,接到球的掌心热度仍未散去。 「迷伽也觉得不当投手就无法出头天吧,投手的位置很显眼,所以容易受具政治力量的人所独占,像是御妻·更衣,大部分都当过投手,就算没有实力也无所谓。」 幢幡手上戴著黑色大钻石的戒指,下臈所里没有人有这么惊人的东西。 棒球场上,系著紫色腰带的少女各自在守备位置上练球。 莳罗在外野接飞球。 蜜芍是游击手,露出平时没有的认真表情接著滚地球,或许是为了减轻太阳光的照射,而在眼睛底下涂黑墨,她的身体高大动作却很敏捷,传球到一垒的方式既正确,力道也很强。 「你以前在外头时,打过几人制的棒球?」 幢幡问,香熏将纸铺在看台上。 ——没有一定,加上对手,十一人到二十人左右。 「挺多的,这样一来,后宫的九人制棒球在你眼中想必不过瘾吧。」 九人制球赛游击手只有一位,内野容易被攻破,外野也只有三个人,漏洞太多。 ——可是,人数少,打击的机会多比较好。 「也是,后宫的公开赛都是三局,一定会轮到打击位置,好不容易出场比赛,若没打到球也很无聊吧。」 坐在旁边的幢幡,无论是声音或衣服摩擦的声音,都莫名香甜,她和其他下臈好像不一样,但香熏也分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只不过,她一坐在旁边就觉得冷飕飕,像是那冰冷的手透过衣服不断摸著身体一样。 升上女房会变得如此艳丽吗? ——你几岁? 纸上写道,对方从面纱缝隙露出水汪汪的大眼凝视著他。 「十七岁唷。」 香熏很意外,还以为她年纪更长,已经和皇帝(苏丹)发生关系了,这么说来,她所仕奉的光之君这位夫人,年龄也还没达到真教所规定的十八岁,将无法下手的女人摆在上位也没什么好处,皇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你以为我和那男人睡觉吗?」 幢幡望著他的眼睛,逐渐逼近。 说得那么直接,令香熏脸红。 「哎呀呀,猜中了呢,你这人好下流哦,但我喜欢下流的人哦。」 丰腴的臀部压得看台吱嘎响,午后的艳阳下,白白乾乾的景色中,深暗色眼眸和影子朝香熏袭来,水乳交欢。 衣服下冒出汗,他被幢幡迷住了,如果下臈所的同事没有叫他,可能连呼吸都忘了吧。 「香熏,你去拿加油的乐器吧。」 被阳光照到觉得剌眼,身体却莫名地觉得冷,起身迈步走后,脚下的土感觉比之前还要柔软。 叫唤他的是要求在西瓜上写名字的其中一名少女。 「你最好要小心幢幡哦。」 她窃窃私语,「她喜欢女人多过于男人哦。」 走向回廊的香熏回头看著看台,幢幡撩起面纱看著他,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微笑回应。 她那香甜的味道在香熏的鼻腔里苏醒,那香味是残留在衣服的,还是即使远离仍飘过来的,自己也不清楚,就算心被她所吸引,香熏仍然很怕她,称呼皇帝为「那男人」的宫女果然哪里怪怪的,这么称呼皇帝的,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上臈中臈列队站在回廊上,管乐器弦乐器打击乐器震动著地板,乐器彼此敲打的冲击,奏起威严的声响,似乎也打响了香熏的胸膛。 担任裁判的宦官号令之下,青阳舍下臈所对晓霞舍下臈所的比赛开始,今天是下臈联盟的三局公开赛。 上半局与下半局的进攻与防守中,得分最多的球队拿下一局,三局中拿下两局的球队即为胜利的一方。 香熏他们待的看台后方是晓之君和其他的女房,而且上中臈也都过来观战,在走廊的地毯上随意乱坐,一边享用为御妻准备的咖啡和糕点,没有身分高低之分的气氛和乐融融。 下臈所则是杀气腾腾,彷佛杀亲仇敌般地敲锣打鼓,配合著木管金管、琴与琵琶,演奏出雄壮的乐曲,一垒侧的青阳舍看台也不服输地吵吵嚷嚷,中庭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 先攻的是晓霞舍,第一棒打者的莳罗进到左边打击区。 「莳罗是右投左打者哦,南方边境地区来的人很多都是这样的,可能是奴隶商人的喜好吧。」 幢幡正要从香熏身边离开,香熏提著像是牛头般的钟,咚锵咚锵地敲打著。 他很喜欢听棒球的事,从守备位置或垒上回到伙伴那里,一边聊天的时光永远都那么开心,打完球后完有地方可以回去,是棒球的优点。 打席上的莳罗弯著上身,小小的身体变得更娇小,倾斜的球棒前端朝向对方投手,手上戴著白色的皮手套,绣上精致剌绣的长袖套,令人连想到帝国正式军队的将领。 投手丘上,系著蓝色饰带的对方投手高高举起球后,投出第一球。 「好球。」 穿著护胸与护腿甲的宦官举起右手,刚刚那是偏内角的快速球。 「香熏,你觉得刚刚的球怎样?」 幢幡的脸凑过来问道。 ——算快吧。 他用写的回答。 「是吗,可是莳罗会打中哦。」 第二球,右手投出的球也同样的快速球,莳罗大步迈开,迅速将来到外角的球打回去。 打出的球飞往左中央,直接撞上回廊下方的格栅,左外野手接住打到围帘反弹回来的球后往二垒传球,莳罗却已站在垒上了。 香熏用鼓槌敲著钟。 晓霞舍的下臈们有的站在看台上,有的从看台跳下来,敲打著乐器,全都欢声雷动。 「安打。」 「晓霞舍的突击队长。」 「安打制造鬼。」 莳罗脱下手套夹进饰带里,轻轻举手回应观众的欢呼,看到她这样,又赢得看台上的满堂喝采。 「莳罗原本就打得很好,最近更厉害了,刚刚那球也打得很好。」 幢幡一边拍手并频频点头。 像大粒雨滴般的东西一颗颗打到头上,香熏回头看。 几颗金币掉落在看台上,露出即将静止前的挣扎。 栏杆的对面一名女房扔出像是流氓所使用的球,但却没有反弹起来,而是掉落在看台上而发出「锵」的声响,他捡起一看,是塞满金币的布袋。 「那是给莳罗的红包。」 幢幡从袖子挖出一枚金币,放到看台上,「你捡这个走吧,不可以用偷的哦。」 觉得自己的出身似乎被看穿了,香熏从裤子上紧抓著兜裆布。 第二棒的蜜芍走向打席,左手臂上套著虏姆边境地区的骑士所戴的红铜色护具。 「蜜芍,趁胜追击!」 「就靠你了大块头!」 「把跑者送回来!」 做了个扭身体的动作之后,蜜芍进入右打席,抬起右手肘,架好球棒,身体稍微朝向投手的感觉,膝盖伸得笔直。 动作还真笨拙,香熏看出她施了太多力气。 投手瞄了二垒的莳罗后,投出第一球。 蜜芍大大地挥棒落空,上身整个转向三垒侧的方向,如果不打的话应该是坏球,青阳舍的看台发出嘲笑似的欢呼声。 第二球,打中正中央偏高球,发出清脆的响声飞出去,却偏左成了界外球,球撞到铺在地板下的格栅而反弹起来。 第三球偏低是个坏球。 第四球与第二球一样是界外球。 「那是她打得最好的一次,界内区若再往左边多三尺,刚刚蜜芍就是打击率四成的打者啰。」 噗哧一笑的幢幡,脸上的面纱翻扬起来。 香熏心里很著急。 刚刚蜜芍把可以打得到的球全都偏左或偏右打,这状况不需要用长打,用一垒安打,二垒跑者就能跑回本垒,如果下半局守住这一分,这一局就是晓霞舍的,三局比赛的第一局非常重要,可以的话,单纯以打球拿下分数,规律的得分,光靠拿下大量的分数并不是棒球,蜜芍应该明白这种事吧。 第五球,外角偏高,比第一球稍微偏外的球,蜜芍利用手臂长的优势勉强打中,跳过三垒手的头上却没越过去,落在界线的边缘。 「界内球。」 听到司线员的判定,晓霞舍看台欢声大起,棒球还在滚的期间,莳罗从三垒冲出去,滑进本垒,晓霞舍先驰得点。 打完球的蜜芍,到达二垒。 「嘿嘿嘿。」 她在垒上骄傲地挺著胸,从回廊下起了红包雨。 同事们用拥抱迎接回到本垒的莳罗,不是同事的幢幡也加入拥抱的行列,将仍在喘气的莳罗紧紧抱在胸前,不知为何自己的气息也混乱起来,然后坐回香熏的旁边。 第三棒的麻玻虽然被三振,第四棒的迷伽却打出安打,让蜜芍送回本垒,比分是2比0。 第五棒、第六棒都没建树,第一局上半结束。 为了防守而戴上投球手套的莳罗回到香熏这里。 「能借我笔吗?」 她在小笔记本上不知写了什么,收进怀里后走到球场。 大概是写比赛的记录吧,她做任何事都很谨慎,想到这里,香熏脑海里浮现出莳罗大腿间,仔细地将毛剃乾净的部位。 不可以这样,他摇著头,不能想多余的事,要彻底成为女人,不能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同事。 「怎么了?香熏,你在憋尿吗,呵呵。」 幢幡窃笑著偷看他的脸。 第一局下半,站上投手丘的迷伽以右侧投的姿势,纤细的手臂优雅地抛出去,球速并不快。 青阳舍的第一棒打了偏低的变化球,游击手蜜芍从定点往前,用两手稳稳接住球,再游刃有余地传到一垒。 从粗鲁的打击来看,想像不到她的防守会如此漂亮,香熏比赛过的河滩球场上,如果精准地操控球,就不会失误了吧,虽说「恶劣的环境能锻练球员」,不是那种环境也能培育优秀的选手。 迷伽全以内野滚地球打败三名打者,看台和回廊的拉拉队也气势高涨,幢幡从香熏手中抢过鼓槌,咚锵咚锵大力敲著钟。 第一局是2:0,由晓霞舍拿下一局。 在第二局上半的攻击取得先机,迷伽发号司令。 「加油,也拿下这一局,让比赛划下句点!」 一般而言,为了让每局都能平均拿下分数,安排打击顺序时每三人会派出安打的好手,但或许是晓霞舍下臈的选手层薄弱,七、八、九棒很明显欲振乏力,很乾脆地三上三下。 到了下半局,青阳舍的首位打者打出在中外野前方落地的安打,接著五棒也打出右外野安打,一垒跑者从二垒冲向三垒,右外野手的莳罗传球到三垒时,已安全上垒,虽然守备位置没有特别深,无奈她的肩力实在不行。 「莳罗的弱点完全被看穿了。」 幢幡双手盘在胸前,表情严肃地说。 下个打者打出外野飞球,三垒跑者奔回本垒,青阳舍下臈所以0比1x,拿下第二局。 晓霞舍看台全都在哀声叹气,为了振奋她们的士气,幢幡夺走香熏的钟,用鼓槌大力地乱敲乱打。 香熏用看台的边角敲开西瓜后,从坚硬的西瓜皮露出鲜血般的红色果肉,他将剖成两半的其中一半递给幢幡时,她的双眼发亮。 「哇啊,好像好好吃,谢谢。」 她掀起面纱,舔著嘴唇。 大口咬著微温的果肉并吸著汁,虽然没那么甜,但嘴里满满都是西瓜汁,沾湿了衣服胸口,看起来很凄惨。 「打个好球瞧瞧,莳罗。」 替首位打者声援打气之余,幢幡嘴里的西瓜籽吐到四尺远,下臈们笑得花枝乱颤。 莳罗用界外球与投手缠斗,最后凹到四坏球保送,关键的跑者上垒,从回廊飞出来的红包比第一局的二垒安打时的还要多。 将下个打者的蜜芍送到打席之际,迷伽在她耳边咬耳朵。 「这里要用短打,而代打的王牌——花剌要登场了。」 幢幡说的没错,打席的蜜芍摆出短打的姿势。 对青阳舍的投捕搭挡来说,最后一局连一分都不能让对方得,所以警戒地投出第一球。 「花剌的长打能力连在上级联盟也能吃得开,可是情绪的起伏太大,打完一场就不能再打是她的缺点呢。」 香熏转头,往看台上面找来找去,都没看到那很有特色的,长了角的头。 「幢幡,你有看到花剌吗?」 迷伽过来询问幢幡,她吐出种籽摇摇头。 「怎么了?她不在吗?」 「对啊,我以为她都在的,香熏,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香熏也摇头。 「真伤脑筋呢。」 迷伽用整个看台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喊著花剌,其他的下臈也跟著出声叫她。 这时,从回廊传来回应。 「喂!她在这里啦!」 伺候在晓之君身旁的女房站起来,挥手说。 「请帮我叫她过来。」 迷伽说,女房回答: 「她从刚刚就在哭哭啼啼,还说信标什么的。」 听见这个,迷伽烦恼地抱著头。 「糟糕,竟然在这种时候又开始了。」 「又在想家了?何时才会习惯后宫啊?」 西瓜的汁从幢幡嘴里滴下来,总觉得那表情很可怕,「她这样,今天的比赛就不能上场了。」 「真受不了,谁叫麻玻刚刚都没挥棒啊。」 迷伽回望著球场,蜜芍用三垒边线的短打,将莳罗送到二垒。 被花剌的事影响,下臈们的掌声稀稀落落。 背后突然被人一拍,香熏跳了起来,手掌的凉意透过衣服传到身体里。 「由香熏出赛吧。」 幢幡大声说,少女们的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 「香熏吗?」 迷伽一脸讶异,「他会打吗?」 「她可不是一窍不通哦,看她敲打乐器的时机我就知道了,她晓得每一个打席的意义。」 幢幡莫名地有自信,「而且腰和腿也很结实。」 她的手抚摸香熏腿的内侧,香熏连忙按住不能被摸的部位。 「呵呵,而且大腿内侧很敏感,蛮害羞的呢。」 「真的可以吗?」 迷伽无奈地笑著说,「香熏你觉得呢?想出赛吗?」 听到话题转过来,香熏心脏跳动得很激烈,似乎是被加油的太鼓声和钟声给打动了,无论是在河滩上的临时球场或后宫的中庭,做的事情都没变——打棒球。 不管是徘徊在街头沦落到乞讨为生,或改变名字扮女人,若在内心自问「你是谁?」其实内心很清楚,那个无法诉诸言语的答案——一想到棒球,那答案就浮现在心里,接近到几乎可亲手抓住那梦想的地方。 他对迷伽坚定地点头。 迷伽拍了下他的手臂。 「很好,就交给你吧,哪个人的球棒借给香熏吧。」 「用我的。」 原本是下一棒打者的麻玻递出球棒,「赏她们一发大的吧。」 那是握柄包著鲨鱼皮,细长的球棒,表面被磨得很光亮,跟顽童们用偷来的木柴削制成的球棒完全不同。 「代打,香熏。」 迷伽对主审说。 「等等,怎么回事啊?」 出声的是从一垒回来的蜜芍,「为什么让新人出场比赛?」 蜜芍向迷伽抗议说,但她却没理踩。 「看准机会派出代打有何不对?」 「与其要派这样的人不如刚刚让我全力挥棒!干嘛要叫我打短打啊?」 蜜苟气愤地扔出球棒,朝看台用力一踢。 香熏无视于她,腰间系上同事借来的饰带。 怒瞪著他的蜜芍突然脱掉鞋子。 「有够不爽的,反了反了,今天什么都反了!」 她扯下绑腿带,拔掉护腕,解开饰带,剥掉衣服,脱掉裤子,接著也粗暴地扯下胸带、兜裆布,赤身裸体地摊在阳光下。 香熏大吃一惊,眼神移到下腹部,如秋天茂密原野般的部位。 幢幡也瞪著大眼观察蜜芍的裸体。 迷伽与看台上的下臈们只是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 蜜芍将散落一地的衣服,全部反过来再一一穿回去,连鞋子都硬是将鞋底给反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审宦官走过来问道,迷伽说著并赶他回去。 「只是在发神经啦,别在意了。」 「香熏,你专心打击就好。」 她拍了下香熏的臀部。 他用束袖带束起袖子,裤管卷到膝盖的位置,走向打席。 看台上的蜜芍表情阴森地用拳头击破手边的西瓜,狼吞虎咽。 「啊!那是我的啦,上头不是有写名字吗?」 自己的西瓜被吃掉的少女尖叫说,蜜芍却不在乎的样子,不仅如此,手还伸向另一颗西瓜,粗鲁地剖开后吃得到处都是,新的犠牲者发出惨叫。 香熏背对著她们,进入右打席,对方捕手像是步兵一样穿戴著护胸与护腿等护具,用铁板上凿两个洞的面罩保护脸。 「哇啊,出现赤脚的家伙呢,是瞧不起青阳舍吗?」 捕手用后面主审听不见的细微声音,挑衅著香熏,「赶快解决掉你们,换我们攻击,今天的比赛我们就赢定啰。」 香熏对这句话完全听不下去,捕手是头脑很好、很谨慎的生物,应该不会轻看第一次见面的对手才是,第一球一定会很警戒地观望,绝对不会投得太甜。 香熏缩小好球区待命著。 「开打。」 主审下达口令。 二垒跑者莳罗离开垒包,企图盗垒。 投手以固定式姿势投出第一球。 快速球来到面前,香熏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仰闪开。 「喂!」 「太危险了!」 「分明是故意的!」 「想杀掉打者吗!」 下臈们从晓霞舍的看台跳出来,雪崩一般地涌入球场,主审与三垒审阻止她们进入。 捕手若无其事地把球回传给投手。 「控球似乎似乎有点问题呢,下球拜托投准一点啊。」 像是在自言自语,每一句却都传到打者的耳里。 香熏摆好打击姿势。 他恍然大悟,佩服那些女人也是狠角色。 皮革球似乎是故意往身上打的。那球打到身体会怎样?会比顽童们的破球还痛吧,站在打击区内也没人可以问。 香熏的思虑仍未稳定下来时,投手已摆出投球动作。 第二球也投歪朝香熏头部飞去,他顿时缩起身体,由于重心不稳而一屁股摔到地上。 连续二次都投危险球,看台不会坐视不管。 「喂喂喂喂喂喂喂!」 「是想打架吗!」 「给我住手,太低级了!」 「找死吗?控球那么差!」 看到她们来势汹汹的狠劲,三垒手逃走了。 一垒侧看台的青阳舍下臈也全都站起来,逼近界外线出言揶揄。 「喂!有何不满吗?」 「不就只是内角攻击吗!」 「不爽就别打棒球啊!」 捕手隐藏面罩下的感情,不干已事般将球扔给投手,香熏站起来时,用球棒的头掬起脚下的土,若无其事地扔向捕手的脸。 「啊,裁判,那家伙朝我丢沙子!」 捕手抗议说,但主审一直在阻挡晓霞舍下臈,没空理他。 嘟嘟嚷嚷一边抱怨一边回看台的人群中也有蜜芍,香熏感到欣慰,同队队员的战友关系,超越了单纯的好恶,如同即将死亡的人犯下的罪可以被原谅,既然是比赛中的队员,无论是多么大的重担都愿意替对方背负,打者的孤独深刻到足以引发这样的怜悯之情。 「这次一定要打中,反正一垒是空的嘛。」 捕手一边向投手送出暗号,边对香熏嘟嚷说。 2坏球0好球。 香熏严阵以待,二垒上的莳罗注视著他,让她回本垒是自己的任务,只要能打到球,他有自信能打出安打,因为是九人制球赛,游击手只能待在左边,外野手也只有三人。 他并不害怕触身球,跟疼痛比起来,他更害怕无功而返回到看台的那种惨状,能有地方可以回去,对孤独的打者而言是种拯救,但也没那么轻松能无条件地接受自己回去,至少自己没有那样的地方可去。 不能光在那里惆怅,以前那种像在打架般暴力地打棒球的感觉,在他心中苏醒。 瞄了下二垒跑者,投手投出第三球,毫不留情的内角攻击之后,照例会来个外角球,因为球数落后,所以投手会想投出好球,投得很甜。 香熏踏稳脚步奋力一挥,球棒打到球的瞬间,他的身体微微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一切被剥夺,还原为同一个力量。 往右中央飞来的球笔直地向前延伸,落在往后跑追著球的右外野手与中外野手的前面。 没看球的方向就冲出去的莳罗,绕过三垒迅速地跑回本垒。 香熏往一垒垒包一踩继续往前跑,看到右外野手终于追到滚落的球后,也冲过了二垒。 由于太过兴奋,加油的声音也听不见,踢完地面的反作用力,让他加速往前冲。 三垒指导员掌心朝下说了什么,香熏却听不到。 香熏朝著在垒上等待外野把球丢回来的三垒手滑垒,三垒手接到球后要来剌杀,却被香熏双脚朝天的脚往胸口一撞,朝往后方飞去。 「安全上垒。」 垒审一宣告,下臈从一垒侧的看台冲出来。 「喂!那是阻碍防守吧!」 「眼睛看哪里啊裁判!」 「别开玩笑了,你这没蛋的家伙!」 横过内野蜂涌而至的下臈们包围裁判,异口同声地破口大骂,年轻宦官惊慌失措地无法回嘴。 另一方面,晓霞舍下臈们也闯进球场,她们围著香熏异口同声地不停夸赞她。 「打得好!」 「第一次看到那种滑垒方式呢!」 「重量级新人出现了!」 「我帮你擦汗。」 「吃西瓜吧吃西瓜!」 下面也没铺东西直接吃西瓜,香熏吃著西瓜,汁不断地滴在土上,一面观赏著向裁判抗议的敌方球队。 「香熏,跑得好!」 幢幡大喊,并搂住他的脖子,「脸长得那么可爱下半身却很勇猛呢,我愈来愈喜欢你啰。」 被幢幡亲吻的脸颊,用力吸到都快瘀血了。 因为他的安打而回到本垒的莳罗也来抱他,由于刚全力奔驰完,她的胸部激烈地上下起伏,看到这状况,香熏这才明白原来女人是靠胸部呼吸的,他的腹部与她的胸部接触,起伏,融合。 青阳舍的捕手离开包围裁判的圆圈,转而逼近香熏。 「竟然那么卑鄙,再搞第二次,就让你无法打棒球!」 香熏朝语出恐吓的她吐西瓜籽,同事们哈哈大笑。 青阳舍下臈们一边咒骂边回看台,比赛再度开始,香熏回到三垒。 四棒的迷伽也进到打席。 「注意飞球,一被接到你就赶快回垒。」 三垒指导员从身后提醒香熏。 投手不知道是太在意跑者,还是因为丢分而沮丧,球控得不好。 结果,迷伽获得四坏球保送。 第五棒的娑芭寐在一出局一三垒有人的状况下上场打击。 这一分应该会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吧,香熏考虑对方的双杀策略有可能失败,而让自己回本垒得分,所以离垒满远的。 第一球投出,一垒的迷伽突然跑出去,由于香熏已设想好谨慎的进攻方式,她这么做实在太突然了。 投捕搭挡对这状况似乎也感到意外,球娑芭寐挥棒落空没打到这记外角球时,捕手连忙站起来,看都不看三垒,直接传球到二垒的阵形,看到这情形,香熏也冲出去。 三个垒包间的距离原来那么短啊,他想,他的跑垒速度出来时,捕手已经在眼前,和三垒手不一样,捕手用身体完全挡住跑者的前进路线,由于穿著护具,身体很厚,他已有心理准备,只能在这里把对方给撞飞。 堂哥伐功教他冲进本垒的心得——就像要用脚踹爆对方的蛋蛋一样突破捕手的防守。 即使对手是女的,方式也差不多吧。 二垒手跑到前面把球拦下之后往本垒传。 球大力一弹进到捕手手套里,香熏用肩膀冲撞对方,脚再插入对方的双脚间。 手指往地面一摸。 可是无法亲眼去确认是否得模到垒包,因为他的身体被反弹到后方,香熏无法用身体把站得稳稳的捕手撞倒,捕手丢下面罩,低头俯视著仰天倒下去的香熏,露出冷冷的笑容。 「安全上垒,回到本垒。」 主审双手打横宣告,捕手的笑容瞬间消失。 「安全上垒?有没有搞错?」 捕手转过头用手套往主审的脸揍下去。 「干什么!退场、退场!」 主审的宣告成了信号,捕手立剧扑倒主审,并跨在身上痛殴他,从一垒侧看台冲出来的下臈们,虽然表面上阻止捕手,却咒骂著主审。 打者娑芭寐把香熏扶起来,想把她拉回看台,被一名好眼力的青阳舍下臈发现。 「你没有碰到垒包吧,给我说清楚啊,这个没穿鞋子的!」 对于她的话,香熏只是耸耸肩后背向她,将已经回到本垒的跑者再次送回原来的垒包,连神都做不来,就跟把脏兮兮的短布袜变白一样是不可能的。 看台的同事拍手迎接他。 「跑得好!」 「第一次看到这种盗本垒。」 「盗垒王出现。」 「我帮你拍沙子。」 「吃西瓜吃西瓜。」 坐到看台上的香熏第一个动作是找出摆在那里的笔纸,被不对劲的打法牵连而有点生气,也有点惊讶。 ——迷伽的盗垒是怎样?打暗号? 他将写的字给莳罗看,她歪著头。 「没有做出信号……应该是迷伽单独的盗垒,对吧,幢幡?」 「是这样吗?也有下半局的防守,哪有被投手盗垒这么蠢的事——」 话及至此,幢幡缩了下脖子,调皮地吐舌头,「糟糕,我完全忘了,一边打呵欠边搔腋下就是盗垒的暗号。」 下臈们听到,愣一下后笑了起来,误会长凳上气氛热闹的原因,迷伽为鼓舞士气在二垒上跟著拍手。 香熏大口咬西瓜,吸完的汁似乎瞬间变成汗从肌肤里渗透出来,由于手肘也出汗而盯睛一看,原来是擦伤所流的血,那是与捕手冲撞倒在地上的伤吧,幢幡从诙谐的笑容中回神过来,凝视著他的伤。 香熏露出微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那个打击,打得真好。」 坐在看台角落的蜜芍,面向著球场说,旁边的西瓜皮堆得有点高,她抢了几个同事的西瓜,肯定把她们弄哭了。 「毫不畏惧地迈步,球棒拿在右边,朝那个方向打击,球很难会飞那么远,真的是打得很好。」 她双手合握,手套已和手合而为一,稍微西倾的太阳照得她的金发柔顺发光,束袖带绑在胸部上,使乳房的膨胀更明显。 香熏提笔写字。 ——打得好。 「他说你也打得很好。」 莳罗念给她听,太阳光似乎很剌眼,蜜芍皱起了脸。 「我每次都打得很好啊。」 莳罗叹了口气,向香熏满意地点点头。 球赛比数2:1,由晓霞舍下臈所获胜。 娑芭寐接著在香熏盗本垒出场,适时敲出安打得到3—0的晓霞舍,而在下半局,迷伽完封青阳舍的打线,拿下最终局的胜利。 下臈们兴奋不已地聊著比赛的事,离开中庭。 香熏两手提著塞满金币的袋子,奖赏不只这个,女房们因为太感动而扔出去的还有戒指和耳环,每一个都是精美的银制饰品。 香熏的决心似乎动摇了,他想立刻出宫,用剩余的钱买马匹,不对,搞不好连船只都买得到,然后和伐功两个人,一起开始做贸易的生意,不会受任何人责难,也不怕官吏的眼目,获得全新的生活——那是他们长久以来一直在讨论,在内心遥望的梦想。 然而,香熏选择了报仇雪恨这条路,他舍弃了所有的梦想。 「香熏、香熏。」 声音从回廊追著他,香熏回头一看,衣裳华丽的女房滑行到下臈们面前。 「晓之君夫人赏你的。」 她将全新的鞋子和饰带,以及与饰带颜色相同的绑褪布递给香熏,下臈们发出赞叹的声音。 「刚刚碰到青阳舍的青之君,她问『那个香熏要不要跟我们的四棒交换?』,但晓之君夫人毫不犹豫拒绝了,她说『她是我们重要的战力,非常抱歉。』」 下臈们再度大声喝采,拍打著香熏的背。 只有他感到不祥的预感。 再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了吧。 后宫的女人生在这里死在这里——规则很单纯。 若不能升迁上去,时运亨通或受尽宠爱的志业都会无法达成,在后宫一隅终老一生。 不是神,而是人所定下的规则,对香熏而言如束缚手脚般沉重的枷锁。 第三章 血斗夜间比赛 早朝结束,朝内大臣自南殿退下。 冥灭忽然想起在后宫内院时,跟老师上无聊的课时的幼年时期,「做这种事究竟有什么意义?」他常说这种话,让老师很困扰,现在很想再度吼出同样的问题,他整个人横躺在宝座上,打了个大呵欠。 无聊透顶,朝廷大臣的脸已经看腻了,那些人看的是母后的脸色,而不是身为皇帝的他,幼帝登基,以摄政之姿扶持他的母亲·皇太后目前已不上早朝,但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在进谏冥灭时每每都会先开口提及「倘若皇太后也上朝——」 自己已经十八岁,他自负不论是身为皇帝或身为男人都已经够格了,不应该无法随心所欲,那些上个世代的跟班,总有一天也该除掉。 冥灭用手玩弄著颈环上的大宝石,那是帝国东部地方进献的珍宝,晶莹剔透蓝宝石,深得他的喜爱,摆在市集上卖不知可以卖多少,他出生以来从未离开过皇宫,仍约略晓得这颗宝石的价值——足以买几条人命,也可以雇用几个像毒蛇的男人,安排在宫里。 除了侍奉在宝座旁边的一名侍童之外,晋见之间还留有几个人,宰相中将·贝多——参与早朝的朝廷大臣中最年轻的一位。 确认到他,冥灭对侍童以手示意要他退下,宰相中将来到他面前跪下。 「陛下——」 「够了够了,只剩我们两人而已。」 冥灭以为儿时玩伴在开玩笑,咧嘴而笑。 贝多并没有笑。 「陛下,若您没认真听大臣们说话,会很困扰的。」 「干嘛,连你也要发牢骚吗?」 冥灭不悦地站起来,他认为贝多是这世界唯一的朋友,皇帝即位时,提拔他从侍童晋升到宰相中将,也是为了回报长久以来的友情。 然而,最近贝多很啰嗦,常常会会劝他要专心治理朝政。 冥灭不懂政治,从宦官教师那里学到的只有如何看棒球比赛,如何和女人嬉戏,以及一点点管弦乐,十二岁即位以前,他一直被关在后宫,前朝的无落帝不允许任何有可能威胁皇位的人站上历史舞台,即便是自己的儿子,父皇驾崩后随即出后宫的冥灭是个只懂得玩乐的少年,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还有点判断能力,反省自己身为皇帝不能如此昏庸,然而,他却无能为力,朝廷大臣们和皇太后任何事都自行决定,冥灭的工作只有应允他们的要求而已,如此一来,便与在后宫里一直被宦官们要求做堕落的事情时根本没两样。 冥灭憎恨世界——把自己关起来的父亲,杀掉其他皇子为他的皇帝之路铺路的母亲,奉承巴结母后而串连一气的那些大臣,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为了对这世界复仇,他索性更加沉迷于玩乐。 他走到能眺望外廷庭院的露台,冥灭使个眼色,贝多也以跪姿跟过去,他很喜欢这里的景色,精心修剪的草皮上,搭建著虏姆造型的亭子,高耸的城墙挡住了阿巴拉那的海风,庭园里的花草树木都在平稳的日照下得以好好休息,真教的祭日时,这个庭院会开放给帝都的民众,大白日帝国内,不对,应该全世界都没有规模如此庞大的公园吧,他深爱著帝国的子民,这是身为皇帝理所当然的心意,只不过,他仍未实际见过所谓的子民。 「今夜旃叶殿有比赛。」 他想缓和现在的气氛,比起严肃的话题,他更想和贝多像朋友一样地聊天。 「与令姊比赛的对象是晓霞舍吧,今年的晓霞舍打得很好哦,还被称是『攻城龙打线』呢。」 「我对棒球不了解。」 贝多的回答很短。 冥灭很失望,自己以前会和他两姊弟一起玩传接球,这表示贝多已经对棒球没兴趣了吧。 那么为何会觉得对他有愧呢?冥灭难得会把念头转向皇宫外的事。 「贝多,我问你,你会想打仗吗?」 「您是说……战争吗?」 贝多歪著头问。 冥灭大力点头。 「没错,就是战争,我国的攻城龙部队让平原上的敌营陷入火海。」 冥灭窃笑说,率领著冠顶全世界的帝国军攻城龙部队的,正是眼前的宰相中将,这点子不可能没有搔动他的心。 首都卡勒古卜塔尔的城墙被誉为难攻不破,攻破这墙的正是无落帝麾下的攻城龙部队,某位魔术师自黑暗世界召唤出火龙,以新式兵器的名义兜售,最初的客户是帝都的原住民·义教徒的教皇,然而,教皇却让魔术师吃闭门羹,另一方面,洞烛先机的无落帝却购下这火龙,他将攻城龙交托给拥有雷光将军别号的名将·骨咄,骨咄领著火龙攻城,受到火球攻击整个帝都被熊熊大火所吞噬,包含教皇与义教徒几乎全被烧死,冥灭一直认为这趣闻是历史的嘲弄。 跟他预料的想反,贝多的表情很阴郁。 「可是……敌人是谁呢?」 「那还用说,就是东部的佩布契穆帝国啊,谁叫他们企图抢夺我帝国的领土。」 「与佩布契穆间的纷争最近暂时都很平静,此外,由于预计今年夏天将是酷暑,派军一事也要慎重考虑,况且若攻打东部,西部的防守就会减弱,虏姆诸国何时会攻过来也不得而知,因为传闻义教徒对夺回帝都的执念仍稍未熄灭。」 冥灭已经没在听贝多说话,他人已在战场,如同父皇无落帝一般,与敌人对战的枪林弹雨中,驰骋沙场的身影,他偏爱的年轻俊美的禁卫军的将领,也在身后冲锋陷阵,为夺得世界第一强的名号,随著帝国的奴隶部队高声吶喊,开始突击,攻城龙喷出的火球盘旋在他的头上。 肯定会是感动至极的体验。 不会输给在后宫美仑美奂的中庭上所举行的棒球比赛中获胜的感动。 领悟君主已神游梦想的世界里,贝多躬身行礼后便退下。 ◇ 这房间有不好的回忆。 若不是跟同事一起,没想过要过来。 被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抓住跨下这种事,希望不会再发生。 听说小贩要来宫里,下臈们都很兴奋,唯有香熏一人很冷静,钱虽然有,却没有多到能够自由使用,他在棒球比赛中大展身手而获得金钱,却不属于自己的,所以应该无法向小贩买东西。 不过,听莳罗说那小贩是唯教徒女人,所以香熏将全部的钱藏入袖子里带来,因为他想起进入后宫之前,白带鱼店老板嘱咐他的事情。 ——与外界连络要靠唯教徒的女商人。 唯教徒是失去祖国的流浪子民,不只白日帝国,也散居在虏姆诸国与东方的佩布契穆帝国,唯教徒中有许多人从事贸易的工作,但进出后宫的人应该是有限的。 用完中餐,利用清扫澡堂前的短暂时间来享受购物的乐趣,少女们从晓霞舍下臈大举地移动。 如果是以御妻·更衣或女房们为对象的大型商贩,就会委托宦官在中庭搭帐篷来陈列商品,但以下臈为对象的商人,进入后宫不需要正式的申请,只要请宦官们通容,进行小规模的商品贩卖即可,营业的地方是宦官长检查新人宫女身体用的小房间。 由于挤进了多达三十名的同事,那房间比香熏记忆中的还要狭窄、阴暗。 以前的他想像后宫是个又窄又暗又令人窒息的地方,其实跟实际状况相了差十万八千里,被吩咐去做大大小小的工作,到处跑来跑去,目前连后宫的尽头都还没去过,无论是中庭或澡堂,阳光都能从窗户大量地照射进来,在女君之间或下臈所,只要打开木窗就能通风,跟街上不一样,也不会有野狗冲出来咬人,不会因为清晨冷得发抖,也不会为食物烦恼。 唯教徒的女商人头戴真教徒风格的头巾,年纪刚过四十大关吧。 后宫里没有如此高龄的女人,但皇太后现年三十二是公开的秘密,现在的皇帝是十八岁,推算出皇太后生他时是十四岁,海盗从虏姆人客船抢夺来的美少女受到先帝无比的宠爱,违背先知的教诲等不及满十八就让她侍寝,甚至有传言,由于太过宠爱,同意她不用改教,保持义教徒的身分,先帝驾崩之后,除身为国母的皇太后外,所有宫女一律被送进「悲叹宫」,虽然保证衣食住无缺,却不会再度得势。 听到「小贩」,香熏联想到的是背著大布袋,坐在贫民窟路肩休息,穷酸样的男人们,但唯教徒的女人一身贵气的打扮,商品看起来质感也都很不错,宦官长所使用的桌椅被靠在墙边,铺著大张的地毯上,每一个商品底下又铺著丝绸的小碎布垫著。 剌绣线与针,装祯高级的书,瓶装的液体,不知作何用途的小盒子,下臈你推我夺挤地要拿商品,香熏虽然不晓得那些东西究竟哪里好,但她们的眼神全都变得不一样。 「阿姨,给我两球红色的绣线。」 「手抄本的新书,还有没有其他的?」 「给我阿雅默拉蛋糕店的烤饼乾五个,不,给我六个。」 「信标……今天也没有吧。」 花剌失落地垂下头,离开那些商品。 女商人熟记每个商品的价钱,动作迅速地和下臈们做生意,通到外头的大门附近,站著一名手拎著包袱的女奴,令香熏讶异的是,那些少女都没有保持警戒以防东西被偷的样子。 香熏推开少女们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屁股来到女商人面前,对商品瞧也不瞧一眼,从袖子里拿出纸和笔,女商人纳闷地看著他。 ——大海的鲸鱼往哪儿去? 让她看约定的暗号后似乎解开了疑惑,女商人为掩饰笑容而点点头。 「嗯嗯,变成星星了。」 她视线敏锐地观察著四周状况,「你叫做——」 ——香熏。 「对对,香熏小姐,有何贵干?」 和下臈的生意交给女奴,女商人招著手,要他去墙边的桌子。 他取出布袋放到桌上。 ——这个给白带鱼店。 女商人打开布袋,检查里头的束西。 「金币一百二十五枚,还有戒指和耳环,确实收下了。」 后宫里赚的钱全部要交给白带鱼店,香熏是以「付他工钱」的名义进后宫的,虽然也没告诉香熏,自己替他做了什么工。 ——可以帮我送信吗? 他将写的字给女商人看,这么做是为了让后宫外头的亲人伐功可以安心。 对方摇头拒绝。 「没办法,出大门时就会被卫兵拿走。」 ——带话呢? 「那可以,因为不会检查内心吧。」 女商人眯起眼笑了,她的前排牙齿缺了一颗。 香熏想要带什么话,伐功什么都不用担心——简洁地传达出这句话。 ——一打数一安打一打分一盗垒。 手指敲敲所写的字,叮嘱她,女商人虽歪著头不知什么意思,但最后也点点头,向他表示已全部记起来。 香熏把纸细碎,不想留下无谓的记录。 「香熏——」 莳罗抱著书口脏掉的书来到他这里,「你买张地毯吧,坐在地上时底下没铺地毯不像个宫女啊。」 他望著已经在女商人手上的金币。 「有需要买的东西就没关系哦。」 她商人向他使眼色,「生活费之后再付就可以吧,这些钱是你的,没有人会过问用途的。」 她打个了信号,女奴便打开包袱,搬来几捆单人用的地毯,期间女奴一语不发,香熏觉得好像是在看著自己一样。 「因为要使用很久,一定要选编织得很扎实的才行哦。」 莳罗说,但香熏分不清好坏,他让莳罗挑了几个,最后因为用了很多红色很有男子气概的理由,选了那一张地毯,价格是十五枚金币。 「既然有打棒球,要不要买棒球用具呢?」 女商人搓揉著手问道,「球棒和球、捕手手套和绑腿带、松脂粉袋,这里应有尽有哦!」 女奴拿过来的商品中吸引到香熏的是,散发皮革味的全新皮制投手手套,出场比赛时必须进行防守,球棒可以向别人借,但防守用的手套仍必须是自己专用的,如果不合手,手套就无法完全发挥功用。 他试套一个看看,可能是女用的吧,对他的手来说太小了,怎么都挤不进去,隔壁的莳罗咯咯偷笑。 ——有捕手手套吗? 「有的,请稍待。」 女商人自己打开包袱,像从窑里拿出刚烤好的面包一样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捧著大手套。 手套进去一试,又厚又硬,就算用了力也只是稍微闭起来。 「好像御妻之间的坐垫一样呢。」 莳罗压一压手套的边缘说,「你想当捕手吗?」 香熏用手套压住纸,右手拿笔。 ——把里头的填充物拿掉,弄薄一点。 莳罗脸颊靠在香熏肩头上看著纸。 「这想法真奇特呢。」 ——因为这样远的球也能接得到。 香熏将手套费用的二十枚金币付给女商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买那么贵的东西。 一边回下臈所的路上,莳罗一边读著刚买的古书,那是上头写著香熏没见过的记号和表格的手抄书。 ——那是什么? 他将写了问题的纸滑到书页上。 「地方联盟的记本簿啊,搜集来的。」 莳罗抬了下头回答后,又埋首书中。 ——有趣吗? 「有趣啊,脑海中会重现比赛的状况,这虽然是五十年前的东西,但可以像这样体验前人的经验不觉得很棒吗?虽然书里的选手全都蒙主宠召了。」 莳罗望著自己,他不解地歪著头,他所写的字和棒球的打法,只限于当下的状况,从来不觉得对话或比赛结束后,意义仍持续下去。 「香熏有家人吗?」 被这么一问,香熏打了个寒颤,她肯定看到自己和女商人的对话,莳罗眼力很好,真麻烦,感觉总有一天会看穿自己的身分,就像外面的女人不让人看到头发或身体曲线一样,香熏也想隐藏真实身分。 「有后盾真好,即使光之君夫人还不满十八岁就被重视,是因为她是皇帝陛下的堂妹,不能只靠时来运转,果然还是要有与生倶来的优势才行。」 莳罗口气突然有些愠怒,香熏拿起笔。 ——只有一个家人。 也写了。 ——而且很贫穷。 莳罗了解似地频频点头。 「也有相反的状况哦,就是由女人扶植整个家族,香之君的弟弟原本是改宗教者的侍童,因为姊姊的关系,现在升为宰相中将了,所以你也要加油,成为家人的后盾。」 香熏用自己的状况想像了一下,靠著乔装女人的堂弟的余荫展露头角的伐功,最终晋升为博士或大臣,光用想的就好笑,伐功会有怎样的表情啊? 挺适合他们的,欺骗、乔装、杀戮——若不这么做,像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出人头地的。 莳罗讶异地看著露出浅笑的香熏,视线都忘了要移回书本上。 现在是女房们午睡的时间,她们却来到中庭练习传接球,球投偏飞进回廊,香熏将滚到脚边的球踢回中庭。 中庭被暮色包围之时,像是违逆天意般点起了烛火,由柱廊围起来的空间将黑暗推回天空,篝火排列在球场上,隔著中庭看著对岸,似乎看得到帮忙从山中追出鸟兽的那群小工。 主审、垒审、线审举著火把站在指定的位置,比赛已准备完毕,晓霞舍对旃叶殿的七殿五舍三局公开赛。 后宫里的女人全都涌入回廊这里,五彩缤纷的衣服下摆好不热闹,御妻·更衣与女房一起优雅地喝咖啡聊著天,上中下臈却是拿著手套,为了接界外球,身子探出栏杆外。 香熏他们也拿著手套过来,但必须以替同队的晓霞舍御妻们加油为优先,况且,享用著从看台传过来的咖啡、蛋糕、水烟管,就已经够忙了,和女君不一样,因为不晓得何时还能有那么美味的回忆,所以她们像狗一样恣意地动著嘴巴。 系上同款饰带的晓霞舍宫女们,占据了一垒侧的回廊,以加油的区域来看,看台的正后方是一等席,那里由上臈所占据,中臈在旁边,下臈又更旁边,而且两队阵营的座位都是相同的排列,所以本垒后方的晓霞舍下臈所是旃叶殿下臈所,坐在交界处的形式,两方人马都对彼此视而不见。 他将刚买的手套里的填充物抽出来,用从同事那里借来的地毯用针线重新缝好,手套变得很薄,容易动作,如此一来,之前差半步而漏接的高飞球,应该也能接得到了,香熏用拳头敲打几次,让手适应变成投手手套的捕手手套。 话说回来,夜晚天色变暗之后打棒球,实在无法想像,犹如描绘著人类骄傲的袖珍图,重现出来的景象,棒球肯定是在太阳底下的运动。 「那是什么?真不像样。」 坐在后面地毯上的蜜芍,手越过香熏肩膀抓著手套的尖端,「好像猪的坐垫哦。」 「这我刚刚说过了。」 莳罗嘴巴掉了块饼乾屑。 不管她们怎么说,香熏都无动于衷,手套上手套,脚绑上与饰带颜色相同的绑腿布,拉风的棒球选手打扮,不论去到哪里都不会丢脸。 同样系著紫色饰带的女房门从一垒侧看台冲到球场,外野手进到草皮里后迅速往前跑,面向御妻·更衣之间的这个中庭是后宫之中最广大的球场,虽然垒包之间距离是固定的,但外野很自由,无论延续到哪里规则上都没有问题,以外野手的身分进行防守时,意识若不集中在内野的方向,就会担心背后的原野愈来愈广大,到达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觉得很恐怖,对香熏而言,这种阴森的感觉,正是外野防守的魅力。 晓之君左晃右摆地摇晃著自傲的乳房,站到投手丘上后,三垒侧的回廊掀起「哦!」「哦!」的低吼声,旃叶殿的宫女们以恶魔的方式在咒咀对方不幸,旃叶殿腰带的颜色是黄绿色。 「晓霞舍与旃叶殿积怨已久哦,譬如那次的『苹果事件』——」 莳罗还没说完蜜芍就大力点头,刚进宫的香熏什么都不知道。 「今年初两队对战时的事呢,回廊上不知是谁将吃完的苹果芯往球场扔,刚好扔到要从投手丘回看台的香之君眼睛,夫人她拿起苹果故意扔向晓霞舍的加油席,我们当然抗议了,说『竟然把苹果扔进对手的加油席』,你知道她了什么吗?『那不是苹果,是梨子啦。』」 莳罗因为太激动口气粗暴起来。 「这不算反驳吧。」 蜜芍用小指与无名指抵著大姆指的手势,诅咒香之君。 「还有,我们进到后宫之前,也发生了『巴掌事件』,关于这件事,不论怎么问,大家都三缄其口。」 「无论如何,错的都是香之君啊!」 两人朝球场比出咀咒的手势后,吸著同事传过来的碗里的优格。 「所以香熏,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打赢那些人不可!」 「对啊,跟新人什么的无关哦,若在走廊上遇到那些人,真的很想用球棒给她们好看。」 虽然没有任何怨恨,可能系著同色腰带的关系,莳罗与蜜芍的愤怒似乎也感染了香熏的内心。 两派下臈所发动的咀咒,矛头直接转向对手的下臈所,终于在边界上发展成小型竞争,晓霞舍的迷伽出面劝架,旃叶殿的抜凛站出来,观众席出现了王牌对决的场面。 「她个头也太大了吧。」 莳罗吸著水烟管再一口口地吐出烟,迷伽个子虽然也不小,但抜凛比她几乎高了快两个头,从香熏看来,似乎有六尺半。 大块头的抜凛的影子里出现娇小的少女。 「欸,那是什么……」 「妖怪吗?」 晓霞舍下臈一片哗然。 那名少女全身长著灰色的长毛,耳朵很尖,鼻子湿润,长得很像动物的脸,只穿了上衣,下半身只穿兜裆布,像小狗一样摇著尾巴,用金子打造的花束装饰头发,看起来很华丽,只有这部分感觉像是后宫的人。 「哇啊,熊出现了。」 蜜芍瞪大了双眼,莳罗不解地歪著头。 「那是熊吗?那个就是熊吗?」 香熏眼中看来,应该是所谓的兽人吧,听说荒野有这样的的怪物出没,他曾经听说兽人令猎人和牧羊人很头大。 「你就是晓霞舍的投手吗?」 那个兽人长著利爪的手指对著迷伽说,晓霞舍下臈所听到兽人竟然说出人话,而发出惊呼。 「对、对啊……怎样?」 被利爪指著的迷伽害怕地缩著腰。 「你投的球,本人杏摩勒——人称打击之神将会停下来。」 兽人挺著胸大放厥词,旃叶殿下臈所掀起掌声和欢呼声。 「哦哦……是吗……那还真是……伤脑筋呢。」 迷伽向同事发出求救的眼神。 「那只熊好厉害哦,我走近一点去看吧。」 蜜芍站起来,推开同事们往兽人走去,看到她过来的迷伽,回去原来的位置,把棘手的事情推给她。 「那边那只熊,给我过来看一下。」 蜜芍招手说,兽人跳起来。 「有熊!」 它直接缠住抜凛的颈环,因为太矮脚构不到地,吊在她的脖子上。 「熊在哪里!打击之神最怕熊了!」 「熊就是你啊!你是熊吧?」 蜜芍走到身边,拍拍兽人的肩膀说,兽人转头过去,竖起全身的毛。 「你说谁是熊!真是奇耻大辱!」 兽人撕牙裂嘴地大吼。 「杏摩勒,很重快下来。」 抜凛抱著它放到地面,抜凛不去理会仍搂著腰不放的杏摩勒,看向蜜芍。 「你叫蜜芍吧?」 「对啊。」 蜜芍是下臈所中最高的,所以她低头看著对手抜凛。 「我听说过你的事,说是『守备一流,打击三流』吧。」 「那你的投球又是几流?差不多就五流吧?」 蜜芍瞪著她说,抜凛嗤之以鼻。 「别像狗一样乱吠,这次的比赛,要让你们完封出局。」 球场上的主审宣布比赛开始,趁此机会,下臈所的冲突分开。 「我要让你明白,把打击之神叫成熊的报应有多大!」 兽人大吼,抜凛拉起它的手回到同事那里。 蜜芍朝著她们的背影转过身去的破口大骂。 「你们才不是我们的对手呢!我若是向日葵,你们就是阿巴拉那海滨开的月见草啦!」 浅显易懂的比喻,晓霞舍下臈所掀起不绝余耳的掌声。 「打击之神……好可怕哦。」 (插画) 莳罗一脸愕然地双手合十,向神祈祷,「那是偶像崇拜者哦。」 ——异教徒应该是笨蛋吧。 香熏将字给她看。 「对啊,一定是这样。」 声音尖锐地说。 投手丘上的晓之君跟迷伽一样是右侧投,但快速球的威力却是差了一大截。 一下子就把旃叶殿的一、二棒逼入绝境,让他们站著不动被三振,晓霞舍的宫女们从地毯上站起来,高声喝采。 第三棒香之君拿著棒球登场,与众不同的打扮令一垒侧传来「哦!」「哦!」的惊呼。 衣服的袖子剪断,坦露出裸露的肩膀,穿的不是一般的裤子,而是黄绿色紧身裤,如母马般的浑圆的臀部露骨地浮凸出来,高高绑在头顶上的头发,也像马的尾巴,戴了一堆的戒指和项炼叮叮当当的,一般棒球的装扮中难得一见的。 香之君在打击区上像是展现给一垒侧的人看一般,挺了挺胸膛后,瞪著投手摆出打击姿势。 第一球,偏低的快速球,球棒从下往上全力挥击,打出的球高高飞过左外野手的头上,越过皇宫屋顶,消失在黑暗中。 是全垒打。 紧紧盯著球的方向后丢出球棒,慢慢跑向一垒,投手丘上的晓之君无力地跌坐下来。 一垒侧的方向,不论是看台或回廊上的人觉得赢得太扫兴,甚至忘记要喝倒采。 「失投……吗?」 「可是,好低哦?随随便便都打得到吧?」 「晓之君夫人好可怜哦。」 其他宫女们都在哀声叹气,蜜芍与莳罗却笑笑地耸耸肩,面面相觑。 「力道挺大的啊,不是都飞到外廷了?」 「搞不好是城外的全垒打哦。」 香熏也没有很悲观,他觉得幸好没有跑者,而且,看到特大号的全垒打不论何时都觉得很过瘾。 ——再一分。 写的字给薛罗看,她微笑: 「对啊,就快轮到『攻城龙打线』了。」 「香熏,你知道攻城龙吗?」 被蜜芍一问,香熏点头。 ——曾经见过。 他在小时候曾被父亲带去看过御牧园所饲养的攻城龙,那些龙在栅栏中吃草,眼睛和手脚都退化的火龙,令人连想到巨大的腊肠,难看又驯顺的生物,从嘴里吐出来的火球曾经贯穿都城的墙壁,烧毁整座城市,从外表来看实在很难相信。 召唤火龙的魔术师中有个身为剑士的挚友,邀他一起加入义教徒的阵营里,然而,身为义教徒的皇帝却讨厌火龙的模样,并将魔术师驱逐出帝都,因此,他便跟随在真教徒身边,两个好友临别之际,约定好在迫在眉捷的战役上,比赛谁先替自己的君主立功。 怎么想都是只靠人类的力量打战的剑士占下风。 然而,战争结束后一看,被攻城龙火炎打倒的义教徒将领为二十九人,相较之下,剑士派出的真教徒大将军二十七人——虽然败北,剑士奋勇战斗的身姿却英气焕发,令人留下印象。 即使旗帜的颜色不同,友情仍持续,香熏在听著感人的英雄们传说下成长。 旃叶殿的四棒被外野高飞球所败,第一局上半的攻击结束,比分为1:0。 香之君站在投手丘,右手的肩上投球,光看她的投球练习就能看出缺乏跃动感,规规矩矩的姿势。 晓霞舍的首位打者进入打击区。 香之君的投球节奏很顺畅,轻轻松松就投成0坏球2好球的局面,打者之后打了两发界外球想要缠斗,最后变成往捕手飞去的界外高飞球,一出局。 接著第二棒也先抢好球数,投出1坏球2好球后再投一个外角变化球,打者打出一发没营养的一垒滚地球,香之君很快地补位到一垒垒包上,球传过去给她后造成两出局。 一垒侧看台哀声连连。 莳罗打开怀里拿出来的笔记本。 「不愧是香之君,这个夏天的公开赛上十战全胜,果然不是盖的。」 「我觉得没有打不到的球。」 蜜芍扭扭脖子,香熏也有同感。 球的速度跟之前对战过的青阳舍下臈所的投手差不多,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难道攻城龙打线只是浪得虚名吗? 第三棒是左打。 第一球是坏球,第二球是内角偏低的快速直球,但是投歪了,打者来不及闪,打中了膝盖,球猛力地弹了出去,滚落到三垒看台前。 打者痛得蹲了下去。 看台看回廊出传来「哦!」「哦!」愤恨的低吟。 「出现了……那就是香之君恐怖的地方。」 莳罗咬著唇,「她在十场比赛中只投出了两次四坏球,控球这么好的投手却投出了八个触身球,这个数字代表了——」 「她故意的啦,故意朝著打者丢的。」 似乎听到了蜜芍的话,香之君瞪著一垒侧,蜜芍缩起身体,躲在前排宫女的阴影中。 「哦哦哦的吵死人了,有何不满吗?我虽然丢了触身球,不过也背了一个跑者在垒上啊,彼此彼此吧。」 香之君用震撼著整个后宫的声音大声回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愧疚。 香熏露出毫不畏惧的笑容,实践了莳罗所说「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要赢」这句话的人是——香之君,御妻弄脏自已的手,这样对方就没有胜算,一定要做出超乎她想像的大举动。 ——下次再这么做,就走过去以牙还牙。 「你说要去,去哪里?」 莳罗看到他写的问道,他指著投手丘。 莳罗用手捣住嘴吧。 「天啊,这跟下臈的比赛可不一样哦。」 「不可以这样。」 与平时不同,蜜芍成就的语气说,「和香之君吵架,就像对天吐口水一样,你这么说时罗说不定会生气。」 这种责备的语气,香熏觉得像被瞧不起一样而恼羞成怒。 比赛再度展开。 二出局跑者上一垒的状况下,第四棒晓之君登场。 如香之君所说,轮到中心打者打击时若是垒上有跑者的话是很棘手的,若被取得一分,自己靠全垒打得到的一分就等于没了,若被打出全垒打就会被逆转胜,刚刚的触身球果然不是故意的吗。 香之君摆出投球姿势后投出。 第一球坏球,第二球好球,接著是第三球,晓之君轻轻用球棒将外角偏低的球碰出界外,球飞进回廊,弹飞了篝火,顿时尖叫声大作,宫女们用地毯想要打熄喷出来的火,比赛暂时被中断。 晓之君没有离开打击区,瞪视著站在投手丘上的香之君,香之君也没有看跑者,目不转睛盯著晓之君。 再度开打。 1坏球2好球后的第四球,内角偏高的快速球袭击晓之君。 「咚」地发出闷响,球打中打者的侧头部后无力地掉在本垒上,手中掉落的球棒倒立著立在地面,再慢慢倒下去。 由于事出突然,中庭鸦雀无声,主审用袖子捣住嘴巴。 跪到地上,看似昏倒的晓之君捡起球,使劲扔回去。 轻巧地避开球的香之君说: 「看准一点,控球真差。」 并在投手丘上招招手,要她放马过来。 晓之君拿起球棒站起来想走过去,却因为绊到脚而往前摔,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场内为之哗然。 「糟了!」 一看到御妻发生重大事件,女房们从一垒侧看台飞奔出来,垒审立刻挡在前面,却被打著球棒的女房们给打趴,留下一声悲鸣被女人群所吞噬。 「想打架吗!」 旃叶殿也为了保护御妻而出马动,她们也急忙地拿著球棒当武器,两军聚集在内野中央,激烈地大吵。 香熏觉得时机已到,迅速站起来。 「香熏,不行啦!」 莳罗追去抓住,香熏却甩开她的手,穿过那些宫女跳到栏杆上。 「你想干什么?下臈。」 香熏闻声转头,出声的人是系著相同的紫色腰带,他不认识的宫女。 ——为了球队奋战。 写下这句戏剧性的台词,跟手套一起像是留下记念品放好后,一跃跳进中庭。 背后传来「咚!」撞击地面的声音,转头一看是蜜芍。 她也从回廊上跳下来。 「还在耍帅,打群架时没空写字,明白吧?」 听她这么说,香熏将夹在腰带上的纸笔扔掉,不拿纸笔也没关系,毕竟也不是天生不能说话,所以没有那些也不会死。 「好气魄。」 蜜芍鼻子哼笑说,她的表情挺开心的样子。 「等等!不准过去!」 兽人·杏摩勒以惊人的跳跃力跳过回廊的扶手,站在蜜芍和香熏面前,香熏握起拳头,打算打倒它后再前进。 「啊,你后面有熊哦!」 蜜芍指著外野的方向大喊,杏摩勒跳起来往后看。 「你说什么!又有熊吗?」 趁对方转移注意力时,蜜芍跑了出去,香熏也追在后头。 「等一下啦!不可以打群架啊!」 从回廊传来莳罗的悲呜的喊叫声。 「虾兵蟹将没有用,目标是敌人的首脑!」 蜜芍绕过你推我挤的两军人马,大步地加速跑过去,连对速度很有自信的香熏,都好不容易才跟上她。 香之君放任手下的女房们吵架,自己则在三垒附近和捕手聊天,看到眼神充满杀气的两名下臈冲过来,也吓了 一跳。 「你们这些家伙,想干嘛?」 然而,她可不是泛泛之辈,原本拿掉的手套戴到右手上,反而向蜜芍走过去。 「你这个大胸部欧巴桑。」 「下臈竟敢如此狂妄!」 蜜芍与香之君直接开打了起来,像小狗打架一样滚在地上互殴。 香之君压倒蜜芍,想从上方给她一拳。 这时香熏前来相助,将挂在香之君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项炼往后一拉,用力一拧。 「呃……唔……」 香之君手撑著项炼,蹭著脚挣扎著,蜜芍趁机从下面逃开。 「香之君夫人!」 捕手用壮硕的身体冲撞香熏,因为加上了护具的重量,重到足以撞飞他,原本抓著的项炼被扯开而散落一地。 捕手想去扶起香之君,却被蜜芍绊了一下而仰天摔倒,蜜芍踩著她的护腰,这时香之君用手套把她给打趴。 「住手!不可以打架。」 不知何时莳罗也跳进球场,她的四周围,球棒仍在激烈打斗中,这何止打架,已经肆无忌惮地在打群架了。 「退场、退场!」 主审的声音响彻夜空,佩带著长刀的卫兵出手挡架,把那些女房拉开,长发从头盔垂下来,像只没有梳毛的驴子一样。 「退场?你说谁退场?」 香之君怒吼,跨到仰躺在地上的蜜芍肚子上,殴打她的脸,拳头上沾了湿黏黏的鲜血。 沿著界外线跑过来的主审浑身发抖,脸扭曲,露出屈从奉迎的笑容。 「香、香之君夫人……因为参与群架的人要退场,是球赛的规定——」 「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啊,从发了疯的下臈——」 香之君用手套盖住蜜芍的脸,脖子被掐住不能呼吸的蜜芍,脚踢著土挣扎著。 「那、那么引起骚动的是晓霞舍的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 晓霞舍的女房们举起球棒,作势要揍主审。 「为什么我们要退场!」 「怎么看我们都是被害者啊!」 「脑袋瓜也想跟小鸡鸡一样被切掉吗臭小子!」 引起公愤的裁判喉咙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够了!全都给我住手。」 虽然是男人却发出尖锐的声音,阶梯吱嘎作响,臃肿肥胖的男人从回廊走下来,新手卫兵涌入中庭,并列队成两排。 「宦、宦宫长大人……」 主审怯懦的口气,火速来到男人身边。 宦宫长·伽没路摆著架子,从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卫兵列队的柱廊,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他板著脸,看了一下双手被旃叶殿的捕手制服住的香熏,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些人之中最不像话的,是明明跟比赛无关却跑进球场里的三名下臈,让她们退场,然后比赛再度开始。」 听到上司的命令,主审露出谄媚的笑容,低下头说: 「遵命。」 面露不耐地望了下怒火还没平熄的女房们后,伽没路走向香之君。 「香之君大人,请您适可而言,陛下在观看呢。」 悄悄话也传进香熏耳里。 「啊呀,冥灭也在吗?」 香之君手推开蜜芍站起来,「伽没路,帮我传话,说今晚指名我,因为激烈的比赛之后,热血沸腾了。」 套在右手的手套重新戴好,手臂大动作地绕圈圈做柔软操,硕大的乳房摇摇晃晃,吓唬著老宦官。 莳罗跑向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蜜芍。 「喂喂,蜜芍,你有没有怎样……」 蜜芍撑著莳罗的手坐起身,流出来的鼻血,染红了脸的下半部,看到这状况的捕手在香熏的身后喃喃说: 「红、红鬼……」 香之君按摩著脖子。 「啊,那个项炼,我很喜欢呢。」 她逼近被补手抓住的香熏,从为了隐藏喉头的凸起物而戴的项炼上方抓住他脖子,再勒紧,看到他怯懦的表情,香之君满意地笑了。 「这么便宜的东西,就算扯坏也不能泄愤啦。」 丢下这句话,她便回到球场。 香熏、莳罗和蜜芍遭到视线被限制住的卫兵们围住,再从中庭带到回廊,宫女们让出通道,通道上飘荡著严肃的空气,躺在担架上的晓之君追过香熏他们,被四根坚固的支架撑著的她,空洞的眼神看向香熏,轻轻微笑。 他顿时怒火中烧,这才初次认同自己是队员之一的晓之君的笑容也令他很生气,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这么做,也已经成功了,却只留下空虚,紧握的拳头里,从香之君项练拔下来的大颗珍珠汗涔涔的。 刚刚还被棒球的热气所笼罩,简直像梦一样。 密室很安静,也很阴凉,平常作为仓库使用的狭窄房间里也没有窗户,香熏三人分别被靠在潮湿又发著霉的三面墙边坐好。 「比赛不知道怎样了。」 莳罗愣愣地喃喃说,没有人回答。 由于没有灯光,香熏不知道其他两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等著待会儿的惩罚。 伽没路说皇帝也看了那场比赛,皇帝究竟在哪里呢?是在御妻·更衣之间的里头吗?还是地板下隔栅的另一边呢?一想像那状况就觉得诡异,一名男子偷窥著只有女人在打的棒球——他把自己包括在外,想著这种事。 好像被带到很远的地方似地,后宫里所有的人都被棒球吸走了,唯有他们被晾在一边的感觉,所以虽然有人走在走廊上,但从脚步声就听得出有几人。 门被打开,持著手提式烛台出现的只有伽没路一个人,两名随从似乎在外头待命。 香熏手掌遮在脸前,护著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他从手的缝隙看到莳罗和蜜芍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你们的处分下来了。」 官宦长尖锐的声音回响在潮湿的墙壁上,「是赦免,香之君夫人似乎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 由于不晓得话中之意,他们三人互看著对方,比他们的身高还低的影子在墙上,柔弱地晃动著。 「不仅如此,她还表示『欢迎精气十足的三人来我的旃叶殿』。」 伽没路轮番看著三人的脸,看得出来他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会起作用。 「我就免了。」 蜜芍脚伸出来说,鼻子像塞住了的声音。 「我不想在那种人下面。」 「我也是,故意用球丢人这种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莳罗口气愤慨地说。 伽没路看向香熏,香熏点点头,表示同意同事们说的话。 「呵,是吗?尤其她特别提到蜜芍与莳罗『以夏季联盟成绩的标准来看,也可以提升为中臈』呢,这样也不愿意吗?」 一副弱点全掌握在手上似地,伽没路装模作样地故意说得很慢。 蜜芍没有点头。 「就算这样我也不要,一想到哪天出头了,要和那种人一起打棒球,就觉得受不了。」 伽没路脸色稍微暗了下来。 「莳罗,那你呢?」 「我嘛……」 莳罗双手合十,夹在两股间,「朋友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是这样。」 长长叹了口气后,发出像是打鼾的声音,伽没路每次缓慢地转头时,鼻子就会发出低沉混浊的声音。 「无谓的意气用事……随便你们吧,后悔我也不管啰。」 他用空著的手乱挥,「出去吧,你们可以回下臈所了。」 「嘿咻。」 脚的反作用力,蜜芍跳起来,来到门口后转过头,用下巴吆喝同事。 「来吧,快点走吧。」 莳罗低下头,快步通过宦官长的面前,香熏则是脸避著他慢慢走。 「你把这个掉在球场了吧。」 伽没路把纸跟笔压到他的胸膛,香熏抓好纸笔,但伽没路的手并未离开。 「不准再造成我的困扰哦,知道了吧。」 香熏将纸笔扯走之后,追在两人的身后。 由于他不晓得回下臈所的路,只好紧跟著她们,走在前头的蜜芍频频用袖子挡著脸,香熏追上去,偷看她的脸,从檐前射进来的月光下,她的皮肤白水润,照出鼻子流出来的黑血。 香熏撕下一张纸折起来,拿给她,她默默地收下来,并按在鼻子上。 无声无息跟在两人背后的莳罗自言自语地说: 「果然还是要接受香之君的邀请吧……」 「我才不要呢。」 蜜芍用鼻音回答。 「可是蜜芍,我们能晋升为中臈哦……而且是立刻,说这种话可能不礼貌,晓之君夫人有这么允诺过我们吗?无论做什么事,无论打出多棒的球,不是都没回报过我们吗?香之君或许很讨厌,但看得起我们啊。」 「我看不惯那家伙的做事方式。」 「做事方式根本不重要。」 莳罗沉下脸,「既然看不惯,就飞黄腾达,用自己的做事方式做了之后再说啊,身为下臈却说出这种话,成何体统。」 「莳罗,你还是不懂。」 蜜芍停下来,转过头去,「我指的是香之君只要觉得打者棘手就会向对方投触身球来逃避胜败,我觉得啊,当投手有困扰的时候,应该要交给野手去防守,总之就让对方去打吧,后果我们会想办法处理,那样才叫团队合作不是吗?可是香之君却想靠自己解决,我就是看不惯这一点啊,我不想在不信赖伙伴的投手后面防守。」 闻毕,莳罗叹气后两手揣在怀里。 「香熏,再给我一张。」 蜜芍手中的纸已经黑了,香熏依话再给一张。 「谢谢。」 再看一次用鼻音回答的她的脸后,香熏提笔。 ——不要紧吧? 拿到她眼前,蜜芍却皱眉回望著香熏。 「没事啦,因为是用左手揍的,若是戴满戒指的右手,现在就会毁容了。」 香熏感到讶异,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蜜芍竟然在混乱中清楚看到香之君拿掉手套,套在右手上。 ——你发现了吗? 「那人只要打群架就一定会将手套戴在惯用的手,那是为了避免手指受伤吧,也多亏如此,我才没有受什么伤。」 蜜芍耸耸肩,自嘲说。 重覆同样的动作到几乎被蜜芍看穿习惯,可以看出香之君的个性一丝不苟,但是另一方面又粗暴到会故意投触身球丢人,这落差令香熏觉得很奇怪。 ——那么常打群架吗? 「为什么陛下会喜欢那种动不动就吵架的泼妇呢?真是搞不懂。」 「喂,你们两人在说什么啊?」 背后传来莳罗的声音,蜜芍与香熏瞬间四眼相对后,又立刻撇过头去。 「才没有在说话啦,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蜜芍不识字。 看了香熏举著的纸,莳罗再次露出讶异的表情,但油然而生的笑意使嘴角微微上扬。 ◇ 冥灭躺在床上,等待著今晚的对象抬进来。 如字面上的意思,女人是被抬入皇帝寝宫的,由宦宦肩扛著送过来,女人在等候室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身体检查完毕后被送过来,女人的身体盖著布袋。 母后杀死其他妃子时也一样,父皇死后,除母后之外的宠妃全被塞进布袋里,扔到阿巴拉那海。 后宫的女人全都是物品,为了让皇帝快乐而使用的工具罢了,棒球这个运动很适合用来观察道具的性能,棒球打得好的工具,在上床大致上也都很合用。 「陛下——」 帘幔的另一头传来伽没路的声音。 「嗯。」 冥灭应声,围著床的帘幔拉开,伽没路以外的另一名年轻力壮的宦官,将大布袋立在床边,伽没路以眼神示意,年轻宦官便拿掉布袋,赤裸的香之君自布袋下现身。 看到冥灭点头,二名宦官躬身行礼后便退下,他们并不是离开寝宫,而是在侍寝结束前在外守著,以防女人加害皇帝,想当然耳,床铺周围的帘幔是开放的,虽然有些女人会觉得害羞,但冥灭已习惯如此,香之君同样也习惯了,她像是在夸耀性感惹火的身材似地,大摇大摆地走著,裸足踏到瓷砖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男人进攻女人时的响声。 当她正要坐在床上时,冥灭的手调皮地伸向硕大的乳房,像接棒球一样地抓著。 「好痛哦。」 香之君粗鲁地推开皇帝的手,后宫里全是只会任由冥灭玩弄身体或因为痛而哭的女人,这种刁蛮的女人很贵重。 「今晚的群架很激烈呢,你没事吧,枣椰。」 现在只有他会用本名称呼香之君。 「没事啊,那种像是小猫在打闹而已啦。」 香之君跪在床上。 「可是你不是被掐住脖子吗?」 「那我也掐你脖子吧。」 香之君跨在冥灭的身体上,手搭在脖子上。 皇帝遭宠妃暗杀在王朝历史上曾有几例,因此宦官们才会守在皇帝寝宫,寸步不离。 香之君很强壮,全身肌肉发达,无论在冥灭的上面或下面,都摆动得很厉害,冥灭的身体倒很纤弱,一整天都坐著又不运动,手脚都萎缩了,能不能从投手丘上投球到捕手那里,也很难说吧。 和香之君扭打在一起的那名宫女很不错,冥灭回想著少女丰腴的体态,金发是他的爱好,那宫女仍属下臈吧,年龄应该是十五、六岁,要带她入寝宫还早得很。 皇帝的欲望无穷尽,女人却有无限多,棒球打不完,皇帝在香之君的体内很快地就到了尽头,并开始感到永远这东西似乎挺费事的。 ◇ 一夜过去,香熏他们三人声名大噪。 早晨拿著扫帚清扫走廊上的灰尘时,经过的女房或上中臈都这样叫他们: 「晓霞舍三勇士。」 「下臈所的三恶人。」 「坏蛋。」 和香之君打架的下臈是前所未闻的,虽然香之君的势力庞大,但抵抗她的人也不少,支持香熏他们的就是这一批的。 由于这样是在赞扬暴力,所以没有明目张胆,但晓霞舍内三人的评价提高了,「比赛虽然输了,但蜜芍她们展现的斗志对团队带来的气势很重要。」也有人这么说,为了团队的行动,有时违反规则或道徳被视为是更有价值的。 事情发展如香熏期待的一样,他料算到因触身球造成肉体上、精神上的后遗症,因此晓之君关在宫殿里闭门不出。 现在她暂时不去面圣之间,也不会前往澡堂,下午去清理澡堂的下臈所看起来很懒散。 「赶紧扫完就回去吧,晓之君夫人不会过来,随便清清就好。」 蜜芍坐在地板上,敷桁似地用刷子将流水刷起泡沫。 莳罗神情暗淡。 「这种状况拖太长的话并不好呢。」 将淋湿的兜裆布拉紧,重新绑好,「或许会惹恼陛下,最后被驱逐出后宫呢。」 香熏也不晓得若变成这样该怎么办,他不解地歪著头,莳罗继续说下去。 「若能跟著女君,进到新宫殿继续工作的话就好了,可是如果成了战力外……又变成奴隶被谁买走还算好,最糟糕的状况是,为了等待家人来领回而站在皇宫外,遭到众人的嘲笑,最后轮落为乞丐——」 「想太多了啦。」 蜜芍用鼻子哼笑,「我们下臈不会有事的,会被开除的大概是陛下染指过的女房吧,因为不是处女所以售出不退吧。」 不是处女哪里不对吗?香熏歪著头想,看到他的模样,蜜芍又再度「哼!」了一声。 「男人全都喜欢处女啊,香熏,你不晓得这种事吗?」 「不用知道没关系啦。」 说话的莳罗把他的头抱在胸前,「这孩子很单纯所以不懂得这种事啦,对吧?香熏。」 他粗鲁地逃出她的臂膀,兜裆布里起了变化,从边缘看也很明显,莳罗和蜜芍误会了他紧张的原因,而哈哈大笑。 打扫完毕离开更衣处时,幢幡突然进来。 「迷伽,香熏、莳罗和蜜芍都借我哦,灵营殿的御妻召见他们。」 用手巾擦拭身体的迷伽停下动作。 「光之君夫人吗?好是好,但怎么了?下臈的人数不够吗?」 「不是啦。」 幢幡欣赏著半裸的少女们,舌头舔著嘴唇,「似乎想问昨天的事情,就是狠狠教训香之君的那时候。」 听到这个,下臈们哄堂大笑,迷伽也手插著腰露出苦笑。 「莳罗、蜜芍、香熏。」 她大喊: 「好好,来了。」 莳罗与蜜芍火速赶来,幢幡说出名字时,她们就专注地在听,香熏用走的跟上她们。 「那我们就走吧,直接穿著单挂衣就行了。」 幢幡挥著袖子,催促他们三人。 去灵营殿的大澡堂时,必须走到绕著那座广阔中庭的回廊,昨夜的骚动就像梦一样,中庭沐浴在恬静的阳光下。 「光之君夫人为人相当直爽哦,身为皇帝的堂妹——父亲是先帝的皇弟,血统相当高贵,但你们表情不用那么僵硬啦。」 幢幡说完,莳罗和蜜芍表情仍僵硬地点点头,听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紧张,相较之下,香熏在意的只有兜裆布的状况还没有缓解。 灵营殿澡堂的入口处有根老旧的柱子,没有支撑任何东西,独自耸立在那里。 「那是从光之君夫人之前居住的锲司鲁波坦城搬过来的,其实我也是锲司鲁波坦人呢。」 幢幡「碰碰」地拍打著柱子。 「这么说来,你从以前就一直侍奉光之君夫人啰?」 莳罗问道,幢幡摇摇头。 「并不是原本就侍奉她,但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就是了。」 更衣处的幢幡提醒下臈们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 「因为光之君夫人是裸体的,身为客人的你们也别客气就脱掉吧。」 她自己却仍穿著长及脚踩的单挂衣,脸上还罩著面纱。 莳罗与蜜芍脱下胸带和兜裆布,香熏当然没有脱。 「蜜芍,你还是要把那里剃乾净吧,很难看呢。」 莳罗用手遮住蜜芍下体的毛,但从香熏眼中看来,剃得光溜溜的莳罗,才是最该要隐藏起来的部位,太不设防了。 准备好的高木屐鞋跟上,镶嵌著漂亮的玉。 蜜芍穿上木屐,丰盈的臀部左晃右摆地进到澡堂,莳罗跟在身后,手指交叉在胸前,遮住平坦的胸部,不知情的人若看到,还以为她们两人是女君与女房吧。 原本挤在澡堂内的上中下臈让出通道,盯著蜜芍的身体赞叹不已。 「她真漂亮呢。」 「那是下臈吗?真不敢相信。」 「哎呀,手脚都受伤了。」 「一定是和香之君打架时伤到的。」 蜜芍对那些评头论足完全不在意,泰然自若地踏进流动的热水里,莳罗则是紧张地看著两旁的宫女,香熏还不习惯穿木屐,所以让幢幡牵著手。 天窗的正下方,喷水出来的水花差点溅到的地方摆了张木制的板凳,光之君躺在上头,身旁的女房用刷子涂上蓝色的乳液,与阿巴拉那海海面一样美丽的深蓝色,包覆住她的下半身,如同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香熏想。 光之君和虏姆裔的香之君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白日美人。 乌黑丰厚的头发。 如泼墨般的浓眉。 如玉一般晶透的眼睛。 高挺笔直的鼻梁,感觉倔强的紧致的嘴角。 成熟稳重得不像是十六岁。 胸部虽小却坚挺向上,似乎弹性很好,从心窝到肚脐的肌肉纹路隐约地浮现出来。 「终于来啦。」 她坐起上身,微笑地看著香熏他们,三名下臈诚喧诚恐地低著头。 立刻备好她们的长椅。 「我去那边吧,这里的阳光和热气热得我发昏了。」 光之君对往阴影处移动的幢幡。 「辛苦了。」 慰劳说。 香熏跟著幢幡,待在一丝不挂的光之君身旁,和莳罗她们的状况不大一样,身体似乎僵硬了。 「哎呀,你也想待这里吗?」 香熏脚步不稳地走过去,幢幡拉住他的袖子。 为了他们两人搬板凳过来的女房,香熏觉得有点眼熟。 女房递给他装有蓝色乳液的陶钵,香熏点头致意,对方向他一笑。 看到那笑容他顿时想到,她是进后宫那天与伽没路走在走廊上时,跟自己擦身而过的人,因热气肌肤红通通的她,看来比记忆中更漂亮。 「香熏,我帮你抹这个吧,脚伸出来。」 幢幡手拿著刷子,因为下臈的习性香熏想去抢刷子,幢幡以手制止他。 「我不用了啦,我的体质是不会长多余的毛。」 黏性很强的乳液涂抹在脚、手、腋下及脸上,不只是因为刷子的触感让他觉得痒,下臈让女房服务很别扭,也让他不自在吧。 「我就算了,因为这里的毛剃掉的话,很冷会感冒的啦。」 蜜芍发了疯似的大喊,令浴场充满了笑声。 香熏拿著同事借给他用的剃刀,却没有出场的机会,这个乳液和晓霞舍的泥巴不一样,是乾燥凝固后剥下来,就可以除毛的方式。 女人们在板凳上休息,等待除毛剂乾。 香熏因天窗洒落下来的光眯著眼伸展著身体,远远看向蜜芍和莳罗的方向。 蜜芍的雪白肌肤被抹上乳液后,那颜色显得更蓝,跟先知记念礼拜堂那片,不像是这世上的东西般壮丽的外墙,很类似。 如果他自己是皇帝,才不会挑香之君而是会挑蜜芍侍寝吧,若能随心所欲摆布那个身体——香熏连忙打消脑中的这种念头,这种时候不能想这种事,而且蜜芍漂亮是漂亮,骨子里却是个笨蛋又很粗暴。 莳罗黝黑的皮肤配上蓝色的色调,令香熏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景象——祭典的日子时,奶姆会穿上唯一一件漂亮的蓝衣裳,她的年纪比莳罗大很多,身体也很胖,但肤色很接近,想必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吧,名字忘了叫——是多吉呢,还是多罗呢? 光之君询问打群架的事情,蜜芍用兴奋的语气描述。 「当时我觉得『再敢挑衅,我就给她好看』,所以就准备好在等著了。」 「说这话的人是香熏吧。」 没有理会莳罗的奚落,蜜芍继续说下去。 「冲过去找她单挑时,香之君『呀!』地快要哭起来的声音,我都笑出来了。」 光之君与周围的女房相视而笑。 「可是香之君的力气很大吧。」 「才没这回事呢,虽然被揍了几拳,但就跟猫的舌头一样根本就不痛,然后就在我要反击的时候宦官长……叫什么来者呢?伽伽路吗?叫这个名字的家伙妨碍了我报仇。」 听到她吹的牛皮,女房们和上中下臈都拍手大笑。 「你们好勇敢哦。」 和香熏并坐在椅子上的幢幡喃喃说,「没有人敢反抗香之君呢,这和她弟弟是皇帝的宠臣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在外头没有后盾,因为光之君夫人的家人过逝了,能守护夫人的只剩自己尊贵的血统。」 幢幡的手叠在香熏的手上,比给水管送出来的水还冷的肌肤。 「所以若有个万一,帮帮光之君夫人吧,拜托你了。」 负荷太重了,香熏想,他的目的只有杀人,没有余力去帮人。 剥下凝固的乳液,用冰冷的水紧缩毛孔后,女人们移动到澡堂的里头,那是被称为「休息之间」的休息室,室温比澡堂偏低,空气很乾燥,昏暗的空间里铺上席子,女人们像是下臈在夜里睡觉一样的打扮聚集过来,并躺在席子上,香熏被光之君和幢幡夹在中间躺著。 进到这里时,幢幡也脱掉单挂衣、胸带和兜裆布,连面纱都拿掉,如出生般的光溜溜的模样,她说的没错,乳白色的皮肤上连胎毛都没长。 她的手也硬是把香熏给脱光光,但只有那两条布保护得很彻底。 挨著身体的皮肤很冷,幢幡是从体内冷出来,光之君只有皮肤表面是冷的,皮肤下包裹著柔软温热的肉体。 雪宝露送了上来,冰上淋著蜂蜜,上头还挤了柠檬汁,以趴著的姿势用汤匙舀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剌激著舌头,初次感受到这样的剌激,香熏惊讶地瞪大眼睛。 光之君看到他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好吃吗?」 这么一问,香熏点头如捣蒜。 「好吃!」 莳罗像是被拍打到海滨上的鱼一样,跳来跳去的。 「比吃雪还要好吃呢!那个吃太多的话嘴巴会冻僵的。」 蜜芍将吃了一口就很冰的汤匙贴在莳罗的皮肤,看她吓一跳而很开心。 光之君是身旁的女房舀冰送到她嘴里。 「你们若来我的灵营殿,雪露宝就可以吃到饱哦。」 听到这话,莳罗与蜜芍互相对看,光之君和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笑了起来。 「下臈联盟是在你们的晓霞舍和旃叶殿的上层哦。」 「对,没错。」 莳罗点头说。 「这样的话条件就是要打赢比赛,如果打倒旃叶殿获得优胜,你们三人就能进到灵营殿的中臈所。」 光之君说完,莳罗和蜜芍都开心地拍手叫好。 「我会加油!一定不负期待的!」 「轻轻松松就能打败旃叶殿,我们肯定会打赢的!」 香熏思考著晋升中臈的事,离目标——皇帝的首级更进一步,无论待在哪个宫殿殿都无所谓,棒球虽然需要九人才能打,但暗杀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了。 光之君仰躺著,将雪露宝的碗放在腹部,冰山比她的乳房还高一点。 「哎呀,太不端庄了吧。」 光之君瞄了一眼笑著说这么说的幢幡,将汤匙直插在腹部上的碗里。 「听说雪露宝是以前的虏姆皇帝所发明的哦,是在义教还没有传播开来的时代,以前的虏姆人很伟大哦,改教成义教后就全变了,既顽固又野蛮。」 好不容易等到她张口,雪宝露却从汤匙上掉下来,滴到光之君的乳房下,看到这情形,周遭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呢。」 含著汤匙的蜜芍说,「我出生的萨卡波坦村也有义教的小和尚坚持说『这个世上没有魔女或妖精』,明明只要去森林就会遇到魔女或妖精,那些人的脑袋却很硬,都不相信。」 「义教徒说的没错啊,魔女或妖精什么的是偶像崇拜者乱说的啦。」 莳罗不悦地反驳。 「真的有啊,因为我见过。」 蜜芍一边说,脚一边啪嗒啪嗒地敲打著席子。 幢幡侧身而卧。 「我相信哦,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啊。」 回应说,光之君也同意。 「对啊,住在这后宫后,深切体悟到,这里聚集了来自全世界不可思议的东西哦。」 她拿高玻璃碗,窥视著碗底的冰。 香熏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可思议,莳罗、蜜芍与其他的同事之间感受到不曾有过的亲蜜感,团团包围著他,对于自己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有一些得意。 第四章 深夜浴场密会 从马车帐子下探出脸,看得见先知记念礼拜堂。 伐功朝著比高耸参天的蓝天还要蔚蓝的圆形屋顶,双手合十膜拜,他和伙伴们乘坐的货运马车经过礼拜堂的市区,伐功是在帝都土生土长的,所以铺满瓷砖的那栋华丽建筑物映入眼帘,就如头顶上有天空一样的自然,然而,这天的礼拜堂看起来却比平时更加神圣庄严,一想到暂时无法看到这景象,内心顿时涌起与儿时玩伴分离般的惆怅感。 那天早晨,伐功前往白带鱼店,店开在贫民窟附近的市集一隅,谣传店里用白带鱼这种像是海蛇的鱼肉,当成是都市人最喜欢的青花鱼来贩卖,他不仅没去澄清,甚至还如此自夸,可见得胆子有多大,连现在摆在店头的全都是不知哪里来的鱼。 伐功向熟识的店员打了声招呼便入内,那些屠夫正用大菜刀在解剖软趴趴且腥味很重的鱼。 鱼店老板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算帐,因为是在店里头而没带头巾,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覆盖下半部脸的胡须就像扎起来的绿色杉木叶一样,又硬又粗。 「你来啦,坐吧。」 伐功浅坐在关著的窗户下方的长板凳上。 鱼店老板将数完的金币滑进袋子后将袋口束紧,收进桌上的箱子里,接著他取出小型的水烟管,混浊的眼睛凝视著虚空,悠悠地抽著烟。 「出发日是今天吧。」 跟著烟吐出来的话,飘荡在伐功周围。 「嗯。」 虽然仍未接受他离开帝都,但海功乔扮成女人,坐著义教徒的马车离开已过了两星期,伐功意志消沉,无论是偷东西、乞讨或是打棒球都意兴阑珊,觉得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一直到十八岁,他都是靠著对皇帝执著的恨意而活到现在,仇恨支撑著他的心,即使饿得饥肠辘辘,或在成了废墟的义教徒教会里,一边冷得发抖一边睡觉也无所谓。 海功走了之后,伐功发现那股怨恨似乎消解了,明明什么都还没成功,心情上却像已报仇雪恨一样,他思考著,今后该做什么事来过活呢,早知如此,就不是派海功,而是自己进入后宫,但他跟堂弟不一样,脸和身体都很粗犷,这种模样扮女装的话,简直像个妖怪。 海功的母亲是个鹅蛋脸的大美人,化了妆放下头发的海功,和伐功脑海中那个已逝之人的面容非常像。 「你的伙伴怎么样?」 鱼店老板的嘴唇发出声音吸著烟管。 「说是第一次去旅行,所以吵吵嚷嚷的。」 伐功手伸进裤子上的破洞,搔痒著膝盖,伙伴们都赞同这次的旅行,他们说只要大伙一起,上哪儿都行。 鱼店老板曾说——与其游手好闲地晃来晃去,要不要加入巡回的棒球团,你离开帝都的这段期间,事情就会解决了吧。 伐功认为得救了,让海功单独前往危险的地方,只有自己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很有罪恶感,正因为皇宫很近,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很焦虑,离开帝都到外头走走,转换一下心情或许也不错。 倘若海功顺利杀死皇帝,自己会变成怎样呢?像燃烧后的余灰一样,苟活下去吗?是该想想今后的前途了。 棒球他倒很拿手,而且有信心不会输给那些专业的球员,巡回棒球团在各地举行棒球的巡回赛,白日人全都喜欢棒球,祭典的日子里,无论城市或乡村都会举行棒球赛。 「这是饯别礼。」 鱼店老板从袖子里拿出两枚金币,他身穿跟有点脏的店不相称的高级服饰,伐功见过的坏蛋都讲究穿著,这个鱼店老板也不例外。 伐功伸手接下金币,掌心上的金币立刻就变温,像生物一样可爱,他想。 「还真阔气,又找到新的赚钱门路吗?」 对于伐功的揶揄,鱼店老板只是笑笑没有答腔。 「海功有带话给你。」 鱼店老板拿著在桌上翻找出的小纸片,「『一打数一安打一打分一盗垒』……好像是这样。」 「那什么鬼啊?」 伐功有些不安,那些肯定是暗号,球赛中的暗号手势他就懂,变成文字就不明白了,海功真的说了这种话吗?那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海功吗? 「后宫里头,女人也打棒球啊,叫做七殿五舍联盟,由皇帝的十二名宠妾分别率领各自的球队应战,因为海功是新人,应该是在最下层的下臈联盟吧。」 「大叔,你好了解宫里的事哦,这种事去哪里调查到的啊?」 「我有的是办法啦。」 鱼店老板口中吐出一缕烟。 伐功视线追著烟的方向。 「既然有棒球联盟,表示也有像你这样的投注站吧。」 「谁晓得,那部分就不得而知了。」 鱼店老板搔了搔浓密的胡须说,烟散去,溶于昏暗的屋内。 先知礼拜堂被面向大马路的建筑物所遮蔽,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伐功仍继续凝望著那个方向的天空。 「伐功,你要吃炒豆子吗?」 回骨城敲敲伐功的肩膀说,他是担任球队捕手的男人,身高超过六尺,体重也达二十五贯目(注1)的巨汉,心思却比任何人都细。 伐功将分来的炒豆子放入嘴里咀嚼著,他想起先知礼拜堂附设的棒球场,那里是帝国引以为傲,最高级的体育场,可容纳五万人的观众席一向满坐,每局的休息时间,观众会进到球场后方的通道去买当地的名产炒豆子和咖啡,稍咸的豆子配上加了很多糖的甜咖啡,味道非常搭。 也要跟体育场里飘荡的香味告别,赌场以先发球队和最近的成绩为基准,预测比赛状况的那种说词,也再也听不到了,将前一局没中的投票券撕掉后扔向体育场,看似像下起纸片雪般的景象,也成了回忆,只在下注之前信心满满的男子们,稀稀簌簌的祈祷声也变成遥远的世界。 伐功将豆子的壳吐到货车外,拋出如内野高飞球的轨迹,消失在马车车轮扬起的沙尘中。 那是拥有巡回球团的江湖商人所准备的马车,即将穿过帝都城墙的地点与其他选手汇合。 大马路的门边有扛著火绳枪的士兵在站岗,穿过大门后即可看到城墙的切断面,能用那么高又那么厚的石头砌成城墙的义教徒很了不起,成就超越他们的真教徒也很厉害,以前这里是义教教皇所住的帝都,真教的守护者·无落帝以长时间的包围战攻下城池,成为大白日帝国的新首都,率领攻城龙部队的雷光将军,看到这城墙,内心会不会很挫折呢?应该要问一下的,伐功觉得很后悔。 ※注1:古时的重量计算单位,一贯目为三点七五公斤。 「我总有一天要再回帝都。」 球队的主力投手·占卑拉高嗓门说,「然后再在先知礼拜堂投球。」 球队队员插科打谭地回他「长高了之后就有可能吧」,占卑说了句「啰嗦」,将老是握在手里的破布制的球投出去,他个头虽小,但笔直投出去的球强而有力,是他的个人特色。 「我也希望总有一天再回来。」 坐在货车最后面的伐功说,队员全部沉默下来,大家的视线一起往二垒手的男主将看去。 「因为我想见海功,所以必须回来不可。」 大家都晓得海功的事,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但既然是生活在帝都最底层的流氓,对皇帝怀有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一定没问题的——如此表示的队员们送海功进后宫,虽然没有根据证明他肯定「没问题」,但在同一个球队打过棒球,这样的经验成为信赖的基础,光只是一起守护球队,名字进到同样的打击顺序里,便成了无可替代的朋友。 「一定要再回来。」 「我也想再见到他。」 「下次见面他一定会吓一跳吧,因为我们的棒球肯定打得更好。」 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 最薄情的或许是伐功吧,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弟,却想从脑中把海功的身影赶出去。 伐功回头看帝都的方向,城墙赫阻外敌的威严表情与他相对。 「绝对要回来。」 他喃喃自语,在心中暗自以雷光将军的名起誓。 ◇ 晓霞舍下臈所的下一场比赛,刚好遇到「男装之日」。 因此比赛前的午休比平时更忙乱,虽然穿了御妻所赏赐的男用服饰,但因为穿不习惯,从上中臈到灵营殿的女房幢幡,都动员起来帮忙她们穿衣服。 扮装的主题是白日帝国亲卫队步兵。 「站好,不可以动哦。」 莳罗拿著笔抚过香熏的脸上,痒得快要打喷嚏,但香熏努力忍下来。 两个人都已换好衣服,高帽子配上立领的衣服——五分袖的袖子,只有背部的下摆非常长,到达脚踝的位置,宽宽呆呆长至膝盖的裤子,跟少女们纤细的腰枝有点不相配。 莳罗在进行最后的修饰。 「很好,大功告成。」 她用指头将眉墨笔划的胡子轻压,让墨渗进皮肤里,指甲弄得鼻头很痒,香熏将脸撇开。 莳罗抓著他的肩膀往后转。 「大家看,亲卫队步兵·香熏大人出场啰。」 看到画得跟女人眉毛一样黑黑的胡子,下臈所的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 「要配合莳罗玩游戏,香熏也真可怜呢。」 有人如此说。 这的确是在玩游戏,真正的男人不用画胡子,男人是不会假装女人又扮成男装的。 「可是画得很好呢。」 迷伽在脚踝上缠著绑腿布一边说,觉得害羞的香熏用男人的动作,向她行了个礼,迷伽的脸瞬间变红。 旁边的娑芭寐手肘戳戳她。 「你在发什么呆啊,她是香熏哦。」 「我知道啦,可是——」 迷伽停了半晌后说:「一瞬间看起来像是真的男人嘛。」 原本在笑的宫女人也在确认是不是只有自己有同样的错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的确还挺俊悄的。」 「被他一凝视,心儿蹦蹦跳的。」 「若真有这样的士兵迷路跑进来,后宫现在肯定大乱了。」 说话的莳罗很得意,令香熏感到不解,她以为创造出不可能存在的男人,是自己的功劳。 「蜜芍,你也看看嘛。」 正在刷手套的蜜芍,听莳罗一喊抬起头来,蓝色的双眸看向香熏,瞳孔里的深蓝色的微微扩张,被盯著瞧的香熏脸跟著发红,这两星期和后宫的女人们脸贴脸肌肤贴肌肤,朝夕相对地一同生活,却只对蜜芍有这样的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奇妙。 「真奇怪。」 蜜芍只说了这句,就重回保养手套的工作上。 她对香熏以第二棒·二垒手之姿先发出场,很不高兴,她自己仍是游击手,打击顺序上,因为「反正打到球就会飞」而升等成第三棒,然而,比起打击,她更看重防守,所以与急促选出来的二垒手组成一组来防守,觉得很不安。 香熏其实也希望能以熟稔的外野手身分出场,要他当二垒手的是迷伽的命令所以只好照做,毕竟棒球是团体合作,不只任性地只顾自己的意思。 香熏站在蜜芍面前,以男性的姿态深深一鞠躬,故意捉弄她,看到他这样的蜜芍,脸红得跟红宝石一样。 同事们看到,全都哈哈大笑。 「看吧,真的脸红了。」 「害臊了害臊了害臊了。」 「蜜芍真的对男人没辄呢。」 被众人调侃的蜜芍红著脸,继续刷手套。 「吵死了,别烦我。」 发现了意外的弱点,香熏很开心,她明明对男人没辄却又进到后宫,真奇怪,毕竟宫女的最终目标是被唯一的一名男人拥抱,所以仔细想想,只有一个男人的后宫,对讨厌男人的女人而言,说不定称得上是乐园了。 「蜜芍,虽然穿著男人的衣服,但他可是香熏哦,这样还会害臊吗?」 莳罗说,蜜芍视线畏畏缩缩地从手套移高至香熏的方向,接著又慌慌张张移回手套上,同事们都捧腹大笑。 香熏难得觉得这样的蜜芍很可怜。 「唉,想出这么无聊的活动的到底是哪来的哪个家伙啊,跟平常一样就好了啊。」 幢幡一边帮迷伽的头上戴帽子,边打著呵欠说,那一瞬间,脸上的面纱被嘴巴吸进去,快要窒息而大力地呛到。 虽然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哪个家伙想出来的活动,若问到为何仍留存到现在这个问题,围绕著中庭的回廊光景应该就是答案吧。 (插画) 除了下臈因为在扫澡堂而没有来,这里被各间宫殿的御妻·更衣和上中臈的人给挤得水泄不通,这里比七殿五舍联盟的球赛会场较小的关系,热气也很浓厚。 晓霞舍的下臈所和桃花殿下臈所的两派人马出现,回廊充斥著震耳欲聋的欢笑声。 全都是女人的共同体,那里若出现绾个发髻,戴帽子的年轻武士,就算晓得对方其实是女人仍会心神不宁,也是理所当然。 其中也有人因为太兴奋而早早就丢出红包,无人的球场上落下一颗颗的金币。 先攻的晓霞舍率先进行守备的练习,系著淡紫色饰带的伪步兵军队一跳到看台上,回廊上立刻掌声四起,似乎没有特别偏袒哪一队的样子。 每当野手接到打击出去的球时,就有人呼喊出那位少女的名字,尤其是香熏、莳罗、蜜芍他们三人的呼喊声最多,想必是因为之前的打群架事件而声名大躁。 香熏接起滚地球,传给一垒手的娑芭寐时,三垒侧的回廊传来「香熏,面向这里,」的大吼声,由于没有恶意,香熏没去确认是谁喊的,而是朝大致的方向行个礼,那一带发出悲鸣般的尖叫声,下起了红包雨。 金币似乎也飞到在看台为乐器调音的加油团,受不了这状况的晓霞舍中臈从回廊跳下来,将地上的金币搜集起来,香熏担心会不会被偷走几枚,但金币堆得很多,就算她们将几枚金币收到自己怀里也没问题。 他也不是不担心二垒的防守,跟只要处理飞过来的球的外野手不同,二垒手必须守著二垒这个据点才行,倘若有跑者想要攻站二垒垒包,二垒手就必须抢先进行补位,然后还要与其他内野手合作——这点很难,蜜芍想用游击滚地球造成双杀,而急著传球,接球后投球出去的时间很短,飞出去的球也很快,若太慢补位上垒包,球就会滚到外野去。 香熏想起伐功说的话。 ——防守的中枢是中心线,也就是捕手——二垒手——中外野手。 伐功是二垒手,海功常以左中外野手的身分出场,他想跟堂哥一样,成为这支球队的中枢——香熏强烈祈求。 由于规定的时间已到,桃花殿一让出地方,中庭顿时人声鼎沸。 一只大猩猩夹杂在少女之中,进到球场里。 拳头立在地上,背稍微拱著,身高也跟人类差不多,全身布满了黑毛,腰上系著和周围宫女同色的粉红腰带。 坐在看台上的蜜芍指著它,笑著说: 「这熊手臂好长哦。」 「那是猩猩吧,在你眼里怎么全都是熊啊。」 莳罗不耐烦地说。 「等等植光,那个什么啊!」 迷伽站起来,朝著一垒侧怒吼,桃花殿看台前,进行投球练习的少女怒吼回去。 「那个?你是说狒狒吧?它是我的同事,有问题吗?」 「我说的不是那个!」 迷伽跑到界外线,「你把后宫当什么啊,难道你想在陛下观赛时派出那种东西?」 「当然!搞不好比你更快受到陛下的指名哦。」 听到植光的话,回廊响起笑声,迷伽因为生气而满脸通红地回到自家的看台上。 「那些人搞什么啊,因为老觉得运气不好会输,所以改成搏得观众的欢迎吗?」 的确被她说中了,大猩猩很受欢迎,回廊响起「狒狒」「狒狒」的吶喊声,猩猩一面向那里,观众便丢出代替金币用的水果。 「不过,熊会打棒球吗?」 「蜜芍,就说那是猩猩啦……」 猩猩的守备位置是右外野,球一击出去,就手脚并用地迅速跑到球落下的地方,双手环抱在肚脐前面漂亮地接住球,这个「肚脐接球」的姿势很受少女们的喜爱。 「那只熊对球的方向,判断很强呢,可是把球传回去就差了,因为肩膀太弱,那样没有当外野手的资格。」 被蜜芍说中痛处,莳罗默默不语,没有纠正她。 猩猩的动作跟人类一模一样,令香熏差点惊呼,但他将忍住的情绪付诸在笔上。 ——有没有可能是长得跟猩猩一模一样的人类? 「那才严重吧……那样的人生太悲惨了。」 莳罗双手盘胸,眉间泛起皱摺。 桃花殿下臈所对晓霞舍下臈所,下臈联盟的三局正式比赛。 第一局上半,首位打者莳罗走出看台之际,在香熏耳边窃窃私语。 「对方投手的球路是快速球与大曲球,是利用速差来搞乱打击的时机。」 香熏点点头,她将手套袖口用力拉紧,走向左打席。 第一球,投出抛物线的好球,以一个右投手投出来的球来说,真的是慢得很离谱。 第二球是快速球,球来到内角,莳罗腰一扭闪过,判定为好球。 第三球,外角偏低的挖地瓜坏球,莳罗没有挥棒。 第四球,莳罗趁曲球掉到红中位置的时候用力痛击,打出的球漂亮地穿过一、二垒间。 从回廊飞来红包,在外野观赛的女房们特地来到内野这里扔金币,被金币扔到头的幢幡惨叫: 「好痛好痛啦!」 不理会场内的热闹喧哗,莳罗表情轻松地在一垒上拿掉手套,夹在腰袋上。 香熏瞬间精神振奋,他跟第六棒麻玻借来球棒,用力一握站起来。 身后的下臈所以及后方的宫女们的加油声推波助澜,晓之君一回到岗位,彷佛晓霞舍的一体感又再度回来了。 回头望了一眼看台后,进入右打击区,迷伽比出类似暗号的手势,但其实是声东击西,真正的暗号是坐在看台角落的幢幡所比的。 用手将两颗乳房往内挤再往上抬高——这意思是「第一球用短打」。 与一垒跑者的莳罗交换眼神,香熏水平拿著球棒,他猜想的球路是偏高的快速球,投手打算用小飞球让对方出局,使跑者无法推进吧。 第一球,是快速球,确实地碰到球后,香熏拔腿就跑,顺利地滚动在投手、补手、三垒手之间,投手从投手丘冲下来捡起球,传至一垒,香熏听到背后球收入手套里的声音。 「安全上垒。」 听到垒审的判定,掌声四起,无死跑者上一、二垒,顺利取得先机。 一垒侧和三垒侧都下起红包雨,令看台的下臈们也快坐不住了。 香熏看到在回廊露出手臂丢金币的光之君,和第一天进宫时擦身而过的那位女房,他将奔跑途中掉下来的帽子重新戴好后,向她们两位行礼致敬,与光之君同样待在柱子之间的女人全都挥手回应他。 第三棒打者是蜜芍,仍看得出她的姿势用了太多力。 一、二球都是外角的变化球,蜜芍伸得直直的脚张得更开,全都放过不打,总计是2坏球0好球。 第三球也是变化球,稍微偏内飞过来的球,蜜芍全力挥击却没打好,球无力地滚落到游击方向,蜜芍露出「完了」的表情,低著头跑出去。 离开垒包一大段距离的莳罗往三垒跑去,游击手却看也不看她,径自传球至二垒,封杀出局,接著,打算来个双杀的二垒手想传球到一垒时,香熏粗鲁地滑垒进来挡下。 虽然没有接触到,但被他的脚跟手挡住了去路使二垒手无法传球,身体向后仰踩了个空,双杀失败,一出局跑者上一、三垒。 战服全沾了沙土回来的香熏,回廊不吝啬地赠予他掌声和金币。 「干得好。」 走向打席的迷伽拍了他的屁股,回到看台后,同事们给了她粗暴的祝福。 「打得好,跑得好。」 幢幡替他拍掉脸上的沙,但指甲很尖似乎要割伤皮肤。 第四棒迷伽打出大大的高飞球往右外野飞去,三垒上的莳罗游刃有余地起跑奔回本垒,然而,回廊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接到高飞球的右外野手——猩猩的身上。 香熏鞠躬迎接返回看台的莳罗,她也笑容满面地回礼。 「莳罗,打得真好。」 幢幡拥抱莳罗,在她脸上吻了一口,看到军人与宫女的亲蜜接触,香熏忘了自己也做同样的打扮,彷佛亲临犯罪现场的感觉。 第五棒的娑芭寐没建功,一局上半的攻击结束。 1:0,晓霞舍领先。 站在守备位置的香熏,向神祈祷手套能顺利接到球,并吻了一下用捕手手套改造成的大号手套。 一局下半,由桃花殿攻击,首位打者是那只猩猩。 「到底是有多认真呢。」 一垒手的娑芭寐一边丢著练习的球,斜眼看著正要进入左打击区的猩猩。 猩猩只有左手拿著球棒,即使如此,仍像个人类一样,安静地站在打席上,盯著投手的方向。 「反正也打不中,轻松的投吧。」 游击手的蜜芍向投手丘的迷伽说。 迷伽以挥臂式的姿势投出第一球,内角的快速球。 猩猩豪爽地挥棒落空,由于力道太大而跌坐在地上,大家看到它这样,顿时哄堂大笑,应该没有人只因一个挥棒落空就能让人捧腹大笑吧。 「不用好球了啦,打不中啦打不中。」 蜜芍煽动说。 第二球是外角球,猩猩放过不打。 「下一球让它打中好了,好好地投。」 听到蜜芍的声音。 「别随便乱说……到底是要让它打还是不让它打啊?」 迷伽不悦地咂嘴。 第三球猩猩打中了,朝一垒手正前方,无力的滚地球,娑芭寐走向前接到球,等著触杀跑过来的猩猩,猩猩却直接跑走,缠著一垒指导员,精明地抢走了他手中的水果。 一出局了。 第二棒被迷伽三振出局,二出局。 第三棒,投手的植光在中外野前方打出安打,第四棒是三游间的滚地球,采低姿势动作的蜜芍用身体的正面接住球后,迅速传球,精准地传向待著接球的娑芭寐,抓到第三个出局数。 第一局1:0,由晓霞舍拿下。 香熏一边回看台,一边反刍著蜜芍的打法,接球瞬间的优雅动作,传球的精准度——宛如燕鸥自半空高速俯冲咬住水面下的鱼,虽然身体倒像军舰鸟一样大只。 第二局上半,晓霞舍的首位打者麻玻虽然打出二垒安打,七、八、九棒却接连出局,没攻下分数。 下半场,桃花殿的首位打者打出二垒滚地球,香熏几乎是在定点位置,用手套准备接球。 「别站在那边等球来!」 蜜芍的声音传了过来。 球在香熏的眼前突然缩短了弹跳的周期,难道是被泥土上留下足迹给卡住了吗。 他连忙用身体护住,虽然没有让球穿过去,却来不及传球到一垒了。 「别在意,之后再好好防守。」 这么安慰他的娑芭寐传球回去。 「笨蛋、白痴、垃圾,就是没趋前防守才会这样啦。」 蜜芍口无遮拦地大骂。 无人出局跑者上一垒之后,下一棒使用短打,成功后变成一出局跑者上二垒。 接著第七棒打者往右推打,横越过在地面的球穿过一、二垒之间。 二垒跑者从三垒奔向本垒。 右外野手的莳罗事先前进防守好。 「香熏,中继接球。」 香熏依照蜜芍的指示准备接球,一接到莳罗传回来软弱的球,就转身传回本垒,球没有弹跳直接回到捕手拨雅的手套里,拨雅本想跑去触杀,却被滑进来的跑者抢先一步。 0:1x,第二局由桃花殿拿下。 转眼之眼就丧失了分数和这一局,迷伽一脸愕然,香熏也一样。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中计?至少要想到投回本垒吧。」 冲上来的蜜芍抓著香熏的衣襟,气愤地摇晃他的身体,明明是听她的指示才中继接球的,必须在直线上连接右外野手与捕手,只不过,打出去的球跑到外野的那一刻,脚吓得动不了。 「说到底,那个一分是你的失误所造成的,害跑者上垒了。」 他当然心知肚明,香熏没脸面对队员。 「抱歉抱歉,是我传球传得不好。」 边说边从外野回来的莳罗被蜜芍凶暴的表情吓住,觉得再说下去很危险而闭上嘴。 ——对不起。 香熏将字条给全队员看,怯懦地发著抖,这种时候可以不用出声,让人觉得很幸运。 「已经结束的赛局就算了吧,加油,去打败对方吧。」 幢幡腋下抱著鼓「碰!碰!」地敲打著。 「对啊,『小攻城龙打线』现在才要开始喷火呢。」 迷伽的号令之下,晓霞舍下臈所提振士气。 正宗的「攻城龙打线」送来慰劳的点心,淋上果露的大片的派,派皮之间加了核桃,大家一起平均地分著吃。 第三局上半的首位打者莳罗撕个两口吃掉,用咖啡冲进肚子里后,套上手套,走向打席。 「上吧,莳罗。」 「打到阿巴拉那海里吧!」 看台上士气高昂,莳罗却一如往常地表情冷冷的,用手套袖口擦了嘴巴后,架好球棒。 植光的右手用力投出拋物线的球,莳罗静静地放过不打,判定是好球。 探寻主审本意似地,莳罗看了他一下。 第二球,快速球挥棒落空,0坏球2好球。 第三球也是快速球,虽然挥棒却是打中球的下方,变成往投手方向飞的高飞球,植光轻松接到球形成一出局。 莳罗咬著唇,对面的桃花殿看台,替自家投手加油欢呼。 香熏走向打席,回来的莳罗看似跟他擦身而过。 「第一球,都是变化球哦。」 却是悄声提醒他。 香熏停下来,目送她的背影,当场挥了几下空棒,第一球是变化球——莳罗的资料如此显示。 在第一棒的打席上,莳罗打了变化球,自己也要这样打吗,在球棒划破天空的空档,香熏思考著。 尚未做出决定的状况下进到打击区,投手植光缓慢地将球高举过头,这一刻,香熏急了。 莳罗说得没错,飞来了抛物线的球,左脚抬起,严阵以待,平缓棱线上的球飞来时左脚不踏地,把膝盖往身体方向收得更紧,球笔直轻快地落下来,累积的力量烟消云散,力道犹如从山脚往山顶刮的风一样地强劲,挥出的球棒却是轻快的。 手臂只是随著身体自然旋转而伸出来,被弹出去的球冲向投手的脚边,在投手丘上一跳越过二垒上方,香熏眼睛追著穿过中野前方的球,从一垒冲出去,但只是看一看二垒状况就便停下来。 一出局后跑者上垒,晓霞舍看台上所有人全站起来,配合著军乐队手舞足蹈。 香熏像个男人一样,用拳头敲打著胸膛,回廊下起金币雨。 他手指在腹部上写了「干得好」给莳罗看,她便掏起堆在看台上的金币再撒下去,被金币砸到头的幢幡「啊!」地尖叫。 下一棒打者蜜芍在打席旁空挥著球棒,风切声与欢呼声被划开的声音,全传入香熏的耳里。 他确认看台是否打出暗号,幢幡像只猫咪用舌头舔著派——没有打暗号。 如果打出长打,就一口气回到本垒,打击后冲出去,弥补刚刚的失误。 投给蜜芍的第一球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快速球。 时间点抓得刚刚好。 蜜芍大力击中偏高球后,宛如昔日砸碎都城的火焰球一样,尽情飞出去,撞到左外野回廊的屋顶。 两分打点的全垒打。 香熏在一、二垒间向天空高举著拳头。 投手确认到球的方向,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 外野的回廊将金币到处乱扔,外野手站立不动,香熏望了一眼,他被围绕得金光闪耀的光景。 「发什么呆?快跑啊!如果追过你,我就会出局了啦。」 他被绕过一垒的蜜芍大骂,香熏配合著乐声激昴的军乐蹦蹦跳跳地前进。 「可别忘了踩垒哦!」 蜜芍像是在观赏游行中的小丑一样看著香熏,并放慢步调。 香熏绕过三垒,等不及地迅速朝本垒冲去,为回应加油声,还做了一两次的侧翻,最后翻了个筋斗,衣摆翻扬在半空中,著地在本垒上。 「没想到你挺爱现的嘛。」 蜜芍用胸部顶了他一下回到本垒,「只因别人的全垒打就高兴得这样,哪有这种事啊。」 作为回礼,香熏牵起她的手并在手背上一吻。 她粗鲁地甩开手。 「笨蛋!不要耍我!」 脸红到耳根子的蜜芍,逃回看台。 「蜜芍!蜜芍!」 「蜜芍攻城龙!」 「伟大的神伟大的先知伟大的蜜芍!」 队员们跑到上前,一个个抱住她,连抱著乐器的乐队也加进来,「咚跄」「碰碰」地奏起不协调的声音。 「香熏也打得很好,很棒的投手强袭球喔。」 幢幡绕到香熏身后,拉开衣领哗啦哗啦地倒入金币,香熏差点叫出声而按住嘴巴,背部因为碰到冰凉的触感,身体扭动了一下。 四、五棒虽然出局了,但比分是2:0由晓霞舍领先,结束攻击。 香熏脚步轻盈地,站到二垒的守备位置上,最后来个美技守备,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迷伽用中间方向高飞球让桃花殿的首位打者出局,晓霞舍的女房之间传来「还剩两个人」的声音。 然后,虽然并不是太大意,但球被下一棒的打者被送到左外野前方,形成一出局跑者上一垒的状况,那只猩猩进到打席上,打算双杀的蜜芍挨近二垒。 猩猩单用左手捞起偏低的球,速度很快的球往右外野飞去。 一垒跑者跑向二垒,香熏原本也要往那里跑,却改变想法跑向外野,他有预感那个跑者的目标肯定是三垒,当球弹地两次被莳罗接到后,香熏用手套打信号给她,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球投给香熏。 拿到球的香熏转回头,用尽全身的力量传球至三垒。 跑者朝著三垒滑垒,球消失在沙尘中。 「出局!」 三垒手阿目蛾为了强调触杀而高举起手套,听到裁判的声音,她就这样举著手套大喊: 「耶!」 「阿目蛾,二垒。」 蜜芍向她要球,蜜芍在二垒上接住传来的球,看向一垒方向,猩猩在一垒停下来,窥看一垒指导员的脸色。 形成两出局跑者上一垒的状况。 「香熏,传得好。」 「打得好!」 同事的守备阵营向香熏大喊: 「两人出局。」 「两人出局耶。」 「两人出局哦。」 听到迷伽的呼声,野手也跟著回应,无法出声的香熏也竖起两指呼应她们。 最后的打者打出三游间的滚地球,蜜芍敏捷地绕到球的正面挡下来,香熏也迅速进到二垒, 接住她传来的球。 以封杀出局结束比赛。 跑到二垒的猩猩因为没了去路而不安地吠叫,金币从回廊掉落下来的声音,遮掉了这叫声。 蜜芍手插著腰走向香熏。 「你太慢补位了啦,害我犹豫了一下才投出去。」 这反应令香熏很吃惊,这可是他用尽全力打的比赛,他盯著嘟嘴的蜜芍,蜜芍似乎误会了什么而红著脸。 「下次振作一点啦。」 说完,她拿手套用力拍打香熏的屁股。 香熏将球丢回给垒审,他跟在跑回看台的蜜芍身后。 这球队还有下一场。 和投手丘下来的迷伽互碰手套,再与从外野跑来的莳罗相拥。 还有下下一场跟下下下一场,自己在这个球队能发挥所长,能够赢更多场比赛爬得更上面。 太阳微微倾斜,长长的影子重叠在看台前,幢幡似乎连不断撒下来的金币的闪光都很讨厌,离开看台,混杂在穿著战服的人群里,一个异形的少女在胜利的光景中,像是锦上添了朵凄惨的花一样,被满身大汗的手拥抱。 若不接触夜间的冷空气,体内的热气不降下来似乎会睡不著。 香熏在半夜悄悄离开下臈所。 熟睡的少女们身体很和暖,欢喜之后的疲惫溶化出来,充满整个房间,他觉得快要窒息,一闭上眼睛,因不规则弹跳而错失掉的球,又重现在眼底,一翻身,手就碰到哪个人的背或屁股,令人想起看台前的拥抱,胜利的感觉仍在他体内久留不去,响彻中庭的欢呼声,金币掉在球场的声音,此刻仍不绝于耳。 后宫安静又平和,某个宫殿的更衣今夜被皇帝所挑选,被抬至皇帝寝宫,那是为了从粗暴的力量下守护剩下的宫女们所献上的供品,以她的身体换取这里的安静与平和。 只有香熏一个人情绪很亢奋,现在热还没退,亲吻手背时蜜芍的表情仍未从脑海里消失,明明想要忘记自己身为男人的这件事,一看到别人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就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令他不禁想说些甜言蜜语或热烈的拥抱来逗逗她。 清晰的感觉引导著走到走廊的他,明明没有灯火,前进时却不会在黑暗中迷路,从黑暗中确认到周围没有去势的那些人。 灵营殿的大澡堂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从此之后,就有预感总有一天会再过来,他站在入口处,抚摸著柱子的纹理,乾燥的掌心感受著圆弧的形状,更衣处的角落摆放著高木屐,他拿了双不太高贵的木屐,手指摸摸鞋跟的侧面,微微的隆起,上头镶嵌著小颗的玉,看来无法用指甲给挖出来,似乎如果偷点儿什么,就会降温,香熏就是为此才来其他宫殿,偷自己同事的东西,果然还是会于心有愧。 不过,他真心想要的并不是五颜六色的宝石。 这种时候其实泡泡水就好,他卷起裤管,慢慢推开连著澡堂的大门。 澡堂里的女性似乎预料到他会过来似地,转过头,沉重的大门无声地打开,他的手离开门,来自天窗的月光照著女人的背部雪白晶亮,喷水池也停止喷水。 「哎呀呀香熏,欢迎光临。」 幢幡抱著自己身体似地手绕了上来,从肩膀往下按摩,从背影看得出她似乎没穿单挂衣、胸带和兜裆布,她的身体吸收了射下来的月光,看起来较为膨胀。 香熏身体颤抖著。 「你也睡不著吗?」 幢幡的瞳仁比白天看到的还要明亮,她也没有戴面纱,闪亮亮的目光望著香熏,丰厚的头发流泄到背上。 香熏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点头回应。 「赤脚就可以了哦,地板是乾的,来吧。」 她招招手,香熏被操控似地脚踏出去,碰到冰凉的瓷砖。 幢幡一丝不挂地曝露在他面前,张开双手。 香熏变得更热,热到几乎想扒掉身上的衣服,站在光边的他低头看著幢幡,曝露在月光下的她,肉体彷佛不是生物,肌肤苍白滑溜,感觉不到底下有血液在流,装饰乳房尖端的乳头也粉白又坚挺,圆润的腰际,似乎孕育著洒落在地上的月光,长在隐蔽处的毛则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幢幡的眼睛闪闪发光,害他失去距离感,幢幡的手拉著香熏的衣袖,拖著他一起沐浴在月光下。 「今天比赛的奖励还没给你吧。」 被抓著袖子的手一拉,他弯下腰来,幢幡的脸逼近眼前,嘴对嘴接吻,她的气息很香,如水烟管的烟一样,剌激著口腔内部,身体麻痹、颤抖。 「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她的唇一离开,拉出来的丝反射著月光。 香熏叹了口热气后,用力吸著幢幡的嘴巴,再次将气息吐到她嘴里。 「可爱的姑娘。」 嘴唇因为说话而冒泡,她口含著他的下巴,粘糊糊地来回舔舐著颈脖子。 起鸡皮疙瘩的皮肤上被刺进什么尖锐的东西,感觉到紧绷的皮破掉的感觉,香熏反射性地推开她的身体。 「唔……笨、笨蛋……」 从她低著的脸滴下了一、两滴黑色的液体白色瓷砖上,「这个该不会是……这味道……」 温热的液体淋湿衣襟,香熏将摸到的液体拿到月光下,指尖染成黑色。 (插画) 是血,耳朵下方流出血来,手指一摸,摸到小伤口。 幢幡的嘴巴周围黏著红黑色的血。 「男人!香熏……你是男人!佯装成女人的男人……好恶心!变态!」 被这么一喊,海攻反攻回去,抓住对方再推倒,手扬住她的嘴巴。 「你说我变态?你才变态吧?竟然还吸血!」 因为太久没说话,沙哑的声音发挥了威胁的效果。 「呀!这声音,你果然是男人!」 知道是被男人的身体所扑倒,她发了疯地大喊:「救命,我要被强暴了!」 「我才不会这么做,闭嘴!」 海功想封住她的口,但想到脖子出血的事,犹豫该不该碰她的嘴,「你为什么要吸血——」 「我、我只不过是个吸血鬼,只是稍微吸了点血,所以你别强暴我!」 幢幡挣扎得更激动,这力道虽跟一般的女人没两样,但海功轻易就放开她,他坐在地上,仰望著天。 「吸血鬼……?骗人的吧……?伟大的神啊,请保护我,请用祢的力量击退这邪恶的东西,请保护祢最忠诚的仆人我——」 「你说谁邪恶啊,你这个变态!」 幢幡以仰躺的姿势,伸出脚踹开海功的肩膀,「竟然说自出生就是真教徒的我是邪恶的?从未违背先知教诲的我?」 海功也踹回去。 「你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像你这种魔物还敢自称是真教徒?」 「我才不是开玩笑呢,我遵守『你是女人,但愿未满十八岁前能保持处女之身,』的教诲,所以我只吸未满十八岁的处女的血,违背这教诲,玷污处女纯洁的男人多得是,我可是亲手一个个血祭了那些家伙。」 咧嘴一笑的她嘴里流出一道血水,露出锐利的长牙,海功吓得颤抖,原本很热的下腹部也完全冷却下来。 「你说处女的血?难不成你是为了这原因,才接近光之君吧——」 「才不是呢,不是说了吗?我们原本就认识啊,我从很久以前就住在锲司鲁波坦城里了,那位公主一家人是后来才搬去那里的,等到她长大成人后,再将她送进后宫——我只不过是追随她进来而已。」 「唔?从很久以前?可是你不是才十七岁?」 「永远的十七岁,永恒的美丽,不知污秽为何物的纯洁——三项倶全的最强美女,就是本小姐幢幡!」 幢幡站起来反攻回去,该遮起来的地方也不遮,推倒海功再踩住他的身体。 「这次换你说了吧,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潜入后宫?」 「我、我——」 「哼,想也知道为什么,你想对皇帝所独占的美女们上下其手这个那个的——而且还是扮成女装,说,是不是这样?你这个大变态!」 「才不是!我是因为……很穷……想要钱。」 虽然男人的身分被识破,但仍要隐藏另一个秘密,话说回来,事到如今这秘密还有什么意义,香熏也不明白。 「就是说你对女人没兴趣啰?你这个大变态!」 幢幡的脚一股劲儿压住香熏的肩膀。 「不是,倒也不是没兴趣……」 不小心瞄到幢幡双腿间的那一瞬间,就踹开再痛殴他的鼻尖。 「气死我了……真是恶心,竟然吸到男人的血,这可是我漫长的吸血鬼生涯中第一次啊。」 跨在海功身体上的幢幡,嘴里滴下血,逆著月光的模样相当骇人,「你胆敢跟别人说出我的真实身分,就必死无疑。」 「我才不会说啦,这种事说了也没人相信。」 海功用袖子擦拭被踢的鼻子,并没有流血。 「倒是你这个吸血鬼,可别把我的事说出去哦,若说出去我就会——」 「怎样?脑袋不保?还是老二被切掉?」 「应该是……后者吧……」 幢幡摇摇头,身体离开海功。 「反正彼此彼此啦,不管谁的秘密曝露出去,彼此都有生命危险,这种事可别忘了。」 她吧嗒吧嗒地走向更衣处,「唉,今晚真是糟透了,赶紧回去手淫就睡了吧。」 海功仍是仰躺著,因为伤口很深,还是吸血鬼的魔力,脖子仍在流血,真想就这么溶化流出大海,觉得至今装成女人这件事好空虚,好凄惨。 「你也快过来吧,我借你衣服,穿著那个回去吧,穿著满身是血的衣服反而令人起疑吧。」 去了一下更衣处的幢幡,抱著衣服回到他这里,「快起来,把衣服脱了吧。」 海功坐起身,把衣服脱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幢幡将脏衣服揉成一团后叹了气。 「光看脸真像个女人呢,若没了小鸡鸡,血的味道也会变吧。」 明明身边坐著的是全裸的少女,海功却没有男人的反应,卷进漩涡的那个部分,比被宦官长抓住时还要软弱,缩在兜裆布里。 第五章 御妻共同密谈 招待皮耶尔·杰拉鲁迪的地方,是以真教世界的样式所设计的迎宾厅,他脱鞋换上室内鞋,踏进来。 映入眼帘东西全都执著地加了装饰,色彩鲜艳的地毯上倒映著凸窗的木条,细腻的剌绣与巧夺天工的木雕,图案复杂地竞相争艳,摆放在窗户下方的沙发上,放了几个像是布店范本,五彩缤纷的颜色和图案的大靠垫,真教徒的贪得无厌也波及到连接著柱子的拱门,上头镶嵌著叶子造型花纹,仿照成栩栩如生的树木。 在强烈阳光下白雾雾又乾燥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后,实在很不想回到视觉这么剌激的空间,皮耶尔真不懂这房子主人的喜好。 他在少年男奴送来的洗手盆里洗手,并漱口,这城市水质的味道,比皮耶尔故乡的还要好,既冰凉,也没有咸味。 腰带上插著两支剑坐在沙发上的他,从窗户木框的缝隙眺望中庭,石子路上铺著地毯,空间彷佛从室内延长出去,有两只长毛猫,相亲相爱地卷在一起晒太阳。 明明有家人在,却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这家的主人不仅陈设,连思想似乎都染上真教徒的风格,他们把男人与女人的空间区分得清清楚楚。 玄关方向传来马的嘶鸣。 领著包含刚刚那名少年的三名奴隶,佩雷克·达加尔都走进来,他戴著头巾,蓄著长胡,穿著宽松的衣服——服饰虽是白日人,信仰却是义教,虽然他是来自虏姆某个地方的人,但究竟是哪个地方也没人知道,至少应该不是皮耶尔所出身的吉阿乌市国,住在这国家的吉阿乌人的羁绊很坚固,既然这部分那么不清不楚,就能断定他不是同胞。 佩雷克通晓虏姆和白日国两国的商业习惯,被两国视为重要的人物,但同时也都对他保持距离,他长得既像虏姆人,也像白日人,没有特色的脸上唯一明显的是右眼混浊,那个部位似乎不会动,看来那颗眼睛是瞎了,他也不清楚这男人的年纪,应该比皮耶尔父亲年长吧,从头巾露出来的耳毛已花白。 佩雷克扶著奴隶们的手坐在地上,沙发是客人专用的,属虏姆人的待客之道,而主人遵照的是白日人的习惯吧。 「工作还好吗?」 佩雷克问,皮耶尔笑著坐在地上。 「那种事称不上是工作啦。」 他的职位是旅居于卡勒古卜塔尔的吉阿乌市国民自卫队副队长,腰带上插著两把剑便是标志。 「因为大家都有其他的工作,凑不出活动的时间,专属于自卫队的只有我,每天闲得不得了」 「在吉阿乌自卫队这么具有历史的组织里工作,是件光荣的事。」 佩雷克口气严肃地说。 皮耶尔笑著摇摇头。 「背叛的历史吧,这个城市落入真教徒手中时,跟他们内神通外鬼,签定了在贸易上保有特权的密约,背弃同样的义教徒,苟延残喘,那是很丢脸的事情,为了保护这帝都而战死的人,才应该要获得荣誉的。」 「无论什么状况都会继续做生意——这才是商人的骄傲啊,皮耶尔先生。」 「是这样吗?我不太清楚。」 「因为最近都城外很热闹呢,山贼猖厥,自卫队也很忙碌吧。」 听他说话的口气,令皮耶尔想到他以前的家庭教师,那男人也讲得一副亲眼看到一样,自以为了不起,皮耶尔手靠在脸颊上而嘴巴扭曲。 皮耶尔的父亲既是商人也是政治家,但皮耶尔什么也不是,他在吉阿乌时和坏朋友整日游手好闲,父亲对他说:「你也已经十八岁了,为未来著想,去学个医吧,」稍微学了一点却觉得跟个性不合,去父亲与兄长在的白日帝国首都卡勒古卜塔尔生活也不错,但仍终日在帝都里闲晃。 「别管那个了,听说您挖到了珍品,是吗?」 对于皮耶尔的催促,佩雷克叫唤少年奴隶并下达指示。 「其实那是从皇帝的后宫流出来的东西,看来是女君所使用的。」 佩雷克用恶心的长手指掀开折垒包起来的布,布里包著的是单副的耳环。 皮耶尔身子挺出来: 「您说后宫?真的吗?」 「嗯,是真的,皮耶尔先生,您知道棒球吗?」 「棒球?啊,就是附近的孩子们在玩的游戏吧?我是不太了解,但似乎很受白日人欢迎。」 「这个耳环是后宫举行的棒球比赛中的奖品,赏给下级宫女的样子。」 「原来如此……」 皮耶尔获得佩雷克的允许伸手拿耳环,就著木窗洒下来的光观察。 「东西挺不错的,不过,那个后宫什么的,真难以置信呢。」 「其实是内人获准出入后宫——」 佩雷克一脸得意,他的妻子是唯教徒,据说已逝的前夫也是商人,讨厌佩雷克的人谣传,他是为了那人脉才故意接近寡妇的。 「所以出处是很可靠的。」 「那要多少您才肯割爱呢?」 他领悟到这地方不用无谓的开场白,立刻进行买卖,这个性就是走遍全世界的吉阿乌商人的血统,不容争辩的地方。 「这个嘛,我也受过令尊的关照,就特别算你二十枚金币吧。」 听到这价钱,皮耶尔手按在胸前,在地板上讶异地反驳: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请您想一想,自卫队的薪水少之又少,金币二十枚实在是……两枚如何……」 佩雷克叹口气,如真教徒向神祷告的姿势双手合十。 「金币两枚实在是……十八枚,这是极限了。」 「是吗?那真可惜,其实等等自卫队要集合,我差不多该告辞——」 「请等一下,那么,为表示对自卫队历史的敬意,十五枚。」 「不行,我现在手中只有五枚。」 结果成功杀价到八枚金币。 「我可以就这么拿走吧。」 「嗯,请便,那么有机会要常常过来。」 皮耶尔将耳环再次拿到阳光下一照后,才收入钱包里。 「有没有其他后宫的东西?若有女性用的日用品,我倒想要。」 「那种东西反而很难拿出宫,若是昂贵的金属,就很清楚目的是为了换钱。」 「如果有女君写的信,我就买下来。」 「那个绝对没办法,肯定会被没收的。」 受不了年轻人的轻率似地,佩雷克摆摆手笑著说。 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皮耶尔领悟,若要煽动他的购买欲,应该会装得更严肃才是。 他站起来,自卫队的西洋剑和白日风格相反的短剑插入腰带,不知何时中庭里已聚集了约十只猫。 他走到港边,在海的男人们聚集的茶店里点了咖啡和炒豆子,这个国家的人不喝酒,倒爱吃甜的东西,最近皮耶尔也慢慢晓得甜食的好处,一天结束后,欣赏著夕阳一边喝甜咖啡,真是惬意。 阿巴拉那海的海面,染成紫色一片,面向南方堆得高耸的海岬,以及与岬角上的皇宫,被大海拥入怀里,幻化成黑色的袖子。 皮耶尔初到这国家就向往著后宫,漫无目的的流浪后,终点就在那里,比俗语说的「命运之女」更让他想得到手的命运的场所,把女人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国家里,更深奥的秘密乐园。 找个机会在大晴天里,雇个船夫开船去看看吧,从陆地来看,很多东西都被挡住了,这样就从海面上来看,当然,有可能为了遮住这里的视线,对方已经设想了防守队形,但既然可能性不是全无,就值得一试。 店里的男人们视线都集中在皮耶尔的红发上,他微笑回应后,那些男人每个都露出一副哲学家的表情,回到喝咖啡的例行工作上。 ◇ 后宫内各阶级的夏季联盟,每场都即将接近尾声,最上级的七殿五舍联盟中,由于香之君在球场上大显身手,由旃叶殿获得冠军,上臈联盟和中臈联盟也被旃叶殿压制住,不禁感到「旃叶殿天下」的时代到来。 挤进来的黑马是晓霞舍的下臈所,颠覆了「万年b级」的负评,直至目前大获全胜,将与同样获得全胜的旃叶殿下臈所争夺冠军,在最终战上展开激烈对决。 晓霞舍宣布全舍都要支援下臈所。 晓之君下令,下午澡堂的清扫工作改由中臈代劳,这段时间用来练习棒球,太阳很烈,是一天里最热的时间带,大部分的宫女别说打棒球,连室内的活动都避开用来睡午觉,但晓霞舍下臈所仍鼓起干劲进行练习。 女房们也同样干劲十足,午睡时间不休息,观看下臈所的练习,并替她们泡咖啡之类的,下臈之间,陆续出现因为喝了不常喝的浓咖啡,夜里睡不著的人。 其他的宫殿也全都支持晓霞舍下臈所,由于无论是棒球或侍寝的面圣竞争都输给香之君,所以至少她们能代替自己报仇雪恨,也是因为与其正面与那泼辣的女人反抗,不如这么做比较安全。 晓霞舍下臈所的饮食由其他所供应,豪华得令人大吃一惊,对于吃不惯的美食,有很多人表示肚子痛或变胖了。 香熏专心在练习棒球。 上次比赛失误的影像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下次绝不能再那么丢人现眼,二垒手是防守的关键,他一边提醒自己,并追著球。 面对女君之间的中庭开放为练习场,看到球场的广大已经不讶异了,内野的面积倒是每个球场都一样,香熏嗅闻著上午撒水而潮湿的泥土气味,激励自己做练习,晓霞舍特制的防晒泥被汗流掉,滴在地面上。 有时晓之君的女房们也加入,以比赛的形式进行练习,想像跑者上一、二垒的状况来防守,蜜芍不断对香熏的守备位置挑毛病。 「要注意二垒跑者再靠垒包近一点啦,这样一来迷伽不就不能投牵制球吗?多用点大脑,笨蛋,垃圾。」 香熏虽然不高兴,但是仍靠向二垒,结果打者往右方打回去,球从一、二垒间穿了出去。 蜜芍生气地踹土。 「为什么没有集中在一、二垒之间啊,捕手一直配外角球,你应该要预测到对方会推打吧,你的位置是看得最清楚的地方,所以别发呆啊,笨蛋,人渣。」 香熏受不了了,也火大地用手套敲击地面,看到这动作的蜜芍就冲过去要揍人,一下子演变成打架的场面。 「你们两个都下去,冷静下来之前都不用过来。」 进来劝架的迷伽指著看台说。 香熏退回看台,拍掉衣服上的沙土,同事劝他喝咖啡,他为了镇定情绪,拿了一杯。 怒火攻心的蜜芍则婉拒了咖啡,开始脱衣服,看来反过来的日子又来了,香熏时不时地偷瞄她。 等到全部脱光光时,她停下来休息,让满身大汗的身体晒在太阳下,同事们都在窃笑,香熏向其中一人招招手,拜托她向蜜芍传话。 ——听说赤裸的少女吸血鬼最喜欢了。 同事的少女拿著他写的纸条,走到蜜芍那里,她觉得好笑地读著纸条,听著话的蜜芍却脸色大变。 「快看啊,表情好可怕。」 「比吸血鬼可怕多了。」 香熏附近的少女们单手拿著咖啡,相视而笑。 蜜芍抢下同事手中的纸条撕掉,一丝不挂地逼近香熏,走得太快,没有束西托住的乳房因而暴动。 「我说,香熏——」 就算叫他,他也充耳不闻地与同事们一起对笑。 「我问你,什么吸血鬼的……帝都里没有那种东西吧,看我这里啊,喂。」 蜜芍变得像恳求般的语气。 「怎么啦?蜜芍,你相信有吸血鬼哦?」 在乐队里吹奏长笛的少女大笑说,蜜芍低著头,扭扭捏捏的,外人来看,会以为她是被谁强行脱掉衣服而觉得害羞吧。 「什么相信不相信的……真的有吸血鬼哦,在我故乡的村子里每年都有几名姑娘被袭击,听说隔壁的大姊姊一早起来脖子上有被咬的痕迹。」 「那是跟哪个男人私通才留下的痕迹吧。」 弹琵琶的少女开玩笑说,看台被笑声所包围。 蜜芍表情认真地逼迫香熏。 「你说啊,到底是怎样?没有吸血鬼,你说啊。」 眼神避开摇晃的乳房,香熏拿起笔,她的身材是下臈所中特别好的,一个不注意眼睛就会离不开,比起幢幡的裸体较为野性,因而鲜嫩欲滴。 ——如果有,就会在这个后宫,毕竟饵太多了吧。 「他说如果有就会在后宫。」 「他说就在我们身边。」 「他说,下次的猎物就是你!」 少女们没有放在心上开玩笑地说,蜜芍铁青著脸,坐入看台。 「骗人!那是骗人的啦!」 少女们摸著她的头,劝她喝咖啡,香熏斜眼看著,蜜芍白皙的肩膀被晒得有点红。 幢幡自那夜以来就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向休息时间回到看台的迷伽询问。 「她身体好像不舒服。」 迷迦回道,香熏认为「误吸男人的血」似乎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不值得同情,他也没有罪恶感。 「不好意思耶,让你变成蜜芍攻击的对象。」 摊开衣领擦汗的迷伽说,香熏不解地歪著头。 「蜜芍她啊,嘴巴很坏吧,被说成这样还不生气的只有你一个人哦,所以才让你当二垒手的,那位置你不熟吧,加油啰。」 ——莳罗也没生气。 「唔……可是莳罗其实自尊很高,若骂得太过分怕她会失去干劲,毕竟……你看,那可是防守哦,蜜芍发的牢骚也不会这样就没事哦……」 ——迷伽要考虑到很多事,也真辛苦。 香熏倒咖啡给她喝。 「反而让你担心了。」 迷伽笑著说。 看台正中央光溜溜的蜜芍,像是快要往生的牛一样四脚朝天地躺下去。 「对了香熏,她怎样了?从刚刚就一直发抖在说血什么的。」 莳罗问道,香熏只是耸耸肩。 练习结束后,下臈们去洗澡。 用大量的热水冲洗掉黏在身上的汗和沙土,大家累得都没力气说话了。 在休息室一躺下莳罗立刻就睡著,香熏拿薄被替她盖上。 他一睡到莳罗旁边,蜜芍就隔著莳罗的身体,在对面躺下来,脱下胸带的胸部敞了开来,再用解开的兜裆布盖住下腹部,她撑著脸立起上身,偷看著莳罗的脸。 「睡得真熟。」 香熏看守著,看她是不是要恶作剧吵醒莳罗,但蜜芍只是用怀念的眼神一直注视著莳罗的睡脸。 「这样看,就想起老家的妹妹呢。」 蜜芍静静地说,用手轻轻拨开黏在莳罗额头上的一根头发,「我家有很多的孩子,所以又穷又挤,很辛苦。」 不知为何香熏觉得现在这状况很像父母和子女,父亲与母亲,以及睡觉的小孩,以前自己也同样被守护著,安稳地睡觉,父母从香熏面前消失是在他五岁的时候,从那天起,他便和伐功两个人在帝都的大街小巷讨生活,忽然之间家族的记忆——应该说平安的感觉苏醒过来。 休息之间的祥和与平静,令人回忆起再也见不到,再也回不来的那些人,好悲伤,这样的悲伤,为珍惜这些少女们的心情带来了愧疚感。 撑著脸的蜜芍,俯视著脸朝下趴著的香熏,眼神里似乎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香熏,你有想过若能开口就好了吗?」 如果能开口,如果能说话,这样的命运就会让香熏无法待在这里了,如果能开口,如果能说话,显然会破坏这股平静。 香熏流下眼泪,一想到身为男人竟然在哭,泪水就更停不下来。 蜜芍伸手越过莳罗的身体,拍拍香熏的背。 「抱歉了香熏,让你想起伤心事。」 蜜芍的乳房沉重地垂著,上面的乳房压著下方的乳房,下面的乳房碰到地板使底部的圆变了形,撑著脸的手臂腋下张得很开,令人感到只有那里是她丰满的肉体中,唯一脆弱的地方,侧腹上的水滴因为害怕滚落到腹部或背部而紧缩成一团。 若去触碰她的身体,虽然觉得又柔软又冰凉,但香熏晓得再往里头伸,会有东西会把他的手,推回去,彷佛一出生就晓得这种事的感觉。 无论是自己或她,这身体单纯是为了打棒球该多好,他擦拭眼泪如此祈求,这么一来就能风平浪静,不用背负多余的东西,不晓得知不知道香熏这样的想法,蜜芍继续抚摸著他的身体。 七殿五舍联盟的公开赛中,旃叶殿打败紫景舍,以全胜之姿结束夏季联盟的赛程,紧接著晚间的面圣上,皇帝的手帕又掉在香之君的面前,大多数的宫女们都觉得很没意思,香之君企图在广大的后宫里只有自己独得优势,相当自私,到了记念皇帝指名,而打赏金给旃叶殿上中下臈的阶段时,其他宫女们因愤怒和嫉妒开始口出恶言。 「钱给我拿来。」 「衣服给我拿来。」 「自私自利。」 「这个母狗。」 真教徒认为猪是不洁的生物,所以她们连骂人母猪也有所顾忌,所以用稍微较平和的形容词来骂。 士气高昂的就是晓霞舍下臈所,她们在这个夏天的球赛中都还没输过,不像其他宫殿像丧家犬般抬不起头,盛气凌人地不把旃叶殿看在眼里,将坐在屁股下的地球卷成一束,敲打地面进行威吓的动作,这声音响彻面圣的大厅,听起来好像帝国军队进军的太鼓一样,煽动危险的声音令宦官们为之色变,全体人员见状虽停了下来,但用束状的地毯被猛烈撞击,如同落于无落帝手中的义教徒一样被攻破。 旃叶殿从女房到下臈,以胜利者之姿的气势从容不迫地离开大厅,抜凛和杏摩勒炫耀似地,故意抱著大笔金币很辛苦地走过晓霞舍的宫女面前。 香熏他们回下臈所时,幢幡在回廊上等著,她从柱子的阴影悄然无声地现身,没戴平时的面纱,脸曝露出来,走在下臈们前头的迷伽用手中的烛光照著那苍白的肌肤,幢幡别开脸。 「你的身体没事吧?」 迷伽问道。 「嗯,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 幢幡用袖子遮著表情回答。 「下次与旃叶殿下臈所的比赛,请务必要来参观哦。」 「嗯,我一定会去的。」 一看到相拥的两人,香熏心中的不安如泡沫般冒出来,幢幡可是专吸处女血的吸血鬼。 「我是来找香熏的,我有话要跟他说。」 听到幢幡的话,下臈之间发出娇嗔。 「难不成今天的面圣是指名香熏啊?」 「你都从来没找过我。」 「好嫉妒哦。」 幢幡也配合她们开玩笑。 「只是尝尝味道啦,同时吃掉你们肚子会爆开的哦。」 她说著,并将手靠在嘴唇上,大家都被逗笑了,只有香熏笑不出来。 香熏单手接著幢幡开玩笑所扔出的手帕,同事们推著他的背到幢幡面前。 「夜晚宵夜的香熏妹妹,我们去找找只有两人独处的地方吧。」 幢幡的手抓著香熏的衣袖,因为碰到了他的手肘而连忙松手,重新抓袖子的一角,同事的嘲弄之下香熏被幢幡领著走出去,因为她手中握有自己的秘密而无法反抗,为了分摊痛苦而豁出去揭开对方的秘密也不行,损失太大了。 幢幡没拿烛火,却能跟白天一样的速度走在走廊上,她没说话,不告诉香熏待会儿等著他的是什么。 带往的目的地是一间密室前,跟打群架后香熏他们被关进去的那间一样,香熏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间宫殿,但幢幡似乎很清楚。 确认附近没人后,她打开门。 「进来吧。」 香熏小心翼翼地跟著她进来。 「今天不说话吗?」 门一关上,眼前如墨汁涂抹般变得黑漆漆,地板冰冷的感觉显得更明显。 「可以说话没关系哦。」 他没听她的话开口,拿起夹在腰带上的纸,发牢骚似地响起乾燥的声音。 「用写的也可以啦,反正我看得到。」 听得到声音却见不到人影,只有他是被看的那一方,每次呼吸黑暗就渗进喉咙里,眼泪因而流了出来。 「你想写什么呢?」 对方喉咙兴奋地发出声音。 香熏拿起笔,飞快地书写。 ——究竟有什么事? 「字好潦草哦。」 因为咯咯笑的声音就在耳际,晓得人就在身边,响起打火石磨擦的声音,模糊的光剌激著香熏的眼睛,幢幡点起手提式烛台。 她离开香熏,站在屋内的角落。 「其实我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 他讶异地缩回拿著纸的手,拇指被墨水沾湿。 「啊呀,你说了话呢,早点说话不就好了。」 幢幡捉狭地说,手提式烛台放在旁边的箱笼上,再度隐藏在黑暗中。 「道歉?」 「要道什么歉?」 香熏的口气焦急地问。 黑暗里响起幢幡的笑声。 「因为我破坏约定啊。」 「约定?」 「绝不能说出你的真实身分,我破坏了这约定。」 「你说什么……」 香熏视线找寻她的身影,由于无法看透黑暗找到她,而往上滑,她在对面像只羽虫般咯咯笑地飞来飞去。 「那贺,可以出来啰。」 蜡烛的火焰往上一跃,以为不可能存在的影子要现身了。 少女从箱笼的阴影处,提心吊胆地站出来。 看到意料之外的贵人,香熏差点「啊!」地叫出声。 她是光之君。 「香熏,你……」 她一下看著在身体前交叉的手指,一下看著香熏,「幢幡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疑虑还真深呢。」 黑暗凝结起来,变成熟悉的幢幡身影,旁边站著光之君,「算了,我也能理解那贺不敢相信的心情,毕竟不晓得这件事,而以出生的样子曝露在男人眼前。」 「幢幡!」 光之君搂住女房,抓住她的衣领,「别给我乱说话!」 「哎呀,果然会在意吧?那时,在澡堂全被看光光了。」 幢幡背靠在墙上,态度随便地伸著懒腰,衣袖滑到手肘的位置,露出手臂内侧雪白的肌肤。 「我问你,你真的相信香熏是男的?那就让我看看无法动摇的证据啊,只有男人才有的秘密凸起物。」 幢幡的眼神挑逗著香熏的身体,他立刻放声大喊: 「住手!」 并挡住兜裆布的前面,被那声音吓到的光之君身体发抖。 「香熏,凸起物是藏在那颈环之下吧?真是的,男人凹凹凸凸的脖子,没有比那更丑的啰,唔?你在挡哪里啊?」 遭幢幡一笑,香熏放开手。 「光之君夫人,你晓得那家伙的真面目吗?」 对于香熏的问题,光之君战战竞竞地转过身,并点头,之前见面时沉著稳重的态度完全不见踪影。 「吸女人血也晓得?」 「嗯嗯。」 光之君的视线落在幢幡的怀中。 「你不害怕吗?」 「不会啊,因为她是朋友——」 蜡烛的火光摇曳,光之君的影子在幢幡身上起伏,「而且是有同样目标的同志啊。」 「目标?」 光之君与幢幡耳鬓撕磨,女君与女房在暗处搂搂抱抱的模样,既背德又色情。 「说这件事之前,先听听你的目的吧?」 光之君牵起幢幡的手,像披罩衫似地将她卷进自己的怀里,「为何想进后宫到不惜扮女装?」 「……因为想赚钱啊,我又穷又没亲人,想说进到后宫就能过轻松的生活——」 假的藉口已经说得很溜了,幢幡和光之君一边窃窃私语边听著。 「那现在呢?」 「现在?」 对于幢幡的问题,香熏歪头返问。 「现在目的也是为了钱吗?来后宫的目的不是已经完全变了吗?」 「什么意思?」 「好比说每天的洗澡——近距离欣赏女人们的裸体,滑嫩的皮肤抹上除毛乳液,刮著剃刀而感到兴奋,或者是深夜——在下臈所开设香熏主导的奴隶市场,尽情地舔舐著抚摸著熟睡中的那些女人——」 「我才不做这种事啦。」 「说不定对那贺——」 幢幡从背后紧抱光之君,轻抚著腰际的线条,「因为忘不了曾见过的那乳房、那屁股、那无毛的三角洲地带,打算哪天趁人之危强暴她——」 「我也不会做这种事啦。」 觉得被耍的香熏生气地回道,一看光之君,她就害羞地移开视线。 幢幡对这景象似乎也一饱了眼福,嘻嘻地笑著。 「算了,刚刚那是玩笑,不过后宫的好处你很清楚吧?漂亮的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玩乐,你不觉得很像乐园吗?」 香熏没有回答。 「可是那些女孩们全是皇帝的,想到这儿,你感受如何?不会对皇帝感到憎恨吗?独占这世上的处女,怎样?身为男人应该很嫉妒吧?」 「我的目的是钱——」 像是打断香熏的话,光之君身子往前挣脱幢幡的手。 「我们的目的是——杀掉皇帝·冥灭和他的母亲·皇太后。」 香熏怀疑自己的眼睛,不只光之君的话,她表情之狰狞也令他大吃一惊,传言还未进寝宫就受到皇帝特别的宠爱,地位比那些女人还要高人一等的她,竟然露出自暴自弃的笑容。 「可是你确实是皇帝的亲戚……」 「我的父亲是先帝的弟弟,相当于冥灭叔父的人,锲司鲁波坦城的州剌史,对帝国中枢也有影响力。」 光之君走向香熏,下半身隐入影子里消失不见。 「先帝驾崩之后,理应由冥灭的兄长以新帝身分即位,然而,却有人强烈反对这件事,先帝的宠妃·利备——她为了让自己儿子当上皇帝,无所不用其极,巧妙地除去了碍事的人,许多无罪之人被冤枉而处死,我的父亲立了皇太子殿下并举兵起义,虽然有理,人数却不利,包围锲司鲁波坦城,最后却——」 话声暂歇,光之君垂下眼眸,睫毛下形成影子。 「那时,不知哪个笨蛋点了火,害我长久居住的城市变成灰烬了。」 幢幡所说的「长久」不知是指多长的年月,总有一天她会不在意这种事,所以恨意应该没像光之君那样深吧。 「家族中只有我一个人存活下来,被带进这后宫,当时所怀抱的恨意之火今至仍未消灭,到了十八岁,能够进到寝宫时,就在初夜的床上杀掉冥灭,提著他的首级去家族的墓前祭拜。」 「我对他是没有恨,但一个人独占这些处女的想法实在很气不过,若他侵犯那贺,我就要杀了皇帝。」 两名少女正在筹划暗杀皇帝。 简直像在玩办家家酒似地。 两人的身影和自己与伐功重垒,香熏感到毛骨悚然。 光之君的身世和香熏及伐功如出一辙,他们的祖父·雷光将军因谋反无落帝之罪遭到处刑,因为拥戴幽禁在后宫的某位皇子,而被怀疑在筹算弒帝的计划,立下无数功绩的忠臣中的忠臣,不可能对皇帝有二心,显然那是冥灭的母后——现今的皇太后,为了将儿子的敌人与不听命于自己的顽固的军人一并处理掉,所下的毒手,雷光将军甚至被诛连五族,海功和伐功的双亲也被拖到大街上斩首示众,只有幼小的海功和伐功被藏起来而得已存活,他们失去自己的家与可依靠的亲人,轮落在街头乞讨。 (插画) 「香熏——」 光之君牵起香熏的手,「你也加入我们的计划,一起打倒皇帝吧。」 「我不要。」 香熏身体缩回去。 光之君更逼向前。 「你又穷,又因为男人的身分而无法进到后宫,也全是皇帝和皇太后的政治腐败的关系,只要他们继续违背世上的道理与神的心意统治这国家,人们的悲叹就不会终结啊。」 「这种事我不懂,我很害怕啊。」 那是他的真心话。 她们千方百计用如果加入讨伐皇帝的行列,事成之后会给他女孩子最重要的东西,或让他拥抱七名处女等好处来说服他,但香熏就是不听,不开口,双手揣在怀里,一语不发地离开秘室。 香熏其实很害怕,他甚至产生暗杀的事乾脆让她们动手算了的想法,每天都像这样打棒球、洗衣扫地再洗澡,皇帝就会被杀掉,达成他的目的,这样很不错,香熏开始喜爱后宫的生活。 但这么做是背叛伐功,他害怕这样,他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香熏也开始觉得蜜芍、莳罗和下臈所的同事们大家也很重要,该对哪个人诚实才好呢?他愈想就愈不明白。 在走廊上和上级的宦官们擦身而过,香熏低头鞠躬,他第一次羡慕起切割掉过去而活在当下的他们。 第六章 打倒打击之神 持续炎暑的天气,都城外头的森林火灾频传。 卫兵说要撒水,便让晓霞舍下臈所去中庭等待。 比赛前的气氛向来紧张,但今天特别紧绷。 因为是悠关下臈联盟冠军的关键之战,尤其对手是原本就看不惯的旃叶殿下臈所,再加上触身球的群架事件之后两方互相仇视,情绪上更紧张了。 晓之君赠送一头小牛做为慰劳的点心,在下臈所前的小庭院上烤串烧牛肉,但下臈们没有伸手去拿,大半的肉都被吞进从其他宫殿以「慰问前线战士」的名义而来的下臈们胃里。 少女们坐在下臈所的地板上,一语不发,连乐队也没有声响,炫丽的饰带很轻佻,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 莳罗在走廊上架好球棒,做姿势最后的确认,彷佛炫耀好身材似地摇晃著屁股,微微调整脚伸出去的方向。 蜜芍解开束袖带,裸著上身衣冠不整地躺著,她没有睡著,时不时地睁开眼,凝视著虚空。 香熏将抹好油变软的手套戴上,连续敲打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拳头,迷伽告知他跟前场比赛一样,以第二棒·二垒手的身分出场,再度犯下跟前次比赛一样的失误的恐惧,定期地折磨著他,这是争夺冠军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拿下九个出局就能结束比赛,但之前尝试了好几次,却一直都无法成功,结束比赛比获得胜利还要困难。 「球赛」这一件事被分段;三局比赛、三个出局、三个好球、三个垒包,后宫里的生活也一样——三餐、每日的劳动、循环的季节、紧闭的大门。 人生不长也不短——只是时间很多,累积太多的东西令人烦闷,丧失自信的时候,那件事会成为内心的包袱,人生能够每件事都不出错,安然过关吗?他很想就此逃之夭夭,打击的顺序或守备位置全都不管了,他觉得嘴巴又苦又乾。 可能是从光之君和幢幡那里听到奇怪的事情,虽然化恨意为力量,但这力量却因为他人的怨言而被夺去,杀掉皇帝真能完全解决一切吗?好比棒球一样,也不是一出局就结束比赛,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事呢?香熏思索著。 灵营殿的女房·早莎诃送来葡萄做为慰劳品。 第一天进后宫与她擦身而过以来,香熏每次见到她,内心都会小鹿乱撞,早莎诃的长相虽不像光之君那般艳丽,但一举一动都很优雅,所以自然而然地被她吸引。 焦躁不安的下臈们一颗一颗吃著葡葡,那样的吃法似乎能让心平静下来似地,她们用那种奇妙的表情将葡萄送入口中,丰含酸甜果汁的果肉放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也有余力和同事们聊起天来。 「好好吃哦,没有食欲时幸好有这个。」 「已经是葡萄的产季了呢。」 「这是大苦海南岸产的。」 早莎诃也加入下臈们围坐的圈子里吃葡萄,「收成的时间比白日的快呢。」 迷伽跨过同事们,在早莎诃身边坐下。 「替我传达给光之君,虽然是不同的宫殿却经常受她照顾,下臈所的大家都很感谢她。」 「无论哪个宫殿,只要是对抗旃叶与香之君的人,大家都像同事一样哦。」 「呵,是吗,幢幡人呢?」 「她说洒水净身之后再过来,她在祈愿希望你们拿冠军,还有啊——」 早莎诃一压低声音,周围的下臈们都好奇地凑过来,「听说今天的比赛是『天览』哦。」 「天览……?」 「陛下会观赛吗?」 「不会吧?毕竟是下臈联盟的比赛……」 「都只是听说啦。」 早莎诃煞有其事地说,「可是这悠关旃叶殿称霸所有联盟的一战呢。」 「我觉得陛下期待我们能够反击。」 一名下臈回嘴说,早莎诃一笑。 「嗯,一定是这样的。」 传闻转眼间就传遍狭小的下臈所。 「如果被陛上注意到怎么办?」 「注意?『那人不会打变化球呢』像这样?」 「才不是呢,陛下会说『那人好可爱哦,留在下臈所真浪费』,而提拔成御妻啊。」 「你在说白日梦呢。」 「迷伽不是也有机会吗?又是我们的主战投手。」 「最后的机会了。」 听到同事乱开玩笑。 「才不是最后呢。」 迷伽吐出葡萄好说。 少女们笑著拍掉黏在头发上的籽。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只靠一场比赛就升等成御妻啊。」 「可是有前例哦。」 早莎诃拿出白纸朝里头吐籽,「皇太后在下臈时代的棒球比赛中,因先帝一见钟情,隔天就升到更衣的位子,而且还是第一次出场的比赛呢。」 「欸,打得那么好吗?」 「那是二打击区连续挥棒落空三振出局,那位就算被三振依旧貌美如画呢。」 莳罗来到离同事稍远处坐著的香熏这里。 「来,葡萄。」 她从手里的一串葡萄中摘下一颗,放入香熏口中,澡堂的给水管流出水,是用那冷水冰镇过的吧,咬破沾著露水的皮,酸甜的果汁喷在口里,沁凉香甜,他放松地呼了口气。 「香熏,你很紧张呢。」 被这么一说,香熏扭扭脖子。 「手伸出来。」 莳罗用两只手掌夹住香熏的手,「看,果然很冰呢,这表示你的心情很紧张,动一动身体比较好哦。」 于是香熏和莳罗一起离开大房间,在走廊下方的庭院,开始做柔软操。 幢幡湿濡的头发飘著肥皂的味道走过来。 「哎呀,有葡萄。」 她加入少女的圈子里,用舌头挑起葡萄粒再咬断,「我问你哦,晓霞舍下臈所的外号为什么是『麝香葡萄』啊?」 「唔,这个嘛……晓之君夫人是怎么说的呢?」 迷伽含糊地说。 幢幡嚼著嚼著连皮都吃下去。 「晓之君夫人与其说是麝香葡萄,倒像是『愤怒的葡萄』呢。」 「这我不予置评。」 香熏不是故意去偷听,但下臈所很小,幢幡说的话也全进了香熏的耳里,眼神一对上,彼此都别开视线,香熏再度做柔软操,幢幡继续说下去。 宦官前来通知已撒完水,下臈们拿著工具和成串的葡萄开始移动,幢幡将冰的葡萄放在蜜芍胸部上,似乎已睡著的她「呀!」地一声跳起来。 中庭的人数比男装之日还要多,由于这是决定联盟冠军的比赛,下臈们也都各自获得女君的允许来观战。 晓霞舍的下臈们穿著鞋子,黑色斑驳又潮湿的地面,走路的样子彷佛是第一次穿鞋子踩到泥土上似地,动作很笨拙,套著手套的人们聚集在装著练球的篮子那里,抱著乐器的人先上去看台,但因回廊上的宫女们要求,便没有调音,而是奏起流行乐曲。 「你看,是球哦。」 蜜芍将球拿到脸旁说,似乎现在就要投球的样子,香熏将收入怀中的纸笔放在看台上,这时,白皙的手叠了上来,戴著面纱的幢幡恶作剧似地将香熏的物品藏在袖口里,香熏转身离开她那透过面纱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的视线,往二垒走去。 守备练习得很顺利,为了这次的比赛,每个人心中都有压力,但每当跑步、投球时压力就会消解,让球直接滚在整理得平坦的球场上,太阳将她们身体的水分,连同刚刚吃的葡萄汁都被榨乾,因此回到看台的她们喉咙都很渴。 喝著送上来的热咖啡,她们的汗冒得更厉害,胸带、兜裆布都被汗水湿透,舌头的滑顺感也变得好一些。 「陛下不知道会在哪里呢?」 「有空就会来看,只有天览的时候。」 在一垒侧回廊上,挥舞著黄缘色的旗帜,旃叶殿下臈所进入球场。 最先引人注目的是身材高挑的抜凛,她将旃叶殿的饰带高高系在腰上,穿著黄绿色的紧身裤,和香之君的打扮一样。 然后是兽人,头发系著黄金的花束,没穿兜裆布毛茸茸的下半身坦露出来。 「快看,那只熊的尾巴好长哦。」 蜜芍指著说,兽人屁股上的长尾巴垂到地面。 「蜜芍若不刮掉多余的毛,也会变成那样哦。」 莳罗大口吃著葡萄说。 「真没礼貌,才不会长那么多毛啦。」 蜜芍嘟著嘴说。 兽人将尾巴像挂在帆船柱子上的旗子一样高高扬起,跑到一垒的防守位置,看来知道要戴捕手手套。 由于身后又来了两个兽人,晓霞舍看台顿时为之哗然。 「不会吧……那是什么……」 「竟然有三只?」 新出现的二个人也是耳朵尖尖,全身长毛,长著尾巴,跟第一个兽人一模一样,但身高都比第一个低。 「哇啊,好可爱,叫她的话会过来吗?」 幢幡招招手,原本要走向外野的两人中,个子娇小的兽人走过来,给她葡萄她就吃了,给她喝咖啡,却因为烫而不喝。 「你叫什么名字?」 幢幡问,小兽人回答:「华黎勒。」 「华黎勒,你多大了?」 华黎勒用戴手套的手和没戴手套的手指全部比出来。 「十岁啊,你也出场比赛啊?」 华黎勒被晓霞舍下臈一个个拿出来的点心和水果给吸引,点头回应。 「哎呀,年纪小小却很了不起呢。」 「难不成你也是打击之神吗?」 对于插话进来的蜜芍,华黎勒不知所措地竖起颈脖子上的毛,但给它糖吃后又乖乖地点头。 「我和姊姊都是神哦。」 「一垒的孩子和另一个孩子都是吗?」 「嗯,我们三人都是神。」 「哎呀,好可怕……那是多神教徒呢。」 莳罗全身发抖仰望著天,蜜芍手搭在华黎勒肩上,将她搂过来,华黎勒也有些不安吧,一边在嘴里滚动著糖果,并自己挨过去。 「你打第几棒?」 「我是第五棒。」 「你姊姊呢?」 「姊姊杏摩勒是第一棒,姊姊美黎勒是第二棒。」 「唔,好奇怪的打击顺序哦……对了,你姊说的『把球停下来』是真的吗?」 「真的啊。」 「你也会吗?」 「嗯,我也会。」 「是怎样停下来呢?」 「唔,我也不晓得。」 「你不是神吗?」 「唔,这个嘛——」 华黎勒想要解释时,在一垒的杏摩勒怒吼: 「喂!哪有人在比赛前跟敌人说话的!」 被姊姊骂的华黎勒跳起来,将没吃完的点心收进怀里,跑向外野。 「那就是香之君珍藏的三个小女孩啊……」 目送著往右外野跑去的少女背影,幢幡两人揣在怀里说,「传闻说,她们的实力是上臈联盟也吃得开什么的。」 「欸!」 下臈们不安地面面相觑。 香熏似乎想说「可是她们根本就不是人类啊……」,目不转睛地望著幢幡的脸。 「蜜芍好好哄了那孩子呢。」 被莳罗一夸,蜜芍露出得意的表情。 「在我的故乡有饲养小熊宝宝哦,所以对付这种很习惯了。」 「跟那个无关吧?」 (插画) 「只要让熊吸人类的奶就会乖乖听话啰。」 「吸奶……怎么做?」 「欸?就是一般的吸法啊,和喂婴儿奶水一样。」 「蜜芍的奶给熊吸吗?」 幢幡讶异地挺出身子问,蜜芍张大口,哈哈大笑。 「就算吸,我也没奶水啊。」 「香熏想吸。」 幢幡手搭在香熏肩上,摇晃著说,「他脸上这么写著。」 「如果可以让你别那么嚣张的话,那给你吸也无妨啊。」 蜜芍将丰满的乳房从两边挤压让他看,「吸吸妈妈的大奶奶,赶快吸奶奶吸奶奶。」 看到衣领露出来的乳沟,香熏脸红地低下头,下臈们都拍手大笑,彷佛男装之日那天整她的回礼,蜜芍更大力挺起胸膛,逗弄著香熏。 旃叶殿下臈所对晓霞舍下臈所,下臈联盟正式三局比赛。 首位打者的莳罗走向左打区。 套上手套,将袖口用力拉紧,可能是故意挑衅吧,一垒回廊那里传来「哦!」「哦!」诅咒的声音。 投手丘上的抜凛球举过头,投出第一球,因为是稍微放低的右肩上投,而成偏高的快速球,莳罗挥棒动作稍慢,挥棒落空形成1好球。 第二球,虽然打中来到内侧的变化球却力道不够,形成无力的滚地球,二垒手接到球,传球至一垒,形成一出局。 莳罗扭扭脖子,回到看台,坐下来检查球棒的表面,再度歪著头。 「那球好奇怪哦,摇摇晃晃像是会晃一般,还以为会打得很好的……」 香熏点点头,走向打击区。 虽然也在意变化球,但可怕的是那个快速球,连打球很准的莳罗都打不中,把球棒拿短一点积极去打,还是先上垒吧,毕竟那是自己的工作。 他慢条丝理地以适当的时机进入打击区,没必要急著争胜负。 第一球,近身的快速球,虽不致于要避开,但感觉不是很好,这投手可能和同宫的女君一样,常常投触身球吧。 判定为好球,虽然觉得离身体太近,但他没有抗议,香熏瞪著投手,集中精神。 第二球,又是快速球,判定为外角球,0坏球2好球,跟放过不打的第一球不同,这次是没办法出手而不打,横切过本垒的快速球比想像中的威力还强,放得比较低的右投手可以投出那样的球路,会让右打的打者觉得球好像偏得老远。 香熏急了,被两好球逼入绝境了,而且还无法确定目标球路,他跟刚刚一样摆出打击姿势,可能因为内心不安,觉得身体无法完全静止不动。 第三球,从正中央往外角偏出去的变化球,球像嘲笑他一般地飞过香熏要出不出的棒球尖端。 三球三振。 香熏咬著下唇,若不是手中的球棒是借来的,他早就狠狠往地面砸了,虽然被三振出局都会令人很不爽,但是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状况下结束了打击区,最叫人不甘心。 像是砍除草丛般的动作甩动球棒的蜜芍,进入打击区,摆出姿势前,敲了下戴在左手上的护具。 第一球、第二球的变化球都挥棒落空,似乎高度无法配合,紧接而来的第三球,是用直球要和打者决胜负,就像是要捕手站起身来接一般,是个偏高的球,蜜芍挥空,三振出局。 一局上半的晓霞舍下臈所的攻击机会一下子就结束了。 蜜芍用球棒敲击地面,折断后丢掉。 「配球改变了呢,蜜芍喜欢快速球的事被发现了。」 幢幡吸著葡萄果肉,用舌头将皮弄得跟原来一样膨,轻轻放在看台上。 「下次一定要打中!」 重重地坐在看台上,蜜芍卸下护具。 「如果不拟定对策,就没有下次啰。」 幢幡冷冷地说。 「对了香熏,你第三球是怎么回事?动摇了?」 被莳罗一问,香熏摇摇头。 ——不知道,太集中在快速球上而抓不到时机。 「速度的落差的确是很大呢。」 莳罗拿掉击球手套,露出小手,这么小的手也能打棒球啊,香熏佩服地想,守备用的手套是分指的,遮掩不住那小小的手,香熏的手套原本是捕手手套,显得手看起来大了两倍。 那只小手拍打他的背,得到这信号,香熏便往球场跑出去。 一局下半,首位打者是兽人的长姊·杏摩勒,头戴黄金花束,手拿红色球棒,散发著异教的感觉。 她站在左打区离投手最近的位置,打算瞄准变化球弯曲的时机吧。 捕手拨雅把手套往外角摆,因此香熏稍微挨近二垒,改变守备位置。 投手丘上的迷伽投出快速球。 「球看起来就像停住不动」杏摩勒的话是千真万确的,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了,香熏的眼睛,说不定中庭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清清楚看到球浮在本垒上静止不动。 杏摩勒脸凑近球,像在嗅闻著味道,用锐利的眼神仔细地观察,这段期间,球仍钉在半空中。 轻盈地跳到后方去的杏摩勒,从打击区区里头一步两步地走过来,再用力挥棒,留下尖锐的声音球飞出去,越过中外野手·室利的头上来到屋檐,削过导水管进到回廊里。 是全垒打。 一垒侧的下臈们从看台跳了出去。 抛出球棒的杏摩勒慢慢地跑出去,尾巴高高竖起,毛也竖起来,由于是赤脚所以没有脚步声,绕过二垒之际,与香熏四目相对时,骄傲地一笑。 杏摩勒踩到本垒,比分为0:1x,才这么一球就让晓霞舍在这局落败。 回到看台的迷伽,才投了一球就气喘嘘嘘,额头上冒出大粒的汗滴。 「一般被打中的话都会认了,整理心情……不过她是怎么回事啊?」 用手巾压著脸,肩膀喘著气说。 「用球棒赢回来啊,下一局是从你开始打吧。」 幢幡坐到旁边,搂著肩膀安慰说。 「喂,等等——」 为下局的准备而挥空棒练习的娑芭寐停下动作,叫唤著香熏,「帮我叫那些人回来。」 在本垒后面戴著手套的莳罗和蜜芍在跟主审争论,走过去一看,主要在抗议的是蜜芍。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停下来的,反正那就是犯规啦,叫她退场。」 「可是,并没有不碰球停止球而犯规的规定……」 主审宦官板著脸,两手揣著怀里听著。 「没有那种规定?那就是规定本身错了。」 「你说什么?违抗陛下发布的规定就等于违抗陛下哦。」 宦官从怀里拿出小本子。 「什么?那种东西我不知道啦。」 莳罗阻止了想再挣下去的蜜芍。 「回座吧,下局要开始了。」 「可是……」 蜜芍脸嘟得跟羊的膀胱一样。 香熏插进来,从宦官手上抢走规则手册,然后撕成碎片撒掉。 「啊,你在干什么!」 宦官拚命地想抓住飘在空中的纸片,却从指尖飘走。 「下次就轮到你变成这样。」 说完,蜜芍贱踏著掉落地面的规则手册残骸。 「唉,你们真是的……」 莳罗一脸无奈,蜜芍因为香熏的暴力举动而消气,神情开朗地用手套抵著香熏的背。 「好了,回去吧回去吧。」 两人便回到看台。 「下一局怎么办?若不找出突破口,又会被那投手吃得死死啰。」 莳罗用手肘的内侧擦拭脸上的汗。 「这样的话就只能派出代打王牌了。」 蜜芍用胸部使劲地推著香熏的背走。 「可是她最近一直都很郁闷……」 规则手册的碎片黏在香熏汗涔涔的手臂上,他撕下碎片丢到空中,变成泄了气的纸片雪般无力地飘著。 花剌人在回廊,被晓之君的女房们围绕著,吸著水烟管,可能烟雾剌眼的关系,双眼红通通的。 莳罗与蜜芍爬上栏杆,想叫她出来。 「花剌,打得到那球的只有你了,拜托,帮忙一下吧。」 「喂,你想让那个拙劣的投手再那么嚣张吗?用你的球棒打得她哇哇大哭吧。」 花剌扑簌簌地流著泪,她的下巴凸出去,似乎要把泪晒乾似地将白烟吹向自己的眼睛。 「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星球,再也见不到家人和同学——这种绝望,打棒球是无法排解的。」 时罗和蜜芍面面相觑,不解地歪著头。 站在地面上的香熏拉著莳罗的衣摆。 ——花剌在找什么东西? 「花剌,你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信标。」 花剌充血的双眼望向天空,「那是一种装置,能发出电波告知我的所在位置,我拿的是像手表一样戴在手上的那种型——说这个你们也不懂吧,这个星球的文明还没那么发达。」 什么ㄉˋㄢ ㄆㄛ啊ㄕvㄡ ㄅvㄠ的,香熏不晓得那是什么,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花剌很可怜,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是仙女所以对天界的事瞭若指掌吧,然而,那个力量在这个后宫里却派不上用场。 中庭的气氛因少女们的欢呼声而澎湃,又因叹息而低迷,迷伽被三振出局而回到看台,这样就是三者连续三振出局。 香熏像只青蛙般跳到栏杆上,给花剌看他所写的字。 ——那个信标是在哪里遗失的? 以跪姿起身抱著水烟管的她,抬起哭肿的双眼。 「离这个城市东方约二百里的地方,我在那里观察这个星球的战争,以夏季旅行的地点来说,那是很受欢迎的地方,原本也以为没有危险,但是那个巨大的蜥蜴喷出的火扰乱了我们船上的仪器……从坠落现场将我抬出来的男人从我手上取下信标取拿走了。」 虽然讲了一堆听不太懂的事情,但除了那些以外的部分,香熏明白对方所说的意思。 ——那是白日帝国的领土吗? 「对,虽然被邻国的军队所攻陷,那附近仍属于这个国家的。」 ——这样的话,信标就是皇帝的了,因为帝国内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的,而皇帝的东西就代表是女君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卷发间的羊角微微竖起。 香熏将折垒在掌中的纸遮住,避开周遭的视线,只给她看。 ——我有恩于光之君,所以可以请她帮忙找信标。 花剌手指擦拭湿濡的脸,望著香熏。 「条件是……我去代打吗?」 香熏点头,花剌苦笑地歪著脸。 「你们竟然如此喜爱棒球,我实在太讶异了,在这种什么都缺乏又不自由的地方,应该要求我做别的事的。」 轻轻吐出烟圈,花剌站起来,周围的女房们抬头看著高挑的她。 「花剌,你能打呜?」 花剌对问话的蜜芍点头回应。 「快快,这局要结束了。」 被莳罗一催,花剌越过栏杆,跳到球场上。 看台气氛瞬间沸腾。 「是花剌!」 「花剌复活!」 「后宫第一的代打女!」 挥空三振出局而折回看台的娑芭寐倒著拿球棒,将握柄朝剌向花剌。 「靠你啰!」 花剌单手一接,没做暖身操直接走向打击区。 「代打,花剌!」 迷伽对主审说,回廊传来「哇!」「哇!」的低吼声。 「你对花剌做了什么?」 香熏要莳罗靠过来,给她看刚刚的纸片,莳罗惊讶地瞪大了眼。 「算了,习惯了,反正也不是说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什么,上头写了什么?」 蜜芍搂著莳罗的脖子,越过肩膀看著纸片。 「竟然说有恩于……就算这事是真的,但这种说法不礼貌啦。」 「什么什么,上头写了什么?」 蜜芍摇著莳罗逼问。 「可是这内容,有的人会解读成你在劝她迁居到灵营殿哦。」 莳罗小声说,「若被晓之君夫人或女房看到就不妙了。」 香熏耸耸肩。 「喂!到底写了什么啦!」 蜜芍大骂,抓著衣服将莳罗的身体转过来。 可能会变得棘手吧,香熏也有心理准备——虽然跟莳罗担心的事情不一样。 一回到看台,不出所料,幢幡缠了上来。 「你胆子还真大呢。」 她从鼻子吐著水烟管的烟,烟雾弥漫,「那贺的要求你听都不听,却为了奖励花剌而帮她一马——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为了球队,没办法。 香熏写道,幢幡冷冷的视线越过面纱看著他。 「你可是从现实的战役中逃走了,棒球只不过是种魔术,那些赢球后洋洋得意的家伙,使唤在奴隶上的短暂的权利,即使打赢了棒球,也没得到真正的胜利啊。」 ——你才是不懂胜利的意义,根本没打过仗,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哼,真傲慢。」 幢幡瞪著香熏,气得咬牙。 右打的花剌将球棒扛在肩上,摆出直立的打击姿势。 抜壤的第一球是将内角快速球,没有丢准变成坏球,花剌毫无反应。 第二球,朝变化球爽快的挥棒落空,一垒侧气氛沸腾。 第三球,变化球,同样挥棒落空,三垒侧哀声叹气。 「时机抓不太准呢。」 祈祷似地双手合十的娑芭寐对迷伽小声说,迷伽双手盘胸,目不转睛地盯著打击区上的花剌。 第四球,花剌痛击快速球。 特大号的飞球往左外野飞,晓霞舍下臈所从看台上跑出来,追著球的方向。 然而,球却往左偏,越过屋檐,再次叹息连连。 从主审接过新球的捕手投给抜凛,似乎有事情交代而以手示意,一垒手的杏摩勒来到投手丘跟她说话,似乎因为刚刚的界外球,而要加强对花剌的警戒。 抜凛与捕手花了很久的时间沟通暗号。 她投出的第五球是变化球,一面摇晃一面往外偏的球,被花剌的球棒打中球心,留下坚硬刺耳的声音,球飞到右外野屋檐的上空,消失在无穷尽的蓝天里。 卷著身体似地的动作顺势抛下球棒,花剌两手指向天,似乎是在对天界的知己通知自己的所在位置。 晓霞舍看台上的下臈们兴奋地跳起来,互相拥抱,还跳著舞,有些个性轻率的从回廊冲出来,举著自家宫殿的旗子挥舞著,而被卫兵赶出去。 绕过三个垒包的花剌以手接触本垒后,返回到看台,出来迎接的下臈们各自将吃完的葡萄梗,用两根假装是角举在头发上,香熏第一次看到花剌表情开心地笑著,与队员角对著角玩闹著。 「香熏、香熏。」 花剌确认到香熏的身影后,紧紧地拥抱她,用粗糙的舌头舔著太阳穴,这应该是她个人亲腻的表现吧,但毕竟是第一次,香熏为了不要叫出来,咬著牙拼命忍耐著。 莳罗和蜜芍也被抓住,被舔著脸, 「啊!」 「呀!」 连番发出悲鸣。 「光之君在哪里?」 花剌抱著蜜芍的姿势,四下张望著,队员所指的左外野的界外上,光之君在那里,她和女房早莎诃举著白色的大面旗子来回奔跑,花剌抛开蜜芍,往她们的方向跑去,穿过想要过来摸她角的大群宫女之间,强行抱住目标中的细腰。 「呀啊!」 被抱起来的早莎诃吓得弄掉旗竿。 「刚刚的得分献给你。」 「欸,等、等等……」 鼻头被人舔,早莎诃讶异地瞪大眼睛。 「光之君夫人在那里哦。」 附近的宫女告诉花剌,她便放开早莎诃,察觉到有危险的光之君想逃走,却被花剌长长的手臂给抓住,用又长又粗糙的舌头地舔著皱著脸的光之君,那令整个后宫都羡慕,浓密又鲜艳的眉毛。 「我想加入你的阵营,只要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总之先放开我。」 光之君和香之君或晓之君之类肉体派的女君不一样,她的线条纤细,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花剌的怀抱。 「她是想巴结光之君夫人的吧——」 「得到反效果了。」 莳罗与蜜芍相视而笑。 第七棒的阿目蛾走向打击区,看台与回廊的大骚动暂时平息,因为二出局无人上垒而再度展开比赛。 花剌打出立功的一击,下臈们向她献上葡萄、咖啡和水烟管予以慰劳。 「那个变化球打得可真好。」 莳罗坐在花剌旁边,替她拔葡萄。 「因为我预测到球路了。」 花剌连皮带籽全部吞下去。 「你猜到了?」 「唔,听声音就知道吧?」 「你说的声音是什么声音?」 莳罗问,花剌表情像是不小心咬到硬种籽一样。 「削过球表面的声音啊,你听不见吗?」 莳罗歪著头。 「削过?谁削的啊?.」 「不用说一定是投手啊。」 「削球要做什么?」 「让球的变化变得不规则啊。」 花剌用手边的球棒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这个是球,变化球的原理能用马克杯效应来解释,投手旋转时球周围的空气流动,产生气压低与气压高的地方。」 圆的周围用脚划下痕迹,「球当然会被吸向气压低的方向,所以变化球才是弯曲的,到这里你懂吗?」 莳罗皱著眉头看著香熏,香熏当然无法理解。 「不是被风吹弯的吗?」 蜜芍讶异地抱著头。 「然后,那投手的变化球是——」 花剌用球棒的头部在圆上划个切角,「说不定,是手上戴的那只大宝石割的吧,用那个在投球前割伤表面,因此环绕球的气流才会混乱。」 花剌用脚在圆的周围划上波浪型的痕迹,「因此气压的差异无法平均,球呈不规则的晃动,弯的幅度变很大。」 「你说你听到了那个声音?割伤球的声音吗?」 莳罗问,花剌很有自信地点头。 「我听到了,刚刚投的是变化球,咯吱咯吱剌耳的声音。」 晓霞舍下臈所同时看向球场。 抜凛投的球大幅弯曲,阿目蛾的球棒划破天空。 下臈们又是佩服又是讶异。 「阿目蛾,用界外球跟她缠斗下去!」 迷伽站起来下达指示说。 接著是快速球,阿目蛾好不容易才砍到球,球滚到一垒线,切过去成界外球,杏摩勒徒手接住,投向卫兵。 主审递新球给投手,抜凛在手套里搓揉著球,看著捕手的暗号。 「削得很仔细呢,下次肯定会来变化球的。」 花剌手指搓著角的尖端说。 在下臈的注视之下,投出的是变化球,阿目蛾出棒时挤压到,打成三垒滚地球出局。 「太厉害了!有花剌在,就能读出球路球种了!」 「这样就能进到下一局了!」 「很好,好好守住这一分!」 下臈们打完气后,散开至各自的守备位置,乐队演奏著雄壮的进行曲。 「你这人……难不成会吸处女的生血?」 幢幡劝她抽水烟管,花剌眼神纳闷地看著对方。 二局下半,落后一分的旃叶殿下臈所,第二棒由美黎勒上场。 进到左打击区的美黎勒拿著红色球棒,头戴黄金花束,除了身体娇小之外,都跟姊姊杏磨勒一模一样。 捕手拨雅手套摆在外角,明显是会被判坏球的位置,就算球跟刚刚一样被停下后再打击,也不会变成全垒打,这个战术考虑到对方有可能都不打而选到四坏球的可能性。 第一球,外角偏高的球被美黎勒停下来了。 球浮在半空中的光景,虽然已见过一次还是觉得很奇怪。 不过不能看傻了眼,内野手压低姿势,外野手为准备长打而后退。 美黎勒伸出手,从外往内卷上来的动作击球,球飞向右外野线。 一个弹跳后,莳罗接到掉落在线边的球,美黎勒脚程很快,香熏斜眼看著不慌不忙地来到二垒的她,准备去中继接球。 「香熏,三垒!」 背后传来蜜芍的声音,接到莳罗传回的球,他连忙转过头去。 美黎勒从二垒冲出去,太鲁莽了,她会在三垒出局。 香熏传球给三垒的阿目蛾,球传得很好,接到球的她准备触杀,她和蜜芍抱挟著跑者。 美黎勒没有要折返回二垒的样子。 看起来要从正面撞上去时。 「啊!」 阿目蛾惊叫一声,无法前进。 「怎么回事啊!」 脚蹭著地面,两手拼命挥舞,却完全无法前进,「身体动不了啊!」 「阿目蛾,这里!」 蜜芍手套举在头上跑过去,阿目蛾立刻将球投掷出去,而美黎勒压低身体从她的腋下穿过去,神通力解除,阿目蛾往前一摔,双手撑在地面上。 蜜芍拿著球追上去,但从原本的位置来看,美黎勒人已在很前面,接近三垒的地方,美黎勒滑垒上到无人的三垒上,蜜芍用飞扑触杀也来不及,判定为安全上垒。 无死跑者上三垒,和晓霞舍同分的机会到来。 「美黎勒,跑得好!」 看台上的杏摩勒鼓励她。 「哪有跑得好嘛。」 蜜芍扶著香熏伸出的手站起来,内野手全部集合到投手丘上。 「怎么办?用触杀很危险哦。」 「可是要用封杀的话就一定要填满垒包才行。」 「满垒战术?让三、四棒上垒后,接著第五棒就是那个小神喔?」 谈论没有结果,香熏瞪著看台上的华黎勒,该怎么压制她呢?他想到两个方法,一个是「不让球被停下来」——那是不可能的,停止球的方法无法解开,另一个是「被停下球也无妨,但不让她打」,可是那也很难,实在不认为能够靠配球的来对付,刚刚美黎勒连坏球都能打,应该没有方法能够让她不挥棒吧,假设逼到对方非得用短打的情况—— 香熏恍然大悟,打击之神打短打——一想像那画面,他的脑中就浮现出另一个作战方式。 他向看台上的幢幡示意,要她拿纸笔过来。 和前一局的花剌交换的麻玻,以传令员的身分拿来纸笔。 「花剌也不晓她们是如何停下球的。」 麻玻将看台的状况告诉她。 ——我有一计。 他将自己的想法用字和图向队员解释。 娑芭寐和阿目蛾「唔」地回应。 「……真的要这么做吗?」 「风险太大了吧。」 只看得懂图画的蜜芍属于赞成的一派。 「不是很好吗?若要让对手动摇,果然还是针对华黎勒那孩子吧。」 「就算你觉得这样比较好……」 娑芭寐一脸不悦。 由迷伽做最后的裁决。 「好,就照香熏的作战方式吧,听天由命了,若不拿下这一局,我们就没有胜算了。」 少女们没再说半句话,想要打赢球赛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内野阵营就守备位置,旃叶殿的第三棒打者进入打击区。 交换信号后,捕手拨雅慢慢站起来。 那是故意四坏球的敬远战术。 这方法是为了避免和打者对决,所以一垒侧看台与回廊传来「哦!」「哦!」的诅咒声,蜜芍竖起食指和中指回应。 对接下来的第四棒打者也投敬远球,旃叶殿方向气氛很暴动。 「迷伽你也回说『我们也很痛耶!』」 蜜芍向投手丘说,迷伽只是笑笑,没有配合她。 传令员从旃叶殿看台走向三垒,三垒跑者的美黎勒拿掉头上的花束,交给对方,香熏眼睛一直追著传令员前进的方向,结果对方到了下棒打者华黎勒那里,看台前的她让长姊的手把花束绑在头发上。 无死满垒的状况下,打击区上的是打击之神的幺妹·华黎勒,内野采前进守备的位置。 第一球,迷伽一进入投球动作的同时,一垒手的娑芭寐和三垒手的阿目蛾便朝本垒猛冲过去。 球在华黎勒眼前静止不动,那时两名野手已逼近打击区,用身体挡住球飞行的路线。 华黎勒虽犹豫了一下,最后在打击区内退了一步,此时球突然动了起来,咻地收进拨雅纹风不动守在那里的手套中。 「好球。」 三垒侧气氛瞬间沸腾。 华黎勒离开打击区,惊慌失措地看著两位姊姊。 「笨蛋!不要管,打就对了!」 被看台的杏摩勒一骂,华黎勒频频点头道歉,摩蹭著鼻头,身体不停发抖。 第二球,一、三垒手冲得更快,华黎勒用力将停在外角偏低位置的球打击出去。 球大力弹跳一次,撞到企图将安打路线整个堵住而跑向前的迷伽胸口。 「呃」地闷哼一声,迷伽捡起掉在前面的球,朝拨雅传过去。 三垒跑者的美黎勒用滑垒闯进去,却因为垒包已经填满了而封杀,踩到本垒的拨雅接到球的那一刻,主审举起右手,宣告出局。 蜜芍大喊: 「拨雅,一垒!」 对于准备传球的拨雅,美黎勒没有停止滑垒,继续冲进垒包,拨雅脚一绊而摔倒,补位的娑芭寐捡起掉出来的球。 守住一垒的是从右外野过来的莳罗。 「停止!停止!」 她双手高举,指示不要传球,打者与跑者冲过一垒。 如此便形成一出局满垒。 内野阵营集中到投手丘上,麻玻以传令员的身分过来。 「迷伽,你没事吧?练习一下投球看看吧?」 担心被球打的迷伽,但她挂著笑容说: 「那种软趴趴的球,不痛不痒啦。」 听到这话的麻玻,朝看台竖起大姆指。 幢幡站起来,用手敲打著头顶。 「别哭迷伽,你是后宫之花啊!」 「我才没哭呢!」 迷伽回她,三垒侧整个哄然大笑。 「那么之后该怎么做呢?」 「用双杀结束这场比赛吧。」 「不行,若是内野滚地球,先要将球传回本垒才是。」 蜜芍瞄了眼一垒说,「从二垒投球到一垒很危险啊,球或许又会被停下来。」 「好,就算会可以造成双杀也要把球传回本垒。」 决定好作战计划后,内野手散开,蜜芍追上香熏,用手套敲他的屁股。 「你的计策很顺利呢。」 香熏指著自己的头给她看,蜜芍笑了笑,跑到游击的守备位置,香熏觉得很不可思议,看不懂文字的她为何比其他人更能解读他的想法,难不成自己跟她是同等程度的笨蛋吗? 第六棒正要进入打击区时,杏摩勒从一垒侧看台出来。 「用德州安打吧!」 听到这声音,打者和跑者也都跟著呼应。 「哦!德州安打!」 「德州安打!」 「德州安打!」 「德州安打!」 一垒跑者的华黎勒踮著脚尖,扯著喉咙大喊。 「现在又是什么神……」 蜜芍愣然地搔著头。 「别管她,迷伽,专心对付打者。」 听到莎芭寐的声音迷伽点点头,重新面向打者。 旃叶殿的第六棒在一坏两好球数落后的局面下,被迫把偏高的速球打成冲天炮。 「很好很好。」 蜜芍进到落下的点,毫无问题地接住球,跑者没有动,二出局。 接下来的打者是抜凛,她敞开胸膛,摆出开放式打击姿势。 内野阵营解除把球传回本垒的战术,守得稍为深一点。 投捕搭挡进攻外角,2好球之后接著是右外野的界外球,第五球将落下来的球捞起来后,变成往右外野飞的小飞球,莳罗游刃有余地推进,场上充满已经收拾掉打者的安心感。 香熏顿时看向一垒跑者的华黎勒,她站在垒间不动,虽然是二出局但也不跑,她的视线前方是莳罗。 不祥的预感,香熏往外野跑出去。 「啊!」 莳罗发出悲痛的叫声,「无法前进!用跑的却无法前进!」 她拼命踢著地面,却一步也无法前进,与这一局首位的美黎勒,与到达三垒时的阿目蛾的状况相同。 香熏倒退著跑,看著球却不追上去,往前全力奔驰,他追寻的目标只有莳罗的视线。 「香熏,现在!」 听她的信号,香熏越过肩膀看向天空,球正打算越过他的头顶。 他把手套伸向身体前方,然而却构不到。 他跳出去,腹部落到地面的瞬间,手稍微有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著手套,球挂在由捕手手套改造的大号手套前缘,半颗球露在手套的外面,要动也很危险,他无法高举起来,只是抬起脸,找寻线审的身影。 「出局!」 右外野线审的宣告之下,场内被巨大的欢呼声包围,宫女们激动地敲打著栏杆。 「啊,接到了!」 「真空接球!」 莳罗扶他起来,香熏走向归途,华黎勒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她回看台肯定会被姊姊骂到臭头吧,光只是假装要动作来看,香熏的反应算慢了才对。 下臈所之外的大批宫女涌入晓霞舍的看台,人数顿时膨胀,因为从可恨的旃叶殿手中拿下一局,整个看台热热闹闹,精彩守备的香熏被无数的手包围起来,沐浴在亲吻的雨下,晓之君走出来抱住他的头,压在丰满的乳房上,香熏觉得这样很像蜜芍所说的熊宝宝。 花剌整个抱住他的身体,舔著浏海的发际线,胸腔里吸进大量水烟管烟的早莎诃和他接吻,她的呼气将香甜湿润的烟吹入口中,香熏觉得呼吸困难又害羞地频频眨著眼。 「那贺夫人,您看,那孩子脸红了,真可爱!」 听到早莎诃的话,晓得香熏真面目的光之君。 「啊……也是啦,被女人这样……」 她也脸红著说,幢幡望著喧闹的宫女们,从鼻子吐出烟。 三局上半,晓霞舍下臈所的攻击从第八棒的拨雅开始。 看台上的花剌闭起眼睛,其他的宫女连同乐队都静谧无声。 投手丘的抜凛向捕手的信号点点头。 看台上的花剌也点头。 「没有削球的声音,是快速球。」 听到这话的宫女们。 「赏一发大号的!」 「加油啊!」 全都出声替她加油。 果然是快速球,拨雅的球棒将来到腰带高度的球给弹回去,形成飞向三垒线的界外球,晓霞舍的方向传来「哎——」身体跟著扭动地大叹口气。 投捕搭挡拿到新的球。 「削了一点。」 花剌说。 「拨雅!」 「冲吧!拨雅!」 加油声改成呼叫打者的名字。 第二球,拨雅看似要出棒却放过不打,判定为坏球,保持投完姿势的抜凛眉头一皱。 1坏球1好球的第三球,花剌表示: 「没削球。」 宫女们异口同声大喊「赏一发大号的!」 拨雅以敲击的方式打中偏低的快速球,球穿过投手的脚边,往外野飞去,这是除了花剌以外第一次有人打出安打,整个看台人员全都站起来。 一垒有人无人出局,第九棒,室利架好短打的姿势。 「没削球。」 听到花剌的话,响起「赏一发大号的」的呼声。 室利将球棒收回,放过偏高的快速球不打。 「坏球」。 主审宣告后,看台掌声四起。 第二球,花剌的耳朵又竖起。 「没削球。」 室利拉回球棒,放过不打的是偏高的外角球,看得出是故意让她打出内野高飞球,好让跑者钉在一垒上的配球,接到捕手传回的球,抜凛转了转右手腕。 「削球了。」 花剌说,抜凛用手套的中心滚动著球。 「室利!」 「室利!振作点!」 因为2坏球0好球,室利又再度架好球棒,幅度很大的变化球来了,室利盯球直到最后一秒才拉回球棒,判定为坏球。 3坏球0好球。 晓霞舍方向欢声雷动,在看台上又跑又跳。 「抜凛,让她打短打!」 从回廊向投手大声一喝的是香之君,拨开一垒侧回摇曳的黄绿色旗子,身体挺出栏杆。 「不能配合对方而乱了节奏啊,投自己的球就好。」 抜凛手臂擦拭额头的汗,点点头,三垒侧传来「哦!」「哦!」的咀咒声音。 第四球,依花剌的耳朵判断。 「削了。」 室利专心看著球,变化球来到正中央,形成三坏球一好球。 「下一球……又削了。」 看台的下臈们呼喊室利的名字。 轨道接近快速球的球,室利打出短打,球滚到投手正面。 接到球后立刻转身。 「一垒!」 捕手指示传球至一垒,抜凛传球至进到垒包上的二垒手,拿下一出局。 跑者跑向二垒。 莳罗已经准备妥当,戴著白手套的手双手合十,向神祷告后走向打击区。 下臈们肩搭著肩在看台上跳下来,其他较为谨慎的宫女则散开站在界外区。 「削了。」 花剌坐在看台的边缘,慢慢吐著烟。 瞬间响起「莳罗打莳罗打」的大合唱。 莳罗第一球就打出去,将变化球弹到中外野,中外野手的美黎勒前进,打出去的球却远远飞去,想说会飞过——晓霞舍的哪个人的头时,球却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啊!」 「旃叶殿太卑鄙了。」 批评的声浪中,美黎勒跑出去抓住球,球传回至内野,洋洋得意地玩弄著黄金花束。 「笨蛋!干嘛这样打!」 杏摩勒气得大吼,美黎勒吓得尾巴夹进股间。 「那个发饰不是三姊妹全都有戴呢。」 香熏准备走向打击区,旁边的幢幡喃喃说,「可是进入打击区时,三人明明都是戴著的啊。」 香熏也察觉到这一点,二局下半的某个时候,三垒跑者的美黎勒将花束交给打者的华黎勒,轮到华黎勒打击之前,美黎勒一直戴著的花束,如果那个花束和她们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有关——那力量现在就在中外野手身上,香熏进入打击区,长长地大叹口气。 刚刚的打击区上,直到最后都没瞄准到目标球,二出局二垒有人——这次绝不能迟疑,没空迟疑。 看台传来「香熏」「香熏」的呼喊声,变化球飞来。 从固定式姿势投出第一球,摇晃的变化球来到眼前,差点出棒却停下来。 「好球。」 一垒侧传来欢呼声。 三垒侧再度响起「香熏」的呼喊声,又是变化球,香熏觉得自己被投捕搭挡愚弄,内心深处热了起来。 第二球,这次来的是大幅度变化球,香熏看不透球路而放过不打。 「好球。」 全都是非常偏外角的球,他不禁看向主审,如此一来便是0坏球2好球。 香熏离开打击区,目不转睛盯著二垒跑者,必须将她送回本垒才行,得不了分就结束不了这场比赛,这正是先攻辛苦的地方。 他回到打击区上,站稳了脚步,瞪著投手丘上的抜凛,拿好球棒。 「来发大的!」 「上吧!」 队员给的信号是快速球,会吊球还是直接对决呢,这个打席全是变化球,时间点不知能不能对得上。 投手丘的抜凛脸朝向二垒,冷不妨地投球过来。 对假牵制动作反应虽慢了一拍,但香熏帅气地稳住了自己打球的时间点,脚抬起来后极短的静止瞬间里,香熏的迷惑消失了。 不像打击之神那样把球停住,反而像为了给香熏打中而直直飞过来——他如此认为。 用力一打,打出的球成了剧烈的平飞球往左外野飞去,视线追著球,看到球砸在草皮上后,全力奔驰。 左外野手的华黎勒冲去球的落下点后。 「球破了啊。」 她大喊道。 「传回本垒。」 内野的不知道是谁大声怒吼。 华黎勒捡起所投出去的球表皮裂开,里头的线悲惨地露了出来,二垒跑者的拨雅踢著三垒,束袖带松开,袖子翻扬闪耀。 球没传好,因为球的裂痕使得弹跳变得不规则,捕手从旁飞出来阻挡了球,拨雅从旁冲过去,被主审确认回本垒得分时,脚一绊而跌跤。 这期间到达二垒的香熏,成为整个球赛的中心。 自命不凡地觉得「我才是神」的气势,不晓得球为何会裂,可是很明显是被他球棒打的,可是为何无数的球赛中,球只在这次的比赛破掉呢,这部分他也明白,因为他就是他,他就是棒球。 抜凛跑去补捕手位,失分的失意感渗进了她的双肩里,从一垒挨到投手丘的杏摩勒,回到垒上的时候,看了香熏,眼神里浮现出恐惧。 第三棒的蜜芍,第一球挥棒落空,第二球界外,两球都是快速球,第三球,看台打出的信号虽是快速球,来的却是变化球,抜凛没有削球所投的球,弯曲度虽小,速度的变化却让蜜芍抓不到时间点,最后,平常用的拉打打得不好,球往返方向飞去,球掉在右外野手的前面,香熏从三垒冲进本垒,从近的位置传回来的球,悲惨地被触杀出局。 攻守方交换,香熏从莳罗接过手套,没有回看台直接站到守备位置,与走下投手丘回看台的抜凛擦身而过,她忍不住擦拭落下的泪水。 「绝对要守住这一分哦!」 (插画) 蜜芍说,老实地又向外野手重覆这句话,香熏心中也附和这声音。 迷伽不知疲累为何物,她以快速球将旃叶殿的首位打者逼入绝境,最后用变化球让打者挥空三振出局。 接下来的打者打出左外野的飞球,第二局开始守备的弥生,几乎是在定点位置上接球,形成二出局。 迎回杏摩勒时,内野阵营聚集起来,再次确认敬远的战术。 捕手一站起来,一垒侧就发出「哦!」「哦!」咀咒的声音。 「别逃,胆小鬼!」 还被如此叫嚣,但迷伽不介意,慢慢投出球。 打击区的杏摩勒将球棒放到地上,以空手的姿势来挑衅,但是故意四坏球依然完成了。 走向一垒的杏摩勒的头上依旧戴著黄金花束,上到打击区的第二棒美黎勒却没戴花束,香熏要求暂停,跑到投手丘。 ——和打者决一胜负,有能力停下球的是跑者。 看台走来的传令员也送来幢幡「跟打者对决比较好」的意见。 迷伽用手掌的底部压住上一局被球撞到的地方。 「还是先用敬远吧。」 做出决定,「不晓得对方会做什么,而且,因为第三棒不是很重要。」 蜜芍手搭在香熏肩膀上。 「要注意一垒跑者哦,若有动作,香熏,你跟我要守好哦。」 香熏点点头,回到守备位置,杏摩勒上了一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她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 美黎勒进入右打击区。 香熏指著她,以唤起同事们注意,她第一次的打击区明明是在左边。 拨雅站起来,迷伽的球大大偏离好球区。 美黎勒扑向球,用力地打回去。 没什么力的滚地球穿过一、二垒间,滚到香熏的左边,是守备范围内,娑芭寐进到一垒。 一垒跑者的杏摩勒停下脚步,与香熏面对面。 彷佛无形的墙挡在前面似地,香熏没有办法动,不论怎么推怎么推,都只是脚在挖土而已,黄金花束在太阳下金光闪闪,很剌眼,球正要往外野穿出去。 全身的血液似乎要冻结似地。 他抓著大号手套皮多出来的地方,从左手抽出来,然后再将手套扔向滚动的球,手套掉下来像盖子一样盖住球。 「交给我!」 蜜芍追过他,拨开手套,右手抓住球,往前倒把球往一垒丢去,娑芭寐张开大腿,两脚稳稳 贴在地上触杀成功,跟美黎勒跑过垒上的时间几乎相同。 弯著腰专注著垒包的垒审,迅速举起手。 「出局!」 随著那声宣告,束缚香熏的力量顿时消失,他当场瘫软在地上,拿著球的娑芭寐跪在地上,朝著天空合十膜拜,蜜芍仰著天,用手套遮住脸,以这样的姿势眺望著,欢呼声逐渐被吸入宫殿所围成的四方形天空里。 「成功了!成功了!」 莳罗从外野跑过来,扶起蜜芍后紧紧抱住她,蜜芍伸出手本想扶起香熏,但看出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直接叠到他身上去。 圆润柔软的乳房压在香熏的胸膛上,蜜芍的指尖轻抚著他那因汗而湿漉的浏海,她的头发也因汗而纠结在一起,黏在皮肤上,土的香气和甘甜的热气混杂在一起。 「不能把重要的工具扔出去啦!」 蜜芍用他的大号手套盖住香熏的脸,哈哈大笑说。 视线被遮住的状态下起身,抱住她的腰两人的姿势翻过来,仰卧在泥土上的她露出包容一切的笑容,望著她的瞳仁,香熏觉得天空之下仍有一片天空,他希望一切的事都能被原谅——被这种姿态的她所著迷的事,以及向她说谎的事。 「恭喜!」 领口被拉开,被倒入液体,幢幡将切成一半的橘子捏烂,榨出来的果汁从他头上淋下去。 「香熏,干得好!」 「赢了!赢了!」 娑芭寐与阿目蛾牵起香熏的手再将他拉倒,淋上橘子汁,她们看到果汁流进眼睛里而皱著脸 的香熏都笑了。 幢幡手提著橘子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桶子,香熏两手棒著果实,淋在娑芭寐与阿目蛾的头上。 「喂,多一点!再淋多一点啊!」 甜甜的淋液用嘴巴接住,娑芭寐伸出舌头。 「哇啊!渗进去了渗进去了!」 阿目蛾将衣领大大地打开,让果汁淋在乳房之间。 迷伽将衣领翻开,被球打到的伤痕给担任女房的拨雅看,在乳房上,白色肌肤上浮现出青紫色的圆形。 「不痛吗?」 拨雅伸手想摸,迷伽身体却后退。 「这点小伤没事啦。」 嘴巴逞强地说。 耳朵敏锐的幢幡听到后。 「对啊,这种伤沾点口水就好了。」 扯开迷伽的衣服,直接用舌头将口水沾上去。 「别这样啦!」 迷伽笑著逃开。 「没关系嘛,让陛下看一看嘛,体验到胜利滋味的女人身体啊。」 赞成幢幡提议的下臈们抓住迷伽,她们让花剌蹲下来,将主战投手骑在她的脖子上。 「好丢脸,快放我下来啦。」 上身脱光只剩下胸带的迷伽把脸遮起来,花剌就这样扛著她,沿著回廊跑走了。 「光之君夫人在这里哦。」 找到同事们的手揉得乱七八糟的香熏,早莎诃拉著他的袖子说,橘子汁和果皮飞来飞去的下方,用袖子盖住头钻出来的是光之君。 「香熏,我果然还是想要你,你来灵营殿吧。」 下臈们的视线聚集在香熏身上,香熏假装没听见,现在他身为球队队员,正在共享胜利的喜悦,即使对方是御妻,也不想被打扰。 「哎呀哎呀,你是在说什么傻话啊。」 从香熏身后伸出来的手臂,绕住他的脖子,后脑勺被柔软的东西所顶著。 「香熏已被本人枣椰所率领的旃叶殿所接收。」 香之君像是人偶一样将他抱紧,附耳说:「如果来我这里,下一季就升你当女房来使用,凭你的美貌和实力,明年就能进到先发队员里啰,来吧,跟我一起往顶点迈进吧。」 香熏一回头,香之君的乳房便顶到他的脸,她的眼神充满了力量,获得皇帝宠幸的这股自信,才让她如此无所畏惧吧,下臈之间看不到的另一种美展现在她身上。 「等等,先找他们的人是我哦。」 光之君从容不迫地表明立场,看著四周以徵求同意,香熏、莳罗、蜜芍三人稍微交换下视线后,脸上露出笑意,先找他们的人其实是香之君,打完群架的那一夜,他们被邀请转往旃叶殿。 香熏没有那时候强烈拒绝的心情,因为不是靠打架,而是靠棒球赢来的评价,回顾随时间的波涛而流逝的棒球历史时,他想看到的并不是能够永远留下来,让任何人都可以参考的记录,而是充满人情味,令人怀念,被注意到的「评价」的声音,香熏脸埋在香之君的胸口上,安心地叹了口气。 「少出风头了,你这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敢如此大言不惭,等懂得怎么玩弄男人的蛋蛋再说吧。」 听到香之君下流的玩笑,几名下臈都笑了起来,光之君瞬间脸红,躲在早莎诃身后。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在乱讲什么啊?」 晓之君出现推开香之君,把香熏抢过来,更加柔软的乳房包著他的脸,晓之君没有戴胸带,肌肤的触感透过衣服亲密地传过来。 「那孩子是晓霞舍的下臈哦,别对他出手。」 「哎呀,我听说你挨了触身球就哭著回老家了,原来还在后宫啊,你现在在做什么?负责煮菜吗?」 对于香之君的挑衅,晓之君嗤之以鼻。 「我才想问,你在做什么呢,竟来找别的宫殿的人,你好色到这种地步也太厉害了。」 彼此交换了下笑容后,两人就纠缠在一起,大打出手,周遭的宫女为了逃走而摔跤,而被绊倒的其他人也摔倒,场面一片混乱,为排解这忙乱的情况,光之君与早莎诃将橘子投给香之君。 东跑西窜的少女之中,有人向香熏伸出手。 「这里,快。」 莳罗用套著手套的手抓住香熏的衣摆,将他从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拉出来。 「我偷了咖啡过来哦。」 蜜芍手里拿著大茶壶说,于是三人跑到外野去避难,坐在草皮上,由于杯子只有一个,三人便轮流喝著咖啡。 「稍稍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中也不错吧。」 说完,莳罗扬起下巴,咖啡杯往嘴里一倒。 「下臈真的好辛苦哦。」 蜜芍用手掌拿著杯底大口喝下去后,长长叹了口气。 她的样子哪有辛苦,根本就很轻松,香熏觉得不解,露出纳闷表情的蜜芍,拿杯子给他。 因为橘子汁而酸溜溜的嘴巴,喝了咖啡变得又甜又清爽,胜利的滋味肯定就是这种味道吧。 虽然他不是现在就想从下臈升上去,但他不希望莳罗和蜜芍出头迁居别处之后,自己仍留在下臈所,如果她们不在了,香熏也不再是香熏。 离开后宫,如果伐功他们不在了——想到这个就害怕,身为下臈,身为宫女,以及身为海功这个男人——才初次与人有了关系,即便是法学家根据真教教义所定订的法律,也无法巅覆这件事,自己究竟是谁,决定的并不是他自己或神,而是际遇相同的伙伴。 敌人看台上,抜凛趴著在哭,而旃叶殿的同事们在安慰她,她们那一群人也是伙伴,香熏想。 兽人三姊妹一起从草皮上走过来,最上头的姊姊推著幺妹的背。 「去吧华黎勒,你自己去问。」 华黎勒用手指一边梳理著夹在股间的尾巴,并走向香熏他们面前。 「请问……那个大号的手套去哪里买的?」 莳罗和蜜芍看著香熏,他举起手套给她看,华黎勒连忙点头。 「那个没在卖哦。」 「是香熏用买的捕手手套改造而成的。」 听到两人这么说,华黎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著站在远处的两位姊姊,姊姊们挥挥手,要她自己主动去要说。 「请问……能帮我做吗?」 香熏觉得她那像孩子般天真的表情很可爱,点头答应,若那名唯教徒商人过来,再买一个手套,抽出里头的填充物替她做一个吧,如果哪天能离开后宫,也可以开家棒球手套店,在后宫兜售海功牌的大号手套,同事们或许会回忆起昔日的球队队员·香熏。 「那个给我做为交换吧。」 蜜芍指著装饰在美黎勒头发上的黄金花束说,「戴上那个就能停下球了吧?」 「可是……你们跟我们不一样,若不相信我们的神就停不下来哦,旃叶殿的下臈们都试过了,可是只有我们才能这么做。」 听著华黎勒结结巴巴地解释,莳罗脸一皱。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啊!神是唯一的啊!」 美黎勒拿掉发饰,靠近她。 「要试试吗?」 「试什么?试试我的信仰吗?试探真教徒的信仰等于是在试探神哦!」 可能是听不太懂莳罗说的,美黎勒随手抓起黄金花束,逼向她。 「那么就来试一试——」 「住手!」 两个人开始在你追我跑,华黎勒的尾巴的毛也竖起来,跟著追上去。 「用上次那个力量让她不要动就好啦。」 听到蜜芍的话,莳罗凶巴巴地大吼: 「不要乱说话!」 「那个对躲开的事物没有效果,必须从正面才办得到。」 杏摩勒坐入蜜芍与香熏之间,尾巴在背后卷起来,咖啡杯递给她,她就喝了。 「那样,让老幺绕到莳罗的正面不就好了?就是夹杀的打法。」 「华黎勒,绕向前面。」 依长姊的命令,华黎勒抢先绕到莳罗的去路,身体从正面撞上去,力道太大,所以身体娇小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大力地滚在地上,看到这画面,蜜芍、杏摩勒、美黎勒和香熏都不禁笑了。 终章 女装少年出世 苍蝇讨厌香烟的烟——白带鱼店的鱼店老板如此坚信。 为了妨止一群群的苍蝇为了店头的肉而进到家里,他也焚了香,让房里烟雾弥漫,喉咙麻痹,眼眶渗泪,人享受嗜好却变成好似苦行一般,他觉得很有自己的风格。 「那个年轻人——叫伐功的吧——你成功让他离开帝都了呢。」 佩雷克为了避开烟而坐在房内的一隅,将自己带来的葡萄酒,从瓶子倒入酒杯里,小口啜饮,身为不喝酒的真教徒,鱼店老板觉得瓶里的液体像血,很恶心。 「嗯,因为他现在没用处了。」 说完,佩雷克停下正要送入口中的酒杯。 「那么,何时才会有用处呢?」 「这个嘛,毕竟他也是雷光将军的孙子啊。」 「白日人很喜欢的那个什么将军吗?」 他不在意大只的苍蝇嗡嗡嗡地飞来飞去,继续喝酒,这个国家的苍蝇也会分辨出是异教徒而避开吧,鱼店老板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也和义教徒来往,但这个叫佩雷克的男人,全身散发异于一般义教徒的氛围,甚至令人怀疑,说不定他连神都不相信,据说他和唯教徒寡妇的妻子也没同住在一起。 「雷光将军的名字很有力量,那位是我们的英雄,因为他将义教徒从这帝都赶出去。」 说到这里,鱼店老板露出揶揄的笑容,「这话不该当著义教徒的你面前说吧。」 雷佩克苦笑地摇摇头,再乾完一杯葡萄酒,胡子给沾湿了。 「据说海功在后宫相当活跃,他待的晓霞舍下臈所在下臈联盟中获得冠军,不愧是你看中的少年啊,我倒是不懂棒球,进入后宫的早上,我手借他扶著坐上马车时,在发抖呢。」 「我想那家伙成功了哦,棒球比他好的大有人在,容貌比他更像女人的大有人在,但是海功的资质很不错,胜利的一方,输的一方都有吸引人的特质,成功就是这么回事,光高人一等还不够,必须要被认可拥有无人能够取代的价值才行。」 如此建立自己的地位,有朝一日将后宫的拥有者——和女人们搅和却又不参与在里头的那个男人,逼得走头无路,从宫廷的内与外,两方来下手,他手指敲敲用彩色玻璃制成的水烟管圆膨膨的腹部。 「所以,海功从下臈升等了吗?」 「似乎还没决定,迁居的事情已经在谈了,新情报进来的话,再向你报告。」 鱼店老板突然想到,托给佩雷克妻子转交给海功的礼物不知送到了没,不过,拿著那种东西应该无法通过卫兵驻守的大门,如果有办法这么做,早就做了吧,他很嫉妒海功,那个少年待在他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那不叫成功,什么才叫成功? 有朝一日也要成功给人瞧瞧,鱼店老板在内心发誓。 到时,为他开这扇门的人,是海功。 ◇ 晓霞舍下臈所的人四处分散了,没有人直接升等至同个宫殿的中臈所。 中外野手的室利与左外野手的麻玻被分配到至桃花殿的下臈所。 晓霞舍与旃叶殿的下臈联盟最终战一结束,灵营殿女房的早莎诃就被召入皇帝的寝宫,更名为新的桃花殿更衣,根据后宫的规定,新的御妻·更衣诞生时,除了能留下一定的亲信的宫女人数之外,都必须配合其他的宫殿的要求,交出宫女,因此所有的宫殿上至女房,下至上中下臈的面孔全都焕然一新。 与晓霞舍下臈所对战的桃花殿下臈所的成员全都被免职,连撒播欢乐的猩猩狒狒,和迷伽互相竞争的投手植光都已经不在了,前桃花殿更衣以上了年纪的廷内大臣的妾的身分迁出,女房们也跟过去,但并没有连上中下臈都带过去,她们再度被送回奴隶商人手中,以出身于后宫的身分,用相当高的价钱被贩卖。 各个宫殿都烦恼人材不足,连原本人才济济的香之君旃叶殿,也补强比释放出的战力更多的人材,企图完全称霸秋季联盟,晓霞舍下臈所的人员也有变化,花剌以代打王牌之姿晋升到上臈所,捕手的拨雅升等成为抜凛的女房,进入中臈所,取代同样升等的打击之神,娑芭寐、阿目蛾以中枢打者的身分,被接到下臈所。 花的生命短促,常胜队也会有灭亡的一天——但不是现在,这是香之君的名言。 香熏、莳罗与蜜芍所属的团队还没确定,当初,谈好的是为了培育他们成宫殿的元老,升等至晓霞舍的中臈所,但没想到因为其他的下臈被高价卖出,晓之君有了更大的欲望,她的目标是打倒香之君,因此必须招集到有实力的女房不可。 她不断出售上中下臈中有能力的人,将最强团队做重点性的加强,下臈联盟冠军的立功者香熏等人,则是热门商品。 主力等级的一名女房,加上潜力股的两名中臈合计共三人来交换,香熏、莳罗与蜜芍迁居到净镜殿的上臈所。 下臈所大量买进十四、五岁的奴隶,而且也合并了几名在近距离观赏夏季联盟最终战,现在开始打棒球的前乐手宫女,成为新的晓霞舍下臈所的成员。 香熏他们暂时留在下臈所,因为工作的人手不足,再加上没人能教育新人的缘故。 太阳最毒辣的那一天,从天窗洒落下来的阳光,晒得大澡堂像炉灶一样烫人。 为了避免同事们热昏头,蜜芍提出在澡堂各处洒冷水的提议,却被莳罗否决,香熏默默地用刷子刷著瓷砖缝隙。 三人孤立在澡堂。 有个少女因为美丽的外貌而被带进这里,却坐立难安不知所措,一直想念著故乡,莳罗看到了以前的蜜芍。 有个新人由于长年身为奴隶训练有素,很快就习惯下臈所令人觉得悲哀,蜜芍想起了以前的莳罗。 乐手出身的同事询问棒球的技术,香熏也不能答得很确切,因为他无法用笔谈的方式来教授。 三个人虽身在下臈所,但心已不在那里,周围的人似乎比他们自己更意识到这件事,所以没有人积极地找他们说话。 「莳罗、蜜芍、香熏。」 迷伽的声音响彻整个澡堂,「给我过来一下。」 三人彼此互看之后,往澡堂的入口移动,跳起来的水花也很高。 一眼就看出是新进的六名少女,整齐地排在大门前,不知是身体还没成长完毕,抑或是单纯不晓得后宫的流行,单挂衣的长度太长了。 迷伽站在她们的面前,用头巾的边缘擦拭脸上的汗水。 「各位,这三人是从晓霞舍下臈升等到上臈的孩子哦。」 新人宫女大力吞了口气,眼睛睁得老大,想看看她们跟自己有什么不同。 香熏他们害羞地笑了。 「莳罗与蜜芍到职后半年,这个香熏到这里才一个月就往上升了,晓霞舍下臈所就是这样的地方哦,你们如果工作很卖力,也能接在她们三人后面出头的。」 迷伽派给每个新人宫女前辈,指导扫除的工作。 「地板很滑所以不能用跑的哦!」 听到迷伽的提醒,蜜芍噗哧笑了出来。 「干嘛啦。」 「不是啦,因为想到我刚来这里时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迷伽浅浅一笑,又立刻严正表情。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了,去净镜殿吧。」 总有一天会宣告这件事,虽然心知肚明,三人却没有答腔,把玩著手中的刷子,或用刷子摩蹭著膝盖的内侧。 「迷伽,以你的实力,到上层去也是吃得开的啊。」 蜜芍语气愤慨地说,「我去了净镜殿之后,会为你说好话的,这样一来一定会出现想要你过去的团队。」 迷伽叹了口气后,微微一笑。 「不用了啦,蜜芍,加强这下臈所是我的工作,因为晓之君夫人直接这么拜托我。」 「可是那是你的人生啊,晓之君夫人虽然这么说,但一直留在这里实在是……这样当宫女就白费了啊。」 如此劝她的莳罗,迷伽说道理似地低头看她。 「是啊,是我的人生,一直住在下臈也是我的人生哦,我很喜欢这个后宫,如果往上挑战反而受到影响而被开除的话,我就无处可去了,到奴隶市场也不会出现好的买家吧,大家都喜欢年轻的孩子。」 蜜芍拥抱著迷伽,迷伽稍微脚一滑而改变了姿势。 「迷伽,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很谢谢你,不管是棒球、打扫或除毛的方式都是你教我的。」 「不过,关于除毛,还有部分没有传授完毕哦。」 迷伽摸摸蜜芍的背说。 「我总有一天会来接你的,变成了不起的女君,升你为女房。」 莳罗说,迷伽手伸出去,温柔地轻拍她的脸颊。 「你一定当得上女君的,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勤奋努力。」 香熏在手掌上写著「谢谢」,摸了摸迷伽拿来的头巾,又再写了一遍。 「只要能透过球季出场的话,你会更有前途的,为此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宫女的体质是资本哦。」 (插画) 迷伽把像是要永远抱下去的蜜芍给用力推开,「来,走吧,你们已经对宫里已经很熟了。」 上到更衣处后,蜜芍就脱掉湿濡的单挂衣,压在脸上,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后,才终于抬起脸,红通通的双眼看著莳罗和香熏。 「这样也要跟清扫澡堂说再见,终于轻松了。」 「到了那边,就尽情使唤那些下臈吧。」 莳罗解开又湿又重的兜裆布,放进洗衣篮里。 香熏将衣服卷在腰间,换上乾的兜裆布。 虽说是迁移宫殿的准备,但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大房间里的下臈所的私人物品只有一点点,再用自己的地毯打包起来而已,香熏的东西有手套、鞋子、笔和纸,以及华黎勒送的红色球棒,然后是一些换洗衣物,饰带和绑腿布都给了同事们。 「我们走吧,净镜殿要往个方向?」 「那个,往那里……吧?」 想著后宫幅员广大,用走的不知何时才会到呢,三人用腋下抱著地毯开始出发。 途中遇到带著几名年轻宦官的伽没路,他认出他们三人便停下来,深深一鞠躬,看到他的动作,其他宦官们也跟著低下头。 「请问……去净镜殿要怎么走?」 莳罗问,伽没路头也不抬地回道: 「那个转角转弯,走过第三道渡桥的地方。」 那是面对贵人时的礼数。 和他们分开之后一阵子之后,蜜芍忍不住笑出来。 「你们看到那家伙的态度吗?鞠躬哈腰的谄媚模样。」 「上臈真是了不起呢,连宦官长也不能抬头说话。」 莳罗声音兴奋地说。 只有香熏一个人很冷静,离去之际伽没路冷冷的眼神看向他,别露馅了——视线如此警惕著,这男人依然握有他的要害。 只能硬干下去了,他内心反而很轻松,他挂念的是球来就打,绝不能错失机会,若一个人就是一垒安打,第二人接下去就是跑一垒·三垒,若连续三支安打一人跑回本垒,机会依旧持续下去,只要三人同心,任何对手都赢得了。 三人进到之前从未来过的地方。 蜜芍紧张地左顾右盼。 「上臈的一垒手是怎么样的人呢?接球很行吗?」 听到她的话,莳罗笑了。 「你满脑子还真只想著这种事,没有其他的了吗?」 「其他?房间什么的吗?上臈所有单人房吗?」 「当上女房之后才有个人休息室啦。」 蜜芍用卷起来的地毯前端敲打著栏杆。 「我不喜欢单人房啦,如果不跟大家睡在一起,我会睡不著的。」 「这样好奇怪哦。」 「在我们故乡这样很平常啊,再说,住单人房要做什么?」 「可以做很多事啊,对吧,香熏。」 香熏耸耸肩,手按在兜裆布前摆弄著。 蜜芍大笑。 「香熏,你好下流哦。」 被莳罗一骂,香熏再度耸耸肩。 三人走到面向中庭的回廊,草皮青翠繁茂得令人心痛,夏天的太阳太强了吧,在香熏眼里似乎觉得只有水还不够,它们在说,若不踏在自己身上打棒球,又硬又绿的草会停不下去一直生长。 棒球球季结束,大家都很痛苦。 一位女君带著女房从走廊的对面走过来。 「哎呀。」 光之君一看到熟悉的三人就微笑打招呼,「是三名新上臈姑娘呢。」 三人以上臈的礼术,恭敬地颔首行礼后,错身而过,跟在光之君身后的幢幡轻轻挥挥手。 决定迁居时,不是迁至灵营殿而是净镜殿时,香熏被她们责备得很严重,然而,明明不对的是连一个下臈都抢不到的光之君,这件事对香熏来说,学到了后宫生活的智慧,宫女不能因为被责备畏畏缩缩,那是代表需要他的婉转表现,让她们对自己一直保有欲望就好。 「幢幡没有迁居呢。」 进到净镜殿走廊上后,蜜芍转回头看。 ——那两个人绝对分不开的。 莳罗将香熏写的念给蜜芍听。 「感情真好呢。」 蜜芍羡慕地说。 「与其说是感情好——」 莳罗压低声音:「传闻说,她们两人是情人哦。」 「欸,这样太奇怪了吧,女人跟女人耶。」 蜜芍声音太大,莳罗用手示意要她小声点。 「全都只是传闻啦。」 晓得实情的香熏掩口而笑。 「你们果然很奇怪。」 蜜芍两手紧紧抱著卷成一束的地毯,「会写字会读书之后,就会懂得千奇百怪的事情吗?」 迷伽说,既然是莳罗,也能当得上御妻·女更,蜜芍呢?后宫的宫殿有十二间,女君的人数也是十二,觊觎那位子的宫女人有两千多人,窄到不行的窄门,即使三人一起晋升为上臈,也无法同时晋升为女君吧。 一定有哪个人的梦想会破灭。 到了那时候那个地方,香熏人应该不会在那里,他不需要去竞争这个,唯有他的梦想跟其他人不一样,因为这样他不会破坏三人的友情,这件事令他觉得既开心又惆怅。 后记 棒球在美国是神话,因此棒球协会大多必须是全球性的,而且伟大的小说是不能不提到伟大棒球的,相较之下,在战后日本的言论空间里,棒球经常被强迫成女性化、后宫化。其实,上述所有事项全是瞎掰的。 一边梦想著由伊斯坦布尔海峡上的海风推回去的大飞球 石川博品 (插画) 有幸绘画本作品的插图,我是wingheart。 感谢读者的购买。 我最喜欢的角色其实是宦官长,可是在后记画他的话。 似乎会变成谁会喜欢啊的状态,而驾驭著发抖的右手。 因此这边就出派蜜芍了,我小学时,在当地的业余球队打过棒球,但由于家附近没有后宫,所以不太熟悉。 不过,我不曾一次设计过那么多的角色。 卷头插图的集合图,恐怖也是至今所画的图中,人口密度最高的一张。 像是提供资料等,谢谢石川老师给予我各方面的协助。 读原稿时觉得很有趣,回神后发现读到了跟插画位置无关的桥段,真的非常感谢责编、编辑部的各位,迅速且仔细地支援我,而且遇到困难时给予帮助的朋友罗利t,感谢你每次的救援。 序章 弄脏的纯白肌肤——自然的大器 台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雪倩君 录入:雪倩君 对白日人来说,棒球就是一切。 他们深信,棒球是仿效神明开天劈地和化分昼夜的奇迹,来区分好球和坏球、界内和界外的。 而白日人的国都?卡勒古卜塔尔——这座拥有七座山丘和七座球场的城市,今天也发出了不为人知的打球声响。 净镜殿上藤所和静宁殿上臈所,在激烈的雨势中进行比赛。 照理说平常应该雨天顺延才对,奇怪的是今天发下了纸制的衣服,大家得穿上这种衣服一较高下。 宫女们抱怨,穿成这样打棒球衣服很容易破损。但聪明一点的人就知道,这场比赛陛下将亲自莅临,打起来也比平常更有干劲。 白色的纸制衣物一沾上雨滴,会隐约透出底下的肤色,看上去比全裸更加煽情。等到纸制的衣服破裂,饱含水气的肌肤便一览无遗。而在比赛进行时,又不能害羞地遮住身体。这种考量,是要让唯一有资格进入后宫的男人偷偷鉴赏。 没有参赛的人弄湿了也没意义,故两殿舍的看台各有天幕遮雨。当中的宫女们负责替同僚加油打气。 「哞、哞、哞、哞?」 净镜殿的打气方式叫「猛牛舞」,也就是双手拿着附有牛角的棒子跳舞。净镜殿首领?镜之君的父亲是拉克玛尼半岛豢养最多牛的人,因此她将自己的殿舍命名「猛牛军团」。 「吼?我受够了啦!这么丢脸的加油方式我不干了!」 蜜芍在看台上扔掉牛角。 上臈所的同僚胆战心惊地竖起耳朵偷听,生怕在后方回廊的镜之君生气。蜜芍是在今年秋季联盟开赛前转入的十六岁新手,任性幼稚的性格并不受同僚的欢迎。只是,她茂密的金发、宝石般的碧眼、以及深具魅力和棒球潜力的体格是有目共睹的。甚至还有人说,会说她坏话的人纯粹是嫉妒她的美貌罢了。 「不行喔,蜜芍。万一被镜之君大人看到了怎么办?」 莳罗捡起牛角,塞到蜜芍的手中。 她在之前所属的殿舍,就和蜜芍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了。她有一头黑发和黝黑的肌肤,体格也很娇小,和蜜芍形成对比。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无疑是展现大白日帝国的幅员广大和臣民多样化的最好范例。不过和莳罗一样出身南部边境的,多半是下级奴隶,有些人在背地里批评她们站在一起,简直是富家千金和仆役。听到这个说法的人,也愤愤不平地表示,这根本违背了神明之前人人平等的真教教义。 香燻斜眼看着她们,持续跳舞打气。他没办法出声学牛叫,只好配合其他人跳舞。 一局上,净镜殿在三上三下后结束攻势,戴着露指手套的宫女跑到各自的守备位置。莳罗目送她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 「真好,我也想快点出赛,难得皇帝陛下亲临观赛呢。」 蜜芍用牛角粗鲁敲击看台。 「我才不想出赛!我死也不想穿这种衣服,跑出去给男人看!」 一旁的宫女听了无不傻眼,在雨千宫女竞相争宠的后宫里,她说这什么鬼话啊? 后宫的女人中,十二殿舍之长的御妻和更衣位居顶点,其次是她们的近侍女房——再来是上臈——中臈——下臈等身份。本为下臈联盟的蜜芍、莳罗、香燻三人,留下了优异的成果晋升到上臈联盟,可惜到现在还没报效队伍的机会。 香燻肯做任何事,来换取出人头地的机会。他想快点出赛大显身手,升上御妻、更衣、女房互相竞争的七殿五舍联盟,获得皇帝的宠幸。只要有机会出人头地,不管是多丢脸的加油方式他都不介意。 担任比赛裁判的那些宦官,也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的人。他们宁可切除自己的男性机能,也要在皇帝的私人空间工作。 香燻没有接受那种恐怖的手术,而是用严实的兜裆布隐藏自身性别。想当然,他既和宦官不同,性器也拥有正常的机能。他的真面目是个十四岁的健康少年,接触到少女的肌肤、香气、撩人的姿态时,兜裆布难免会变得更加紧绷难受。 一局下失分落败的净镜殿上臈所,在二局上发动猛攻后扳回劣势,局数拉成了一比一平手。决定胜败的关键,就看谁抢下最后的第三局了。后宫的公式战采三局制,先抢下两局的队伍获胜。 三局上,净镜殿两出局后被保送上垒,下一棒在之前打击时抓不准挥棒时机,频频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身兼主将的捕手瑟摩栗起身说。 「蜜芍,你先去准备。」 语毕,瑟摩栗走向本垒。 「我们要换蜜芍代打。」 她对主审宣告交换打击。 「不要!我不想出赛!」 蜜芍在看台上抱着膝盖闹别扭,莳罗将手放在她膝盖上说。 「不行喔,蜜芍。宣告代打后已经不能取消了。」 旁边的香燻也点点头,蜜芍嘟着嘴巴,在左手戴上赤铜的护具。 在牛叫声的声援下,蜜芍走向了打击区。平时她会缠起衣服的袖子,再绑上象征殿舍的银色饰带,一副非常悍勇的神态。无奈今天的纸衣受潮,连饰带也是纸质,看起来很逊,实在太令人难堪了。 香燻和莳罗击掌声援,二人都很期待蜜芍的活跃。他们希望蜜芍证明,刚从下臈所晋升的新手,在上臈联盟也同样吃得开。 蜜芍进入右打区,从三垒边上的净镜殿看台观望,右打者的屁股和背部正对看台。蜜芍则是下半身对着投手沉腰扎马,几乎只看得到盖住本垒的背部。在外围回廊观赛的人群十分讶异,她难得有一张俏脸,怎么会采用那么糟糕的打击姿势。 第一球,偏内角下方的变化球,坏球。蜜芍不动如山,看着这一球通过眼前。 蜜芍离开打击区,用腋下夹住湿润的球棒擦拭。纸制的衣服破裂,露出了蜜芍的侧腹。 第二球,外角的快速球。蜜芍差点出棒,幸好她忍住了。这一球也是坏球,形成了没有好球两坏球的球数。 大雨纷飞,蜜芍身上的纸制衣物逐渐受潮破裂。她的白晰肌肤晶莹剔透,跟白纸相比又带有一丝红润,有种软玉温香的美感。 蜜芍擦掉流入眼中的雨滴,重新摆出打击姿势。 第三球,同样是外角快速球,位置偏高。乍看是坏球,蜜芍却用力挥棒拉打。 打击穿越三垒防区,滚到外野去。 一垒跑者接连绕过二、三垒。 也许是担心天雨地滑,左外野手慢慢跑去追球,传回内野。 游击手接到球后回传本垒,捕手接到球后,一垒跑者已冲过本垒了。 「快传三垒!」 投手下达指示,捕手传往三垒。 打击的蜜芍也扑向三垒。 泥水飞溅,浑身泥水的三垒手接到球,触杀蜜芍。 「安全上堡!」 三垒审一举起手臂,三垒边上的看台欢声雷动,宫女们手持牛角互击。 香燻和莳罗相视而笑,蜜芍只打外角偏高的快速球。投手偏偏要投其所好,真不知是太过大意或研究不足。总之,抓到大好机会的蜜芍,展现出一流的力道。 蜜芍本人维持扑垒的姿势,没有抬起头来。三垒指导教练俯视蜜芍,向裁判要求暂停。「她受伤了吗?」 莳罗担心地说道。 瑟摩栗从看台跑向三垒,她和三垒指导教练交谈后,蹲下来拍拍蜜芍的肩膀,蜜芍还是一动也不动。 瑟摩栗前往本垒,对主审说。 「我们换香燻代跑。」 被点名的香燻吓得跳了起来,瑟摩栗招手要他过去。香燻触摸和饰带同颜色的绑腿,确认绑腿够不够严实。宫女的身上只有绑腿是布料制的,这样纸衣破裂也还会留下绑腿。裸体的女人配上绑腿,似乎是皇帝的癖好。 「加油喔,香燻。」 莳罗拍拍香燻的背部,香燻用力点点头。看台上的同僚没有人在意香燻,在回廊观战的人群也喝着咖啡或抽水烟休息片刻。 有别于救援投手和掌握胜机的代打,代跑是不受重视的。注定碰不到球的人,不受重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过,这对香燻来说终究是值得高兴的初次上场机会。他快步跑过积水的球场,唯一替他拍手声援的莳罗,付予他极大的勇气。 瑟摩栗和莳罗的肤色同样黝黑,长得一副剽悍的体格,又总是一脸生气的表情,香燻有些怕她。 「现在两出局了,尽情跑吧。」 瑟摩栗按住香燻的肩膀,香燻轻轻颔首。 香燻望向蜜芍,趴在地上的蜜芍抱住三垒垒包。被雨水沾湿的纸衣几乎衣不蔽体,缠胸布和陷进臀部的兜裆布也一览无遗。 香燻指着蜜芍,歪着脖子面对瑟摩栗。他一出声就会曝露性别,所以装作无法说话。 「这孩子不好意思站上垒包,让皇帝陛下看到裸体。」 「好了,蜜芍,快点起来吧。」 三垒的指导教练拍拍蜜芍裸露的香肩,蜜芍趴在地上摇摇头说。 「我不要、不要!丢脸死了!」 「不是啦。我们要换人替你跑,妳可以回看台了。」 蜜芍闻言后抬起头,香燻一看到她的脸庞差点就笑了。她的半张脸庞沾满泥水,活像长了一圈松子。 「啊啊、香燻。太好了……」 蜜芍赶紧起身抱住香燻的腰,将身体贴在他身上。起先冰冷的身体,很快又重拾柔软和温暖。 由于扑垒的原故,蜜芍衣服的正面都破损了。缠住袖口的绑带松脱,位置偏移的缠胸带被巨乳遮住,巨乳前端的粉嫩乳头也在泥水下若隐若现。泥巴衬托出乳房浑圆饱满的曲线,激凸更是引人注目。 「香燻,皇帝陛下在哪里呢?」 香燻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看向瑟摩栗。瑟摩栗耸耸肩说。 「谁知道啊,大概在中外野的方向吧。」 蜜芍听了回答后,将香燻的身体挪向外野,自己躲在香燻的身体后面。她拉着香燻横步走回看台,回廊的观众指着她哈哈大笑。 一回到看台,蜜芍垫脚取下天幕,用来包住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挡雨的东西,净镜殿的上臈纷纷尖叫逃窜。 香燻回到三垒,蜜芍的拥抱害他身上也沾到泥水,还留下乳房浑圆的印记。香燻试着抚摸身上的衣物。 「想拍掉也没用,反正衣服很快就会潮湿破裂了。」 敌方的三垒手向香燻搭话。那个女人身上,只剰下缠胸带和兜裆布了。潮湿的布条结口紧绷,女人用手调整捆住臀部的兜裆布。 香燻的身体燥热,他仰天喝下冰冷的雨水,来冷却自己的体温。 最后,净镜殿上臈所输了比赛。 她们没有守住蜜芍用三垒安打换来的一分得点,三局下连失两分,以一比二的局数败给了对手。 香燻的出场时间非常短暂;下一棒打者第一球就出棒,只打出三垒滚地球无缘上垒。 净镜殿上臈所在秋季联盟开幕以来,已苦吞四连败,至今一胜难求。 比赛结束后,宫女们入浴温暖冰冷的身体。 香燻他们入浴时,盛柑殿和始萌舍也举行了一场七殿五舍联盟的公式战。两大殿舍在大雨中互不相让,三局打完无人赢得局数,进入延长加赛。直到六局都还没分出胜负,只好三天后再一较高下。听到这个消息,净镜殿的上臈们顶着被蒸气熏红的俏脸,笑着说那两队也太辛苦了。 吃完晚饭,宫女们聚集在面圣厅,那里是皇帝选择今夜宠妃的地方。 御妻、更衣、近侍的女房,会特地打扮来吸引皇帝的注意。她们的表情和比赛中站上打击区一样严肃。 身份卑微的上中下臈并不积极,反正她们也自知无法获得宠幸。 御妻和更衣的身旁会点燃蜡烛,好让皇帝可以看清她们的脸庞。上中下臈则待在阴暗的地方,哪怕吃点心或打瞌睡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蜜芍和莳罗在等待皇帝莅临时,坐在自己带来的地毯上悠闲聊天。真教的戒律严格禁止男人和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发生关系。因此十六岁的蜜芍和莳罗没有雀屏中选的机会。 年方十四,却伪装成十六岁的香燻也无缘受宠。 莳罗提起白天的赛事来调侃蜜芍。 「妳啊,在皇帝陛下面前岂可羞于坦胸露乳呢?日后有幸获得指名,你要是敢说自己不好意思宽衣解带,那可不是挨骂就能了事的。」 「我讨厌皇帝陛下,谁叫他好色。每个男人我都讨厌,他们都很好色。」 蜜芍不悦地撇过头。 「蜜芍,男人不是好色。一如先知的教诲——神的祝福——男性会思考猥亵的事,是女性诱惑的关系。」 「我想不是吧。在我故乡的村子里,有和尚脱光可爱男孩的衣服以后乱来,结果被大家毒打后赶出村子。住在我家邻居旁边的笨蛋,也硬上自家的驴马被人围殴呢。没有女人诱惑,男人也是满脑子龌龊事啊。换句话说,男人本来就很下流。」 蜜芍讲得有道理,莳罗也为之语塞。 「那个……一定是你们村子信奉义教的关系啦。」 她们二人原本不是真教徒。蜜芍出身北虏姆,来到后宫才改信了真教。莳罗幼时成为奴隶后归依真教,但在归依之前并没有信仰。香燻生于这座都城,父母又是真教徒,他无法想象男人不具备汉名的国家,或是信奉非人之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可是男人的事情他多少了解,毕竟他身为男人的时间远比假扮宫女要长。香燻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承认了这个说法。 ——有的男人好色,也有男人不好色。 莳罗看到后笑了,她念给不识字的蜜芍听,蜜芍皱起了眉头。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这比一局内打了五支安打,却连一分也没得到的机率还要小。」 蜜芍立起单膝席地而坐,白晰的小腿伸出下襬。放松跪坐的莳罗,丰满的臀部压在腿上受力变形。香燻很想反驳,但他的视线一直离不开她们的下半身,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缺乏说服力。 这时宦官大举进入面圣厅,上中下臈也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宦官长伽没路伴随皇帝现身。体格高大的卫兵也随侍在侧,他们也同样被去势了。 宫女们伏首跪拜。 香燻低着头,偷偷观察那个男人。他在衣服外穿上豪华长袍,领子和袖口的部分附有保暖的皮毛。服饰本身很蓬松,体型和脸颊却很消瘦,缺乏皇帝该有的威严。而且才十八岁,胡子也不多。 比起在下臈所时,香燻更接近皇帝冥灭了。那个男人用谋反的罪名,陷害过去的英雄?雷光将军,诛灭其亲族朋党。当中也包含了香燻的父母和哥哥姊姊。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达成目标。在无人监视的深宫大院里,将复仇的利刃剌向那个毫无戒心的男人。 每晚来给皇帝遴选,香燻总会思考不惜男扮女装入宫的意义,加深报仇的决心。 平时,皇帝都是和母亲皇太后交谈,顺便眺望御妻或更衣来选择侍寝的对象,奇怪的是今晚皇帝迟迟没有下决定。他找来伽没路窃窃私语,伽没路又找来部下的宦官窃窃私语,那个宦官又找部下……简直和投手群全灭的队伍派上场的救援投手一样慌张。最后,年轻的宦官走过其他宫女,来到净镜殿上臈的所在位置。 「蜜芍大人,陛下传召,请您过来一趟。」 宫女们议论纷纷,她们从没听说皇帝会传召上臈,更何况蜜芍才十六岁。也有通晓后宫历史的人提起先例,据说皇太后十四岁就荣获先帝宠幸了。 个性一向桀骜不驯的蜜芍,一听到皇帝传召整个人都畏缩了。她战战兢兢地跟在宦官身后,犹如被换下场的失分投手。到了皇帝面前,她更加惶恐地下跪伏礼。几个贫嘴的人还嘲笑她,说她像被自己击出的球打中胫骨一样。 接着,皇帝把象征雀屏中选的手巾,丢在旃叶殿御妻香之君的面前就离开了。旃叶殿的宫女们欢欣鼓舞,庆贺自己的御妻今夜获得宠幸。其他殿舍的宫女冷眼观望,也开始回转自身的殿舍。蜜芍回到了净镜殿,其他上臈一拥而上,寻问她被找去的原因,以及皇帝对她说了什么。「皇帝称赞我,在刚才的比赛打击很不错,跑得也很快。」 语毕,蜜芍伸出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个红宝石戒指。 「然后啊,皇帝给我赏赐呢。」 同僚们想触摸戒指,蜜芍摆出类似投球前的动作,用左手遮住自己的右手。 莳罗站在蜜芍身旁,以一种调侃的眼神问她。 「你刚不是说,你不喜欢陛下吗?」 「之前我没机会接近陛下嘛。」 蜜芍不满地嘟着嘴巴。 「现在你有机会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很棒的人喔。声音很温柔,肌肤也很漂亮。脸上少了胡子的话,感觉和女孩子差不多吧。」 蜜芍轻抚脸颊,陶醉地眯起眼睛。 她的性情善变是常有的事,大家也懒得把她的话当真。然而,这次她谈的是大家憧憬的皇帝,每个人都双手合十、欣羡聆听。 宫女们围着蜜芍回到上臈所,香燻独自站在原地。 莳罗转身走了回来。 「不要一脸可怕的表情嘛。」 香燻一惊,赶紧遮住自己的脸庞。他的情绪在无意间表现出来了。 莳罗来到他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没关系啦,香燻。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嫉妒同僚也不是丢脸的事情啊。」 香燻凝视莳罗,她温柔地笑道。 「被蜜芍领先,很不甘心对吧?我还以为你美中不足部分,是缺乏出人头地的欲望。这下你终于有宫女的自觉了,进了后宫就该努力往上爬嘛。」 不是的。 香燻体会了真正的憎恨和杀意。 皇帝要夺走蜜芍。那个男人要将蜜芍带到寝宫,玷污她的身体。 蜜芍也自愿接受皇帝,她甘心献上自己的肉体让皇帝站污。她双颊羞红、满脸陶醉,那是香燻从未见过的表情。 香燻好害怕,怕她前往自己无法企及的地方。 香燻对皇帝的恨意,是源自堂兄伐功的耳濡目染。时日一久,他就以为那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话说回来,这就和小孩子支持父亲喜欢的棒球队一样。香燻小时候,也很喜欢父亲支持的「金鸢团」。他还记得母亲做了一条金鸳团的橘色饰带,他拿到后非常开心。此外他很讨厌金鸳团的对手「神之虎团」,明明他对神之虎团根本没有仇恨。 其实那不过是幻想,真正的爱和憎恨不是别人灌输,而是必需发自内心才对。 如今,香燻领悟了真正的恨意。 他要杀了皇帝。 终结那个男人的性命,来保护蜜芍。 香燻要比蜜芍更快获得宠幸,进入寝宫里剌杀皇帝。为此,他要更早出人头地才行。 喜欢她,就得踩着她往上爬。 「香燻,我们也加油吧,不可以输给蜜芍喔。」 看到莳罗真诚的眼神,香燻低下头来无法回应。大厅里已杳无人烟,在挤满两千宫女的后宫中,罕有的寂静撼动着他的耳畔。 第一章 风云奇迹 拥有七座山丘和七大球场的都城?卡勒古卜塔尔中,最有名的景点是先知纪念礼拜堂附设的运动场。礼拜堂的高耸尖塔和蓝色穹顶十分美丽,整座建筑堪称市镇的象征。但在都城百姓眼中,礼拜堂纯粹是棒球场的附带建筑而已。 这座棒球场,在神明指定的安息日以外几乎每天都有比赛。一般来说,一个大男人戴着棒球手套在路上闲逛会惹人白眼。反之在球场周围这样做,大家只会报以羡慕的目光说「那个人等等要去看棒球啊。」 皮耶尔?杰拉鲁迪和友人漫步在球场的柱廊下。 适逢比赛结束,一群男人从观众席移动到咖啡厅罗列的柱廊。他们享用着咖啡和炒豆,探讨刚才的比赛内容和赌局。 皮耶尔环顾四周。 「还好我们先喝过咖啡了,否则现在完全找不到位子呢。」 好友路吉?维恩第尼调整一边肩上的斗篷,瞄了一眼附近的客桌。 「那家店的咖啡和炒豆最棒了,比这座城市的任何咖啡厅都要美味。」 「球场的热闹和欢腾,也替食物增色不少啦。」 皮耶尔讲得好像很内行,事实上他不懂棒球。他出身的吉阿乌市国和周边地带,也就是虏姆地区的各国都没有这样的运动。他不了解运动的意义,却相当喜欢球场的气氛,最近很常过来。路吉今天是第一次来看棒球。 他们同为吉阿乌市国民,但初次相识是在这个异国首都。二人有许多共通点,例如他们都是贸易商的么儿,来到这块土地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等等。加上年岁相近,马上就成为了臭味相投的好伙伴。路吉穿得雍容华贵,聊起来倒是一个随和的好汉。 卡勒古卜塔尔是聚集了东西方商品的一大贸易港,街上有外国人并不稀奇,可在这座球场里就不一样了。白日人注视他们,很好奇这几个外国人是否也懂棒球。他们用帽子代替头巾,头发也是红色而不是黑色的。这些平常不会去在意的小事,如今似乎是他们被视为异教徒的珞印。受不了热气的路吉,拿下帽子撮风。 「人潮这么多,钱潮也不少吧,应该有赚钱的机会才对。」 「你有想到什么好的商机吗?」 皮耶尔提问,路吉戴上帽子耸耸肩说。 「呃、没有,你呢?」 「一样啊。既没有点子,也没有资本。」 身为商人的子嗣,他们很自然地谈到做生意赚钱的话题,可惜目前没有成果就是了。 前方不远处有人在排队,那是卖东西的商店,不是咖啡厅。 在皮耶尔看来,这座柱廊和城内的市集颇为相似。天花板都是拱形,同样的店面鳞次栉比,墙上也摆满了商品。 「那是卖什么的商店啊?」 路吉停下脚步,观望队伍的另一边。 「棒球选手的板画卡,现在很流行收集那种玩意。」 那些男客互相欣赏买来的卡牌,皮耶尔眺望他们的身影。他们疑惑地盯着皮耶尔,生怕皮耶尔夺走他们的乐趣。 「白日人喜欢的东西真奇怪。喜欢美女的卡牌也就罢了,收集一堆壮汉的画到底有什么乐趣啊?」 「棒球选手对他们来说是英雄啊。」 皮耶尔在解释时,伸手抚摸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他大概是想到什么主意了,棒球、美女。项链上的饰物,是用女人的耳饰加工制成的,来自后宫的物品。 「吶,把后宫女性制成卡牌,你看怎么样?应该会有不少需求吧。」 听了皮耶尔的提议,路吉眨眨眼说。 「你要如何绘制后宫的女性?根本没人看过她们啊。」 「没看过,不代表拿不到情报啊。天使和死神的绘画还不是有人画?比起那些东西,描绘实际存在的女人容易多了。」 转卖这个耳饰的佩雷克?达加尔都的妻子,是出入后宫贩卖日用品给宫女的商贩。皮耶尔透过他得到了许多知识,例如后宫分为十二殿舍,当今最受宠的是旃叶殿的御妻。 皮耶尔越来越了解这个国家的内情。表面上受到真教戒律的严格规范,实则暗地里有许多可变通的不成文规定。柱廊下的商店一方面受到礼拜堂管理,又和名为白带鱼店的黑道暗通款曲。听说,佩雷克和白带鱼店也有交情。 皮耶尔对后宫的憧憬日渐浓厚,他好想看看里面的情景,哪怕只看一眼也好。他甚至觉得里面隐藏了世界的神秘。 从高墙中外流的资讯不多,皮耶尔也只能仰赖这点资讯,刺激自己的想象。他拿起耳饰紧紧握在掌中。 「路吉,要加入吗?也许会变得很有趣喔。」 路吉撩起肩上的斗篷,双手环胸说道。 「详情在刚才那家店讨论吧,那边的咖啡真的棒透了。」 二人折回原路,人潮拥入运动场之中,新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风中透着秋季的气息。 香燻在居家服外面套上棒球用的服装。上臘所的大房间已紧闭门窗,不晓得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 其他殿舍早就发下了秋季的衣装,净镜殿还是穿着夏季的服饰。 又冷又饿的香燻,懒洋洋地躺着休息,什么也不想做。 过去待在晓霞舍下臘所,上头常会给予甜点或水果聊表慰劳。身为最卑微的下臘,该完成的工作不少,待遇倒也充实。 升到上臈,香燻本来很期待生活改观,无奈没有太明显的变化。所有人在大房间里共同起居,吃的也是更衣和女房的残羹剩饭。 同僚们也和香燻一样躺着休息,她们也没有睡觉,就只是静止不动。下午还有比赛,要尽量保留体力。 莳罗靠在墙上,阅读老旧的比赛记录。蜜芍则光着肚子打瞌睡。 一位同僚开门进入了大房间里。 「外面有猫咪喔!」 一听说有猫咪,上臘们纷纷跑到走廊。 真教徒都很喜欢猫咪。正确来说,真教的先知是个爱猫人士,圣典中也花了不少篇幅,暗述猫咪可爱的地方、猫咪喜欢的食物、和猫咪玩耍的方法、猫咪出人意表的事实、猫咪可爱的地方等等。 香燻也是如此。他在人宫前是个无家可归的混混,每天过着吃不饱的生活。不过一有野猫靠近,他就会大方分享自己少许的面包。 一只半长毛的白猫,踩着中庭的草皮悠间散步,毛茸茸的尾巴翘得高高的。上臘们发出啧啧的声音,甩着饰带来吸引猫咪的注意力。猫咪没有理会她们,径自钻进走廊地板下。上臘们难掩失望之情。 其他殿舍的上臘所,会在大房间里饲养两、三只猫咪。净镜殿却以「饲料要花钱」为由禁止饲养。敢情猫咪也知道净镜殿寒酸,所以很少走近这个地方。 净镜殿更衣?镜之君为人吝啬,号称「拉克玛尼半岛的存钱筒」。 「赢球必需给予奖励,因此上中下臘弱一点比较好。」——会说这种话,也就不难了解她的人品如何了。上臘要求改善待遇,她还不屑地表示,区区上臘没资格提出奢侈的要求,这件事也在宫内广为流传。今年春天,生活过于困苦的下臘所,更闹出了在走廊下摆空桶募款的事件。 猫咪离开后,上臘们也回到房内,众人的脚步声吵醒了蜜芍。 「各位,你们怎么了?」 「有猫咪啦。」 莳罗说明完,蜜芍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我讨厌猫咪,它们都是魔女的手下,我比较喜欢狗。」 狗在真教的世界里,被视为骯脏的动物而受忌讳。蜜芍的发言换来同僚的不满与批评。 生活过得拮据,人心难免暴躁。 到了午餐时间,上臘们移动到更衣的房间。 镜之君和女房们一同用餐。帮助更衣取用食物是女房的职责,上臘则替女房服务。 上臘以下的宫女,都是吃更衣和女房的剩饭。净镜殿的剩饭份量不多,这全是上位者大快朵颐,没有顾虑到下位者的关系。其他殿舍的御妻和更衣会自掏腰包追加料理,打赏下面的宫女享用,净镜殿可没有这样的好处。站在墙边待命的上臘们,各个露出如狼似虎的眼神注视镜之君等人用餐。 莳罗、蜜芍、香燻在上臘所的资历最浅,三人站在房间的入口处,从中下臘的手中传送厨房端来的料理。 「这是炭烤霜降羊肉。」 下臘送来大盘子,蜜芍接过盘子,瞪了下臈一眼。 「你没有偷吃吧?」 「不要吓人家啦。」 一旁的莳罗劝戒蜜芍。 下臘微笑行礼,退出了房间。 蜜芍将盘子端给同僚后,用力叹了一口气。 「升到上臘也没好处嘛,当下臘的时候还好一点。」 香燻想起了在晓霞舍下藤所的经历,蜜芍是偷吃伙食的名人。尺寸再大的披萨、面包、甜点都能一口塞进嘴里,利用厨房到殿舍的路途咀嚼入腹。她很擅长调整菜色的摆设,隐瞒偷吃的痕迹。技术好到被称为「摆盘的魔术师」。另外,她偷吃别人餐盘的技术也很巧妙,同样替她赢得了「反手神抓」的浑名。才短短两个月前的事情,香燻却很怀念那段往事。 上位者吃完后,宫女们回到上臘所用餐。 今天的剩饭几乎没有肉,香燻在抓饭洒上辣椒和蕃茄酱食用。要填饱肚子没问题,但没有肉就是少了点满足感。 一位去拿咖啡的同僚站到香燻面前,俯视着他说。 「哼、坐冷板凳的也有饭吃啊。」 出言挑衅的是二垒手吠舍,算是上臘所的老前辈了。也许是二人守备位置相同的原故,她时常找香燻的麻烦。 香燻放下汤匙瞪视吠舍。他没办法开口讲话,平常一向安份做人,可他以前好歹是个小混混。他的脾气就跟发情的猫咪一样刚烈。 「够了,不要说这种话。」 坐在旁边的莳罗开口劝架,吠舍冷笑道。 「香燻,我劝你还是离开后宫吧。否则一旦你获得宠幸,生下有相同缺陷的皇子该怎么办呢? 说着,吠舍指向自己的嘴巴,有人被她的话逗笑了。 香燻马上拿出指笔。 ——你也离开后宫比较好,否则生出丑陋的皇子就糟了。 香燻拿起纸条给吠舍看,吠舍的面色丕变。有人偷看香燻写的话,发出痛快的笑声。 莳罗念给蜜芍听,蜜芍也哈哈大笑。 「不只丑陋,是丑陋又没脑的皇子啦。」 香燻看着蜜芍笑了。他的侧脸被一脚踢中,身体也摔倒在地,盘子里的抓饭全洒在自己脸上。 香燻正想起身反击,蜜芍已撞倒吠舍,骑在吠舍身上动手了。 「妈的死小鬼,少瞧不起人了!」 上臈所的主投手?果下踢开蜜芍,香燻赏她一记飞踢,果下一屁股摔在地上。 摔倒的果下弄翻汤盘,愤怒的同僚抓起盘子砸向香燻。香燻躲开盘子,另一个被砸中的同僚破口大骂,也抓起盘子砸了回去。 蜜芍和吠舍起身再战,香燻和果下也上前助阵,连莳罗也无法阻止她们。脏话和餐具满天飞舞。 「都给我住手!」 瑟摩栗活像母猫抓小猫,拎住蜜芍和吠舍的领子分开她们,香燻和果下也被制住了。平时表情严肃的瑟摩栗,也变得更加凶悍了。 「有这种力气打架,就给我用来好好比赛。」 吠舍和果下乖乖罢斗,上藤所的每一个人都很敬重瑟摩栗。 她依序瞅着莳罗、蜜芍、香燻三人说。 「你们去球场整地,在比赛开始前给我弄好,不准找别人帮忙。」 蜜芍来到上臘所的时日不长,并不认同瑟摩栗的权威,本想再冲上去痛扁对手。莳罗和香燻架住她,将她拖到走廊下。 「那些家伙是怎样,当个先发就拽上天。」 在走廊前进的蜜芍,一副要冲回去理论的模样,莳罗抱住她的腰部防患未然。 「不用在意那些人讲的话,更没有必要反击。一切的行为神都在看眼里,她们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莳罗都劝和了,香燻也点点头。方才被踢中的侧脸,内侧的口腔破裂,满嘴都是恶心的血味。讨厌血味的香燻皱起眉头,蜜芍误以为他很在意对方说的坏话,于是绕到他面前,将他的脑袋抱在胸口上。 「香燻,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比起那些贫嘴的家伙,静默的你要好多了。」 颜面被夹在巨乳中间,香燻感受到她浓密的体香。 莳罗的小手,也握住了香燻的手掌。 「是啊。跟她们相比,你的性格含蓄温厚,皇帝一定也会选你的。」 被女孩子握手拥抱,男人一定会坠入情网的。然而不谈男女关系,香燻也想珍惜这份对她们的好感。掩饰喉结的项圈和紧绷的兜裆布,如果当成是和她们在一起的代价,也就不单纯是痛苦的束缚了。 上一场比赛巧遇大雨,今天则是在秋高气爽的天候比赛。 对手是旃叶殿上臘所,联盟第一强豪。 象征旃叶殿队色的黄绿色旌旗,在场边的回廊飞扬飘舞。旃叶殿御妻?香之君就待在一垒边上看台的后方。她在今年夏天,缔造出了前所未有的记录,连续二十四夜荣获宠幸,是目前最得势的女君。随侍在侧的女房,也全是国色天香的姿色,华丽得令人难以直视。香之君赏赐她的上中下臘各式水烟、咖啡、甜点。甜蜜的香气飘过球场,传到净镜殿的看台。净镜殿宫女们饥肠辘辘的声音,形同秋季荒野上的虫鸣。 大伙肚子已经很饿了,比赛前又没有慰劳品可用,学牛叫的加油声也是有气无力。为了节省开支,牛角也没有发给中下臘,中下臘只得用手指摆在头上充当牛角。所谓的「猛牛军团」名不符贵,弓来其他殿舍的肋笑。 净镜殿的练习时间结束,莳罗、蜜芍、香燻回到了看台。今天的先发名单上,没有这三人的名字。撇开在上一场打出三垒安打的蜜芍,剩下的:一人根本没有登场的机会。 敌对的旃叶殿上臘所也进入球场开始练习,莳罗见状后叹了一口气说。 「我调查过以往的记录,净镜殿在百年来的所有联赛里,从来没有赢过旃叶殿呢。」 「百年……」 蜜芍无言了。 「据说啊,是跟『小宝宝的诅咒』有关喔。」 「那不是恐怖的故事吧?」 蜜芍打了一个寒颤。故事似乎挺有趣的,香燻探出身子专心聆听。 「很久以前,净镜殿下臘所有一个小宝宝,是某位宫女年纪尚幼的妹妹。宫女来到后宫出侍时,也带着妹妹一起过来。那个小宝宝非常可爱,深得众人的喜爱。婴儿嘛,哭声大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当时的净镜殿更衣是个没血没泪的人,她嫌弃小宝宝吵闹,将小宝宝丢到旃叶殿,拆散了那对姊妹。小宝宝长大后成为旃叶殿御妻,创下了年间六十支全垒打的惊人记录,并且产下皇子荣登一国之母。相对的,抛弃小宝宝的净镜殿,就再也赢不了旃叶殿了。」 「那果然是恐怖的故事嘛!」 蜜芍抱住自己的膝盖。 「不只如此喔,灵萤殿对我们有『山羊的诅咒』、晓霞舍则有『便当的诅咒』、青阳舍是『白胡炸鸡老爹的诅咒』——」 「意思是我们跟谁打都赢不了就对了!」 蜜芍嘟嘴抱怨。 确实,净镜殿上臘所在秋季联盟四战全败。香燻一拳打向捕手手套改造的手套里,心想自己真是转到了一个糟糕的殿舍。 主审宣布比赛开始,三垒看台的宫女们拿起牛角加油打气。 一局上,净镜殿上臘所先攻,第一棒安打上垒,第二棒摆出短打姿势,连续两球点出界外。不得已之下收回短棒,却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第三棒吠舍猛力乱挥,一下就陷入了两好球的不利局面,完全没有助攻推进的概念。 最后,球数两好一坏,第四球打出游击方向滚地球,造成双杀后攻守交换。看台上的牛叫声也更加疲软无力。 通常头一棒上垒,得分的机率高达八成。净镜殿上臘所却连助攻进垒都办不到,拙劣的攻势被回廊的观众嘲笑。 一局下,轮到旃叶殿上臘所进攻。 净镜殿先发投手?果下控球不稳,一、二棒连续投出四坏球保送。逼得捕手瑟摩栗赶紧前往投手丘关切,不利的局面令三垒看台的宫女议论纷纷。 旃叶殿上藤所的第三棒打者,布色羯一上场,回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的肩上扛着一个和身高相等的大布袋。 「她是怎样,抓人的妖怪吗?」 蜜芍笑了。 莳罗从怀里拿出一本小笔记观视。 「那个布色羯年仅十六岁,在上一季的十一场比赛中,打出了六支全垒打,是一位天才打者。一炮解决对手的实力,让她获得了『牵亡魂』的称号。」 「牵亡豚?」 蜜芍不解地歪着头。 布色羯在自家看台前方打开布袋置于地面,进入左打区。卷起的袖口透出粗壮的臂膀,一看就是诚如莳罗所言的重炮手。她有乌黑的头发和白晰的肌肤,外加绿色的瞳孔。虏姆人中也有各类人种,香燻怀疑她是曾经支配这个城市的民族后裔。 净镜殿投捕之间,花了不少时间互打暗号。第一球—— 布色羯顺利击中角度偏低的球,球高高飞上空中。 回廊的观众争相挤出栏杆的上下方,旃叶殿和净镜殿看台的宫女,也起身仰望这一球的行踪。 香燻张大嘴巴看着天空,黑色的球影在蓝天上,犹如云雀划过天际。他很难相信人力可以做到这种事情,迟迟没有落地的球,令他忘了时间和所在之处,浑然忘我。 球明明越飞越远,却丝毫没有遥不可及的感觉。他反而觉得自己随着球翱翔天际,灵魂也飞到了上空。 球飞过中外野回廊,落到某个殿舍的遥远深处,他才猛然回神。全垒打是依据球场的形状,以及划定的边界为判定基准的。可是,看到那美丽的打击轨迹,明眼人都知道。 那绝对是全曼打。 回廊下欢声雷动,黄绿色的旌旗鼓气搬风,金币之雨从天而降。布色羯捡起地面上的金币挥撒,开始跑向一垒。 投手丘上的果下双手插腰,神情失落。瑟摩栗拉开捕手面罩,目送前两位跑者回本垒。 净镜殿看台再也没有加油声了。 旃叶殿的宫女们收集观众打赏的金币,放到布色羯的布袋里,袋子很快就装满了。 香燻再次望向失去球影的天空,出窍的魂魄似乎还没回到身上。 宫女们深爱全垒打,香燻逐渐理解这种感情了。全垒打狂暴的力量,超越了场内精致技术组成的棒球体系,直达无人能及的领域。这就好比获得皇帝宠爱,晋升到所有宫女之上;或是碰上了奇迹,脱离后宫成为自由之身一样。 看台上的同伴,迎接回垒的布色羯。她扛起装满金币的布袋,放在看台上面。 比数零比三,旃叶殿上臘所率先抢下一局。 「那个叫牵亡豚的,挺厉害的嘛。」 蜜芍双手环胸,点点头说「她跟我这种巧打型的不一样,但也是和我并驾齐驱的优秀打者呢。」 香燻和莳罗对看一眼,蜜芍认为自己是巧打型打者。人家要这样想也是她的自由,二人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二局上,轮到净镜殿上臘所攻击。 队伍攻势同样杂乱无章,头一棒击出安打,不幸在下一棒时盗垒失败出局,接着连续两支安打,一、三垒有人,却吃了一个三振和一垒滚地封杀,三人出局。 香燻扼腕,要是加减抢下一分,好歹能带给对手压力,有利比赛进行。其他同僚好像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们一踏上打击区,满脑子只想挥大棒一显身手。主将瑟摩栗在看台上也没有下达指示,打线溃不成军,被对手各个击破。 照这种打法,势必会被对手掌握先机。该局下半,游击手失误,对方的头一棒打者趁机上垒。下一棒再来个短打进垒,最后是右外野高飞漏接,比数零比一。对手率先抢下两局,净镜殿苦吞败绩。 这下净镜殿五连败了,回廊上有观众说「比净镜殿上臘所更糟糕的比赛,也只有净镜殿上臘所的双重赛了。」 同僚们从守备位置回到看台。 「唉呀、好累喔。」 「比赛后的咖啡最好喝了。」 输了比赛,大家还有心情说笑喝咖啡。 香燻也无心责备她们。在他心里,失败的确带来了某种安心感。 蜜芍没有出赛活跃的机会,双方的差距不会再被拉开。 太可悲了,他本来是想挤下蜜芍出人头地的。问题是,蜜芍的价值下降,不代表他的价值提升。这和说香燻坏话,来自抬身价的吠舍有何不同? 香燻凝视敌方看台,布色羯扛着装满金币的沉重布袋离去。黄绿色的旗帜飞舞,回廊的观众朝布色羯伸手,希望沾点她立下大功的光荣,布色羯也握手回应大家。 她凭自身本事拿出成果,获得了该有的赞美。 香燻闭起眼睛,内心浮现那一记全垒打的轨迹。他也好想奋力挥棒,打出一记又高又远的球。 后宫只有四座大浴场,分别是灵萤殿、旃叶殿、青阳舍、晓霞舍——也就是御妻执掌的这四大殿舍才有,其他殿舍等于是借她们的浴场沐浴。 比赛结束,净镜殿宫女借用灵萤殿的大浴场。 地板的瓷砖和大量的热水,并没有注明是谁所有。然而在这里做任何事,总会意识到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点类似跑到客场去打球的感觉,明明打击区的大小和各垒的间距相同,在客场打起来就是不自在。 上臘们先替女房洗好身体,才开始洗净自己。 香燻绑着缠胸带和兜裆布入浴,装成对同性也不肯坦承相见的严谨真教徒。其他人全是一丝不挂的模样。 真教徒女子,最好要除去所有衣服下的体毛。是故,各殿舍在除毛软膏下了不少功夫。净镜殿的除毛软膏是茶色泥状物,其他殿舍揶揄那是混了牛粪的软膏,但涂在肌肤上剃起来特别干净滑顺。 蜜芍在香燻身边抬起手臂,将剃刀抵在腋下。她的背部肌肉厚实,乳房也很丰满,中间平坦的部位相当宽阔。和其他水嫩的部位比起来也特别纤细,几乎吹弹可破。手持剃刀的蜜芍表情很严肃,又有点像在陶醉欣赏自己的肌肤美感。 香燻用小镜子照脸,细长的睫毛和细致的下巴,和女人差不多。从小常有陌生男子对他毛手毛脚。他是个拥有阳刚汉名的男人,周遭的人却都把他当成小孩子。他好希望有一张和堂兄伐功一样的剽焊脸庞。伐功才十八岁,相貌给人一种多次出生入死的气息。伐功不开心地眯起眼睛,路上的流氓还会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吶、你们看。」 和香燻等人同为十六岁的禄迦,用除毛软膏在肚脐下方画上箭头,下面还写着「皇帝陛下专用」的字样,附近的同僚都被逗笑了。 北方出身的她是虏姆人种,肌肤白晰洁净。她的腰部和刚才那些更衣或女房不同,曲线还很纤细,胸部也没有成熟。 她来到净镜殿上臘所,也一直没有表现机会。大炚都是冷板凳的常客,她和香燻等人有股不可思议的连带感。 「妳啊,千万别弄成那样去给皇帝遴选喔。」 莳罗一开口,大家都哈哈大笑。 「那我也来。」 同样十六岁的急兰站起来,在肚子写下「甘露」二字。她说「我要这样跑到皇帝陛下面前,请他来尝几口。」 说着,急兰扭腰耍骚包,伙伴们击掌大笑。有别于禄迦,急兰的腰部曲线丰润,体型也很成熟,充满了蛊惑的魅力。 「莳罗,我也帮你写吧。」 禄迦靠近坐在椅子上的莳罗,先在她背上写下「请用力拍打」的字样,再画一个箭头指向臀部。 「你写什么啊?」 莳罗转过身子想看清身后字样,伙伴们抓住她,往她屁股拍上一掌,莳罗惊声尖叫。 「你们知道吗?听说男人在行房时,喜欢拍打女人的屁股喔。」 莳罗的身材细瘦,胸部也不大,唯独臀部特别发达。穿上衣服也能看出臀部浑圆饱满的线条,她走路时臀部左右摇晃,俨然是诱惑男人的下半身曲线。同僚一掌拍下去,湿润的黑色肌肤余波荡漾,震得左右边的肉瓣颤动。莳罗拱起身子发出叹息的表情也极为妩媚。 其他人也玩得兴起,轮流跑来打莳罗的屁股。 「好痛好痛。啊、等一下……蜜芍,你打起来真的很痛,力气太大了。」 莳罗转身抓住蜜芍,也用软膏在她肚子写下字样。 「吶、她写什么?」 不识字的蜜芍请伙伴观看,她们笑而不答。 香燻侧眼一瞧,上面写着「纯天然草皮」,箭头指向下面的阴毛。 蜜芍和其他宫女不同,她没有修剪那个部位的体毛。和发色相同的金色体毛沾满水气,失去了平时的蓬松柔软。 香燻进入后宫将近三个月,清理干净的阴部也看习惯了。不过,每次看到蜜芍维持自然状态的阴部,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蜜芍曼妙的身材堪比虏姆人的大理石裸妇雕像,这样的身材唯独阴部有体毛,看上去有种背德的美感,仿佛是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上面写的是『颜色漂亮的毛』喔。」 禄迦靠近腹部,假装在读上面的字。蜜芍腼腆地笑了,她抓抓自己下面的毛说。 「很漂亮吼?我想皇帝陛下看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其他同伴暧昧地笑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香燻想象那种光景,内心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候。 「陛下大概会把脸凑上去,像牛在吃草一样含在嘴里吧。然后来上一句『哞?好爽啊』之类的。」 幢幡穿着敞开的浴袍,踩着高木屐进来了。 「唉呀、是幢幡。」 「怎么了吗?」 上臘们向幢幡打招呼。 幢幡是灵萤殿的女房,但为人交友广泛,在其他殿舍也颇有人望。她体弱多病又无法打棒球,却以十七岁的稚龄爬上女房的地位。后宫相传,这全靠她活用人脉,顺利达成好几次重要的转籍,以及她和灵萤殿御妻?光之君有特别的关系。 如今,她敞开的胸前可见滑落的水滴。水滴掠过光滑的肌肤,落向下腹部后,越过饱满的耻丘吸入大腿内侧。她的头发黝黑,皮肤倒是比虏姆人更白,简直就像这辈子从来没有晒过太阳。「看你们在玩有趣的游戏,就过来看看了。」 语毕,幢幡眯起眼睛打量少女们的身体。她靠近莳罗一把抓住臀部,莳罗惊叫一声。 「我们啊,想对皇帝陛下彰显我们的纯洁啦。」 禄迦双手插腰,昂首挺胸。同伴们都笑了。 幢幡舔着嘴唇说。 「唉呀呀,这种事我一看就知道了。我的眼力能够辨识,女人的前门有没有被钥匙插入过。 要不我露一手给你们瞧瞧吧?先从你开始。你是处女、你也是处女、下一个的旁边也是——」上臘们笑得前仰后合。 被略过的香燻,在大浴场的热气中,感觉自己的背脊快结冰了。 幢幡知道他的秘密。 她看穿香燻其实是男人,如果她跟其他人说,香燻就会被逮捕处刑。 香燻也知道她的秘密——幢幡是吸血鬼。 麻烦的是,这种事有谁会相信呢?连差点被吸血的香燻,都还难以置信。 他们掌握对方的秘密,立场却并非对等。 「咦、香燻不是处女吗?」 同伴们笑着起哄,真教徒的女人在十八岁前必需保持处子之身。没有人认为香燻真的不是处女,她们纯粹是胡闹搞笑而已。 「开玩笑的啦?香燻是处女,我敢保证。」 幢幡张开手臂,走过去抱住香燻。穿着木屐的她身材高挑,香燻的脸正好被乳房夹住。 「不过我所谓的处女,指的是后门就是了。」 幢幡说完悄悄话,捏着香燻的耳垂。 她的身体冰冷,香燻背上则冒出火热的汗水。两粒巨乳压迫香燻的脸颊,害他嘴唇碰到娇嫩欲滴的肌肤。只要张口吸吮,似乎就会冒出大量的汁液。香燻的体温持续升高,却始终温暖不了她 香燻甩开幢幡的拥抱,和她拉开距离,否则再抱下去就快受不了了。他只习惯看女人的裸体,并不习惯碰触她们的身体,这种剌激太过强烈了。 「唉呀、香燻,不想抱我了吗?真冷淡呢。」 香燻走向大浴场的入口,后方传来幢幡的嘲弄,湿润紧绷的兜裆部穿着很难受。 在面圣厅上,是没什么期待感可言的。 假如在棒球场的话,还可以期待球飞到自己的守备位置,或是在打击时大显身手。至少在观众席上,也能期待全垒打飞来身边。 至于面圣,皇帝几乎只挑选固定的女君,下面的宫女也兴趣缺缺。 莳罗跪坐在地上做脖子的伸展操,蜜芍合起脚掌,张开大腿拍打地板。香燻在一旁打瞌睡,浴场的事情令他身心倶疲。 上中下臘也感兴趣的,唯有御妻和更衣会打扮成何种模样现身,香燻连对这件事也不感兴趣。 香之君入殿时,有人起身观赏她的服饰。因此,几乎没人注意到有个女人站起来。 那个女人从面圣厅后方,也就是下臘的位置走过来,穿过香燻等人身边。她的膝盖撞到香燻肩膀,香燻也惊醒了。 「唉呀、她不是——」 蜜芍又拍一次地板后,双脚停止不动「她不是偷吃午餐的女孩吗?」 「是你怀疑她偷吃午餐才对吧。」 莳罗更正蜜芍的话「话说回来,她想要干什么?」 香燻起身目送那个下臘离去,周围的人也好奇观望这是怎么一回事。 净镜殿的女房以为是无礼之徒冒犯,便挡住那位下臘。下臘抓住女房的袖子,摔倒她持续前进。 御妻和更衣的所在之处,类似地势更高的舞台。那个下藤竟然站了上去,整座大厅为之哗然。 「喔喔、卡蜜拉!你过得还好吗!」 殿内回荡着洪亮的声音。 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她在嚷嚷什么。一般来说御妻和更衣的称谓,都是取自该殿舍的名称。香之君的汉名枣椰,只有长年相伴的女房知道。入宫前的卡蜜拉之称,除了她本人以外无人通晓。 「啧、你是阿丹……为什么你在这里……」 一见到那个下臘,香之君大惊失色。眼见女君反常的举止,旃叶殿女房也心神不宁。 下臈大步走向香之君,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香之君脖子上的首饰互相碰撞,发出了轻脆的声响。 「好久不见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工作了。我在净镜殿下臘所,你知道吗?妳似乎变得很了不起嘛,投球速度有没有快一点啊?哈哈哈。」 说到香之君,她在七殿五舍联盟的公式战中,对同等身份的御妻和更衣,也敢投出可怕的内角球或触身球,是一位危险的投手,必要之时,这位「热血女人」也不介意大乱斗,如今这位下臘跑来生事,有人想起在夏季联盟赛场上,当时身为下臘的蜜芍跑去乱入,结果被香之君痛殴血祭的过往,没想到性情火暴的香之君,被一位下臘摇晃身体竟无抵抗。旃叶殿的女房也碍于下臘的魄力,不敢上前拦阻。 这时皇帝现身,和平时一样带着宦官长伽没路。 众宫女跪地行礼。 那位下臘放开香之君,跑近皇帝。 「陛下!」 下臘发出响彻大殿的声音,跪倒在皇帝面前,她说「我是净镜殿下臘所的阿丹,生于多玛索尔市,从小和这位卡蜜拉情同姊妹,她的棒球技术也是我教的。」 伽没路向皇帝窃窃私语,皇帝点了点头。 下臘接着说。 「此番我明知无礼还上前面圣,是希望陛下多多关照卡蜜拉,毕竟这家伙做任何事都冒冒失失的。叫她守外野,她就给我掉进河里;叫她守内野,又被蜜蜂叮;连捡个球都会踩到牛粪,唯独担任投手还算堪用。有一次在危急时,她把我叫去投手丘,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太紧张不小心尿裤子了——」 「等等、阿丹!你给我适可而止!」 香之君忍不住插嘴。 下臈回答。 「你给我闭嘴!别人在讲话的时候,哪个笨蛋会插嘴啊!」 下臘破口大骂,香之君屈辱地满脸通红。无奈气势上输人一截,没办法回嘴。 宫女之中,也有人对下臘的态度存疑,那根本不是拜托皇帝照顾自己好姊妹的态度。 下臈瞪了香之君一眼,再次对皇帝说道。 「诚如所见,她虽多有疏漏,还望陛下关照不弃。阿丹在此恳求陛下了。」 皇帝俯视那位磕头的下臘,伽没路又在他耳边低语。皇帝回话后,伽没路也点点头,下巴陷进了粗短的颈子里。 宫女们紧张观望,皇帝将象征宠信的手帕落在下臘面前,离开了大厅。 大厅里一片寂静。 「咦、这是什么东西?」 下臘捡起手帕,不解地歪着头。 净镜殿女房走近下臘,悄悄告诉她手帕的意义。明白原委的下臘,站起来面对上中下臘所在的方向。 「好啊——」 她举起拳头放声大吼。 净镜殿下臘所也欢声回应。她们开心得手舞足蹈,庆贺同僚的胜利。直到中臘不满地瞪视她们,她们才悻悻然坐了下来。 香之君面露愠色退出大殿,活像签到了一个隐瞒膝盖报废的新人。其他御妻和更衣也跟着走了。本该褒奖麾下宫女荣获指名的镜之君,也大受动摇而离开。 这下子,上中下臘再也压抑不了鼓噪的情绪。有人目睹到历史性的以下犯上,内心激昂不已;也有人担心皇帝陛下挑女人的味口有问题。 莳罗轻抚胸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厉害……想不到真的有这种事情。一夜间荣登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这就是后宫的美好之处。」 蜜芍苦恼地抱着头。 「怎么办啊……我把她当成小偷……万一她成为女房,绝对会整死我的……」 香燻心跳加速,沈浸在大殿的喧嚣之中。 他要做的事情,和那个下臘一样——亦即颠覆秩序。他打算在后宫和世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从底层往上爬的卑微之人,要剌杀在最上层嚣张跋扈的家伙。 香燻誓将那个男人沉入血海之中。 看着开心挥舞手帕的下臘,还有上去凑热闹的宫女们,香燻在心里嘀咕,你们就闹吧,继续闹吧。 盛柑殿和始萌舍的比赛,双方在九局结束后皆无得点,局数零比零。比赛保留,待下周再行对决。 第二章 华丽的叛乱 马车里充满了男人的体臭。 伐功最先吃完面包和浓汤后,来到了外面。 干燥的风势吹拂,四周是一大片荒野。离开都城时是夏天,现在天气已经变冷了。从没离开都城的伐功,终于知道这个国家的土地尽是红土和枯草。 米哈鲁跑来磨蹭他的裤管,他摸摸米哈鲁的脑袋,米哈鲁开心地摇着尾巴。 「喂——没有多的面包啊?」 伐功对马车里叫唤,伙伴递给他一小块面包。伐功拿面包喂养米哈鲁,米哈鲁一口吞下后舔舔他的手掌。 米哈鲁纯粹是只笨狗,在比赛中也不会送新球给主审,伐功倒是很疼牠。伐功没有特地养这只狗,是这只狗主动追上他,跟着巡回团的马车队。 伐功几乎和所有真教徒一样,以前也很讨厌狗。实际接触后,他才发觉狗没有那么糟,狗的脑袋聪明,尤其忠心的性质深得他喜爱。 吃完饭,伙伴们也走下马车,当中有人蹲下来解手。 「啊啊、超痒的啦,头皮痒到受不了。」 占卑取下头巾用力抓头。「我好想回都城喔,在那里随时都能洗澡。」 「你在都城里,也不喜欢洗澡的吧?」 达延也开了个玩笑。 「我不讨厌巡回生活喔,反正有东西吃嘛。」 回骨城摸摸大肚子,伐功和他相视而笑。 「先知说过,人要懂得知足啊。」 语毕,他双手合十,祈求先知获得神的祝福。脚边的米哈鲁趴在地上,似乎也在献上祈祷一般。 「喂、你们几个过来。」 跑江湖的土默特来了,还带着巡回团的王牌投手,祖法儿。 土默特是个五官像秃鹰的男子,有着狡猾的眼神和尖尖的鼻子。长年的舟车劳顿,在他脸上刻下了无数的黑斑。 「今天的比赛是三局制。」 跑江湖的伸出皮包骨的手指说「第一局是『仿徨猎人团』取胜,主要是在客人面前亮相就够了。第二局由『都城蜻蜓团』扳回一城,这下就胜负难料啦。最后一局,猎人团在上半局取下一分,维持最小的得分差距。最终祖法儿表现不俗,猎人团侥伟得胜。总之在比赛结束前,要让观众保持紧张的气氛。」 「仿徨猎人团」是巡回圑的资深选手所属的队伍,伐功率领的小混混则被称为「都城蜻蜓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弱,伐功不太喜欢。他们被挖角到巡回团之前,在都城好歹也是被喻为「野武士集团」的精锐。 土默特表示,客人希望猎人团胜利。大家喜欢替熟悉的球队和选手加油,因此伐功他们一直是吞败的角色。具体的打法交给球员发挥,比赛的主要流向则是土默特决定。 「妈的,偶尔也让我们赢一下吧。」 占卑抓抓头抱怨,祖法儿说。 「闭嘴矮子,乖乖听从土默特先生的指示。」 祖法儿干这一行二十年,饱经日晒的体格很厚实。伐功他们经常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身材消瘦苗条。双方对立时,体格差距高下立判。 不过,这一天占卑也不肯善罢干休。 「哭夭喔,不打假球就赢不了的废物投手。」 占卑推了祖法儿的胸口,祖法儿也还以颜色。一群小混混马上围住祖法儿和土默特。 「干!你在跟我们挑衅是吧。」 「看我宰了你!」 「嚣张三小啊。」 平日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被一群怒气冲冲的混混围住,土默特吓得面色铁青。祖法儿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他面不改色地双手环胸。 伐功站在包围圈之外。 「喂、要怎么处理啦?」 站在一旁的回骨城问道。他高大的体格充满魄力,性情却是所有人之中最温和的。 「啊啊、我想想喔……」 伐功思考着,祖父雷光将军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处理。祖父很久以前就死了,伐功渐渐遗忘了他的相貌,但始终用他的精神来做为行动方针。 从义教徒手中夺取都城的英雄?雷光将军,对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雷光将军被虏姆人视为恶魔,对自己属下的兵将或百姓,则像慈父一样和蔼。所以,被诬陷谋反的罪名,都城的百姓私下还是很仰慕他。 「喂、适可而止吧。」 伐功跑去规劝同伴,他说「我们分成两队比赛,终究是同一个巡回团的伙伴,而不是敌人嘛。伙伴之间吵架没意义啦。」 身为老大的伐功出面仲裁,才勉强解决了这场纷争。混混们愤愤不平地回到马车上。 「那么,比赛就麻烦你们了。」 土默特脸上浮现了一个卑微的笑容,祖法儿冷笑一声也扬长而去。 伐功叹了一口气。在都城里时常三餐不继,可至少不用操心这些麻烦事。想靠打棒球生存下去,看来不能只擅长打棒球。 荒野的强风吹拂伐功的背影,伐功冲动地迈步狂奔。他不是在练习跑垒技术,就只是一股脑地奔驰。米哈鲁吠了一声后也追了上去。 「怎么了,太慢啰,快来这里啊。」 伐功在红土飞扬中不断奔走。 比赛按照预定计划进行。 那是一场在村落祭典上举办的表演赛。比赛也有人在赌钱,金额比起都城的比赛要小得多了。 场地外围拉起绳索,就成了临时的观众席。当中也设有妇女的席位,也许是乡下的戒律较为松散吧。 有人说棒球是男人在看的东西,伐功认为其实女人也喜欢棒球。年轻健壮的男子发挥全力比赛,在近距离观赏的女人一定也会陶醉的。 观众对祖法儿的欢呼声特别热烈。一局上猎人团打线大量得分,一局下蜻蜓团打线直接三上三下,观众报以热烈的喝采。 二局上,蜻蜓团的王牌?占卑压制猎人团打线,二局下蜻蜓团猛攻抢下该局。 三局上,蜻蜓团必需献上一分。伐功从二垒走向投手丘,说服占卑放水。 三局下,按照计画祖法儿会恢复水准完封对手。不料一人出局后,第一棒的达延被保送上垒。 第三棒的伐功从看台起身,准备前往预备打击区。 乡下比赛轻松自在,观众还会请选手吃东西。 「年轻人,喝一杯再上吧。」 客人端来一杯咖啡,伐功一饮而尽。 在区分球场和观众席的围绳边,有两个少年。他们长相神似,可能是兄弟吧。看在伐功眼里,他们就像自己和海功。 少年们和伐功对上眼,他们挥手对伐功说。 「打爆他们,大哥哥。」 伐功走近二人,让他们摸摸球棒。 「你们等着瞧吧。真正的男子汉啊,在这种时候一定会立下大功。」 伐功记得,他以前也对海功说过同样的话。别忘了,好球必打——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现在,他也想对海功说这番话——不要错失机会,绝对要一举功成,活着回来。 第二棒三振出局,伐功抚摸少年们的脑袋,走向打击区。 伐功进入右打区,对一垒上的跑者达延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一起打棒球很多年了,不必打暗号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第一球,达延盗垒。伐功挥棒落空,捕手传向二垒,达延轻松上垒。 他们和祖法儿比过几十场了,全队都知道对付祖法儿的方法。当他望向一垒跑者时,如果下巴的胡须没越过肩膀,就代表会投牵制球。反之,胡须越过肩膀时,就是投向打者。 「喂喂、怎么跟讲好的不一样啊,快点结束比赛好不好。」 捕手抱怨后又蹲了下来,伐功用球棒敲敲本垒板。 「有女人在看比赛,他才想表现一下啦。」 第二球,高低落差颇大的变化球,伐功挥棒落空,这下是两好球没有坏球了。 伐功在掌心吐口水,重新摆好打击架势。 投手要把球投向打者严阵以待的地方,几乎没有自由可言。投手得小心翼翼,将小小的棒球,投入小小的好球带里。而打者则奋力挥棒,打回对手殚精竭力的一球,粉碎所有无聊的算计,让球飞出去。 被盗垒的祖法儿原本很不安——他担心对方不照剧本打球。好在伐功第二球挥棒落空,他又安心了——对方果然会照剧本进行。 安心的祖法儿,思考解决对手的球路——最后他打算用快速球,帅气拿下三振出局。 人一旦放松戒心,就会抱持轻慢的心态采取下一步行动,再也回不去了。 第三球,祖法儿投出偏高的快速球。 伐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瞄准来球使劲一挥,击球的触感不错。他深具信心,用力抛开球棒。 中坚手转身追球,最后慢慢停下脚步。绳圈后方的观众张大嘴巴仰望天空,他们的脑袋依序望向正上方和后方。礼拜堂的尖塔是村中最高的建筑物,黑色的球影越过了尖塔。 场外的观众全数站起来,伐功张开双臂走向一垒,接受众人的喝采。 那些少年也兴高采烈,伐功指着他们,对他们挤眉弄眼。 内野席和外野席中间的女性观众也站起来,高举双手欢呼。袖口隐约可见白晰的肌肤。伐功缓慢绕过各垒包,反正没必要急,他走过本垒比赛就结束了。在此之前,他想多享受这一段时间。 前面的达延踩上本垒,比数追平。 伙伴们聚在一起,挡住了本垒。伐功招手示意他们让开一条路。他要先向神明祈祷,再踏上垒包得分,如此一来就赢得比赛了。 伙伴们推挤伐功,轮流拍打他的脑袋。 「干得好啊。」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 「总算给他们好看了。」 脱离伙伴的欢喜祝贺,伐功对观众席挥手。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他们加入巡回团离开都城以来,第一次取下胜利。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被队友以外的人祝福。 伐功觉得,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棒球的美妙和乐趣。 观众的拍手片刻不停,伐功带领队友环绕场地一圏,回应观众的掌声。 当天晚上,他们那群小混混被猎人团带到荒野上围殴毒打。 「妈的死小鬼,看你们以后敢不敢嚣张。」 祖法儿骂完后,回到了马车上。 「啊啊、好痛……用球棒扁人也太卑鄙了吧。」 占卑缓缓起身,用袖子擦掉鼻血。 回骨城反复握拳。 「好像没有骨折呢。」 「喂、伐功……你不要紧吧?」 达延俯视伐功。 伐功躺在地上,仰望着夜空。伤口在月光下隐隐作痛,伐功好想哭。 他只希望更单纯地打棒球,享受单纯的胜败。 海功所在的地方又怎么样呢?他认为送堂弟入宫,即可剌杀皇帝报仇雪恨、破除恶政,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太单纯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一步登天的办法啊。 米哈鲁走来舔着伐功的脸庞,发出了类似哀鸣的声音。 「不要发出丢脸的声音,日后还有比赛,报仇的机会多得是呢。」 伐功抱起米哈鲁,摸摸它的脑袋。 皇帝指名新人下臈的冲撃,到了隔天依然在后宫里余波荡漾。 每个人都亟欲知道,那个叫阿丹的下臈是何方神圣。各殿舍里张贴壁报,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净镜殿下臈?阿丹的冲击告白!「香之君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 根据上面的文章内容,阿丹的父亲是帝国西部多玛索尔市的旺族,权力大到连中央派去的代官都得敬他三分。相对的,香之君本为异教徒,父亲则是贫穷的佃农。她自小被带到大宅院里,充当阿丹大小姐的玩伴,是阿丹教她打棒球的。 香之君的弟弟以改宗奴隶的身份出仕宫庭,她靠着弟弟的关系进入后宫。其后她出人头地的过程,后宫里人尽皆知。 另一方面,阿丹也有进入后宫的梦想,但她的父亲深知女性世界的可怕,反对她进入后宫之中。阿丹曾是被喻为「荒野珍珠」的美少女,有不少人前来提亲。然而,阿丹拒绝了所有的婚事,下定决心当一个孤家寡人。直到父亲死后,她自忖时机成熟,便一鼓作气 向中央了。 读了壁报的宫女们表示「尽管她穿着下臈寒酸的衣服,内在却散发出高贵的气质呢。」「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相信她肯定有所作为。」「我就知道皇帝会宠幸她。」 香之君这个人,是信奉「胜者为王」的胜利至上主义者,其他殿舍的宫女并不喜欢她,但这次的事件也有人深表同情。阿丹二十一岁,比香之君年长一岁,在地方上又是香之君的大姊,可在后宫里纯粹是一个新人,香之君则是地位稳固的大御妻。她们认为阿丹该尊 敬后宫的前辈才是。 各殿舍也张贴了传达香之君反应的壁报。 香之君大人,对下臈的发言感到不悦!「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从上面的敬称,不难想象画报是出自香之君心腹的手笔。 阿丹的晋升势如破竹,有人唱衰「皇帝是想尝鲜才指名她的,嚣张不了多久啦。」「陛下对处女没辄吧。」「她马上就会遭受后宫的洗礼。」不料阿丹连续四夜荣获指名,破除了反对的声浪。 关于这点,很快又有壁报张贴出来了。 下臈阿丹立下创举,连续四夜获得指名!〔另外,镜之君连续九十四夜无缘受宠。〕 终于,阿丹抢下净镜殿更衣的宝座,被挤下的前任转出后宫,嫁给了右大将。 壁报上不可能漏掉这件大事。 阿丹荣登新一代镜之君!「上一代,安心上路。」 旃叶殿也贴出了壁报。 前所未闻!香之君大人对新任镜之君放话「初次对战等着接我的报复触身球!」 看样子香之君还是很介意,阿丹害她在皇帝面前颜面尽失。 在赛季途中替换更衣是很罕见的,宫女们赞叹这是「秋季的珍奇异事」。可是一部分自以为聪明的宫女说,从净镜殿的战绩来看,这根本是早晚的事情。 其他殿舍开心起哄,净镜殿的宫女就没这种雅兴了。殿舍之长变更,也代表团队构思有重大的转变。过去的先发球员很担心自身未来,开始思考转移到其他殿舍的事宜。缺乏出场机会的宫女中,不少人也担心被卷入编制的麻烦中,自愿另寻高就。 蜜芍正是其中之一。 「我也不想一直拿着牛角学牛叫,不知道有哪个殿舍需要游击手的会来找我啊。」 她还说出了这样的感想。 在一旁聆听的香燻也点点头,毕竟无法出赛等于断送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事到如今,降到中臈也无所谓了,总之我想打球。」 语毕,蜜芍做出投球的动作。 香燻同意她的说法。有机会出赛比较重要,宁可降格也没关系。从下臈直升上臈,或许太躁进了吧。反正在十八岁前,挤进七殿五舍联盟就好,在此之前要先培养实力。 莳罗非常佩服新任的镜之君。 「从下臈变成更衣……好厉害喔。这就是白日国之梦吧,我也要加油了,俗话说『球场里可以挖到任何东西』嘛。努力一定能获得美好的生活。」 「我可不想吃埋在球场里的面包或蛋糕。」 莳罗在地板上做柔软体操,并不理会蜜芍胡说八道。 据传,新任镜之君是个外向的人。当然,这是和深居简出的前任相比。她时常到后宫各地,和香之君以外的女君交好。宫女们私下探讨,以一个二十一岁才入宫的人来说,年纪较长可能也更懂人情世故。她会参观各联盟的比赛,和身边的宫女讨论棒球,毫不在意 方所属的殿舍,大家也说她很精通棒球。 入浴时,香燻等人穿着浴袍和高木屐送上咖啡,新任镜之君亲自相迎,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裸体的新任镜之君,堂堂展现出美丽的胴体。她的腰部纤细,臀部和大腿肉感饱满,乳房大到捕手手套也无法掌握,一头秀发乌黑亮丽,堪称白日美女的典范,也有人称赞皇帝的慧眼过人,竟有本事隔着衣服看穿她的身材。 蜜芍端着盛装冰品的盘子,使用贵重冰块制成的冰品,只有女君或女房有资格食用,上中下臈无不欣羡,蜜芍抢下搬运的工作,免不了偷吃一口。 新任镜之君拿起蜜芍端来的冰品,交给身旁的女房。她和颜悦色地寻问蜜芍。 「你没有偷吃吧?」 蜜苟当场面色铁青。 她一退出殿外,蹲在地上抱住脑袋说。 「她果然记得我啊!我绝对没机会出人头地了!我要另谋出路!」 香燻从她身后望去,裕袍里透出被热气蒸红的臀部,就好比一颗大桃子放在高木屐上。 新任镜之君获得宠幸时,香燻等人也分到了祝贺的礼金。金币十枚算不上多,但香燻没机会出赛,这是一笔久违的收入。他拿着所有金钱,前去会见来到后宫的商人。 静宁殿上臈所前面的走廊,摆放着各式商品。来行商的是唯教徒的女子,香燻将她找到一旁。宦官在附近监督,避免宫女们偷交信件给商人。于是香燻到稍远的地方坐下,交出所有的金币。 ——帮我交给伐功。 女商人背地里也是联络人,和帮助香燻入宫的白带鱼店也有关系。 对方数完金币,放进了怀里。 ——伐功还好吗? 香燻写在纸上问道,女商人笑着说。 「是的,听说他过得不错,也很努力打棒球呢。」 香燻听到消息也安心了。过去伐功和伙伴们过着野狗一般的挨饿生活,像那种游民何时横死街头都不意外。 一想到堂兄的境遇,香燻想要转移殿舍的念头也更加强烈。他打算参加比赛赚更多钱,让伐功和伙伴不必再挨饿。 「香燻大人,不买点自己要用的东西吗?」 香燻耸肩回应女商人,他手头已经没有金钱了。 宫女们喜欢衣物、化妆品、珠宝,香燻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他想买棒球用具名店精心制作的高级手套,可惜一个要价五百金币,他实在买不起。商品中也有贩卖高价的球棒,某殿舍的女房随意挑选五支购买。 「响、你们看。」 莳罗拿起版画卡,棒球场附近的小店有卖那种东西,香燻也在路上捡过。不过莳罗拿的版画卡不太一样,上面画的不是棒球选手,而是女人。 「是『香之君大人投球图』呢,想不到还有卖这种玩意。」 「哈哈哈,丑死了,画得真像。」 蜜芍笑了。 「这是目前都城很有人气的商品。」 女商人搓手介绍卡牌。 画上的香之君并不像本人。真正的香之君留着一头没有蜜芍明亮的金发,卡上画的却是满头黑发。从香燻的男性眼光来看,香之君非但不是丑女,更是足以在白日帝国名留青史的大美女。她的睫毛细长、嘴唇红润,四肢也纤细优美。那一幅画的香之君,被画成了嘴歪眼斜,手脚长满肌肉的模样。本尊的投球姿势行云流水,画中的香之君上半身太过用力,动作平衡并不好。「这个,和我故乡森林里的罕见野兽『母猩猩』一个样呢。」 莳罗说的动物大家都没见过,仍被名称的语感逗笑了。 某天,净镜殿上臈所举办全体练习,一大群人莫名跑来参观。 其他殿舍的宫女们,坐在小球场周围的回廊上,当中也有御妻和更衣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啊,感觉好紧张喔。」 时罗停止缠绕绑腿,抬头环顾四周。 「唔晦唔姆唔姆唔姆唔姆唔姆唔晦唔嗯。」 蜜芍咬着带子绑袖口,说话听起来口齿不清。绑完后她重新说道「她们是不是误以为我们要比赛啊?」 香燻一拳打在手套上。新人在练习赛也没出场机会,今天大概也是捡球的份吧。 「不是的。」 后方传来幢幡的声音,她站在看台后方,头上戴着斗笠遮掩日光。身为吸血鬼的她不喜欢太阳,这一点只有香燻知道。 她绕过看台,挤进蜜芍和香燻之间。 「蜜芍,她们不是误会有比赛才来的,而是特地来看你们的。」 「来看我们?」 蜜芍一脸讶异。 「没错。现在,据说新任的镜之君要大量释出宫女,大家是来寻找值得挖角的对象。」 「是喔。」 蜜芍拉着陷进腋下的绑带,她说「幢幡,你人面很广吧?替我介绍其他殿舍啦,青阳舍就不错,我听人家说青之君很温柔呢。」 「你怎么不说自己想来灵萤殿,我好寂寞喔。」 幢幡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我讨厌灵萤殿,光之君和我同样十六岁,也就是我的竞争对手。在竞争对手底下,永远都超越不了对方吧。」 「蜜芍,妳真是……了不起呢。」 莳罗儍眼到肃然起敬了。 香燻也急了,蜜芍有在考虑自身的将来,他也必需考虑明年或十八岁以后的事。届时,香燻和蜜芍又会在哪里呢? 到了自由击球的练习时间,瑟摩栗穿上了捕手护具。 「喔、你们在练习啦。」 新任镜之君没有带着女房,孤身来到现场,上臈们赶紧低头致敬。 「吶、护具借我,我想接几球。」 更衣提出要求,瑟摩栗只好困惑地脱下防具。 「镜之君大人,您有担任捕手的经验吗?」 「这个嘛,各守备位置我都玩过喔。」 诚如本人所述,戴上防具的新任镜之君有模有样。女君担任捕手是很罕见的事情,看台和回廊的宫女,无不好奇地凝视她。 新任镜之君先转动肩膀,目光移向看台。 「好……那么,先从香燻开始吧。」 被点名的香燻飞也似地站起来,他没想到一开始会被指名。应该说,他很意外对方知道他的名字。 「香燻,加油喔。」 「直接把球打回去给投手吧。」 香燻点头回应莳罗和蜜芍的声援。他抓起打击之神给的红色球棒,迈向打击区。 他一进右打区,先用脚尖踢开底下的土。投手丘上的王牌投手果下,狠狠瞪视香燻,空气中弥漫着实战的紧张感。 新任镜之君抱住他的肩膀说。 「尽情打击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吧,净镜殿的未来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完,新任镜之君蹲在本垒板的后面。 获得新任女君的器重,感觉不坏。可是比起效忠殿舍,自己的出人头地更为重要。香燻要在 回廊的观众面前大显身手,荣获更高的评价。他往掌心里吐口水,摆出了打击架势。 「首先是正中直球,让我们看看你的力量吧。」 新任镜之君戴上面罩说道。 香燻紧盯投手丘上的果下,他没有蜜芍剽悍,但也确实想回敬果下。打向中坚方向是他的信条,他要压抑快速球,强势回击。 果下用固定式动作投球,似乎是一记正中直球。 香燻前脚踏地时,发现异状了。果下投的不是正中直球,球路滑向外角。香燻放慢出棒时机,上半身的动作也偏掉了。 挥棒落空的香燻,身体还顺势回转一圈,引来回廊观众的讪笑。 「喂!你投这什么球啊!好好投啦!」 新任镜之君回传投手,对着投手丘破口大骂。 香燻颜面尽失,脸颊都发烫了。 「她看错我打的手势了吧,真没办法。好、下一球同样是变化球,偏外角的,好好来一记推打吧。」 新任镜之君蹲了下来。 香燻调适心情,摆出击球架势。 第二球,偏外角。香燻踏地时又发现异状——这一球不是变化球,是快速球。 香燻加快出棒时机,无奈为时已晚。 球都过去了才出棒,连球皮都没有擦到。回廊下有人用专业术语「货到付款」评论,大概是贸易商的女儿吧。 「你够了喔!不认真投我换人喔!」 新任镜之君严厉训斥果下。 香燻回头瞪着她,该不会她是故意让果下投不一样的球吧? 新任镜之君注意到香燻的视线,笑着对他说。 「新人更衣真辛苦呢,大家都看不起我,不肯乖乖听我指示。」 香燻再也不相信她了。 「下一球是快速球,偏内角。知道吗?偏内角喔?」 香燻犹豫地摆出击球架势,第三次总不会骗人了吧?或者同样是出乎意料的变化球?错的到底是谁?新任镜之君?投手丘上的果下?还是对捕手的指示反应过度的自己? 心怀杂念而无法出手,一向是香燻的坏毛病。 一记快速球杀向内角,香燻一度差点出棒,却眼睁睁看着速球穿越。黑球的轨迹烙印在眼底,和痛觉颇为类似,那绝对是一记好球。 香燻仰天长叹。 回廊下议论纷纷,表现这么差大家也笑不出来了,看台上还有人冷嘲热讽。 「不想打就快滚啦。」 这句话出自吠舍之口。 香燻丢脸到好想哭,他竟天真相信别人的指示。明明不久前他才发誓,要挤下蜜芍和其他人往上爬,他痛恨自己的天真和大意。 「好、继续练习吧。」 新任镜之君沉腰摆好接球架势。「下一球是——」 最后,香燻在这次打席没有一次成功击球。 被换下场的香燻,在走回看台途中,和镜之君指定的下一棒吠舍擦身而过。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自由击球打得那么差,真是没天份。」 香燻也没心力反瞪对方了,完全打不到球的他,落寞地回到看台坐下。 「香燻,你身体不舒服吗?」 莳罗按住他的肩膀,他拿出纸笔写下。 ——我被镜之君骗了,不可以相信她说的话。 莳罗看得目瞪口呆。 「唉呀、不可以这样讲。人家是更衣,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的确,更衣陷害旗下的上臈是不合常理的。不过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香燻写下自己是如何被新任镜之君欺骗的。 莳罗念给蜜芍听,蜜芍笑着说。 「那是垃圾话战术啦,听她的做什么?不要理她就好了。」 蜜芍说得有道理,更衣也同样是竞争对手,不该乖乖听从对方的话。 练习表现失利,这下更难获得出场机会或转移到其他殿舍了。香燻怀抱暗淡的心情眺望球场。 投手换成了新人怩让,她是新任镜之君从下臈所提拔的十四岁少女。体型娇小的怩让在香燻眼中还是个小孩子,绑成两束的黑发也很稚气。她一进球场就胆战心惊,和果下互换时还拼命道歉,胆小的模样引来回廊观众的嘲笑。 可是,怩让开始热身投球时,笑声当场安静下来了。 左臂上投飙出一记速球,在接近本垒板时削进新任镜之君的手套,发出了轻脆的声音。赞叹声取代了嘲笑声。 「好快……下臈所居然有那样的孩子……」 莳罗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也只是快啦,有办法投出那种球的投手,上臈联盟到处都是吧。」 蜜芍将手伸进衣服底下抓抓肚皮。 吠舍进入打击区,新任镜之君打出暗号、摆好球套。 怩让投出第一球,偏低的快速球。 吠舍奋力回击,强劲滚地球袭向怩让。怩让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球穿过脚边滚向中外野区域。 第二球,又是快速球。吠舍大棒一挥,高飞球越过左外野手头顶,飞入回廊之中。 回廊的观众窃窃私语地说,先发阵容就是不同凡响。 在之后的三十球中,吠舍打出十五支越过栏杆的长打,尽展惊人的力量。前来看球的御妻和更衣中,甚至有人赞赏她是优秀的第一棒和二垒手,也有人命令身旁的女房去调查她的弱点。 香燻的心境很复杂。他不乐见同为二垒手的竞争者活跃,但来自下臈所的新人和自己一样败给上臈,看了多少有些解气。无论如何,自己没有留下成果的事实不会改变。一想到这点,香燻觉得自己好可悲。 「下一个,蜜芍。」 蜜芍站起来,回应新任镜之君的呼唤。她戴上赤铜护手走向打击区,香燻挥挥刚才写下的纸条,提醒蜜芍留意更衣,蜜芍笑着不当一回事。 投手又换回了果下。 第一球,切入外角的急坠变化球。使用开放式站法的蜜芍,身体回转一圈挥棒落空。回廊下的观众拍手嘲笑她豪迈挥空。 新任镜之君回传投手,蜜芍接近她说了些什么,再用球棒敲敲地面。 「啊啊……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莳罗的表情忧虑。 蜜芍扭扭脖子回到打击区,重新摆好架势。 第二球,又是变化球。蜜芍没有抓准时机,挥棒落空。由于挥棒力道太强,整个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回廊下轰然大笑。 这次的嘲笑同样很快就停止了。新任镜之君起身回传给投手,蜜芍从下方一脚踹向她的胫骨。 「看吧!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莳罗赶紧冲出去,香燻也跟在后头。 新任镜之君取下面罩,砸在蜜芍的身上。蜜芍飞快起身,冲去抓住新任镜之君,二人互相拉扯衣带扭打。 双方的体格相当,被喻为「萨卡波坦怪人」的蜜芍臂力稍占上风。可是,新任镜之君用技巧破坏蜜芍重心,攻向蜜芍侧面的破绽,将她高高举起砸向地面。背部落地的蜜芍,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臭小鬼!跟我单挑你还早十年啦!」 新任镜之君正想追击,周围的人拼命架开她。一开始大家是来阻止蜜芍对殿舍的更衣不敬,不料新任的镜之君怒气惊人,其余人马连忙改变劝阻的对象。 莳罗和香燻扶持蜜芍起身,蜜芍揉着腰部回到看台。 「我要换头家啦!这种殿舍我不想待了!」 蜜芍故意大声嚷嚷,喊完坐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啊,蜜芍。快点去向镜之君大人道歉啊。」 蜜芍脱下衣服,也不听莳罗的规劝。这个举动,是她每次心情不好的例行公事「反穿衣服的日子」。 「那家伙是怎样啊?故意告诉我假的配球,害我挥棒落空,她到底想干嘛?」 怒气未消的蜜芍,停下平时反穿缠胸带、兜裆布、鞋子的动作,赤脚裸体在看台前面走来走去。之后她回到看台盘腿坐下。香燻斜眼看到,她脚底沾到的尘土弄脏了大腿内侧的白晰肌肤,以及闪烁日光的金色体毛。 这次的练习,被其他殿舍的壁报写得有趣又搞笑。 新任镜之君,视察新手毫无收获!「每个都差不多烂。」 新任镜之君,抱怨新手球员!「没实力、没特色、没药救的三无主义。」 新任镜之君,大刀阔斧!「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统统释出。」 隔天是安息日,净镜殿上臈所被派去中庭割草。在安息日工作有违戒律,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殿舍中庭相当于自家内部,在那里割草算是做家事。 接着,众人接到「前往净镜殿球场集合」的号令。莳罗、蜜芍、香燻对看一眼,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在走廊下漫步,准备回到上臈所的大房间。 上臈所的先发阵容和她们擦身而过。看那些人拿着棒球用具,香燻怀疑是否要在安息日进行比赛。可是仔细一看,先发球员还带着地毯和日用品。 当中有吠舍和果下的身影,二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香燻等人。 「船都快沉了还跑不掉,真可怜。这也是你们的命运吧。」 「也罢,你们好好加油吧。」 语毕,那些先发球员离开现场。 「她们是怎样啊。比赛输太多,输到发神经了是吗?」 蜜芍咬着在中庭拔下的树叶说道。 在球场上集合的不只上臈,中下臈也来了。大伙脸上显现不安的神情,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众位女房站在回廊上俯视她们。 新任镜之君也现身了。也许是昨夜被皇帝宠幸,她的衣衫不整,只在睡衣外披上一件薄外衣而已。 「喔、大家都来啦。」 她的双手撑在栏杆上,环顾球场里的上中下臈。可能是风太大的关系,她吩咐一旁的女房拿衣服过来。 「好、今天是我们净镜殿浴火重生的日子。你们看一下周遭的成员就知道,我释出了大量的先发球员。」 香燻想起吠舍等人,他观察周围的面孔,先发阵容中只有捕手瑟摩栗被留下来。 「吶、你们看那边。」 莳罗指着后方,大伙回头一看。那里疗立一位高大的黑发少女,肩上还扛着球棒。 「她不是旃叶殿的布色羯吗?」 「啊啊、就是那个牵什么亡豚的是吗?」 像在念绕口令的蜜芍,不小心弄掉了嘴上的叶片。 「她会在这里,代表她离开旃叶殿啰?竟然能挖到她啊。」 「是不是她在旃叶殿闯祸了,例如跟香之君大打出手之类的。」 香燻凝视布色羯。特地找来这个拥有「牵亡魂」名号的强打者,可见新任镜之君真的有意加强队伍实力。但棒球不是那么简单的运动,一个选手无法改变整支队伍。一个高价的选手和九个便宜的选手,要实际比过才知道哪边战力比较高超。 布色羯发现香燻的视线,也瞪了他一眼。香燻赶紧转过头。 新任镜之君披上女房拿来的衣服。 「昨天练习,我故意让先发阵容大显神威,卖了一个好价位。也因此交易到了实力不俗的宫女。」 香燻这才领悟,原来这就是新任镜之君不给新人打击机会的理由。看样子新任镜之君对新人有很高的期待,不希望她们被其他殿舍挖角。获得重视固然是一件好事,但香燻不懂自己何以如此受到器重。 「我释出那些家伙,不光是为了钱。俗话说『狗跟人、猫跟户』对吧,其实失败也会伴随一个人。习惯失败的人,只懂得在失败中寻找小确幸。好比达成个人目标就欢天喜地,或是眨低他人来确立自己的地位。然而在棒球的规则上败北,那终究算不上胜利。累积再多的小确幸,也无法颠覆失败的事实。我不希望整个殿舍,被个人不长进的风气影响。所以我才释出她们,留下妳们这些不习惯失败的人。」 香燻反省自己过去的行径。蜜芍没机会登场,他在安心之余,又满足于双方差距不会扩大的现状。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这简直和那些失败者没两样。 「我要将你们训练成战斗集团。没斗志的人滚蛋——这就是我们的信条。」 新任镜之君挥手示意女房,女房来到球场上,发给上中下臈某样东西。香燻观察自己拿到的东西,是一条珍珠项链。 「我们要彻底重生,首先要放弃『猛牛军团』这种不会红的鸟名字。猛牛般的女人,一听就是只会吃喝拉撒外加打嗝对吧?这样的女人,你们觉得皇帝陛下会想要她吗?」 宫女们都被新任镜之君逗笑了。 「净镜殿的新队名取叫『珍珠少女队』如何?充满华丽的感觉对吧?比赛的时候,务必要戴上珍珠项链喔。」 「请问?」 后方有一位下藤怯生生地举手,新任镜之君鼓励她发言。 「这项链很容易在比赛中断掉吧,我舍不得戴耶。」 「断掉也没差,我再发给你们新的,珍珠直接撒在球场上也无所谓。比赛中,我们是耀眼辉煌的存在。比赛结束以后,美丽的回忆和珍珠一起留在球场里,这才是我们应该追寻的目标。」新任镜之君环顾上中下臈说「我们的目标是胜利,但不光是比赛的胜利。当 ,赢球是再好不过了。可惜棒球无绝对,比赛有赢有输。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要常保华丽风采。这样一来才能获得皇帝陛下青睐,那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要获得一切。各位,华丽奋战吧,替自己的人生赢得胜利!」 球场里的上中下臈很自然地鼓掌致意。 「镜之君大人——」 一位中臈少女举手说「我也可以和镜之君大人或其他女君一样,成为陛下喜爱的女君吗?」新任镜之君微笑颔首说。 「一定没问题的。」 「不过,我没有自信。」 「那就改变自己吧,没有人一开始就有自信的。」 「我能改变吗?」 「可以,我不就做到了吗?」 新任镜之君开始讲起信仰的力量。起先怀疑她演说内容的宫女们,再次感受到归依在至高无上的真教是何等幸福,对神和先知献上感谢的祈祷。 新任镜之君带着女房离开后,上中下臈欢天喜地,内心期待更衣宣扬的殿舍改革,品尝着拿到珍珠项链的喜悦。 蜜芍冷眼看着同僚,径自走向回廊。莳罗和香燻也追了上去。 「吶、你怎么了?」 「我有话要对镜之君大人说。」 蜜芍大步向前。每当她这么做,肯定会闯下大祸。偏偏蜜芍这个人就是不听劝,香燻也只好默默跟着她。 新任镜之君伴随女房走过廊下,蜜芍终于追上她了。 「镜之君大人!」 蜜芍抓住栏杆的柱子,新任镜之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怎么了?」 新任镜之君探出栏杆俯视蜜芍,蜜芍也放开柱子,仰望着殿舍的更衣。 「镜之君大人,我没办法原谅你。你昨天那样欺骗别人是不好的行为。」 「唉呀、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呢。」 莳罗冲上去捣住蜜芍的嘴巴,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就跟投手投球以后才喊暂停一样没意义。 众位女房要上前教训态度嚣张的上臈,新任镜之君挥手制止她们。她俯视着蜜芍微笑说道。 「我很喜欢你这种个性。要拉下那些自诩常胜而贪图安逸的人,像你这种反骨精神强的孩子是不可或缺的,我期待你的表现喔。」 正要离去的新任镜之君,又转头对香燻和莳罗说「你们几个,从下一场比赛开始就是先发球员了,做好准备吧。」 她和女房离开廊下走过渡桥,蜜芍目送她离去后转身说。 「镜之君大人真是个好人呢。」 「你实在……太善变了吧。我们看了都替你捏一把冷汗。」 莳罗傻眼地叹气。 蜜芍的心如同猫咪的眼睛变化无端,看上去有种独特的美感。然而,现在吸引香燻的不是她,而是叛乱的预感。 弒君和大败常胜队伍,都是叛乱和破坏秩序的行为。每个人都梦寐以求,却又不敢付诸行动。 真希望快点比赛。香燻渴望棒球,犹如一把渴求鲜血的利刃。 盛柑殿和始萌舍打完十五局依旧没有得分,局数也是零比零。又要进入延长赛了。 第三章 我香之君绝不允许! 看自已培育的年轻人活跃,是指导者最幸福的事情。 皇帝冥灭眺望在朝议中发言的宰相中将。 他和冥灭同样是十八岁,在参与朝议的臣工中是最年少的。不过他说话时,周围的人无不专心聆听、点头称是。铺设地毯的朝堂,令人想起白日人四处迁徙的过往。达官贵人在朝堂上比邻而坐,年轻的宰相中将位于他们的中心。 有人侮蔑他年轻缺乏资历,可是他通晓古今典籍,有本事当场引用两百年前的先例,在知识上无人能出其右。也有人眨低他是改宗的教徒,但他熟悉圣典和当中的解释,博学的程度连高位的法学专家也称赞不已。 另外,他所率领的改宗奴隶军——人称「常胜军团」的部队,也在旗印上注明「常保绅士风范」的标语,他本人也是一位体现绅士风范的理想绅士。他的衣着和身段,既高雅又完美无缺。和头发同色的金色胡须,衬托形状良好的嘴唇,深绿色的瞳孔彰显出他稳重深沉的人品。列位老臣之中,也有人陶醉地凝视这位年轻军政家的雄辩英姿。 本来他是冥灭的侍从,陪伴被关在后宫里的皇太子冥灭玩耍。他从那时候就深得宫女和宦官的喜爱,想必天生具有吸引他人的特质吧。 冥灭即位后,身为皇帝青梅竹马的他也当上了宰相中将。嘲笑他利用关系平步青云的大有人在,他靠着自身的努力和才能消弭了那些杂音,也拿出了成果报答冥灭的重用。身为皇帝和好友,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再来就看今后要如何栽培他了。冥灭心想——要不派遣他到边境增广见闻?把海军交给他也不错。或者赏赐他一个妻子,给他独当一面的自觉吧。后宫中有些女房快要十八岁了,叫香之君替他挑一个贤淑的女孩吧—— 「陛下、陛下——」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冥灭回过神来。臣工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陛下——」 宰相中将稍微上前说「关于讨伐盗贼一事,下官已指派平乱将领,恳请陛下裁决。」 「唔嗯,照办吧。」 培养人才的秘诀在于,将一份职务交给对方后,试着给予他尽情发挥的空间。优秀的人才懂得主动思考和精进。无落帝也是用这种方式,付予雷光将军兵权,打倒了义教徒。 若说宰相中将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缺乏对手了,冥灭想到了一个主意,干脆在侍从中挑选优秀人才,和宰相中将互相较劲吧。至于会百尺竿头或一败涂地,就看他的真本事了。 冥灭思考着帝国的人事编成方案,无心过问大臣研讨的下一个议题。 朝议结束后,列位臣工退出朝堂,宰相中将走近冥灭。 「陛下,有件东西请您一观。」 「什么啊,贝多。」 当他们独处时,冥灭和以前一样称呼他的汉名。 宰相中将拿出一张板画卡,上面画着女性投球的姿态。 「唔唔……这……啊哈哈哈、这什么东西啊!『香之君大人投球图』?啊哈哈哈、画得真是乱七八糟,根本一点也不像啊!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冥灭捧腹大笑,宰相中将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 「先知纪念礼拜堂附设的球场里,有贩卖这样东西。」 「我以前也有收集棒球选手的板画卡,但这个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谁会买这东西啊?」 宰相中将收起板画卡说。 「这就不清楚了……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下官打算惩处相关人士,只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制造板画卡的,是吉阿乌市国的人。一不小心,恐怕会引发外交问题。」 「唔嗯。」 冥灭捻胡说道「住在都城的人,都受到皇帝的保护,外国人也不例外。那么,他们也该同受皇帝的责罚。」 「遵命。」 宰相中将行礼后站起来,冥灭在他退下时说。 「话说回来,那幅画完全没有画出你姊姊的神韵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下官就不清楚了,下官好几年没见过香之君大人了。」 冷淡回应的宰相中将离开朝堂。性格严谨是好事,但他的缺点是太过死板。冥灭认为他需要一点玩心。 「是说,那幅画……亏那些人想得出来啊,啊哈哈哈……」 站在墙边待命的侍从,好奇地看着独自大笑的冥灭。 当晚,冥灭指名香之君侍寝。自从白天提到香之君,他就有这个念头了。 女人要先脱光衣服,再由宦官扛进皇帝的寝宫。 来到寝宫的香之君泪流满面,冥灭吓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头一次进入寝宫的女人,偶尔会有类似的情况,香之君过去也是如此。可是,事到如今还哭得跟处女一样,这就不常见了。 「你是怎么了啊?」 冥灭走近香之君,温柔抚摸她赤裸的肩膀。冥灭开玩笑地轻弹她的乳头,她也没反应。香之君掩面哭泣,始终不肯答话。 「你在嫉妒其他女人吗?」 最近,冥灭一直指名镜之君。镜之君是兼具容貌、肉体、性技的大型新人,他很难相信那么棒的女人之前受到埋没。何况,她的谈吐十分有趣。平常冥灭交合完就想甩开女人,然而和镜之君在一起,完事后才是真正的乐趣。冥灭很喜欢她靠在自己的臂膀上,听她谈论棒球经。 上一任镜之君是个顽固的女人,升上更衣后也不肯敞开心房。所以冥灭渐渐疏远她,自然也没有关注她的近侍女房。冥灭借着这次更衣交替的机会,也找了几个净镜殿的女房来,虽没有新任镜之君完美,感觉倒也不坏。 连续几夜品尝处女后,冥灭又指名了晓之君。有别于清纯的处女,晓之君是个无比淫荡的女人,冥灭得以放空心思尽情享受。再来是青之君,青之君性情温和爽朗,就像在母亲的怀里一样。 除此之外,冥灭也多有尝试。后宫共有十二殿舍,宫女总计两千余人,皇帝玩起来也不轻松,因为这些理由,香之君近来备受冷落,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冥灭的有恃无恐。冥灭认为,她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稍微冷落一下她也会原谅自己。 「我没有忘了你。乖啦,不要生气了。对了,我送给你珍藏的首饰吧。上面有很珍贵的宝石喔,那种东西全世界只有我才有喔。」 冥灭好说歹说,香之君还是不肯抬头。他看了伽没路一眼,宦官长精通后宫里的一切大小事,连皇帝的夜生活也从头关照到尾。不过,他也摇摇头说不知情。 「吶、枣椰。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冥灭问完,香之君抬起头。泪痕爬满双颊的她,瞪视着宦官长说。 「伽没路!」 被传唤的伽没路怯生生走近,拿出了某样东西。 「陛下,请看——」 看到伽没路递交的物品,冥灭惊叫一声。是宰相中将白天时给他看的板画卡。 「你也有这东西啊?今天,贝多也拿给我看呢。姊弟俩做同样的事情,也太巧了。」 冥灭抱住香之君,抚摸她光滑的背脊。 「别担心,把你画成丑八怪的人,一定会受到严惩的,作者是外国人,按朝律顶多是驱逐出境吧。你不满意的话,要把他枭首示众也行。」 香之君在他怀里摇摇头,他先放开香之君,俯视香之君的脸庞说。 「你还有不满吗?」 香之君没有答话,冥灭又问一次,她才说。 「伽没路!」 她呼唤宦官长,替她说出心声。 「其实……香之君大人希望重新绘制自己的肖像。」 「重新绘制?」 冥灭皱起眉头说「为何要这样做?」 香之君靠在他胸膛上说。 「不这样做,那些百姓会误以为我是丑女啊。」 「呃、可是……」 「我不是在意自己的评价。真正的间题在于,大家会说你是『每晚拥抱丑女还自得其乐的男人』啊。大白日帝国的皇帝陛下,竟被乡野莽夫污辱,光想就令人气愤。」 「唔嗯嗯……」 这的确蛮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被虏姆人瞧不起。帝国时常购入虏姆人的绘画,上面画的女性都很漂亮。当然那纯粹是绘画,虏姆人不见得都是美女。可是,如果虏姆人看到那张板画卡,大概会以为帝国无美女吧,这才是最无法忍受的事。那些混帐动不动就把真教徒 野蛮人,况且制作板画卡的是吉阿乌人,说不定内心怀有眨低我国的意图,必需想个法子解决才行。 「就算要找人把你画得维妙维肖,画师也不能进入后宫啊……」 冥灭嘀咕完后。 「伽没路。」 香之君又呼唤宦官长。 「宦官中有擅长画艺的人,这并不难办。画完后交给业者,应该就能如愿以偿了。」 「唔嗯……那好吧。」 冥灭俯视怀中的香之君,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香之君的阴霾已不复见。 「这样处理好吗?」 「嗯嗯。」 「遇上麻烦不要哭,尽管来找我商量。大白日帝国的皇帝,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没错,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凡夫俗子无法平等疼爱雨千多名宫女,皇帝才办得到。拥有无限权力的皇帝,能够疼爱香之君、镜之君、晓之君、年仅十六岁的光之君、以及那个叫蜜芍的金发上臈,乃至所有的女人和子民。 冥灭温柔推倒香之君。他决定今晚要用对待处女的方式,温柔拥抱香之君。 光是站在球场上,背上就流出了不少汗水。 净镜殿上臈所对决紫景舍上臈所,秋季联盟的公式三局战。二垒手的香燻被起用为先发球员,担任第二棒打者。 这是自夏季联盟最终战以来,事隔两个月的实战。不安压过了兴奋的心情,他不晓得自己的身体够不够灵活、技术有没有退步、能不能应付上臈联盟的实力。 香燻怀着寻求慰藉的心情,握住珍珠项链。 游击手蜜芍,排在香燻的后面担任第三棒打者。新加入的布色羯是第四棒,负责右外野守备。原本的右外野手莳罗,被替换到了左外野的位置,担任第一棒打者。 投捕搭挡分别是十四岁的怩让,和十九岁的主将?瑟摩栗。 一垒看台后方的回廊上紫烟缭绕,镜之君抽着水烟管观看比赛。三垒边上的紫景舍拉拉队热闹演奏乐器,舍弃牛角的净镜殿只有拍手声援,就是少了一点气势。 主审宣告比赛开始。 一局上,紫景舍先攻。 面对第一棒打者,怩让的快速球控球不稳,投出了几记坏球。最后又投了偏高的坏球,害瑟摩栗必需跳起来接,形成了四坏球保送。在上臈联盟初登板,怩让太过紧张了。 这里本该中断一下比赛,瑟摩栗却淡淡地回传给怩让。香燻向蜜芍比出手势,请她鼓舞投手。 「别在意啦,投给对方打也没关系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怩让回过头鞠躬致歉。 下一棒也进入了打击区。 怩让仍然表现不佳,速球有失水平,第二棒也上垒了。这下就是一、二垒有人,无人出局的局面。 瑟摩栗不为所动,香燻代为要求暂停,内野守备集合到投手丘上。 香燻用动作示意怩让深呼吸。 「是滴。」 怩让拱起小小的身体吸气,表情似乎挺苍白的。 「你看回廊,镜之君大人满脸怒意喔。」 三垒手禄迦笑着说道。 「不要啦,很可怕耶。」 怩让摇摇头。 「等比赛结束,你会被说教吧。」 一垒手急兰说话时,调整自己的饰带。 瑟摩栗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她身为主将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香燻难掩讶异的心情。 「要有信心,妳可以投出好球的。」 蜜芍拍拍怩让的背,怩让也点点头。内野球员回到各自的守备位置。 紫景舍的第三棒打者进入右打区。她的体格高大,和前面的打者相比,实力显然不同凡响。也许是蜜芍的鼓励奏效,怩让放胆投出一记正中快速球。 重炮手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对方大棒一挥,回击的球直线飞向香燻的脸庞。 香燻将手套伸到面前——他心想这顶多是二垒方向的平飞球。不料,球竟在香燻的眼中飘上高空。 右外野手布色羯和中外野手波棱,茫然目送球飞过空中。球越过回廊的屋顶,消失在遥远的另一端。 三分全垒打,三垒边上的回廊撒落打赏的金币。 香燻看着自己的手套,他原以为自己接得到这一球。球不可能急速飘升,所以那是眼睛的错觉吧。再者对方的击球力道强劲,上臈的力道果真超乎想象。 「别在意,三分很快就追得回来了。」 蜜芍替怩让加油打气,怩让低头道歉,脸上已毫无血色。 比赛继续进行。 第四棒打者登场,怩让又投出了四坏球保送,快速球似乎也稍微变慢了。 接着,偏高的配球被第五棒痛击,形成一支左外野边界的长打。左外野手的莳罗没有处理好弹跳球,给了打者和跑者回到本垒的机会,至此比数五比零。 最后本局结束,紫景舍打者一轮猛攻,得下了七分。 好不容易三人出局,净镜殿的队员回到看台,大家像参加葬礼一样沉默,也没有人说出「马上追平」的豪语了。七分的差距太沉重了。 可是,一局结束后比数会重新归零。哪怕这一局失利,下一局赢回来就好。中心打线在这里不好好表现,也许下一局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要鼓足干劲才行。 第一棒莳罗走向打击区,双手戴上白色的长手套是她的一贯风格。她进入左打区压低重心,双脚踩出内八的架势。娇小的身体看上去更小了,投手应该蛮难投的。架在头顶的球棒前端,对准投手的方向。这个动作看似不好出棒,其实在下臈联盟时,莳罗的挥棒技术是受好评的。投手是高挑的右投,消息灵通的幢幡说,对方擅长快速球和锐利的滑球。 第一球,快速球被莳罗击中,是一记左边方向的界外球。 第二球,又是快速球。莳罗没有出棒,判定坏球。球数是一好一坏。 第三球,投手不改速球战术。莳罗击中偏低的速球,软弱无力的球滚到反方向,被三垒手接到后轻松传向一垒,净镜殿一人出局。 看着莳罗咬住嘴唇回到看台,香燻也进入了打击区。 他决意抓准对方的快速球,观想自已打出一支中坚方向的长打。 第一球,滑球。香燻目送球路切向外角。 「好球。」 主审举手宣判。 对方改变了对付莳罗的配球,香燻还是决定等待快速球。 第二球偏内角,香燻还是没出棒,判定坏球。 香燻先离开打击区,甩手挥挥棒子。对方的投捕大概也看出他在等速球了,好在球数是一好一坏,香燻坚持等待快速球。 第三球,是他等待的快速球。无奈挥棒慢了半拍,击成右边方向的界外球。 香燻习惯了前两球变化球的速度,才会来不及挥棒。这下是两好一坏,没有退路了。 之前的配球以变化球居多,最后也是变化球吧。然而就心情上来说,香燻想等的是快速球。等待变化球而没打到快速球,是一件蛮丢脸的事情。 他试着思考第三球。刚才的球路可能是替下一球布局吧?先让打者习惯速球,再用变化球扰乱打击时机,那么最后一球是变化球了。 香燻决定打速球,心里却产生犹豫,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投手做出投球动作,香燻反复暗示自己「要打快速球」。 变化球来了,和第一球同样的配球。香燻身体紧绷,没有退路的他必需挥棒,但他不敢放手一搏。 球路比起第一球,好像更偏外角。 「好球!打者出局!」 主审无情宣告,香燻仰天长叹。 又搞砸了。心怀犹豫而出不了棒,是最糟糕的出局形式。 香燻走回看台,蜜芍从准备区走了过来。看到前面的两位队友表现不佳,蜜芍只会更加振作,不会妄自菲薄。这是她的一大优点。 香燻坐上看台,用手掌揉搓自己的脸庞。他感受到背后传来同僚的视线,大家一定在想「不出棒就换人打」。假设自己处于相同立场,肯定也是这么想。 蜜芍仔细辨别坏球,赚到了没有好球三坏球的球数。奇怪的是,她后来打的球几乎飞向正上方,被捕手在界外区接杀,攻守交换。 紫景舍上臈所抢下了第一局。 前往守备位置的香燻,开始怀疑自己的队伍是不是非常弱。以前的先发阵容,或许真的是时运不济,她们应该有办法轻易打出安打。搞不好,自己的队伍没有上臈的实力吧。 二局上,紫景舍攻击。上一局紫景舍打完一轮,这一局的头一棒是之前打出全垒打的第三棒打者。 球数两好两坏,第六球的快速球被击中了。 强劲滚地球穿过三垒手和游击手之间。 蜜芍上前追球,她滑向三垒和游击之间的后方,反手压住滚地球。随后跪地转身,快传一垒。球势走弧形,劲道却又快又猛。急兰努力探出身子接球,打者慢一步才上垒。 「出局!」 一垒审举手宣告,回廊落下打赏的金币雨。 被喻为「下臈联盟最佳游击手」的蜜芍,终于在上藤联盟发挥实力。回廊的掌声此起彼落,怩让在投手丘上手舞足蹈,替蜜芍感到开心。 香燻急了,双方的差距又被拉开了。他祈祷下一球飞到自己这边来,好让他快点消除方才打击的失态。 第四棒进人右打区,香燻靠近二垒守备。 第二球打者挥出安打,球穿过怩让的脚边,滚向中外野方向。香燻在二垒后方蹲下来接到球,正想快速传向一垒,不料脚跟没踏稳,一屁股摔在地面上。 幸好还来得及,他赶紧起身准备快传。 「球拿来!」 没想到,蜜芍从后方跑来抢球,直接跳起来旋身回传。等急兰接到球,打者早就跑过一垒了。 「啊?太可惜了。」 蜜芍弹着手指回到守备位置,香燻挡住她的去路。 香燻指着自己胸口和手套,示意她不该来抢。 「还不是你拖拖拉拉的关系,不爽的话早点投不会喔。」 蜜芍说完就要走人,愤怒的香燻撞向她的肩膀。 「干什么啦!」 蜜芍用戴手套的手挥拳,颜面中拳的香燻还以一记撞击。之后的场面形同野猫打架,双方在地面上扭打互殴。 其他同僚连忙赶来拉开二人。 「香燻,冷静点,目前还在比赛喔。」 莳罗抓住香燻的手臂,香燻这才恢复冷静。 怩让和禄迦架住蜜芍,蜜芍拖着娇小的二人亟欲上前再战,整张脸气得红通通的。 瑟摩栗和裁判团讨论后,跑到她们中间说。 「你们两个都下场,回到看台上。」 香燻看了抓住自己手臂的莳罗和急兰,独自回到看台。从看台跑来的同僚,帮忙拖走暴怒的蜜芍,那模样简直是被人类捕捉的森林野兽。 二人分别坐在看台的两端。 香燻吃着同僚给的葡萄,生气地将果皮吐向远方。看台另一端,衣服和饰带满天飞舞,看来今天又是「倒穿衣服的日子」了。 香燻无法原谅蜜芍抢球的行为。球是大家的,虽说比赛是借着球的移动在进行,可是谁也没有权力抢走别人的球。 棒球选手拥有属于自身的骄傲。 过去白日人还没建国时,曾在草原上打棒球,结果被该地区的宗教指导者骑马穿越比赛中的球场。自觉比赛遭受褒渎的众人,将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拖下马匹,用球棒一阵痛殴猛打。这件事引起纷争,白日人被赶出该地,也成为他们产生民族骄傲的契机。 即便是区区一项棒球运动,也没有人可以妨碍。不论是职业或业余棒球,选手都秉持他人不可侵犯的骄傲奋战。打者面对任何配球,也不会逃离打击区。守备球员死守岗位,绝不借助别人的力量。 这些事没人教导香燻,他也具有同样的矜持。 香燻突然想起项链,他伸手一摸脖子,项链已经不见了。 刚才的打击被记录为内野安打。紫景舍先后再敲两支安打,送该位跑者回来得分。 二局下,净镜殿的头一棒布色羯,打出了一支二垒安打。其他打者后继无力,拿下一分的紫景舍赢了第二局。局数二比零,紫景舍赢了这场比赛。 主审一宣布比赛结束,镜之君冲下回廊。 她打着赤脚跑到香燻面前,气得满脸通红。和当初侵扰帝国的叛军「红巾褛军团」的头巾一样红。 「妳?这?个?家?伙?啊?」 镜之君用金鸡独立的架势,猛力甩香燻一巴掌,香燻跌出看台。 「有哪个白痴会在比赛中,和自己的队友打架啊!」 镜之君大步一跨,也赏了蜜芍一巴掌。 「今天出场的,都给我站出来排好!」 语毕,大伙站在看台前面。 「全部给我咬紧牙关?!」 每个人都被甩了一巴掌。 「呃、不是嘛——」 按住脸颊的禄迦说「今天输也无可奈何啊,我们很久没上场比赛了。」 一旁的急兰也点点头。 「比赛的直觉变迟钝了啦。」 「我要让自己的状态渐入佳境,好应付下半季的比赛。」 被打到流鼻涕的怩让,用袖子擦擦鼻涕。 镜之君再赏怩让一记巴掌后,抱住脑袋蹲下来说道。 「你们这群菜鸟,就只会出一张嘴……」 上臈们担心更衣的脑袋不堪负荷,于是围成一圈观察她的表情。 「好啦,我知道了!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吧!」 镜之君起身走向回廊,顺便招手叫大家过去。女房和前来加油的中下臈也跟在后头。 上臈们一路上窃窃私语,不知道再来会发生什么事。有人担心依照镜之君的性格,她所说的好东西,该不会是自动打全员巴掌的拷问机吧? 香燻和蜜芍走在莳罗两旁,二人在转角处四目相交。蜜芍的脸颊红肿,香燻也指向自己的脸颊,在面前竖起两根手指。 全队被打巴掌时,他和蜜芍也加入了队伍之中。因此,二人总共吃了两记巴掌。 蜜芍笑着说。 「真不该傻傻去排队的。」 香燻也笑了,他摸摸自己火热的脸颊。 净镜殿一行人走到殿舍深处,广大的后宫构造和迷宫一样复杂。宫女们平常也不会远离自己的殿舍,所以看到陌生的中庭和树木,还有鳞次栉比的屋檐所产生的阴暗空间,不免心生怯意。 终于,众人来到明亮的场所,是殿舍球场的外围回廊。 在场上练习的宫女们,绑着黄绿色的饰带。换言之,她们是旃叶殿的人。净镜殿的宫女深知双方女君交恶,各个忐忑不安。上臈们手持刚才比赛用的球棒,她们以为镜之君是来怒砸旃叶殿的设施泄忿,有些人还握紧手中的棍柄。 球场里的大概是中下臈,年轻的宫女正在进行守备练习。看台上有咖啡和切好的水果,服侍的宦官在一旁待命。另外有几只猫咪窝在看台上晒太阳,练习完的宫女坐过去摸摸猫咪的背部,抚慰疲惫的身心。看在净镜殿宫女眼中,有人羡慕一流殿舍的练习环境不同凡响,也有人嫉妒到想快点砸烂这个地方。 在看台上的旃叶殿宫女,注意到净镜殿来访。她们站上回廊,对率众前来的镜之君行礼说道。 「镜之君大人,不知您前来有何见教呢?」 「我想让这些孩子,看看皇太后的那样东西。」 镜之君指着背后的宫女们。 「原来如此。香之君大人有吩咐,要我们带领前来参观的访客。各位,这边请。」 旃叶殿宫女们,带着净镜殿的一行人到殿舍内部。走廊下有女房专用的个人房,大伙穿越走廊来到一座小型练习球场。里面有投手丘和打击练习用的区域。 建筑物前方有一块小石碑,上面没有雕刻文字的话,很类似系住马匹用的石块。 「上面写『皇太后苦心孤诣之迹』。」 镜之君蹲下来拍拍石碑,她说「皇太后一夜之间,从下臈晋升为红辉殿更衣,后来转至旃叶殿成为御妻,她曾经在这里练习过。」 这一点宫女们也知道。她们环顾四周,看不出来哪里有苦心孤诣的地方了? 「你们看那边的草皮。」 大伙按照镜之君指示,发现场中长着罕见的红草,中央有两块地方没有草皮。 「皇太后每天都在这里练习挥棒,练到脚下的土地都长不出草皮。她每天的挥棒次数不下几千几万次,挥到手掌和脚底渗血,底下的草皮吸收鲜血,最后这个地方就只长出红色的草皮了。」 镜之君阐述秘闻,众宫女为之哗然。 「你们再看附近的树木。」 镜之君指着练习场周围种植的松树,每一棵松树都是弯曲的,背离宫女们的所在位置。 「这里的树木,全是被皇太后挥棒的风压给吹歪的。」 众人闻言,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 「还有建筑物的墙壁,有些地方颜色不一样对吧?那是皇太后利用练习的闲暇,靠在上面休息的痕迹,墙壁吸收汗水而变色了。据说皇太后一旦开始练挥棒,就会练一整晚。」 宫女们听了赶紧挤到墙边。 「皇太后从某个时期放弃了挥棒练习,只练打击姿势。她认为能摆出理想的打击姿势,自然能做出理想的挥棒动作。她花了大把光阴一昧地架起球棒,寻找最理想的动作。有一次她发现球棒变重了,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停了一只小鸟。皇太后非常缓慢地挥棒,真的是非常缓慢,小鸟也没有逃跑。她领悟到消除打击意念和力道的最佳打法,隔天比赛甚至没带球棒进入打击区,投手也直接保送她上垒。她达到了不需要球棒的打击境地。」 听完故事的宫女们,受到棒球的真髓和皇太后的苦心感动,无不号啕大哭。 对香燻来说,皇太后是诬陷雷光将军入罪,害死自己父母和哥哥姊姊的仇人。但提到棒球就另当别论了,他也和其他同僚一起哭泣。 镜之君面对宫女们说。 「古人说过——胜而无常、败也有常,怀孕也是有迹可寻的!换句话说,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啊。」 宫女们都笑了。可是,过去曾为义教徒的人之中,有人并不乐见镜之君用义教的圣母和神子开玩笑。 「皇太后连续十年,在每年四十四场比赛中,创下了超越五十支安打的记录,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打者。但她背地里,也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我希望你们了解这一点。你们会输是实力太弱的关系——首先要承认自己的缺失,然后奋发图强。我们要不断努力往上爬,摘辉煌的荣冠!」 镜之君鼓舞大家,宫女们跪地俯首。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愿意努力变强来取得胜利。镜之君也满意地点点头。 「好、那今晚开始特训!我们要趁其他殿舍睡觉时追过她们!」 宫女们振奋大吼。旃叶殿女房被吼叫声吓到,还以为有人偷偷跑来袭击,每个都跑出房间观察情况。 夜晚的特训,本来是要在皇帝遴选宫女后举行的。然而,镜之君被皇帝指名,正式的特训直到深夜才开始。 镜之君来到球场时,一头秀发湿漉漉,睡衣下的身体火热滚烫。看样子她是洗过澡才来的。 「唉呀、我跟陛下说要先离开,来带你们特训。没想到陛下反而兴致高昂,还想延长加赛——呃、这就甭提了是吧。」 她扛着球棒,站在球场上说「先来进行守备练习吧。」 球场上点燃了篝火,照明还是不太充足。用来画线的石灰也涂在棒球上,这样配合月光照明,看上去比较清楚。 镜之君亲自喂球,打击区附近有摆放篝火,可以清楚看到球棒击中球的瞬间。接着球在黑暗中不知去向,直到飞来手边才看得到。大家必需在击球瞬间看清球路,迅速去接住从黑暗中飞来的球。 香燻接球失误,好几次被球砸中身体。他痛得好想大叫,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以免自己的性别曝光。 守备实力优异的蜜芍,胸部和肩膀也挨了好几下。她每挨一球就喊痛,内野守备球员也跟着「不准埋怨!也不许说痛!」 镜之君在打击区破口大骂。 这时,有人把「痛」换成了「痒」。喊痒的声音在内野此起彼落。 「啊啊、痒死了啦!」 蜜芍对着月亮大吼「好啊、再来啊!」 破开地面的强劲一球打向蜜芍。不规则的弹跳球击中她的胸部,她捡起球传向一垒,摸摸自己的胸部说好痒。 击球移向外野区域,内野守备回到看台休息。 「身上都瘀青了啦,你们看。」 禄迦拉开衣襟,给其他同僚观看。 「等我出人头地,一定要把月亮买下来。 蜜芍咬了一口梨子说「然后,禁止大家在月光下练球。」 香燻用杓子舀水桶的水来喝。白天,他听完皇太后的故事后干劲十足,现在刻苦的训练几乎令他信心受挫。 急兰对坐在看台边的布色羯说。 「吶、你不参加练习吗?」 布色羯在大伙练习时,也坐在看台上抽水烟。 「契约上没注明我要练习。」 语毕,布色羯吐了一大口烟雾。她在上臈所享有特别待遇,全上臈只有她获得了专用的起居房间。根据传闻,她离开旃叶殿上臈所的原因,是香之君拒绝给她个人房的关系。尽管她的实力出众,同僚们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当然,她也被周围的宫女孤立了。 没想到蜜芍愿意接近她,大家都吓了一跳。蜜芍咬着梨子,坐到她的旁边说。 「小豚,你也来练习啊,会进步喔。」 「小豚?」 布色羯瞪了蜜芍一眼,蜜芍笑道。 「对啊,你不是叫牵亡豚吗?念起来挺别扭的,我就帮你缩短了,而且小豚听起来很可爱对吧?」 蜜芍大概是指「牵亡魂」这个称号。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地说,念起来很别扭是蜜芍自己乱念造成的。 布色羯往蜜芍脸上吐烟。 「不要再这样叫我。」 说完她就走进回廊了。 蜜芍将吃完的果核放在看台上。 「是我太厚脸皮了,还是名字要取得更可爱比较好?」 蜜芍寻问香燻,香燻不解地歪着头,不懂厚脸皮的基准在哪里。 夜晚的练习结束,不代表白天的练习可以省略,殿舍的工作也同样不得马虎。 隔天净镜殿的宫女们,疲惫地往来殿舍之中。 深夜要练球,大伙都睡眠不足,被球打到的部位也疼痛难当。她们一边工作练习,一边抱怨自己又痒又困,其他殿舍的宫女听了,怀疑她们是不是被奇怪的蚊虫叮咬,得到了奇怪的疾病。夜间也有打击练习。 镜之君细心观察莳罗的击球动作。 素有巧打者之称的莳罗,十分擅长推打的技术。不过升到上臈后,情况就不同了。每次她想打到中外野或用拉打,球就会软弱无力地跑到反方向。 「不用练了,我了解了。」 镜之君走向打击区的莳罗。莳罗用手套擦拭额头汗水,和镜之君对谈。 「为什么我不用练了……?」 「妳啊,不要挥棒了。」 镜之君话一出口,莳罗的脸色也变了。 「呃……为什么呢?」 「嗯,我跟你说,你的力气不够,所以打不出安打。打不出强劲的安打,击球技术再好投手也感受不到威胁。这就好比快速球是投手的生命线,击球强劲也是打者的命根。妳要先有力量,才有办法活用中坚长打或推打。」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个嘛——」 镜之君环顾四周说「啊、那样东西不错。」 她带着莳罗回到看台。 「你在大家练打时,反复举起这个装水的桶子吧。」 个性认真的莳罗,默默地抱起水桶练习。知道她在下臈联盟号称安打制造机的人,看到她进行这种枯燥的练习,多少也替她觉得不舍。 镜之君走近打击区上的蜜芍。蜜芍也知道镜之君有话要说,表情已经不高兴了。 镜之君拍拍她的肩膀说。 「你选球的眼光不错呢。」 周围的宫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蜜芍自入宫以来,从来没有四坏球保送的经验,是个毫无选球眼光的打者。 被称赞的蜜芍心情大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啊,我对自己看球的眼光很有信心。」 其他人听了也很纳闷。如果真是这样,为何她要打超鸟的坏球,害自己挥棒落空或打出界外球? 「你看球眼光虽好,但还称不上最顶尖的打者。要成为最顶尖的打者,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呃呃……死命击球!」 「可惜啊!正确答案是……『不要出局』就行了。」 大家都傻眼了。这种话就跟「想长寿的秘诀就是不要死」的诡辩差不多。 蜜芍的反应却不一样。 「啊、对吼。」 她很干脆地接受了。 「那你知道,怎样做才不会出局吗?」 「呃呃……用力挥棒!」 「万一你用力挥棒,打出去的球遇到你这种守备高手呢?」 「的确会出局呢。」 「对吧?还有更好的办法,就是不击出安打直接上垒。」 「呃呃……我懂了!等四坏球保送对吧!」 「答对了!」 镜之君指着蜜芍的脸说「好、你来练习如何挑坏球吧。」 说完,镜之君从衣服里抓出一把金币,撒在无人的左打区上。 「今后,你等一个坏球,就可以拿走一枚金币,击出安打也一样。只是,你出局的话,我就从你的报酬里,抽走四枚给投捕,懂了吗?」 「隐了!」 蜜芍陶醉俯视地面的金币,摆出了打击姿势。同僚们都笑了,练习不要打坏球,这种训练也太奇怪了。 镜之君也对独自练打的香燻说。 「你只有在练习时才出棒啊。」 被说中痛处的香燻,放下球棒解除打击姿势。确实,他练习时出棒没问题,一到正式比赛却心生犹豫而无法出手。 「说穿了,你没有认真拼输赢啦。」 镜之君捡起球放在掌上,她说「比赛没有绝对,任何表现都有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没有实际比过是不会知道的。大家都相信自己的力量,赌在胜负之上,你没有这样的觉悟。」 香燻瞪着眼前的更衣——他不但有觉悟,甚至有剌杀一国之君的强大野心。那是舍弃过去和未来,将一切赌在悲愿上的觉悟。 镜之君凝视他的瞳孔笑道。 「换个练习方法吧。」 她抓住香燻的手臂,带香燻前往本垒板。镜之君命令练打的宫女退下,让香燻站在打击区上面。 「再来你每打一球,就跑到看台再跑回来,记住脑袋放空时挥棒的感觉。」 香燻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总之他乖乖架起了球棒,回击投手的球。他打出一记左外野前方的锐利长打。 「好、快冲剌。」 镜之君一脚踢向他的屁股,他跑去触摸看台又跑回来,同僚都在笑他。 香燻来不及平复呼吸,直接面对第二球。他的头部晃动,姿势也不安定,投手还是照投不误。香燻一挥棒,球打向下面的土地,弹到后面的方向。 香燻不断挥棒、冲剌、挥棒、冲剌,双腿的肌肉逐渐僵硬。反复的挥棒冲剌,害他再也打不出长打,他很在意自己的打击姿势到处都是毛病。 「不错喔,再打二十支吧。」 香燻听到镜之君的指示,简直快晕倒了。他担心自己不知何时才会真正放空,继续重复挥棒和冲剌练习。 镜之君也去视察牛棚的情况。 怩让和瑟摩栗在进行投捕练习,镜之君热切注视二人。 「怩让啊,你不会投变化球吗?」 镜之君先喊暂停,并且踏上投手丘。 「加减会投喔。」 怩让把玩着掌中的球。她的身体娇小,手掌还蛮大的。 「那妳投投看啊。你上一场比赛都投快速球,才会被对方打爆啦。」 「了解了。」 怩让发出猫叫声后,投了一记滑球。球路掠过好球带,钻入捕手的手套里。 「不错啊,其他的球种呢?」 「还有喔。」 再来是变速球,怩让喵喵叫,投出了飘摇的球路。接着是曲球,怩让同样喵喵叫,投出了急坠的球路。 「都不错,只不过。」 镜之君捣住自己的脸颊说「你为什么要学猫叫啊?」 「我不发出声音,就投不出变化球。」 怩让解释完,镜之君皱起眉头。 「啥?这怎么可能啊。」 「是真的。」 「妳投一次我看看。」 「了解。」 这次怩让闭嘴投球,投出了挖地瓜,再不然就是过高的球,瑟摩栗跳起来也接不到,球路奇差无比。 镜之君叹了一口气说。 「你实在……投变化球发出声音,这不是等于告诉对手,你要投变化球了吗?这样不行啦。」 「我也没办法啊,没出声我算不准出手时机和投球点。」 怩让低下头来连声致歉。 镜之君双手环胸。 「这下要特训才行,你得学会闭嘴投出变化球。」 「是滴。」 怩让答话时精神可佳,但练了好几次还是控球不稳。 镜之君抱住脑袋。 「这家伙不行啊……没办法,以后比赛你每投一球,我就在回廊上吹箭射你屁股,用痛觉来告诉你出手时机吧——」 「不要啦!很痛耶!」 她们讨论到一半,瑟摩栗怯生生地跑过来说。 「呃呃……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啊,说来听听。」 镜之君下巴一抬,催促瑟摩栗发言。瑟摩栗摘下面罩抱在腋下。 「既然投变化球发出叫声不可取,不如连投快速球也发出叫声怎么样?」 镜之君和怩让面面相觑。 「有道理耶!」 「好厉害!真是好主意!」 镜之君和怩让兴高采烈。瑟摩栗独自走回本垒板,镜之君跑过来找她。 「你来一下——」 镜之君抱住瑟摩栗的肩膀说「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吧?」 「呃呃、这……是的……」 瑟摩栗将抱在腋下的面罩提在手上,镜之君逼近她的脸庞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那个……我不好意思打扰镜之君大人开示啊……」 「妳喔 」 镜之君和瑟摩栗互撞额头「干嘛客套啊?你是上臈所的主将吧?上一场比赛也是,你都没有鼓励怩让。那些年轻的孩子,反而比较有领袖气质呢。」 瑟摩栗后退一步说。 「镜之君大人,我不是当主将的料。」 「啥?」 「我长得很凶,大家都怕我,所以前任镜之君才任命我当主将。其实,我是个很胆小的女人,根本不敢对别人表示意见。」 「啥?这关我屁事啊。」 镜之君抓住瑟摩栗的护具,一把将她拉过来「你真正的本性如何,这非常重要吗?我就是希望你带领上臈所,才没有把你交易出去。队上年轻的孩子需要精神支柱,你要是觉得自己的本性,比回应大家的期待更重要,那就随你高兴吧。可是,我绝不会用这种人上场。」 镜之君推开瑟摩栗,气愤地走向回廊。瑟摩栗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怩让战战兢兢走近,从下方仰望她的脸庞。 「呃呃……瑟摩栗姊姊,可以替我接球吗?我会照你说的,每一球都发出叫声。」 瑟摩栗抬起头,眼角泛出泪光。 「我知道了。」 简短回应后,瑟摩栗回到了捕手的位置。 怩让捣住胸口深呼吸,站上了投手丘。她仰望着夜空,数着天上的星星。数到符合自己年龄的十四颗星辰,怩让的视线移回地面,做出了投球动作。 布色羯没有练习,其他人在苦练的时候,她没有回房间并不是在观摩,纯粹是契约上的规定使然。 重视团队默契的莳罗劝她参加,她的反应是。 「练习是实力不佳的人在干的事。」 布色羯完全不听劝。 「这种贯彻自我风格的个性,也是我和小豚相似的地方呢。」 蜜芍摸摸自己大腿上的猫咪。 镜之君透过后宫商人,买了几只猫咪,上臈所分到了一只。 蜜芍曾公开说她讨厌猫咪,但上臈所分到的纯白长毛猫,令她一见倾心。猫咪也很喜欢蜜芍,经常寸步不离。也许彼此的性情捉摸不定,所以特别契合吧。 香燻一直进行实力差的人在做的练习。 他日日夜夜重复击球和冲剌,搞不懂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打一球的时间,别人可以打两球,这样真的会进步吗?比起持续练习举重的莳罗,大概比较好一点吧。总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行其他练习。 在打击区上的迷惘,又要何时才会消失呢?好球必打——这是香燻的信念,机会是稍纵即逝的。真正恐怖的是,连机会在眼前都没发觉,白白浪费大好良机。假如当初没有把握机会入宫,也就无缘认识蜜芍和莳罗了,那么自己又会是怎么样呢?他无法想象和她们擦身而过的人生,究竟会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无法放空的关系,香燻没打好内角的快速球。球敲中球棒的底部,反弹击中他的跨下。 他放下球棒,整个人跪倒在地。 「天啊……你没事吧?」 戴着捕手面罩的瑟摩栗,拍拍跪在地上的香燻背部。 香燻当然有事,那是女人不了解的痛楚。强烈的疼痛在腹部扩散,香燻痛到好想吐,他甚至感受到性命的威胁。 「喂、快来人啊。」 看香燻动弹不得,瑟摩栗急忙向看台呼救。 同僚们慌慌张张跑来了。 「不要紧吧?」 「站得起来吗?」 「是我不好!我不该投内角的!」 怩让吓得面色铁青。 「喔、怎么啦?」 注意到骚动的镜之君,也从回廊跑来了。 「香燻被自己击中的球打到了。」 瑟摩栗说明状况。 「被自己击中的球打到?打到哪里?」 「呃呃……跨下。」 「啊?那确实很痛呢。」 镜之君蹲下来,靠在香燻耳边说「如何?还很痛吗?」 香燻跪在地上点点头,镜之君拍拍他的腰部。 「好、你先到回廊休息吧,我叫人帮你准备贴布。你先解开兜裆布,贴在患部上就不会痛了。」 香燻闻言连忙站起来。万一解下兜裆布,他是男人的身份就曝光了。香燻拿起球棒,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蹲在地上的镜之君和瑟摩栗仰望着香燻。 「你还有办法练习吗?」 「真的没事吗?」 「休息一下绝对比较好喔?对吧?」 蜜芍寻问怀里的猫咪,猫咪只打了一个哈欠。 香燻也不理会众人,他指着投手丘,示意怩让继续投球。 「咦、可是……」 怩让犹豫了,没有乖乖照办,香燻瞪了她一眼。那种眼神和忍耐疼痛的神色,使他的表情变得非常有魄力。 怩让看了用手遮住脸庞。 「好感动!我好感动喔!这就是宫女的毅力啊!」 怩让误会香燻的决心,感动到流下泪水。 镜之君也起身抱住香燻说。 「了不起!香燻真是充满女子气慨!」 香燻支开周围的人,重新练习打击。他痛得根本站不直,仍然努力回击飞来的球。 他似乎稍微理解,脑袋放空击球是怎么一回事了。 等换人练习时,香燻回到看台,莳罗替他端了一杯咖啡。 「吶、你看那边。」 有人在外野的界外区练习挥棒,莳罗俯视香燻的脸庞说。 「那是布色羯喔。你被球打中也没放弃练习对吧?她看到以后也站起来练挥棒了。」 「全心全意的表现,有感动人心的力量呢。」 蜜芍在猫咪的鼻子前面摇晃指尖,猫咪慵懒拍掉她的手。 对香燻来说,刚才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只是做了男人该做的事情,男人就该战胜疼痛。男人比女人强焊,除了跨下多了一个超级大弱点以外。 受不了疼痛引起的呕吐感,香燻虚弱地走到回廊旁,把晚餐全都吐了出来。 现在,后宫里最为豪气干云的女中豪杰,莫过于胆敢直呼香之君名讳的超级新人?镜之君了。 今天镜之君初次先发,对手还是香之君,因此七殿五舍联盟,旃叶殿对决净镜殿的夜间比赛观众爆满。不只宫女观赛,连宦官和卫兵也挤到后宫中央的大型棒球场。想当然,皇帝也有来看球。 在投手丘上练投的镜之君,用的是右手侧投架势。快速球在捕手手套上轰出巨响,大家一致认定她的球速更胜香之君。 一局上,旃叶殿的第一棒是香之君,同样是无袖上衣外加黄绿色丝袜的奇特装扮。 进入打击区前,香之君瞪视着投手丘。对着后方外野手下达指示的镜之君,也回敬香之君一眼。凝重的紧张感压得场内鸦雀无声,宫女们还听到篝火燃烧的声音。 摆出预备架势的镜之君,投出了第一球。 锐利的速球飙向香之君胸口,香之君后仰躲开。 三垒边上的回廊,发出了诅咒的嘘声,谴责投手用内角球吓人的攻势。另一方面,一垒边上的回廊上,也发出嘘声谴责香之君太怕死。 一坏球没有好球,镜之君第二球投出外角滑球。可能是第一球特别近身的关系,所以第二球看起来比较远吧,香之君没有出棒,主审判定是好球。 第三球,外角偏低的精准速球。香之君挥棒落空,球数两好一坏。 第四球,下坠球。香之君没有反应,判定坏球。 第五球,锐利的内角速球,香之君缩回腰部。 「好球,打者出局!」 主审举手大喊,回廊下顿时沸腾。 香之君拿着球棒,在本垒板旁边划一条线,示意刚才的球掠过坏球的区域。主审摇头拒绝改判,回廊的观众嘘声连连,叫她赶紧滚下场。 香之君恋栈打击,镜之君离开投手丘两、三步,报以一个锐利的视线。香之君见状,露出了高傲的笑容回到看台。 下两棒也被镜之君轻松解决,一局上没有失分。 香之君的实力也不遑多让。她投出节奏绝佳的配球,不让净镜殿的打线有发挥的机会,表现堪称完美无缺。 之后,双方持续上演精妙的投技,比赛进入了延长赛。 最后镜之君用尽体力,在五局上被连续击出安打,丢掉了一分。下半局旃叶殿没有被得分,以一比零的局数获胜。 尽管比赛败北,镜之君的评价却不降反升。号称「一流投手和超一流打者」的香之君,竟然连续两次打席被三振出局。最重要的是,镜之君有受人欢迎的特质。 隔周,和晓霞舍对战的镜之君,被晓霞舍御妻?晓之君打出一记投手方向的滚地球。 镜之君接到球后,拿起手套里的球猛啃,跑向一垒的晓之君也吓得停下脚步。 「镜之君在吃棒球啊!」回廊的观众也惊讶大喊。 事实上,镜之君在怀里偷偷藏了梨子,然后偷天换日拿起梨子来啃。这一招逗得観众哈哈大笑,被骗的晓之君也哭笑不得。皇帝和伽没路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再来,又有别的打者击出投手方向的滚地球。打者早已放弃跑向一垒,镜之君竟然先传给捕手,捕手才传向一垒封杀打者。 对战静宁殿时,镜之君一上垒就说。 「吶、球借我看一下。」 她攀谈的对象,是静宁殿更衣?白之君。 白之君正打算把球丢过去,她又说。 「等一下等一下,我没有戴手套啊。」 镜之君要求对方用滚地球传过来。 白之君一把球丢出去,镜之君飞快起跑,成功盗下二垒。 镜之君诡计多端,令人目不暇给。因此净镜殿的比赛总是热闹爆满。 对战灵萤殿时也是如此。 灵萤殿御妻?光之君是后宫屈指可数的强投,拥有许多辉煌的传说。例如,擦棒后被捕手接到的球,产生了烧焦的痕迹。打者锁定的快速球,居然中途变速。等她进入投球动作再出棒就来不及了等等。 对付光之君,镜之君从一局上就告诉其他队员。 「第一球绝对不要出手,那样只是给对手捡便宜而已。」 不料,头一棒的女房第一球打出了二垒方向的滚地球,镜之君气得暴跳如雷。 「你这个笨蛋!」 镜之君冲出看台,跑过球场直奔女房。女房穿一一垒后,镜之君抓住她,用钟摆打法的姿势赏了她一巴掌。 「我才叫你们第一球不要打,你就跟我唱反调啊!」 镜之君的反应太过暴烈,连灵萤殿的一垒手都上前架住镜之君。 被镜之君抓住领子拖回看台的女房哭着说。 「我当时人在待打区,没有听到你们讨论战术……」 「咦咦?啊?是这样喔……」 知道自己理亏的镜之君,说要请对方吃冰品和名店贩卖的布丁,拼命赔不是。 隔天,这件事的见解被刊登在壁报上。 镜之君大人,不容忍体罚!「打了就会乖的人,不打也会乖。」 对此,宫女们则认为,那她一开始就不该动手打人。 当天的比赛,净镜殿打爆光之君,两局总共打下三十三分,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有一个说法是,光之君被镜之君犀利的巴掌吓到,投不出平常的水准。 镜之君一直备受瞩目,香之君也不让她专美于前。 旃叶殿对战青阳舍时,旃叶殿打者没有出棒遭到三振,香之君跳下看台向主审抗议判决有问题。 「御妻和更衣对裁判抗议,要被罚钱喔,否则难以维持比赛秩序。」 裁判劝告香之君。 「是喔,这样够不够啦?」 香之君抓起一把金币砸在裁判脸上,一拳将他撂倒在地。这么做当然受到退场处分,场内也嘘声连连。 最后,旃叶殿没有御妻也抢下了胜利。 旃叶殿的下臈们,还故意跑到青阳舍的殿舍高喊三声万岁。这下青阳舍也不甘示弱,据说她们打算抄着球棒到旃叶殿寻仇,后宫里剑拔弩张。有一段时间,卫兵们必需拿着火绳枪警戒双方殿舍。 青阳舍的青之君,号称是一位人品敦厚的女性。她想召开茶会款待香之君,修复「三声万岁事件」造成的险恶关系。其他殿舍的宫女,都赞赏青之君为人宽宏大度。 当天,青之君写了一封信送给香之君,内容是「你几点要过来?」当然,这纯粹是问对方何时造访而已。没想到,香之君看了勃然大怒。 「她敢问我几点要去输赢!」 香之君命令手下宫女进行报复,宫女们化为暴徒杀入青阳舍,将青之君准备的茶会点心吃得一乾二净。其他殿舍的宫女,认定香之君是故意找碴生事。 对于旃叶殿蛮横的行为,镜之君表示: 「那孩子啊,没能力掌握天上掉下来的大权啦。这就好比穷光蛋一下变有钱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钱一样。」 镜之君将自己的感想,告诉周围的人。 隔天,壁报登出下面的文字。 镜之君评判香之君,直言不讳!「枣椰根本穷光蛋!」 盛怒的香之君,命令宫女撕破所有的壁报。 香燻等人远离后宫的纷扰,专心苦练球技。 直至目前,他们的比赛还没有胜望。 秋季联盟也快要结束了。 盛柑殿和始萌舍的比赛,盛柑殿打出一支偏左外野边柱的全垒打,始萌舍抗议那是一记界外球,比赛中断了一个小时以上。到头来裁判没有改判,大家也以为双方该分出胜负了,但始萌舍在下半局敲回一支同分的全垒打,比赛再度顺延到下礼拜。打了三十五局,局数仍 是零比零。 第四章 最近后宫棒球术 「滚开滚开!快点滚开!」 皮耶尔和路吉抱着木箱奔驰,柱廊下的人群都看着他们。 先知纪念礼拜堂附设的球场里,比赛也结束了,观众席的人潮流入柱廊。输球的观众里有几个男人不怀好意,他们想打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来缓解输球的闷气。但他们目睹两位异国年轻人没命奔跑的模样,吓得赶紧让开一条道路。 「这边啦,这边!快一点!」 卖板画卡的店主大吼,店铺前门庭若市。皮耶尔和好友跳进店里,将木箱放在地板上。店小二打开盖子,顾客们一拥而上。 「给我十套!」 「我要投球版的二十张!」 「喂、一个人最多能买几张啦!」 皮耶尔他们穿过杀气腾腾的男顾客,靠在柱廊的柱子上坐着休息,顺便向咖啡厅的店员点了咖啡和炒豆。 「吶、要不要雇人手帮忙啊?为什么我们经营者,非得干送货小弟的活啊?」 路吉拿下帽子擦拭额头汗水,皮耶尔解开衬衫的扣子撮风纳凉。 「现在是重要时期,钱要省着点用啊。」 他们设立的「皮耶尔和路吉板画工房」只有一个原画师和两个雕刻师,规模小到大家还得帮忙复印才行。送货工作自然落到无事可做的皮耶尔和路吉身上。 他们发表的新版香之君板画卡,成了供不应求的热门商品。皮耶尔和路吉整天都要在板画工房和商店往来。 香之君的板画卡一套三张-分别是投球、打击、预备跑垒的姿势。卡片也有分开贩售,销量最好的是投球版本的。画中的香之君穿着长袖上衣和宽松裤子,虽然不是实际打棒球在穿的装扮,却隐约可见纤细啊娜的手臂,这才是买气惊人的秘密。 咖啡和炒豆送来时,正好白带鱼店和佩雷克也来了,皮耶尔叫店员再送两杯咖啡来。 「生意不错啊。」 白带鱼店坐在皮耶尔身边。瞧他满脸胡须也不剃,一看就不是干正经生意的。 「托您的福。」 皮耶尔将送来的咖啡递给他们。 「你父亲也很高兴吧?」 佩雷克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他的右眼瞳孔混浊,也不晓得是不是瞎了。因此他用左眼看着对方,示图掩饰右眼的问题。 「呃呃、是啊。」 皮耶尔暧昧地笑了。 父亲有提供他创业的资金。香之君的板画卡大卖,父亲还打算提供更多资金。获得了堪称商人命脉的资金,不知该说是父亲对他信赖有加,还是父亲单纯嗅到了商机的味道。 皮耶尔也受到白带鱼店和佩雷克的关照。他的商品有办法在板画卡店铺上架,全赖白带鱼店帮忙打通关系,工房和职人则是佩雷克介绍的。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被抓的时候,我以为你们完蛋了呢。」 白带鱼店抓了一把炒豆放进嘴里。 皮耶尔和路吉相视而笑。 那一天,他们被带出工房关进大牢,罪名是描绘后宫女性擅自出版。 被关了整整一天,二人也有被驱逐出境的觉悟了,这时候有人跑来见他们。 来访者竟是宰相中将。 宰相中将表示,皇帝命令他们重画香之君的板画。宰相中将没有告诉他们理由,只给了香之君的素描充当参考资料。 皮耶尔深受吸引。 画中的香之君——用这种方式形容真教徒女性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她看起来就像圣母一样美丽,不愧是在两千名美女中最受皇帝宠爱的女人。 眼前的宰相中将也很俊美,皮耶尔甚至产生了想变成女人和他见面的疯狂念头。难不成美丽是在这个国家出人头地的必备要素吗? 「这幅画……香之君大人和您有点相似呢。」 双方离别前,皮耶尔随口说出了内心的疑问,宰相中将仅是笑而不答。 离开大牢,路吉抱怨他的斗篷被狱卒偷了。皮耶尔带着他赶回工房,参考宰相中将给的图画,不眠不休地完成了三种板画。 「你要的店,我找到了。」 白带鱼店撅嘴吹气,舔掉手上沾到的炒豆盐分,他说「正好在这里的反方向,空间非常狭窄,是说一开始狭窄的就够了吧。」 皮耶尔的下一步,是开设自己的店铺。这样可以贩卖更多板画,利润也会增加。 「可是,目前只有三种板画,你有办法准备整家店的商品吗?」 皮耶尔笑着回应佩雷克的疑问。 「后宫女君十二人,宫女两千余人——你了解当中的意义吗?」 世界很大,在这个世界的中心,还有另一个隐而未现的广大世界。皮耶尔隐约看到了当中的一隅,凝神注视里面流露的光芒。这次他要主动探究,发掘更多值得一观的东西。 皮耶尔学白日人,吐出炒豆的豆皮。 冬季联盟开幕了。 净镜殿上臈所在上一季,留下了十一战全败的凄惨战绩。全后宫都等着看她们「月下特训」的成果如何。 第一战对手是红辉殿上藤所,也是之前净镜殿的吠舍和果下所属的队伍。 比赛前,担任第一棒和二垒手的先发球员吠舍,事先发表了胜利宣言「那些家伙没有上臈联盟该有的水准,我们不可能输啦。」上一季尾声时,担任王牌终结者大显神威的果下也从容说道「今天不需要我出场吧。」 净镜殿上臈所的先发阵容如下。 1(左外野手)莳罗、2(二垒手〕香燻、3(游击手)蜜芍、4(右外野手)布色羯、5(投手〕怩让、6〈一垒手)急兰、7(三垒手)禄迦、8(中外野手)波棱、9(捕手〕瑟摩栗。 净镜殿先攻。 担任头一棒的莳罗走向打击区。 「打爆她们,莳罗。」 在看台上抱着猫咪的蜜芍替她加油。 时罗在一好两坏的球数下,强劲挥击第四球的快速球。猛烈的球势飞向一垒边线,一垒手探出身子依然漏接,球弹到了界外区。 莳罗拼命冲过一垒垒包。 观战的镜之君满意地点点头。 回廊撒下了打赏的金币。有人相信打者干劲十足才得以打出强劲安打,也有人对这种迷信嗤之以鼻。 莳罗跑上一垒,换第二棒香燻进入打击区。 他凝视着球棒,专心观想在练习时掌握的「无心」要诀。三垒指导教练打出暗号,先摆出短棒观察情况就好。 香燻横摆球棒,投手投出了第一球。香燻收棒,是一记好球。 一垒手和三垒手积极向前,香燻看了三垒指导教练一眼,暗号是虚触实击。 理论上应该拉打,三垒手预备处理短打,游击手则帮忙固守二垒方向。换句话说,三垒和游击之间会有大空档。 香燻抚摸兜裆布下的东西,要重现那时候的无心境界。 一垒上的莳罗离开垒包,她的脚步并不灵巧,离垒包也没有太远。香燻摆出短打架势,一垒手和三垒手压低身子。 第二球,是一记快速球。香燻迅速改变架势,奋力挥棒出击。 香燻打出一支飞往左边的平飞球。 原以为球会越过三垒手头顶,三垒手即时跳起来接杀,转身传向一垒。起跑的莳罗来不及回垒,形成双杀局面。 香燻落寞回到看台,没人局出一垒有人的好机会断送在自己手里。击球的感觉明明不错,但结果就是一切。 下一棒蜜芍大摇大摆走向打击区。她的身上散发出一展拳脚的气慨,丝毫不受两人出局无人上垒的情况影响。或许她根本不需要观想「无心」的境界吧。 平常只会乱挥棒的蜜芍,第一和第二球都没有出棒,球数是两坏球没有好球。 第三球她用力挥棒,打出左边的界外球,第四球也是界外球。 球数到了两好两坏,投手投出第五球。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蜜芍很容易被三振,但她没有挥击外角偏高的快速球。这是她最喜欢的球路,香燻发现事有蹊跷,他看了莳罗一眼,莳罗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两好三坏,第六球击出界外,第七球也击出界外。不是平常奋力拉打造成界外,而是故意敲出界外的打法。 第八球,可能投手失去耐性或失手,下坠球变成挖地瓜。蜜芍没有出棒,赚到了四坏球保送。 对于蜜芍的耐心等待,回廊下没有太多掌声或打赏的金币。可是,了解蜜芍的人都非常吃惊——那个蜜芍竟然等到了四坏球保送。 香燻错愕了,莳罗也张大嘴巴,目送蜜芍前往一垒。 在回廊观战的幢幡,还吓到从鼻孔喷出咖啡。幢幡的鼻腔被热咖啡烫到,在回廊上痛苦打滚。 镜之君拿出金币用力撒向球场。 「那孩子对自己的打击能力很有自信,连不该打的球也想打。然而,她并不是看不清球路的选手。因为遇到不该打的球,她的打击动作会变得不流畅。只要矫正这一点,让她等到该打的球路,她就会变成判若两人的优秀打者。」 两出局一垒有人,轮到第四棒布色羯登场了。 上一季全部吞败的净镜殿上臈所,唯有布色羯一人扬眉吐气。她转移到净镜殿的六场比赛里,敲出了三支全垒打,长打实力也依然健在。 她扛着平时在用的大布袋,进入了左打区。看台的同僚们双手合十,摆出对神明祈祷的姿势看着她。 第一球下坠球挥棒落空,布色羯的挥棒动作很大,可能是要轰一支长打吧。 第二球,偏高的快速球。也许是出棒太用力的关系,球棒不小心敲到了球的下半部,打出去的球见高不见远。 球飞向三垒后方,三垒手转身奔跑,立刻面对本垒做出接球动作。 「我来!」 听到这句话的三垒手,望向发声的方向,但游击手不在那里。 「不是我说的!是那家伙啊!」 位在后方的游击手大叫。蜜芍注视三垒手的动向跑垒,对她扮鬼脸吐舌头,成功踩过三垒垒包。 发现自己中计的三垒手,赶紧抬头仰望上方。一度跟丢球路后,就再也看不清球飞到哪里了。稍微被风吹偏的球,擦到三垒手举起的手套前端,掉到界内的区域。 游击手冲去捡球传回本垒,蜜芍已从容得分,她和下一棒的怩让击掌分享喜悦。 红辉殿的捕手追上去推了蜜芍的背部。 「少干这种骗人的骯脏手段。」 「骗人?你在说什么?」 蜜芍耸肩说「我只是跑一跑,用大吼来提振心神而已啊。」 「妈的……」 愤怒的捕手挥拳开干,蜜芍躲开后抓住对方,将她举起来摔在地上。 二垒的吠舍赶来助阵,直接飞扑压倒蜜芍。 双方看台的宫女马上冲出来群架。 香燻跑到蜜芍的身边。 「糟糕了!被打得好惨喔!」 香燻推开不敢动手的怩让,吠舍骑在蜜芍身上掐她脖子。香燻曾被吠舍踢了一脚,于是他用力踹向吠舍背部。蜜苟趁吠舍回头观望,翻身骑在吠舍身上海扁。对方捕手往香燻脸上甩一巴掌,香燻被打倒在地。 两队在本垒附近上演全武行,利用刚才的安打冲上二垒的布色羯,也跑过来帮忙队友干架。急兰则和对方的三垒手激烈推挤。 持枪的卫兵进入球场拉开双方。裁判团站在两队中间,犹如分开大海的先知。不过,愤怒的宫女打算连卫兵和裁判一起生吞活剥。 「关于蜜芍大人的行为——」 球审低声下气地说「违反了棒球的不成文规定。」 红辉殿宫女拍手叫道。 「就是说啊。」 「那样不行啦。」 「叫她退场啦!」 球审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可是呢,在规则上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承认得分,比赛从两人出局二垒有人的情况下重新开始。」 这次换净镜殿拍手欢呼了。 「那当然啊。」 「不出所料啊。」 「那根本没犯规嘛。」 怒不可遏的红辉殿,被卫兵的人墙阻挡,无法追击回到看台的净镜殿。 红辉殿更衣?红之君跑出回廊,探出身子大叫。 「蜜芍,你有没有常识啊?就算裁判允许你的手段,我也绝不允许啦!」 蜜芍对她吐舌头后,也回到了看台。 瑟摩栗帮忙收拾布色羯放在地上的布袋,她似乎没有参加群架。净镜殿的队员对她报以不满的眼神。 「喂、瑟摩栗。」 镜之君在身后的回廊呼喊她。坐在看台的瑟摩栗起身,走到镜之君旁边。 「什么事呢?」 「妳啊——」 镜之君一拳敲在栏杆上「为什么没有参加群架?」 「呃呃、我……」 「下次你再这么没出息,我就炒你鱿鱼。伙伴在战斗你却见死不救,我不需要这种人。妳也别妄想转移到其他殿舍,就凭你懦弱的表现没人会要你。」 怒火难消的镜之君,踹了栏杆、地板、地毯泄恨。瑟摩栗悄然回到看台。 香燻冷眼旁观,并不同情瑟摩栗,镜之君的愤怒是有道理的。打群架固然不可取,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守护同伴奋勇作战。透过这样血腥暴力的手段,队伍的凝聚力会变得更强大。香燻也是经历了和香之君的打架事件,才获得蜜芍信任。 蜜芍坐回看台上。 「小猫!小猫!你在哪里啊?快过来。」 在替猫咪取名字时,最好取强悍点的名字比较好。猫咪比不过老虎→老虎会被战士剥皮→战士会被龙烧死→而龙又是鲤鱼经年修练变成的……依此类推,最终猫咪就决定取叫「小猫」了。小猫轻嘶一声,跳到蜜芍的大腿上。蜜芍摸摸它的背,不悦地嘟着嘴唇说。 「什么鬼常识啊,她们的常识和本天才的常识不一样啦。」 香燻闻言,拿起纸笔写下。 ——一定是脑袋的构造不一样吧。 他拿给莳罗看,莳罗背着蜜芍偷笑,以免被蜜芍看到。香燻也笑着吃梨子润喉。 比赛重新开始,两出局二垒有人,轮到第五棒怩让。 投手故意投触身球,报复净镜殿刚才的作为。 「好痛喔!」 用屁股接球的怩让,痛得跳了起来。 这一点已在预料之内,净镜殿看台也没有太大动静。 怩让气得冲向投手丘,途中她瞄向看台,发现无法仰仗队友的协助,便急忙转弯跑向一垒,第六棒急兰被右外野手接杀,双方攻守交换,比数一比零。 怩让担任净镜殿投手,红辉殿的头一棒是吠舍。 「喵。」怩让投出第一球。 内角滑球吠舍没有出棒,判定是好球。吠舍有些惊讶地望向队上看台。 第二球,大角度的曲球,吠舍没有抓准时机,挥棒落空。 香燻猜测她在等快速球,继续用变化球决胜就好。 没想到,第三球怩让奋力飙出偏高的速球。球路看起来太高,吠舍勉强出手,换了一个三振出局。 「喵。」怩让振奋握拳。发出声音投球后,她的快速球也变精准了。 怩让用夹杂变化球的配球,解决了接下来的二、三棒,净镜殿赢得了第一局。 回到看台的净镜殿球员气势高涨,誓要在今天抢下初次胜利。 很遗憾,二局上净镜殿的七、八、九棒毫无作为。 二局下,怩让被四、五棒连续击出安打,好不容易投到两人出局,第八棒打出一支适时安打,第二局被红辉殿抢下。双方局数一比一。 三局上,红辉殿派出王牌终结者果下登板,净镜殿又从第一棒开打。 莳罗进入左打区,她拉紧白色手套,表情充满认真的神魄。 第一球,莳罗毫不犹豫地出手。一记强烈的拉打,越过右外野手头顶,击中栏杆下方的网子,弹回右外野手的方向。右外野手飞快传向二垒,莳罗停在一垒上没有贪功躁进。她的打点太过精准,反而只打出了一垒安打。 莳罗在垒上脱下手套,塞进饰带里面。莳罗的巧打技术广受好评,如今再加上强大的火力,她已进化成一个难以应付的打者。 下一棒香燻也鼓足干劲。他希望教练指示自己奋力挥棒,而不是短打。 香燻望向指导教练,暗号是打击。香燻点点头,摆出打击姿势。 第一球,偏外角变化球。香燻没有出棒,判定好球。香燻思考了一下,也许对方胆怯了吧。第二球,偏内角快速球。香燻还是没出手,判定好球,成了两好球没有坏球的局。 稍微产生迷惘的香燻,离开打击区原地跳跃,他好想跑到看台。香燻刻意急促呼吸,重拾「无心」的境界。他摸着兜裆布底下的东西,重新摆好球棒。 第三球,变化球,球路偏向外角。 香燻没有犹豫,决意出棒。 他用后脚稳住身形,球棒猛力迎向来球。 一棒击出右边方向的弹地球,右外野手跑到边线上接球,传向二垒。莳罗已轻松踩过垒包,完全不必滑垒。 现在无人出局,一、二垒有人。 香燻站在一垒上感谢神的庇佑。神的爱并非平等,香燻安打,等于果下被击出安打。一切都是神的指引,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棒球是一种和命运戏耍的运动。人类运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和意志投球打击,在神制定的秩序里自由玩耍。 第三棒蜜芍前往打击区。她在进入打击区前比平时挥了更多棒,似乎非常有干劲。她凝视着投手丘的果下,摆出打击姿势。 从垒上观看,香燻还是觉得她的打击姿势很奇怪。下半身几乎正对投手,上半身则对着本垒。反正打击时也会事先踏步,所以一开始摆出这种架势也行。根据她本人的说法「这样比较容易看清球路」。 果下第一球投出变化球,偏外角。蜜芍没有反应,判定坏球。 第二球,捕手手套摆在内角,果下投出膝盖附近的速球。球路不差,判定却是坏球,蜜芍仍然不为所动。 两坏球没有好球,香燻站在投捕的角度思考——蜜芍在等什么呢?她看上去没有出棒的意愿,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香燻只知道,对付蜜芍绝对不可以投外角偏高的快速球。 下一球的配球迟迟无法决定,果下多次摇头拒绝捕手的暗号。想必是熟知蜜芍的本事,才特别心有顾忌吧。 捕手手套摆在外角,果下第三球投出变化球,球路比捕手手套还要高。 蜜芍挥棒强打。 击中球棒中心的球,飞向左外野边界。事先靠近边线防守的左外野手,跑去追球。 香燻猜想可能会被接到,脚步在一、二垒之间停了下来。 左外野手跳起来,球飞过左外野手上方,打到回廊的栏杆反弹。 香燻起脚狂奔。 他绕过二垒时观察状况,在左外野手和中坚手之间的后方,补位的中坚手正在捡球。三垒指导教练拼命挥臂,示意他继续跑垒。其实不用指导教练说,香燻也有这个觉悟——他踏上了三垒。 耳中充斥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杂音,香燻的精神更加高昂。他告诉自己,该前往的目标只有那个五角形的本垒了。 捕手压低重心,挡住香燻的去路。外野回传的球快到了,下一棒打者布色羯挥手指示他滑垒。 香燻的眼角看到捕手接住球,伸手要触杀自己。他跑出弧形的冲剌路线,跪地滑垒。 他想用左手碰触垒包,可惜长度不够。他扭转身子,奋力递出右手拍向垒包。由于冲刺的力道过猛,身子也翻了一圈。本垒烟尘弥漫,香燻看到了天空。 他抬起头来,和捕手四目相望,球在捕手手套里。他再看看主审,主审维持半蹲的姿势俯视他。 这时香燻猛然发现,他还没触垒,对方也还没触杀他。 香燻飞快冲向本垒,捕手从旁撞了过来,不过他确实碰到本垒板了。被捕手压住背部的香燻,静观主审的判决。 「出局!」 主审伸出拳头,像在嘲弄香燻的期待。 香燻起身甩开背上的捕手,他相信的确是自己先碰到本垒的。 当他指着本垒,要向主审抗议的时候—— 「让开让开!」 背后传来大吼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蜜芍已冲到眼前,想躲也来不及了。 从三垒直线冲来的蜜芍,猛力撞击香燻的背部。香燻被撞飞,和捕手一起摔倒在地。 蜜芍冲过无人阻挡的本垒,和等待打击的布色羯击掌。 一垒边上的回廊传来嘘声。 「妈的又是你!你给我收敛一点!」 二垒的吠舍怒吼,正准备回看台的蜜芍,转身冲向二垒。她才刚跑完一整圈内野,加速度却有增无减,吠舍也缓缓走向她。 蜜芍被投手板绊倒,一爬起来就被吠舍踹了一脚。双方殿舍的宫女再度杀来互殴。 香燻和对方捕手在本垒边扭打,布色羯赶来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捕手。布色羯拉起香燻,香燻擦擦自己的脸颊。他的鼻子流出鲜血,被蜜芍从后方撞击,脖子也非常痛。 捕手起身怒视香燻,倒没有动手揍人。群架的中心在投手丘,本垒附近的人不在群架范围中。 香燻偷偷捡起断裂的珍珠项链,最近他一直在积攒珍珠。这些珍珠送给伐功,多少能补贴同伴的生活费吧。 「给我宰了蜜芍!别让她活着回去!」 回廊下的红之君下达格杀令。 有人走向红之君。 香燻仔细一看,那个人是瑟摩栗,这次她也没有参加群架。镜之君一定又要发火了,是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瑟摩栗仰望回廊下的红之君,将拳头伸到面前。 「你从刚才在哭夭什么啦!有意见我奉陪啦!来单挑啊!」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上臈出言顶撞女君,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红之君气得抓狂,打算跨过栏杆冲向瑟摩栗,身旁的女房死命架住红之君。 瑟摩栗递出拳头继续开呛。 「不要只会叫别人动手啦,有种自己来啊!怎样?会怕喔?」 这下红辉殿的上臈也不甘示弱,一群人杀气腾腾要去操翻瑟摩栗。净镜殿也赶去保护自己的主将。 几经激烈冲突,净镜殿总算成功抢回瑟摩栗了。 卫兵们制止红辉殿追击,净镜殿宫女回到看台,被同僚抱住的瑟摩栗面无血色地说。 「啊啊、怎么办啊……我闯下大祸了……」 她突然说出很没出息的话,大伙都被她逗笑了。 回廊下的镜之君拍手赞道。 「干得好,瑟摩栗。选你当主将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啊。」 红辉殿和净镜殿女房已在回廊扯发厮杀,镜之君走在栏杆上迂回战线,赏了红之君一记高角度的飞臀撞击。 香燻回到看台坐下,吐出口中的沙子。他拿出梨子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液滋养身心。 一旁的蜜芍,在光天化日下脱光衣服和缠胸带。汗水滑过胸部上沾到的泥土,留下清晰的痕迹。 「我是第一次打出场内全垒打呢。」 「你最后太粗暴了啦。」 莳罗吃完葡萄,把葡萄皮吐在纸上。 「是吗?回本垒的时候被挡住,不是可以冲撞吗?那是不称文规定吧。」 「是不成文规定。而且,我没听过有人冲撞自己队友的。」 二人笑了,香燻按着疼痛未消的脖子。蜜芍瞥见香燻的反应,一把抱住他说。 「撞痛妳了,对不起喔,香燻。」 被胸部挤压的香燻很难受,蜜芍的体味混杂浓烈的汗水味,闻起来依旧香甜。 香燻轻拍蜜芍的背部,告诉她自己并不在意。蜜芍放开香燻莞尔一笑,香燻的掌中残留着蜜芍的汗水,他将汗水抹在衣服的胸口上。 回廊下的打斗结束后,比赛在一人出局无人上垒的情况下开始。香燻不幸出局,莳罗和蜜芍成功得分,比数是二比零。 经历群架后大失信心的果下被换下场,改由第三位投手登板。 新投手的第一球被布色羯击出,穿越右外野手和中坚手之间,形成一支二垒安打。 下一棒怩让出局,急兰敲出一支右外野的适时二垒安打,比数三比零。 第七棒禄迦只击出二垒滚地,双方攻守交换。 三局下,必需追回三分的红辉殿,从第九棒开始打击。 投手丘上的怩让似乎累了,控球不太稳定。一开始投出一好球三坏球的球数,最后一记偏低的变化球,被打出游击方向的滚地球。蜜苟处理得当,红辉殿一人出局。 打击顺序回到第一棒,吠舍进入右打区。 第一球,吠舍击出三垒边线的突袭短打。 怩让没有料想到对方短打,赶紧跑过去接球,结果不小心跌倒。 一人出局一垒有人,内野守备跑到投手丘集合。 「小心盗垒。」 瑟摩栗用手套遮住嘴巴说「吠舍在这种时候,会为了求自我表现而盗垒,千万要留意。」确认好守备战术后,内野手各自回到守备位置。 第二棒打者是左打,香燻的守备位置稍微偏向一垒。递补二垒守备则是蜜芍的职责。 第一球,吠舍突然起跑盗垒。料敌机先的瑟摩栗,指示怩让投出外角速球后,飞快传向二垒。不过球路偏低,在二垒前落地弹跳。 负责递补守备的蜜芍,用自己的身体压住球,伸手扫向滑垒的吠舍。 「安全上垒!」 裁判举手示意。 香燻认为应该是出局。他凝神一看,才发现蜜芍的手套里没有球。想必是要用假动作引导误判的战术失败了吧。 蜜芍维持压住弹跳球的姿势,没有爬起来。香燻怀疑她受伤了,要向裁判要求暂停。 这时,吠舍跑向三垒。蜜芍还是没动,看不到球的香燻跑向蜜芍。 「球进到里面了!」 蜜芍挺起身子,将手伸进领口。香燻摘下手套拉住她的领子,用力扯开她的衣服。 球从侧腹一带掉了出来,连赤裸的胸部也外露了。香燻一时被胸部吸引注意力,但他马上恢复冷静,抓起球迅速传向三垒。 禄迦接到球,伸手触杀滑垒的吠舍。她举起手套,告诉裁判触杀成功了。这次球确实在手套里。 「出局!」 听到三垒审的判决,禄迦指着香燻笑了。香燻举手回应后,回到蜜芍的身边。 「唉呀、急死我了。」 蜜芍坐在地面,悠哉地抓抓乳沟。香燻拉她从地上站起来。 香燻用手势,问她缠胸带怎么了? 「刚才松掉了,我也懒得绑。」 蜜芍拍拍香燻的屁,感谢他刚才的临机应变。 香燻捡起自己的手套,回到守备位置。 「蜜芍大人、蜜芍大人——」 二垒审对蜜芍搭话「您要穿好衣服啊。」 原来,她还是坦胸露乳的状态。 「一开始就这样,球就不会进到衣服里了。」 语毕,蜜芍笑了。 比珍珠项链更白晰的肌肤,稍微晒到太阳就发红了。也不知是冷风或阳光的关系,她的乳头也变硬了。 蜜芍半开玩笑地遮住胸部,香燻皱起眉头,她才笑着穿回衣服。 现在两人出局无人上垒,怩让的球路压制第二棒打者,最后投出一记快速球,对方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换言之,净镜殿赢得第三局,局数二比一,净镜殿获得胜利。 净镜殿的上臈,包括比赛球员和坐冷板凳的,全都跑到投手丘上抱在一起跳舞欢呼。这是更衣换人后,实行新体制的第一场胜利。回廊的观众里,也有人嘲笑她们才赢了一场,就像在庆祝优胜一样。 「干得好、干得好啊。」 镜之君也跑到球场,和每个回到看台的人握手「今天的夜间练习暂停一次,算是你们赢球的奖励吧。」 「咦、从明天开始又要练习喔?不要啦。」 禄迦夸张地垂下肩膀,镜之君瞪了她一眼说。 「那当然啊,古代诗人说过一句话——『少女玩乐虽多,不如努力练打』啊。」 上臈们一同发出不满的抗议,但每个人脸上尽是开朗的光彩。 隔天的壁报,刊载了瑟摩栗和红之君的冲突。 斗将?瑟摩栗暴怒!「有种来单挑啊,混蛋!」瑟摩栗出拳挑衅,红之君啜泣奔逃! 瑟摩栗对红之君严正抗议!「〔吠舍)她先用拳头揍人的啊。」瑟摩栗的淑女态度,镜之君也赞誉有加! 大家言之凿凿地说,看过壁报的红之君,决定把春季联盟订为『瑟摩栗抹杀联盟』。 净镜殿上臈所在那一场比赛后,徘徊在输赢和群架之间。 第一棒的莳罗经常敲出全垒打,号称「恐怖的第一棒打者」君临球场。香燻懂得替队友制造机会,也兼具强打实力,成了一位很有存在感的第二棒。第四棒布色羯是长打制造机,而怩让擅使变化球,增加了不少球路。瑟摩栗斗志高昂,担任年轻队伍的精神支柱。 奇怪的是,蜜芍的打击熄火了。手感不错的球,都会偏向左边方向。界外球打多了,失去耐性的蜜芍又和以前一样胡乱出手,落得出局的下埸。 对战绯响舍的前一天,镜之君命令蜜芍夜间练打。女房担任投手喂球,镜之君从旁观察蜜芍打击。 结果,五十球中有四十球定左边方向的界外球。耳提面命给予建议的镜之君,也傻眼地抱住脑袋说。 「完蛋了……除非有『打出三十六支界外自动变成安打』的新规则,否则这家伙派不上用埸啊……」 「不过,总有机会打出安打的,以前人家都说我『边线洱往左扩张三尺的话,打击率一定有四成』。」 蜜芍不怎么介意。她说自己口渴,要回到看台补充水份,走没几步又回过头来。 「啊、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什么啊?」 镜之君和女房投手讨论,该如何辩助蜜芍恢复打击火力。镜之君望向蜜芍,蜜芍开心得蹦蹦跳跳,似乎真的想到持别好的办法。 「既然『边线再往左扩张三尺』我的打击率就舍上升,那就扩张三尺就好啦,重新制定球场边线吧。」 「啥啊……这怎么可——」 话才说到一半,镜之君环顾球场。 上中下臈还有女房都在,人数十分充足。 她又看了一眼阴暗的回廊。 后宫宫女都入睡了,维持秩序的宦官也不在现场。 「明天的比赛,在这座球场打是吧?」 镜之君寻问一旁的女房,女房点头称是。 「唔……」 镜之君将手揣在袖口里闭目冥想,在看台聊天的宫女们也很在意更衣的态度,纷纷闭上嘴巴。四周只听得到虫鸣的声音,仿佛连流星划过天际的声音都听得到。劲风吹过无人动弹的球场上。 镜之君猛一睁眼。 「好、动手吧!」 被称为「后宫第一恶女」的净镜殿成员,干骯脏事特别拿手。一群人蜂拥而上,清掉三垒边线,在外侧画了一条新的边线,连三垒垒包的位置也移动了。 镜之君沿着新的边线行走。球柱附近的边线假装被草皮遮住,其实已经被消掉了。镜之君一脚踩着新的边线,另一脚踏向原先的旧线。两条线距离太远,完全踩不到。 「喔喔、跨下快裂开了!这下真的变宽了呢。」 镜之君说完,宫女们都笑了。 她立刻叫蜜芍练打,球竟然真的打到左外野边线的最深处,形成了一支长打。 镜之君满意地点点头说。 「好、明天的比赛我们赢定了!」 隔天,一局上绯塑舍的攻势未见停歇。 号称铜墙铁壁的蜜芍,今天表现失常。不仅三垒和游击之间被轻易穿越,二垒和游击之间也是一样。在后方接到球回传一垒的表现机会,也投出挖地瓜让对手上垒。 绯响舍上臈所有一群强力右打,强劲的击球都往左边飞去。边线虽然动过手脚,内野却没有太大变化。偏偏大而化之的蜜芍,在防守上特别纤细,守备全乱了套。 表现最惨的,是脚程和臂力不足的左外野手莳罗。飞到左外野边线的二垒安打变成了三垒安打,三垒安打则弄成了场内全垒打。 守备失误连连,重要的打线也随之熄火。蜜芍连球都打不出去,更遑论飞往左外野了。这一场比赛净镜殿败得凄惨。 有一阵子,镜之君都称呼蜜芍「那个游击的」,不肯和她说话。 另外对战始萌舍,她们也想出了换球的奇策。 事发契机是在夜间练习的时候。 练习守备的蜜芍,紧盯着手屮的球说。 「这颗球,弹力似乎特别好耶。」 一旁的香燻听了,只是很好奇有没每这回事,倒也没有特别在意。然而,当球飞到他的位置时,滚地球确实比平常快。打击的同样是镜之君,照理说不会有太大变化才对。 到了休息时间,大伙回去看台,蜜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同僚。 「今天的高飞球,距离也特别遥远呢。」 中坚手波棱也认同了,其他守备位置的队员也恍然大悟,最后她们得出了「球有问题」的结论。 大伙决定向镜之君报告此事。 瑟摩栗代表上臈所报告,镜之君则说。 「我才不管那家伙说什么。」 语毕,镜之君继续打击,她还没有原谅蜜芍。 更衣不予理会,对于球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唯独蜜芍不肯罢休,她利用练习和工作的空档四处向宦官打听消息。性情多变的蜜芍,难得这么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大家都担心地观望她,不晓得她到底是怎么了。 有一天,蜜芍在白天的练习时间抱了木箱过来。 「球的秘密我知道了。」 同僚们跑到她身旁,她打开两个木箱的盖1。 「经我调查,发现后宫用的球分为两种。这边的是米马兹商店的球,不太会弹跳。这边的是最近购入的兔印棒球用品店的球,弹跳力特别好。」 大伙俯视木箱里的球,捆包的新球都是黑皮白线,看不出差别在哪里。 莳罗各拿一颗,用球棒敲击。 「真的耶……兔印的球弹力比较好。」 她们派出外野手进行打击测试,也常打出越过外野手头顶的高飞球。实际寻问那些守备球员,她们也说球的落点比预料中更远。 上臈们私下讨论,用这种球比赛的话,不就可以死命击出安打了吗? 「还有更好的办法。」 蜜芍得意说道「两种球不妨分开使用。我们进攻时用弹力佳的球,对方进攻时就换成弹力不佳的球。」 「喔喔。」蜜芍的提议令众人惊叹,还有人称赞她「智将蜜芍」「蜜芍魔术师」。 瑟摩栗立刻去禀报镜之君。 「那家伙说的好主意,不能信啦。」 无奈镜之君并不领情。 不得已,上臈所只好擅自行动了。 各比赛的发球员,是从下臈里随机挑选的。净镜殿上臈所暗中找出发球员,请她们吃甜点、收贿赂、摸猫咪来换取协助。 比赛当天对战始萌舍,净镜殿先攻。第一棒莳罗第一球敲出全垒打先驰得点,安打的香燻站上一垒,第三棒蜜芍贡献一支豪迈的左外野全垒打。接下来的布色羯,也连续敲出本局的第三支全垒打。火力发威的净镜殿,连下位打者也发奋图强,在一局内攻下七分。 回廊下的镜之君兴奋大吼。 「我一直都是相信妳的,蜜芍!」 镜之君尖叫撒落打赏的金币。 一局下,瑟摩栗指示怩让尽量投给对手打,反正球本身弹力不佳,怩让也拼命投向好球带。然而,始萌舍的头一棒是号称「上臈联盟第一龟毛」的难缠打者,被逼入不利局面也狂敲界外球等待机会。香燻细数之下,发现对方打了三十支界外,明明凑满三十六支界外也不会变成安打。反正遇到钓球一律打界外,容易击出的球路也打界外,香燻看不出来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怩让每次拿到主审给的球,都大叹一口气。 第三十六支界外是高飞球,三垒手禄迦跑去追球。在回廊附近接到球后,好不容易一人出局了,三垒边的回廊也传来安心叹气的声音。 瑟摩栗要求暂停,走向投手丘。在看台待命的外野手栗底,跑来充当传令。香燻和大家一起到投手丘,他不懂现在情况并不紧急,为何要喊暂停召集大家。 「发生问题了。」 栗底开门见山说道「负责发球的告诉我,弹力不佳的球都用完了,接下来都是弹力特别好的球。」 「咦、不行啦,我会被打爆。」 怩让急得快哭了,瑟摩栗用手套拍她屁股。 「放心,你今天投得很不错。」 「那些家伙只会打界外,你不可能被打爆啦。」 蜜芍也笑着安慰她。 不料第二棒以后的炮火猛烈,接二连三打破外野守备,很快攻下了八分。净镜殿反而输了这一局。 计画失败的净镜殿心慌意乱,攻守也乱七八糟。第一局的气势荡然无存,下一局也彻底落败。 镜之君气到挥拳殴打回廊柱子,女房劝她好歹别用惯用手出拳。不听劝告的镜之君手指受伤,落入了休息十五天的伤兵名单。 另外这起弹力球事件,有人向宦官长伽没路告密。调查的结果发现,某位宦官在采购时收了兔印的贿赂,索贿的宦官被判斩首。有一个说法是,这起事件是伽没路要排除异 所设计的阴谋。而兔印犯下贿赂、制造和贩卖违反规定的弹力球等重罪,财产全部充公。后宫使用的棒球又重新统一了。 无论比赛输赢与否、群架与否、耍贱与否、打击和守备优秀与否,蜜芍同样引人注目。香燻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每次他安打上垒,掌声都会被下一棒蜜芍的登场欢呼盖过。依照香燻的观察,第四棒的布色羯拥有上臈联盟最强的打击技术和体能,就连她也无法浇熄蜜芍引发的兴奋情绪,总是被迫在奇妙的静谧中站上打击区。 比起长距离大炮的布色羯,蜜芍的打击相形失色。她偶有长打,基本上只属于中距离的打者。 蜜芍也不像莳罗,任何球路都有办法击出安打。她只擅长打外角偏高的球路,其他一概不精,更不擅长打变化球。 蜜芍的脚程不慢,跑垒速度却比不上香燻,也不太喜欢盗垒。 她担任游击手的守备功夫一流,不过同为守备名将的中坚手?波棱更为华丽。波棱可以飞扑接到难以企及的球,或是跳上栏杆接杀全垒打。相反的,蜜芍将不好守备的球处理 轻而易举,纯粹是内行人才喜欢的守备球员。 比蜜芍优秀的宫女比比皆是,就是没人比她更耀眼。 常言道,外在华美不是真正的美丽。圣典中也有寓言故事,阐述信仰虔诚的丑女比轻薄的美女更加幸福;衣衫褴褛的乞丐真心奉献的一枚铜板,比有钱人虚荣进贡的礼拜堂更得神明的欢心。 可是,在这座后宫和这里的棒球场,几乎没有美貌以外的价值基准。蜜芍在太阳下甩着一头金发奔跑的模样,以及拱起丰满胴体、翘起肉感臀部预备防守的姿势,还有力贯修长双腿、碧眼凝视投手的打击动作,远比紧张的投手战或多变的打击战,更让观众感受到棒球的美感和乐趣。再优秀的打击率、打点、上垒率,魅力也比不上蜜芍脸上的一滴汗水。 香燻无法和蜜芍一样,他之前也了解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他在桥下和其他混混一起睡觉时,曾经梦到自己被美女爱抚而梦遗,梦中的女人五官不明,他却莫名相信那是个美女。隔天早上起来,他到河里洗裤子,伐功告诉他男人会在女人体内射精。 伐功说过他们的祖父是雷光将军,和其他没爹没娘的混混不同,香燻也觉得很骄傲。 看到那些红毛的虏姆人,他开始有自己是白日人的自觉。 以前,那种自我认知越来越鲜明的自觉,令他非常高兴。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和蜜芍的不同,只感到非常难过。 挖角蜜芍的传闻从未间断,她也常收到其他殿舍送的礼物。 香燻焦躁不安——她害怕自己被蜜芍抛下。香燻知道自己无法和她一样,至少能待在她身边就好。棒球这种运动光靠她一个明星球员是打不成的,还需要其他不起眼的选手填补剩下的打击和守备位置。 香燻要当一个配角活下去,这不是妥协。过去,他从别人身上了解自己是何种存在。如今,他要自己决定该以何种身份活下去。这种决意没有愉快的心情,只有自绝退路和其他选择的恐惧感,撼动着他的身心。 镜之君命令上臈所派人打扫房舍。莳罗、蜜芍、香燻绑起衣袖前去工作。 御妻和更衣使用的房间,比女房的大上许多。可是,镜之君和其他女房一样,住在小房间里生活。 香燻等人行礼后进入房间,镜之君看他们前来,阖起手上的书本。 室内没有多余摆设,打扫很快就结束了。 「最近早晚气温很冷,我给你们几件衣服,穿上吧。」 镜之君送给三人毛线编成的外衣,顺便补充道「也叫其他人过来拿吧。」 之后,镜之君请他们吃甜点。那些都是上臈吃不到的高级甜点,三人一吃进嘴里顿时笑逐颜开。 两只猫咪在房间前的走廊下晒太阳,那是镜之君个人饲养的猫咪。莳罗拿着自己在吃的甜点放到猫咪面前,猫咪完全不为所动。镜之君拿出牛肝的干货,它们马上就冲过来 了。猫咪吃得津津有味,三人抚摸着猫咪的背部。 「真平静呢。」 镜之君眺望着温暖阳光下的庭园树木,吐出水烟管里的烟雾。她说「东部听说盗贼很猖獗呢,比起来这里真是太和平了。」 香燻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都城的城墙厚实。先皇无落帝将义教徒打造的城墙,改建得更加高大坚固,盗贼根本进不来。伐功和伙伴们只要待在这里,也不会碰到这些威胁。 镜之君咬着水烟管躺下来。 「被盗贼砍头的人啊,当天早上清醒的时候,也没料到自己会翘辫子吧。这样想来还真不可思议,杀人的一方大概一早起来就准备杀人了。」 香燻听着镜之君的话,咬了一口手上的甜点,猫咪们舔着掉落的糖粉。 比赛棒球也是同样的道理。输球的队伍在当天清醒时,也是想着一定要旗开得胜。结果一输球,就像遇到世界末日一般失落。 然而到了晚上,输球的人也还是得吃饭、祈祷、睡觉,赢球的一方也是如此。杀人的一方和失去亲人的一方也相同。 吃饭、祈祷、睡觉是维生的必要手段,那么棒球又算什么?为什么大家疯狂着迷,受尽棒球的摆布呢? 香燻觉得这种事早晚会结束。任何人到了某个时期,就会回首自己过往的人生,现在纯粹是一时的狂热罢了。大家浑然忘我地追着球跑,冲过各个垒包,为了一到球场外就 无意义的数字一喜一忧。 香燻凝视手掌,掠过屋檐的日光晒到手肘一带。那是一双打棒球的手,也是享受着太阳暖意的手。 室内静默无声,香燻回过头一看,发现镜之君睡着了。三人替她盖上毛毯,拿起水烟管自己。 他们前往走廊,靠在一起抽水烟。 「真希望有一天拥有自已的房间呢。」 莳罗眺望着走廊下的房间说道。 「我不需要,一个人怪别扭的。」 蜜芍撅起嘴唇吐出轻烟「香燻,妳呢?」 香燻拿起烟管吸了一口,耸耸肩。 毛衣的毛线,在太阳下浮现圚润晶亮的光泽。香燻心想,他们的模样仿佛在一起晒太阳的猫咪。 盛柑殿和始萌舍的战局,至今仍然没有变化。六十二局打完,局数还是零比零。皇帝甚至谘询地位崇高的法学家,延长赛最多可以延长到几局。 第五章 后宫徒然草 米哈鲁在远处狂吠。 伐功起身,球员休息区很阴暗。这里和平时起居的马车不同,他一时有些混乱。 巡回团来到塔丁市,在祭典上举行比赛。塔丁市是一座城墙围绕的大都市,中央设有一座棒球场,里面有豪华的观众席和球员休息区。城门关闭后无法外出,巡回团选择在球场里的球员休息区过夜,没有回到停留在城市外面的马车。 米哈鲁还在嚎叫,今晚的月光鲜红,伐功寻着声音找到小狗。 白天的比赛,他们按照指示故意打输,这也习以为常了。他痛恨自己不再心有不甘,对观众的声音也没有特别的感慨了。 球场上充满了各种声音,分不清是愤怒或悲伤的咆哮,和比赛时截然不同。镇上的声音传到无人的球场,响起空寂的回音。 月光之所以鲜红,是燃烧城镇的火焰照亮夜空的关系。冉冉飘升的黑烟,遮住了天上的星斗和月亮。 整座城市只有球场沈浸在黑暗中,安稳平静。 「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伐功自言自语。 米哈鲁跑到他的脚边,用脸颊磨蹭他的脚。他带着小狗,前去叫醒其他混混。 他走到休息区,叫醒睡在板凳上的同伴。大伙唉声叹气走到球场上,睡眼惺忪地抱怨伐功扰人清梦。当他们发现周遭异变后,每个人都张大了眼睛。 「怎么了啊……」 「喂、这是……在做梦吗?」 「世界末日来临了……」 眼见众人慌乱的模样,伐功出奇的冷静。刚才他也一样慌乱,现在心理状态似乎比他们好上一点,他站上了投手丘。 「喂、你们几个——」 跑江湖的土默特连滚带爬跑来了。他本来就很瘦弱,如今被火光照耀的脸颊看起来更消瘦了。 他用皮包骨的手指,抓住伐功的衣领说。 「快点逃吧,这里完蛋了。」 「到底怎么了?」 伐功拍掉他的手,重整凌乱的衣领。 「这座城市被盗贼袭击了,那些盗贼四处放火啊。」 「什么……?」 伐功听广背脊发凉。他从小在都城长大,一直以为盗贼是童话里才有的东西。不过,他目前不在安全的都城,而是束部荒野之中,一座无法寻求救援的孤立城镇。 「我要闪人了,你们也快点逃吧。」 语毕,土默特转身就要逃跑,伐功抓住他的手臂说。 「逃跑?要逃去哪里啊?」 「逃去我们的马车啊,就停在城墙外面。」 「四处都是盗贼,要怎么过去啊?」 「自己动脑子啦,我没那个功夫照顾你们。」 十默特甩开伐功,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伐功傻眼了,土默特说那什么鬼话啊?在参与巡回之前,土默特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会照顾好大家的食衣住行。 「该怎么办啊?」 占卑观察他的脸色,当中缺乏了平时的剽悍。 「是啊,该怎么办呢?」 伐功双手环胸。 这种情况下,雷光将军会怎么做呢?小时候,他听过一个故事——某一场战役中,雷光将军被迫带着少数兵马守城。围城的敌军众多,城内的粮草不足,援军迟迟不来,我方的士气持续锐减。于是,雷光将军提议打棒球,隔天他亲自陪同将士打球,城外的敌军听到城里的欢呼,不明白他们在绝望之中,怎么还发出那么开心的声音? 最后援军开到,拯救了城内的守军。友军将领寻问雷光,为何让部下打球?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人类一直被动防守,状况会变得乱七八糟。要有适度的攻守交换才行。」 伐功的父亲说完这个故事后,才告诉伐功事实真相。 「其实呢,纯粹是你祖父想打棒球罢了,他根本没想过要鼓舞部下。他真的是一个堪称棒球狂的人啊。」 伐功很了解祖父的心情。在无能为力的绝望环境里,也只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了。他可不希望死前还要忍耐自己的兴趣。 「喂、占卑,去叫醒『猎人团』的家伙。」 伐功抬起下颚,示意一垒边上的球员休息区。占卑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想干嘛啊?」 「别多问了,快点带他们过来。」 伐功严峻地下达命令,占卑跑去休息区叫人,沿途不断回头観望伙伴。 祖法儿带着「猎人团」的成员来了。当他们注意到球场外的异变,每个都缩起脖子,活像遇到天降火雨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 祖法儿提问,伐功对他们说明。 「获人团」成员闻之色变。 「我要跑了,你们最好也快点逃。」 祖法儿的声音在发抖,伐功一想到刚才土默特也说过相同的话,不禁笑了。 「别闹了,我可不允许你们逃跑。从现在开始,我们来打棒球吧,没有对手是要怎么打球啊?」 「打棒球……?」 祖法儿表情扭曲。 「喂、伐功,你是什么意思啊?」 伐功回答占卑。 「你没听错,我们要打棒球。如果盗贼是白日人,我们应该不会被杀死,没有白日人会妨碍棒球比赛。反之,盗贼要不是白日人,大概语言不通也不懂棒球,我们就完蛋了。换句话说,这是一场赌注,我们要赌命打棒球啊。」 祖法儿摇摇头。 「妈的你疯了……这种时候还打棒球……」 伐功吩咐伙伴,让他们先去休息区进行准备。在他也要离开时,他回头指着祖法儿说。 「失去小命,计较这些就没意义了。好了,快点开始吧,我们先攻喔。」 祖法儿呆站在投手丘上,表倩和只投一球就败战的投手没两样。 时值黑夜,燃烧城镇的火光清楚照亮了棒球。球场上没有观众,但打棒球也不是非有观众不可。 伐功和小混混迅速击溃「猎人团」的先发?祖法儿,接连赢得好几局。一方面是对手心慌意乱,另一方面是伐功他们在巡回途中实力大进的原故。 胜利局数从三局累积到六局,攻势无人能挡。比赛持续到九局、十二局,小混混们每一局都痛宰对手。二垒手的伐功也上演了好几次双杀。 十五局打完,天空开始泛白。观众席上隐约可见几个人影。 一个男子来到三垒边的球员休息区上方。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一看就不是善类,腹部一带也溅上不少鲜血。 伐功在球场上仰望他。 「你就是首领啊?」 「是啊、没错。」 盗贼点点头「你也是这个队伍的首领吧?守备功夫不错。我也是二垒手,所以我非常清楚。」 「盗贼也打棒球啊?」 「二垒手要聪明人才当得起,和游击手不同,游击手有强韧的下盘和肩膀就够了。」 「确实。」 伐功回头观望球场,同意盗贼说的话。 「你们为什么在打棒球?」 「我们是棒球的巡回表演团,没有财产和家人,不能被夺走的只有棒球。我们用打棒球来保护棒球。」 「神经病。」 听了盗贼的评语,伐功轻笑道。 「刚才也有人这么说。」 盗贼的腰上挂了好几颗首级,当中也有土默特消瘦的脸庞。失去光芒的瞳孔,凝视着场上的计分板。 「你胆量不错,我很欣赏。」 「那真是太好了。」 伐功耸耸肩,盗贼指着中外野方向。 「从这里一直往东走,有个叫马哈马约姆的村子,你去找一位叫赛弗丁的人。他养了许多像你这种年轻有活力的食客,你去找他的话,也许能干一些比巡回表演更有趣的事」 「我会记住的。」 场上的选手都聚集到伐功身边。比赛中断后,不再被守备位置和打击顺序束缚的球员,简直就是游民。 「我们肚子饿了,赏点东西吃吧。」 伐功提出要求,盗贼扬起一边的眉毛说。 「你在向盗贼讨饭吃?」 「我们是打棒球维生的。法律可没规定,看职业比赛不用花钱喔。」 盗贼举起双手,一副服了伐功的模样。 「我来准备,来球场外面吃吧。」 语毕,盗贼离开观众席出口。 伐功转身对场上同伴说。 「好,我们吃饭吧。」 现在,他是众选手的领袖。领袖要养活底下的部众,是个十分辛苦的职掌,却也能获得宽阔的视野,以及命令集团的权力。 和二垒手挺相似的。 伐功带着选手们迈步前进,小混混和「猎人团」都默默跟着他。米哈鲁活像个小旗手,趾高气昂地走在前方。突如其来的饥饿感,犹如确认他们生存下来的讯号。观众席上 盗贼们俯视伐功等人,伐功也昂首回望。他就好比征服者,雄纠纠地在球场上行军。 蜜芍十七岁了。 「没错,我十七岁啰。」 吃早餐时,蜜芍如此回应莳罗。莳罗不明究理,问了好几次相同的问题。 「你十七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上礼拜。」 「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呢?」 「我又不懂历法。这里的历法,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同僚们送礼物庆祝蜜芍生日。香燻也送了她一条手环,上面附有消灾解厄的幸运石。 「蜜芍十七岁啦!」 禄迦吃着披萨说「很快就能进寝宫了嘛。」 蜜芍按住猫咪,以免猫咪玩弄那些礼物,她点头说道。 「我绝不会忘了明年的生日。然后,我要在当晚获得皇帝的指名。」 「喔喔。」同僚听到她说出明确目标,纷纷表示赞叹。 「我们被蜜芍领先了呢。」 莳罗吃着用葡萄叶包住的抓饭「我的生日还很久。」 香燻完全没了食欲,也没心情祝贺蜜芍。明年的这时候,她就要被皇帝宠幸了。蜜芍这般耀眼,皇帝一定也盯上她了。 阻止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先杀掉皇帝。 他拿起纸笔。 ——还有一个人也十七岁了。 写完,他拿给莳罗看。 「咦?谁十七岁了?」 香燻指着自己,莳罗张大眼睛。 「妳也十七了?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上上礼拜。 香燻写完,才想到日期应该订早一点才对。无奈莳罗已经念出来了。 「各位,香燻也十七岁啰。」 这次轮到香燻面前摆满了礼物。蜜芍看着自已和香燻的礼物,笑着对香燻说。 「真希望每个礼拜都有生日呢。」 「这样的话,明年的今天你就七十岁啰。」 急兰一开口,同僚们都笑了。 到了入浴时间,莳罗找来蜜芍。 「我教妳性技吧。你都十七岁了,多少要学会这些事情,不要再说自己不擅长和男性相处了。」 「性技是什么?」 蜜芍不解地问道。 「所谓的性技,就是在闺房取悦男人的技巧。」 「取悦?是要学猫叫吗?我很擅长学猫叫喔,大家都说我学得很像。」 蜜芍还在说笑,莳罗可是认真的,她叫清洗身体的香燻过来。 「跟我们来一下吧?」 香燻冲掉身上的泡沫,乖乖跟她们走。 三人到浴场内部的「休息室」里。地板上铺着草席,宫女在这里冷却火热的身体,或是睡午觉喝咖啡。 「你躺在这边。」 香燻依照莳罗的吩咐,仰躺在草席上。他用双手遮住下体,以免被看到兜裆布隆起。有人误会他这样做的用意,劝他佯装高尚也不要太过火。 「我现在示范给你们看。」 莳罗跨在香燻的腰上,双手撑在后方,上半身后仰。比其他女人稍嫌平坦的胸部,如今向上挺立,展现出男人没有的曲线。 莳罗对香燻张开双腿,她的肤色黝黑,本该被隐藏在体毛下的部位也是黑色的。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般柔软闭合,肌肤上的水滴弄湿了香燻的身体。 「做这种姿势,感觉好害羞喔。」 站在一旁的蜜芍,俯视着莳罗笑道。莳罗挺起胸口仰望蜜芍。 「没什么好害羞的,互相观看神明付予我们的原始模样,这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之后,莳罗展现「斧钺」「龙卷」「扎托佩克」「潜水艇」等各式体位。例如在香燻身上抬起单脚,或回转半圈背对香燻,舞动全身跃动。再不然就是贴近香燻的胸口,激 扭腰摆臀之类的。香燻看到她流汗发亮的黝黑肉体,更用力按住自已的兜裆布避免曝光。 「我也来。」 蜜芍坐在莳罗面前,丰满臀部跨在香燻胸口。香燻一抬头,蜜芍的臀部正好往后翘,充满弹力的臀部压住了他的脸。 「要像这样扭动腰部喔。」 「这样吗?」 二人在香燻上方摆动。两位美女骑在他胸口和腹部上,软玉温香的肌肤在他身上磨蹭,他难 受得脑筋一片空白。蜜芍覆盖在金色体毛下的私处近在咫尺,大腿内侧的肌肤轻抚他的身体,香汗淋漓的紧致肌肤,拥有和丝绢不同的滑嫩触感。香燻心想,所谓的私处应该是指这样的地方才对。 目睹这个光景的灵萤殿宫女,事后告诉幢幡。 「喂、怎么不叫我参加呢!」 幢幡尖叫抗议。当时,她吃到一半的蕃茄酱喷出来,衍生出「幢幡没有看到煽情场面,遗憾到口吐鲜血」的传说。 挖角蜜芍的活动越来越激烈了。 各殿舍争相送礼,势要买下蜜芍加入。蜜芍也没有特别开心,她将所有礼物送给殿舍里的其他中下臈。 在走廊下遇到其他殿舍的宫女,都亟欲从蜜芍口中套出转移的意愿。 「你决定要去哪里了吗?」 「还没有。」 蜜芍冷淡回答。 「七殿五舍联盟有找你吗?」 「秘密。」 「有的话你会去吗?」 「再说啰。」 「未来你想成为女房或女君吧?」 「是啊。」 隔天,壁报登出下面的标题。 蜜芍决定转移殿舍!「考量到蜜芍这个名号,不应该埋没在净镜殿上臈所——」 另有传闻表示,旃叶殿的香之君写信挖角,还附带一万枚金币的签约金。 听到传闻的宫女,跑去寻问在走廊下漫步的蜜芍。 「妳收到挖角信啦?」 「真的收到,我也不识字啊。」 蜜芍正要打扫庭园,心情有些不高兴。 「你们有谈到钱吗?」 「你说呢。」 「多少钱你才愿意跳槽?」 「我不计较钱。」 「那重点是什么?」 「你说呢。」 「给你猫咪如何?」 「也许不错喔。」 隔天,壁报内容如下。 蜜芍狮子大开口!「诚意不是空口白话或金额,而是猫咪!」 对此,有人直接去访问镜之君。 「镜之君大人,蜜芍会转移到其他殿舍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您不慰留吗?」 「本人真的想走,慰留的效果也有限吧。」 隔天,壁报当然又乱写了。 镜之君决定释出蜜芍!「想走就走啊。」 看到壁报的镜之君,亲自到上臈所找蜜芍谈话,试图解开误会。 香燻很焦虑。 蜜芍有许多人挖角,莳罗也有几个殿舍想要,偏偏没有人赏识他。不晓得是第二棒的立场不好,还是了解二垒手难处的人太少。总之,没人挖角等于他所有的评价。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否则蜜芍和莳罗出人头地,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香燻决定赌一把。 他要独自前往旃叶殿。上次去参观皇太后的练习场,他就记下前往的路途了。 到了旃叶殿,香燻麻烦宫女通传来意,宫女也轻易放行。香之君一个人待在房里,里面几乎和上臈所的大房间一样宽敞。香之君躺在一堆小枕头里抽着水烟,味道和香燻他 平时抽的不同,有股酸甜的气味。 走廊下有很多猫咪,房内却连一只猫咪也没有。房内的其中一隅摆满服饰,对面则有安放球棒的架子。从架子上外露的握柄来看,数量大概比上藤所全员的球棒还要多吧。香燻很佩服,御妻果然不同凡响。 「有何贵干啊?」 香之君吐了一大口轻烟,放下水烟管。 跪地叩首的香燻,爬到她的面前拿出纸笔。 ——让我加入旋叶殿。 香燻出示纸条,香之君稍微探出身子。 过去,香之君曾经有给他加入的机会。他和蜜芍闯入旃叶殿的比赛,在投手丘上和香之君上演全武行。事后香之君欣赏他们很有活力,主动提议挖角。当初适逢群架结束, 以香燻他们拒绝了。不过香燻认为,假如香之君是诚心相邀,那她现在也会感兴趣才对。 「唉呀、你想加入我们?」 香之君眯起眼睛「你有什么本事啊?你加入对我们旃叶殿有好处吗?」 香燻拿出新的纸写下。 ——为第二棒,我有强打实力,也懂得替队友制造机会,对于跑垒也有自信。我和蜜芍联手,二垒和游击之间的守备,绝对是上臈联盟第一。 「哼?」 香之君发出无精打采的声音,似乎不太感兴趣。 香燻继续写道。 ——如果香之君大人想得到蜜芍和莳罗,我愿意说服她们加入。 这正是香燻的王牌。他要利用那两个人,积极说服她们,而不光是跟着她们走。 「原来啊。」 香之君撑住脸颊的手臂,深陷进枕头里「换言之,你是所谓的助攻、配角、无名英雄之类的存在是吧。蜜芍和莳罗确实是上臈联盟首屈一指的好素材,我也对她们很有兴趣,你却跟她们不一样啊。像你这样的选手,我在七殿五舍联盟的队伍里也有。没有这一类选手,队伍是没办法运转的。可是,那些孩子在升上七殿五舍联盟之前,就已经是队伍的主轴了。我专门挑选实力高超的宫女,从中辨别主角和配角。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在上臈联盟就甘愿当配角,只能说你实力不足喔。」 严峻的评价令香燻大受打击。他自称配角,或许太小看配角的立场了。要得到任何角色都得经过一番竞争。 「是说,你愿意来找我,表明你想加入旃叶殿,我很高兴喔。」 香之君起身坐到一旁「过来这里。」 香燻坐到她旁边,被她的身体和枕头夹在中间。 「吶、香燻。对你来说,队伍是什么?」 香之君搂住香燻的脖子,硕大的巨乳压住他的胸口,绿色的瞳孔凝视他的脸庞。现在的香之君和比赛或面圣时不同,化妆并不浓,表情也没有平时的险恶气息。 香燻一听到队伍二字,想起了上臈所的同僚。 他想拿出纸笔,但身体被香之君压住无法动弹。不得已,他只好挪动前臂,在她的胸部写下二字。 ——伙伴。 香燻用手指写完后。 他想起在入宫前,和他一起共患难的小混混。 ——家人。 他又补了两个字。香之君注视他的眼神,点点头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队伍是我们的伙伴和家人。没有互相关怀的心意,光是坐在同一个看台、绑着相同颜色的饰带,是称不上队伍的。当然,队伍里有竞争是好事情,前提是不能缺乏敬爱对方的心情,否则队伍会分崩离析。」 香燻很意外。通常一提到旃叶殿,不外乎用钱挖角其他殿舍的主力,崇尚胜利至上主义的印象。看来旃叶殿宫女间的羁绊也很紧密。 「你有办法成为队伍的一员吗?」 香之君的食指,撩起一束他的头发「好漂亮的头发,白日人的黑发真美。」 她亲吻香燻的头发。香燻大吃一惊,她又亲吻香燻的脸颊,麻痒和害羞的感觉,害香燻缩起肩膀,香燻知道自己脸红了。 「我想更了解你。这样一来,也许我会想要你喔。」 香之君抽一口水烟,将烟雾灌进香燻嘴里,味道比平时的水烟更加浓密。 她再抽一口,嘴唇贴近香燻。香燻也主动靠近,不料她中途拉开距离。这样好像自己贪恋接吻似地,香燻非常害羞。 香之君又一次献吻,犹如在褒奖他的羞赧。香之君的唇舌,滋润被烟雾熏干的口腔。 香燻伸手索求她的肉体。 掌心一碰到乳房,香燻迷恋柔软的触感,隔着衣服用力一握。 「温柔一点。」 香燻听从指示,轻轻抚摸乳房,从下方托起。沉重又柔软,香燻好想直接触及那股重量和柔软度的中心。 「试着直接摸摸看啊。」 香之君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舔弄他的耳垂。香燻将手伸进她衣服里,水嫩的肌肤吸附在掌中。直接摸到以后,那股存在感益加惹人怜爱。香燻对自己刚才的粗暴感到歉疚 也更加温柔爱抚。柔软的部位中唯一坚硬的乳头,在他的爱抚下受力变形。 香燻扯开她的衣襟,没绑缠胸带的乳房猛然弹出。衣襟划过白色的肌肤,突显出乳房的浑圆饱满。乳头坚挺向上,变成等待吸吮的形状。一直看着香之君的乳头,香燻实在忍 不住吸吮的冲动。他张开嘴巴贴近,觉得自己像个小宝宝。他仰望香之君,观察对方的反应,只见香之君咧嘴微笑。 「听说你是个纯真的孩子,原来本性很淫荡啊。」 误以为被拒绝的香燻,正要拉开距离时,香之君按住他的后脑。 「没关系喔,再淫荡一点,让我见识你的全部。」 香之君温柔引导香燻。以前是都城混混的香燻,自觉失去主导权后,喜欢和别人唱反调的本性也被唤醒,于是粗鲁吸吮香之君的乳头。他的唇舌激烈舔弄吸吮,好像要把乳 拉断一般。面对这种自私又粗鲁的爱抚,乳头反而更加坚挺。香燻好想一口含住超出口腔大小的乳房,他张开嘴巴,沾满唾液的肌肤从他的嘴唇滑开。他打算用牙齿咬住乳房,却 又怕伤到香之君,最后改用手掌抚摸另一边的乳房,五指深陷其中。 香之君的吐息,滋润了香燻的头发。她抱住香燻的脑袋,压在乳沟之间。香燻舔弄的乳房滑出口中,脸颊也被自己的唾液沾湿。 香之君捧住香燻的脸庞拉到她面前。这次纯粹是煽情的接吻,没有烟草味。香之君吸着香燻的唾液,香燻也在口中积攒唾液,流入香之君的口中。 她抚摸香燻的臀部,手掌滑入裤头里。 下体紧绷的触感恢复自由,香燻猛然回过神来。他拉开距离,摸摸裤子的前端。 兜裆布松开了。 里面的器官早已变化外形,没有用手遮住的话,裤子肯定会明显隆起。 「放心,不用怕。」 香之君用双腿勾住香燻,并没有发现他下半身的变化。 香燻解开她的双腿,试着重新绑好兜裆布。他得用手压住前面,只剩下一只手可用。绑不好兜裆布的香燻又急又怒,最后硬生生将兜裆布拉出裤头。 「吶、你要中途停止吗?好戏才正要开始呢。」 香燻没有理会香之君。他转身逃离房里,不顾一切在走廊下奔跑,手中抓着卷成一团的兜裆布。 被香之君诱惑时,他完全忘了棒球、忘了转移殿舍的事宜、也忘了蜜芍。他像个婴儿拼命吸吹乳房,让香之君看到自己陶醉的表情。他发现自已陶醉的表情尚未消失,低着 快步跑回净镜殿。 旃叶殿的宫女看到他的模样和手上的兜裆布,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感叹御妻又对年轻的宫女出手,也有人嫉妒地说,那种小女孩到底哪里好了。 隔天,这件事被登在壁报上。 旃叶殿的新恋人?香燻,和香之君秘密交涉!转队事宜谈妥了? 香之君对香燻投以热情视线!「(获得的可能性)一半一半啰。」 香燻解下兜裆部!大白天在旃叶殿密室,和御妻直奔本垒! 同僚念这些趣闻给蜜芍听,蜜芍听了哈哈大笑。 「真了不起,有幸荣获香之君指名,我们得发个红包给你才行。」 香燻在大房间的角落,替手套涂上保养油料。他本想装作没有听到,但蜜芍的声音响彻房内,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火大。 到头来,蜜芍还篡改民谣的歌词,拿来开香燻玩笑。 带我去开房间。 我想和香之君去开房间。 蜜芍唱得兴起,香燻忍无可忍,冲过去用力踹了她的屁股一脚。 「很痛耶?!你干什么啦!」 蜜芍也回敬一脚,二人互相扭打。 同僚拉开他们,脸红气粗的蜜芍亟欲再战,香燻跑出了大房间。 踩在走廊的脚步声粗鲁暴躁,香燻心痛如绞。 他走到没人的地方,独自蹲在地上。 眼泪潸潸落下。 这一切都是为了蜜芍,为了保护她不被皇帝的魔爪玷污。然而,为什么她要说那种话?香燻不介意被其他人调侃,唯独不想被蜜芍嘲笑。 如果可以,香燻好想放声大哭。 他哭得很压抑,连泪水滑落到地上的气息都没有,没想到有人站在他身后。那个人按,庄香燻的肩膀,吓得他汗毛直竖。 「古诗有云『须使血汗流,无拭泣涕落』。不过遇到你这种处子,我还是很想替你擦拭眼泪呢。」 幢幡站在身后,她抚摸香燻的脸颊,用冰冷的指尖替香燻拭泪。 她抱住香燻,香燻靠在她的怀里。幢幡的胸部尺寸和柔软度和香之君别无二致,却带给香燻安宁而非性欲。泪水不住落下,身为男人的香燻觉得自己很丢脸。眼泪争先恐后 夺眶而出,宁可沾湿幢幡的怀里,也不愿空虚地落在地面。 「来灵萤殿喝杯咖啡吧。」 在幢幡的邀请下,香燻前往她的殿舍。 房里有种类似焦味和酸味的香气。 「唉呀、香燻,欢迎啊。」 光之君挽起袖子,用药钵在磨什么东西。香燻想起在市集上的药铺。 有别于虏姆系的香之君,光之君是纯粹的白日人美少女。那丰润的美艳黑发,在后宫里无人能出其右。香之君拥有成熟的性感魅力,光之君纤细的四肢,则散发少女尚未成 的芬芳香气。 「那贺最近很喜欢咖啡,还收集各种产地的咖啡豆。她说啊,磨咖啡豆用药钵比一般的杵臼要好呢。」 幢幡一副傻眼的语气。她们对话的亲密程度,不同于其他殿舍的女君和女房。 「我刚好在磨咖啡豆,这就替你泡一杯吧。」 香燻喝着光之君亲手泡的咖啡,他不懂研磨方式造成的味道差异,只是味道比平时的咖啡酸了一点。 「如何?好喝吗?——香燻点头回应光之君。 「你可以说话没关系啊。」 幢幡关上房内的门窗「我们有吩咐其他人不得靠近。」 室内转暗,光之君点起蜡烛。 香燻摸着脖子上的项圏,肌肤温热冰冷的钢铁。那是他入宫时装上的,现在已像身体的一部分。 「嗯、好喝。」 久未开口,声音听起来很沙哑。香燻举杯喝下咖啡。 听到他发出男性的嗓音,光之君也不意外,径自起身走向木架。架上摆了几个类似东洋图纹的壶。光之君拿起其中一个,打开盖子嗅着味道,看样子她的咖啡豆放在里面。 「跟净镜殿比起来,哪边的比较好喝?」 「咖啡都很好喝啊,我分不出味道的差异。」 幢幡站在香燻面前,一脸贼笑地俯视他。 「你外表是个淸纯的女孩子,语气却很粗俗,好诱人喔。真想扒光你的衣服。」 吸血鬼帏幡曾经试图吸吮香燻的鲜血,她从鲜血的味道得知否熏是男人,这件事她也告诉了光之君。 她们掌握往香燻的把柄,香燻也知道她们的秘密。 帏幡坐在香燻身旁。 「你刚才为什么在哭啊?我听说你蛋蛋被球砸到,其中一颗破了吗?」 「不是啦。」 香燻怒视贼笑的幢幡「又没有破。」 幢幡对光之君说。 「你知道吗?其中一边破了,还是可以生小孩喔。」 「这种事我不知道啦。」 光之君红着脸开始煮咖啡。镜之君或香之君听到这类话题,只会哈哈大笑而已,但光之君在十二位御妻和更衣中年龄持别小,对她似乎太过强烈了。 「先不开玩笑了。你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吧。」 幢幡的手莩放在香燻的膝盖上。 「香燻,不嫌弃的话和我们谈谈吧。」 光之君摇晃炉灶上的小锅,咖啡豆在里面发出声响。 蜜芍不了解他的心意——这件事香燻无法对幢幡和光之君坦白。自己珍惜守护的事物,会成为一大弱点,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我……我在思考暗杀的事情,不晓得是否办得成,内心非常不安。因为太烦恼,结果就哭了。」 「你不必担心啊,那个男人我会负责杀死的。」 光之君将煮好的咖啡豆拿出滤网。 她和香燻都想暗杀皇帝,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香燻看着杯子底部的咖啡粉末。 「不、我来杀。你才十六岁吧?我十七了——至少在户籍上是如此。先满十八岁,有机会侍寝的人是我。」 「依你现在这样,你觉得自己有可能被宠幸吗?」 光之君将冷却的咖啡豆移到药钵里,被说中痛处的香燻无言以对。 「不过呢,你要动手我也无所谓,到时候我会包庇你的。」 「那我也——」 光之君磨碎咖啡豆的声音,盖过了香燻的话语。 「我没差,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苟活,我的人生只剩下报仇。万一被抓到处刑,只要那个男人和国家破灭,我就能心满意足地去死。」 「我也有赴死的觉悟。」 香燻激动说道。 「你们两个啊!」 幢幡叹了一口气「不要说这么悲伤的事情啦,活下去可以享受很多快乐的事情。例如,我喜欢幻想用香燻的视点,来观看漂亮的女孩子喔。也就是从男人的角度来欣赏,结 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疯狂自慰呢。我活了很久,却从来没有厌世喔。」 「我们跟你又不一样。」 光之君把磨好的咖啡放入水瓶中,香燻也点点头。 「响、你看。」 光之君递出一个类似书本的东西,香燻收下后打开来看。那是很像用来收集书法作品的手鉴,但里面放的是板画卡。 香燻一看就知道上面画的是香之君,画功和以前那种粗壮的版本不同,一定是看着本人画来的精致作品。卡片总共二十张左右,有投球、打击、向裁判抗议等比赛中的各种模样。看到卡片的香燻心跳加速,记起她肌肤的香气和舔弄时滑嫩的触感。 「真受不了那女人,整天就想引人注目,真像她会干的事情。」 光之君拿起炉上的壶,往水瓶里倒入热水。 「妳也可以找人制作板画卡啊。」 香燻想到棒球场附设的板画卡商店,里面放着各个选手的板画卡,仿佛整个世界和国家都被浓缩在小小的商店里。 「我才不要呢。」 光之君摇摇头。 「不喜欢香之君招摇,你也如法炮制不就得了。换成是我们家的更衣,绝对会欣然接受的。」 「可是——」 「你的板画卡保证大卖。比起看似外国人的女君,大家会支持你这个白日人。」 「咦?真的吗?」 光之君轻抚自己的脸颊「吶、幢幡,你说呢?我很怕被大家嘲笑呢。」 「这种事我不懂啦。」 幢幡舔着罐装的红色果酱「你的卡会被大家拿来打手枪吧。」 光之君泡了一杯新的咖啡。 「冥灭一死,那个女人也完蛋了,光想就很痛快。就算她现在走运,没了后盾也不过是一个无力的弱女子。」 香燻喝着光之君给的咖啡,思索着蜜芍的事情。 皇帝驾崩的话,蜜芍就得救了。她将不再是有幸侍寝的金鸡母,纯粹是一介宫女。说不定后宫随着皇帝消失,她连宫女都当不成。 问题是,她期望如此吗?搞不好她希望和香之君一样,打扮得贵气逼人、不可一世,拥有强大的殿舍,每晚被皇帝宠幸吧。 香燻担心自己的善意行动,是否会害蜜芍不幸。 他俯视着杯子底部残留的咖啡粉末,他不懂如何从粉末的纹路占卜未来。然而,他总觉得那纹路在暗示某种不祥的预兆。 盛柑殿和始萌舍的比赛,打到七十一局结束,同样是零比零平手。宫女们疲惫不堪,故别开特例,得以暂时从其他殿舍网罗佣兵。 第六章 美妙的后宫棒球 皇帝的浴室很狭窄。 后宫的大浴场,大型的一次能容纳千人,皇帝的却只有容纳两个人的大小。 坐在椅子上的冥灭静静闭眼,让宦官清洗身体,消除一天的疲劳。这是他放下臣民和真教守护者的沉重职责,恢复成普通男性的时光。宦官用海绵磨擦身体的力道太强了。 「再轻一点。」 冥灭下达指示,浴室里蒸气氤氲,宦官黝黑的肌肤像抹了油料般闪闪发光。 冲完肥皂泡沫后,冥灭走出浴室擦干身上的水份,穿上浴袍。宦官长伽没路递上一个陶器制成的杯子,里面装的是优格。冥灭喝着优格,内心却想喝糖水。幸好优格冰冷可 ,当中多了一点咸味,温和滋养干渴的身体。伽没路手中拿了另一杯,冥灭拿来一饮而尽。 伽没路知道冥灭的一切需求,包括他自己也不了解的欲望。冥灭刚出生时,替他清洗身体的也是伽没路。母皇太后初次入宫时,也是伽没路进行身体检查,并给予汉名的。伽没路长期职掌后宫,五官倒是感觉不出岁月的痕迹。 走在寝宫的廊下,冥灭思考今晚的侍寝对象。方才观赏晓霞舍和桃花殿的比赛,晓之君打得很不错,冥灭茫然思考是否要挑她,但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他都是到面圣时才依当天心情来决定,丝毫没有一个准则。 每次一到面圣厅,那些吵闹的宫女就会闭上嘴巴,乖乖跪地磕头,整座大殿的地板都被宫女淹没。不过,这一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大殿里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上中下臈。地板上空空荡荡,连木头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平时母皇太后的身旁,伴随着十二位御妻和更衣,每一位又带着各自的女房。而今晚只有母皇太后,以及以香之君为首的旃叶殿宫女。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得流行病了吗?」 冥灭回头看着伽没路。 「小的没有接到这种报告。」 伽没路面不改色地说。 这时,一群下级宦官跑了过来。 「禀报宦官长,光之君大人和灵萤殿众人拒绝出席面圣,她们抗议只有香之君大人发行板画卡的不公平待遇。」 「青之君大人也基于相同理由,拒绝出席。」 「晓之君大人也基于相同理由——」 「镜之君大人也基于相同理由——」 报告接连传来,爆出了十一殿舍拒绝面圣的异常事态。 板画卡一事,并非冥灭独厚香之君。纯粹是香之君提出要求,他才答应而已。如果其他女人也有兴趣,他也愿意首肯。 女人希望受到平等对待。冥灭却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平等。人一生下来,就被置于某种序列中。一个守备位置或打次,无法多人共有。真要谈平等,也只有和天上的神相比的时候吧。大家都是被命运支配的存在,就这层意义来说人人都是平等的。 话说回来,这件事究竟是谁提起的。想把香之君画成板画卡的,是都城的吉阿乌人,宫女不可能有这种发想。 伽没路冷静指示部下,冥灭瞄了他一眼。 「不会是你教唆的吧?」 「不不、小的岂敢。」 见过大风大浪的宦官长,连眉头也没动一下。 「冥灭——」 母皇太后呼唤冥灭。平时冥灭要先到她身旁,亲吻她衣服的下襬。可是今天冥灭的注意力放在异常事态上,忘了前去行礼。 母亲的碧眼注视着儿子。 「连家中女人都管不好的男人,是没办法掌握国政的。过去先帝尚未龙御归天时,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冥灭希望她以陛下相称,她偏偏要直呼冥灭的名讳,把冥灭当成小孩子。冥灭强忍着怒目相向的冲动,佯装出恭维的笑容。 旃叶殿获得冬季联盟的完全优胜,再来就剩打完其他比赛了。 上一季她们在下臈联盟被晓霞舍扳回一城,所幸本季顺利称霸所有的联盟,替常胜军团的历史刻下崭新的一页。 值得观注的是净镜殿,本来她们一向是吊车尾,如今在七殿五舍联盟暂居第五名,中臈联盟位居第四,下臈联盟位居第六,全数荣登上位六大殿舍。 上臈所目前暂居第六,最终一战是进入上位六大殿舍的关键。 对手是旃叶殿上臈所。镜之君对抗旃叶殿棋差一着、功败垂成,整个净镜殿都期待上臈所帮女君报仇。 在比赛前练习的香燻,懒得看在一旁防守的蜜芍,蜜芍也不想跟他讲话。 蜜芍调侃他和香之君碰面一事,如果蜜芍不肯道歉,他坚决不和蜜芍重修旧好。比赛中的失误或丢脸出局被嘲笑,香燻还可以接受。然而香燻受不了自己为她做的一切,被 本人嘲笑。 那次争执后,二人保持距离生活。同僚们时而陪伴香燻、时而陪伴蜜芍。莳罗游走在二人之间,想帮他们言归于好。香燻对莳罗很过意不去,也想过要和解。不过他后来想想 ,蜜芍本身若没有反省之意,那就没意义了。 和蜜芍拉开距离,他反而更常思考蜜芍。身为一个男人,为了顺利融入后宫,他尽量不用男人的目光观看蜜芍。过去关系良好时,他常近距离观看蜜芍的裸体,和蜜芍有不少搂搂抱抱的亲密接触,每次他都拼命排除自己内心的欲望。 而今他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对蜜芍做出和香之君同样的事。上次他吸吮香之君的乳房,香之君一脸恍惚的表情,蜜芍则是眼眶泛泪,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反正幻想无罪,对方又是自己讨厌的家伙,他可以尽情欺负蜜芍。蜜芍的裸体在他脑海里浮现,比他过去在蜜芍身旁时更加鲜明。 练习一结束,净镜殿上臈所回到看台。香燻和蜜芍分开坐下,莳萝走去蜜芍旁边。 回廊下的人潮,不下七殿五舍联盟的比赛。先前发生了「十一殿舍缺席面圣」事件,根据后宫里的传闻表示,事发原因是旃叶殿过于蛮横,尤其香之君强行介入新人宫女的分配,各殿舍的女君不惜触怒圣上,也要抨击不公不义。下人们赞赏众位女君的义举,痛恨香之君的呼声也日渐高涨,很多人都想见识旃叶殿一败涂地,因此跑来参观最终战。再者,壁报也登出蜜芍和莳罗准备释出,也有人来观看她们比赛,进行挖角前的调查工作。 镜之君待在三垒边上的回廊。 「各位要知道,今天的比赛要是输了,就等于本季所有的比赛都输了!」 更衣鼓舞众人,看台里上藤的严肃以对。 冬季上臈联盟最终战,旃叶殿上臈所对决净镜殿上藤所,由净镜殿先攻。净镜殿用固定的阵容上场。 1(左外野手)莳罗、2(二垒手)香燻、3(游击手)蜜芍、4(右外野手)布色羯、5(投手〕怩让、6(一垒手)急兰、7(三垒手)禄迦、8(中外野手)波棱、9(捕手〕瑟摩栗。 第一棒莳罗进入左打区。 旃叶殿右投,是体格高挑的速球派。香之君似乎很喜欢这类投手,下臈所的拔凛也是如此。第一球,快速球袭向莳罗胸口,莳罗扭腰避开,三垒边上发出嘘声。 对方用一记险球来打招呼,莳罗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球,外角快速球,莳罗锐利回击。 打击穿越右外野手右侧,脚程不快的莳罗拼命滑向二垒,安全上垒。 突如其来的机遇,令三垒边上欢声雷动。 香燻抓起红色的棒子前往打击区。 莳罗站在二垒上,献给她的掌声毫无间断,香燻觉得这样很好。主角获得的掌声,会成为自己的力量——这才是配角的志气。 香燻进入右打区,望向三垒的指导教练。暗号是短打,香燻抚摸珍珠项链,示意自己了解指示了。 他不想给蜜芍大好的表现机会,但也只能接受作战命令。毕竟,他也对香之君说过「自已很擅长用打击替队友制造机会」。 香燻摆出短棒的架势,没有佯装长打。大家都说短打是一种小手段,其实短打时用小手段很容易失败。无论是多复杂的作战,打法本身还是越单纯越好。 香燻试着进入无心的境界。在短打的时候,也许是身体正对投手的关系,感觉特别容易掌握无心的境界。 投手先看跑者一眼,才投出一记外角快速球。香燻的短打滚向三垒边线。 他在奔跑时观察球的行踪,强劲的滚地球冲向三垒手补位的方向。三垒上无人防守,球没办法传过去,莳罗轻松抵达三垒上。 三垒手传向一垒,香燻出局。 他通过旃叶殿看台前方,走回我方的看台。旃叶殿宫女的视线冰冷,她们越痛恨香燻的小手段,代表香燻表现得越好,香燻很想抬头挺胸走过她们面前。香之君在后方回廊 着水烟,香燻感觉彼此四目交错,内心喜悦难耐。 一人出局三垒有人的大好时机,碰上蜜芍登场打击,回廊下的气氛顿时沸腾。前往打击区的蜜芍走过香燻身旁,二人并没有视线交流。 「打得好啊。」 香燻和同僚击掌碰拳,回到看台上坐下。 蜜芍进入打击区前先练习挥棒。过去在下臈联盟时,她在比赛中也是嘻皮笑脸的模样,现在的表情极为认真。当中甚至带有杀气,看的人也为之紧张不已。 前两球,蜜芍打出一如既往的界外球。接着她等到了两个坏球,球数雨好两坏。下一球又打出界外,然后又等到一球坏球,球数变成两好三坏。 第七球下坠球,蜜芍奋力挥空,三振出局。蜜芍用膝盖撞断球棒,像打出全垒打般甩出球棒残骸。三垒边上的回廊发出了婉惜声。 「小猫!过来,小猫!」 回到看台的蜜芍,气愤地呼唤猫咪。被吓到的小猫,跳到香燻的大腿上。 两人出局三垒有人,轮到布色羯进入打击区。 球数一好一坏,投手第三球的变化球失误,投成正中直球。布色羯抓准机会大棒一挥,高飞球飞向右外野,可惜切到界外边线。 净镜殿上臈一同从看台上站起来,当她们看到球飞向界外,不禁抱头懊恼。 打击区上的布色羯也紧咬下唇架起球棒,似乎不满自己没有抓准对方失误的机会。 第四球变化球,布色羯一记推打,穿越了三垒手和游击之间,顺利送莳罗回到本垒。净镜殿率先夺得一分,三垒看台上情绪沸腾。 同僚们捡起观众打赏的金币,替布色羯装进布袋里。 香燻很佩服布色羯的打击实力。危机发生前和发生后,她的打击方式截然不同,这种沉稳是绝对学不来的。 同僚也迎接莳罗回来看台。 「干得好啊,莳罗、布色羯!你们是净镜殿的瑰宝!」 镜之君在回廊撒落大量金币。 两人出局一垒有人,下一棒怩让打出二垒方向滚地,不幸出局。净镜殿攻势结束,双方得分一比零,一局下换旃叶殿进攻。 投手丘上的怩让用变化莫测的配球,轻松解决两名打者。 不过第三棒打者登场后,怩让第一球的快速球太大意,被对方打破左外野和中坚之间,形成二垒有人的局面。 接下来的第四棒打者在两好两坏时,第五球打出中坚方向的安打。 二垒上的跑者越过三垒直奔本垒。 中坚手波棱拥有自豪的雷射肩,她上前抓住飞球,奋力回传本垒。球精准飞进捕手手套中,瑟摩栗接到球后冲向跑者。 照里说跑者应该出局,不料对方正面冲撞瑟摩栗。瑟摩栗被撞到本垒板的另一边,跌倒的跑者也赶紧起身踩过本垒。 净镜殿上臈从看台上站起来,准备前往报复。 倒地的瑟摩栗抬腿翻身,对主审高举手套,手套扎实地夹着黑球。 「出局。」 主审静静举拳宣判。 回廊下撒出满天的金币雨,净镜殿众人在充斥球场的掌声中,脸红心跳地回到看台,献上一记漂亮回传的波棱,发挥她的飞毛腿越过其他同僚。被她越过的同僚们纷纷拍她屁股,称赞她传得漂亮,波棱一接近蹦蹦跳跳的怩让,怩让张开双臂抱紧她。 瑟摩栗在看台前迎接同僚。方才倒地的瑟摩栗身上沾满尘土,大伙拍拍她的肩膀,慰问她的辛劳。波棱用拳头轻轻敲击她的护具。 「被撞那一下很痛吧?」 瑟摩栗摸摸脖子说。 「还好,有点痒而已。」 大家一听到都笑了。 第一局被净镜殿拿下,局数一比零。 二局上净镜殿乘胜追击,头一棒急兰打出穿越中外野的二垒安打,下一棒禄迦用短打送急兰上三垒。上一局守备优异的波棱打出左外野犠牲打,净镜殿稳当拿下一分。三垒边上的回廊热闹滚滚,大伙欢天喜地跳舞,甚至还有人跌到球场上。 第九棒瑟摩栗被三振出局,先驰得点的净镜殿领先对手,二局下换旃叶殿攻击。 怩让的快速球,三振了头一棒打者。三垒回廊的观众认定胜券在握,一同高喊「再两个人就好啰。」 怩让没有大意,却不小心四坏保送下一棒打者。 瑟摩栗走到投手丘说。 「稳扎稳打解决她们就好。」 怩让点点头,用袖子擦拭额头汗水。 一人出局一垒有人,试图双杀的香燻贴近二垒,变换守备位置。蜜芍理应靠近补位,但他们并没有视线相交。 摆出投球姿势的怩让,飙出了第一球。 快速的正中直球。 打者猛力一挥,飞快穿越一、二垒之间。右外野手布色羯接到球传向三垒,跑者停在而垒,形成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 这时旃叶殿有了动静。 「代打?花剌。」 代打王牌登场,一垒边上大喊花花,通称「花花加油声」。 从看台现身的花剌,是一位长有类似牡羊犄角的高大少女。在各地人才云集的后宫中,她也大放异彩。她练习挥棒的破风声穿透回廊的欢呼,直达香燻的耳中。 净镜殿的内野球员聚集在投手丘上。 「你们本来是同僚吧?知道她有什么弱点吗?」 禄迦提问,蜜芍用食指按住嘴唇说。 「知道也不能说,花剌她的耳朵非常好。」 香燻在晓霞舍下臈所时代,也见证过花剌的超人能力。她的球棒只要碰到球,不管任何球都能击出全垒打,而且还可以听到投手在手套里搞小动作的声音。花剌的情绪阴晴不定,无法随时上场比赛,但在危急时刻没有比她更讨厌的打者了。 香燻蹲下来,用手指在投手丘上写字。 ——她什么球都打,严格来说比较不擅长变化球。 同僚们俯视文字,香燻继续回想花剌的打击。他想贡献更明确的情报,无奈他也只看过花剌打击一次。看过较多次的蜜芍则不识字,没办法写下那些知识。 香燻灵机一动,招来左外野手的莳罗。 莳罗从守备位置跑来,香燻用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再指指投手丘上的文字。莳罗先点点头,在旁边又补充一段文字。 ——她之前不太擅长打内角。 瑟摩栗和怩让对看一眼。 「好、绝对要压制她。」 「是滴!」 内野球员各自回守备位置。 莳罗回左外野前,分别拍拍蜜芍和香燻的背,对他们嫣然一笑。莳罗离开后,二人对看了一眼,随即背对彼此。 花剌进入右打区,扛着球棒直立不动,打击姿势软弱无力。这个动作看似不好出棒,不过她超常的挥棒速度,足以打中任何快速球。 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香燻和莳罗贴近二垒方向,预备来个双杀。外野手则退到后方守备,双方只差一分,她们宁可单打失去一分,也不愿被对方追过。 怩让投出第一球,外角滑球。球路明显是坏球,花剌竟然出棒打击。 一支强劲的平飞球飞到右边方向。 急兰连忙追球,幸好那一球打成界外,回廊下喧闹不已。 瑟摩栗传给怩让一颗新球,并打了暗号要她投开一点。 第二球,球路落向膝盖一带,花剌没有动静,球数一好一坏。 第三球,过于外角的快速球。角度比第一球更偏颇,花剌没有出棒,球数一好两坏。 第四球内角快速球,这一球投得很不错,花剌还是没反应,主审也没举手。瑟摩栗不能理解,刚才那一球绝对是打者偏好的球路。 球数一好三坏,投捕之间花了不少时间交换暗号。 终于决定好策略后,怩让投出第五球,是快速的内角变化球,球路滑向打者的怀里。花剌的身形看似膨胀,她立起球棒猛力踏步一挥。 挥棒动作并不顺畅,球飞到左外野方向,是一记并不深远的高飞球。 蜜芍转身奔跑,退到后方守备的莳罗也前进接球。 蜜芍看着飞球,嘴里不晓得说些什么;莳罗也注视球路,口中念念有词。 香燻听不到她们在讲什么,回廊的欢呼像流水一样灌入他的耳中。 「危险……」 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语,不只附近的垒审和跑者没听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莳罗和蜜芍二人正面相撞。 蜜芍在双脚平行的姿势下摔倒,背部撞击地面。 娇小的莳罗翻滚一圈,头部先行落地。 回廊下静默无声。 球弹到二人后方,滚到左外野方向的回廊边。 蜜芍按住肩膀起身,她直接跑去莳罗身旁,根本不顾球跑到哪里。 「啊啊、莳罗……来人啊!快来人啊!莳她……!」 被蜜芍抱在怀里的莳罗,和断线人偶一样四肢无力瘫在地上。 净镜殿的队员楞在原地,旃叶殿的两名跑者绕过垒包,直奔本垒得分。 比数一比二,这一局被旃叶殿拿下了。 香燻回过神来放足狂奔。 蜜芍瘫坐地面,莳罗的头靠在她腿上。蜜芍的脸颊滚落大滴泪珠,撞击时扯断的珍珠项链散落草皮,香燻感觉那些珍珠是她的眼泪变成的。 莳罗闭着眼睛,鼻孔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落在地面上的半开小手,像极了死去的蜘蛛。 「是我害的!都怪我没有看前面!莳罗、请你原谅我!」 蜜芍仰天大哭。 香燻解开袖口的绑带,用袖子替莳罗擦拭鼻血。 她稍稍张开眼睛。 「球……球呢……?」 莳罗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香燻捣住她的脸颊,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 「莳罗!莳罗!」 蜜芍用整个身体,紧紧抱住莳罗。 莳罗用小手抚摸摸蜜芍背部。 「蜜芍、妳……没事吧?」 「对不起、薛罗!对不起!」 蜜芍蜷起身子,背部不停颤抖。 「没关系……这是全力以赴的结果……没办法。」 莳罗的手掌脱力,从蜜芍的背部滑落。 同僚们聚在一旁,关心莳罗的状况。卫兵抬着担架,分开众人来到现场。 壮硕的男人轻易抬起莳罗,蜜芍走近躺在担架上的莳罗,并且拆下左手的手套。 莳罗略微举起手。 「香燻……」 香燻也站在蜜芍身边,俯视莳罗的脸庞。他抓住莳罗伸出的小手。 「古人说过——下臈无和不胜,上臈无胜不和。」 莳罗的表情扭曲,伤势似乎非常痛苦。蜜芍轻抚她的脸颊,姆指擦拭她流不停的鼻血。 强忍痛苦的莳罗,勉强把剩下的话说完。 「去追逐棒球,拿下胜利吧,等胜利后再和好也不迟。我们在这里是要获得胜利,不是来培养感情的。」 香燻握住她的手,不断地点头。蜜芍再次哇哇大哭。 卫兵运走莳罗,净镜殿上臈失落回到看台。 坐下休息的禄迦,两眼通红地瞪视对方的看台。 「那些家伙也太卑鄙了,居然利用这种时候跑垒得分。」 「没办法,如果我是跑者,我也会跑啊。」 急兰拿起杓子喝水「不过、倘若我是蜜芍,不晓得我是否会去照顾莳罗。说不定我会选择追球吧,我大概没办法跟蜜芍一样。」 香燻摊开沾血的袖子,凝视上面的血迹。 莳罗受伤了,全力以赴打球难免会伤到人。唯有在无心的状态下,遗忘其他人的事情,才能发挥超常的完美表现。 然而,无心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当热情一度褪去,球员必需冷静下来面对自己引发的结果。香燻心想,届时自己会采取蜜芍的行动、泪流满面吗? 代替莳罗打第一棒的栗底,前往打击区。香燻重新绑好袖子,拿起球棒。 他进入等待打击的区域里,回头观望看台的方向,只见蜜芍掩面哭泣。瑟摩栗坐在她身旁讲话,蜜芍一直摇头。 打击区的栗底,第一球就尝试突袭短打。球顺利滚到三垒方向,栗底快步飞奔。 投手冲去接球,快传一垒。栗底飞扑冲上垒包。 「出局!」 垒审举手宣判,栗底心有不甘,趴在地上槌打土地。 香燻进入打击区前,又一次回头观察看台。 本该进入待打区的蜜芍,还是不肯起身。她没有拿起球棒,也没戴起平时的护手。 香燻走回看台,球审催促他快点进入打击区,他用手势请球审暂待片刻。 他站到蜜芍面前,蜜芍抬起头来,泪水沾湿了碧眼。 香燻将她的头抱在胸口,感受泪水渗入怀中。 这么做不是要安慰她或言归于好。只是,蜜芍不进入待打区不行。没有下一棒,谁来打击那颗破风杀来的恐怖硬球呢? 正因为有下一棒,大家才愿意站上打击区奋勇作战。 香燻轻拍蜜芍的脑袋,转身离去。 他一前往打击区,一垒边上的回廊传来嘘声,抗议他延迟比赛进行。香燻故意用双手捣住耳朵,歪着脖子挑衅观众。敌方的嘘声越来越大,三垒边上也发出吵嚷声对抗。 香燻在混乱的声音中进入打击区,无心的境地盖过杂念。众多的感情互相碰撞交杂,在这种情况下打棒球反而非常单纯。球来就打——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香燻到打击区上架起球棒,专心观想打击速球的印象。 投捕之间交换暗号,投手摆出预备姿势。 先是一记外角滑球,香燻没出棒,判定是坏球。 第二球,节奏明快的内角速球。球数尚有宽裕,没必要勉强打这一球。主审判定好球,球数一好一坏。 第三球,外角下坠。香燻不动,球数一好两坏。 不愿再送上坏球的投捕,势必要投出好球。香燻只要等待好打的球路就好, 对方投手的状况不错,香燻也没打算稍离打击区,中断对方的气势,他甚至期待下一球快点来。 第四球,偏高的快速球。球路正中下怀,香燻大棒一挥。 球飞越投手上方,在中外野手前面一个弹跳。 香燻绕过一垒后停下来拍手。他回到垒包上和一垒指导教练击掌,三垒边上回廊的宫女们开心跳舞,看上去摇曳生姿。 蜜芍低头进人打击区。 香燻望向三垒指导教练,指导教练没有给出盗垒的暗号。现在应该离垒包远一点,如此一来投捕要警戒盗垒,配球会以快速球为主。蜜芍最喜欢打快速球了。 香燻离垒的距离,比平常多了半步。意识专注在回垒上,这点距离还跑得回去。 投手投出一记牵制球,香燻飞快回到垒包上。垒手回传后,他又再次离垒剌激对方。 投手先看香燻一眼,对蜜芍投出了第一球。蜜芍豪迈挥空偏高的快速球,回廊下发出叹息的声音,蜜芍用手背擦擦眼睛。 第二球出手前,又是一记牵制球,香燻跑回垒包上。 第二球,投手投出内角下坠球,蜜芍没有出棒,球数一好一坏。 第三球,外角偏低的快速球。投手控球不错,主审却判定坏球,球数一好两坏。 第四球,内角快速球。蜜芍一棒击出常见的界外球,球数两好两坏。 投手牵制,香燻回垒。 第五球,外角滑球。蜜芍的拉打又击出左边方向的界外球。 大家不知道蜜芍在等待什么,这种捉摸不定的打法很有她的风格。 第六球,外角偏低的快速球,蜜芍稳健敲出一支界外。 第七球,落入内角的坏球。球路挖地瓜,蜜芍没有出棒,球数两好三坏。 蜜芍暂离打击区,重新握好球棒。 第八球,偏外角的快速球。蜜芍差点出棒,主审没有举手宣判好球,捕手心有不甘地抬起手套。蜜芍将球棒和护手丢到看台方向。 四坏球保送,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第四棒布色羯一上打击区,回廊下热血沸腾。有人提早撒出金币,想博得一个好彩头。 旃叶殿的内野守备聚集到投手丘上,香燻看着一垒的蜜芍。双方一时四目相交,蜜芍的视线又移回看台。 野手回归守备位置,投捕交换暗号。布色羯在左打区上举起球棒。 第一球,捕手手套摆在内角的危险区域,投手却投出一颗失控的变化球。 布色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等到最佳出手时机,挥出锐利一棒。 偏低的平飞球飞到右边方向,二垒手飞奔接球。香燻停下脚步,担心球被对方接到。 球擦过二垒手的手套,香燻起跑狂奔。 他先回望后方,再踩上三垒。右外野手的守备位置不深远,要冲入本垒稍嫌勉强。 他用眼角余光瞄到右外野手回传,捕手往一垒方向移动,代表传球失准。 香燻抓准机会起跑,捕手也冲了过来,他扭身闪躲对方,没有被触杀的感觉。香燻跑垒弧度过大,不小心冲过垒包,无法顺利踩上本垒。他赶紧转换方向冲到本垒,捕手也起 身冲了过来。香燻赶紧指向三垒,捕手转头一看。 蜜芍晃着剽悍的体格,势如破竹地冲回本垒。 香燻飞扑上垒。 猛然回神的捕手递出手套触杀,香燻被压在捕手下方。 「安全上垒!」 主审的声音响彻本垒。 香燻顶开背上的捕手,现在可得赶快逃命,危机近在眼前了。 「滚开滚开!」 蜜芍用力冲撞捕手,捕手人仰马翻,香燻也被压到地面上。 香燻从捕手下方爬出来,仰躺在球场上。连续两次被穿戴沉重护具的捕手压住,他的背部和腰部很痛。 卷起的烟尘掩盖视野,蜜芍的脸庞从尘土中冒出来。 她伸出手掌,香燻拉住她的手从地上起身。 「每次我跑垒,你总是妨碍我呢。」 语毕,她拍拍香燻的屁股。 对香燻来说,蜜芍有机会回归本垒是他的功劳。方才蜜芍一看到布色羯打击,立刻起脚跑垒。绕过三垒的香燻,在回头时也注意到蜜芍起跑。他本来打算犠牲自己冲入本垒 和开幕战一样帮助蜜芍回垒得分。好在这次二人都幸运平安上垒。 香燻也用力拍打她的大屁股。 二人比肩回到看台,没有交换视线。同僚站起来迎接他们。 战况一人出局二垒有人,接下来的怩让和急兰出局,净镜殿的攻势结束。比数二比零,净镜上臈接受众人欢呼,跑到场上守备。代替莳罗的栗底进入右外野,布色羯守左外野。 旃叶殿的第九棒站上打击区。 球数一好两坏,第四球打者击出右边方向的推打,穿越了一、二垒之间。 头一棒安打上垒,失意的一垒回廊观众死灰复燃,又开始吵吵闹闹了。 禄迦从三垒走近投手丘,她对怩让说。 「大家都说,替换守备的位置容易被敲安打,看来果然是真的呢。不过,她们没有下一次了。」 「是滴。」 怩让笑着点点头。 旃叶殿的打击顺序重回第一棒。 怩让接连投出几记好球,球数是有利的两好一坏。第四球,偏低变化球钓到打者出棒。 禄迦接到球传向二垒,香燻接到球先行封杀,并试图传向一垒双杀对方。 这时跑者滑垒,香燻用跳跃传球闪躲。跑者故意拾起脚来,踢中香燻的膝盖,重心失衡的香燻肩膀摔落地面。 香燻躺在地上,痛得五官扭曲。蜜芍跑来冲撞跑者,其他守备球员也冲过来,旃叶殿球员稍后也赶来了。 蜜芍和跑者站在两阵营前互呛。 「你干什么啊!」 「你也干过同样的事情啊!」 「是妳先的吧!」 怩让拉香燻起身,带他离开两殿舍的冲突区域。 瑟摩栗和对方的一垒指导教练对骂。她一看到香燻,就找香燻来咬耳朵。 「没事吧?还能打吗?」 香燻颔首。 「吵架交给我们,你先利用时间休息。」 说完,瑟摩栗继续飙骂敌方。 香燻退到看台喝咖啡,同僚给他抽水烟缓解疼痛。 他转动疼痛的右肩,痛楚尚未消退,但和莳罗的伤势相比不算什么。 两殿舍的宫女离开球场,争执似乎解决了。香燻荣获掌声,回去自己的守备位置。 旃叶殿一人出局,一垒上还有跑者。 下一棒登场,怩让第一球投出快速球,获判好球。第二球却投出不怎样的变化球,被打者痛击。 打击穿越三垒边线,一垒跑者绕过二垒后奔上三垒。 布色羯捡球后回传,负责中继的蜜芍传回本垒,球势仿佛划过夜空的流星。瑟摩栗接到没有落地的球,跑者见状乖乖停在三垒。 一人出局二、三垒有人,内野守备聚集到投手丘上。 「用牵制剌杀对方吧,这样一下就三人出局了。」 禄迦捣住嘴巴说道。 「没办法啦,不可能轻易成功的。」 怩让摇摇头,瞧她气喘嘘嘘,也许是体力快到极限了。 「不然保送下一棒,满垒后来个双杀吧。」 急兰回望无人的一垒。 「这样容易变成再见保送啊。」 瑟摩栗摸摸脖子。 香燻双手环胸。还要两人出局才行,这两人出局谈何容易。哪怕用命来换,也难以再下一城。 他观察三垒边上的回廊,镜之君坐立不安,隹心虑地走来走去。 蓦然,香燻有了一个点子,他用手掌捣住胸口,当中确实有打破困境的感触。 香燻在土丘上画图,比手画脚说明他的作战方式。 「妳真的是笨蛋呢。」 蜜芍笑了「不错啊,就试试看吧。」 「我也赞成。」 怩让也同意了。 「妳也许是没问题啦……」 瑟摩栗叹了一口气。 经过讨论,大家决定按照香燻的指示。反正也没有其他解决良方,况且被喻为「后宫第一恶女」的净镜殿上臈,视欺骗敌人为无上的喜悦。 「好好干啊。」 急兰指着禄迦的脸庞。 「我没有自信耶……」 禄迦抓抓头回去三垒。 一人出局二、三垒有人,比赛重新开始。 投捕交换暗号,怩让死盯三垒跑者,这才进人投球动作。第一球,偏外角的快速球。 瑟摩栗起身传向三垒,试图终结离垒包很远的跑者。 可惜,球不心传太高了。 「啊、笨蛋!」 禄迦跳起来也接不到,左外野手布色羯慌张上前。 三垒边上的回廊响起了尖叫声。 三垒跑者回头注视外野,同时奔向本垒。 这时,瑟摩栗挡在跑者面前。 她碰触跑者的胸口,举起手套出示当中的黑球。 「……出局。」 球审一脸讶异地宣判出局。 跑者呆站原地,回廊的观众也哑口无言。 一垒看台的旃叶殿上臈冲出来,集体质问裁判。 「喂喂、这判决有问题吧。」 「她们犯规、犯规啦。」 「那家伙投了其他东西耶。」 受尽指责的瑟摩栗耸肩装无辜。 香燻也用手套遮住脸,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这一招本来是镜之君想出来的,之前她在怀里偷藏梨子,趁捡到滚地球时偷天换日拿起来啃,香燻大为感佩。所以他总是在比赛时偷藏梨子,以便有朝一日依样画葫芦。这次他把梨子交给瑟摩栗,伪装成暴投的状况。 「那家伙超可疑的!嘴巴还嚼个不停!」 旃叶殿宫女指着左外野的布色羯。 梨子越过禄迦头顶,飞到左外野的时候,香燻和蜜芍立刻暗示布色羯吃下去湮灭证据。 「小豚只是在反刍而巳啦!」 蜜芍出言反驳「那是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咀嚼消化,人家体质就是那样啊。」 布色羯也没办法否定,她满脸通红地怒视蜜芍。 有人见状,嘲笑布色羯像牛一样没水准;也有人想起净镜殿过去名为「猛牛军团」的记忆,哭着称赞布色羯是最后的猛牛战士。 旃叶殿主将抓住瑟摩栗的手臂。 「我知道你投出其他东西,我们的女房用望远镜看到了,那根本不是球。」 「别问我啊,是她的望远镜有问题吧?」 瑟摩栗甩开对方的手。 「你演技不错嘛,那一句『啊、笨蛋!』超逼真的。」 急兰戳戳禄迦的手臂,禄迦苦笑道。 「改天被赶出后宫,我干脆去当演员好了。」 旃叶殿激烈抗议,裁判认为就算瑟摩栗真的投出其他东西,也没有直接妨碍跑垒,故抗议无效。 比赛继续进行,状况变成两人出局三垒有人。球数一坏球没有好球,内野阵容并没有采取前进守备。 怩让摆出姿势投出第二球,变化球大幅失控,球数两坏球没有好球。 瑟摩栗回传,怩让接到后先深呼吸。 第二球,偏高的快速球。打者挥棒落空,一好两坏。 第四球,外角快速球。打者击出界外,两好两坏。 香燻看到瑟摩栗打出的暗号,吐了一口气。投捕打算用快速球决胜,大概瑟摩栗看了第二球的表现,放弃叫怩让投变化球了吧。 第五球,偏低的快速球被打者击出,穿越怩让的身旁。 球快穿越二垒和游击之间,香燻飞奔递出手套。 手套勉强压住来球,球势没有完全消失,从手套里掉了出来。 香燻爬去追球,他好不容易抓起球,然而现在起身传球也来不及了。 蜜芍赶来了。二人视线交错,蜜芍举起手套。 香燻传入蜜芍的手套里。 蜜芍接到球,跳起来传球。 急兰跨大步接到了。 「出局!」 垒审宣告出局,三垒边上的回廊欣喜若狂。 局数二比一,净镜殿上臈所获胜。从联盟整体来看,这不过是一场小比赛的胜利,热闹的程度却不下于优胜。 香燻趴在地上聆听满场欢呼。他抛球给蜜芍的表现惊险万分,连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体会那样行动。紧张的情绪倾泻而出,香燻动弹不得。 有人抓住他的肩膀,他拾头一看,蜜芍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抓住蜜芍的手爬起来。 蜜芍抱住香燻的肩膀说。 「懂得在那时候抛球给我,你也终于培养出协调性了。」 香燻苦笑了。如果他可以说话,一定会举出好几个例子拼命反驳。 如果他可以说话,他有好多事情想告诉蜜芍。不过,似乎没有比方才那一记传球更重要的东西。 净镜殿上臈所的守备球员和看台宫女,全聚在投手丘上握手拥抱。 香燻和蜜芍勾肩搭背,布色羯跑来了,嘴巴还嚼个不停。 「那种指示要事先告诉我,突然叫我吃下去,我怎么办得到啊。」 蜜芍笑着说。 「你吃得很快不是吗?一口就吞进去了,你喜欢梨子吼?」 「是喜欢啊。这颗太硬了,不够熟。」 布色羯吐出梨子的果皮。 香之君孤身闯入上臈聚集的地方。大伙凝神警戒,不晓得她要干嘛。 「你们丢其他东西来钓跑者,想得很周到嘛。」 她眯起眼睛笑道「是谁提议的?快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表明自己「绝不生气」的人,百分之百都会生气;这就好比蜜芍说的好主意,从来就不是好主意一样。大家都不相信香之君的说词,没有人敢主动承认。 没想到,香燻举手站了出来,同僚们惊讶地看着他。 香燻估计,那个计策博得了香之君的好感。毕竟他们曾有肌肤之亲,香燻料想对方不会计较 这点小事情的。 他甚至抬头挺胸、满脸笑容,丝毫没有过意不去的模样。 「我也有份喔~~」 蜜苟也举手了。 场内的守备球员,知道蜜芍是在包庇香燻。大伙极为感动,也纷纷勇敢举手。 其他同僚也上下一心。她们围住香燻,就像守护皇帝的骑士圑一般。 瑟摩栗独自站在一旁,不知何故她走到香之君面前。 「一切都是我这个主将下令的,有意见吗?」 她和香之君大眼瞪小眼,鼻头几乎快碰到对方了。看到这种情况,深知香之君个性的旃叶殿宫女,反而比净镜殿的人马更加紧张。 香之君杀气腾腾地眯起眼睛说。 「没事、啥事也没有……没错,我没啥好说的。对一个接下来要去地狱的人,说再多都是多余啦!」 话音方落,香之君就赏了瑟摩栗一记头槌。瑟摩栗大吃一惊,香之君抓住她又补上一记膝击,瑟摩栗当场倒地不起。 净镜殿上臈发动围攻,保护自家主将。然而,对方可是在新人时代素有「疯狂枣椰」之称的武斗派,她曾经因为不爽更衣,直接将葡萄砸到更衣的胸口,而被逐出殿舍。净镜殿上臈群起攻之,反被快拳乱腿打得无力招架。眼见同僚被强烈的打击一一撂打,上臈们无不心生怯意,说时迟那时快。 「休想逞凶啊!」 镜之君暴吼噫声,跳入战圈。 她架住香之君说。 「连我一起打没关系!」 更衣既已决意犠牲,上臈们回到看台抄起球棒,准备将二人打成肉饼。这时镜之君放开香之君,跳到上臈们的面前说。 「哪有笨蛋真的乖乖照办的啦!你们这些该死的新人类!」 镜之君怒甩大伙耳光,香之君也重启攻势,出手暴打净镜殿上臈。回廊下的观众看了,被香镜双君的威力吓得心胆倶裂。 香燻和蜜芍在稍远处,和旃叶殿的二人组上演激烈的擒抱摔角。 右方重心失衡的蜜芍,迅速重整态势抓住对方。当她要使劲摔出对方时,有人抓住她的领子,直接把她和香燻吊在半空中。 花剌运用一身怪力,抓起他们二人。 「莳罗没事吧?」 蜜芍闻言摆动双腿,要求花剌放她下来。 「她被送到典药殿了。」 落地的蜜芍重整自己的领子「都是你不好啦,花剌。谁叫你打那种半调子的高飞啊,惩罚你来我们净镜殿效力。」 花剌冷笑道。 「对我来说,被关在这个星球才是无上的惩罚。」 据说,她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她时常哀伤地仰望天空,所以最有力的说法是,其实她是无法回归天界的天女。 香燻心想,也许花剌有办法治好莳罗的伤势,他拿出纸笔。 ——你能治好莳罗的伤势吗? 花剌看着被吊起的香燻。 「我只是一介学生、不是医师,我不懂治疗。不过,她好像伤到脖子了,好好固定冰敷就行了。」 「多谢你的建议。」 蜜芍抓起香燻的手「我们走吧。」 香燻摆脱花剌,被蜜芍带离球场。他回过头对花剌挥挥手,明明花剌贡献了一支逆转安打,却没有同僚愿意接近她。那无处容身的高大身材,看在香燻眼里有些悲凉。 典药殿就在香燻初次入宫时的大门附近,听说这样把死去的宫女运出去比较方便。 二人进入典药殿,寻问当中的宦官。 「莳罗在哪里?」 「在里面的房间。」 走廊尽头有一间没窗户的房间。门一打开,房内热气蒸腾。 房间的四个角落放有火炉,木炭在炉中烧得通红。几个壮硕的男子,粗鲁地搓揉莳罗的脖子和肩膀,莳罗痛得表情扭曲。 「啊——!」 蜜芍冲上去赶走他们,她把莳罗带到凉爽的房里,拿冰块给莳罗冰敷脖子和肩膀。 「有这么多冰块,不知能做多少雪花冰呢。」 莳罗触摸冰块的皮袋笑道。 「冰品吃进肚子也只是水啦,拿来冰敷更有用。」 蜜芍气愤地说道。 在摆放十二张床铺的大房间里,只有莳罗躺着休息。香燻和蜜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远处有罹患肺病的宫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蜜芍和香燻比手画脚,说明莳罗退场后的比赛状况。讲到瑟摩栗暴投梨子的桥段,莳罗哈哈大笑,笑声牵动到受伤部位,害她又皱起眉头。 「吶、莳罗——」 蜜芍按住莳罗的手「你要快点康复喔。一月季休过后,春季联盟就要开始了。」 莳罗笑着说。 「也对,下次一定要拿下优胜。」 香燻擦拭莳罗脸颊上的血迹。一年后,蜜芍和香燻就有机会受宠幸了。香燻打算杀掉皇帝,皇帝一死后宫会怎么样呢?蜜芍和莳罗又会如何呢? 「我想过了——」 蜜芍挪起大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我们最好一直待在一起。不管在下臈或上臈联盟,只有我们所在的殿舍能赢过旃叶殿。换言之,我们三人联手是最强的。」 「是不是最强……这还有将商榷,说不定我们成了带来幸运的吉祥物吧。」 莳罗调整冰敷的位置,袋子里的冰块发出了滑动的碰撞声。 「所以我们转移殿舍时,也不要分开吧。」 「没错,这样比较好。」 香燻也点头同意莳罗的说词。 「被皇帝陛下指名,我们也三个人一起去。」 「这个嘛……我们愿意,对方不见得愿啊……」 莳罗苦笑,香燻也无奈耸肩。 蜜芍全力追逐目标而活,莳罗和香燻也是一样。 彼此努力求生,总免不了互相碰撞和伤害。香燻一旦达成目标,后宫势必无法保持现在的安态,蜜芍和莳罗那些宫女的目标也将荡然无存。问题是,香燻该不该放弃努力,防止伤害发生?不、就算失去目标,她们也会认真过日子吧。香燻信赖她们,对此不疑有他。 任何努力都是值得尊敬的,没有贵贱之分。香燻从赛后的疲劳感体会到,他应该全力求生才对。 凉风吹入大房间里,身上流汗的香燻等人打了个寒颤。 「你们都过来吧。」 莳罗叫二人爬上床铺。 三人共享一席毛毯,躺在床上休息,她们身上都有泥土和汗味。神明从泥土各别创造男人和女人,却没有禁止双方在土地上共同打棒球。香燻向神明祈祷三人还有一起站上球场的日子。 盛柑殿对始萌舍的比赛打完八十局,局数还是零比零。临时挖角的行为认可后,赛场上终于看不到一开始就出场的宫女了。 终章 各个女主角的季节 开赛前的棒球场,有种独特的香味。那是替即将入场的观众准备的咖啡和炒豆,以及对当天比赛的期待所产生的味道。 皮耶尔吸入这种味道,看来今天也是生意兴隆的一天。 今早发售的新作板画卡,画的是晓之君投球图。动作是右臂侧投,手臂纤细柔韧。 「这样如何呢?」 路吉在店头摆放新作的样品,皮耶尔从柜台探出身子确认状况。 「嗯、很不错喔。」 实际上,没有人是看了样品才买的。所谓的收藏家,一听到有新作就会盲目购买。 皮耶尔和路吉的店铺,跟柱廊下的其他商店相比是最小的,客源却远远超过任何一家店铺。在这个不出三步距离的狭小空间里,摆满了十二位女君的板画卡。 白带鱼店贴近其中一张卡观看。他每天早上会来柱廊转一圈,征收保护费。 「送你一张吧?」 皮耶尔上前打声招呼,白带鱼店远离卡片,冲着皮耶尔笑道。 「我小时候就没有再收集卡片了。」 「那一张画的是光之君,很漂亮对吧?后宫第一的速球派,皇帝也非常喜欢呢。」 「还是个小孩子吧。」 白带鱼店凝视着皮耶尔,视线马上转移到其他商品上。 「这个生意很有赚头啊,宰相中将的协力奏效了是吗?」 「听说你也要开新店铺啦?是卖珍珠的对吧。」 「我找到了不错的货源。」 礼拜堂的钟声响起,宣告比赛开始。店外响起男人们的脚步声。 崭新的一天、崭新的比赛又开始了。 皮耶尔相信总有一天,后宫的一切都会流入这个狭小的店铺里。而狭小的店铺无法容纳后宫的一切,势必扩散到整个都城,让所有人了解到后宫的秘密。在这个时代,秘密已非少数人独享。好比义教的教典是用失传的语言撰写,却被翻译成现代人使用的语言。 这早已不是皮耶尔个人的好奇心,而是世界要如何开诚布公的问题。 摆在墙上的女君卡片,视线都集中在皮耶尔的身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一定是这个原故。 「喂、鸟投,跟我换啦。」 占卑在右外野骂道。 投手丘上的祖法儿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守二垒的伐功指着本垒,示意祖法儿集中精神对付打者。 自从来到马哈马约姆,伐功他们过着打棒球、睡午觉、学骑马的悠闲生活。名为赛弗丁的长者养了不少食客,除了收留伐功等人以外,还养了一些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场的人才,例如脚程快的男子、好球带不大的娇小男子、曾在都城受邀参加职棒的乐师等等。 这一天,资历较深的食客和伐功这些新来的食客比赛。小混混们和「猎人团」球员合组队伍,占卑把投手位置让给了祖法儿。 偏偏祖法儿表现不佳,第一局连续保送对手的一、二棒。伐功也可以体谅占卑的怨言。 下一棒打出了右边方向的飞球,占卑冲去追球。球越飞越远,大家原以为占卑要冲入界外区接球。 「喔喔!」 结果占卑竟然惊叫一声跌倒了。 有人站在界外区,占卑差点撞到那个人物。 「唉呀、是那个笨蛋福余啊。」 这句话是回骨城说的。他把捕手的位置让给猎人团,自己去守备一垒。 福余是在长者家中寄食的青年·伐功感觉那个人有点智障智障的。福余不懂棒球规则,却很喜欢球。每次伐功他们在练习传接球时,福余总是一脸欣羡的模样。 占卑犯下一个丢人的失误,伙伴在看台上哈哈大笑。 福余去追逐在地上滚的球,占卑爬起来冲向福余,从身后赏他一拳。 「喂喂……他在干什么啊?」 伐功自言自语。 占卑踩着倒地的福余,福余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伐功赶紧跑过去,制止他在都城就认识的老友。 「你太过火了,适可而止吧。」 「这家伙每次都来乱我们,不教训一下他学不乖啦。」 占卑又踹了福余的肚子一脚。 其他小混混也赶来,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米哈鲁用鼻子贴近福余的袖口,福余担心手中的球被抢走,把球紧紧抱在怀里。 「喂、你们这些死小孩!在干什么啊!」 有个男人从房舍跑来,他是平时照顾福余的老爷子。老爷子拿长棍驱赶小混混,抱起地上的福余。 「殿下,您没受伤吧?」 「三小殿下啊?这家伙哪根葱啦?」 达延指着福余问道,老爷子拍掉他的手说。 「无礼之徒!这位可是无落帝的皇子、正统的皇位继承人,福余殿下啊!」 老爷子讲得义正词严,那些小混混都笑翻了。 「喂、老爷子——」 祖法儿站在那些小混混的旁边提问「你是说真的吗?我听说无落帝的皇子,除了当今圣上以外都被杀掉了耶。」 老爷子点点头。 「正是,皇太后?利备暗杀了其他皇子,好让自己的儿子——冥灭登上皇位。福余殿下幸得忠臣相助,勉强避开了杀身之祸。」 福余大概知道众人在谈论自己,小狗舔着他沾满泪水的脸庞,他也傻里傻气地笑了。 伐功跨过福余的身体,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衣襟,将他拉到面前怒目相向。 「喂、老头,这个笨蛋当真是皇子吗?」 「如、如假包换。那高贵的脸庞就是最好的证据。」 老爷子的声音颤抖,呼吸充满老年人的腐臭味。 伐功在心中寻问祖父?雷光将军,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可惜没有答案。 只是,伐功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皇太后·利备杀害了祖父和父母,两个逃离杀身之祸的高贵后裔,在远离都城的异地相会。 伐功再也无法逃避了。不消除蚕食帝国中枢的恶徒,焚烧他的怒意不会消失。 他放开老爷子,离开伙伴回到场上。他走过自已的二垒守备位置,仍然没有停下脚步,持续走在无人的球场上。 冥灭把玩着吉阿乌商人献上的板画卡,等待早朝结束。 朝堂上,冥灭得知讨伐盗贼失败的报告。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失败了再派一批讨伐队就好。反正有人负责研拟战略,就跟棒球一样讲求分工合作。 他只想快点回到球场,今天是那场比赛的后续。他要亲眼见证,足以在后宫棒球上名留青史的经典之战。 「抓紧办。」冥灭告知宰相中将,心想那场比赛进行到第几局了。 八十六局上,两人出局满垒的状况下,内野守备聚集到球场上。 盛柑殿对决始萌舍的比赛,在不分胜败的情况下,利用冬季联盟结束后的休养期间持续进行。 从这一局上场投球的怩让,脸色铁青地踢着投手丘的土地。起初她轻易拿下两人出局,后来的安打和保送却造成满垒局面。这种沉重的感觉,和被敲大棒又不一样。 香燻和蜜芍也同样签了一日契约,从净镜殿上臘所转移到始萌舍。二人双手环胸,眺望挤满回廊的观众。暂时借用的绿色饰带用起来不太习惯,似乎怪醒目的。 「乖啦,放轻松就好。」 来自青阳舍上臘所的一垒手,拍拍怩让的屁股。 「对啊对啊,反正是别人的比赛。」 同为青阳舍上臘所的三垒手也附和道。 「怩让,你就抱着『被打也无所谓』的心情投球吧。」 蜜芍抱住怩让的肩膀「这场比赛虽然是名留青史的大赛,但最后谁是败战投手,大家很快就忘记了。不会永远留下『破坏经典比赛的投手』骂名的。」 「不好意思,害你们费心了。」 怩让低头致歉。 大伙回到自己的守备位置,比赛重新开始。打击区的下一棒打者,也是暂时担任佣兵的紫景舍女房。 第一球,滑球从打者肩口切入正中。久经七殿五舍联盟洗礼的女房,不可能放过怩让的失误。打者漂亮回击,尖叫的怩让转头观望中坚方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香燻并没有转头观望,光看打者注视击出的球路后,慢慢离开打击区就知道结果了。 满贯全垒打,回廊下撒落的金币化为光之雨掩盖球场。 解决了下一棒终于三人出局,比数是四比零。 八十六局下,始萌舍进攻,头一棒是伤势恢复的莳罗,她的脖子戴上了新首饰,那是冬季联盟最后一战时,皇帝嘉许她奋勇作战而赏赐的。 莳罗伤势刚好就上场实战,不过她仗着天生的勇敢果决,第一球就奋力挥棒。 不下快速球的强势回击,敲出了中坚方向的高飞球。中坚手后退追球,黑球击中回廊的屋檐。 这是一支点燃反击狼烟的阳春全垒打。莳罗和平时一样一面无表情地跑过垒包。 在待打区的香燻手舞足蹈,看来莳罗的伤势没有留下后遗症。 莳罗跑冋本垒后,他和莳罗一起做出母猩猩的动作。莳罗终于露出笑容,香燻抱住她后走向打击区。 场内的喧嚣一刻未停,香燻觉得那是替自己加油的歌声。 两坏球没有好球,第一球是偏高的快速球,香燻集中精神出棒,球飞到左外野边线。香燻观察球路,不晓得是不是界外球。 黑球飞到边线的柱子,被回廊的阴影遮住,看不清去向。 边线上的裁判转动手臂,是一支全垒打。大吃一惊的香燻高举双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敲出全垒打。 香燻走向一垒,途中他太过感动,跪下来对神明与先知献上感谢的祈祷。 回廊下的观众看到香燻诚挚的反应,不吝给予掌声。净镜殿的观众挖苦香燻,要他在自家殿舍的比赛上敲全垒打。 蜜芍击掌迎接回归本垒的香燻。 连续两棒敲出全垒打,比数四比二。 依蜜芍的个性,这种时候她特别喜欢挥大棒。不过,她没有像过去那样三振出局。等到球数两好一坏,她击中了第五球偏低的变化球,这一棒敲得又高又远,飞到左外野和中坚之间最深远的地方。 蜜芍奋力甩棒,棒子飞得很远。幢幡在回廊下,表演她擅长的占卜给其他殿舍的下臈观赏。蜜芍的球棒击中她的背部,害她直接晕倒被抬出场外。 跑完所有垒包,蜜芍和下一棒布色羯击掌。 「妳也打一支全垒打吧。」 「别说出来。」 许多棒球选手深信,好运到来时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改变比赛的流向。 分数快被追平的盛柑殿也有了动静,场上的投捕换成了旃叶殿上臈所的人马。 布色羯进入左打区,回廊的观众认为前面敲出三支全垒打,第四支应该也快实现了。这种期待对一般的宫女是沉重的负担,但布色羯不是一般的宫女。 对方第一球投出好球,第二球则是外角下坠球。布色羯的打击姿势一偏,光靠单臂捞起这一球。弹道偏低的球直击右外野回廊,和平时滞空时间长的球路不同。 比数追平,回廊观众打赏大量金币。布色羯佯装收钱入袋的动作,跑过各垒包。 下一棒的怩让,抱住踏上本垒的布色羯。 「不愧是布姊,真厉害。」 「这下妳就不是败战投手了。」 布色羯抚摸怩让的头。考量到其他比赛的因素,延长赛规定一天只打三局。 有些观众好高兴连续见识四支全垒打,也有人哀叹又要延长加赛了。 这样的气氛,并没有诱使对方的投手轻忽大意。奇怪的是,投手的第一球,竟然送上一颗不快的正中直球。怩让发出猫咪叫声后,大棒一挥,击出中外野方向的高飞球。中坚手追没多远就放弃了。 这一球越过回廊的屋檐,消失在殿舍的另一边。是一支再见全垒打。 「喵!成功了!我成功了!」 怩让蹦蹦跳跳跑向一垒。 「别忘了踩垒包喔。」 看台上的蜜芍提醒怩让。 一垒边上的看台里,队员都跑去本垒迎接怩让。拆掉面罩的捕手对她们说。 「我跟妳们说,春季联盟可没有这么容易喔。」 净镜殿上臈对过去的同僚发出嘘声。 瑟摩栗之前对香之君挑衅,骨气和刚毅的脾性大受肯定,被旃叶殿上臈所挖角了。 蜜芍走到她面前叫嚣。 「遇到我回垒妳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绝对会撞扁妳。」 瑟摩栗露出自信的笑容,回去自家的看台。净镜殿上臈称赞瑟摩栗,比赛输了也不改一身傲骨。 怩让跑过三垒,始萌舍的宫女、暂时找来的佣兵、围观人潮全都跑来了。她不断地低头致歉,向大家借过。 她一踏上本垒,大家蜂拥而上,将她举起来抛向天空。 「喵?」怩让大叫,身体浮上半空。 「又投又打,棒球原来只靠一个人就够了!」 怩让对着天空大叫。 其他宫女听到这句桀骜不驯的话,把她拖到地上痛扁一顿。 「瞒!好痛!对不起啦!」 怩让跑出人墙,宫女们紧追在后。 香燻也跟着大家一起追,他发现自己希望这场比赛永远持续下去。全力求生不仅是要达成目标,全力求生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人们喜欢棒球不单是酷爱得分和胜利,纯粹是棒球运动很美的关系。分为界内和界外的球场美丽动人,进入场中跃动的宫女们,也 样艳丽无比。香燻沉醉在美感之中。 比赛结束后,场上的垒包空旷冷清。可是一想到季节转变后,场上又将充满人潮,香燻的内心雀跃不已。 后记 如果我在一九八六年夏天,看到巴斯的全垒打飞舞在神宫球场的夜空,才立志要当小说家的话就好了。实际上,我是立志要当阪神的球迷。没想到后来,该队在黑暗时代的泥泞里挣扎,战绩差到脱裤,我的人生观也完全扭曲了。所以我强烈建议各位不要在看棒球时,做出重大的人生决定。 每天对巴斯的限定人偶献上祈祷,我都有这样的感悟。 石川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