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倒猛汉子》 楔子 鸡才鸣啼,天空尚未透亮,就有不少人已挤在城外,等着城门开。有小贩进城营生的,也有不少农户刚摘了新鲜菜蔬,赶着进城卖个好价钱,有些是来城里办事的,大伙儿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最外围有个少年,约莫十六岁,神情有些紧张,经常东张西望,一会儿又强自镇定,深怕别人瞧出异样。 终于门开了,少年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大家进城。少年来自米泽村……其实应该说是个少女才对。为了不引人注意,楚妍特意扮成少年,还刻意在脸上抹了一点暗色的粉。 会如此紧张,是因为她身上藏了不少银两与首饰。一年前父亲过世后,她那些个伯叔堂兄就陆陆续续露出贪婪的嘴脸,个个想把她家的财产占为己有。 起初还懂得收敛,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可这三个月来,他们的行径越来越过分,甚至还有人半夜想摸进屋里来偷东西。 当下她就知道自己若再不想办法,家里的钱财总有一天会被吞掉,于是天未亮,她就带着值钱的东西进城,准备将它们全存进钱庄。 平时走在路上,神情自然,大大方方,可今天她却怎么也无法抬头挺胸,手指经常就得摸摸肚子,确定东西还在。 没想到她这个举止,却给人盯上了,就在她离钱庄只有一条街时,忽然背后有个东西撞上她,她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那人连连道歉,赶紧将她扶起。 楚妍还弄不清怎么回事,正想骂他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却见他的手突然伸进她的衣内,接着就往前跑。 她直觉地摸了下放在腹部的钱袋,本能地大叫,“小偷!” 她随即拔腿追了上去。 可那偷儿跑得飞快,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楚妍都要哭了。 “快拦住他!”楚妍朝着行人大叫。她在村子里也算是跑得快的姑娘,可惜怎么也追不上。 那偷儿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他一拐弯消失不见,楚妍当下眼泪就迸出来了。 “别跑。”楚妍不肯放弃,拚了命的跟上去。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 楚妍心头一凛,拐进巷弄,那偷儿整个人摔趴在地上,一个高大、面上带疤的男子手上拿着她的钱袋,周身的气势十分吓人。 “是妳的东西吧?”男子问道。 “是。”楚妍立即点头。“谢谢好汉,您仗义勇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老天爷会保佑您的。” 失而复得,楚妍太高兴了,一连串的好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男子微微扯了下嘴角,将钱袋递给她。 楚妍开心不已,赶紧将钱袋收好,“他怎么办?要不要送去官府?” “嗯。”男子简短地应了一声。 “对了,不知恩公姓名?” 男子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楚妍也不纠结,说道:“听您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想必不知道衙门在哪儿,我带您过去。” 这人帮了她,她得回礼才是。 “我……”话未说完,见偷儿想逃跑,男子一把抓住他的颈后。 “放开我。”窃贼喊道。 楚妍皱眉。 “听人说城里窃贼多,没想到今儿个却让我碰上了,不是有捕快巡城的吗?怎的还会如此嚣张?”她想了想,若有所悟地道:“想来那些捕快是躲懒去了。” 男子不发一语,眉头却是紧皱着。 楚妍叹道:“看来我以后还是少进城,这治安如何能让人安心?” 男子瞥了她一眼,忽然道:“放心。” 她疑惑地望向他。 “有我在,城里的治安会好的。”他微微一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不明白他的话语,只注意到他扬起笑容时,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许多,深邃的黑眸显得更加明亮,令她的心卜通卜通加快了两下,连头都晕了起来。 楚妍觉得自己像在坐船似的,她的心跟着他的笑脸荡啊荡的,荡啊荡的,扬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第一章 两年后 市集的街道在天方亮时,随着早点叫卖的声音,热热闹闹的迎接一天的到来。 “包子,热呼呼的包子。” “烙饼,东大城最香的烙饼,客倌,来一份吧。” “豆浆、豆腐脑、馒头,甜的咸的,应有尽有……” 初升的日阳,照在青石板上,一寸一寸,赶走夜的残痕,街尾一角,楚妍正利落地切着自己腌制的酱菜,刚摆上盘子,一旁的楚青就给客人端上。 趁着客人还不多,楚妍舀了一碗粥在边上放凉,又切了一点小菜跟卤味摆上,对弟弟说道:“赶紧吃了去学堂。” 楚青立刻道:“我刚吃了一碗。” 他穿着一袭蓝布衣,颜色有些褪了,年方九岁,五官清秀,身形偏瘦。 “你在长身子,一碗怎么够?”她在粥上又添了一份豆腐,“把这碗喝了。” “姊……” “快点,别跟我废话。”她催促,“吃了就快点去学堂。” 楚青无奈地叹口气,听话地端起粥,走到角落吃着。 远远地,由街道尾走来一人,穿着黑红相间的官服,腰间系着一把大刀。来人高大魁梧,二十有五,浓眉大眼,鼻梁坚挺,带着一股北方男儿的豪迈与粗犷,可惜面上有一道疤,自太阳穴延至嘴角,再加上一身的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当他走进卖粥的小摊时,魁梧的身影挡下大片的日阳。 “照旧。”他的声音低沉却迷人。 楚妍微微红了脸,望着他的神情带着一丝喜悦。 “好,马上来。”她利落地为他舀了一碗粥,顺道拿了几盘小菜。 男子才就坐,身边一名老汉便出声道:“早,齐捕头。” “早,老人家。”齐锋回道。 “小心烫。”楚妍将食膳端了过来,轻语,眼神在他坚毅的脸上溜了一圈,含羞带怯。 齐锋瞥了眼她桃红的脸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老人家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一旁的楚青却是不高兴。姊姊怎么就喜欢这位大老粗?要他说,私塾里的先生可比这个脸上有刀疤的捕头强多了。 再说,姊姊生得杏眼瓜子脸,就像春天的桃花,娇美可人,比街头的豆腐西施更胜三分,与齐锋站在一块儿,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楚青的评论自是掺了私心的,他三岁时母亲就过世,都是姊姊在照顾他,感情自是深厚。 后来父亲也走了,家里如今就剩他们姊弟两人,在他眼里,姊姊比任何人都要好看美丽,根本没有人配得上。 齐锋察觉到敌意,却不甚在意。他经常到这儿用粥,谁讨厌他,老拿着一双眼睛瞪人,他又岂会不知? 或许,他不该再来……齐锋面露犹豫之色,却在热粥入口后,决心动摇了。楚娘子的手艺实在没话说,平平淡淡的粥也能让她煮出滋味来。 即使是简简单单的小菜,醋溜胡瓜,爽口萝卜丝,还有卤得入味的豆腐干、羊蹄筋……简直要让人把舌头都吞下了。 齐锋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吃货,非美食不可的人,餐风露宿时,硬如石块的炊饼,他照样啃得下去,没想到才吃了个把月的摊子,却把舌头养刁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可惜每回在心里说得清道得明,隔天经过摊子时,又被引了馋虫,只是他天天来,却引得楚青误会了…… 思及楚妍方才绯红的脸颊,他又有些心神不宁,心中不免臆测,小娘子莫非对他…… 不,怎么可能!大概是怕的吧?哪个姑娘见到他脸上的疤,还有肃杀之气,不被吓坏的? 他可莫要自作多情,把事情想歪了。 此时楚妍则在心中抱怨,怎的这齐捕头如此木讷,她都送过几次秋波了,他怎么就是不开窍? 难道她做的不对?明明对着铜镜练习了许久,效果应该不错呀,还是粉抹太多了,没精神? 先前出来卖粥时,曾遇上一些男子调笑骚扰,市集里有捕快巡逻,他们不敢太嚣张,只是口头上占便宜,但仍旧让她不舒服,后来她便故意打了些暗粉,让自己的脸色蜡黄憔悴,却也不敢做得太过,怕被误会疾病缠身,对生意也不好。 今儿个她还特意少抹了些,想引起他的注意,却没得到一丝响应……难道她得更大胆些? 不行,她一个姑娘家总得矜持些,若是太过了,便是孟浪,万一惹他看轻,反倒弄巧成拙。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楚妍纠结的时候,楚青已经吃完粥,就着水桶把碗给洗了,楚妍将裹着文房四宝的布包递给他,让他快点去学堂上课。 楚青将姊姊拉到一旁,小声道:“今天先生要考校学问,会晚点回来,回家后,妳把门窗都关紧了,什么人都别让进,表哥若是来了,妳也别开门,他不安好心眼。” 他们的表哥莫仁富实在有亏他的大名,既不仁也不富,活脱脱就是猥琐阴险的小人。不只他,亲戚们都一个样,欺负他们这对无父无母的姊弟,不只想把他们的土地吞了,后来还想来夺他们的房子。 幸好村长看不过去,帮了家里一把,否则他们姊弟早流落街头了,姊姊心一横,把房子跟地都卖了,带着他到城里讨生活,表哥一家却还不放过他们,不时来骚扰,简直欺人太甚。 瞧着弟弟小大人似的交代着,楚妍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她故意玩笑道:“装什么大人,越来越有夫子样了。” 她摸摸楚青的头。 “姊……”楚青难为情地红了脸,“我都这么大了,别再摸我的头,夫子说了,男人的头不能让人随便摸,那是要顶天立地的。” 她笑道:“是,姊姊不该小瞧你。” 两人轻声地又说了几句,楚妍便打发他上路了。 虽然两人压低了嗓门,可齐锋长年练武,耳聪目明,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便也留了心。 楚家姊弟的处境他是知道的,当初楚妍状告伯叔侵吞家产,闹得沸沸扬扬,连衙门都进了,他自然清楚。 至于莫仁富,他也见过,是个不学无术,成天闲荡的地痞,还好赌,有一回他来吃粥时,来得晚了,正好碰见莫仁富来纠缠楚妍。 莫仁富也是个人精,一见官差,立马收敛,打了几句哈哈就走了,之后在街上遇见,莫仁富还想来攀交情,让他一个狠戾的眼神给吓跑了。 “小娘子,来碗粥。”一个汉子喊了声。 “马上来。”楚妍回道。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楚妍差点忙不过来,就连齐锋付账要走时,她都抽不出空多说几句话。最近生意越来越好,她想着是不是该请个人帮忙? 半个时辰后,摊子里的东西几乎都卖完了,楚妍难掩一脸的倦意与喜悦,倦意是因为劳碌,喜悦则是劳动的成果,这一袋的铜钱令她喜不自禁。 “要收工了?”一旁卖豆腐脑的老人家笑问。 “是。”楚妍回以微笑。 没想到她一抬眼,就看到阴魂不散的莫仁富从街角走过来,她赶忙把钱袋收好,面无表情地收拾桌椅。 “哟,生意这么好。”莫仁富带着一脸的谄笑过来。 楚妍连声表哥都懒得喊,也不看他,径自收拾着。 莫仁富却不高兴了,笑脸一下子成了怒脸,“妳还有没有礼数,见了人也不打招呼?” 莫仁富今年二十岁,小时候长得十分清秀,可长大后因为成天游手好闲,还染了赌博的恶习,相貌也有了变化,虽然样子不难看,可整个人流里流气,眼珠子飘移不定,总是转啊转的在算计人,添了几分猥琐之气。 “礼数是留给知礼之人。”她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莫仁富一下子火了,“妳是什么意思?” “表哥也莫朝我撒野,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她不耐烦与他口角,虽然她也猜得出他的来意,可他不开口,她没法堵回去。 莫仁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这个表妹,小时候长得像灰炭似的,脾气又坏,他根本瞧不上眼,没想到长大了之后,五官长开了,皮肤也白了,倒有几分韵味,杏眼柳眉的,也是个俏姑娘,于是他爹娘起了心思,想来个亲上加亲。 谁知道他姑姑、姑丈不答应,闹得两家不愉快,后来他姑姑、姑丈相继病死,原本家境还不错的楚家也败了,只留了一间屋子跟几块地。 在亲戚的闹腾下,照理说那房子跟田地是留不住了,可这楚妍硬是了得,找了村长跟衙门给她撑腰,把自家的东西都给留住了。 更让大伙儿吃惊的是,孝期一过,她竟把房子、田地都卖了,跟楚青搬到城里来。虽然得了钱,可城里的花费也高,若是没有营生,坐吃山空也是迟早的事,没想到楚妍却开始卖早点,还让楚青到私塾念书。 看在他眼里,心痒得厉害,要是那些钱落在他手上…… 第二章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先前他也好言好语过,可每每碰了一鼻子灰,给脸不要脸,说的就是楚妍这种人。 “我呢,最近想做一点营生,还望表妹帮帮忙。”他还是留着一点情面,笑着脸说。 “表哥这话好笑了,你应该去找舅舅、舅妈,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她将碗筷放进空的粥桶内,免得占空间。 “我是想跟妳合作,咱们一人出一半的钱开间铺子,妳说怎么样?”他又问。 “不了,我没兴趣。”她拒绝。 莫仁富的脸沉了,“怎么?妳是看不起我吗?” 楚妍不冷不热地道:“难道你说什么我都得听?我不想与你开铺子不行吗?” 莫仁富顿时火了,他凶巴巴地上前,朝着木桶盖狠拍了一下。 “妳是什么意思?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好言好语的,妳听不进去是不是?” 他这一吼,可把周围的贩子及人群的目光给引来了,顿时就有人仗义执言,“怎么欺负姑娘家?” “我是她表哥。”莫仁富对着人喊,“碍着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的呢。”隔壁摊卖豆腐脑的老头儿回了一句。 众人都笑了,莫仁富恼羞地想揍人,楚妍见他面色不善,深怕他对老人家动粗,急忙挡在他面前。 “你凶神恶煞地想做什么?” 莫仁富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是忍不住了,伸手将她推开,她一个踉跄,往旁倒去…… 忽然,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肩,稳住她的身形,她往后一瞧,坚毅而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她顿时有些害羞,却掩不住心里的欢喜。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齐锋严厉的目光扫向莫仁富。 一见到齐锋,莫仁富顿时委靡起来,如同老鼠见了猫,不复方才的凶悍。 “哪有什么事?我就来看看表妹,说说话。”莫仁富立刻道,见楚妍一脸羞意地望着齐锋,心里更恨。 这不要脸的女人,见了男人就贴上去,下贱! 莫仁富含糊地又说了两句,便找个借口溜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总有一天会让楚妍知道他的厉害! 莫仁富一走,楚妍朝齐锋福了一福,“多谢齐捕头。” “是我分内之事。”齐锋忙道。 原本高兴的楚妍,听到分内之事四字,原本欣喜的表情随即掩去。 跟在齐锋身旁的捕快王武,瞧着两人的互动,一个含羞带怯,一个虽表情严肃,瞧着淡漠,可王武心里可是雪亮的。若说头儿没对人家姑娘有半点意思,他可不信,否则头儿怎么巡城巡到一半,忽然改变路线,嘴上说肚子饿了,要来这儿买包子?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楚妍收好东西,就要推着推车离开,王武忙道:“头儿,你还是送佛送上天,帮姑娘推车回去,一个姑娘家推车忒辛苦。” 他跟着头儿也两年了,知道头儿因脸上的疤,不受姑娘喜爱,难得楚姑娘不在乎,他自然要在一旁推波助澜。 楚妍忙道:“不好耽误差爷的事儿。” “哪有什么事?”王武大言不惭地说着。这话说的是有点违心,全城那么多人,要是看到羸弱的就送到家,早耽误差事了,可楚姑娘不同,既然头儿那么在意,他顺手帮一下也不为过。 “是啊。”卖豆腐脑的老人家也开了口,“要是那贼小子半路拦道,可糟了。” 听见这话,齐锋倒真有些担心,也就不再推辞,“我送妳出市集。” 楚妍自然不会拒绝,但姑娘家总是要矜持些,于是说了两句客套话,才终于点头。 齐锋推着车,楚妍则走在他身旁,有些害羞地在小贩们与行人的目光下,与齐锋渐渐走远。 “齐捕头可真好心。”一旁的路人说道。 “是啊,自齐捕头调到咱城里后,治安可是大好,地痞流氓也少了,不敢惹事。”其中一名卖糕饼的小贩说道。 以前他们都受过地痞的气,还得交保护费,也不是说差爷不管,只能说差爷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地痞不过分,他们也不会干涉太多,因为他们自己也想从小贩身上捞点好处,白吃白喝的,弄得大伙儿有苦不敢言。 可新的县太爷就任后,风气就变了,齐捕头是跟着县太爷过来的,一开始大家瞧着齐捕头身上的杀气与脸上的刀疤,可吓坏了,这哪是官差?活脱脱是个土匪,但日久见人心,齐捕头虽然严厉,但公正守法,很快就赢得大家的信任。 不只如此,齐捕头把底下的捕快们也整治了一番,彻底革新了不良风气,让老百姓对官差重拾信心。 县太爷背后的支持固然很重要,但齐锋能收服油条又难缠的捕快,也不是容易的事。 听闻齐捕头至今未婚,也有不少人想牵红线当媒人,可坏就坏在齐捕头脸上的刀疤,姑娘家一看就不喜,再加上他身上的杀气让人却步,所以一直没能成。 ☆☆☆☆☆☆☆☆☆ 楚妍走在齐锋身边,脑筋不停转着,试图寻找一个适宜的话题。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她得好好把握才是。 可她还没能打开话匣子,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是怎么了?” 还未见人,光听声音,楚妍就知道是豆腐西施颜牡丹──东市第一美人。光听外号豆腐西施,就知她有沉鱼落雁之貌。 人如其名,牡丹生得艳丽夺目,身姿窈窕,就是性子太过张扬,说话又刺人,所以人缘不佳。 自从楚妍摆摊后,就把牡丹的风采抢去了一半。说起来楚妍也是非战之罪,比外貌,楚妍如同温润的月光,淡淡的,温雅大方,笑容可掬,与牡丹如同艳阳的光亮是两样风情。 两人站在一起,不由分说,定是牡丹更加夺目,更何况楚妍为了不引人注意,脸上涂了暗色的妆粉,因此又差上一截。 可楚妍性子好,对人客客气气,牡丹虽外貌好,却骄慢无礼,不讨人喜,那些曾被牡丹得罪过的人,便故意捧着楚妍,贬损牡丹,说牡丹气质粗鄙,虽艳却俗,气得牡丹一见到楚妍就想找碴。 “哪里找的野男人……”牡丹做作地掩着嘴,“哎哟,一时没瞧清楚,原来是齐捕头。” 楚妍赏她一个白眼。又不是瞎子,齐捕头那么大一个人,妳会没看清?分明是故意的。 “妳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我能体谅。”楚妍忍不住讽道。 “妳说什么?”牡丹火了,“我今年才十八岁。” “那更不能掉以轻心,怎么十八岁却有八十岁的眼疾?还是快找个大夫瞧瞧。”楚妍回道。 “妳……”牡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但齐锋像高塔似的杵着,浑身的杀气,还是让她有些发怵。 齐锋听着楚妍酸不溜地的话语,嘴角抽了几下,差点忍不住笑意。今天他可算开眼界了,一直以来,楚妍总是温柔婉约,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今日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小辣椒。 但细细一想,楚妍若真是个温顺的女子,又如何能守住家产?他每日到摊子吃粥,见她低眉顺眼,客客气气的,便以为她个性温驯,其实是交情不深才有的错觉。 此时楚妍却有些懊悔。她实在不该逞口舌之快,万一齐捕头误会,以为她是个霸道娇蛮的女子,那可不妙。 牡丹正想着该如何回嘴,压压楚妍的气焰,忽然想到一事,便扯起一抹虚假的笑容。 “说起来我要恭喜妹妹了。”牡丹扯着嘴角。 楚妍一脸狐疑,并不搭腔。 “妹妹不问喜从何来?”牡丹笑道。 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眼,她才不中计。楚妍淡淡说道:“齐捕头,我们走吧。” “嗯。”齐锋也不想两个姑娘吵起来,便推着推车,徐徐前行。 被如此忽视,牡丹岂会善罢罢休?忙不迭地奔到两人前头。 “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说起来我们以后也是姻亲了。”牡丹难掩得意之色。 姻亲?谁跟她是姻亲?楚妍觉得莫名其妙,就听得牡丹继续说道。 “看妳的样子,还不晓得吧?妳大伯可是收了柳家的聘礼,再过三个月,妳就要进柳家的门了,那柳傻子妳也有耳闻吧──” “妳胡说什么!”此时楚妍也顾不得在齐锋面前保持形象了,厉声打断牡丹的话,心中极是不安。 大伯收了柳家的聘礼,是真的吗? 齐锋心一凛,不由得肃起面容。 牡丹原本得意洋洋地看着楚妍变了脸色,但旁边齐锋的凶狠样把她吓了一跳,忍不住胆怯起来。这齐锋生得这样吓人,怪不得娶不到妻子。 “妳要不信,自己回去问就是了。”牡丹冷笑。 齐锋眼神狠厉地扫过去,牡丹忍不住退了一步,但口头上依旧不想认输,“干……干嘛瞪我……我又没说错……” 楚妍牙一咬,粉拳紧握,接着便拔腿狂奔,直直地往前冲去。 她要回村子问清楚。 “楚姑娘!”齐锋喊了一声。 楚妍却置若罔闻,拚命地往前跑。 大伯他们真的太过分了,这还是血亲吗?楚妍的愤恨整个被勾了起来。 她想到父亲过世后,亲戚们如何欺侮他们姊弟,端着长辈的架子,一心说是为了他们好,让她把房契跟地契交出来给伯伯叔叔们保管,她不依,他们便想强行夺取,这还是人吗? 如今又想来管她的婚事,她拚了命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