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魔法的错误使用法~奔赴战场的回复要员》 插图 在浅眠之中,我感觉到肌肤传来地面冰冷的触感,便醒了过来。 「嗯……这里是……?」 放眼望去,周围是间金碧辉煌的大厅。 眼前是坐在大椅子里的胡子男……还有几位老人。因为刚睡醒的关系,大脑还很迟钝,无法理解目前的情况。不过仔细一看,眼前的男性坐在疑似王座的位置上,身穿缀有高级装饰的西式服装,头上还戴了王冠。而且后方的老人们岂不是一身rpg里常见的随从打扮吗? 我将视线从老人们身上转向四周,只见旁边站著一排看似卫兵的人。他们披著灰色盔甲,腰间佩了一把西洋剑。 「喂,你没事吧?兔里。」 「一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身旁的一树不安地看著我。 太好了,我们好像没走散呢。既然一树人在这里,学姊或许也在。 我一边对一树发问,一边环顾周遭,这才发现犬上学姊已经醒来坐在我旁边了。 学姊刚睡醒的模样真是太棒了…… 尽管藉由变态的思维来逃避现实,我还是试著向一树探听现在的情况。 「不知道。不过一醒来周围就有好多奇装异服的人……」 「是吗……学姊还好吧?」 「啊啊,别担心。我没受伤。」 不晓得是不是注意到我们恢复意识了,戴著王冠的男性望向这边。 那充满威严的眼神令我不自觉地退缩了。 「所有人好像都醒了呢。」 这人看来似乎位高权重,他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呢? 就在我恍惚地尝试慢慢理解置身的状况时,一树小心谨慎地对著头戴王冠的男性说: 「你们是谁?」 「小子!竟敢对洛伊德陛下不敬!!」 见一树态度不逊,其中一位随从站在疑似国王的人身边高声怒吼。 疑似国王的人伸手制止了随从。 「没关系。突然被叫来这样的地方,当然会产生这种疑问。不要太苛责他们,塞尔吉欧。」 「可、可是……我明白了。」 「抱歉。他脑袋顽固得很。」 「喔、喔……」 「我叫洛伊德·布鲁贾斯托·林格尔,是这个林格尔王国的国王。」 林格尔王国。这国家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我也不知道全世界的国名就是了。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们是被召唤至林格尔王国的勇者。」 「你说,勇者?」 刚才旁边可以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太棒了」,不过我情愿相信那绝不是犬上学姊的声音。 学姊,请不要让冰山美人的形象再继续崩坏下去了。 而且一树现在非常认真,还请你自重。 「没错。这世界的魔族之王,魔王复活了。那家伙正率领著军队稳定地拓展势力。在两年前的战争中,我们林格尔王国国民也抱著必死的决心应战,可是却在魔王军强大的力量下陷入了苦战。」 「魔、魔王?」 「经过一场死战后,我们总算成功击退了魔王军,不过下次会怎样就不得而知了……因此,我决定使出最后的手段,施展禁忌之术——勇者召唤,将有资质对抗魔王的人从异世界带来这个世界。」 犬上学姊,请不要在旁边猛拍脚压抑兴奋的心情。 学姊的形象开始崩毁了。不,是早就碎成一堆瓦砾了。 「资质?」 「勇者召唤的魔法阵里事先设定了术式,会遴选出具备资质者并将之带来这个世界。你们被召唤时应该听见了钟声吧?」 「那个钟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可是兔里他……」 一树以歉疚的眼神望向这边。 具备资质者才听得见钟声。换句话说,听不见钟声的我就没有资质了。 「我只是被牵扯进来的吗?」 只有这种可能了。 ……不,我一点也不介意喔。毕竟我好歹也有些优点,况且我这个人超不服输的!! 两人一脸困惑地看著我……好啦,我知道自己完全跑错地方了。 原来自己是阴错阳差遭受波及啊,这个事实让我的心啪啦一声产生裂痕。国王注意到我痛苦地按著胸口,于是神情肃穆地闭上眼睛。 不妙,或许会被当成废物赶走也不一定。 为什么只有我的难度是狂乱模式啊…… 「你是无端受到拖累吗……虽然我很想让你回去,但目前只能进行单向的异世界召唤,尽管可以把人带来,却无法让人回去……其他两人也一样。」 哎呀,这位国王其实是个好人吗? 不,既然他都用什么勇者召唤的法术把人叫来了,我也不能这么一概而论。 「您——」 「开什么玩笑!!」 抢在我把「您太客气了」这几个字说完之前,一树发出了怒吼声。 同时貌似士兵的人把手伸向了腰际的剑。 喂、喂喂喂一树,我是能体会你心中的愤怒啦,不过你要忍住!不可以刺激对方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在原本的世界里还有家人耶!!学姊跟兔里也是……」 「虽然很过意不去……但我们也是抱持著必死的决心。」 一树握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 虽然变成朋友还没多久,但他人也太好了吧。面对这种离奇吊诡的状况,我都没办法认真起来呢…… 「你冷静点,一树。在这里大吵大闹也无济于事吧?」 「呜……既然兔里都这么说了。」 在一树心中,我的发言到底占了多大的份量呢? 「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不过我们一定会找到让你们回去的方法。在那之前请助我们一臂之力……拜托了。」 国王从座位上起身走向我们,然后深深低下了头。 在这般异样的景象中,恢复冷静的一树死心似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太不理智了。请先告诉我们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感谢你的体谅。」 对国王低头致歉后,一树看著我和犬上学姊点了点头。 犬上学姊露出在学校里从未见过的爽朗笑容,就这样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人对现状最乐在其中了。 *** 结果一树接受了国王的请托。 一开始他好像打算拒绝的样子,不过听说过魔王造成的惨状后,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对于一树的判断,犬上学姊并没有特别反对。不,我觉得她根本无意反对。 理由不得而知,完全猜不出来…… 我只说全都交由一树决定。虽然我也非常享受这种状况,但我终究只是被牵扯进来的包袱。 「那么一树大人、铃音大人、兔里大人,我想用这块水晶检测你们的属性。」 我们换了个地方,从大厅移动到一间老旧的房间。 带我们来这里的是王国专属女魔法使,威尔丝小姐。根据她的说法,只要碰触置于房间中央的水晶,便可得知属性……也就是能使用的魔法为何。 听说可用的魔法种类千变万化,不过一般认为正统派是『火』、『水』、『雷』。 虽然其他还有转移系或幻术系等许多类别,但其中也不乏特定种族才能施展的魔法。 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不过要是我也会施展魔法的话,能帮得上一树他们的那种是最好了。 我硬是拜托对方顺便检测我的属性,结果三两下就得到了许可。可是一旦机会来临,我还是觉得非常紧张。 「那么请一树大人先摸摸看。」 自己到底具备什么样的能力呢?当我满怀期待地排队等候时,威尔丝小姐发出了兴奋的呼声。仔细一看,一树触摸的水晶居然闪烁著白光。 威尔丝小姐见状开心喊道:「真不愧是勇者!」 勇者这个词汇不断被人提起,在在撕裂我那形同湿面纸般脆弱的心灵。 嗯?一树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呢。 「怎么了?一树。」 「我说啊,光算什么呢?难不成要在战斗中发光闪瞎敌人吗?这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嘛……」 「只要发出射线就行啰,一树。不然就是制造光剑——」 「学姊,这种烂梗根本没帮助啊。」 这人太糟糕了。 来到异世界后,她脑袋就变得不正常了。 「兔里讲话很毒嘛。不过……我倒是不讨厌喔?」 受不了,这人真讨厌。 谁说她是校园第一美女啊……啊,是我吗? 「不不不!光之魔法很厉害喔!毕竟这种魔法只有极少数人能用呢!此属性具备极致的力量,在以光驱邪的对魔战斗中可展现无与伦比的威力喔!」 「原、原来如此……」 见威尔丝小姐力捧自己的魔法,一树有点吓著了。学姊看不过去,便开口对威尔丝小姐说: 「威尔丝小姐,接下来可以麻烦你检测我会什么魔法吗?」 「啊,好的,我明白了。来来来,请照著一树大人的方式触摸这块水晶!」 在威尔丝小姐的催促下,犬上学姊把手放在水晶上。 于是水晶逐渐染上清透的色彩,慢慢变成了耀眼的黄色。 「铃音大人是黄色……您具备了雷系魔法的才能呢。魔力值也不比一树大人差喔!」 「雷……呜呼呼。」 犬上学姊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这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而且还是雷耶。身为男孩子一定都曾向往过这种属性。 好,接下来轮到我了。自己究竟能施展什么样的魔法呢?我有点雀跃地接近水晶。 「那么兔里大人,请将手……」 「好的。」 我战战兢兢地把手贴在水晶上,目不转睛地盯著它瞧。 触摸了几秒钟后,水晶变成了略带透明的绿色。虽然透明度更甚其他两人,但色彩却截然不同。该怎么说呢?感觉好像是有助于视力健康的颜色。 「!!」 「那个,威尔丝小姐?」 为什么观察水晶时要把脸凑得那么近呢……? 「好漂亮的颜色。简直就像绿宝石一样。」 「的确。我的就只会发光,根本搞不清楚是什么颜色。」 犬上学姊和一树看著我触摸的水晶纷纷说道。 威尔丝小姐说过透明度表示魔力值,颜色则代表属性。 既然带有些许透明的色泽,能力应该算优秀的啰? 「该不会是能够操控植物之类的……呃,怎么了吗?你脸色很惨白耶……」 「必、必须立刻通报……」 「什么?」 威尔丝小姐,为什么要抓著我的手呢? 「得马上通报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威尔丝小姐以宛如老虎钳般的握力抓著我跑了起来。 呃,奇怪?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我们抵达了国王所在的大厅。 累得要死的我一边调整紊乱的呼吸,一边在威尔丝小姐的牵引下走到国王面前。 虽然这是小学以来首度跟女性牵手,但感觉不大对劲。不该是像这样阴气逼人地拉著我全力奔跑啊。 「洛伊德陛下!!」 「怎么了?威尔丝。查清楚一树他们的属性了吗?哎呀,这不是兔里吗?其他人怎么了?」 「一树大人与铃音大人都具备非常优秀的资质,可是……」 「……怎么?兔里原本是遭受波及才来到这个世界,我可不准你做出无视他本人意志的事情喔。」 这位国王人也太好了吧。 「不对!!这点我当然也很清楚,可是他的属性是,那个……」 「到底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主掌黑暗的属性吧?哈哈哈!!」 国王及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大笑。 可是威尔丝小姐脸上却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她那僵硬的表情激起了我的不安。 「是……治愈系。」 「哈哈……哈?你刚才说什么?」 「水晶呈现绿色。换句话说,兔里大人具备了成为治愈魔法使的资质。」 治愈……魔法? 听起来像是补师会用的魔法耶? 「「「……」」」 为什么大家都默不作声呢?呃,这魔法有那么糟糕吗!? 我的系统真的那么差吗!?差到无法一笑置之!? 从治愈这个名称看来,应该是医疗类型的能力吧!?还有,为什么现场气氛变得像是在守灵一样啊!? 国王看著我清了清嗓子。 然后露出交织欣喜与困惑的古怪表情开始说明状况。 「治愈系的魔法使十分稀有。虽然一般魔法使也会施展应急处理程度的回复魔法,但此系统贵在能够使用效果超乎寻常的回复魔法。事实上本国也有几位这样的人存在。」 「那又怎样呢……?」 「不,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对、对了,明天把兔里派去城外镇的诊所如何!?」 见国王明显故意转换话题,我开始觉得愈来愈害怕了。 这些人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呢? 『这主意真是太棒了,兔里阁下!!』 『是啊!!』 随从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就答应吧,兔里大人!」 威尔丝小姐,你紧抓著我不放的手变得愈来愈湿了耶…… 从众人所说的话当中,我感受到近乎请求的恳切。 「咦?可是,这国家里不是也有跟我一样是治疗系统的魔法使吗……」 「不,那两人姑且不提,那家伙太糟糕了!!彻头彻尾的糟糕啊!!」 那家伙是谁啊?是连国王都视为危险份子的人吗? 由于周围的人也频频点头,想必此人非同小可。 当我准备开口答应时,一名卫兵惊慌失措地从门口闯进了大厅。 「洛伊德陛下!罗丝大人来了!!」 「什么!?绝对不可以让她进来!尤其是现在!!」 「咦!?可、可是……」 哎呀,罗丝又是谁呢? 听了这个名字,旁人连忙对我说:「躲起来!现在马上躲起来!」 躲起来会比较好吗?可是威尔丝小姐一直不放开我的手耶…… 喂,放开我啦,威尔丝小姐……咦?对不起?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啊!?当我正奋力摆脱眼眶泛泪的威尔丝小姐时,大厅的门猛然打开了。 「洛伊德陛下,勇者已经来了吗?」 「啊,完了……」 结果还是来了——威尔丝小姐捣著嘴这么低喃的同时,一位绿发美女走了进来。 她身穿类似白袍的厚质料衣著,看起来好像是个医生。不过占据右眼的伤痕却有种残暴的感觉。 女性大步走到王座前,直逼不断淌汗的国王。 「为什么看到我的脸要这么惊慌呢?难不成您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没、没这回事,罗丝。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哈哈,为了国家我哪能休息……嗯?你是谁?」 名叫罗丝的女性以锐利的眼神望向这边。 呜,是怎样啦,这个人好恐怖喔……大家就是不想让这个人知道我拥有治愈的属性吗? 「这、这位少年不是勇者!他只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才不幸牵扯进来而已。」 国王死命地说。 「这样啊……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兔里。」 「兔里是吗?我叫罗丝,担任王国救命团的团长。请多指教。」 救命团?在我看来,这个人实在不像是会拯救他人性命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以杀生为业的感觉。 我感觉到额头微微冒出了汗水。 「说、说得差不多了吧?兔里八成也累了,我想让他回去休息。」 「这么说也对。那么洛伊德陛下,其他勇者人在哪里呢?」 「啊啊,这个嘛……」 「喂,兔里!你没事吧!!」 「你怎么突然跑掉呢?威尔丝小姐。」 一树和犬上学姊追在后头进了大厅。 国王看著一树他们说: 「就是他们。」 「喔,长得挺不错的嘛。」 见罗丝把焦点从我转移到一树和学姊身上,国王他们大剌剌地露出放心的表情。当然,能够摆脱恐怖的视线,我也深深松了口气。 「我没事,一树。」 「……呼,是怎样啦?一看到你触碰的水晶变成绿色,威尔丝小姐立刻脸色大变地把你带走,当时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不过幸好没什么事情……」 啊,他说出来了。 脑海闪过『不妙』两个字的瞬间,尖锐的视线再度刺向了我。 「你说……绿色?」 罗丝小姐看著我,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国王脸色苍白,我当然也不例外。如今我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主嫌是站在我附近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现在好歹要懂得看场合吧…… 见我怕得双腿发抖,罗丝小姐面露看得入迷般的骇人微笑,转头对国王说: 「洛伊德陛下,我要借用一下那位少年。」 「威尔丝!!赶快让兔里避难!!如今他是我国重要的客人!!不能让他去那里啊!!」 「呃,那里是……」 威尔丝小姐站到我面前举起手杖。 由于前面有威尔丝小姐挡著看不清楚,我便移往旁边向前窥探,可是罗丝小姐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威尔丝小姐也困惑地惊呼:「她、她跑哪儿去了!?」 这时身体突然传来腾空悬浮的感觉。某人抱起了我。 我抬头一看,只见罗丝小姐不知不觉间出现在我身旁,把我夹在腋下提著……?她居然只用单手轻松拎起了体重约六十公斤的我!? 「洛伊德陛下,我会把这位少年培育成优秀的治愈魔法使的!!」 「等等!拜托你等一下啊!!我知道你很想要治愈魔法使……不过他真的只是被卷进来的啊——!!」 国王从椅子上起身,出声制止抱著我的罗丝小姐。 可是大笑不已的罗丝小姐却充耳不闻。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一树和学姊也愣住了。 咦?这是怎样?绑架!? 后知后觉地重新理解自己置身的状况后,我只能尽力不跟笑得有如猛兽般的罗丝小姐对上眼了。 *** 兔里被带走了。 我先让心情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摆在洛伊德王身上。 「啊啊,兔里分明是无关的一般人啊……」 「兔里被带去哪里了呢?那个人说要培育他……」 现在冲出去也无济于事。 首先得向知悉内情的洛伊德王打听清楚才行。 「……威尔丝,麻烦你说明了。」 「是,这个嘛。」 洛伊德王重重地坐下,带著一脸精疲力尽的表情拜托威尔丝小姐说明。 面对罗丝这位女性大概让他十分伤神吧。 威尔丝小姐走到我跟一树面前,开始娓娓道来。 「他被带往跟这座城有段距离的救命团。包含团长罗丝、五名助手及两位治愈魔法使,总共八人使用那个地方。」 「人会不会太少了呢?」 要跟魔物交战也需要一定的人数吧…… 「这样就绰绰有余了。无论具备什么样的才能,魔法使皆能施展应急处置程度的治愈魔法。所以自己的伤可以自己医好,伙伴们的伤当然也行……不过伤势严重时无法立即痊愈。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他展现天赋的治愈系统魔法了。」 原来治愈魔法使的专长是治好无法自行疗愈的伤啊。这样一来,兔里不就是这个国家珍贵的治愈魔法使了吗? 「为什么你们不愿将兔里交给罗丝这位女性呢?」 「……洛伊德陛下。」 「但说无妨。」 威尔丝小姐徵求洛伊德王的许可。 其中果然有什么内情吗……? 「罗丝大人是治愈魔法使的专家,不过该怎么说呢……她对部下的教育方针有点奇怪。」 「奇怪?」 「呃,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声称『救命团往往与死亡比邻而居!所以由我来传授你们能够在任何困境当中生存下来的方法吧』一直以来都严格地指导团员,导致团员们不堪严酷训练而纷纷出逃。事实上在王国骑士与救命团的共同训练中,骑士们就受不了罗丝大人的指导,最后演变成只有救命团自行训练了。」 「既然连骑士(?)都无法负荷,想必罗丝这号人物的实力相当深厚啰?」 面对我的疑问,洛伊德王缅怀似地摩娑著下巴回答: 「啊啊,虽然现在调到救命团去了,但以前……不,这还是别提了。一般骑士根本无法跟那家伙抗衡。而且魔王军入侵时也是多亏了救命团的活跃,大多数士兵们才得以平安生还。甚至可以说能够成功击退魔王军,都是因为救命团的关系。从这番丰功伟业也能得知,罗丝的教育方针并没有错。可是……」 「可是?」 「她教育出来的却是……唉。」 洛伊德王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王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呢,这么心想的同时,我不禁担心起兔里的安全。 *** 我被罗丝小姐带往跟城堡有段距离的砖造建筑。 天色已经暗了。 在罗丝小姐的催促下,我走进建筑物。屋内十分整洁,里头摆放著病患用的床及看似药品的东西。 看到宛如诊所般的内部装潢,我一边赞叹环境意外乾净,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四周。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咦?」 「各位!有新人喔,快滚出来!!」 罗丝小姐大声呼唤著人。 于是几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建筑物深处同时接近这里。最先出现的是个粗犷的男人。他来到罗丝小姐面前倏地挺直背脊。 呃,是怎样啦。这个人好恐怖喔。 「欢迎回来,罗丝大姊!!」 「喔,亚历克。我不在的期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跟平常一样没有任何人来!!」 「是吗?那就好。」 紧接在亚历克这名男子之后,又有一些男人陆续出现。 眼前的阵容让我不由得僵住了脸。 只有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吗……? 「跟你们介绍,这位是兔里。从今天起他就由我罩啦,大家要好好相处喔。」 「「「瞭解!!」」」 「很好!!」 好个头啦!! 看到在眼前一字排开的五位凶神恶煞,我不禁拋开所有矜持,担忧起未来的处境。 我能平安生还吗? 莫非这里是贼窝?心生错觉的同时,我下意识地看著罗丝小姐的脸。 「嗯?怎么了?兔里。啊啊,你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名字吗?那你们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个人果真一点也不懂。 难道这位女性就不怕眼前这些男人们的长相吗?我真的非常怀疑。 ……啊,对了。既然是团长的话,想必这个人也是这些家伙们的同道中人吧。 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开始包围了我四周。他们想做什么呢?我随时都能下跪喔? 「我叫唐,特技是消毒。请多指教,新人。」 个头格外高大的男人——唐往前踏出一步,以低沉的嗓音进行自我介绍。 看到唐脸上浮现扭曲的笑容,我全身上下不断冒汗。可恶,消毒是怎样啦。该不会是拿著火焰放射器到处扫射吧? 紧接在唐之后,其他男人也开始一一自我介绍。 「我叫米尔,请多指教,新人。」 「我叫亚历克,请多指教,新人。」 「我叫苟莫,请多指教,新人。」 「我叫古勒多,请多指教,新人。」 「对、对不起……」 我哭了。 虽然都念到高二了还哭是很丢脸没错,但这种情况下谁都会哭吧。一群面色不善的男人不仅包围四周断了我的退路,还从四面八方纷纷报上名号。这种宛如仪式般的自我介绍是怎样啦。我是供品吗!? 这样还不哭才有毛病呢!! 「喂!你们不要吓唬新人啦!!」 「呜喔!!」 唐的身影瞬间从眼中消失。罗丝小姐一脚踹飞了他。 她咬牙切齿地扶著额头,对我身旁的四人大声怒吼。 老实说,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了。 「你们感情好是无所谓啦……但你们应该明白吧?」 「罗丝大姊!我们只是竭尽所能地表示欢迎啊!!」 这是表示欢迎的意思吗!? 略显肥胖的男人,米尔所说的话令我错愕不已。目睹如此本末倒置的款待精神,我怎么样都掩盖不了心中的战栗。 踹飞米尔后,罗丝小姐以锐利的眼神瞪视著我。 「真是的……兔里,这些家伙不是治愈魔法使,而是我的部下。他们主要的工作是在战场上保护伤者。另外,虽然这里还有两个会使用治愈魔法的人在,但不巧他们去其他地方工作了。所以就由我来教你治愈魔法吧。」 「咦?」 「你的回答呢?」 「是、是!」 「很好,那就从明天起开始训练。至于房间……唐,你房间还有空位吧?」 我的意愿跑哪儿去了呢? 「只有我一个人睡。」 「这下正好,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可以休息啰。」 「「「是!!」」」 「是……」 「跟我来,我带你去房间。」 我在唐的带领下来到房间。 这房间非常普通。既不脏乱,也没有多余的物品,跟自己的房间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坐到床上。 真教人意外。我还以为房里可能摆了铁炼或是火焰放射器呢。 「喂,新人。」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不用那么见外,跟我说话不需要客气啦。」 「……我知道了。」 面对突然开口搭腔的唐,我浑身一颤地回答。这个人长得十分高大,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光是听他说话就严重耗损我的精神。 把一些朴素的衣服扔给我后,唐粗鲁地说道: 「这是训练时穿的衣服。上衣裤子加起来共有三套,要轮替著穿喔。厕所在出房门不远的地方。详细情况我想大家应该会告诉你……」 「谢、谢谢。」 老是穿著制服也很难受,有这些衣服真是太好了。我姑且先换好衣服,把制服收在唐告诉我的位置。 唐已经面朝跟我相反的方向躺在床上了。 什么嘛,原来他只是害羞啊。这个傲娇。 「训练很辛苦,快点睡吧。尤其你又要接受治愈魔法的训练……明天等著你的可是地狱呢。」 「地、地狱?」 「治愈魔法连自己的伤也能治好……接下来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 换句话说,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还是会继续训练吗? 我的脸顿时失了血色。 连自己的伤也能治好。意思就是不可能让我休息吧,我懂的。 不过罗丝小姐是这里的头头。在向她学习治疗魔法之前,真希望能给我一点时间预习。 虽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但既然对方愿意教授治愈魔法,试著学学看或许也不坏。 「方便告诉我关于治愈魔法使的事情吗?」 这是个好机会。 难得能在异世界学习治愈魔法这种操控神奇力量的技术。虽然对未来深感不安,但在这个世界里好像能尽情享受我向往已久的非日常事物。 而且只要有能力支援一树和犬上学姊,我应该就派得上用场了。 「啊啊?啧,真拿你没办法。所谓治愈魔法使呢,说好听点是擅长治疗的魔法使,说难听点就是只有这点本事的魔法使。」 「只有这点本事?」 「没错。既然不会使用攻击魔法,那就表示在战斗中很容易变成标靶。直到几年前,这里都还是很蔑视治愈魔法使。其他国家现在也残存著『治愈魔法使派不上用场』的社会风气。」 的确,如果治愈魔法使在战斗中老是被盯上的话,会被当成废物看待或许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我自己玩游戏时也都是先击溃回复要员。 「哎,其实我原本也把不会使用攻击魔法的治愈魔法使当成垃圾……」 「原本?」 「……我有点多嘴了。要睡啰。」 「呃,你说得也太不清不楚了吧。」 「少啰唆!快点睡觉,白痴!!」 唐躺在床上叫道。 犯不著吼人吧。被吼过后精神受创的我躺在床上哭了一会儿,等待著明天即将进行的训练到来。 序章 因为罗丝小姐叫我写日记,我便从今天开始试著写写看了。 虽然不会这边的文字,但这样也有好处。毕竟只有我才看得懂就能保密了。 我要把每天累积的怨恨记录在这里。 第一天 先来写写今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唐喻为地狱的训练出手意料地轾松。 首先是感受魔力,这很容易做到。胸口中心涌现某种热流的感觉似乎就是魔力了。罗丝小姐说我下一步要做的是将魔力引出体外。 结束魔力的练习后,再来是学习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罗丝小姐让我在位子上坐好,接著只交代一句『看吧』,便递出一本厚厚的书。真是个肆意妄为的老师。 我表明自己应该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可是却被痛骂了一顿。罗丝小姐说文字翻译的魔法会自动施加在受到召唤的人身上。的确,我看得懂书上的字。 魔法真厉害呢。 书上说这个世界存在著怪物。这样才像异世界嘛。我高兴得忍不住发出怪叫声,结果被罗丝小姐揍了。 痛死人了。 默默看书的过程中,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各式各样的种族。其中甚至有像是游戏里会出现的种族。 另外也得知除了林格尔王国外还有许多国家。不过主要都是人类国家就是了。 当我安静地阅读著厚重的书本时,罗丝小姐始终坐在前面的位子上不发一语。 压迫感真不是盖的。 不过如果每天都是这种训练的话,说不定我也做得来喔? 只是唐投射过来的怜悯眼神令我感到相当不安…… 总之,明天的训练也要加油。 第二天 跑了好久。 第三天 我一直跑到全身肌肉,痛得无法动弹。 只要我一倒下,罗丝小姐就立刻治好我的身体继续逼著我跑,根本不让我休息。 那个人脑袋真的有毛病。说什么「把脚锻炼好就不会死」啦、「边跑边感受魔力」的。奇怪?这跟我想像中的魔法训练不同耶。 「我可不是你的奴隶啊。」虽然我严正抗议,她却回答「给我死命地跑,死了我会医好你的」。在那个人面前连死了都无法休息。 「不行!我的腿已经废了,请救救我吧!」之后我甚至跪下来向罗丝小姐讨铙,可是她却默默的地暴抽我的大腿一顿,当我疼得倒在地上时,脚痛已经彻底消失了。 什么叫「我强行治好了你的肌肉疼痛。快跑啊,废物。」……真是有够可怕的。 第四天 今天跟其他团员们一起进行训练。 这已经超越肌肉锻辣的领域了。与其说救命团,倒不如说是军队的训练。 一群牛兔蛇神以近全力的速度奔跑,同时发出奇怪的吆喝声。 想当然我一定跟不上。 罗丝小姐对这样的我喊道:「喂,有条虫落后啰。」 一树,救命啊。 还没学到治瘊縻法之前,我就先死翘翘了。 第五天 不晓得是不是接收到我内心的求救讯号,一树和犬上学姊来到了我身边。 两人似乎在城里训练的样子。 魔法使威尔丝小姐及军团长席古勒斯先生以老师的身分随行。 听说,席古勒斯先生虽然十分严厉,却是个好人。 还有,国王之女瑟丽亚公主好像也经常陪一树练习。 ……我无言以对。 两人问起我做了些什么的时候,我只回答都在跑步。 一树闻言露出疑惑的表情,犬上学姊则是看到我的脚后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她想摸摸看我的脚,但我这时还喘不过气来,便无视了她的要求。 两人都很努力呢。我也得加油才行。 第六天 今天还是一直跑步。 跑步时我发现手上聚集了淡淡的绿光。 当时我心想:「现在还需要这种东西吗?」 今天罗丝小姐依然是个冷血无情的臭老太婆(笑)。 就是因为她看不懂,我才敢写她的坏话。 第七天 那个人是超能力者吗? 还是说我对她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了呢? 我跑到几乎快死掉,被痛扁得都要发疯了。 什么叫做「因为我很不爽,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个怪力女猩猩……我一定要报仇。 事八天 我真的没有学习能力。 第九天 治愈?不可?或缺 我非常?需要?治愈 第十天 我扣道自已心里很浮躁。 学会将治愈的魔法引出体外后,不管怎么跑都不会累。 可是我却日益憔悴……为什么呢? 在罗丝小姐底下开始训练已经有十天了。一开始我抱持著想要学习魔法,以及希望能助一树和犬上学姊一臂之力的心情进行训练。 不过无论魔法的才能还是其他方面,我跟那两人都是天差地别,平凡无奇的我能帮得上他们的忙吗?最近这个疑问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要是跟罗丝小姐商量的话,八成又要被痛骂一顿了吧,但我确实逐渐迷失了自己的目标。 不过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自愿从事训练。虽然当初被罗丝小姐硬拉进来,但既然人都来了,我也不甘心就这样逃走。我要撑到最后,让那个人刮目相看…… 话说回来,老是加上小姐两个字也很麻烦。 乾脆直接叫她罗丝就好了。 第十一天 今天开始增加新的训练项目。 是伏地挺身。罗丝要我先做个一千下,于是我漠然地边进行治疗边做伏地挺身。 看到我这个样子,罗丝莫名其妙地露出满意的表情。我的脸上沾到了什么东西吗? 今天几乎没被骂就完成了训练。 老实说我觉得很恐怖。照常理来讲,我应该要高举双手欢呼「太棒了,今天没有被骂耶!」才对…… 第十二天 先从早上跑到中午,接著继续做伏地挺身到晚上。 除此之外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真要说的话,感觉身体变轻了。 第十三天 也不晓得是察觉到什么,罗丝往我身上增添了负重……真的好重。 我可没瞧见跑步中卫兵看到我时的惊吓表情喔。 第十四天 唐那家伙,竟然偷吃我午餐的便当。 我饶不了那个浑蛋。 之后再找机会报仇吧。仔细一想,自从开始训练以来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撑过来了。 不仅跑步时不觉得辛苦,最近施加的负重也是跑了一会儿就习惯了。 哎呀,难不成我被洗脑了吗……? *** 我、一树及兔里被召唤至这个世界后已经过了大约三个礼拜。 不晓得是不是一直埋首于训练当中的关系,我也变得还算有两把刷子……不过实际上场时能否正常作战还不得而知。 今天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我们在训练场一角的树荫下吃午餐。 「一树也变得好厉害喔。」 「还比不过学姊啦。」 一树以惊人的速度急遽成长。 我也进步到足以跟林格尔王国最强的骑士席古勒斯,以及优秀的魔法使威尔丝互相抗衡的水准。虽然知道对方已经放水了,但两人也对我们的成长感到非常惊讶。 不过我心中还是不满足。 这个国家的魔法太普通了,缺少浪漫情怀。只要使出稍微强一点的电击,旁人立刻热烈地鼓掌喝采。如果是一树的话,想必一定会害臊得面红耳赤吧,可是我不一样。 我想施展更变态的技法,好比大范围的暴力招式,或是雷电拳之类的…… 「只能自己发明了。」 「怎么了吗?」 哎呀,糟糕,我好像无意间透露了心声。 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向我搭腔。她是洛伊德王的女儿,瑟丽亚·布鲁贾斯托·林格尔。 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事情得从兔里被罗丝带走之后说起。 洛伊德王断定难以带回兔里。 随即指派军团团长席古勒斯,以及素有精明干练之称的魔法使威尔丝,由两人负责教育我跟一树。当时洛伊德王还把女儿瑟丽亚一并找来,介绍给年龄相仿的我们认识,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 吃完午餐后,一树便眺望著城外的风景。 唔,看他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莫非是在担心兔里吗? 「……兔里现在在做什么呢?」 你也太好懂了吧。 之前见到兔里时,他整个人十分樵悴。 也不晓得是因为很难融入异世界的生活,还是救命团的训练真有那么严格…… 「兔里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瑟丽亚对兔里感到好奇,便问起了他的事情。 当我准备回答时,一树挺起胸膛率先谈论起他来了。 「嗯?啊啊,他是跟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朋友。不过我们是在被召唤前不久才变成朋友就是了。」 「瞧一树那么开心的样子,看来你果真没有男性朋友呢。」 「才、才不是呢!!我好歹也有朋友啦。」 一树毫无自信地这么说完,瑟丽亚嗤嗤笑了。 其实我都知道喔。考虑到学校里其他男生都跟一树保持距离的情况,哪怕来往的时间不长,兔里依然是他重要的朋友吧。 「那位大人如今人在何方呢?」 「在救命团那里吧?没记错的话……」 「救、救命团吗!?」 「是这样没错吧?学姊。」 「是啊。」 之前见面时,兔里的模样让我觉得很奇怪。我在原本的世界里喜欢从事各类运动,所以对身体构造……尤其对肌肉构造有某种程度上的瞭解。 尽管开始训练还不到一个礼拜,兔里的双脚却发达得判若两人,上半身的肌肉也经过了恰如其分的锻炼。 明明摸一下就能知道更多资讯了,兔里真小气。 不过短时间内急促锻炼对身体有害。从这方面看来—— 「真教人担心……」 「学姊?」 「不,没什么,瑟丽亚,刚才你听到救命团的时候好像很惊讶呢,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不,那个……最近城里流传著关于救命团的奇怪传闻……」 「传闻?」 关于这个传闻,她似乎知道些什么的样子。证据就是听说过兔里的事情后,她始终不肯跟我们正眼对看。 莫非兔里遭遇了什么灾难吗? 她支支吾吾地嘀咕著说: 「那只是传闻喔?据说有位新人加入救命团后,便默默从事著连救命团团员也忍不住叫苦连天的训练。我只是碰巧听到卫兵们在谈论这件事情啦……」 「……我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了。乾脆就此结束今天的训练,一起去探望兔里如何?」 「啊,我也要去。」 感觉颜面肌肉僵硬的同时,我向两人提出这个建议。于是一树也同样僵著脸点了点头。 取消下午的训练后,我、一树和瑟丽亚便一同前往兔里所在的救命团宿舍。由于公主出城有遭遇危险之虞,席古勒斯也以护卫的身分同行。 救命团的宿舍位于林木茂盛、人烟罕至的地方。 前几天来的时候,兔里应该是在宿舍前面才对…… 「兔里大人就在这里吗?」 「应该是……不过没看到人呢。」 「现在不是在做下午的训练吗?」 「不然去找找看吧。如果会打扰到他,我们就回去好了。席古勒斯先生,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我明白了。那么请跟我来。」 我只是看看情况,没打算停留很久。在席古勒斯的带领下,我们走在茂密的林木之间,朝救命团的训练场前进。 由于平常只看得见城堡内的景观,外界的景象对瑟丽亚而言大概很新鲜吧。只见她双眼熠熠生辉,东张西望地向一树搭腔。 「哇……好美喔,一树大人。」 「公主殿下,请不要离我太远……」 「席古勒斯太爱瞎操心了啦!」 毕竟她是一国的公主,也难怪席古勒斯会对她过度保护了。 见带头的席古勒斯露出为难的表情,一树过意不去地道歉。 「对不起,席古勒斯先生。」 「不,您不用在意。况且我也有些事情要找罗丝……前面就是训练场了。兔里大人应该就在那里。」 「是吗!?」 我盯著席古勒斯指示的方向。 上次见面后的这段期间内,他又有了什么样的成长呢?我怀著期待穿越树林,来到了直径约三十公尺的广场。 兔里正在广场中央做伏地挺身——但身旁的一树见状却无法高兴地喊他。这点我也一样。 「「……」」 「怎么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呼!呼!呼!呼!呼!」 「喂,速度掉啰。你是毛毛虫吗?不要只因为增加一点重量就唉唉叫啊。」 「谁唉唉叫了啊!!」 「废话少说。」 兔里正做著伏地挺身。 他背上有块方形的大岩石。 估计大约五十公斤的巨岩正压著他的背部。 而且救命团团长罗丝还狂傲地坐在岩石上。 「……啧。」 「怎么,我刚才听到了咂舌声喔。」 刚才兔里咂了舌。 那真的是兔里吗? 被召唤前那位跟我们开心畅谈的温柔少年究竟跑哪儿去了呢? 「罗丝小姐实在是太温柔了,害我吓了一跳……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咂舌啊。」 「喔喔,真高兴听你这么说呢。既然还有余力,继续增加重量也没问题啰。」 跳到地面后,罗丝轻松举起摆在附近的方形巨岩,将它叠到兔里背后的大岩石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尽管身体猛然一沉,手臂不断发抖,兔里还是紧咬著牙关,不甘示弱地继续做伏地挺身。罗丝见状露出满脸笑容。 「你变得愈来愈合乎我的喜好啰。这样就能比预计的更快带你去那里了。嗯?你们是……」 我的喜好……?难不成这种对待只是为了把兔里调教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吗? 目睹这幕与其说奇幻故事,不如说是格斗电影的修行场景,我不禁心生困惑。 一树揉著眼睛,好像以为此情此景是在作梦。这也难怪。毕竟外表看似平凡少年的兔里正目露凶光地做著伏地挺身,会想要逃避现实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不过军团团长席古勒斯却一脸怒容地走到罗丝身边。 「嗨,席古勒斯大叔。怎么啦?居然带著勇者大人跟公主殿下来到这种地方。」 「你在干什么?」 「啊?」 「我问你在干什么!?竟然这样摧残前途光明的年轻人!!」 席古勒斯一把揪住罗丝的前襟。 我也不是不能体会席古勒斯愤怒的心情。她对兔里的所作所为并非单纯的训练,反倒更接近苦行。 被揪住衣襟的罗丝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抓著席古勒斯的手腕席古勒斯的护手在她的握力下扭曲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可是席古勒斯却连看都不看变形的护手一眼,始终不肯松手放开罗丝。 「放开我。你的骑士道精神是很伟大没错,不过可以不要强加在我身上吗?我有我的做法……况且这家伙将成为我的左右手,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来就麻烦了。」 「你说……左右手?」 「没错。这家伙是意外捡到的惊喜。不仅个性好强,尤其又不肯屈服。而且保证能跟得上我的训练。」 看到罗丝的眼神,我忍不住退却了。 因为我曾经在其他地方看过她的眼神。 明明看著这边,却没有在看我。那双眼睛给人这种矛盾的感觉。 「神经病!虽然国王陛下命令你重返军队,但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哈哈!反正我右眼睁不开,怎么样都不可能啊。」 「少胡说八道了!」 罗丝指著自己紧闭的右眼说道。 她用右眼上的伤痕为由拒绝回到军队吗?单就洛伊德王和威尔丝的说法看来,我认为即便眼睛受伤了,她依然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 席古勒斯嗤之以鼻地回到我们身边,然后走向一旁忧心守候的瑟丽亚。 「瑟丽亚殿下,我暂时离开这里一下。请不要远离一树大人身边。」 「咦?好的……」 「等到心情冷静下来,我会立刻回来。」 这么对瑟丽亚说完,席古勒斯便消失在森林里了。 他自己也明白继续待在这里会跟罗丝吵起来吧。 「好了,既然席古勒斯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勇者和公主殿下找这玩意儿有事吗?」 「我才不是物品呢。喂,这是怎么一回事?把我当成左右手?我很乐意喔,不过在这同时我也会赏罗丝小姐一记右拳。好了,既然想要左右手的话,那就快点心甘情愿地把脸凑过来啊!!」 「在那之前我会先扁你一顿……虽然我是想动手啦,但难得勇者大人们来了,想必你们也有话想说吧。你就休息一下,顺便吃午餐吧。」 罗丝对著兔里抬起右拳,不过一看到我们,她好像瞬间改变心意了,只见她放下拳头,朝宿舍方向走去。 目送罗丝的背影离去后,我们来到将背部负重搁在地上伸著懒腰的兔里身边。 「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位是?」 兔里看著跟我们同行的瑟丽亚发问。 「我是瑟丽亚·布鲁贾斯托·林格尔。请叫我瑟丽亚,兔里大人。」 「兔、兔里大人……还有你是国王的……?」 「是的,我是父亲大人的女儿。」 听说瑟丽亚是国王的女儿,兔里显得有些惊慌。不晓得是不是不习惯被女性这么称呼,一树当初也是不知所措。 「请照平常的方式对待我就行了。」瑟丽亚这么说完,兔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一树你们训练得如何啊?感觉得出来你们两个变强了呢。」 「「……」」 「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说不出口。其实自己从事的训练不像兔里那么严酷……不过倒也不轻松喔? 事实上我们的训练经过周密的规划,除了可有效提升战力外,又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可是兔里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他的训练太危险了,非但不顾身体有没有办法承受,甚至还超出了极限。 从刚才脱离常轨的训练及传闻内容看来,他已经有三个礼拜都在做这种训练了。 虽然体格乍看之下变化不大,但我早已看穿他的身体在这三个礼拜内,经历了常识无法想像的进化。 好想看喔……我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汗衫。 「可以看一下吗?兔里。」 「咦?怎么了吗?犬上学姊……喔喔喔!?」 我掀起兔里身上的衣服。 瑟丽亚见状红了双颊。 原来如此,以治愈魔法强行医好过度训练造成的肌肉损伤,结果才造就了这般高密度的肌肉吗?除了持久力外,这身肌肉恐怕还能发挥非比寻常的力量。这已经超越人类的领域了……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兔里。好厉害的肌肉啊!」 「犬上学姐,你会不会太兴奋了?」 「不不不,我很佩服你喔。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成这种程度。」 看来他真的被狠狠折磨了一番。 「一树大人,铃音大人是怎么了呢?」 「对不起,瑟丽亚。我也不太清楚。」 大概是不爽我死不放手吧,兔里双手并用地把我硬扯开来。 虽然有点可惜,但现在就先收手吧。 「唉,不过你们好像过得不错,真是太好了。」 「兔里……感觉很有精神呢。」 「哈哈哈,最近我只有这个优点了。」 兔里笑得爽朗,丝毫不见疲态。 看了他的笑容,一树放心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是白操心了。」 「操心?……算了。下次换我去拜访你们吧。我也想看看城里的训练呢。」 见兔里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看著城堡的方向,瑟丽亚浑身颤抖著轻声说「怎么会有这种人」。 兔里八成以为骑士训练的水准跟救命团的训练量相同,所以瑟丽亚大概不愿让他参观城里的训练吧。毕竟这么做有可能会重挫骑士的士气。 「兔里平常都是做刚才那种训练吗?」 一树有点拘谨地这么问道,于是兔里困窘似地搔了搔头。 「嗯。不过今天还算轻松的。」 「那样叫轻松……」 太可怕了。 不过精神面上又如何呢? 他只是受我们拖累才来到这里的局外人。而且平凡的他几乎是被硬拉进救命团这个地方,每天被迫从事严酷艰辛的训练。对此他就没有任何感想吗? 「兔里,你不累吗?」 「咦?」 不晓得是不是跟我想著同样的事情,一树这么问道。兔里闻言顿时愣住了,不过沉思几秒钟后,他很快回答: 「累爆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三番两次想要逃走呢。」 「现在不是吗?」 听了一树所说的话,他点了点头,然后举起右掌给我们看。 这时,他的右手释放出美丽的绿色魔力。 「虽然团长还是一样可怕,但我已经不想逃走了。这个治愈魔法害我吃尽了苦头,不过现在哪怕训练再怎么辛苦,我也稍微能够乐在其中了。况且在这里生活也没那么糟糕啦。虽然有点吵就是了。」 听到他苦笑著这么说,我深感敬佩。 「你好厉害啊……竟然已经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一点也不厉害啦。我只是拚死拚活地不让自己变成犬上学姊和一树的包袱而已。」 「我们绝对没有把你当成包袱喔。」 一树一脸难过地否定兔里的说法。 我也不觉得他是累赘。 不过以他无端被拖下水的立场来看,会这么想或许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听完一树所说的话后,兔里却露出了苦笑。这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不是啦,这算是我的骨气吧。你们两人都必须以勇者的身分跟魔王军交战,我总不能一个人逍遥快活吧。」 「可是兔里不需要跟魔王军打啊……」 「当然,我还没做好战斗的心理准备。可是我实在是静不下来啊。不做点什么的话,总觉得很对不起正在努力的一树你们。」 骨气是吗?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们也无可置喙了。毕竟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谁也没办法改变。 「那么当我身陷危机的时候,你可要来救我喔,兔里。」 「哎呀,那个……就算你突然说出普通女孩子会说的话……」 「我是普通女孩啊!!你把我当什么啦!?」 「的确,铃音大人很难称得上是普通女孩呢……」 瑟丽亚,连你也…… 一树则是跟著兔里一起笑了。 奇怪,这应该是一番佳话才对,为什么会变成我被大家耍著玩啊? 之后当我们又继续闲聊时,一名彪形大汉拿著像是便当盒的东西从林子里走了过来。 「喂,兔里!温柔的本大爷帮你拿便当来啰!!」 这时,我看见兔里的额头上倏地冒出血管。 本以为兔里是个敦厚的人,想不到他竟然露出这种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瞬间我还以为作了恶梦呢。 不过现实十分残酷。 兔里对著高头大马的男人口吐恶言。 「你还好意思拿我的便当啊,蠢货给我用你那低能的脑袋仔细想想一个礼拜前发生的事情,混帐!!」 「啊啊!?谁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用我这个笨蛋也听得懂的方式说话啦,白痴!!」 「再简单就变成婴儿语了啦!!啊,对喔!!唐头壳里不是装大脑,而是塞了棉花啊!!」 「你这家伙……老是啰哩八嗦的,你是小鬼头喔!!」 「我可不想被抢小鬼头饭吃的家伙这么说!!」 兔里一口气缩短距离,朝高大的粗犷男子使出一记飞踢。 男人稳稳地闪开攻击后,便抖动嘴角瞪视著他。 「很危险耶!!被踢中了该怎么办啊!!这下正好……在大姊来之前,我先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哈,有本事就试试看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兔里和一脸凶相的男人扭打起来。尽管感到困惑,一旁的一树却也开心似地哈哈大笑。 「这就是兔里的日常生活吧。」 「是啊。他正在这里努力著呢。」 担心是多余的。 他非常坚强地活在这个世界里,搞不好还比我们更适应这个世界喔。 虽然可能有点恶霸化就是了。(编注:原文「ヒヤツハー」是漫画《北斗之拳》里杂鱼常喊的叫声。) 「我好像也没办法静下来呢。回城里进行训练吧!!」 「啊,请等一等,一树大人!!」 大概是跟兔里聊过后感到坐立不安吧。一树朝城堡的方向拔腿狂奔。瑟丽亚也追在后头。 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去后,我再度转头望向兔里。 我跟一树以勇者的身分被召唤过来,而遭受波及的你则是觉醒成为治愈魔法使。我认为这件事情蕴含了某种意义,不过你可能会说这只是偶然吧。 「一起加油吧,兔里。」 我看著跟人扭打成一团的兔里,低声这么说。 第一话 被卷入异世界! 之卷 被罗丝硬逼著加入救命团后已经过了一个月。 期间我的身体产生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身体能力明显大幅提升。我知道这是地狱特训的成果。 包含跑步、伏地挺身、腹肌训练等等,各部位循序渐进地经过彻底锻炼。所谓的精壮就是这种状态吗?我的身体产生了在原本的世界中无法想像的变化。 根据罗丝的说法,彻底锻炼身体是为了上战场时能够迅速逃离敌人。 跑得快就能尽早获救,罗丝在训练中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救命团及所属治愈魔法使的目的,是拯救伤患与濒死之人。既然有能力医治的话,救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话虽如此,实行起来却非常困难。毕竟要实际运送被搁置在战场上的伤患。如果没有一定的胆识与相应的实力,一切就没意义了。 不过救人可是天大的事情,我真有办法做到吗? 一树和学姊都背负著拯救这个国家的使命,可是我不打算像他们那样主动做出什么勇者般的作为,虽然我有意愿帮忙,却不知这样用什么方式助两人一臂之力。 我的决心还不够。 就算体魄变得再强壮,内心依然赶不上即将被派赴战场的现实。 「唉……」 早上起床开始训练之前,我总会这么想。 每当睁开眼睛活动身体时,我都能深刻体认到训练的成果。同时也不禁质疑自己是否具备了与这成果相符的精神力。 我真的很没出息呢。这么心想的同时,我稍微用力拍打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 「烦恼也没用。今天也照往常那样做就是了。」 今天还是一样要进行训练。 由于得到了显著的成果,最近我每天都干劲十足。 好,决心什么的之后再想吧。老是一个劲地苦恼的话,原本办得到的事情也做不来了。 我下了床换好衣服,然后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好了,今天会是什么训练呢? 「要外出啰。」 哎呀,原来不是训练啊。请把我的干劲还来。 ……仔细一想,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就只认得救命团而已。现实真可悲啊。 毕竟受到召唤当天就被绑来这里了嘛。 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我姑且先跟著罗丝走。其他团员们都埋首于名为自主练习的强制训练之中,所以无法随行。 真是太遗憾啦,呼哈哈。 「拿著这个。」 罗丝递出跟我差不多高的大背包。 然后她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从宿舍出发朝城镇的方向迈进。 嗯?怎么啦?唐。干嘛一脸像是看著士兵赴死的表情……没什么事情的话是无所谓啦。 「怎么了?快点跟上。」 罗丝在城外镇的入口处等著我。 总觉得有种讨厌的预感。而且这感觉非常强烈。 可是反抗她好像会演变成麻烦的局面,现在还是先乖乖听话吧。 我背著罗丝交给我的背包,追上那先行出发的背影跑了起来。 赶到她身后一同前进时,周围的景象已经从茂密的树林转变成富有活力的城镇了。 对我来说,初次造访的城外镇十分新奇。 虽然不像原本的世界那样充斥著机械与科学,但栉比鳞次的店家很像我小时候看过的市场。 「林格尔王国是个商业兴盛的国家。也有不少人从其他国家过来做生意呢。」 「这样啊……啊。」 贩售有刺水果的店里,一位长有狐狸耳朵的少女正鬼鬼祟祟地顾店。那就是兽人吗?亲眼见到总觉得好感动啊。 「笨蛋,别一直盯著兽人看。我知道兽人对你来说很稀奇,不过他们会觉得不舒服的。」 「啊——对不起。」 的确,人家又不是展示品,用这种眼光看待对方也太失礼了。 正准备别开视线时,我突然跟兽人少女对上了眼。她正面无表情地看著我的脸。 这真是—— 「……可爱就是正义呢。」 「说这什么鬼话?你是变态吗?」 完全不是。所以请不要突然敲我的后脑勺。 话说回来,目前我看到的兽人就只有刚才那位少女而已…… 「既然是从其他国家过来做生意的话,应该还会有更多亚人和兽人吧?」 「……亚人要进入这个国家比较容易,毕竟洛伊德陛下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不过旅途上却是问题重重。盗贼、绑匪、杀手,这些垃圾经常伺机而动。因为亚人,尤其是兽人之中有些家伙具备珍贵的能力。再加上长得不错,当成奴隶可以卖到高价。」 「奴隶……」 「当然,这个国家并未制定奴隶制度,不过会做的人还是会做。你明白了吗?」 「嗯,大概知道了……」 虽然明白,却无法接受。身为一般现代人的我绝对无法理解什么奴隶制度。 话说回来,之前我曾看过世界地图。兽人国度位于距离林格尔王国很远的地方。 「他们要来这里也是赌上了性命吗?」 「是啊……要去下一个地方啰。」 还是摸不透罗丝到底想去哪里。 我依依不舍地回望狐狸兽人,只见她的双眼正直直地盯著我看…… 感觉有点恐怖。快走吧。 之后我头也不回地跟在罗丝身后。 我一边前进,一边东张西望的注意周边对象,心里想著到底要前往那里,最后我们穿越城镇,抵达一扇大门前方。 哎呀,这后面还有城镇啊。是双重构造吗?好厉害啊。 ……不对吧。所谓外出是指王国外面喔!? 罗丝向守在门前的卫兵搭腔。 这一个月来我察觉到一些事情。 罗丝跟任何人交谈时总是习惯摆出一副找碴的态度。 如今看门的人都吓破胆了。 「嗨,好久不见,汤玛士。」 「罗、罗丝小姐。今、今天有什么事吗!?」 「今天我想让部下去外头看看呢。」 这句话经过翻译就是「把门打开」的意思。 不愧是罗丝,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看门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我、我马上开门!!」 「喔。」 「罗丝小姐,你的做法根本是小混混嘛。啊,没有啦。」 毕竟都相处一个月了,我自然明白怎样会激怒她。 卫兵眼泛泪光地打开了门。 见卫兵一脸愁容,我不禁心生怜悯,便在离去时向他低头致谢。 我跟罗丝迈步走出门外。 「罗丝小姐,现在要去哪里呢?」 「有魔物在的森林。」 「啊?」 「那地方距离这里大约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不好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呃,这个大行囊该不会是露营包吧!?这个残酷的食人魔是要我在怪物徘徊的森林里生活吗!? 罗丝大步前进,完全无视裹足不前的我。 不,等等。她还没叫我在野外生活啊。 千万别舍弃希望。 *** 眼前是昏暗的森林。 我一边从崖上窥探森林,一边看著双手负于身后的罗丝。 「这片森林又称『林格尔的黑暗』,或是『猛兽的地洞』。还没在这里抓到大灰熊之前,你都不准回来。时间不限。」 我不但要进行野外生活,好像还被指派了什么任务。 「大灰熊……那不是蓝灰熊活了上百年后变成的可怕熊怪吗!?书上说成长前的蓝灰熊就已经是危险魔物了耶!!你讨厌我对吧!?」 「不,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少骗人了!!」 「啊啊,麻烦死了。现在的你能够轻松打倒大灰熊啦。明白吗?」 「不明白!!不,等等!!别碰我!!」 我猛力摇头。可是罗丝却不以为意,将我连同背上的包包轻轻地一把举起。 这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怪力啊啊啊!住手!不要学棒球选手摆出高举过头的投球姿势—— 「嘿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翻转著被扔到空中。 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罗丝臂力太强的关系,速度丝毫没有衰减。 我会就这样死掉吗? 死因:救命团团长把部下丢出去。 不不不,这真的不是闹著玩的…… 随著速度减缓,我开始呈拋物线坠落。下面是郁郁苍苍的森林。 我怎能死在这里啊……! 我翻身面向天空,在空中调整平衡。背后有个大背包,就用它缓和冲击吧。 我用双手护著脸部,准备承受冲击。 「呜、喔喔喔喔!?」 著陆的冲击比想像中小。幸好有森林的树木当缓冲,冲击力减轻了不少,不过终究也只是比想像中小而已。瞬间承受好几次冲击后,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地面直逼眼前。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又朝向下方了吗……不说这个了,以这种姿势掉下去可不妙啊!! 「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可以受伤啊!」 我让治愈魔法扩散至全身,并利用可自由活动的四肢著陆。 虽然最后身体只是有些麻痹……但视野突然一晃,整个人往后倾倒。 尽管撑著背包勉强起身,我还是觉得好累。不是指肉体上,而是精神上…… 「我还活著?太好了……」 如果没有这个大而无当的背包,我或许会身受重伤也不一定。要是罗丝没帮忙准备就惨了。 不过我绝不会感谢那个女人。只要我没抓到大灰熊,那女人八成又会把我丢到这里吧。 「虽然很火大,但也只能照罗丝说的打倒大灰熊了吧。」 充其量也不过是只约莫两公尺高的熊。 对于活过地狱的我而言,熊这种生物根本不算什么——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咦!?」 森林某处传来大型野兽的哮吼,紧接著脚步声逼近而来。 我势如脱兔地逃离现场。兔里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人类果然无法凭蛮力打赢野默!!还是充分利用灰色脑细胞想出战术打倒对手吧!!」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追过来了!!」 往后方一看,只见高三公尺余的白色毛熊——灰熊正嘴角流涎地追赶著我。 虽然进入森林后很快就遇见了目标,但情况却超乎想像地可怕。 我在动物园里也没看过牙齿和爪子那么大的熊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遇见熊时的处理方法。 一、装死……就都市传说的层面来看,这点还算可信,可是我总觉得实际做了之后会被吃掉。 二、拿铃铛驱熊……可是我又没带铃铛。 三、逃走……我对腿力颇有自信。 战术决定好了。只能逃啦!! 区区一头熊哪能比得上我的速度啊!!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糟糕!追过来了!」 我不回头也知道。那家伙正穷追不舍。 现在我才回想起来,电视节目说过熊这种生物时速可达四十至六十公里。就算大灰熊同样如此也不足为奇。不,如果速度更快的话——那就完蛋了。 ……不,仔细想想吧,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执行著地狱般的训练,那训练有像被特殊毛色的熊追赶这么轻松吗? 不,肯定没有!! 跟这种熊比起来,罗丝的严酷训练要可怕多了!! 「好吧,这头该死的熊。我来跟你一对一单挑!!想吃我就放马过来!!我会甩开你的!!来吧!!」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真卑鄙,数量居然增加了!!」 太奸诈了啦。回头一看,只见白色毛熊与两头蓝色毛熊正相亲相爱地并肩奔驰。 什么时候变多的?体型与毛色都不一样。该死,是蓝灰熊吗!?竟然一个接一个跑出来,你们是俄罗斯娃娃吗!? 「可恶!这背包真碍事!」 可是我又不能把它丢掉。里头应该装了可以让我在这里活下去的野外求生道具才对。 重量大约一百公斤或者更轻。背包里究竟塞了什么东西才会这么重呢?虽然难以理解,但毕竟是罗丝准备的。我相信她一定有什么盘算。 不过—— 「我要逃到什么时候啊……」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话说回来,我能活著离开这片森林吗…… *** 这天被扔进了怪物遍布的危险森林后……到了晚上,我爬到二十公尺高的树上休息。 如今我坐在极粗的枝干上,强度足以支撑我和背包的重量。 由于湿衣服都晾在细枝上,我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条内裤。 虽然别人可能会骂我变态,但我这么做有很深刻的理由。 罗丝把我扔进森林里后,我被大灰熊及蓝灰熊追赶了三个小时。由于怎么样都摆脱不了这群熊,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假设它们是循著气味追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要用水洗去身上的气味就行了。我抱著这种想法开始寻找邻近水边的场所,过了大约一小时后,我找到一处像是瀑布的地方,立刻顺势跳了进去。 虽然最后成功甩开了熊,但衣服也都湿透了。为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晾衣服,我爬到高耸的树上,于是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好黑啊……」 日落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从饥饿程度来看,现在大概是八点到九点之间吧。四周一片漆黑,只能靠著比原本的世界大上好几倍的月亮照明。不晓得是不是夜行性怪物正在活动,嘈杂的啼声不断传来。 「啧,也不能生火……」 生了火或许会被怪物发现也不一定。虽然也有可能因为怕火不敢接近,但不巧的是背包里只放了乾粮、宝特瓶大的皮制水壶、约二十公分长的刀子,以及笔和笔记本。 不仅没有可以生火的道具,而且行李中有大半都是乾粮——虽然知道不用为食物操心了,但这样没问题吗? 「不,问题可大了。」 我下意识地低声嘀咕。 今后该怎么办呢? 最终目标是讨伐大灰熊。不过尽管对身体能力充满自信,我却无法纯熟地操控身体。 毕竟我形同没有任何格斗技的经验。 怎么办呢? 「现在能用的是……」 刀子、笔记本和笔。 还有湿透的衣服——总之,我先穿上还没完全乾的裤子,并将刀子插在腰际。 「要讨伐敌人得先认识对手才行。」 首先是订立计画,以目前所在的地方为据点。 幸好这地方附近就有河流。虽然担心可能会有寄生虫,但现在也只能祈祷平安无事了。我原本是想把水煮滚,不过没火就只好将就了。 「真是个坏兆头。不过我一定会克服困难的。」 微弱的治愈魔法流过疲惫的身体。 入睡前我抽出腰际的刀子,将刀刃抵著身下的树木砍削起来。 「第一天结束。」 我一个人的战争开始了。 隔天早上,配著水吞下坚硬的乾粮后,我穿上救命团的训练服,带著水壶与刀子低头疾驰在森林之中。 口袋里放了笔记本和笔,以便随时都能拿出来。 「……在哪里呢?」 我一边拿刀在树木上做记号,一边探索周围。 来这里之前已经在河里洗过澡了……所以照理来说应该不用担心气味的问题。 除了那些熊以外,这片森林里似乎还有许多怪物。 我以据点为中心,用画圆的方式进行探索。 「——!!这是……」 树上刻划著四道伤痕。 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磨爪子的痕迹。从大小看来,极有可能是昨天的大灰熊这下我得小心谨慎地探索周围了。 就在我准备向前迈步的瞬间,前方草丛的阴影处传来沙沙声。 「!?」 是魔物吗……? 我慢慢抽出刀子往草丛接近。 同时粗鲁地拭去额头冒出的汗水,做好随时都能逃跑的准备。 如果遇到凶恶的家伙,那就马上逃走。我咕噜地吞了口口水,用没拿刀的那只手拨开草丛—— 「啾……」 「啊……?」 草丛里有团黑色毛球。 不对,不是毛球。那东西小归小,却是不折不扣的魔物。 罗丝给我的书里没记载这类物种。魔物的特徵是黑色毛皮,以及宛如天线般竖起的耳朵。 「这是……兔子吧?」 虽然外观完全是兔子,但它拥有一身彷佛魔物的漂亮黑毛,以及散发诡异光彩的红眼,令人联想到做工精细的布偶。 这只黑兔躺在地上,一双红眼直盯著我瞧。尽管被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眸看得有点不知所措,我还是把草推倒走了过去。 仔细一看,黑兔的后腿正微微渗出鲜红色的血。 「你受伤了吗?」 「啾。」 兔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会针对语言互通这点吐槽的,因为我知道异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来到兔子身边后,我便检视起是哪个部位受伤。腿上有道像是割伤的伤口。是其他魔物乾得吗? 「别动喔。」 我让手释出淡淡的绿光,并将之凑在伤口上。 过了几秒钟,当我将手抽离时,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就是我训练的成果。不过我几乎只有对自己用过就是了。 「治好了,不要再受伤啰。」 摸了摸黑兔的头后,我便起身离开现场。 虽然它可爱得让我忍不住想把它带走,但我的目的是打倒大灰熊,没闲功夫照顾可爱的兔子。对我也好,对那只黑兔也好,这都是最佳选择吧。 可是兔子却在我离开时靠了过来。 我默默地退后一步,兔子就往前接近一步……这是怎样啊? 「喂喂喂,跟我在一起会被大灰熊袭击喔。还是说你知道大灰熊在哪里呢?」 「……啾。」 兔子彷佛要我跟上似地甩了甩头,随即拔腿跑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开花爷爷的故事嘛,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试著跟在兔子身后。 「啾————!」 兔子在森林里蹦蹦跳跳地悄声前进。这时,我发现竖起的耳朵宛如天线般朝向某个方位。 那对耳朵正发挥著雷达般的效果吗?超可爱的耶。 尾随兔子大约十分钟后,轻快前进的兔子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啾啾。」 「呜哇!干嘛啦!?」 兔子突然从脚边跳上我的肩膀。 黑色的体毛搔得脖子好痒,而且体重出乎意料地轻。 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坐到肩头上后,黑兔将耳朵弯向前方暗示著什么。 「啾。」 「……你是要我看前面吗?」 这只兔子果然听得懂我说的话。 反正它长得很可爱,怎样都无所谓啦。 我窸窸窣窣地拨开前方的草丛一看,只见那里有个昏暗的洞穴和两头蓝灰熊……呃!! 「你这家伙。」 我连忙按住自己的嘴。 现在大叫会被那些熊发现的。不过那个洞穴就是它们的老巢啊我对坐在肩上的黑兔轻声说: 「……谢啦,你帮了我个大忙呢。」 听了我所说的话,兔子害臊似地开始梳理毛发。 真是超可爱的啦。 既然都知道洞穴的位置了,我便掏出笔记本跟笔。 「啾?」 「嗯?你问这是什么吗?」 照理来说,跟熊打绝不可能轻松获胜。 这样一来只好攻其不备了。既然如此—— 「是观察日记。」 好了,开始来写赌上性命的日记吧。 第二天 在黑免的带领下,我来到了目标怪物的住处。 洞穴里已确认有两头蓝灰熊与一头大灰熊。 其中一头蓝灰熊块头较为矮小,动作也像小孩子一样。另一头长得十分高大,恐怕是双亲之一吧。 书上曾经提到大灰熊过著群居生活,这也是一种群居吗? 观察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由于不见什么进展,我打算直接收工。 兔子还是老样子,仍旧坐在我的肩上……不过它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我可以容忍。 第三天 第三天也是继续观察住处。 目标依然不见任何动静。 因为没有什么变化,我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 这只跟著我的兔子到底是什么呢?不仅听得懂人话,天生还具备了十分方便的危险感知能力。 脑中的疑惑数都数不清。 不过算了,反正很可爱嘛。 第四天 肚子好痛。 第五天 水果然有问题。 为肚子疼所苦时,有兔子相伴真的让人非常安心。 到了下午身礼也恢复了,于是我前去观察那些熊。 虽然我爬到树上监视,但它们今天好像外出打猎的样子。明明才一天没见,我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年幼的蓝灰熊好像被大灰熊带去打猎了。感觉好温馨啊。 今天知道的事情是它们基本上什么都吃。 后腿发达的猪型魔物——福尔波轻轻松松就被收拾掉了。 我真的有办法打倒那种东西吗? 第六天 今天被怪物袭击了。 黑免带我去一处涌出乾净泉水的地方,不过回程时兔子突然发起抖来。 然后一条貌似锤子蛇的巨蛇现身了。巨蛇身体很粗,全长约七公尺左右。 而且不像一般的蛇那样婉蜒蛇行,而是直线前进,令我由衷感到恐惧。我当然逃走了。 虽然巨蛇穷追不舍,但我总算是成功甩开了它。 慎重起见,我还刻意绕路返回据点。 那条蛇不大对劲。从它身上可以感受到有别于其他怪物的凶兆。 而且黑免很害怕。这像伙面对大灰熊时分明都还是气定神闲…… 或许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也不一定。 第七天 今天熊那边也没什么异状。 不妙,来到这里已经一个礼拜,我好像开始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第八天 又被那条蛇袭击了。 这回它出现在离据点不远的地方。 明明上次是在森林深处发现它的……难不成它追著我变动根据地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家伙已经完全盯上我了。我可不想被吃掉啊。 还是尽快打倒大灰熊会比较好。 总觉得有种讨厌的预感。 第九天 由于兔子从一大早开始就很害怕,今天我就在树上休息了。 虽然打来的水已经见底了,但生命是无可取代的。 不过啊,这只兔子会不会太黏我啦?就算我帮忙治好了伤,它也犯不著这么黏我吧?老实说,我好想把它带回家。 如果明天蛇不在的话,我就去猎熊。 结果我到第十天都没能达成目的。 我死命拟出的作战计画并非失败了,而是根本没有付诸实行。 在我眼前的是大灰熊被狠狠撕裂的尸体。 遭到蹂躏的尸体可用惨不忍睹一词来形容。 那是罗丝叫我打倒的大灰熊。四肢歪七扭八,身上还有某种大型生物啃咬过的痕迹。而且旁边躺著一头相同状态的蓝灰熊。 「这也……太惨了吧。」 两头怪物也没被吃掉,只是平白无故地遭到残杀。看到这幕景象,我不禁感到懊恼。 原因不是猎物被抢走了。我是为其他事情生气。 「……我会被罗丝杀掉。」 我并没有亲眼目击熊被杀害的现场,不过在谁看了都知道尸体彻底遭到破坏。 另外,这一带我只知道一只魔物有有本事单方面虐杀大灰熊,既那条长得像锤子蛇的蛇。 证据就是尸体颈部留下了像是被蛇咬过的两道伤痕。 既然目标的大灰熊已经被杀死了,我就无法向罗丝证明自己打倒了这家伙。 「不妙……不妙不妙。」 如果把这头熊的牙齿还是什么拔回去给罗丝的话,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不过那女人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她可能对我的举动起疑,进而找出真相也不一定。如此一来,届时将会有比死更可怕的惩罚等著我。 我狂殴树木泄愤。就在我无法冷静思考的时候,耳边传来兔子吸引注意的叫声。 「!是那像伙吗!?」 那条蛇出现了吗? 我往双腿使劲,准备拔腿奔跑。不过看到草丛里出现一抹小小的蓝色身影后,我便放松了戒心。 「咕……」 「是小蓝灰熊啊……」 出现在眼前的是身高约一公尺的蓝灰熊。 那家伙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样径自走到两头熊的遗骸旁,发出悲伤的吼叫声。 「咕……」 「……」 我不常好意助人,也不曾恶意蔑视他人。 虽然被罗丝狠狠操过之后变得还算厉害,但本质上还是没变。 不管再怎么焦急,我终究只是个不肯服输的男高中生。 好胜的我不甘心输给罗丝。 我不喜欢自己的邋物被人抢走。 也不喜欢自己的决心就这样化为泡影。 不过我更不喜欢……眼前小熊高声悲鸣的景象。 我知道自己很矛盾。 自己原本是要打倒大灰熊的人。 说不定就是因为我的行为才导致现在这种状况。 可是眼前发生悲剧时,我还是无法视而不见。况且有些事情还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给我等著……我去收拾敌人。」 这只是自我满足。由我来打倒那条蛇。 这次我要正面迎战,绝不逃避。 我怀著坚定的决心,背对著小熊迈开步伐。 *** 远离林格尔王国的某个地区,终年笼罩著乌云。 这个称不上适宜人居的地方矗立著一座高耸阴森的城堡。 「……唔。」 城主是位美男子,坐在装饰低调沉稳的椅子上。 男人眼前有个跪在王座前的高姚女性,可是外表却很难说是人类。她有著褐色的肌肤、长度及肩的红发、端正的脸蛋,头上还长了状似山羊的犄角。 男人摆出傲慢的态度质问红发女性。 「侵略林格尔王国一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如今部队都已依序做好准备,再过不久便可开始进军。」 女性淡然地回答问题。 「是吗?指挥就交给你了……这时代的人类可不容小觑。比起过去凡夫俗子们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位强者身上的时代,世局好像变了不少呢。」 男人沉思似地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不过随即又望向跪在地上的女性。 「虽然说是险胜,但那个国家的人毕竟曾经击退我们。我不会要求你拚死拚活去做,不过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 「属下自当全力以赴。」 「你真是一板一眼啊。算了,退下吧。」 「是。」 女性恭敬地低头行礼,并遵照男人的命令退出了房间。 离开房间后,女性彷佛解除先前紧张的情绪般叹了口气。 「唉……跟魔王陛下交谈果然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呢。」 「身为第三军团团长的你可以说这种话吗……」 「……是修尔路克啊。」 当女性发起牢骚时,皮肤白皙且头上长著羊角的男性,修尔路克从背后开口搭腔。 「又没关系。魔王陛下是心胸宽大的人,这点程度的冒犯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话说回来,你又怎么样呢?魔物博士大人。」 「讨厌啦,不要用那种奇怪的名字叫我嘛。」 「哼……」 见女性漠不关心地迈开步伐,修尔路克困窘似地搔了搔头。 「哈哈哈……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魔制怪物的样品完成啰。」 「喔……」 「具有庞大的身躯、尖锐的牙齿,以及强烈的毒性。而且又是那么美丽……」 「名字叫什么?」 「魔制怪物第七十二号样品,巴尔吉那古!!是我的最高杰作!!」 「嗯嗯?名字跟之前说过的第七十一号样品一样耶。那玩意儿怎么了?」 听了修尔路克所说的话,女性提出质疑。于是他当场跪在地上,按著眼角啜泣起来。 「啊啊,你说那孩子啊。之前进军林格尔王国时,那孩子被敌方的军团团长击退后就消失了……当时我的心境就像失去了亲生骨肉一样……」 「军团团长席古勒斯……那家伙也挺厉害的。」 女性脑海里浮现骑士笼罩在火焰之中,高举著粗扩大剑扫荡敌人的身影。 「不过……上次的战役里有个集团比那家伙更棘手呢。」 「啊啊,虽然担岗后卫的我并不是很清楚……是『绑匪』吗?」 「没错。置身战场却不打仗的士兵……上次进军时不晓得吃了那些家伙多少苦头。」 回想起进军林格尔王国时的情况,女性露出苦涩的表情。上次进攻作战失败深深伤了她的自尊。 「嗯——既然如此,先打倒那些家伙不就得了?」 「不行。那些家伙非比寻常地顽强,连抱著伤患移动都跟一般状态差不多快。而且那些家伙的头子……」 「头子?」 「那些家伙的头子会施展治愈魔法。」 「……原来如此,那家伙都在安全的地方医治部下带来的伤患吧。」 「不,那是部下的工作。那家伙亲自奔赴战场,直接为伤患疗伤……最可恶的是怎么样都死不了,无论遭受任何攻击都能瞬间连同疲劳一起回复。其治愈魔法具有一般回复魔法办不到的治愈速度。那家伙就靠著这种罕见又平凡的魔法,让肉体始终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照理来说,普通人的身体不可能承受得了这种使用方式。」 他并非只是徒具虚名的魔物博士。 由于研究对象之中也有人类,他对人体构造知之甚详。即便发挥了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一般人也不可能禁得住筋肉组织、骨骼及内脏的痛楚。执意这么做的人肯定是不要命的莽夫。 「问题是那家伙仅凭强韧的意志就撑下来了,魔王陛下复活之前,那家伙曾和我师父互相厮杀,最后却只失去了一只右眼……这怪物真是非同小可呢。」 「你说和第一军团的……那的确是怪物呢。」 魔王复活之前,她师父的实力堪称魔族第一。在和她师父交手却还能幸存下来的时间点上,那家伙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对上你师父竟然还能保住一命,想必那家伙武艺相当高超吧。」 「我队上的新人压根不相信这件事情,这回进军就让他们深刻体验一下吧。」 「有必要这样吗……」 「不过,我也要在这场战役中为师父报仇雪恨。我要……杀了罗丝。」 你师父还活著啦!修尔路克漫不经心地这么低喃。不过女性却不以为意地转头看著林格尔王国的方向。 「以我艾蜜拉·贝尔古雷的名誉担保!!」 「这回你负责指挥军队,不能上前线吧。」 「啊……」 *** 对小蓝灰熊宣告过要除掉那条蛇的当天晚上,我找来称手的树枝,在树上拿刀削成简单的长枪。 当然,我并不清楚这种临时凑合的武器能否奏效。不过我又不具备设陷阱的知识,能拿来当武器的顶多就刀子和自己的魔法而已。 所以我想尽可能地拟出更多对策。 「好,完成了。」 虽然这只是把前端削尖的简易长枪,但著实相当锐利。我把它放在身边免得掉下去,然后背部往树上一靠。这坚硬的床铺也已经睡习惯了。 「一树和犬上学姊在做什么呢?」 「啾?」 「结果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呢。」 我抚摸著抬头窥视我的兔子。 虽然它是只奇妙的兔子,但就某种层面来说,我也是托这只兔子的福才得以侍存下来。 「明天可能会卷入危险当中……请多担待啦。」 兔子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回覆后,我悄悄闭上了眼睛。 隔天,我拿兔子当雷达到处寻找那条蛇。 身上只带了长枪跟刀子,其他东西都留在原地。当然身体也清洗过,消除了气味一切都准备好了,再来就只剩下找出那条蛇而已。 「!!」 「怎么了?」 兔子身子一颤。 它正面对著前方。持枪的手开始冒汗。 我竭尽所能地提高警觉,静悄悄地拨开草丛前进。 「是什么东西在打架吗?」 一阵激烈的巨响传来,好像是树木被劈倒了。 我慢慢拨开草丛往前一看,那里可见目标的蛇。 以及小蓝灰熊的身影。 「那家伙!!」 小熊浑身是伤。虽然余息尚存,但它的疲惫似乎已经抵达了极限。 「你下来吧。」 将兔子放到地面后,我用双手重新握好长枪。 我早已做好觉悟。 不是决心赴死,而是决心收拾掉摆出强者的姿态欺负弱者的那条蛇。 「我上啰!!」 跟罗丝比起来,那种程度的压迫感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我已经体验过那个冷血女魔鬼的可怕了。对我来说—— 「这一点都不恐怖!!」听到我大声呼喊,蛇和小熊吓了一跳。 蛇好像不知道该攻击我还是熊的样子。 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善用蛇举棋不定的空档,体型屈居劣势的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长枪绝不可能刺穿那宛如巨铠般的鳞片。 所以该怎么办呢?那还用说,要攻击的部位只有一个。 「呜啊啊!!」 我全力踏出一步,一口气接近了蛇。近距离一看,蛇身显得更为硕大。露出牙齿的嘴巴巨大无比,只消咬一口就能让我毙命吧。 嗯?眼前好黑啊…… 「呜哇!?」 血盆大口在眼前重重阖上。如果没退开就死定了……不过我就是在等这一瞬间。 我当场一个翻身,反手高举著长枪—— 「接招吧,这条蠢蛇!!」 我忍不住粗声粗气地这么说,同时往前挺出长枪,深深刺进了蛇的右眼之中。就这样一路刺穿最底部吧。只要手使劲一推……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什么!?」 当我朝握枪的手施力时,身体瞬间被惊人的冲击力扫飞了。我下意识地展开治愈魔法开始进行治疗。 高高飞过空中撞上树木后,我往地面滑落,一边望向那条蛇。 「呜,是尾巴吗……」 我是白痴吗?那条怪蛇就算会用尾巴也不奇怪。 不过蛇应该也损失了半边视力才对。相较之下,这种水准的攻击连个屁都不是。 治好全部的伤后,我抽出腰际的刀子。 「你就这点程度吗?完全不管用啦!!」 目标是那家伙的右侧。 朝死角奔跑的同时,那家伙也开始向我突进。 不过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劲地扑过来的话,要闪开倒也不难。结果就跟预料中的一样,我顺利地抵达了它溃烂的右眼死角。 可是那家伙却突然停在原地,转头面对著我。 「什么!?」 我想得太天真了。本以为这家伙只是凭著野性直觉大肆作乱,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家伙的行动、残虐及杀戮都经过缜密的思考。这家伙……以玩弄对手为乐。 这回它张大了嘴,利牙准确地揪住我的左肩。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大尖牙深深剌进了左肩。强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放声惨叫。 可是我并没有被撕碎。 那家伙瞪大了冷血动物特有的眼眸。 「嘿嘿。」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挥出的左手前方握著刀子,这把刀削掉了口腔内不受坚实鳞片保护是上颚部分。 我硬是把右手挤进陷入左肩的下颚牙齿之间,并用力使劲。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咻咻噜噜噜噜噜!!」 那家伙也不甘示弱地往下巴施力,死都不肯放我走。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一直从事著地狱般的训练。 对于力气……也许还算有自信。 不,果然还是不行。双手也就算了,单手果然行不通。这样下去的话,左手真的要永远离开我了。 左手的感觉逐渐消失。虽然我用治愈魔法持续医治,但流失的血液却无法回来。 「嗯?……左……左手?对了!!」 我扭转刺进蛇嘴内的刀子剜挖伤口。 这样应该会很痛才对。不出所料,牙齿放松了力道。 「嘿咻!!」 看准这一瞬间,我撬开嘴巴抽出左手。 然后按著沾满鲜血与唾液的手臂退到后方。 口腔内迸发的剧痛让蛇痛苦得扭动身子。 虽然这是个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但刀子却不慎留在蛇的嘴里。这样我就没武器了。 不过还有希望。 「……要攻击的只有那里。」 目标是蛇高高昂起脖子时的某个部分。 我不给那家伙时间等待回复,正要跑起来…… 「奇怪……?」 可是视野却大幅摆荡,四肢逐渐使不上力。 之前已经做过应急治疗了。 如此一来,想得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是毒吗?」 这个庞然大物居然带有毒性,真是太卑鄙了。 不过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我绝不能错失良机。怎么可以为了区区毒性而就此罢手呢?我竭尽所能地释放魔力包覆全身。 既然毒性对体内造成损伤,那就从那里开始治疗好了。全是窜起剧痛的同时,我蹬著地面奔向巨蛇。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发现我高声疾呼著向前突进,蛇立刻挥动尾巴朝我扫了过来。 虽然无法闪躲,但被击中了也没关系。只要立刻治疗就好。 尾巴即将命中我的瞬间,一团蓝色的物体跳到了眼前。 「咕噜噜噜噜噜!!」 「你……!?」 小蓝灰熊……救了我吗?小蓝灰熊发出痛苦的叫声压著蛇尾,同时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看了那眼神后,我默默地重新面对著蛇。 蛇头位于我构不到的地方。既然如此,我只好爬上身体了。 尽管差点被横冲直撞的蛇甩落,我还是硬著头皮巴著它不放。 当我抵达头上时,蛇开始来回摆动头部,企图把我甩开。 「如果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的话……你也……未免太傻了!!」 我单手紧抓著鳞片,双腿牢牢扣著蛇的上颚,就这样固定住下半身。 如此一来,我就不会轻易被甩开了。 接著我放开鳞片,握紧拳头高高抡起—— 「给我安分点!」 我竭尽全力朝蛇暴动的脑袋瓜挥拳。因为有鳞片保护的关系,我知道效果不好。不过这一击已经够让你害怕啰。 随著一阵宛如重击铁板般的当啷声响起,蛇突然抖动著身躯倒卧地面。 我趁机跳下蛇头,用右手抓住刺进那家伙右眼里的长枪。 「这样就结束了!!」 我往右手使劲,将长枪往前一推。 即使如此,蛇还是扭动著头部试图摆脱掉我。不过我更进一步地用力推动长枪后,蛇便倏然停止动作,噗咚一声地重重倒在地上。 被摔到地面的我躺成大字型斜睨著蛇。 「哈哈哈……成功了。」 「咕噜噜……」 浑身是伤的小蓝灰熊来到我附近。 本以为小蓝灰熊可能是想吃我,不过它好像没有敌意的样子。小熊在我身旁坐下,然后盯著我的脸叫了一声。 「我收拾掉敌人啰……」 「……咕。」 这头小熊之后该怎么办呢?在这片森林里有办法活下去吗? 不,没必要担心吧。毕竟它都敢对抗那条蛇了。有这种胆识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吧。 「叽……叽……」 当我深深地松了口气时,耳边突然传来不愿听到的叫声。 「!?……不会吧?」 蛇悠悠起身。 它的眼里带有强烈的憎恶。 「咕……咕噜噜……」 「别管我,快逃啊!」 小熊咬住衣服拖动著我。 身体无法动弹的自己实在太窝囊了,我忍不住哭了出来。难不成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一树、犬上学姊、罗丝…… 没错,一切都是罗丝不好。临死前好歹让我出口怨气吧。 「那个畜生——!!臭老太婆——!!暴力女——!!食人魔——!!」 蛇张大嘴巴向我们接近。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总觉得好痛快啊。 罗丝那家伙,我就算死了也会在地狱里继续诅咒你。 做好觉悟迎接死亡的下一个瞬间,眼前张大嘴巴的蛇被『某种东西』辗碎了。 「咦?」 「真受不了这种低级的废物。乖乖死一死不就得了……」 绿发女性把脚从踩碎的蛇头上抽回来。她肩上坐著再熟悉也不过的黑兔。 我跟小熊当场愣住了。不过几秒钟后,理解状况的我浑身颤抖起来。这当然是因为恐惧的关系。 「嗨,兔里。你干得不错嘛。」 「罗、罗丝大人。」 我不由得加了大人两个字。 不过在女帝的权威跟前,会下意识地卑躬屈膝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吧。 不顾吓得发抖的我,罗丝抚摸著坐在肩头的黑兔,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幸亏这家伙跑来通知我,不然就大事不妙啰。」 「那只兔子……」 「啊?兔子?你在说什么啊,这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兔子喔。它是我的宠物库库勒,我派它来监视你。」 剎那间,我心中的慰藉变成了恶魔。 「哎呀,为了预防你可能遭遇不测,我一直守在森林外面……想不到上次侵略时席古勒斯没杀掉的怪物竟逃进了森林里。虽然我还是尽量袖手旁观就是了。」 「侵略?魔王军吗?」 这个人一直看我被那条蛇追赶吗? 我无言以对。这种残酷的对待已经司空见惯了。 「可是啊,真没想到堪称森林之王的大灰熊会被杀死呢。」 「啊!?所以你打算让我在首次魔物战中跟森林之王交手吗!?」 这个没人性的魔鬼 「不,你错了。照常理来讲,你是打不赢的。虽然你有可能挑战大灰熊不成反遭杀害,但我原本是打算让你跟高手对战累积实战经验,等到大约七天之后就放你出来……」 「原本?」 「不过情况出乎意料地有趣。我很好奇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所以就让你继续下去了。」 「我真的差点死掉耶!?」 呃……我的求生行动反倒让自己陷入绝境吗?什么嘛,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罗丝接近垂头丧气的我,要杀要剐随便你。 「咕噜噜!!」 小蓝灰熊插进了我和罗丝之间。 不行,不可以违逆这个人。这个人比刚才的蛇更加凶恶啊。 「嗯?这家伙是蓝灰熊的孩子吗?它被你驯服了吗?」 「咦?是这样吗?」 虽然我擅自对小熊产生类似羁绊的感情,难不成这家伙也是? 「哈,你果然跟我很像。喂,那边那个。」 听到罗丝的呼唤,小熊浑身一颤。 面对绝对的强者罗丝,就连魔物也会害怕吧。 「你也一起走。把这没用的东西扛著。」 「啊?你在说什么啊!?可以让怪物进入王国吗!?」 「你当我是谁?我当然会逼他们允许啊。」 呜哇,太蛮横了啦。 「而且我刚好也想让库库勒回到我身边了。就算再多一只也无所谓啦。」 真是乱七八糟。这只小熊都还不知道会不会跟著我呢……嗯嗯?我说小熊啊,为什么把我的身体扛起来了呢? 「咕。」 「呃,你好像也挺来劲的嘛。你不用留在有父母亲在的森林吗?」 不晓得是不是感受到我话中的意思,小熊摇晃著身体作为回应。看来它似乎是觉得我对它有恩的样子。 就随它去吧。我叹了口气,最后又问了罗丝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那只兔子……为什么会受伤呢?」 「啊啊?是为了消除你的戒心啦。我让这家伙演了场戏。」 「啾。」 我说兔子啊,不要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啦。你的态度重创了我的心啊。而且这样也知道为什么它听得懂人话了。一切都在罗丝的掌握之中……我要哭了。 「好了,总之先抬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罗丝轻而易举地扛起背著我的小熊。 讨厌,这个人好恐怖喔。 「话说回来……」 罗丝带著笑容回过头来,额冒青筋地对快要哭出来的我说: 「你刚才说我什么来著?畜生?臭老太婆?暴力女?食人魔?我才二十五岁喔?回去以后给我做好觉悟。」 现在我明白了。 我最大的敌人不是那条蛇。 「四、四舍五入就三十了吧?」 「……今天你别想睡了。」 而是这个超级恐怖的团长。 *** 我们终于回到了林格尔王国。 身上的伤和毒都已经请罗丝用治愈魔法医好了。 回到王国后我不禁感慨地心想。我在森林里隐居了十天左右,不过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虽说只有区区十天,但过程实在是太充实了。 如今我把命名为『布鲁林』的小蓝灰熊带往救命团宿舍附近的旧马厩,在那里治疗它身上的伤。 蓝色的毛皮蓬松浓密,摸起来触感很棒。 「呼,我这名字取得真好呢。对吧?布鲁林。」 哎呀,我真的觉得很棒喔。这个可爱的名字取自蓝灰熊的英文blue grizzly,给人一种当地吉祥物的感觉。 当我把手放在布鲁林头上时…… 「喀吱。」 这家伙像是赞同我似地一口咬住了我的手。 原来如此,看来你好像很高兴有了名字呢。哈哈哈,这已经不是轻咬的程度了,都流血啰。 啃咬著我手臂的布鲁林顺利得到了入国许可。 老实说,原本我还以为它会被赶走。不过听罗丝说,像黑兔库库勒这种顺从人类的怪物,只要能确保某种程度的安全,观察几天后便可获得在王国正式居留的权利。 据说这种时候必须撰写复杂的报告书,不过这方面罗丝好像会帮忙处理的样子。 我都搞不懂这团长是温柔还是可怕了。 「话说回来……」 「啾?」 「就是你啦。你这个叛徒……不,是叛兔。」 「啾。」 「好可爱……就算你楚楚可怜地歪著头也没用喔。」 罗丝的宠物库库勒一直在我跟布鲁林身边打转。其种族名称为暗黑兔。虽然罗丝说这兔子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怪物……但这家伙有前科。 它玩弄了我纯洁的心灵。竟然故意假装受伤接近我。看它为了主人如此奋不顾身,我不由得心生好感。可惜一切都是为了引诱我上钩。 「不过总觉得无法接受呢。我还以为罗丝的宠物应该是龙这种危险的传说生物……没想到竟然这么可爱,太奸诈了!!」 「咕啊!!」 「好痛!!对不起啦!!」 布鲁林也很可爱喔!!所以不要打我的胫骨啦!! 就在我死命忍受疼痛的时候,原本好奇地看著这边的库库勒往我背后望去,接著突然叫一声跑了出去。 回头一看,在那里的是肩头坐著库库勒的罗丝。 「嗯——乖孩子。」 「罗丝小姐……」 「喔,报告书我随便写了一下。这头熊已经是救命团的所有物了。」 「所、所有物……」 算了,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地方又不可能免费借给我,况且还有布鲁林的饲料问题。看来也得让这家伙工作才行了。 想著想著,我转头朝布鲁林的方向看去,结果它正把头埋在稻草堆里。 布鲁林……就算再怎么怕罗丝,你也不用这样吧。 「总之,那头熊的事情就到这边告一段落。我来这里是为了那个废物。」 废物?是指那条蛇吗? 「那只怪物是兔子……库库勒带我去有乾净水源的地方时,碰巧在森林深处遇到的。」 「原来如此,那家伙躲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养精蓄锐吗?不过那个大灰熊竟然被杀死了……」 「请问……」 「怎么了?」 「大灰熊到底是多危险的怪物啊?」 我纯粹只是想知道自己被扔到了多危险的地方。 面对我的疑问,罗丝不耐地盘起双手。 「这个嘛……就算这个国家精锐云集的中队联合起来也打不赢吧。力量大概比军团长席古勒斯稍微弱一点?毕竟那是位居森林食物链顶端的危险物种嘛。」 「你是白痴吗!?」 「啊?」 「对不起。」 我马上就道歉了。明明现在退缩就输了啊。 仔细一想,连精锐云集的中队都赢不了大灰熊,可是我却让杀死大灰熊的蛇陷入濒死状态。虽然不敢说自己很厉害,但我至少也稍微努力过了吧。 不经意地向罗丝问起这件事情时,没想到她的回答既不是痛骂也不是批判。 「这次你合格了。不,甚至可说超越了合格的水准。虽然没能杀掉那个废物,却也将它逼得走投无路了。你已经够资格啰。」 「什么资格?」 「跟我一样站上战场的资格。虽然基础还打得不够深,但你拥有不同于其他治愈魔法使的特质。」 「特质?」 「禁得起痛苦的肉体、身体能力,还有……」 罗丝用拳头碰触我的胸膛。 「强韧的精神力。其他两位治愈魔法使都没有这些特质呢。尽管骄傲吧。」 「唉,我实在是没什么真实感呢……嗯?其他治愈魔法使?」 听罗丝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救命团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两位治愈魔法使在。不过我从来没有跟他们见过面。 「其中一人身子不好,另一位则是他妹妹。他们两人一起在城外镇开诊所。」 「原来如此,怪不得……」 这时我很羡幕那些人。 毕竟他们不用接受训练。 「那些家伙是紧急时刻的后援。唐他们负责回收伤患,我跟你则是亲上前线治疗伤患。」 「我要上前线吗!?」 「那当然啊。因为你跟我一样嘛。」 「为……为什么啊?」 「没时间了魔王军很快就要来了。为了不让上次的失败重演,他们恐怕会积极地冲著我来吧。所以我才要让你这个秘密武器登场啊。」 换句话说,我是对付魔王军的王牌啰?不,这也太夸张了吧。实际上可能还比较像是用来欺敌的诱饵。 我承担得起这种重责大任吗?在生死难料的战争当中,我有办法一直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吗…… 「就算烦恼也无济于事,不过做好觉悟吧。勇者一定会被派上战场的。」 「!」 一树和犬上学姊。 想当然,两人都必须以勇者的身分和魔王军交战吧。 我该怎么办呢?老实说,我不想参加什么战争。 可是……想要帮助两人的念头更加强烈。 不知道该说骨气还是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使然,既然两人都要出征,境遇相同的我可不能毫无作为。他们两个一直都很努力,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 虽然在原本的世界里交情不深,但最后他们却不知不觉在我心中占了很大的份量。 我心里已经自然而然地决定好答案了。 尽管跟那条蛇交手时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尔后又听说了魔王军的事情,我却还是不忘为朋友著想。我已经不是原先只想回避麻烦的自己了。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地方后,我身上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虽然自己还不太清楚那是怎样的变化。 但跟学姊和一树变成朋友,又在救命团这个归属经历了令人几欲呕血的训练后,我的确是变强了。 所以—— 「我……不打仗。」 「喔。」 力量不是只有一种形式。既然学姊和一树将以林格尔王国的勇者之姿对抗魔王军,我也来面对我的战役吧。 「我也不杀人。」 「喔。」 我不需要杀敌的剑和武器。 「不过我会拯救大家。毕竟我是救命团的一员。」 此时此刻我下定了决心。我要作为一位保家卫国的救命团团员跟随著这个人,然后为了无端遭受波及后接纳我的这个国家,以及为了两位朋友使用治愈魔法的力量—— 「这样挺好,我们是志在救人的救命团,不需要杀害对手,只想著要牺牲小我的笨蛋就打昏带走,快被敌人杀掉的家伙就从盘边抢救下来,至于濒死的人则是死也要让他活下来。这是我们的职责,明白吗?新人。尽管高谈理想论吧。我们救命团就是这样才行。」 面对脸上露出狰狞笑容的罗丝,我下意识地当场端正姿势。 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迷惘了。我凝视著她的独眼大声说: 「是,团长!!」 这时我才觉得自己成了救命团的一员。 第二话 地狱的开始!! 之卷 向罗丝表明决心后,我还是受到了处罚。 罗丝还在记恨我说她坏话的事情,于是把我关起来,逼迫我做地狱般的肌肉训练。 想必那是相当可怕的体验吧。回过神来,我已经莫名其妙地躺在自己床上,完全没有昨晚的记忆。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喔,你醒啦,兔里。」 「是唐啊。总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当我从床上起身时,一脸凶相的同僚唐出现了。 才刚起床就不幸看到连成年人都会想要拔腿逃跑的脸,这天真是没个好兆头。 我边跟唐闲聊边换好衣服,就著牛奶吞下早餐的硬面包后便来到外面。 临走前还顺便从餐厅拿了些水果装进水桶里。 我要去的地方是马厩。 「布鲁林,你醒了吗?」 「……咕?」 摸了摸看起来才刚睡醒的布鲁林后,我便递出一颗桶内的水果。 布鲁林把鼻子凑近水果嗅了嗅气味,随即张大嘴巴一口咬下。 「好乖好乖。」 「咯吱……咯吱。」 面对慢慢咀嚼吞咽的布鲁林,我又递出了一颗水果。同时不忘用另一只手抚摸著它。 呵呵呵,这孩子真乖,而且毛摸起来好舒服喔。 看到我窃笑著喂食水果的模样,旁人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我没养过宠物嘛。 「啧,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白找了。」 「罗……团长?怎么了吗?训练时间还没到呢。」 罗丝一脸不快地从入口处走进来。 由于她平常看起来总是很不开心,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的训练……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你说布鲁林吗?」 「布鲁……林?你真的取了这个名字吗?」 见罗丝问起布鲁林的名字,我便老实说了。 结果罗丝的眼睛瞪得老大。因为她鲜少露出这种表情,我觉得有点新鲜。 「我说你啊,取这种怪名字真的好吗?」 「呃,这名字不是不错吗?对吧?布鲁林。」 说这什么话嘛,明明就超有品味的啊。 真没礼貌。你也这么认为吧? 「喀吱。」 当我伸手准备抚摸布鲁林的头时,它一口咬住了我的手。 呵,布鲁林一定只是害羞啦。毕竟是这孩子表达爱的方式,我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瞧,布鲁林也很满意呢。」 「……算了。那么从今天起,我也要让布鲁林跟你一起进行训练。」 我跟布鲁林吗? 布鲁林松开紧咬的手,疑惑地歪头看著罗丝。 「这家伙好歹也是救命团的一员。就让它陪你训练吧。」 「嗯——布鲁林也要参加吗?」 我试著这么问到,于是布鲁林自我激励地叫了一声。 「时间宝贵,快走吧。」 我带著布鲁林随罗丝一同离开马厩。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久违的特训,我就觉得喜不自胜。 奇怪?难不成我被调教得很好? 「好,扛著布鲁林跑吧。」 「什么?」 这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扛著布鲁林啊?不是一起跑吗? 「别顶嘴。先在身上增添负重后再扛著布鲁林跑。」 「还要增添负重!?」 「那当然啊。正好这头熊也比一般人重呢。这是假想实战的模拟训练,给我把熊当成被救援者不停地跑。你要当自己已经上战场了,千万不能偷懒啊。」 「知道啦……」 穿上附有重物的背心后,我一边让身体感受熟悉的重量,一边把布鲁林背到背上。 好轻喔,这样一定可以的。 「没问题吧?布鲁林。」 「咕啊。」 布鲁林轻轻拍打我的头。 某种像是肉球的东西轻触著我的后脑勺。总觉得突然提起干劲了。 罗丝坐在树荫底下掏出了一本有点厚的书。我朝著她出声叫唤。 「呵呵呵……团长,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跟布鲁林的默契吧!!」 「废话少说,快跑。」 听到罗丝明显不耐烦的语气,我深深觉得不妙,立刻以略为前倾的姿势拔腿跑了起来。跑步路线跟平常练习一样,是训练场外围的森林。 我在绝不能算是宽敞的地方绕圈。 身体好轻。也不晓得是森林里的野外生活锻炼了我的肉体,还是跟蛇交战时,肌肉与骨骼受到急速治疗的影响而变强韧了。 「这种漫画情节怎么可能发生嘛。」 「咕?」 「啊啊,抱歉抱欢,我在想事情啦。」 跑步时还用治疗魔法展开薄薄的光圈包住全身。 虽然效果不比集中精神时好,却能因应魔力强度彻底进行治疗。若非如此,我恐怕跟不上罗丝的训练吧。 开始跑步后已经过了大约两小时。尽管一直以固定的速度奔跑,我依然不觉得累。魔力也省下不少。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叫苦连天的话,我恐怕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吧。 「我还可以……」 可是过了四小时左右,身体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呼吸好喘,脚变得好沉。虽然还有体力,却有什么东西阻碍了我活动。 背上的布鲁林担心似地摇晃身体,可是我没办法反应。 身体变得愈来愈重,奔跑的速度也逐渐往下掉。 太阳行经头顶上方时,我终于当场摔倒,放开布鲁林后躺成了大字。 「呼……这是怎么一回事……」 「喂喂喂,怎么啦?像你这样拖拖拉拉的,原本有救的人都没救啰!」 面对破口大骂的罗丝,我甚至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 而且魔力在无意间耗尽了。 平常用了半天应该都还有剩啊…… 原本在树荫下看书的罗丝来到躺成大字的我身边,看著我的脸训斥起来。 「明白了吗?在假想背著人的情况下,这就是你的体力。」 「假……假想?」 「人类的身体很有意思,疲劳程度会因压力而有所改变。紧张、恐惧、焦躁,这些情感也会让人体感到疲惫。如果你背著的布鲁林是人,你到战场上就会比平常更快耗尽力气。」 「那该怎么办呢?」 「要习惯啊。还有养成无所畏惧的精神力及判断力。从今天起就做这种训练。喏。」 罗丝把散发绿光的手搁在我头上。 温暖的光芒笼罩全身的同时,身体的疲劳也逐渐退去。虽然魔力回不来了,但好歹恢复到可以自行站立的程度了。 「谢谢你。」 「现在先专心恢复魔力吧。下午继续做同样的事情。」 ……尽管嘴巴上啰哩叭唆一堆,这个人还是很会照顾人嘛。 我待在森林里的期间内,她好像也没离开回王国去。 而且还出乎意料地喜欢动物。 「我说团长啊……」 「嗯?」 「你真是傲娇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 因为不便让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决定默默地埋藏在心里。 「……那就好。下午开始沿著城外镇和城堡周围跑。」 「……咦?」 那里人很多耶。 *** 这是第二次造访城外镇。 由于路上还有行人,我不得不放慢速度。 罗丝叫我习惯在人群之中穿梭奔跑。 可是啊。 背著布鲁林在街上跑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啦。 照理说路上行人应该会对布鲁林这头魔物敬而远之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脸上却不见惧色,反而还露出「又来了」的表情瞥了我一眼。 「我说布鲁林啊,为什么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啊?」 我在训练服上套了一件奇怪的背心,背后又背著一只大熊,看起来就是个怪里怪气的少年。如果是我一定会跑去报警的。 「不过没造成骚动也好。这样就能集中精神了。」 城外镇规模颇大。 毕竟只来过一次,我对这里还很陌生。所以我只好避开小巷子,专挑有人的大马路跑。要是不幸迷路的话,只要把大城堡当成路标就行了。 不过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店铺。看许多店家摆出今天早上我喂布鲁林吃的水果,难不成那是这个国家的特产吗?之后再问问看唐吧。 「喂——」 虽然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到,但街上还飘散著诱人的香味。我边跑边打量一排排的摊贩,只见到处贩卖著形状跟原本的世界大相径庭的独特食物。 「呼呼呼,等……一下。」 不过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到声音呢?声音逐渐接近,接著又慢慢远离。 是谁在叫我吗? 转头一看…… 「呜咳……呼呼呼……你等一下啦……」 一名体型瘦削的男子筋疲力尽地倒在十公尺远的地方。 目睹眼前这幕景象,我顿时愣住了,不过我随即回过神来走向倒卧地面的男子。 我先把布鲁林放下,然后将掌心置于男人的背部传输治愈魔法。 「你、你没事吧?」 「呜咳……你……总算发现了……」 这个人好像找我有事。 我边施加治愈魔法边扶他起身。脸色苍白的男人过意不去似地站了起来。 男人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长相十分俊美。只可惜脸上沾满沙子,眼睛底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 由于男人看起来好像还是很不舒服,我先带他走到大马路边,让他坐在搁置一旁的木箱上。 「还好吗?」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道谢啦。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晓得是不是已经大致恢复冷静了,脸色恢复活力的男人难为情地搔了搔头。 「没有啦,因为想跟后进打声招呼,我就下意识地追上来了。」 「后进……」 「奇怪?团长没告诉你吗?」 后进?在这个世界里,同属救命团的唐他们应该算是我的前辈不过那些坏人脸不值得我称他们为前辈,所以这边就不纳入考虑了。 既然如此……啊。 「你是治愈魔法使!!」 「看来团长没跟你好好介绍过我们呢……那我再重新自我介绍。我是隶属于救命团的奥尔加·弗劳尔。顺带一提,今年二十三岁。不要客气,尽管叫我奥尔加吧。」 「我叫兔里,刚加入救命团。请多指教,奥尔加先生。」 这个人跟我一样都是治愈魔法使。 听罗丝说这个人不上前线,而是负责在后方支援。 「对不起喔,打断了你的训练。因为来这里买药时碰巧看见背著小蓝灰熊的救命团成员,我想说可能是新人吧。」 「这样啊。你怎么知道我是救命团的人呢?」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穿的衣服啊。这套训练服很特别,只有救命团的人才能穿喔。」 「咦?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运动服呢。」 虽然以往都不曾留意,但奥尔加先生是看见这套训练服后才断定我是救命团的人吗? 「而且唐他们也经常来这里跑步,镇上的人都看习惯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到我跟布鲁林也不怎么惊讶……」 「我倒是被小蓝灰熊吓得惊慌失措呢……哈哈哈。」 既然平常就有那种重口味的人在街上跑来跑去,只是背著熊自然就不够震撼吧。哎呀,谜题全部解开了。 见布鲁林一脸好奇地看著我,我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将视线转向奥尔加。 他笑咪咪地看著我开口说: 「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跟得上团长的严格训练。像我们就完全做不来呢。」 「不不不,我也只是拚了命才勉强跟上……嗯?你说我们,那是指……另一位治愈魔法使吧?」 「没错,是小我五岁的妹妹。虽然不参加训练锻炼体力,但相对地我们开设诊所来精进自己的魔力。」 魔法属性也是家族遗传吗? 在救命团这个组织当中,如果说唐他们是以肉体为主,奥尔加先生跟另外一人就是以魔法为主吧。至于我和罗丝则是两者兼具。 「不过我们依然是救命团的成员喔。一旦遇到了紧急状况,我们也会在团长的指挥下救助伤患。」 救命团也有很多考量呢。 嗯?不过既然奥尔加先生跟我一样都是治愈魔法使的话,为什么追赶我的时候不治疗自己的身体呢?使用治愈魔法应该也治得好疲劳才对。 「奥尔加先生不能医治自己的身体吗?」 「啊——说来惭愧,我并不擅长治疗自己的身体,反而比较擅长治疗别人。而且因为身体孱弱跟不上团长的训练,结果给妹妹增添了许多困扰。」 「这样啊……」 治愈魔法能及与不能及的事情似乎也有个别差异。 有空真想去他们开的诊所看看。 我背著布鲁林站了起来。 「那么我也该继续训练了,奥尔加先生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兔里。」 「不会,我也很高兴有机会能跟奥尔加先生聊聊。」 我不能休息太久。 虽然解释清楚大概就不会挨骂了,但我想要认真训练。 「啊,最后可以再听我说一句话吗?」 「什么事?」 听到奥尔加先生的呼唤声,我回过头去。只见奥尔加先生敛起刚才和蔼可亲的笑容,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 「请不要讨厌团长……不,是罗丝小姐。虽然那个人蛮不讲理,再怎么恭维也称不上温柔,不过该怎么说呢?其实她是很笨拙的人。所以……」 奥尔加先生把称呼从『团长』换成了『罗丝小姐』。这大概是除去团长这个头衔,单纯将罗丝当成一个人看待的意思吧。 「放心吧,我本来就不讨厌她!」 虽然罗丝是个严厉粗暴的冷血团长,却莫名其妙地教人无法恨她。 原本我想针对她把我丢进森林里一事抱怨个几句,可是没去森林也就遇不到布鲁林了,所以我决定暂时作罢。 而且她为我指引了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前进的方向。无论如何,在救命团的生活都还算不差。 接下来去城堡那边吧。这时候一树和学姊大概也在吧。好久没看到他们两个了。 不过带著布鲁林进城实在不妥啊。 *** 看著少年背著小蓝灰熊奔跑的景象,我陷入了沉思。 「那种少年居然是跟团长同类型的治愈魔法使啊……」 不是像我这种侧重某方面的类型,而是样样全能的治愈魔法使。事实上他也为我施展了效果无可挑剔的治愈魔法。 明明自己才二十几岁,我却觉得不胜感慨。 我坐在木箱上仰望著天空。 「你总算找到了呢,罗丝小姐……下一次就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上战场了。」 「哥哥。」 妹妹好像来了。 就算再怎么担心,她也犯不著露出那么紧张的表情吧。真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哥哥!!你想死吗!?竟然自己一个人外出!!」 「我可没那么虚喔!!」 「咦?可是……哥哥就真的很虚啊。」 会不会太过分了? 哎呀哎呀,别管这个了。赶紧跟妹妹介绍今天认识的新朋友吧。 「话说回来,我今天遇到一个有趣的孩子喔。」 「嗯?」 「希望你也能跟他见上一面。」 那孩子很有意思,你一定可以跟他好好相处吧。 *** 跟奥尔加先生道别后,我遵照罗丝的指示朝城堡前进,准备绕著周围跑步。 话说回来,城堡周围是指哪里呢? 我边想边跑,就这样沿著城墙来到了城堡的入口。 这城堡好大啊。虽然被罗丝绑走时没空仔细观察,但果然十分宏伟呢。 尽管不敌大门的魄力,我还是走向守卫所在的地方。 守卫见状露出警戒的表情,不过一看到我身上的服装,他顿时脸色大变地解除架势。 「这不是救命团的兔里大人吗!?」 「是我没错……?」 这人真有活力。 「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进去城墙里面……这孩子也可以同行吗?」 我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问问看。 「这是小蓝灰熊吧?罗丝大人已经获得了许可,我想应该没问题喔。」 「咦咦!?让怪物进城没关系吗!?」 「有罗丝大人的安全保证,大概没问题吧!!」 在制作报告书的过程中,布鲁林似乎也得到了进入城堡的许可。她可能早就料到我会带布鲁林进城也不一定。 不过大家也太信任罗丝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除了救团团长的身份外,我对她一无所知…… 「那我就进去啰?」 「当然,您请便!!」 我背著布鲁林,经由敞开的门扉走进城堡的腹地。 如果布鲁林袭击城里的人,届时我会阻止它的。 「不可以乱来喔。」 「咕。」 「你也太悠哉了吧。」 布鲁林在我背上呈现完全放松的状态。看样子似乎不太需要担心了。 我并没有进入城堡内部,而是小碎步地在腹地内跑了起来。目的地是城堡的训练场。虽然我没去过,但之前听一树他们提过训练场的特徵后,我已经隐约有个概念了。 「听说是很大的广场……」 我怎么会靠这种说法找路啊?虽然心里有股想要吐嘈自己的冲动,但不巧的是手头上就只有这个线索,我也没办法。 不过在城堡周围绕一圈总会找到吧。当我打著这种主意奔跑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大广场。 「……喔。」 训练场上有许多骑士正拿著木剑进行训练。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即将跟魔王军开战的关系,他们的神情相当骇人。 环顾整个训练场时,我发现一位伫立在角落的黑发少女。 那是犬上学姊。 认出她的身影后,我深吸了口气大声呼唤著她。 「犬上学姊——!!」 *** 我现在正在开发所谓的必杀技。 必杀技,顾名思义就是一定会杀死对手的技法。魔法训练大致上都结束了,所以我打算来磨练一下技巧。 话虽如此,只是击发雷电也没有意义。这样就跟平常没两样了。 听说男生对这方面比较清楚,可是一树根本就靠不住。毕竟他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 「犬上学姊——!!」 「嗯?」 听到久违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兔里正朝这边走来。 不过一看到他,我顿时僵得像石头一样。 因为兔里背上背著一只呈现极度放松状态的蓝熊。 「兔里,你背上的熊……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这家伙是名叫蓝灰熊的怪物。它年纪还小,而且又很乖,不会随便袭击人的。」 说著说著,兔里把熊放到地面,蹲下来摸起了它的头。 怪物?为什么兔里会跟怪物的孩子在一起呢? 「其实我在充满怪物的森林里过了十天左右的野外生活。因为期间发生很多事情,这孩子就变得跟我很亲密了。」 「原、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去救命团的宿舍也找不到人。」 不过我更好奇他为什么来这里。 「你今天是来见我的吗?」 「毕竟之前一树和学姊曾经拜访过我,今天我就趁著训练的机会顺便过来了……奇怪?一树不在吗?」 我抱著些许恶作剧的心态丢出这个问题,可是却被他三言两语带过了。 「为了累积跟怪物战斗的经验,今天清晨一树就离开王国了。你们可能刚好在路上错过了吧?」 「啊——这样啊……那么学姊呢?」 「王国怎么样都不可能让两位勇者同时离开,所以我就留在城里了。一树有席古勒斯跟著,你不用担心。不过因为一树一大早就不在,瑟丽亚心情一直都很差呢。」 「哈哈哈,这可麻烦啰。不过幸好有人结伴同行,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听完我的说明,兔里放心地叹了口气。 他真是关心朋友呢。 不过—— 「咕噜~~」 「嗯?你想睡了吗?布鲁林。你几乎没在动,应该完全不累吧。」 我果然还是很在意这头熊。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野生的熊,但没想到还挺可爱的。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熊猫。 熊这种生物往往给人狰狞的印象,不过看到眼前躺在地上爱困地揉著眼睛的熊,我怎么样都无法把它当成应该害怕的对象。 不,我就直说了吧。真是太可爱啦。 所以我的意思是…… 「兔里,我可以摸摸看吗?」 「呜哇!?不要突然大叫啦……吓我一跳。」 「对、对不起。」 我不知不觉地兴奋起来。 糟糕糟糕,要忍住才行。 「可以摸喔。被咬了我会医好你的。」 「你说这话也太恐怖了吧……」 我伸手接近熊头的瞬间,熊出掌重重拍掉了我的手。 「啊……」 这种空虚感是怎么一回事? 总觉得期待已久的瞬间彻底被破坏掉了。 当我茫然地看著被拍掉的手时,兔里尴尬地搭腔说: 「学、学姊,别难过!这家伙只是怕生啦!」 「我一点都不难过!只是肉球轻微的触感让我突然兴奋起来而已!! 「居然自信满满地说这种话……只要出声呼唤名字,这家伙也会放松戒心让人摸的。」 「那就告诉我这孩子的名字吧。」 「它叫布鲁林。」 布鲁……林? 这名字不错,真有品味。 的确,要混熟也得先从呼唤名字消除戒心开始吧。我把手伸向前方,以前所未有的开朗语气呼唤布鲁林的名字。 「来吧,布鲁林!」 「咯吱。」 布鲁林咬住了我的手。由于力道很轻,被咬住的地方似乎没有出血,不过手挣脱后却沾满了黏呼呼的口水。 兔里,布鲁林是在掩饰害羞吗?总觉得有点兴奋呢。 如果我是女主角的话,照理说应该会设定成深受动物的喜爱才对……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呢? 「学姊的心灵可能已经被污染了吧。」 「唔,不然兔里摸摸看啊。」 「好啊。呵呵呵,让你见识一下我跟布鲁林之间的羁绊。你说对不对呀?布鲁林。」 「咯吱。」 从布鲁林咬了兔里看来,想必他的心里也很污秽吧。 不过即使技拓鲁林咬了,兔里还是面带笑容然他被咬住的手好像稍微流血了,但现在就当作没看到吧。 这一定是兔里的爱啊。 把手从布鲁林嘴里抽出来后,兔里若无其事地转头面对著我。难道他不痛吗? 「话说回来,学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问得好突然啊。呃……这个嘛。」 「在训练吗?」 怎么办?其实自己正在构思必杀技,这话打死我也说不出口。 明明兔里正认真进行训练,要是被他知道我在烦恼这种事情,我就丢光做学姊的脸了。 「我、我在这里做魔法训练喔。」 「这样啊。我还以为学姊正在发明什么必杀技或咒语呢。」 你是超能力者吗?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委婉地打听看看招数的诀窍吧。 听我这么一问,兔里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看著我,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了我的问题。 谈了大约十分钟后,兔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起身走向布鲁林。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 「呃,你要走了吗?」 「因为还要训练……我会再来的。喂,布鲁林,别睡了,快起来啊。受不了,真拿你没办法。」 兔里把布鲁林扛起来背在背上。虽然布鲁林还是小孩子,但他竟能轻松扛起那庞大的身躯……看来他也成长了许多呢。 尽管有点不舍他离去,反正往后还会再见面就好。 「加油啊,兔里。」 「是,学姊也请努力想出好必杀技喔。」 「什么!?」 「再见啦。」 我还没来得及回嘴,兔里就已经跑到训练场外了。 真是输给他了。话说回来,一直追问著同样的事情总会被发现吧…… 「好了,我也再稍微努力一下吧。」 不过,兔里有意识到自己对我的态度愈来愈直接了吗? 算了,他也没恶意啦。 第三话 林格尔严酷的黑暗!! 之卷 「喂,起床了。」 「呜啊啊!?」 拜访完犬上学姊后过了几天,某人在晨间训练前把我从床上挖了起来。不,这种情况应该说踢下床才对吧。 我摔下了床,呻吟著望向扰人清梦的袭击者,只见罗丝正盘起双手一脸不悦地俯视著我。她就是咱们那连爱哭的小孩都照打不误的救命团团长。 「干、干嘛啦……外面还很黑耶……」 「快点换衣服,详情之后再说。」 罗丝丢下这句话后,随即离开了房间。真是个暴风般的人。 我顶著迷迷糊糊的脑袋瓜换好衣服。 「呃,得赶快走了。」 穿上训练服后,我便离开房间前往宿舍的出入口。 一看到我出现,罗丝立即朝这边丢来方型的物体。 这是背包吗?不过比之前的还小呢…… 奇、奇怪?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股恶寒……? 「拿著这个。」 「咦?我搞不太清楚状况耶……」 「刚才洛伊德陛下下令要你陪同勇者进行训练。」 啊……? 「干嘛一脸郁闷的表情啊?」 「没有啦,所谓勇者……是指犬上学姊和一树吧?」 「勇者一树和你已分别在不同时间完成了国外的训练。这次跟你同行的是勇者铃音。」 跟学姊去国外训练!?为什么是我……一树那时候不是有席古勒斯先生他们在吗?拜托那些人不就得了? 彷佛察觉到我心中的疑惑般,罗丝扶著额头叹了口气。 「其实一从森林回来,陛下就立刻下令要你陪同勇者一树进行训练……可是对付那个废物已经让你耗尽心神,我认为没办法再派你出去,当下就拒绝了。不过昨天勇者一树回来后,再来就轮到勇者铃音了。当然,这次我同样也回绝了。可是洛伊德陛下千拜托万拜托,我实在是难以推辞啊。」 毕竟刚从森林回来的那个时候,我显然只会拖累别人,我必须谢谢罗丝的关心才行。 「不过为什么是我呢?」 「你要负责在危急状况下施展治愈魔法。哎呀,一般来说应该是用不到啦。」 此举是顾及被隔离在城堡和这里的我们吗? 不过这是我被指派的第一份工作。既然是跟犬上学姊同行,那我就得更加把劲了。 「我们往门那边前进吧。」 「是,我知道了。啊,布鲁林……」 「你可以带著他没关系。」 「那我马上叫布鲁林起床。」 我去马厩接布鲁林。 这是可以让布鲁林外出的好机会。就算再怎么宽敞,训练所周围的广场对布鲁林来说恐怕还是不够吧。 来到布鲁林睡觉的马厩后,我摇晃著缩成一团睡在稻草上的布鲁林,同时出声叫唤。 「喂,起床了,布鲁林。」 「咕啊~~」 「这、这家伙叫不醒耶……可是迟到了又会被团长骂……啊啊,真是的。醒来要自己走喔。」 我把背后的背包移到前方,然后背起了布鲁林。看它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我的背是特等席吗?我可是被人狠狠踹醒耶。 我有点心浮气躁地对著还在睡的布鲁林抱怨起来,就这样随著傻眼的罗丝一同前往连接王国外面的门。 移动至一大早还没什么人的城外镇后,我和罗丝来到了通往王国外界的门。 犬上学姊已经出现在那里了。她身边还站著两名护卫。 「哎呀,这不是兔里吗?你来送行啊?」 「早安,兔里大人!」 「……是那位啊。」 除了犬上学姊外,在场还有几天前在城门外遇见的活力旺盛的守卫,以及披著黑色长袍的陌生人。 朝气蓬勃的守卫卸下了初次见面时穿戴的盔甲,露出红色的短发及爽朗的脸蛋。 至于另一位的话,从打扮看来可能跟威尔丝小姐一样都是王国专属魔法使吧? 「难不成最后加入的人……」 「大概是我吧。」 这么说来,成员包括我在内总共是四人一兽。 打量过所有成员后,罗丝便从我们身上别开视线,对守门的卫兵……印象中应该是叫做汤玛士,狠狠使了个眼色,催促他赶快开门。 想当然,汤玛士先生畏畏缩缩地开了门。 就在我对他深感抱歉的时候,也不晓得罗丝在想些什么,这回她竟然朝学姊的方向接近。见罗丝来到自己身边,犬上学姊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勇者铃音,既然这次有兔里同行施展治愈魔法,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硬干。当然,我想战斗方面应该都不成问题,不过希望你别过分相信治愈魔法的力量。」 「是、是。毕竟这是自己的训练,我会尽可能不依赖他的。」 「那就好说了。治愈魔法是很有用没错,可是绝非无所不能。虽然中毒和受伤都能治好,但死了就完了。我再说一次,千万不能过分相信治愈魔法喔。」 「是、是,我明白……」 学姊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回答。 罗丝是想叫学姊不要太乱来吗? 在我看来,犬上学姊确实有点缺乏危机意识。主要原因可能是很享受这个世界吧,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还没触及危险的关系。 「不过既然在席古勒斯底下训练过了,大致上应该不要紧吧。」 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学姊这么说完,接著罗丝转头面向我。 看了我几秒后,罗丝露出苦恼的表情。不过不晓得是不是无话可说,她轻拍著我的背催促我前进。 「对你什么都不必说吧。好了,去吧。」 「呃……」 「你希望我说些什么吗?」 ……也罢。 就算要求她说,她一定也只会破口大骂,还是算了吧。 见我死心似地垮下肩膀,罗丝哈哈大笑著离去了。等到她的身影消失,犬上学姊这才放松似地重重叹了口气。 「我难得这么紧张呢……」 见犬上学姊依旧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不禁苦笑起来。 「那样还只是小意思呢。不过平常团长可不会给别人忠告喔。」 「你的老师好厉害啊。」 「?」 听到学姊脸色略微发青地这么说,我不解地歪起了头。 不过就算开口追问,她似乎也不会告诉我这句话的含意,于是我抱著莫名郁闷的心情穿过门扉离开王国。 *** 「一树怎么了?」 「他好像也吃了很多苦头呢。毕竟训练是采不熟悉的实战形式。由于身心俱疲,他从昨天开始一直在睡呢。」 「他不要紧吧?」 离开林格尔王国来到外界后,我们四人一兽一边闲聊,一边在经过整修的路上前进。我跟罗丝一起走过这条路。听说这一带怪物较少,只要没意外就不会遇袭。事实上以前经过这里时也不曾被怪物袭击过。 两名护卫小心翼翼地走在前方,以便能够随时应付怪物的袭击。不愧是负责护卫犬上学姊的人,专注力著实不同凡响。像我这种只会凭蛮力硬干的人,实力深厚的他们恐怕不放在眼里吧。 「……布鲁林还没醒吗?」 「什么?」 「我问你布鲁林醒了没。如果还没醒的话,那个,我……我可以摸摸它吗?」 这学姊突然说什么鬼话啊? 见学姊双手不安分地蠢动,呼吸好像也很急促,我顿时朝她投射冰冷的眼神。 我说啊,你到底是多想摸布鲁林啦?请你再稍微冷静一点,回到刚离开王国时的样子吧。 「它是还在睡没错啦……」 我这么说完的瞬间,学姊以迅雷般的速度朝布鲁林的头伸出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我反射性地用右手拍掉学姊的手。 学姊按著自己的手,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内。 「为什么!?」 「不,这是我要说的话。你干嘛那么突然啊?害我下意识地出手反击了。」 「打了女生的手还摆出这种态度……看来你是觉醒了吧?」 什么意思啊? 犬上学姐不甘心地瞪著我低声鸣吼。当我无视这样的她时,睡在背上的布鲁林睁开眼睛打了大大的呵欠。 我叫住带头的两名护卫,然后把布鲁林放到地面。 「给我走好喔?」 「咕~~」 看到布鲁林用四条腿摇摇晃晃地前进,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之,只要放著不管,迟早它都会正常行走吧。我向两名护卫表示这边没有大碍,请他们继续前进。 不过…… 「布鲁林,我……我来背你!e on!!」 不不不,你怎么可能扛得动……啊,糟糕糟糕!!布鲁林睡昏了头,把犬上学姊误认成我爬到了她背上——啊。 「咕啊~~」 「咕呃——」 「学、学姊!?」 刚才好像听到花样女高中生发出不应该有的叫声,不过我决定忘了这件事情。话说回来,得赶快救出快被布鲁林压扁的犬上学姊才行。 我连忙赶走布鲁林救出学姊。 「哎呀,对不起喔,兔里。我还以为这是个好机会呢。」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机会,但你不要还没战斗就受伤啦……」 学姊比想像中强壮。不过骨骼或内脏等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受损了,所以我姑且还是边前进边施展治愈魔法。 「您没事吧?铃音大人……」 「我没事,况且还有兔里在啊。真的好厉害喔,身体变轻了呢。」 「唉……」 虽然我把手搁在学姊肩上施展治愈魔法,却连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反而更觉得无奈。 异世界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吗? 看犬上学姊好像已经不要紧了,我便放开她的肩膀。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听说要去哪里呢。 「不好意思。」 「是,怎么了吗?」 我出声呼唤领头的红发守卫。 「现在要去哪里呢?」 「我们要去有大量怪物栖息的平原一带。因为附近就是有『猛兽的地洞』之称的森林,怪物数量相当惊人呢!!」 怪物会从罗丝把我奶进去的森林里跑出来吗? 不过待在森林里时我几乎都在逃跑中度过,所以没遇见太多怪物就是了。 「大概多久会到呢?」 「这个嘛……差不多中午就到了吧。」 跟罗丝那时不同,毕竟我们是四人一兽共同行动,脚程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虽然从森林回来才过几天,但总觉得有点怀念呢。 尤其布鲁林—— 「咕?」 算了,不说了。 这家伙也是下定决心才跟了我啊。 当我看著布鲁林时,犬上学姊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还是让我摸摸布鲁林——」 「你也差不多该记取教训了吧。」 你还真不死心啊。 下次被压扁我可不救你喔。 离开王国几个小时后…… 来到森林附近时,两名护卫停下了脚步。 「……前方出现许多反应。」 「是怪物吗!?」 魔法使一察觉到『某种东西』自前方而来,守卫立刻伸手抓住腰际的剑。然后『某种东西』随著沙尘大举出没。 这幕景象令我瞠目结舌。 「是盗贼!!请两位退下!!」 「兔里……」 「真是的,怎么会这样啊?」 犬上学姐首度交战的对手竟不是怪物,而是人类。 他们总共有十五人,手里都握著刀锋明显缺角的西洋剑或刀子,这个集团挡在我们前方十公尺左右的距离。 守卫举起了剑,魔法使也把手提到面前。犬上学姊则是紧张地抓著腰际的剑。 面对笑得轻浮的盗贼们,我反而显得有点冷静。 「嘿嘿嘿,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发现猎物,我们实在是太走运了!!对吧!?兄弟们!!」 「「「是,头子!!」」」 疑似首领的光头壮汉对小弟们这么说。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呢?这些家伙还欠缺了什么。 「嘿嘿嘿嘿嘿,如果不想受伤的话,就赶紧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谁要给你们啊!!」 听了守卫所说的话,盗贼们粗鄙地放声大笑。 「这样好吗?你以为自己赢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喔?真是笑死人了!!」 身旁的犬上学姊悄悄揪住我的衣襬。 犬上学姊毕竟也是女生。眼前突然出现一群笑得粗鄙的男人,她还是会觉得害怕吧。我原本打算说点什么安抚她——可是…… 「兔里兔里,那是货真价实的盗贼耶!」 「学姊真不是盖的。」 犬上学姊果然就是犬上学姊。我好傻啊,竟然把学姊当成普通女生。也是啦,来到这个世界后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嘛。 光头壮汉原本和持剑的守卫争吵不休,可是这时却看著我和犬上,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呵呵呵……后面的家伙好像也带著好东西呢。这下就更不能让你们逃走了。」 「恶棍,我不会让你动那两人一根寒毛的!!」 「恶棍?哈,这对咱们来说是称赞啊!!嗯?有怪物呢……」 光头壮汉似乎发现了布鲁林。几秒钟后,他开始脸色发青慌了手脚。 「这、这不是蓝灰熊吗!?为什么带著这种东西啊!?」 「布鲁林,虽然你年纪还小,实际上该不会很厉害吧?」 「哼嗯。」 布鲁林像在说「那当然」似地闷哼一声。 真希望它先改善平常的生活习惯后再来摆出这种态度。 我将视线从布鲁林身上撇开,转头看著盗贼所在的方向,只见小弟们正在安慰光头壮汉。 「头子,那家伙还是小孩!凭我们也打得赢啦!」 「你们……没错!!我们好不容易才穿越平原地带来到这里,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大家上把!!」 被小弟安慰的头子还有威严可言吗?话说回来,就是因为穿越了这片平原地带,这群盗贼的装备和衣服才会变得破破烂烂吗?虽然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厉害,但既然都能穿越这种危险场所了,或许还是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面对高举著武器袭击而来的盗贼们,两名护卫摆出迎击架势。 老实说我没办法战斗。一来没有剑术和武术方面的经验,况且也没做过对付人类的模拟训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击败对手。 现在顶多只能四处逃窜,不让敌人抓起来当人质了。说到逃跑的速度,我有自信不会输给在场所有人。 发动治愈魔法的同时,我往双腿使劲,准备退往后方—— 「嘿。」 剎那间,紫色电光自身旁应声击发,随即穿过两名护卫之间命中了其中一个盗贼。 「咿啊啊啊!?」 盗贼挨了电击后当场痉挛著倒在地上。 我和周遭的盗贼们一脸错愕地看著用手指比出手枪形状的学姊。 守卫回头望向这边,露出威风凛凛的笑容称赞她。 「不愧是铃音大人!!嘿嘿,看来轮不到我们出场了呢!!」 学姊发射雷电,电晕了人家吗? 「你、你没杀人吧?学姊。」 「当、当然没有啊……大概吧。」 为什么讲话结结巴巴啊?很恐怖耶。 目睹学姊的一击后,盗贼们胆怯地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确认伙伴的死活。虽然说是正当防卫,但杀人也未免太……如果还来得及的话,我就用治愈魔法…… 「还、还活著……」 见雷电似乎只有让人昏迷的威力,学姊放心地轻呼一声。 不过这是不错的牵制。只要学姊照这样不断击发雷电,便能轻轻松松收拾掉这群盗贼。 「学姊,最坏还有我可以把人医好,你就尽情大闹一场吧。」 「兔里你的个性挺讨喜的嘛……」 说这什么话啊……我只是尽可能提供协助,好让学姊能够毫无顾忌地击退盗贼啦。 「大、大家别怕在近距离下无法施展魔法!只要一口气不断进攻就没问题了!!」 「上吧,学姊!!干掉他们!!」 「不要用这种说法好嘛!!」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犬上学姊还是接连从指尖施放电击。 盗贼一个接著一个倒下。 用电击电晕盗贼的学姊就好像—— 「人体电击枪。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人体电鳗吧。」 「要是你敢再说这种话,我真的要生气啰。」 看到自己的小弟被打趴后,光头壮汉指著犬上学姊,以乎体型的大嗓门叫道: 「用魔法也太奸诈了吧!!」 这么说我们也很为难啊。 不过这些家伙就只有长相吓人。他们缺乏像罗丝和团里那群坏人脸的邪恶之心,一点都不为惧。 其他盗贼交给犬上学姊应该也能顺利解决——嗯? 「又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这是……」 魔法使好像又感应到什么了。 虽然我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但确实有许多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并不寻常,听起来好像某种物体正重重地上下弹跳。 「……来了。」 「啊啊!?现在投降已经来不及呜喔!?」 当前方的光头壮汉露出困惑的表情时,右边突然出现一头红色的猪撞开了他。 「「「头子——!!」」」 「兔里大人、铃音大人!!是一群福尔波,请赶快回避!!」 「这些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们应该栖息在更深的地方啊……」 后腿异常发达的红毛魔物,福尔波冲了过来。 虽然两名护卫灵活地闪开了,但有三只福尔波跳出草丛,气势汹汹地扑向我和犬上学姊。我盯著福尔波呼唤附近的布鲁林,打算叫它帮忙对付敌人。 「布鲁林!!」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放声大叫的同时,布鲁林以后腿站立,大大地展开双手恐吓福尔波。不过福尔波依然势如破竹地继续前进。虽然布鲁林全力挡下了其中一头,但另外两头却朝著我和犬上学姊直扑而来。 我知道自己够强壮,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学姊不一样。得保护她才行——我怀著这个念头试图帮助学姊,不过回过神来,犬上学姊已经移动到我面前,并举起掌心准备施放猛烈的点击。 「兔里,退下!!」 「犬上学姊!?」 虽然她掌心施放的电击命中了一头福尔波,却被另一头闪开了。 「不妙。」 福尔波的特徵是产生强劲跳跃力的强韧后腿。 后腿充分蓄力后发动的突进,可将敌人高高顶上天空。最糟糕的是这只猪眼里只有犬上学姊。是恐惧的本能让福尔波认定她比我更加危险吗……? 「呜!」 我瞬间抓著犬上学姊的肩膀交换位置,挡在她前面。 几秒钟后,背后传来强烈的冲击——我整个人连同犬上学姊一起被顶到了空中。 「呜啊……」 幸好福尔波撞到的是背包,不过身体还是痛得快散了。我忍著疼痛立即施展治愈魔法,维持住快要中断的意识。 犬上学姊她……昏过去了!? 「学姊!!」 我护住学姊的头抱著她坠落地面。 虽然有堆积的落叶作为缓冲,但掉落的地方不巧是陡峭的斜坡。 我们在斜坡上不停翻滚,速度快得停不下来。背上的背包也破成碎片,身体直接撞击地面。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全身上下受到重创,眼前一黑地被拋到空中,就这样掉进河里。 虽然急欲抱著犬上学姊上岸,但因为水流太急了,我无法顺利移动。 当我束手无策地随波逐流时,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变得似曾相识。 被罗丝扔进森林里那天,这里是我为了躲避大灰熊而跳河的地点。 所以前面—— 「好像有瀑布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自己猜错。可是不远处却传来了水声,让我无法否定最糟糕的状况。 不过经过那道瀑布后,水流应该也会趋于和缓,届时就能爬上岸了。 「只能做好觉悟了……」 我双手用力紧抱著犬上学姊,深深地吸了口气。 *** 「……里!兔里!」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听见了声音。 身体使不上力,四肢重得像铅块一样。衣服都湿透了,布料黏著肌肤的触感很不舒服。除了呼唤我的声音之外,我还听到像是水流激烈拍打的冲刷声。 「兔里……你撑著点,我马上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对了。被拋进河流后,我好不容易越过瀑布,竭尽最后的力气将她送上附近的河岸,接著就直接昏过去了。 精神完全来了。我先用治愈魔法医治身体的疲劳,同时使劲拨开学姊搀扶著我的手。 「我会保护你的。本人犬上铃音可是有恩必报的女人……!!」 「犬上学姊,我已经没事了……听你这么说,感觉怪难为情的。」 「……你、你会不会醒得太早啦?」 在恢复清晰的视野中,我看到她面红耳赤地离开身边。 发现我听见刚才那番热血的发言后,学姊好像觉得很害臊,一直不敢直视我的脸。 「你还好吧?犬上学姊。」 「那、那是我要说的话……」 「我没事。因为已经习惯了。」 慎重起见,我一边对学姊施加治愈魔法,一边环顾周遭。 熟悉的瀑布、奇形怪状的树木,以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野兽叫声。 错不了的,这里就是之前罗丝把我扔进来的森林。 我明白兹事体大,便立刻向学姊解释关于这片森林的事情。 迅速理解我说的话后,她过意不去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兔里。」 「请不要道歉。是我自我主张啦。」 「……嗯。」 这时候要是能安慰沮丧的她就好了,不过我光是想办法解决现况就已经耗尽心神。毕竟我最瞭解这里有多可怕。 「这片森林里潜伏著许多危险的魔物,刚才的福尔波根本就不够看。」 「那我们得赶快离开才行……」 「这样太冒险了,天色看来就快黑了。就算学姊再怎么强,你也应付不了不知会从哪出现的怪物吧?」 「呜……」 这里到了晚上真的是一片漆黑。 能依赖的光源只有月光,如果要在晚上出发的话,势必得在视线不良的状态下行动。 「所以等到天亮后再动身吧。」 「不过晚上的时候不会很危险吗?」 「我之前是爬到树上躲避怪物,学姊呢?」 「我没爬过树。因为家人不准我做这种事情……」 家人不准她玩这些游戏吗? 搞不好学姊其实是个千金大小姐喔?不过就算是也不奇怪啦。 总之爬树是行不通了。 既然如此…… 「那就留在这里吧。」 「啊!!」 见我站在距离瀑布底部不远的岸边,指著自己的正下方,学姊突然怪叫起来。 「毕竟这边附近就有水源。况且刻意寻找据点也只会徒增被怪物袭击的风险。」 「的、的确是这样没错。」 「那就决定了。」 我跟学姊一起搜集散落周围的树叶及树枝。 短短几分钟内搜集了一大堆后,我便催促著学姊使用魔法。 「犬上学姊,麻烦你用魔法点火。虽然有魔物接近的可能,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遇袭也很危险,所以还是点亮光源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学姊施放电击作为火种,让堆好的树枝燃起火焰。 温暖的火焰熊熊燃烧,冒出缕缕黑烟。手一凑近便感受得到些许暖意。因为弄湿衣服而浑身发冷的现在,这火著实难能可贵。 「学姊,你的行李呢?」 「啊啊,我带了背包跟剑。」 学姊从搁在旁边的背包中取出小刀和地图。 虽然地图无用武之地,但小刀应该派得上用场吧。我又问里头是否放了其他东西,结果似乎只剩学姊的衣服而已。 想必她也没料到自己会落到必须在野外求生存的窘境,没先做好准备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幸好换洗衣物没湿掉……」 「我会留在这里,你要不要去换衣服呢?我在火前面烤一下很快就乾了。」 「……好吧。啊,在那之前先帮我保管剑跟小刀。」 把小刀跟重量可供单手运使的剑交给我后,学姊便抱著从背包中取出的衣服,走向附近的草丛……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我露出宛如孩子恶作剧般的笑容。 「你别偷看喔?」 「啊?」 「这反应真伤人……」 不管到了哪里,学姊就是学姊。看到她变回平常活力充沛的样子,我暗自感到放心。 之后过了几分钟,学姊换上长袖长裤的轻便服装后,便和我一起准备露营。 不过所谓的准备其实很简单,只是维持火力稳定,确保可以躺下来睡觉的地方而已。 有火果然不一样。虽然范围有限,但如此一来,即便天色昏暗也能行动。 而且啊,有学姊的魔法就不用担心食物了。 「这样可以吗?」 「学姊,我已经完成避难了!」 学姊在柴火照亮的地方旁将手浸在水里后,我便大声叫道。 「你随时都可以霹雳啪啦地放电喔!」 「什么霹雳啪啦嘛。虽然觉得有点不能释怀……我要开始啰!」 一瞬间的放电后,以犬上学姊所在的地方为中心,许多鱼纷纷浮出水面。 「竟然用魔法捕鱼……」 虽然学姊不满地低声碎念,但在我看来,这幕景象可是足以让人高举双手欢呼呢。当初来的时候我只带了方便保存的乾粮,所以能抓到这么多像样的食物实在是再开心也不过了…… 「哎呀,有学姊在真是太好了呢!!」 「你、你哭著夸我也没用喔……」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这样就不用担心火和食物,甚至还能把水煮滚。只要有学姊在,在这里生活也只是小事一桩。 见我感动地吃著调理过的鱼,学姊投来敬而远之的眼神。 「天色已经暗了,差不多该睡了吧。我来负责看火。」 晚餐后周围就完全暗下来了,于是我向坐在对面的学姊这么提议。 「不不不,不能把事情都丢给兔里一个人做,我也……」 「那我们轮流吧。我会算准时间吧你叫起来,在那之前你先睡吧。」 其实我也很累,没办法一直保持清醒。 况且在这片森林里最不该做的就是勉强自己。虽然治愈魔法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消除疲劳,但魔力也不是无穷无尽,又深受当天身体状况等等影响。所以为了明天著想,我也必须好好休息才行。 「既然如此,我就稍微休息一下啰……别偷袭我喔。」 「我才不会呢。」 「!!」 都这种时候了,这个人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 「兔里,你还醒著吗?」 「……怎么了吗?」 好不容易把熟睡的学姊叫醒交班后,过了十分钟左右,她突然开口向我搭腔把身体转向犬上学姊时,只见学姊在柴火的照耀下抱膝而坐。 「你觉得……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 只是无心之举?还是另有它想?又或者是对我被卷入召唤仪式中产生了罪恶感? 「怎么样……这个嘛,团长的训练很严格,每天还得看到同僚们凶巴巴的脸。再说,要跟魔王军交战,这种事我还是觉得很不真实呢。」 「你想回去吗?」 「嗯——这问题真难回答。」 我既想回去,又不想回去。虽然十分矛盾,但我很不想放弃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培育出来的治愈魔法。而且一想到要跟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人分开,我就觉得难过。尽管时间不长,这些日子我却过得非常充实。 不过我当然也担心家人。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犬上学姊以忧愁的语气开口说: 「我不想回去呢。」 我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含意。 「……你不问我原因吗?」 「你想要我问吗?」 「想。」 不用说得那么直接吧。 「唉,不想回去的理由大概可以想像啦。犬上学姊觉得这里比原本的世界好,所以才不想回去对吧?」 「……嗯。」 来到这个世界后,总觉得犬上学姊变得很活泼,跟之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对原本的世界已经没有眷恋了。无论家人、朋友……还是得过且过的自己,我打算全都拋开,从此留在这个世界里。我一直殷殷期盼著这个能够解放自己的机会。」 在原本的世界里,犬上学姊是堪称高岭之花的完人。 不过这么完美的她却是假象,而且她本人还想将之舍弃。 在我听来她是这个意思。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尽管有你们在,我还是非常开心。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我。那是什么都难以取代的自由。」 我感觉得出犬上学姊很开心。 可是没想到当时她就已经决定不回原本的世界了。 「……我觉得不想回去也没有关系。」 「咦……?」 「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啊?难不成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对学姊幻灭吗?」 「不,可是……就算会也不奇怪吧。」 「……我也很向往异世界。虽然不像学姊一样有苦衷就是了。」 我起身面对学姊,和眼神不安地到处飘移的她四目交接。 「我一直想要改变自己,期望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能够有所变化。所以我也跟犬上学姊一样。」 「兔里……」 这么软弱的态度,真不像学姊的作风。 我认识的犬上铃音应该是更坦荡荡的人才对。 「之前在训练场的时候,我说过不想让自己变成一树和犬上学姊的包袱对吧?」 「……嗯。」 「当时我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以救命团团员的身分保护一树、犬上学姊,还有这个国家的人。学姊呢?」 「身为勇者……不,我想守护这个属于我的国家。」 「那我们就跟一树三个人一起帮助林格尔王国的人吧。跟原先的世界无关,这是为了守护我们现在的归属。」 两人以勇者的身分作战,我则是以救命团团员的身分医治伤患。 那是我现在的理想。 「你真的变可靠了呢。」 「学姊反而变庸俗啰。在原本的世界里,学姊可是我的偶像呢。」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你对我倒是挺不客气的嘛。你可以再更崇拜我一点喔?」 「学姊在原本的世界里是很完美无缺没错,不过来到异世界之后就变了吧?」 「哈哈哈,这么说也对。而且比起被你崇拜,亲近一点的关系要来得更好呢。」 这说法真是别有深意。 看到她朝这边露出温柔的笑容,我突然觉得有点害矂,便躺下来逃避她的目光。 「我要睡了,晚安。」 「嗯?难不成你害羞了吗?」 我翻身背对火光。 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感觉会羞耻得睡不著觉。 「呵呵,有找你聊真是太好了。晚安,兔里……」 当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见学姊开心地这么低声说。 *** 隔天早上。 日出时我们便启程准备离开森林。 脑海中依稀记得跟罗丝一起脱离森林时的路线。 我对方向感还算有自信。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布鲁林不会追著我们的气味过来吗?」 「如果我们没掉进河里就会来吧……真遗憾呢。」 希望那个贪吃鬼不要给守卫他们添麻烦啊。 我们走得很慢。理由有两个。 一是防止在移动过程中发出嘈杂的声响,以免怪物发现我们。这回不像上次那样有库库勒在,我们无法察觉怪物的踪迹。 二是避免移动时迷失方向。毕竟这片森林的树木长得高大茂密。如果急忙赶路的话,恐怕一下子就迷路了吧。为防范这种情况发生,重点是移动中需同时留意周遭景象。 罗丝叫我看的书里记载著这些知识。 我们小心谨慎地前进了一阵子。在仍旧看不见出口的状况下,犬上学姊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在树上跳来跳去。 「兔里,上面!」 「!?」 我随学姊仰头一看,只见那里有一群貌似猿猴的亮绿色小怪物。 那是—— 「是绿毒猴啊……」 「你知道吗?」 「不,我只有在书上看过。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本尊。」 绿毒猴一如其名,是带有剧毒的猴型怪物。 虽然书上说这种生物个性温驯,但为了回避天敌的袭击,它们会主动摄食毒树的果实,让指甲与牙齿带有强烈的神经麻痹毒。受毒性影响而变绿的毛皮也是对付天敌的视觉性武器。 这时,一只小绿毒猴从群体中跳下来走到我跟学姊面前。 嗯,姑且还是警告一下吧。 「犬上学姊,这猴子有毒,请不要碰它。」 「乖,别怕喔。」 「喂,听我说话啊。」 这学姊没救了。 虽然我无意间忘了使用敬语,但随便对小猴子伸手的犬上学姊真的很让人头痛。我姑且抓著学姊的手腕制止她的怪异行径。 「就说很危险了!!这家伙有毒喔!?」 「就算中毒了,那也是我注定被这孩子名为可爱的毒牙侵袭啦!!」 「可以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就算台词莫名帅气也不行!! 啊啊,可是人家毕竟是女孩子,我也不能硬把她押走。 小猴子好奇地歪头看著犬上学姊伸出来的手。学姊见状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叽——!!」 可是小猴子却一口咬住了学姊的食指。 面对依然紧咬著自己不放的小猴子…… 「乖,别怕喔。」 带著笑容僵住的学姊这么说道。 「叽——!!」 小猴子逃走了。 不,正确说来应该是回归群体吧。 眼前是犬上学姊充满哀怨的背影。 我默默把手放在她肩上,为她治疗被咬伤时注入体内的毒性。 你是自作自受啊,学姊…… 「犬上学姊,你再难过也没用啊……」 「…………」 治好学姊的身体后,我们再度迈步前进。不过大概是刚才的事情造成太大的打击吧,学姊一直低头看著下方。 老实说真是有够麻烦的。 所以我故意装作没看到。 不晓得是不是对我毫无表示感到不满,学姊有点闹别扭地说: 「你不安慰我吗?」 「刚才不就安慰过了吗?」 「兔里好坏喔。」 不,我哪里坏了啊? 「学姊才要听我说话吧。你是不受控制的小孩子吗?」 「以在这个世界重获新生的层面来看,我的确是像小孩子一样呢。」 你说这什么天马行空的理论啊? 「唉……」 「唔,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 「居然无视我。好吧,我接受挑战。」 之后的时间我始终对学姊视而不见,学姊则是一个劲地向我搭腔。 树木变得愈来愈稀疏,再过不久就能离开森林了。 我对著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的学姊说: 「学姊,马上就能出去啰。」 「呜,竟然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你很会拿捏时机嘛,兔里。」 你真是一点耐性也没有呢。 我任由犬上学姊自己一个人吵吵闹闹,就这样继续前进。 走了一会儿,我们来到没有树木的开阔场所。 「兔里大人————!!铃音大人————!!」 「是守卫的声音……」 声音来源是看似不断寻找我们的守卫,另外布鲁林也在。 「累死了……」 「能跟兔里在一起,我倒是觉得很开心喔。」 真的假的? 平常听了这种话恐怕会产生误会吧,不过毕竟对方是学姊,还是别想太多得好。 「找、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咕喔。」 面对发现我们的守卫与布鲁林,我无力地挥了挥手。 这时学姊转过头来,带著宛如太阳般明朗的笑容朝我伸出了手。 「来,我们回去吧!兔里!」 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尽管感到害臊,我还是握住了学姊伸来的手。 她已不再是我过去崇拜的那个犬上铃音,更不是稳重可靠的学生会长。 如今她只是一个单纯享受异世界这个新环境的女孩子。 虽然有点冲动毛糙就是了。 「嗯,回我们的归属去吧。」 见她开心地点头赞同,我感觉脸上也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我不禁心想,偶尔对这个人坦率一点也不坏。 *** 我跟犬上学姊平安回到了王国。 对于跟我和犬上学姊走散一事,守卫似乎深感自责,便和布鲁林一起日夜不休地到处寻找我们。另一位魔法使则是带著逮到的盗贼回到王国,向上头报告我们失踪的消息。 之后得向两名护卫好好道谢才行。 我们前往城堡向国王报平安。 布鲁林已经先托给守卫照顾了。不知不觉间他们也混熟了呢。哪像某人不厌其烦地试图抚摸布鲁林,结果却惨遭反击…… 我跟犬上学姊一同进入国王所在的大厅。除了国王以外,现场还有我们受到召唤时,神情严厉地守在国王身边的老人塞尔吉欧。罗丝和席古勒斯先生也在。 「喔喔,兔里、铃音……幸好你们平安无事……」 一看到我们,国王顿时放心地叹了口气,精疲力尽似地瘫在王座上。仔细一看,国王眼睛底下浮现著淡淡的黑眼圈。看来我们好像让他操了很大的心。 当我正准备为此事开口道歉时,犬上学姊比我更快出声了。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不,你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反倒是我。这次真是辛苦你了。我对兔里也感到很抱歉。要是我没叫你跟铃音一起参加训练的话……」 国王人实在是好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吃不消。 听了国王所说的话,我语无伦次地勉强回答: 「不,我……呃,我不要紧。该怎么说呢?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 我失言了。 现在照实说的话,往后可能会演变成麻烦的局面。 「啊啊,不,没什么!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常去森林啦!」 「这、这样啊……」 为什么我现在要袒护罗丝呢? 难道我连心灵都被罗丝调教过了吗? 我朝罗丝的方向望去,她果然露出了微微的冷笑。 总觉得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话说回来,兔里。救命团的训练还顺利吗?」 最难回答的问题出现!! 刚才好不容易才敷衍过去,想不到现在又跑出这种问题。 而且罗丝也在场。如果答错的话,我势必得对之后的发展做好心理准备了。 「非、非常顺利。」 「是吗?其实我很担心你呢。原来很顺利啊……真是太好了。」 胸口痛得快裂开了。 当我为良心的苛责所苦时,站在国王身边的塞尔吉欧先生对国王说: 「洛伊德陛下,时间差不多了……」 「我知道。兔里、铃音,想必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在国王的催促下,我们离开了大厅。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罗丝还是老样子,但塞尔吉欧和席古勒斯先生脸色却很严肃。 见我们平安归来,他们明显露出放心的表情,不过除此之外好像还在烦恼著什么事情。 「……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国王说得没错,今天的确很累。 虽然表面上好端端的,但学姊一定也累了吧。 「兔里!学姊!!」 「请、请等等我,一树大人~~」 「嗯?」 当我准备向走在身旁的学姊提议就此解散时,一树和瑟丽亚殿下突然气喘吁吁地从前面跑来。 这么说来,我们也害一树担心了呢。追上我们之后,一树扶著膝盖喘起气。看他这样子,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好、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啊!我一睡醒就听说兔里和学姊被怪物袭击下落不明……害我担心得要死!」 「……对不起。」 真丢脸。 瑟丽亚殿下原本正和犬上学姊交谈。此时却看著我们的互动轻轻地笑了。 不愧是公主殿下。一举一动都优雅极了。 「呵呵,得知铃音大人你们行踪不明,一树大人立刻脸色大变地冲出城外呢。」 「啊,这就别提了啦……」 「哈哈哈,你也很冲动呢,一树。」 学姊缓和气氛似地逗弄一树。 那我也来吧。 「说起冲动这点,学姊可是一点都不逊色喔。而且你还被小猴子嫌弃呢。」 「呜,这个……你很坏耶!!」 「兔里,小猴子是?」 「其实啊……犬上……!?」 「没什么!没事啦!」 犬上学姊堵住了我的嘴。她就那么不想被人知道吗?之后再偷偷告诉一树吧。 看到学姊急忙压制著我,一树和瑟丽亚殿下都疑惑地歪起了头。 不过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交互看了看我跟学姊后,瑟丽亚殿下将视线转向一树。 「他们感情很好呢。」 看来公主殿下似乎产生了天大的误会。虽然一树好像没注意到就是了。 得趁著学姊还没乘兴搅局前否认才行,不然情况可能会变得愈来愈严重。其实现在压制著我的学姊已经将嘴角扭曲成新月的形状了。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太荒唐了。」 「!?」 听到我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学姊深受打击似地退后几步。 不,那个……如果你能再稍微自重一点的话……还是不可能吧。 「是吗?好可惜喔。」 瑟丽亚殿下露出一点都不像是觉得可惜的笑容。 就算换了个世界,女生果然还是最爱聊恋爱八卦吗?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恋爱八卦喔! 「啊,对了,兔里。罗丝小姐好厉害喔!」 「干嘛突然提到她啊!?」 想不到竟然会从一树口中听见罗丝的名字。那个人跟一树应该没有交集才对啊。 我战战兢兢地等待一树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是想冲出去找兔里你们,却在城门前被罗丝小姐给制伏了。尽管使出了全力,我还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毕竟那个人太不寻常了……」 她可是把我和布鲁林当成婴儿看待呢。 「不过我也认为自己的行为很轻率。要是当时罗丝小姐没阻止我的话,我可能会给这个国家增添困扰……」 这点确实无法否定。 在犬上学姊下落不明的时候,要是连另一位勇者一树都失去踪影,事情可就严重了。就这方面来看,罗丝可说是采取了正确的行动。 「而且罗丝小姐很信任兔里喔。」 「信任……?」 「她说兔里是自己的部下,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死掉。总觉得她好厉害啊,完全相信你会平安归来呢。」 ok,从一树这番话听来,罗丝大概不认为我会轻易死掉吧。 不过我的心情倒很复杂,不晓得该不该高兴自己获得了信任…… 见一树全盘接收罗丝的说法,尽管为他的纯真与温柔感动落泪,我还是一本正经地把双手放在一树肩上。 虽然他好奇地歪著头,但我不以为意地开口说: 「一树,你要继续保持纯洁喔。我跟学姊被污染就够了。」 「……嗯、嗯?那个,虽然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了。」 那就好。 看到他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我安心地放开他的肩膀。 当我松了口气时,一旁的学姊不爽地瞪视著我。 「干嘛?」我转头这么问道,于是她露出无法接受的不满表情。 「你竟然若无其事地把我当成被污染过的人。」 你都知道那么多梗了,还敢说没被污染? *** 兔里和铃音离开大厅后…… 在场只剩下罗丝、席古勒斯及塞尔吉欧等三人。 「塞尔吉欧,关于袭击兔里他们的福尔波,你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详情还不得而知……」 福尔波是以平原为主要栖息地的怪物,可是它们却袭击了还没抵达平原的兔里等人。如果这种情形可以用偶然解释的话,如今就不会把救命团团长罗丝,还有军团团长马古勒斯找来了。 「我们对穿越平原袭击勇者等人的盗贼进行讯问,结果他们表示『怪物比平常少』。不过他们毕竟是从邻国飘流过来的罪犯,这些证词不足为信。」 「假使盗贼们所言为真,平原地带的怪物也有可能是逃走了。因为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才往反方向这边逃跑……」 听完塞尔吉欧所说的话,我扶著额头这么断言。 该来的敌人终于来了……敌人恐怕不会像上次战争那样小看我们吧。这回他们应该会全力进军,试图把林格尔王国弄到手才对。 始终保持沉默的席古勒斯开口说: 「是……魔王军吗?」 「没错,终于来了。」 派遣骇人的怪物作为先锋,率领著魔族袭击林格尔王国的侵略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量避免战争。不过从上次不容分说的侵略看来,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席古勒斯,通知各队队长整顿军队,随时准备行动。」 「是!!遵命!!」 席古勒斯强而有力地回答。 「唔……」 之后席古勒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离开大厅整顿军队去了。 接著我望向盘起双手倚靠著墙壁的罗丝。 「罗丝……」 「我知道啦,洛伊德陛下。去确认魔王军的进犯状况就行了吧。」 「抱歉……」 「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也知道自己是国内脚程最快的人。侦查地点是平原地带深处的边境附近对吧?」 「啊啊,恐怕是那一带吧。我个人是希望最好不要出现啦。」 平原地带上分别有通往三国的道路。 第一是林格尔王国,第二是邻国,第三则是隔著一条大河,境内怪物横行的『魔王领地』。 「那么天一黑我就出发。」 「什么,晚上出发!?罗丝大人,这太危险了!!」 塞尔吉欧出面阻止罗丝。 如果魔王军真的逼近了,魔王领地的怪物可能也会大量涌入这边吧。 不过前往侦查的是林格尔王国的前大队长罗丝。大部分的魔物她都能轻易击败吧。 「罗丝,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重返大队长一职呢?」 看到罗丝转身准备离开,我忍不住脱口这么说了。 尽管知道她会拒绝,我还是不得不求她。 「我不打算复职。况且我没有洛伊德陛下想像得那么完美。」 「你可是第一个担任大队长的治愈魔法使啊,为什么要这么眨低自己呢?卸下大队长的职务后,你不是还以救命团团长的身分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吗?」 「那是事实,我没有眨低自己。」 罗丝善用治愈魔法练就出来的极致身体能力,无论面对再怎么强大的魔物都能彻底将之击垮。这份功勋如今依然持续在骑士之间流传。 拜她所赐,治愈魔法使的评价也提高了一些。虽然很希望她能够再重新接任大队长的职位…… 「关于这件事情,你还是……」 「我一直耿耿于怀,怎么样都无法忘记。虽然我已经接受了部下们的死,也明白死掉的人无法医治,留在右眼的伤痕却不肯让我忘记那些家伙。」 过去荣升大队长的她曾锻炼出七名精锐。 虽然这些人个性相当难搞,但他们都很景仰大队长罗丝。只要他们上场应战,无论面对再怎么强大的魔物或凶恶的魔族,最后都能获得完全的胜利。 可是这支立下无数功绩的部队却吃了败仗,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过那不是你的责任……」 「是我的责任喔。都怪我太傲慢才害部下死掉。于是我终于明白了。无论再怎么优秀、再怎么锻炼、再怎么信任,只要死掉就完了。这伤痕是所谓的惩罚,好让我时时牢记自己的罪孽。」 失去所有寄予信赖的部下,想必让她留下了深不可测的伤痛吧。 「洛伊德陛下,千万不能随便让挂念著死人的家伙上战场。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表面上以右眼的伤痕为由拒绝复职,但那件事情果然对她造成了心理创伤吗? 「所以我才成立了救命团,打造出以救人为目的的非战斗组织。」 救命团于魔王复活前成立。虽然当时有人强烈质疑这个过于稀奇古怪的组织,但经过两年前魔王复活后随即展开的进攻,众人对救命团顿时改观了。 她和她锻炼出来的精锐拯救了许多骑士,引导我们王国军走向胜利。 「我创立救命团还有另一个原因。」 「是什么呢?」 罗丝用单眼直盯著我瞧。面对那好像要把人吸进去的翡翠色眼眸,我差点忍不住发起抖来,不过我还是以一国之君的身分回望著她。 在上次战争中,救命团为胜利做出了许多贡献。虽然允许救命团设立的就是我,但我还没听罗丝本人说过该团存在的理由。不过,我隐约感觉到救助士兵只是次要的原因。 「我——」 也不晓得是哪里好笑了,她用右手掩盖著右眼抖动起肩膀,嘴角扭曲成新月的形状。露出平常无法想像的表情后,她做出了令人惊愕的发言。 「我想要不会死掉的部下。」 不会死掉的部下,那就是她追求的东西。 觉得荒谬的同时,脑海里浮现一位少年的身影。 召唤勇者时不幸遭受牵连的少年。 乍看之下他只是个本性善良又不可靠的平凡少年,不过如今却负责拯救本国骑士们的性命。 他分明不是勇者也不是骑士,更不会什么特别强大的攻击魔法啊…… 考虑罗丝的过去,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要求他这么做也太残酷了。 「那已经超出人类可以企求的范围了。」 「所以才要训练啊。治愈魔法、超越人类极限的训练、不屈服于任何对手的坚定意志力,我一直在找具备所有条件的家伙。」 合乎她所有要求的是—— 「是兔里吗?」 「那家伙正是我的理想。除了治愈魔法外就没有任何特殊才能的平凡小鬼,这种人最符合我想要的治愈魔法使了。而且回过神来,我才发现那家伙出奇地适应救命团的环境。您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不。」 「生存本能、适应能力、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哎呀,说好听点是个性好强,说难听点就是容易被周遭环境影响。」 「容易被周遭环境影响……?」 「虽然嘴巴上叫苦连天,但就算训练严格得几乎让人吐血,那家伙也绝不会放弃,不管怎么破口大骂,那家伙都不曾屈服。因为那家伙全心全意地适应这个世界、适应名为救命团的环境。那家伙的本质是适应周遭。完成救命团严酷的训练也好,在『林格尔的黑暗』中过上十天的野外生活也好,这些都是充分发挥自身能力,尝试适应环境的结果。」 所以是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塑造出了兔里这个人吗? 「以我追求的治愈魔法使来说,您不觉得那家伙是最棒的人选吗?而且那家伙无论遭遇任何事情都绝不屈服,始终在我面前表现出反抗的态度。那家伙简直就像……」 说到一个段落,罗丝突然回过神似地恢复正常表情,接著又露出自嘲的笑容抬起头来。不顾哑口无言的我们,罗丝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没错……这嚣张的臭小子跟死去的那些家伙们一模一样。所以我决定把那家伙培育成理想中的治愈魔法使。」 连珠炮似地这么说完,她便转身朝门的方向大步离去了。 被留下来的我动弹不得。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软弱地沉溺于悲伤之中。 受寂静支配的大厅里,只有她远去的脚步声静静地回响著。 第四话 兔里的日常生活! 之卷 平原地带的边境附近。 在大河对岸的魔王领地上,许多非人士兵们正在建造巨大的桥梁。 这支集团是魔王军。为了侵略林格尔王国,他们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 领军的是第三军团团长,艾蜜拉·贝尔古雷。面对迫在眉睫的战事,她自我鼓励似地大声吃喝: 「桥就快完成了!!我们是魔王陛下的矛!!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奉献一己之力!!」 彷佛呼应著她一般,士兵们纷纷咆哮起来。 艾蜜拉满意地点了点头。身穿黑色盔甲的骑士见状傻眼地叹了口气。 「军团长,你也太有干劲了吧……老实说真是有够烦的。」 「这么说也没用啊……我就是很亢奋嘛。话说回来,你说上司烦是什么意思!?」 「唉,不好意思。我们家好像没有上下关系呢。」 见部下兴致缺缺地这么碎念,艾蜜拉脸上顿时冒出青筋。 「你这家伙……算了。不过现在形式上你是我的部下,你要确实遵守我的命令。」 「知道啦。」 不耐地这么说完,骑士便转身不晓得走去哪里了。 被留下来的艾蜜拉扶著自己的额头。 「唉,虽然能干是件好事,但实在有够难相处的。」 「你好像很辛苦呢。」 魔族修尔路克带著轻浮的笑容走向艾蜜拉。 「是修尔路克啊……听好了,我才不当你心头肉的保母呢。」 他的心头肉是自行打造的魔制怪物第七十二号『巴尔吉那古』。此乃本次进军的战略兵器。 「不要挖苦人家啦……对了,桥的兴建进度如何?」 「再过一阵子就能完成吧。」 艾蜜拉斜睨著逐渐完成的桥梁低声说道。 桥的建材有一半是采伐过来的木材——其他则是用魔法制造的物质勉强凑合。虽然强度实在称不上高,但也足以用来渡河了吧。 「不过啊,要是现在这座娇被毁掉的话,那可就麻烦大项,士气也会一蹶不振呢。」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我才会派人随时监视对岸啊。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啦。」 「哈哈哈,抱歉——」 看守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艾蜜拉身边打断了对话。 「军团长!!有什么东西从前面飞过来了!!」 「啊!!」 剎那间,一棵巨木从前方落下命中了兴建中的桥。 以刺入桥身的巨木为中心,桥梁开始产生裂痕,崩塌得乱七八糟。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桥……」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艾蜜拉与修尔路克不禁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艾蜜拉在对岸远处发现了一抹身影。 独具特色的绿发隐约可见。 「罗——————丝!!」 艾蜜拉暴跳如雷地朝对岸笑著的人型恶魔高声怒吼。 *** 我难得拿到了休假。 昨天我从王城返回宿舍后,罗丝才跟著回来,不过晚上她又不晓得去哪里了。 虽然当时她让我放假,但…… 「为什么我要去城外镇呢……?」 手里是罗丝交给我的信和便条纸。便条纸上画著格外精美的地图。 可是我却异常地引人注目。虽然穿著训练服,但我又没在训练,身边也没带著布鲁林…… 『为什么正常地晃来晃去啊……?』 『就是说啊……』 原来如此,救命团很难得正常地晃来晃去是吗? 呜……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看来我已经被荼毒得很深了。不过这里的人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我忽视周围的窃窃私语,按著地图的指示前进。 目的地位于大马路上。罗丝说地方并不难找…… 「是那个吗?」 在各式各样的店家中,一座白色砖造建筑物自然而然地映入眼帘。 虽然地图上标记著这里,但我可以直接进去吗? 正准备朝建筑物走去时,我突然发现熟悉的耳朵跟尾巴…… 「嗯?」 一位狐型兽人少女正从十公尺外的地方窥探著这里。 那彷佛看穿我内心想法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不行,总觉得不能跟那女生扯上关系。为了躲避少女的目光,我快步跑到目标建筑物入口把门拉开,然后进去里面将门关上。里头经过仔细打扫,维持得相当整洁,简直就像救命团的宿舍一样。 眼前没有任何人在。总之先试著出声叫人吧。 「……不好意思!」 「来了!」 屋里传来少女活泼的声音。几秒钟后,少女小跑步地出现在我面前。 女孩长得比我矮一点,一头金发剪至中短长度,个性看来十分活泼。 她一看到我便以开朗的语气打招呼。 「你好!!请问来弗劳尔诊所有什么事吗?」 「弗劳尔?……那个,罗丝小姐托给我一封信……」 「咦!是真的吗!?」 我和罗丝之外的另一位治愈魔法使,奥尔加先生应该就是姓弗劳尔才对。 所以这里是奥尔加先生开设的诊所啰? 我再度环顾屋内,同时将罗丝托我转交的信递给眼前的少女。 「谢谢你!不好意思,方便请教你的名字吗?」 「我叫兔里。」 「兔里……?我好像听哥哥说过这个名字……啊,你是罗丝小姐的新部下吧!」 「是、是的。」 好有精神啊。从她身上感受得到在我原本的世界里也能适应得很好的女性特质。 这女孩大概是奥尔加先生的妹妹吧。 「我叫乌露露·弗劳尔!今年十八岁!」 「……我十七岁。」 「比我小一岁呢!」 那又怎样……?不过奥尔加先生自我介绍时同样也提到了年龄。 血缘果然是不容违抗的啊。 「请问,奥尔加先生呢?」 「哥哥在里面为患者看诊。你要参观一下吗?」 奥尔加先生是什么样的治愈魔法使呢?我没看过罗丝以外的人施展治愈魔法,或许可以当作为参考也不一定。 「可以麻烦你吗?」 「那就跟我来吧!」 乌露露带我到建筑物深处的房间。 她把门稍微打开,同时悄声对我说: 「不可以太大声喔。哥哥是很容易受到干扰的人。」 「我知道了。」 在她的催促下,我透过门缝窥视房内。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坏事,但既然妹妹都允许了,应该不用担心吧。 从门缝中可以看见奥尔加先生与躺在床上的孩子。貌似母亲的人正握著孩子的手,想必那孩子应该是生了什么病吧。 「听说那孩子前几天受伤后感染了坏菌,导致伤口状况恶化了。由于症状非常严重,妈妈便带著他来我们诊所看诊。」 「原来如此……」 绿色魔力逐渐往奥尔加先生的双手集中。 「喔喔……」 我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奥尔加先生的治愈魔法散发出带有透明感的深绿色光芒。 由于自己也会施展同样的魔法,我看得出那治愈魔法的魔力密度跟自己的截然不同。 奥尔加先生把汇聚双手的魔力罩在孩子的腹部及头部。于是治愈魔法宛如波动般从这两点扩散开来,完全包覆著孩子的身体。 好流畅的魔力啊。我可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呢。 几秒钟后,奥尔加先生把罩著孩子身体的手挪开—— 「已经没事了。」 「……真的耶,感觉好轻松喔!我好了耶,妈妈!」 孩子眨眼间就痊愈了。 「好厉害……」 孩子一改刚才衰弱的神态,显得充满活力的样子。母亲一再对奥尔加先生低头致谢。 虽然奥尔加先生露出困扰的表情,但他的治愈魔法真是太完美了。那种精细度我实在模仿不来。 目送母子离去后,奥尔加先生回到屋内,以爽朗的笑容迎接我。 「嗨,兔里。」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能来我很开心呢。乌露露有好好跟人家打招呼吧?」 「真是的,当然有啊!啊,兔里,站著说话也不方便,我们坐著聊吧。」乌露露催我在木椅上就座。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也隔著桌子坐在对面。 「你是来帮团长送信的吧。谢谢你。」 「不,我原本就想来这里看看了。」 幸好有来。能看到奥尔加先生的治愈魔法,或许是今天最大的收获。搞不好罗丝就是想让我来看看吧? 「欸欸,兔里!救命团的大家还好吗?」 「唐他们吗?我想应该没什么变吧。」 「这样啊,那群人感觉好像永远都不会变呢。还有还有……」 当我苦笑著回答乌露露不断拋出的问题时,旁观的奥尔加先生突然开口说: 「兔里,下次你要不要来这里工作?」 「咦?」 「真是的,当然不行啊,哥哥。兔里忙著跟罗丝小姐进行训练呢!」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啊?」 这样或许也不坏。 实际观察学习奥尔加先生的魔法可能是个好主意。 不过毕竟还要训练。如果拜托罗丝的话,她会准我一天假吗? 「虽然我很想答应,但这方面得先询问团长才知道。」 「我等你的好消息。毕竟我们两个包办一切实在太辛苦了……」 「是哥哥太虚了啦!」 「哈哈哈,你好严格喔。」 他们感情真好。对于没有兄弟姊妹的我来说,这幕景象著实令人羡幕。 话说回来,听说奥尔加先生跟不上罗丝小姐的训练,不过乌露露也是吗?就刚才的谈话看来,她应该也是治愈魔法使吧。 「乌露露为什么放弃训练呢?」 「嗯!?虽然没有哥哥那么厉害,但我的能力也偏向治疗他人。不过最后我之所以决定放弃……」 乌露露伸出食指比向搔头苦笑的奥尔加先生,彷佛母亲看著令人操心的孩子般叹了口气。 「都是因为担心哥哥啦。」 「哈、哈哈……真丢脸。」 感觉乌露露好像才是姊姊呢。 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已经是中午了。虽然他们邀我共进午餐,但我也不好继续在这边叨扰,便谢绝了他们。 「那就再见啰,兔里。」 「要再来喔。」 「好的,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我在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的目送下离开了诊所。 虽然平常老是在训练,但偶尔放个假也不坏。真是和平啊。这么和平真的没问题吗?回去不训练不会挨骂吧?应该不至于那么不讲理吧? *** 离开诊所后,我在各个摊贩间到处闲逛。 「要买什么来吃呢……可是我又没钱。」 先回宿舍一趟吧。 当我转身准备迈步朝宿舍前进时,某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 抓著我的是进诊所前看到的那位狐型兽人少女。 兽人少女盯著我的眼睛,小声地开始娓娓道来: 「……能看见的只有你,所以这是你能选择的未来。」 「什么!?」 剎那间,视野彷佛蒙上杂讯般暗了下来。 一望无际的平原。 王国军的骑士们。 手持武器的浅黑肤色亚人。 穿著深黑色盔甲的人影。 躺在血泊中的一树与犬上学姊。 面对宛如白日梦般占据视野的幻觉,我不由得抱住了头。最糟糕的景象极度写实地呈现在眼前。 我死命忍著吐意等待视野恢复正常后,只见兽人少女也跟我一样按著头部,额头微微冒汗。 一跟我对上眼,她便轻启双唇呢喃著什么。 「……这人情可大了,你有责任报恩。」 人情是什么……? 当我眼前一晃差点跌倒时,前方的少女朝我伸出了手。一看到她的手,我顿时心生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声惨叫,然后使劲甩开少女的手,竭尽全力跑了起来。 头也不回地回到宿舍后,我只能裹在棉被里,努力遗忘刚才那些极度写实的景象。 「真是的,那到底是怎样啊……」 就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袋还是甩不开那位狐狸少女展示的影像。 那位少女想告诉我什么呢?我有责任报恩?哪有这种强迫推销的恩情啊? 罗丝说过有些兽人具备特殊能力。所以那位少女的能力是让人看见幻觉吗?还是说…… 「让人看见未来……?」 这有可能吗?不,也不能保证没有。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看呢?那些景象真的是未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树和犬上学姊就…… 「不行!!」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并重新躺回床上。 这一切简直莫名其妙,我都忍不住烦躁起来了。 为什么要擅自卖我人情,搞得我不得不这么烦恼啊? 乾脆直接问那女孩不就得了? 「嗯,总之先逮到她问个清楚吧。」 既然都决定了,事情就好说了。 「那只萝莉狐狸在哪里!?」 我化成一阵疾风。 同时想法也变得有点变态。这应该不是因为我对少女怀恨在心的关系吧。 我先往她伸手抓住我的地方前进。 现在的我八成像个面目狰狞地在镇上跑来跑去的变态吧。不过这个城镇的居民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毕竟我穿著训练服这种怪人许可证,表现得很正常反而才会启人疑窦。 「没有!」 少女不在今天遇见她的地方。 接著是第一次发现狐狸少女的摊子。只要去那家店打听她是谁—— 「没开!」 我太疏忽了,店家根本没开门营业。 再来是巷子! 「地方大到分不清是哪条巷子!?」 我是白痴吗? 可是我找遍所有地方,就是不见狐狸少女的身影。 即便向路上行人打听,他们也都只说不知情。 更伤人的是大家都不肯跟我对上眼。 没办法。既然大马路上几乎都找过了,那就去最后的地方吧。 「剩下通往王国外面的门了……」 当然,我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什么狐狸兽人的没来这里喔。」 「我想也是。」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听到守卫汤玛士这么说,我重重垮下肩膀,无精打采地开始走回城镇。 「结果根本没搜集到任何情报……」 都找成那样了竟然还没找到…… 我在镇上竭尽全力来回奔波,能找的地方全部找过了。 那家伙该不会事先预知未来,摆脱了我的追踪吧? 「不可能会有这种蠢事吧……」 「什么不可能?」 「咿!?」 背后传来魔鬼团长的声音。 原来她已经回来啦…… 我慢吞吞地回头一看,只见罗丝身上莫名其妙地沾满了沙尘。 ……尽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还是姑且说了一句。 「团长人缘好到连沙子都黏著你呢!」 「呵呵,能得到你的夸奖真教人开心呢。把脸凑过来让我捏爆吧。」 我的脸……要爆了吗!? 罗丝对我的脸使出铁爪功,就这样把我提到半空中。 哎呀,真的很对不起。所以快点住手啦,某种不该出来的东西好像要出来了见我挣扎著试图挣脱,罗丝叹了口气,突然松开紧抓著脸的手。 「我要进城报告一些事情。跟我来。」 「真是的,随便你啦。」 虽然摆脱了铁爪功,我却像个俘虏般被夹在腋下。 看她抱我抱得毫不费力,难道我是玩偶之类的吗? 「话说回来,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啊——我在找人。」 「……啊?」 「干嘛顿一下啊?算了,我正在找有狐狸耳朵的兽人少女啦。」 「啊啊,那个兽人啊。就是你胡言乱语的那时候……那女孩怎么了?」 「关于那个女孩,你知道些什么吗?」 「她在两年前独自来到了这个国家。听说有个刚满十二岁的兽人女孩只身前来时,我著实吓了一跳……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十二岁的兽人小孩避开盗贼与奴隶商人,孤零零地来到这个国家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狐狸少女可真不得了呢。我没自信能逮住她。 「虽然我没兴趣干涉别人的喜好……那个,劝你还是住手吧。」 「现在表现温柔的一面,反而会让我觉得很困扰的……」 见罗丝难得流露怜悯的眼神,我觉得好难堪啊快变回平常的罗丝!罗丝才没有这么温柔!!话说回来,我可不是萝莉控喔!? 尽管精神上受到严重打击,我还是被罗斯抱著带往城堡。 *** 罗丝抱著我进入国王所在的大厅。 她好像很喜欢我的轻盈感,一点都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连国王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呢。 「罗丝?为什么把兔里……」 「报告,边境附近发现魔王军进犯。」 「果然来了啊!魔王军的进军状况呢!?」 我本来还在想为什么罗丝身上沾满了沙尘,原来是一个人跑去侦查了吗? 不过明明魔王军正在接近当中,我却怎么样都产生不了真实感。 「为了渡河,那些家伙好像正加紧赶工造桥的样子,所以我就趁著完成前先毁掉了。这样应该还能争取到几天的时间吧。」 「干、干得好……」 这个人明白侦查的意义吗? 国王的表情也僵住了。 不过好厉害啊。不愧是咱们团长。 「明天我会通知民众魔王军进攻的消息。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抱歉,让你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请不要放在心上。那我先退下了——」 这么说完,罗丝便离开了大厅。 想当然我也跟著她走了。毕竟我一直被她抱著嘛。 「战争开始之前,有很多事情你必须留意才行。」 「必须留意的事情?」 「没错,这很重要。这里不方便说话,回宿舍再告诉你。」 应该留意的事情是什么呢? 「团长?」 「怎么?」 「差不多该放我下来了吧。」 「……我忘了。」 你很过分耶。 我先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前往罗丝所在的团长室团长室位于二楼最深处。 虽然我从未去过,但训练时间外她总是待在这里。 我来到团长室前敲门。 「打扰了,我是兔里。」 「进来。」 听到房间里传来声音,我便开门进入房内。 里头整理得比想像中还要乾净。各种书籍分门别类地摆在书架上,桌面还堆著几叠文件。 罗丝手肘靠著桌面坐在椅子上。大概是刚冲过澡的关系吧,她的头发看起来湿湿的。毕竟被沙子黏得乱七八糟嘛。 「坐。」 在罗丝的催促下,我坐到刻意摆在桌前的椅子上。跟罗丝相视而坐,我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还记得你的职责吗?」 「这个嘛,只要跟团长一样上前线治疗伤患就行了吧。」 「现在我就这方面跟你详细解释。战争初期我跟你都不上前线。连同奥尔加和乌露露在内,四位治愈魔法使确立据点后,先由唐他们搬运及治疗伤患。」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上前线呢?」 「我说你啊,战争初期又没有伤患,治愈魔法使去干嘛啊?这样不仅会造成前锋的混乱,还会变成敌人最好的标靶喔。」 「的确……」 我没想那么深。 战争初期伤著数目不多。只要没有应当治疗的伤患,我们就等于是没有任何用处。 「另外,上前线时有件最重要的事情。」 「重要?」 「啊啊。这点也适用在我身上……那就是别搞错要救的人。」 「……是不要救到敌人之类的吗?」 罗丝说这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简直莫名其妙嘛,谁会无缘无故帮助袭击自己的对手啊。 「大错特错,傻子。我的意思是不要随便治疗伤患。」 「这话……怎么说呢?」 「假设我方有人受了轻伤却还持续作战当中。你随便靠过去帮他会怎样呢?」 「……会变得很碍事。」 「这就是原因了。战场上乱得敌我不分。你要迅速辨别出谁才是应该治疗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支援时要小心不妨碍到我方吧。 不过该怎么说呢?总觉得罗丝不太像平常的她。 进城前也是,感觉她比平常还要圆融。 她心境上究竟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还是她打算把人高高举起重重摔下……? 嗯?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呜哇!」 「那是救命团的制服,试穿看看。」 「咦……?」 罗丝丢来长得很像白袍的大衣。质料宛如高级皮革般平滑坚韧。右胸上绣著象徵救命团的红花。这跟罗丝平常穿的是同一套吗? 「这个专用服装可以让你在前线的战斗中变得更加醒目。而且质地坚韧,又能防水防污。这套就送你了。」 「谢、谢谢。」 总觉得有点开心。 我套上衣服扣好前排钮扣。 没想到这套衣服既轻巧又方便行动,而且穿起来很舒服呢。 「喔,这不是挺像样的吗……不枉费我之前的苦心锻炼啊。」 「!?」 这个人何时走到我身边的……我连脚步声都没听见耶。 罗丝突然把手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无法反抗,仿佛遇到鬼压床般浑身动弹不得。 这不是因为恐惧的关系。某种义务感无视自身意志束缚了我的身体。 「治愈魔法使并非不死之身,一旦死掉就完了。听好了,兔里。你在战场上最不该做的是轻忽自己的性命。」 「这我知道。我也不想死啊。」 「你是白痴啊?」 「好痛!?」 罗丝突然用手指弹了我的额头一下。 强烈的冲击与疼痛让我差点按著额头往后倾倒,可是罗丝却抓著衣领把我拉回去,然后双手扶住我的脸颊,强迫我跟她对看。 「嘴巴讲讲谁都会。我知道有人开过这种玩笑就死了,也知道有个笨蛋为此后悔得要死。」 「团长……」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她看著我说了十分沉重的话,同时也让我心生哀戚。 「不要轻视自己的性命。救命团的目的也包括保护你的性命。要是胆敢做出自我牺牲这种无聊的行为,不用等到被敌人杀死我就先把你干掉。」 自我牺牲并不适合我。 不过,假使一树和学姊像幻觉那样在眼前濒临死亡的话,我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们?还是贪生怕死地逃走? 这两者我都不喜欢。 「那我就拯救所有人的性命吧。包含自己在内。」 「你办得到吗?」 「是团长叫我高谈理想论的吧?」 沉默地互望了几秒后。 罗丝突然噗啮一笑地离开了我。 「刚才那些话可别忘记喔。」 「是!!」 我整理好团服的衣领答道。 虽然这个人的训练就像地狱一样,但她教会我许多事情,也让我明白许多道理。 尽管在本人面前害羞得说不出口,我还是很荣幸能够加入罗丝统领的救命团。 啊,不过—— 「感觉你好像真的会在我被干掉之前跑来杀我呢……」 「少啰唆。」 下一个瞬间,我挨了一记猛烈的头锤,害我眼前冒出满满的金星。 当意识在强大的威力下逐渐模糊时,最后我看见了罗丝按著带伤的右眼,莫名其妙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 「……罗丝实在是太过分了!!」 『呜哇!?』 「……奇怪?」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旁边是呼呼大睡的唐。 墙上挂著罗丝送我的团服。 难不成是罗丝把我扛来这里的吗? 「呜呜呜,那记头锤是在掩饰害羞吗……?话说回来,刚才好像听到谁的叫声……」 『兔、兔里~~』 窗户的方向传来声音。 这里可是二楼耶。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 『快发现啊~~」 「一树!?」 我忍不住拔尖了嗓音。 往窗户探去,只见一树正攀附著窗户的把手。 姑且不论一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鞋子一套就跳出窗外。 「你干嘛下来啦!?」 「你干嘛上来啊!?」 房里有唐在,我总不能让一树进来。而且也有可能吵醒罗丝。 要是被罗丝知道我这么晚了还醒著,她肯定会对我施以连恶魔都要哭著求饶的处罚…… 跳下窗户后,我带著一树移动到远离宿舍的地方。 月光把脚下照得很亮,走起来相当轻松。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该、该不会是!?我可没那种兴趣喔!!」 见我摆出防备的架式,一树疑惑地歪起了头。 「你在说什么啊?兔里。」 「抱歉,我的心腐败了。」 你太纯真了,跟犬上学姊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为了方便交谈,我们先移动到训练场。在地上坐好后,我便等著一树开口。 「……刚才国王说要跟魔王军开战了。」 「啊啊。」 国王说得真快呢。 姑且不论犬上学姊,一树会感到不安也是无可厚非的。 「学姊虽然有点困惑,却充满了活力。可是我一直想著战争的事情,无法成眠……等到回过神时,我已经离开城堡,莫名其妙地来到兔里这边了。」 「……」 「我逃走了……兔里,我……」 月光照亮了一树望向这边的脸。 平常的他是个仪表堂堂的帅哥,可是如今表情却显得有点软弱。 「我害怕战斗。」 一树脱口说出了没志气的话。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我们在原本的世界里只是极其平凡的高中生。 「到国外训练跟怪物首度交手时,我真的好害怕,面对第一次亲眼看见的怪物,我差点就腿软了。」 「……」 「我拚死拚活地抵抗……好不容易打倒了袭击而来的怪物。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乐观。」 跟犬上学姊不同,一树感受性极强。 虽然犬上学姊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世界,但一树恐怕经常不必要地想东想西吧。 「魔王军应该也是抱著杀死我的决心攻打过来吧。我实在是怕得不得了。可是这国家的人却温柔鼓励著胆小的我,还对我寄予厚望。这让我觉得好难受……」 惟独勇者才有这种烦恼。 光是身为勇者就会受人景仰,被人投以钦羡与尊敬的眼神。 对一树而言,那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一树,我要去喔。」 「……咦?」 「我要去帮助跟魔王军交战的人。」 一树拿不定主意。 他不知道该重视周遭的期待,还是以自己真正的心情为优先。 因为自己找不到答案,他才会向我求助。 不过我没办法说什么。 虽然不希望他硬著头皮上场作战,但我说这种话就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这应该由一树自己决定才对。 「你不怕吗?」 「我当然怕得要命啊。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这样好吗?你可能会死耶!!明明兔里只是被我们连累,却要上战场打仗,这也太奇怪了吧……」 犬上学姊也抱著被我唾弃的觉悟,吐露了被召唤至异世界时的心情。不过对于把我牵扯进来一事,一树可能觉得很有罪恶感吧。 真是的,这两人都太在意我了啦。 「被卷进这个世界后,我累积了各式各样的体验。」 「……」 「虽然也有不少痛苦的事情,但我认识了好多好多人。大家接纳了只是无端遭受波及的我,还为我指引前进的方向。我想为这些人尽一份心力。」 所以我要以救命团的身分上战场。 「当然,你也在这之中喔。」 「咦……?」 「这不是废话吗?不管要不要以勇者的身分战斗,你同样是我的朋友啊。」 该不会只有我把你当朋友吧……? 我有点不安地往旁边一看,只见一树低著头动也不动。 他的手抖个不停,彷佛正忍耐著什么一般。就在我提心吊胆地看著这一幕时,他突然抬头开始拍打自己的脸颊。 「!!」 「一、一树!!」 「我真是太逊了!!」 一树转头面向这边。不晓得是不是奋力拍打过的关系,他的脸颊又红又肿。 一树看著有点吓到的我,脸上露出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 「决定了。我要为了保护兔里和学姊而战!」 「咦!!」 「虽然还不知道能否作为勇者在这个世界里奋战,但我依然要挺身而战。因为我想帮助朋友……我想帮助兔里。」 原本是我想帮助一树,现在反倒变成一树想帮助我了!? 「等、等等。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奇怪,但一树这样真的好吗?」 「兔里都已经做好参战的觉悟了,我总不能窝囊地想著逃跑吧。只能往前冲了。无论是恐惧还是其他事物,我都会勇于面对的!」 「……你可以吗?」 「没问题的!一想到学姊跟兔里也在,我就觉得信心十足!」 「……这样啊。」 我也自然而然地笑望一树。 「那我们一起保护这个国家和大家吧。」 「啊啊!!」 跟一树相视而笑后,我猛然回过神来。 虽然是顺势而为,但我却说了非常陈腔滥调的话。 总觉得好丢脸啊。当我准备别过视线时,一树难为情似地搔著脸颊开口说: 「谢谢你。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 哎哟,真是羞死人了。 因为不习惯听到别人当面这么说,一树直率的发言让我觉得怪肉麻的。 虽然能够坦然说出这种话是一树的优点,但实际听到了还是觉得很难为情……这根本不是我的风格啊!我的形象应该更辛辣吧! 「好啦,我差不多该回城去了。吵醒你真不好意思。」 「嗯、嗯。」 「晚安啰!!」 一树沿著月光照亮的道路小跑步离去了。 那背影显得十分坚强勇敢。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我才打著大大的哈欠,朝宿舍迈步前进。 「回去睡吧。嗯,就这么办。」 连同刚才那些陈腔滥调的发言在内,一并都在睡梦中遗忘吧。 「哎呀,这就是男人的友情吗?看到了好东西呢。」 背后传来声音。 可是我并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困。可以明天再说吗?犬上学姊……」 「……哎呀?你的反应太奇怪了吧?『为、为什么铃音学姊会在这里!?』『呜哇啊啊啊!!是小铃啊啊啊啊!?』现在不是应该像这样鬼吼鬼叫吗?」 「请不要随便更改我对学姊的称呼……反正学姊肯定早就发现一树不对劲了吧。」 受不了,既然在的话,一开始就直接出来嘛。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她也算是懂得看场合啦。 「总、总觉得兔里对我好冷漠喔。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吗?你说吧,我马上改。」 「为什么这么认真啊……学姊乾脆也回城去如何?」 「……要是你对我太冷淡的话,到时候我就哭给你看喔。」 「你真爱开玩笑。」 我无法想像学姊会哭。 不,如果真的哭了,我就下跪道歉。不过既然还有力气耍嘴皮子,想必是不要紧吧。 学姊移动到我身旁仰望著明月,感慨良多地轻声呢喃。 「一树好像想通了呢。」 「老实说,我是不希望他上战场啦。」 既然不想战斗的话,别去不就得了? 为什么非得去那种既可悲又有生命危险的地方不可呢? 就在我看著一树跑走的方向这么心想时,也不晓得犬上学姊在想些什么,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让我转身和她正面对望。 「兔里也不希望我上战场吗?」 「那当然啊。不过学姊跟一树不一样。」 「……嗯,也对。」 一树在这个世界里感到苦恼不已,学姊则是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去,两者在想法与心境上都大不相同。 就算我插手干预了,犬上学姊恐怕也不会改变心意吧。 「毕竟你是学姊,请不要太为难学弟啊……」 「唔,这跟是不是学姊又没有任何关系。」 「一树不仅是同班同学,更是我的朋友。」 「我也是朋友啊!!」 「真的呢。」 「你很敷衍耶!!」 我转身背对凑过来的犬上学姊,朝宿舍迈步前进。 回头一看,只见学姊依然低著头站在原地。 说得太过火了吗?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安抚她一下好了。 「不过——」 「……兔里的攻略难度太高了。再更热情一点又不会死……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是、是吗?我也差不多该回城里了。晚安。」 「……晚安。」 犬上学姊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我真的好在意啊。 *** 隔天,经过国王本人的宣布,魔王军进攻的消息传遍了全国。 士兵们紧张得亢奋起来,民众深深感到不安。 国王提出的作战计画是在平原地带迎击魔王军。 虽然一大早就已经听罗丝说过了,但在王国军团长席古勒斯的指挥下,将由一树和犬上学姊两位勇者领军对抗魔王军。 在国王的宣告后,罗丝将救命团全体成员召集到餐厅里。 不晓得是不是很久没来宿舍了,乌露露怀念似地四处张望。 一看到我的身影,她立即带著友善的笑容轻轻挥手……我该怎么回应才好呢? 「大家好久不见啊。」 乌露露轻松地向唐等人打招呼,好像不知恐惧为何物。这个人好厉害啊,一般女生看到这些凶神恶煞可是会惨叫著逃走呢。 不过当这个人和唐他们同处一个空间时,世界看起来好像不一样了。 「都到齐了呢,那我开始说了。」 内容跟这次战争有关吗? 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好像上午就听国王说过了。 「我想各位都知道魔王军来了。如今他们大概正死命地重新搭建桥梁吧,不过进攻的事实依然不会改变。」 毕竟被你弄坏了嘛。 一个人要怎么把桥毁掉啊? 「两天后王国军将进军平原。救命团也随同前往,在那里建立阵地。」 「「是!」」 「「「瞭解!!」」」 这些家伙的回应方式果然很怪。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的声音都被盖掉了。 「尤其兔里和乌露露是第一次参战,千万不可以轻忽大意。」 乌露露没参加上次的战争吗……所以奥尔加先生是一个人在后方治疗伤患啰? 罗丝说完后,众人便解散了。 「喂,奥尔加。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我知道了。」 离开餐厅时,罗丝把奥尔加先生叫去了。 由于两人好像有什么要事要谈,我打算立刻回避。不过这时乌露露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回头一看,只见她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有、有什么事吗……」 「我好闲喔。」 「很闲,是吗?」 「听说兔里曾经带著小蓝灰熊在镇上跑来跑去呢。」 「是这样没错啦。」 「我好想看喔。」 「呃……」 「一定很可爱吧。」 「很凶暴喔……」 「……」 「……请往这边走。」 「谢谢!」 我好弱!如果是犬上学姊的话,我好歹还能敷衍过去……明明跟犬上学姊同年,她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呜,这女孩真行啊。 我带著笑盈盈的乌露露来到布鲁林所在的马厩。 马厩里有头小熊正无所事事地躺在地上打呵欠。总觉得体型好像稍微变大了些……差不多该让这家伙认真运动了。 乌露露突然眼睛一亮,毫无防备地张开双臂接近布鲁林——!? 「好可爱喔!!」 「危、危险啊!!」 不,犬上学柱也就算了,对方可是乌露露啊。只要怀著纯洁的关爱之心,不像犬上学姊那样别有所图,布鲁林应该也会允许我和守卫(还有罗丝)以外的人摸它才对。 「咕喔!」 「呜哇!?」 「乌露露!?」 宛如被拍落的苍蝇般,乌露露被布鲁林打飞到一捆捆的稻草上。 布鲁林,你这家伙……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我惊慌失措地把乌露露拉出稻草堆后,她露出深受打击的表情猛力抓住我的肩膀。 布鲁林大概也斟酌过力道了吧,乌露露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可是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眼里好像泛著泪光。 「……兔里。」 「是、是……」 「你来摸摸看。」 「我知道了。请放开我的肩膀。」 好痛……指甲陷进肉里了啦。你是有多不甘心啊?乌露露。 在乌露露的催促下,我照常伸手抚摸布鲁林。 「你看。」 「我、我也要!」 「咕啊。」 布鲁林立刻拍掉乌露露的右手。 乌露露茫然地盯著无处可去的右手,然后眼眶含著泪水,掩饰尴尬似地做出搔头的动作。对不起,我家的布鲁林太不受教了。 当乌露露陷入消沉时,一只眼熟的黑色小动物突然轻轻跳上了她的肩头。 「库、库库勒……」 「啾?」 库库勒是罗丝忠实的宠物,也是玩弄我纯情的怪物。 看到库库勒意外登场,乌露露显得非常开心。 「你在安慰我吗……谢——」 库库勒好像早已料到乌露露试图用脸颊摩蹭自己的举动,立刻从她的肩上跳到了我的肩上。 「啊……」 我右手摸著布鲁林,左肩坐著库库勒。眼前则是张大嘴巴愣住的乌露露。 沉默主宰了现场。 「咕啊。」 「啾。」 你们给我闭嘴。 「呜……」 她快崩溃啦——!! 我连忙揪起库库勒递给乌露露。 见乌露露双手接过库库勒紧抱在怀里,我放心地叹了口气,随即向她提议离开这里。 「今、今天布鲁林心情不好,我们快点出去吧!」 「……」 乌露露抱著库库勒默默地走到外面。 我们先往宿舍前进。见乌露露依然默不作声,我不由得感到战栗。 这个人是怎么搞的?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嘛。 「欸,兔里。」 「咿……」 乌露露突然开口搭腔,害我忍不住拔尖了嗓子。 「罗丝小姐很恐怖吧。」 「你突然说这什么理所当然的话啊?」 「兔里也很敢说嘛……我们进救命团的时候,那个人……好像执著著什么似地一直陪我们训练。」 「那是什么情况?」 「很累喔。当时救命团才刚成立没多久,在罗丝小姐的严格训练下,加入的人几乎都受不了跑掉了。」 这点可以想像。 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了,但这里的训练对精神和肉体来说都很吃力。就算有人跟不上而逃跑也不奇怪吧。 「乌露露跟奥尔加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我和哥哥是受罗丝小姐邀请才加入的。虽然最后被调去支援,但当初能够跟随那位罗丝小姐,我可是开心得不得了呢。」 开心,是吗? 考虑到之后的状况,她肯定不这么认为吧。 「不过终究还是不行。虽然主因是哥哥跟不上训练,但我自己也变得很怕罗丝小姐。」 「她现在也很可怕啊……」 「现在的确也很可怕没错,但可不比从前喔。毕竟现在的罗丝小姐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是很高兴获得我这个新沙包吗?虽然我一点都不开心就是了。 「罗丝小姐一定是对兔里寄予厚望吧。」 「什么寄予厚望,这也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喔。」 乌露露一本正经地看著我。 「兔里,请不要讨厌罗丝小姐。虽然表面上很可怕,但她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奥尔加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 尽管很意外兄妹俩都提到同一件事情,我的答案还是不会改变。 「我本来就不讨厌她,往后也不会讨厌啦。」 听了我说的话,乌露露开心地笑了。 真搞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开心。聊著聊著,我们抵达了宿舍入口附近。 在入口前把库库勒放到地上后,乌露露便转头面向我说: 「兔里,我觉得那个人一定很多愁善感。」 「不,没这回事吧。」 「啊哈哈,你好过分喔,竟然马上就回答了。」 多愁善感是什么意思来著? 「我说啊,那个人真的是恶魔呢!虽然最近偶尔会稍微表现出温柔的一面,但那也只是偶尔而已喔!!」 「那、那个,兔里?」 「被丢进森林里时不晓得有多辛苦……知道她守在森林附近,我的确是有点感动没错,不过这是两码子事!!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耶!!而且她长那样才二十五岁,害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她更老呢!!」 「……兔里真可怜。」 为什么现在要说这句话——嗯?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 「你说得挺起劲的嘛。看来得稍微教训你一下才行了。」 强大的力量揪住了头部,痛得我不住扭动身体。 斜眼望向不知不觉出现在背后的罗丝时,只见库库勒正坐在她的肩上——又是你!! 不顾痛得说不出话来的我,罗丝和乌露露交谈起来。 「请不要欺负得太凶喔。」 「这我办不到。奥尔加在里面等著。必要的情报大概都告诉他了,去问他吧。」 「好的。再见啰,兔里。」 我被乌露露拋弃了吗……!? 松开揪住头部的铁爪后,罗丝额冒青筋,抱著身体使不上力的我带往宿舍内。 又把我当成随身小物了……随便你啦。 第五话 兔里重返森林!! 之卷 如今我们救命团正乘著马车前往平原地带。 我身边是驾驶马车的罗丝,马车内则是那群凶神恶煞、奥尔加先生与乌露露。 在马车前方,林格尔王国的骑士们正列队前进。 「请问,为什么我要坐在团长旁边呢……?」 「纯粹只是因为后面塞不下了。还是你想自己一个人用走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还可以忍受跟那群凶神恶煞在马车内的狭小空间共处,不过待在始终默不作声的罗丝身旁真的很让人吃不消。 如果这种气氛维持好几个小时的话,我的精神实在是撑不下去,所以不久前我开始尝试询问心中感到好奇的事情。 「团长是第二次跟魔王军交战吧?魔族是什么样的种族呢?印象中只知道跟人类不一样而已。」 「魔族是长著犄角的亚人。虽然外表跟人类相近,但那些家伙基本上具备了超越人类的身体能力与魔力。」 「角……」 是像魔鬼那样的角吗? 「你怕了吗?」 「我完全没问题喔。毕竟我认识更可怕的人嘛。」 「哈,你这小鬼还是一样嘴硬呢。」 跟你相比我的确是小鬼啦。 不过我还不想被杀掉,所以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既然都受过我的训练了,如果你还敢说害怕的话,我现在就把你端下马车。」 罗丝重新握好缰绳开心地说。 「明明你只是召唤勇者时无端遭受波及,想不到最后竟产生了这么大的突变。」 「什么突变,请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拜托别说得好像我变成了人类以外的某种东西一样。 「事实上就是啊。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禁得起我的训练。」 「分明是你自己乱操别人,这样会不会太不讲理啊!?」 居然还有所自觉,真是太可恶了。 「你可是熬过那些无理训练的怪物喔。不管你说了什么,听起来都像是在挖苦人啊。」 「你才是怪物吧!!」 「啊?」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 连回嘴都不行。 只是被瞪了一下,我就当场道歉了。真没用…… 「总之,当时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咦……」 「干嘛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啊?」 「我没料到你会说这种话……」 想不到罗丝竟脱口说出很高兴认识我之类的话。 「你好像不明白自己有多珍贵呢。」 「珍贵?」 「跟我同类型的治愈魔法使别无他人。这不是随便抓个治愈魔法使锻炼就培养得出来的。」 的确,即便锻炼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他们也不可能变成像罗丝这样的治愈魔法使。不过就算说我这种人很珍贵,我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试想如果世界上有很多个像我这样的人。」 「那简直是世界末日嘛。」 一记反手拳痛殴我的腹部,速度快得我根本无法反应。 当我痛苦不堪地吐著空气时,罗丝手扶著额头傻眼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吧。因为利用治愈魔法锻炼自己、超越极限的方法是我想出来的,只有我跟你会用。」 「呜咳,的、的确是这样没错……」 我一边回答,一边对腹部施加治愈魔法。 话说回来,这种治愈魔法的使用方式是罗丝独创的吗? 原来罗丝连想法本身都很危险啊。 「你有那个天赋,是合乎我理想的治愈魔法使。毕竟除了我以外谁也无法实现的事情,你全都办到了。」 我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用意。 只知道乌露露说得没错,这个人确实对我寄予厚望。 虽然老是被这个人狠狠折磨,但她说的话让我觉得有点骄傲。 「差不多快到了。」 就在我有点恍神的时候,罗丝开口这么说。 回过神来,生长在道路两旁的树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平原。 *** 桥梁遭到摧毁后已经过了三天。 原本即将完成的桥梁轻轻松松地被毁掉,演变成不得不重新搭建的事态。 这场突发意外让艾蜜拉,贝尔古雷气得咬牙切齿。 「啧,还要多久才会完成!?」 「至少要到明天清晨……」 「还不加紧赶工!」 听了部下所说的话,怒气顿时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令她心急如焚。 竟然出了那么大的洋相。 只要更认真地监视对岸,照理说应该就能避免桥梁被摧毁才对。可是自己居然连这么简单的对策都没想到,真受不了自己。 「不仅士气低迷,进军进度也大幅落后……我这个第三军团长太失职了。」 「还没完成吗?我好闲喔。」 「给我等著。一旦战争开始,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把你赶上战场。」 见黑骑士满腹牢骚地走向这边,艾蜜拉无力地拋出这句话。 黑骑士郁闷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只要能打仗就行了。」 「你简直是战斗狂嘛,一点都不像那个蠢货的部下。」 「别拿我跟那个闲人相提并论。」 黑骑士并非隶属于艾蜜拉领军的第三军团,而是第二军团派来的士兵。 艾蜜拉认识的第二军团长总是荒废工作,同为军团长都替他觉得丢脸了。 不过那家伙的部下确实相当能干。听说黑骑士具备了部队中无人能敌的实力与罕见的魔法。 「虽然我相信你的实力,但可别轻忽大意喔。人类那边也有不好应付的家伙在。就是『绑匪』。」 「你是说把伤患掳走的家伙吗?我不认为那种只会逃跑的家伙有办法与我匹敌喔。」 「别以为是人类就小看对方。那些家伙可是怪物呢。」 听到艾蜜拉格外严肃地这么说,黑骑士无法理解似地耸了耸肩。 见黑骑士这副德行,艾蜜拉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算了。明天桥梁完成后便开始进军,你就跟巴尔吉那古一起扫荡敌人吧。跌到谷底的士气就靠你来提升了。」 彷佛拒绝继续说下去一般,艾蜜拉离开黑骑士身边,指挥桥梁的建设去了。 黑骑士原本坐在地上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间却干劲缺缺地往地面一倒。 「怪物啊。」 他当啷一声地把系在腰间的剑扔到地上。 如果艾蜜拉在场的话,看到他这么粗鲁地对待骑士引以为傲的剑,想必一定大为光火吧。 「虽然不知道对手有多强,但这次好像能稍微享受一下了。」 包覆黑骑士全身的盔甲宛如幻影般摇曳起来。 「管他是魔族还是人类,只要能让我满足,无论是谁都无所谓。」 藏在头盔底下的嘴巴发出疯疯癫癫的哄笑声。 「人类啊,让我感觉自己还活著吧。」 黑骑士披戴的盔甲彷佛黑色污泥般不停蠕动。 那身姿态就像恶魔一样—— *** 王国军在广大的平原上设置阵地。 我们救命团也搭起附有屋顶的帐篷,把堆在马车上的简易床铺拿出来排好。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当士兵轮流看守时,我只是抓把椅子坐在救命团的阵地内而已。虽然这把木椅再怎么恭维也称不上好坐……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 「没事可做……」 罗丝去找席古勒斯先生,而唐他们也睡了。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则是在士兵们那边。 也不晓得魔王军什么时候会来,那些坏人脸居然还能悠悠哉哉地睡觉。什么叫做『休息是为了防患未然』嘛。 虽然罗丝也叫我休息,但我现在还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应该能马上回答『睡觉!!』才对啊…… 「打扰了!!」 「嗯?」 守卫穿著王国军的盔甲走进帐篷内。他是前往国外时负责护卫犬上学姊的人。 我对客气的守卫打了声招呼。环顾帐篷内部后,他再度面向这边。 「喔喔,兔里大人,其他人呢?」 「现在不在喔。不过团长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我来这里是因为有话想说。」 守卫挺直背脊,朝这边行了一礼。 「我叫亚尔格,在本次战争中担任救命团的护卫我会舍身保护各位的!!」 「是、是……请多指教,亚尔格先生。」 虽然亚尔格先生充满干劲的宣言让我吓了一跳,但我也再次感受到他的真诚。 毕竟敌人说不定会率先攻击这个地方,我希望能把这里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有亚尔格先生守著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一切包在我身上!那么我回去看守了!」 「加油喔。」 最后行了一礼后,亚尔格先生便走出帐蓬。 这人真有活力。托他的福,连我也变得乐观起来了。 我朝亚尔格先生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发呆。 这时又有人进了帐篷。 那个人……犬上学姊摇曳著美丽的黑色长发走进帐篷,随即看著我笑盈盈地走过来。 「嗨,兔里。」 学姊穿著闪闪发亮的白银盔甲。 这套盔甲大概是轻便型的吧,感觉好像很方便活动。 一察觉到我的视线,犬上学姊便骄傲地挺起胸膛。 「呵呵,这个吗?这是……想知道吗?想知道对吧?」 「也没有啦……」 「你想知道吧?那我就特别告诉你!!」 竟然硬是把话接下去……!? 「这套盔甲施了法术,能够支援我的雷击魔法喔!而且又不会妨碍我行动,真是太棒了!!」 「你好像很开心呢。」 「那当然!」 这个人还真直接。 看到她宛如孩子炫耀般的态度,我不禁觉得有点厌烦。 「学姊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呢。」 「你、你对女生说这什么话啊!?」 「因为一般女生收到盔甲不可能会开心吧?」 「这、这个……你错了,兔里。我也喜欢可爱的东西啊。证据就是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了仙人掌喔。」 养仙人掌能够增进女人味吗? 我眯起眼睛瞪著学姊。 不晓得是不是无法忍受我的视线,学姊尴尬地别开目光,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猛然伸手指向这边。 「没错!说起来都是兔里不好!谁叫你把我的慰藉全部抢走了!!」 「什么!是我的错吗!?」 这个人太爱找碴了吧。 「所以你只好变成我的慰藉了!!」 「对不起,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这什么天马行空的理论啊……」 见学姊逐渐逼近,我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便慢慢从椅子上起身。 「兔里真固执。不过今天我可不会善罢甘休喔!」 「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呵呵,我知道你只是在掩饰害羞……这就是傲娇的傲!!」 学姊今天会不会太失控啦?眼神好像都失焦了…… 「你冷静点,学姊。你今天很不对劲喔。」 「我正常得很。」 「……你还好吗?」 不妙,真的很不妙。 在原本的世界里,犬上学姊也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坚强,内心大概还是很害怕吧。这种怪异行径可能是来自于精神上的不安。 「我想要收服百般抗拒的兔里,让你对我百依百顺!!来,我们好好相处吧!!」 「你果然很不对劲。」 这个人所谓『好好相处』的定义究竟是…… 「我知道了,先暂停一下吧。人类是会说话的动物,让我们坐下来谈吧。」 我慢慢退向后方,同时以颤抖的声音这么说。 犬上学姊一定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沟通。 瞧,她现在做出了好像有点烦恼的动作—— 「有时候也必须靠蛮力呢。现在正是时候。」 「一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我最好的朋友一树,如果听到我的声音就来救我吧。 「怎么了!?兔里!!」 「真的来了!?」 一树穿著有别于犬上学姊的厚重盔甲,脸色大变地进了帐篷。 他来得这么快反而让我很感动。 目睹犬上学姊的身影后,一树彷佛找到寻觅已久的对象般指向了她。 「学姊,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很辛苦耶!席古勒斯先生要我们集合召开作战会议……」 「别担心。我收服完兔里就立刻过去。」 「那个,你在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一树跟兔里太要好了。」 抱歉,请用我们听得懂的方式说好吗? 一树也摸不著头绪地歪著头。 「犬上学姊疯了!!现在立刻把她带走,一树!!」 「虽、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既然兔里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一树从背后架住犬上学姊,拖著她走出帐篷。 「唔,你果然是最大的障碍啊!!一树太奸诈了!!你们男生把我排挤在外,自顾自地好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是说嘛,一树。这学姊真是莫名其妙。 「放开我——!!」 「再、再见啦,兔里!」 「谢啦!!真的很谢谢你!!」 犬上学姊如一阵暴风雨般地离开了。 她人不坏,而且有些部分跟我挺合得来的。真要说的话,我甚至还对她抱有好感。 不过为什么是我呢?我不明白她中意我的理由,也不记得曾经像美少女游戏那样立了明确的旗子。 况且我根本没有竖立旗标的沟通能力与行动力。 「嗯——真搞不懂呢。」 总之,现在没空想这种事情了。 在前往侦查的人回来之前,开战时间都还不得而知。 「得打起精神才行……」 *** 隔天清晨。 看著广大的平原,我将颤抖的右手放在洛伊德王赐与的佩剑上。 「没事的,没事的……」 我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藉此排解心中的不安。 魔王军将在开战同时现身。 身为勇者的我和学姊负责以魔法迎击敌军,跟我方的骑士共同杀出一条通往敌将的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杀掉敌将。 不过那终究只是理想罢了。 「一树,别逞强喔。」 一旁的学姊关心地这么说。 「你不需要担心我,我没问题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学姊也很不安吧?竟然还跑去兔里那儿散心。」 听到我这么回答,学姊尴尬地噘起嘴唇,撇头看著旁边。 在原本的世界里从来没见过学姊这个样子。 因为一起在学生会里共事,我对这个人十分瞭解。至少她绝不会在毫无关系的外人面前表现出这种态度。 「你对别人的事情很敏感嘛。我的确很不安没错。可是啊,虽然现在提这个不太好……但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兴奋呢。」 我大概明白学姊的意思。 如今这一瞬间自己正披甲带剑地站在战场的最前线,成了可能在这个世界的历史留名的当事人。想到这里,自然不难体会学姊激动的心情。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 「我没办法像学姊那样想。」 我并非为了名誉与名声而战,现在站在这里纯粹只是想帮助成了朋友的兔里和学姊。 「呵呵,我想也是。不过这才是真正的我喔。」 「的确,学姊跟以前完全不同呢。」 「啊啊,没错。原本的我已经不在了,不过兔里却认同了现在的我。所以我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迷惘了。」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姊和兔里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有点好奇地看著学姊。意识到我的目光后,学姊开心地加深了笑意。 「那是我跟兔里失踪时发生的事情……不过现在没空闲聊了。等到平安回来再告诉你吧。」 「回来……是吗?」 「这样你就有理由非回来不可吧?」 学姊笑盈盈地望著这边。 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能够露出这种表情的也就只有这个人了吧。 说难听点是欠缺紧张感,说好听点是很可靠。 就在我们轻松说笑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恶寒突然笼罩全身四处流窜。我下意识地看著平原彼端。 魔王军还没出现,不过我知道对方正在接近。 学姊也一脸紧张地盯著平原尽头。 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主宰著现场,彷佛心脏被刺穿般的压力袭卷而来。 「学姊!」 「……来了!」 席古勒斯先生恐怕也发现了吧。 如今部队里号令声此起彼落。 按照作战计画,擅长魔法的骑士开始往前锋的位置移动。 「我们也要准备啰。」 「我知道!」 我慢慢深呼吸调整气息,藉此提升魔力。 我的魔法是光。 虽然不知道这魔法能对魔王军造成多大的效果……但我会尽力而为的。身体逐渐适应力量在体内循环的感觉。 我果然还是不习惯感受魔力呢。 『我们王国军要倾尽全力打倒魔王军!』 为了提升士气,在后方指挥的席古勒斯先生扯开嗓子大叫。在他的激励下,士兵们的眼神变得愈来愈锐利。 『为了吾王!为了人民!为了林格尔王国!!』 不知不觉间,他们收起眼里的不安,随著鼓舞士兵的席古勒斯齐声吶喊。众多士兵奋力吆喝、撼动大地的景象著实相当壮观。 在鼓膜剧烈震荡的喧嚣中,平原的丘陵地带出现了一点黑影。不晓得是不是距离很远的关系,那团影子看起来很小,可是却黑得透不过一丝光线。 「那是什么……」 影子源源不绝地愈变愈多。 那些家伙虽然外型跟人类相近,头上却长著明显异于人类的尖角。 『魔法部队准备——!!』 「啊!!」 被席古勒斯先生的呼声拉回现实后,我望向朝这边疾驰的魔王军。 「我们先打头阵,可以吧?」 「那当然……也只能上了!!」 我手掌朝前凝聚魔力。 会施展魔法的骑士们原本只是在前锋待命,不过这时也配合我们开始将掌心举向前方。 等到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就一口气施放魔法。 「刚开始要有气势才行!!」 学姊全身迸发雷电,看来她好像也准备好了。 我也随时可以施展魔法。 尽管做好了迎击准备,魔王军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如此莽撞的进军,简直就像自杀式攻击一样。 『听口令攻击!!』 魔王军与王国军的距离逐渐缩短。已经无路可退了。我咬紧牙关瞪大眼睛—— 『发射——————!!』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朝前方全力释放闪烁白光的光之魔法。 随后王国军施展的各系统魔法也飞向了魔王军。 *** 外头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开始了吗?」 我们救命团在罗丝面前排成一列。 「黑衣小队先到战场上寻找伤患。一旦发现就立刻带回来。」 「「「是!!」」」 穿著黑色外套的坏人脸们气势汹汹地大吼。 不过这些家伙的衣服是不是设计得有点奇怪啊?竟然在战地穿黑色外套……这简直是犯罪者嘛。如果被这些家伙逮到的话,会不会真的哭出来呢? 「灰衣小队从头到尾都在这边活动,不过发生紧急状况时要赶快逃走。」 「「是」」 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穿著款式跟我和罗丝很像的灰色衣服。 两人在这个地方扮演核心人物的角色。 「你跟我视战况变化奔赴前线。」 「瞭解。」 「好!唐、亚历克、米尔、苟莫、古勒多,拜托你们啰。」 「「「是!!」」」 坏人脸们齐声高呼。 「哼,那就去吧。给我像上次一样活著回来!」 这些家伙不需要担心吧。毕竟他们的耐力跟怪物没什么差别。 唐等人闹哄哄地冲出了门口。 目送他们离去后,我们先在帐蓬内待命。 「学姊跟一树不要紧吧……」 「你担心朋友吗?」 当我看著出入口时,乌露露突然出声问道。 「……当然担心啊。」 「是吗?不过兔里也要小心喔……」 「我知道啦。」 就在我和乌露露聊起来的时候,唐扛著一位正在啜泣的女骑士冲进了帐篷里。 「我带人回来了!!」 「「好快!?」」 我跟乌露露异口同声地大叫。 喂,战斗才开始不到五分钟吧。 「那当然,战争期间这种情况很正常啦。接著还会陆续送来喔。唐,把那家伙交给兔里,继续把下一个伤患带来。」 「瞭解,大姊!!那么兔里,这个人就拜托你了!!」 「喔、喔。」 我从唐手中接过女骑士。 她的肩膀和脚……都被刀械伤得很深。 虽然严重出血,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很快就能治好。 「呜,长得好恐怖喔……」 「真可怜,你一定是痛到哭了吧嗯,肯定是这样没错。已经没事了,疼痛也能消除喔。来,看看我跟隔壁这位女生的脸,我们不是凶神恶煞的怪物吧?」 「兔里,不可以逃避现实啊……」 我什么都没听到呢。 我一边拉开不知为何死命抓著我的女骑士,一边把手覆在伤口上灌注治愈魔法。 花了几秒钟治好所有的伤后,我对脑袋有些错乱的女骑士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有好大的怪物,还有黑色的敌人……」 「请冷静一点。」 看来她似乎受到太大的打击,以致于混淆了记忆。 黑色的敌人啊—— 「!!」 头部突然窜起剧痛。脑海中重现了兽人少女展示的画面。为什么现在会想起那些景象啊? 「这样下去的话,一树跟学姊岂不是真的会死掉吗……」 *** 相较于试图以大范围魔法攻击重创魔王军的王国军,我们采取的方式则是利用大规模的幻觉魔法朦蔽王国军。 先以幻觉魔法让对手的魔法打偏,令其心生动摇,我和魔制怪物巴尔吉那古再趁机领军展开突击。 「人类好弱啊。」 「咳,啊……为、为什么……」 王国军骑士腹部淌血,向前倾倒。 对方一脸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瞪著这边。 「你……到底是怎么样……」 「这个嘛,天晓得。」 我随口敷衍无力再战的骑士,就这样跨过他的身体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奇怪?」 回过神来,王国骑士们已经沉没在脚边的血海之中了。 周围的敌人全都收拾掉了吗?因为实在是太轻松了,我根本没发现呢。 「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人类也不过如此而已吗——」 我拖著剑随性地朝敌人所在的方向前进。视野一角可见巴尔吉那古凭著庞大的身躯将王国军骑士扫飞辗碎的景象。 「这样我何必来呢?」 我方怎么看都占了优势。 虽然同样陷入苦战,但我方士兵却接连不断地击败骑士。 真搞不懂为什么会输掉上次的战争。 「竟敢杀了我的同伴!!」 「嗯?」 不晓得是不是沉溺于思考的缘故,我慢了半拍才察觉敌人持剑逼近而来。 尽管我高高扬起了剑,王国军骑士却抢先拿剑往前猛力一戳,深深刺进了我的盔甲里。 「拿下了!!」 不好意思打断你的兴致——不过被拿下的可不是我喔。 「真可怜呢。」 「你说什么……!?」 语出讥讽的同时,我发动了魔法。 于是骑士面露诧异的表情口吐鲜血。 「呜咳……难不成大家都是被这个……」 骑士放开剑往后倒下。 慎重起见,我把剑往下一甩,从肩头一路砍至腰侧。 喷发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盔甲。 我拔出王国军骑士留在我体内的剑。 宛如生物般摇曳的盔甲立即填补了贯穿的空洞。 终究也不过如此吗?说穿了人类只是在用数量对抗我们而已吧? 「咕,呜……」 「怎么,你还活著吗?」 「得马上……报告这件事情才行……」 「……我承认你很顽强。」 不晓得是不是连周遭景象都看不见了,骑士双眼无神地试图爬向伙伴所在的地方。我朝他的背奋力挥剑。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某种黑色物体从视野边缘跃入眼帘。 「!?」 我立刻停下来大大地挥剑扫去,却感觉不到有砍中东西。 虽然我小心翼翼地提高警觉,但周围只看得见交战中的我军跟敌方骑士。 「是错觉吗……?」 想到这里,我再度将视线转向骑士,打算给他致命的一击。 可是刚才趴在地面的骑士却消失了。 难道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爬走了吗? 不,伤成那样绝不可能移动得多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我再度环顾周遭时,连我失手没杀成而勉强一息尚存的家伙都消失了王国军施展了什么魔法吗? 该不会这就是艾蜜拉说过的…… 「怪物……」 奔赴战场却不打仗的士兵,人称绑匪。 「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荒唐的家伙真的存在啊!! 尽管置身战场,我还是喜不自胜地笑了出来。 盔甲彷佛表现我的情感般大幅跃动。 等到平复心情让盔甲恢复原状后,我再度迈开步伐。 还没结束。有更厉害的家伙能逗我开心。 想到这里就止不住笑意。 「嗯?」 一段距离外的地方可以看到强烈的光芒,以及迸发轰声的雷电。 那是威力相当强大的魔法。 「好像很有趣呢。」 感觉嘴角泛起笑容的同时,我呢喃著朝那边前进。看来这次的对手能让我享受一番了…… *** 战争开始后已经治疗过几个人了呢? 当我手忙脚乱地治疗轮流送来的伤患时,罗丝低声说了 「差不多了呢。」 听了她所说的话,奥尔加先生绷紧了表情。 「你要出发了吗?罗丝小姐。」 「浑蛋,在这里要叫我团长。」 听完罗丝的话后,过了几秒我才自然而然地意会过来。啊啊,接下来我也要上战场了。 魔力还相当充沛。 拿到的白色团服也乾净得很。 「怎么样啊?兔里。做好觉悟了吧?」 罗丝带著如常的狰狞笑容向我发问。 「当然。毕竟我被训练成你的左右手嘛。」 「啊啊,没错……你就是这种人呢。那就不用担心了。」 「你在担心我吗?真是意想不到呢。」 「哈,你这家伙实在有够嘴硬的……奥尔加、乌露露,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如果敌人来这里的话,你们要马上逃走喔。」 那是担任后援的首要准则。 由于两人在肉体方面都不算强,一旦陷入危险的状况,最重要的是赶快逃走。 如果两人遭遇什么不测,届时就没有人能医治伤患了。 「我明白。不用担心我们,请尽管放手去救人吧。」 「请不要受伤喔。」 「喔。」 罗丝转身背对奥尔加先生与乌露露,轻轻地挥了挥手。 虽然这举动看起来很冷漠,但我总觉得她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示心意。 真不坦率呢。 「那么奥尔加先生、乌露露,我会努力不让此刻变成今生的永别。」 「你要小心啊……」 「一有危险就立刻逃走喔,兔里……要平安回来啊。」 我背对两人追在先行出发的罗丝后面。 「你很慢耶。」 我默默地跟上在外面等著的罗丝。 离开帐篷时,亚尔格先生也对我说了鼓励的话。 听亚尔格先生说现在的战况很不乐观,不过好像还勉强撑得住的样子。 我感觉额头逐渐冒汗,就这样继续前进。这时,走在前面的罗丝突然回过头来。 「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 「啊?」 「你没办法杀人吧?」 「呃,这个……毕竟我的使命是救人啊。」 「如果被逼得走投无路还能像这样鬼扯的话,那你可真是个大笨蛋呢。」 这种事情我连想都没想过。 反正被攻击了也能马上治好,我以为只要专心闪躲就行了…… 「算了,我就把压箱绝活传授给你这个笨蛋吧。我只说一次,仔细听了。」 「……是。」 「那是——」 罗丝口中的『绝活』。 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技法,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在干什么。 用了也没意义。成功施展后甚至会晕过去吧。 不过那可以用治愈魔法的错误使用法来形容。 「这岂不是个超棒的招式吗?」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该不会是为了我所想出来的吧?」 「……怎么可能嘛。」 「谢谢你。」 「……喔。」 罗丝撇头回应了我的致谢,然后又重新面向前方。 「还有,唐说了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情。」 「什么?」 「听说敌军之中有个身穿黑色盔甲的骑士,还会施展不好应付的魔法,你千万要小心啊。」 「黑色,盔甲……」 脑海里再度投映出那幕景象。 那是最坏的情节,一树和学姊都死了。 我甩动脑袋瓜,试图赶走烙印在脑海里的景象。 「你有在听吗?」 「呃,是、是!」 现在才担心也无济于事。 做了个深呼吸后,我开始集中精神。 当敏锐的听觉感受到战场上的声音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突然束缚住我的身体,不过我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兔里,要上啰。」 听到罗丝的声音,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要跟这个人一起上战场——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团长!!」 我和罗丝同时吆喝著冲了出去。 瞥了途中分道扬镳的罗丝一眼后,我一口气奔向战场的最前线。 罗丝和我分别支援不同的地方。 带有铁臭味的血味混合著空气窜入鼻腔。 尽管一瞬间呛得眼眶泛泪,我还是硬逼著自己呼吸,以便适应这种空气。 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裹足不前啊。 迎面而来的魔王军我也不放在眼里。虽然途中看得到一些伤患,但我全都交给了值得信赖的伙伴。 我笔直地冲锋陷阵来到了最前线。 「这里就是战场……」 我坚定意念…… 绝不被眼前的一切所吞噬…… 以免自己怕得双腿发软、无法动弹。 最前线是名符其实的总体战。 战况激烈得无暇自我回复。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做的事情早就决定好了。 瞬间确认两名映入眼帘的重伤伤患后,我便使劲地拔腿跑了起来。 体力训练过了。 动态视力在森林里磨练过了。 在人群中穿梭的技巧也在街上学会了。 疲劳也能用魔法解决。 治愈魔法今日状态绝佳! 我穿过混战中的王国兵与魔族之间,沿最短路径跑到首位伤患身边,一把扛了起来。 「!?你是治愈魔法使吗!?」 附近的魔族朝这边高高扬起了斧头,可是速度太慢了。 压迫感也不及我们家的坏人脸,我完全承受得了。 我的战争不是为了打倒敌人,而是以救人为使命。 我抱著伤患翻转身体,灵活地躲开了挥落的斧头。 无视发动攻击的魔族,我轻松抵达下一位伤患身边,用另一只手扛起了他。 然后就这样一口气离开现场退出前线。 「呜……你、你是?」 伤患还有意识。这种程度的伤势几秒钟就能治好。 另一位则是已经完成治疗,同时也保有意识。不愧是被派往最前线的骑士,好惊人的忍耐力与精神力。 「治疗结束了,请不要乱动。」 移动至距离最前线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后,我便放下肩上的两人。 落地的两人抚摸著受伤的位置,满脸惊讶地看著我。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得马上回去才行。 如今每分每秒都攸关人们的生死。 「已经没事了。若身体还感到不适,麻烦请退离前线。」 这么说完,我又再度奔向最前线。 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死去。我一定要拯救大家——— 第六话 下定决心的夜晚!! 之卷 跟魔王军交战前,我想试著记下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我在这场战争中不幸丧命的话,还请你继续看下去。 这里记载著放弃对抗命运的我,犬上铃音的故事。 我过著无趣的人生。 无论念书还是运动,我样样都会。 家庭环境得天独厚,学校里也有许多朋友。 这一切都非常充实——同时也无聊得要命。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于是开始向他人寻求未知的『未来』。 因为找不到想做的事情,我忍不住羡慕起别人侃侃而谈的『梦想』。 真可笑。自以为什么都办得到就妄下定论放弃思考,还被周遭的成规束缚住而动弹不得最后终于不再抵抗了。这样的我竟然煞有其事地对世界感到绝望,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我不期望完美,只是想活出不被任何人束缚的人生可是周遭环境却不容许我这么做。 可是周遭环境却不容许我这么做。 出生在受制于旧习的名门世家中,为了回应双亲的期待,我从小就用功念书学习才艺,几乎没像个正常小孩玩耍过。 终其一生当个听命于家族的人偶,这样好吗? 我要对拥有一切的自己满怀失望,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著无聊的生活吗?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 别人大概会说我很好命吧。不仅出生于名门世家,还有受到保障的未来在等著我。如果不觉得这种人生很无趣的话,我可能真的算是得天独厚吧。 不过这不是我追求的幸福。 我讨厌这样。 兔里、一树。 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只顾著自己一个人而已。 在这个地方能够建立全新的自我。 想到这里就觉得开心。 可是你们不一样。 不像我已经达成目的摆脱了原本的世界,你们尝试在这个世界里活出『未来』。 尽管感到痛苦煎熬,纯真的你们还是试著适应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你们是非常耀眼的存在。看到你们这样子,逃离旧世界束缚的我也想要脱胎换骨,开始做些什么事情。 虽然一树面临战争这桩大事时感到相当苦恼,但尽管懵懵懂懂,你还是认真摸索著名为自己的『个体』。 在前一个世界里,我本来就很瞭解你了,所以更是由衷感到佩服。因为我自己十分明白要改变过去的自己有多困难,自然也很清楚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兔里,你这个人真不可思议。 虽然对我有点冷淡,但我认为你是个意志相当坚定的人。 仔细一想,你比我和一树更快决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呢。 在森林里跟你聊的时候,其实我非常不安。 可是你非但没放在心上,反倒赞同我似地道出了对异世界的向往。 我最开心的是你肯定了这个世界的我。 不是原本的世界里那个虚伪的犬上铃音,而是认同这个世界中真正的我。 幸好被牵扯进来的是你。尽管不太得体,我还是忍不住这么想了。 你可能会否认也不一定,不过你是一树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存在。对我来说当然也是。 所以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坚持下去。 如同在森林中曾对你立下的誓言,我要为了保护我和我们的新归属而战。 这个世界里有你们在。 我已经不再绝望了。 犬上铃音 第七话 身为救命团! 之卷 番外 铃音的手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扫图:风 录入:kid 修图:tzsn1234、kid 我以救命团团员的身分投入战场。 用治愈魔法治疗伤者,拯救濒临死亡的人。 此外,自己可能被杀死的恐惧总是如影随形。 在这种情况下,我抱著伤患四处奔走,不断帮助众骑士们—— 「呜喔喔喔!?」 不过我被企图以伤患诱出我们的魔族所骗,就这样双臂抱著两位昏迷的骑士,遭受了魔法的集中攻击。 「这家伙是怎样啊!?」 「完全打不到!?那动作简直不是人啊!!」 「莫非贝尔古雷军团长说过的怪物……就是这家伙!?」 而且这些家伙不仅包围著我,还自以为是地大肆评论!! 火球滚滚喷射,土枪源源不绝地窜出地面,大量水弹直击而来。 我一边奋力闪躲攻击,一边对怀里的两位骑士施加治愈魔法。 「突破!」 我受的训练可不马虎,才不会随随便便被人围捕呢!! 四肢萦绕著治愈魔法的我避开魔法攻击,冲向附近举起掌心的魔族,往他的腹部猛踹,瓦解了包围网的一角。 「呜啊!!」 被踢飞的魔族在地面滚了数公尺远,就这样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见伙伴才被踢了一脚就不省人事,周围的魔族瞠目结舌地停止攻击。 很好,这样就搞定了。 「喝!!」 我纵身一跃,趁魔族抬头仰望时踩著他们的肩头摆脱包围。 虽然魔族们错愕地试图追赶,但我只是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拔腿狂奔拉开距离。 由于魔族不可能直线追赶上我,他们的怒吼声逐渐远去。 把依然昏迷不醒的两位骑士交给后卫后,我再度打起精神奔向前线。 「……好惨啊。」 我继续寻找著下一位伤患。尽管多少适应了些,血腥味仍令我不禁蹙起眉头。 放眼望去尽是倒卧地面的骑士与魔族。 耳边传来吶喊与钢铁互相敲击的声音。 这里是地狱。 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适合用以血洗血来形容了。 可是我却在这种地方作战。 我的身分并非杀敌的骑士,而是拯救人命的救命团成员。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了。 「大家还在努力奋战呢。」 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完,我下定决心加快奔跑的速度。 当我用谁也看不清楚的速度穿梭在骑士与魔族之间时,突然发现一位骑士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看著就快被魔族持剑杀死了。 骑士的腿流淌著大量鲜血,恐怕怎么样都不可能逃过一劫吧。 「休想得逞……!」 为了拯救眼前濒危的性命,我深深吸了口气,再度重踩地面往前奔去。 *** 我们从和平的世界被召唤过来。 对我们而言,林格尔王国与魔王军之间的战争实在是无比艰辛。 血的气味,还有砍杀敌人的触感。抱著笔墨难以形容的嫌恶感,身为勇者的我和一树踩过敌人的尸体持续前进。 战况是魔王军略占上风。 不过,只要我们攻进敌方大本营打倒司令官的话,这场战役便能以林格尔王国的获胜收场。 为此,我们势必要打倒不断阻挡在眼前的魔族…… 「学姊!」 「!!」 听到一树的呼唤声,我才发现有个魔族提枪悄悄接近身后。 我扭身闪开自背后刺来的长枪,同时挥剑砍落破空而来的枪尖。 接著我举起掌心,朝咂舌的魔族施放雷击。 「喝!!」 随著吆喝声释出的雷电贯穿眼前的魔族,连带将后方的魔族卷入其中。 ……哪怕我是勇者,又会操控强大的电击。 稍有疏忽同样必死无疑。 「勇者大人,周遭的敌人已大致扫荡完毕。」 随行的骑士部队长向我和一树报告战况。 「叫受伤的人撤退。我们继续前进。」 「遵命!!」 目送部队长前往传令后,我不经意地环顾四周。 刚才试图杀害我们的魔族倒成一片。 「虽说是侵略者,但他们也有生命啊……」 对于夺走他人的性命,尽管不可能不产生抗拒感,我却没蠢到因此让伙伴们置身危险之中。 我,不,我们不能停下脚步。 当我这么下定决心时,一树已经收剑入鞘走向这边。 「这一带的敌人好像都解决了。」 「啊啊,不过距离敌方大本营还很遥远。而且现在似乎出现了棘手的魔物。」 「是啊。」 听说有只巨大的蛇型魔物在有别于我们前进的方向大肆作乱。 因为那家伙的关系,许多骑士都受了伤。虽然想过去帮忙,但我们若是离开了这里,林格尔王国就无望赢得胜利了。 「……学姊,我们快走吧!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后,我们再去打倒那条蛇!!」 「也对,先尽自己该尽的义务吧。」 对一树的意见表示赞同后,我转过身子,环视著在部队长的命令下列队的骑士们。人数比一开始少了大半。 不过救命团以目不暇给的速度送走了受伤倒下的骑士,而且不晓得是不是我和一树尽可能挺身奋战的成效,目前无人死亡。 「那么大家继续前——」 正准备向骑士们下达指示的瞬间,一股无以言喻的恶寒席卷而来。 同时一阵金属摩擦的铿锵声响起。 ——找到了—— 那是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平静嗓音。 然后,那家伙突如其来地现身了。 在大批魔族的援军中,那家伙身穿宛如黑影般的漆黑盔甲,穿越魔族之间来到我们面前。 见到那家伙的瞬间,心头顿时涌上强烈的嫌恶感。 散发黑色光泽的头盔缝隙内隐约可见那家伙的双眸。 我自然而然地把手靠在剑柄上。 「大家别动。」 我要求背后的骑士们切勿轻举妄动。 另一方面,我自己也努力保持专注,以便压下心底涌现出来的恐惧。 「那是……什么?」 一树以颤抖的声音这么问道。 「我也不晓得。不过,那家伙显然跟先前的魔族不同……」 站在视线前方的黑骑士默默地看著我们,身上散发妖异光彩的盔甲宛如生物般蠢蠢欲动。 虽然我也希望尽快打倒敌人,但直觉却从刚才开始不断示警。 当我盯著黑骑士反覆思索著该如何进攻时,背后几位我军无视我的指令飞奔而出。 「喂……等、等等啊!!」 「呜喔喔喔喔喔喔!!」 几位骑士与部队长受不了黑骑士带来的压力,怀著满腔愤恨冲向黑骑士。 我和一树连忙制止其他准备冲出去的骑士,同时粗声厉斥扑往黑骑士的我军。 「你们快停下来!!」 就算拉开嗓门大声喝止,他们还是置若罔闻。 可是黑骑士及旁边的魔王军士兵们却毫无动静。 那既冷静又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我心生不安。 「看招!!」 一位骑士逼近黑骑士面前,挥下了厚重的大剑。 落下的斩击深深陷入盔甲之中,造成致命的一击。 不过黑骑士却没有离开原地半步,身上的盔甲依然诡异地蠕动。 「喝啊啊啊!!」 接著两位骑士高声怒吼,一同挺出手中的尖枪刺穿黑骑士。 「去死吧!!」 最后部队长举著等身大的大剑,朝黑骑士摆出突刺的架式,以超乎魁梧体格所能想像的速度向前急驰。 身为部队长的他具备著货真价实的实力。长年来他都以骑士之姿为王国效命,哪怕精神上受到某种暗示,他的资历与实力仍旧不容质疑。 犹如重战车般气势万钧的猛力突刺,轻易命中了黑骑士那已经插著两把枪的腹部。 部队长恶狠狠地瞪著黑骑士,把深深刺入腹部的大剑又推得更深。 「不管你会使用什么魔法,在那之前我就要宰了你——」 「……呼。」 黑骑士的嗓音雌雄难辨,语气毫无起伏又缺乏生气,令听者感到毛骨悚然。 「别以为这样就杀得了我……无论是你,还是那边那些家伙,在我看来都跟刚才的废物没什么两样。」 「什么……?」 「你要在这里站多久?很挡路呢。」 剎那间黑色盔甲大幅扭曲,保护胸口的部分化为棘状袭向部队长。 「!?」 部队长立刻放开刺进黑骑士体内的剑,退身闪避尖棘。 「队长!!」 包围黑骑士的部下们发出悲痛的叫声,不过部队长本人却若无其事地抽出腰际的另一把剑,对部下们下令: 「别大意!!这家伙还没死!继续围剿他!!」 「「「是!」」」 不晓得是不是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了,一树冲向部队长他们身边。 「学姊!我也去帮忙!!」 「喂、喂,一树!!……呜,没办法!!你们也一起来!」 真是的,虽然一树比在原本的世界时更勇于说出自己的意见,但匹夫之勇跟勇气可不能相提并论啊!! 我率领背后的骑士们追赶著他。 不过就某种层面来说,这也算是个好机会。经过如此猛烈的攻击后,黑骑士应该已经身受重伤才对。除非对方是不死之身,或者身边有回复系的魔法使,否则那家伙绝不可能保住一命。 「让我来试试看你们的斤两吧。」 这么说完,黑骑士拔出刺进体内的大剑与长枪。 接著兴致索然地对发动攻势的部队长他们甩动手腕,轻声说了一句: 「反转。」 剎那间,红色的血沫四处溅射。 部队长及三位部下体内突然喷出鲜血,宛如断了线的人偶般重重倒在地上。 「!?」 黑骑士没有采取任何攻击行动, 也不见施展过魔法的迹象。 眨眼间,四位精锐就倒卧在血泊之中。 「学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了黑骑士造成的惨状,一树停下脚步,双手发抖著问道。 「不知道。可是不能随便接近那家伙……」 我也完全摸不著头绪。 黑骑士可能以目不暇给的速度抽出腰际的剑攻击了部队长他们,又或者是施展风属性魔法射出了类似镰鼬的真空风刃。 无论如何,轻易接近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我们现在逃走的话,其他骑士们就会成为黑骑士的饵食。 「看来只能由我们来对付这家伙了。」 「是啊。」 「难道只有这种程度吗?不会这样就结束了吧。」 黑骑士低声说。对方似乎也认真起来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样也好。只要这家伙盯上我们,身后的骑士们就不会遭受危害了。 我留心不让自己的目光离开黑骑士,同时对骑士们说: 「那家伙身边的魔族可以麻烦你们处理吗?就算只是拖延时间也没关系,务必要撑到我和一树解决那家伙为止。」 「请放心交给我们,勇者大人。我们一定会贯彻使命的!」 「呵呵,你们真可靠呢。」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专心战斗,无须分神注意来自背后的攻击。 我举剑站到一树身旁。 另一方面,黑骑士仍旧直挺挺地站著不动。那是自信的象徵吗?还是那家伙战斗前都是像这样毫无准备呢……? 「我先上吧。」 「接下来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树,你可别被那家伙的魔法击中喔。还有,等到一树施展完魔法,你们就立刻攻击周遭的魔族。」 「遵命!」 一树把剑换到左手,朝黑骑士举起了右掌。 如果说我的雷电魔法擅于广范围攻击的话,一树就是单点集中型。 一树将光之魔力转化为兼具强大贯穿力及精密度的光球。 「哪怕速度再怎么快,终究还是闪避不了光!」 在掌心内凝聚出玻璃珠大的光球后,一树便一把扔向黑骑士。 不可回避的一击命中了呆立不动的黑骑士左肩,在光之魔力的净化作用下冒出白烟。 「哼,有意思。其他小卒子就交给你们应付了。」 可是攻击依然产生不了任何效果,只见黑骑士泰然自若地向背后的魔族们下令。 魔族的弱点分明是光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且刚才部队长他们对盔甲造成的损伤全都消失了。 「不行,光之魔法无效。」 「光……这魔法很少见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有意思。反转。」 跟击败部队长那时候一样,黑骑士又说出了相同的话。 反转?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树突然放声惨叫,按著左肩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 「肩膀……肩膀痛得像火烧似的……」 「你说,肩膀?」 仔细一看,肩膀附近的盔甲缝隙间正渗出鲜血。 那家伙做了什么!?难道是把某种物体射进盔甲的缝隙里吗!?不对,一树看起来不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的样子。这是—— 「直接攻击内部吗……?」 「学姊……我不要紧的。」 一树一边起身,一边对自己的肩膀施加回复魔法。 回复魔法终究只能应急。打个比方来说,那只是把伤口消毒过再贴上ok绷而已,根本不是经过缝合处理的专业处置。 如果花时间慢慢治疗的话,是可以恢复到接近百分之百痊愈的状态,可是—— 「嘿!!」 我提起细长的剑身,挡下了自黑骑士的胳膊延伸出来扫向自己与一树的黑色团块。 黑色团块已失去原本盔甲的样貌,很快地又宛如触手般蠕动著回到黑骑士身边,令人产生一种无以言喻的反胃感。 那家伙还可以改变形体进行攻击吗?连先前的攻击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下可棘手了。 「哈,真可惜。」 「可惜什么?」 「呵呵呵,你们说呢?」 不仅棘手,而且令人毛骨悚然。 彷佛我们面对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 林格尔王国军与魔王军的战况陷入胶著。 战场上敌我双方打成一团,众多死伤者倒卧地面。 在这种情况下,我顶著在战场行动的沉重压力,一边以团服的袖口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拚了命地到处治疗伤患。 「请尽量不要勉强自己。」 这么叮咛过结束治疗的骑士后,我继续寻找下一位伤患。 尽管周围飘来的尸臭害我差点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我还是死命地克制自己,一个劲地迈步向前。 「……我早就明白了。」 战场上必然有人死去。 搞不好我也会变成地上的尸体。 不过我现在不能退缩。 我是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背负著拯救战士们的使命。 况且我保证过绝对要守住这个国家、我们的归宿,还有朋友。 所以—— 「!?呜啊啊啊!?」 头部突然窜起剧痛,同时犬上学姊与一树被杀害的景象以慢动作浮现眼前。 虽然我立即发动治愈魔法,却无法消除疼痛,眼前的景象也没有消失。 「可恶……是怎样啦。」 「在战场上别停下来啊!!」 见我哀号著停下脚步,一位魔族趁机提起斧头,大叫著朝我横扫而来。 「!?真会挑时间!!」 尽管我瞬间倒向一旁闪躲攻击,对方的斧头还是劈中了我的右手。 「呜……!」 虽然伤势本身并不打紧,头痛却依然不止。 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犬上学姊和一树遭遇了什么危险吗? 「唔……!!」 我无视敌军拔腿狂奔。 不过大概是因为视线模糊的关系,我绊到地面的敌军尸体摔了一跤。 「受死吧!!」 魔族睥睨著我再度挥落斧头。 若是挨了这记足以当场毙命的攻击,即便治愈魔法也不可能医得好。如此一来,我就没办法拯救一树和犬上学姊了。 我抱著断手的决心举起双手护住头部,准备好承受冲击。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呜啊!?」 准备砍下斧头的魔族突然被撞到一旁摔落地上。 我放下双手往前一看,只见方才魔族所在的位置站著一名持剑的骑士。 「你没事吧!?」 「呃,啊,你是刚才的……」 原来如此,他是我之前救过的人。原本是我救了他,当自己身陷危机时却反倒被他所救。 如果没有他在,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不由得放心地吁了口气,同时重新意识到逐渐缓和的头痛。 「对、对了!你知道犬……不对,你知道两位勇者在哪里吗!?」 「勇者大人是吗?他们应该在前线中央——」 「谢谢你!」 「啊,你要小心啊!!」 「骑士先生也是!!」 两人的所在之处离这儿不远。 我一边向骑士道谢,一边跨步疾驰。 假使刚才的头痛是某种预兆,我就必须马上赶过去才行。 「你们可要平安无事啊……」 *** 「好了,放马过来吧。你们该不会是怕了吧?」 黑骑士挑衅著说。 在这种不能轻举妄动的情况下,我只能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学姊。」 「冷静点,一树。随便出手没有好处。」 一树肩膀遭受的攻击并未触及他的盔甲与衣服。此外,部队长率领的三名部下攻击黑骑士时,同样是衣服底下喷血后才倒下。 我一边小心提防黑骑士,一边确认骑士们的伤势。 其中一人被剑砍伤,另外两人被刺伤,部队长则是被剑贯穿…… 「还有一树……」 我发现共通点了。 大家都是先攻击黑骑士后才以相同的方式遭受反击。 而且刚才让盔甲变形发动完攻击时,那家伙说了一句『真可惜』。 换言之—— 「……那副黑色盔甲能把遭受的损伤全数反弹。」 「喔,你很聪明嘛。我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快就发现的。」 即便能力的真相被识破,那家伙依然深信自己处于优势吗? 实际上恐怕也是如此吧。虽然我知道他的能力,却不晓得该如何应付。 殴打八成也被视为损伤,挥刀劈砍就更别提了。一切都将不容分说地回到自己身上。 我们能够采取的手段只有避免跟这家伙正面交锋而已。 「我不会放你们走喔。其他人就算了,你们以人类来说还算强的。尽量多挣扎一会儿再死吧。」 「……只好自己上了。毕竟骑士们怎么样都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可是如果真的像学姊说的,那家伙无论什么攻击都能完全反弹的话,我们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损伤啊……」 「……一树,虽然有点危险,但有件事情我想试试看。」 为了避免那家伙听见,我对一树低声耳语。 从反转一词的字义看来,我猜那家伙必须满足一定条件才能反弹攻击。既然如此,就从有机会攻略的可能性下手吧。 首先避开致命要害,对黑骑士造成些许损伤,藉此刺探那家伙的弱点。 向一树解释过作战计画后,我要求背后的骑士们散布四周掩护我们。 「学姊,这样会不会太危险啊……」 虽然一树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却对他笑了笑。 「哎呀,要是真有个万一,兔里会医好我们的。」 「唉——反正我在原本的世界早就习惯学姊乱来了……」 耍过嘴皮子后,我举起了细长的剑。 这次作战的主角是一树。我必须从头到尾支援他才行。 「来吧,一树……」 我率先扑向黑骑士,一树也随后跟上。 「喔,明知我的能力却还敢动手啊。」 「因为我们无路可退啊!!」 黑骑士的盔甲变成触手伸了过来,试图贯穿我们。 由于不慎反击就会自食其果,我压低身子闪躲触手。同时将雷之魔力在掌心内凝聚成球型,朝黑骑士脚边扔去。 「这样总该有效吧?」 在闪光中扬起的粉尘遮蔽了那家伙的视野。 接著按照计画,我和一树利用烟幕的掩蔽发动突袭。若是此举奏效,即表示『没看见的攻击』是有效的。 「——!!」 我憋住声音劈向黑骑士的肩膀,然后回头往背部浅浅地斜砍一刀。 剎那间肩头一热,衣服底下有股暖流从肩膀蔓延开来。 「呜,行不通吗……」 一树脸颊也淌著鲜血,看来是失败了。 「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树!」 「是!」 黑骑士高声嗤笑。 我们不仅无法逃跑,又不能反击,简直毫无希望可言。 兔里无论受了什么伤都能治好,如果是他应该会不以为意地继续进攻吧。可是我不习惯疼痛,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代表我也是个凡人吗?」 我来自和平的世界,鲜少有机会受这么重的伤。 老实说,我肩膀痛得快哭出来了。 「……肩膀?」 刚才我砍中了那家伙的肩膀及背部,照理说背后应该也感觉得到疼痛,可是伤害却没有回到我身上。 我们在有限的能见范围内一起进攻。砍完第一剑后,我和一树几乎同时发动攻击,可是第二次却只有一树受到伤害。 「——难不成……一树!再帮我一次!」 「什么……我知道了!!」 见我双腿迸发雷电当场蹲下,一树再度向前奔去。尽管可能猜不到我想做什么,他却还是愿意追随我。这个人真是太可靠了。 机会恐怕只有一次。一树,拜托你了。 「你的同伴吓得不敢出手了吗?」 「闭嘴!!」 一树以剑身拨开扫向自己的黑色团块。 「嘿!」 「呜——!」 这回他直接用剑挡下有如榔头般的黑色团块。尽管沉重的攻击令一树不禁闷哼出声,他还是继续接近黑骑士。 还不够,等到再近一点—— 我右手紧握著剑,在脑海里观想画面。 动得比谁都要快的自己。 以及谁也看不清楚的极速。 笼罩著双脚的雷电绽放更加刺眼的光芒,紫色电光朝地面蔓延扩散。 瞥了背后的我一眼后,不晓得是不是发现我的意图了,一树将防御用的剑收进剑鞘内。 见一树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黑骑士疑惑地歪起了头。不过一树不以为意地往双手汇集光芒,彷佛鼓掌似地拍响掌心。 「至少我可以让你暂时看不见!!」 「!?」 强烈闪光一下子照亮了周围。 一如一树所料,黑骑士伸手摀住了眼睛。 「就是现在……!」 如今黑骑士无法视物,对我疏于提防,正是最佳机会。 我释放双脚蓄积的魔力,一鼓作气地飞奔出去。仗著被雷系魔法活化的身体能力,我超越前方的一树逼近黑骑士。 不过正面攻击并不管用。即便眼睛看不见,黑骑士的能力依旧还在,况且这样让一树当诱饵就没意义了。 我直接脚踩煞车,钻进了黑骑士背后。 「哈哈!!居然使出障眼法,这也太老套了吧!」 对方没发现我绕到了背后。 我举起紧握的剑,使尽所有力气刺进黑骑士的背部。 手中传来扎实的触感,同时黑骑士脸上失去了笑容。 「什、什么……!?」 「攻击没有反弹?我猜对了……?」 来自『意识外』的攻击。 由于之前砍中黑骑士的时候,只有背面的伤害没回到我身上,我猜想黑骑士没意识到的损伤并不会反弹。 因此,我趁著黑骑士眼花的时候绕到背后,出其不意地给对方一击。 虽然这是个危险的赌注,但结果伤害并没有反扑我的身体。 「成功了,吗?」 见我满不在乎地举剑刺伤黑骑士,一树顿时脸色铁青,不过他很快注意到黑骑士出现了异状。 「……咳。」 背部遇刺后,黑骑士头盔的口部吐出了深黑色的泥状物。 「有用吗!?」 「一树!现在你的攻击应该也能造成伤害喔!!」 见盔甲缝隙间流出黑色液体,我确信自己成功伤了黑骑士,便把剑深深地刺入胸腔,并冲著一树呼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该死,我……难道……会死在这里吗?」 只要打倒这家伙便能大幅削弱敌军战力,连带令士兵士气低落,一口气扭转战局。 为了确实抹杀黑骑士,一树举剑奋力—— 「开玩笑的。」 听到黑骑士戏谑的语气时,我的胸口瞬间剧烈作痛。 「咦……?」 我嘴角溢血,盔甲缝隙间也缓缓渗出血渍。 由于再也站不稳了,我松开刺进黑骑士体内的剑跪在地上。 就在我还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鲜红色的液体唰地喷上脸颊。 「咦?一树……」 举目望去,只见黑骑士提剑贯穿了一树。 看他高举著剑倒下,黑骑士阴森地笑了。 「怎、怎么会……」 听到我的声音,黑骑士回过头来语带嘲讽地回答: 「所谓有效攻击根本是错误认知。这副盔甲是我的魔力——也就是我自己本身,任何攻击都无法对内部造成任何影响,堪称最强的盔甲。而且要不要反击也是随我的意思,跟看不看得见或认知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算什么? 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怪物…… 这样谁都不可能赢得过黑骑士啊。 我按著不断冒血的胸口倒卧地面。 鲜血流成血泊,濡湿了我的脸颊。同时我浑身脱力,意识也迷蒙不清。 「兔……里,对、不起……」 奇怪的是,这种时候我却向人不在这里的兔里忏悔。 *** 我低头看了看俯卧在地上的两位勇者,随即环顾四周。 勇者被击败后,林格尔王国军的骑士们意志委靡。反之,魔王军则是士气大振。 虽然可以轻松解决是件好事,但我不禁怀疑赢了这种程度的战争是否值得骄傲。 「魔王陛下发动战争究竟有何意图呢?如果是想扩张领土的话,分明还有更好的做法啊……算了,这不是我该烦恼的事情。」 即使那两人实力非凡,碰著了我也是狼狈不堪。 在这场战争中,我已经找不到任何价值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打从出生的时候开始,谁也伤不了我。无论是魔族,还是人类——甚至自己的双亲。 所有人都像这样不断死去。 「……该让它结束了吧。」 我反手握剑,回头面向余息犹存的女勇者。 她按著胸口痛苦地瞪了过来,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为了避免砍歪,我将刀锋对准心脏。 「你给了我一点乐子呢。」 然后直接挥下了剑。 「休想得逞————!!」 然而一个稚气未脱的叫声震撼了我的鼓膜。 「嗯啊?」 就在我发出连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怪声,转身面对吶喊传来的方向时,脸颊瞬间承受了一股原本不可能感觉得到的冲击。 ————好痛!? 插图 犬上学姊和一树趴在地上,身穿黑色盔甲的骑士正准备杀死学姊。撞见跟那幕景象一模一样的场面时,我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来不及了吗……!?不,我赶上了!!」 痛殴了黑骑士后,我立刻来到犬上学姊与一树身边,手贴著两人的伤口开始施展治愈魔法。 犬上学姊遭人从背后刺伤,伤口深及胸腔,一树的腹部同样也被刀剑贯穿。 两人伤势十分严重,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 虽然来迟了一步,但在我看来还来得及。只要不是当场死亡,无论什么伤势我都能用治愈魔法医好。 「兔、兔里……没想到死前还能在幻觉中见到你……啊啊,最后好歹叫我一声小铃吧……」 「犬上学姊,你比想像中还要有精神呢。那我就优先治疗一树啰。」 「等、等一下啦,我现在也很不妙啊……身上都穿孔了……」 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装傻,你真是有够夸张的。我都翻白眼了。 不过她说得没错,伤口确实很深。 可是这种伤一下子就能医好吧。还是先让失去意识的一树伤口愈合后再—— 「兔里……后面!」 「!」 我反射性地抱起两人跳开。 双手发动治愈魔法的同时,我望向自己前一刻的所在位置,只见黑骑士气喘吁吁地挥剑劈向那里。 面临格外迫切的性命危机,我的背脊涌现一股寒意。 「好、好险啊。谢谢你,学姊。」 「不会啦,别客气。能被你抱在怀里反而是我赚到呢。」 「你真是病入膏肓了。」 大概是已经恢复到能够说话的程度了吧,犬上学姊打起了精神。尽管置身战场,她依然口出狂言。 「嘎,啊啊啊啊啊……」 「嗯?」 黑骑士维持挥剑的姿势,发出了宛如野兽般的呻吟声。当我将视线从犬上学姊身上移开时,原本面部朝下的黑骑士抬起了头。 「这混蛋到底是想怎样啦!?」 「头盔……」 刚才我痛殴过的头盔部分哗啦哗啦地瓦解崩落,露出黑骑士半边的真实样貌。 那是个面容稚气未脱的少女,拥有魔族专属的褐肤与银发。 「那种虎背熊腰的身材居然是女性?」 在旁观者看来,黑骑士就是个披著盔甲的彪形大汉。 我下意识地望向学姊,只见她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攻击奏效了……?」 咦?你惊讶的是这点喔? 她没料到我能伤到黑骑士吗?莫非黑骑士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好意思,请告诉我关于那家伙的事情。」 「呃,啊……对喔。兔里还不知道……」 犬上学姊回过神来,为我解释眼前黑骑士的能力。 看来黑骑士似乎会使用超乎常理的魔法,能够将盔甲遭受的损伤原原本本地还给对方。骑士们、犬上学姊和一树无计可施,全都败给了这个魔法。 「什么嘛,这岂不是犯规吗……」 我一边小心提防黑骑士,一边望向倒地的骑士们。 他们勉强留著一口气在,还救得回来。 不愧是经验老道的骑士,这世界的人真了不起。 「学姊,我放你下来啰。」 「兔里?」 放下大致完成治疗的两人后,我转头看著黑骑士。 这身盔甲愈看愈古怪。既然是由魔力所构成,想必是属于『暗』属性吧。 没记错的话……暗属性魔法具备罕见的特殊效果,主要用于战斗,可发挥远不同于其他系统的效能。 我回想著罗丝送我的书中所记载的知识,同时远离学姊及一树,免得波及两人。 这时,黑骑士扶著自己红肿的脸颊,面露复杂的表情。 「哈、哈哈哈,喀哈、哈哈……」 「……呜哇。」 虽然类型和犬上学姊不同,但这家伙也挺糟糕的。 紧接在熊和蛇之后,这回出现了危险人物。我的对手总是超乎寻常。 其实我也不想战斗,可是不赶快解决的话,骑士们就要一命呜呼了。 我让身体包覆在治愈魔法之中,并往前踏出一步。 「兔里!?」 「我来挡住这家伙。学姊请趁这段时间用回复魔法帮骑士们保命。」 就算攻击反弹也无所谓,反正我能自行疗伤。就把那家伙扔得远远的,或是缠著她直到无力反击为止吧。 「住、住手!你别乱来啊!!」 我无视背后学姊的呼唤,一口气逼近黑骑士。 黑骑士将盔甲变成巨大的胳膊横扫而来。 这种单调的攻击恐怕也具有反弹对手攻击的效果吧。虽然有可能被击中,但一定程度内的损伤及疼痛对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脚底板传来软烂的恶心触感同时,我直接以右脚拨开胳膊。 不痛……魔法没发动吗? 「什么!?」 明明攻击的人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呢。 这就怪了。对方看起来也不像魔力耗尽,难道是刚才没用魔法吗?我一边以拳头挡下再度扫来的巨大胳膊,一边尝试接近黑骑士。 「喝!」 我使出一记回旋踢,弹开了阻挡去路的其中一条手臂。 踩碎宛如章鱼般蠕动的黑色团块后,我继续向前奔去。 「看招!」 我利用踢飞胳膊的反作用力翻转一圈,并朝黑骑士挥出右拳。右边是牵制!真正的目标在左边!! 「呜啊!?」 「咦……」 黑骑士毫无防备地挨了我的拳头。 这家伙其实没那么强吗?虽然她的脚都发抖了,但我也不敢肯定。 不,搞不好这也在敌人的算计之中。该死的混蛋,我才不会让你趁虚而入呢。就算再怎么示弱,打从你打倒犬上学姊和一树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辈了。 况且带有治愈魔法的攻击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损伤,你的演技早就被我识破了。 当我隔著盔甲揪起黑骑士的脖子,正准备随便找个方向扔出去时,手中盔甲的硬质触感消失了。 「嗯!?呜哇……」 低头一看,只见手中流出浓稠的黑色液体。这副盔曱是怎样啊?简直莫名其妙嘛。 「哎呀。」 回过神来,另一条手臂已经迫近眼前。我连忙抽身离开,回到犬上学姊他们所在的位置。既然手抓不住,那就无法把她扔到其他地方。 如此一来,我只好让她停止行动了。 先海扁一顿,等到动作变迟缓后再一举捕获。 「犬上学姊,你有可以捆绑的东西吗?」 「这里怎么会有……你要那种东西干嘛?」 「把那家伙绑起来。」 「……」 啊,犬上学姊的表情显然是会错意了。 「不是啦,我没有那种兴趣。」 「你好歹也让我说点什么嘛。」 「……算了,没有也没办法了。」 浑身包覆著治愈魔法的我握紧拳头,转身面向黑骑士。 「好,该上了。」 为了避免对手听见,我低声呢喃,同时大大地跨步奔驰。 黑骑士将盔甲变成触手,猛然刺向外套随风飘荡的我。 「去死吧!!」 「你叫我死就死喔!?」 侧身避开一条触手后,我又伸手掸落好几条接著袭击而来的触手,其他则是能闪尽量闪。 对手的攻击速度比想像中要慢。这样就算数量增加,我也还应付得过来。 「呜,哼,喝啊啊啊啊啊啊!!」 黑骑士大叫著汇集触手,凝聚出比先前更为巨大的胳膊。而且表面遍布尖棘,形成格外凶残的武器。 黑骑士将手臂大大地往后拉,随即宛如发射炮弹般向前一推,正朝黑骑士奔去的我实在难以闪避。 「接招吧!!」 「闪不掉吗!?既然如此!!」 我挺出掌心挡下眼前的巨腕。 尖棘刺进手中喷出鲜血。我咬紧牙关忍受疼痛,抓著巨腕使劲拉向自己。 「什么!?」 虽然黑骑士失去平衡,双眼却死盯著我不放。在不稳定的姿势下,她就这样拔剑砍来。 「哎呀!」 我让上半身倾向一旁,避开了迎面刺来的剑。 要是被砍断了头,即便是我也没办法活命。 不过—— 「看我的!!」 我在倾身同时钻进对手怀中,朝黑骑士疏于防备的腋下施以肘击。 这一击力道不重,就算反弹也不会妨碍我的行动。原本还以为造成不了太大的效果,想不到—— 「呜……」 「竟然有效!?」 黑骑士头晕似地摇晃著退后一步。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伤得到她。 不过姑且不论攻击是否有效,不尽快想办法收拾这家伙的话,我就不能治疗骑士们了。 「还是赶快解决吧。」 在拳头表面覆上治愈魔法后,我绷紧神经往地面一蹬。 ***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 兔里浑身萦绕著治愈魔法,一面倒地对黑骑士穷追猛打。 每次黑骑士让盔甲变形发动攻击,往往都被兔里伸手挡掉,就算挥剑也立刻被闪开。 黑骑士本身战斗力不强,攻击也容易识破。以这点程度的本事,我正在急救的部队长也能轻易击败她吧。 不过黑骑士会施展凶残的魔法,可将盔甲受到的损害还给对手。 然而面对这种既不能攻击也无法防御的荒谬魔法,兔里却若无其事地不断攻击黑骑士。 「嘿!!」 「呜……」 虽然黑骑士利用黑色团块保护自己,兔里却三两下突破防守,举足踹向黑骑士。 尽管如此,兔里仍旧没受到损伤的反扑。 真搞不懂。黑骑士的盔甲确实发动了魔法,可是不晓得是什么缘故,魔法对兔里并未发挥作用。 「……啊。」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兔里要发动治愈魔法呢? 发动治愈魔法无疑是为了消除疲劳。不过如今他跟黑骑士交战时,四肢也覆上了治愈魔法。 这样攻击的时候不会连带治愈了肢体上有所接触的黑骑士吗? 「难不成……」 治愈魔法隐藏著破解黑骑士魔法的秘密? 仔细观察兔里迎击黑骑士操控的黑色手臂,一被他伸手挡开,黑色手臂就立刻溃散成烂泥。 此外,虽然兔里本人好像没意识到,但每当他痛殴黑骑士的盔甲,萦绕手上的治愈魔法都会瞬间亮度大减。 从这些现象推导出来的结论是—— 「黑骑士盔甲的弱点是治愈魔法……?」 兔里的拳头之所以能够突破无敌盔甲,恐怕是因为黑骑士盔甲的特性吧。 反弹攻击的条件是对盔甲造成损伤。承受徒手攻击或斩击后,盔甲几乎一定会受损。一旦黑骑士认知自己受伤,便会将伤害原原本本还给对手。我亲身体验过后才明白了这点。 总之,虽然无敌盔甲棘手至极,但还是有缺陷。 「那就是治愈魔法……」 「喝啊喝啊!!」 「喀,呜……」 兔里露出连我都感到害怕的表情,以手刀劈砍黑骑士的肩膀,紧接著又用另一只手的掌底重击黑骑士腹部。 治愈魔法是为生物疗伤的能力。不过治愈魔法使无法施展无系统魔法,魔法本身也不能用在攻击上。 根据我的推测,黑骑士的盔甲并没有把兔里的拳头视为敌人。 不管他是基于什么理由夹带著治愈魔法进行攻击,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重点在于当黑骑士的盔甲接触治愈魔法时,盔甲表面会像铁遇热熔化般瞬间失去原形,进而承接兔里的攻击。 「治愈魔法是疗伤的魔法,而黑骑士的盔甲要受损才会发动,无法反弹带有治愈魔法的攻击。因为原本应该遭受的损伤马上就被治好了……」 如此一来,去掉兔里的治愈魔法后,剩下的纯粹就是拳头了。 被打中恐怕不是痛可以形容的。 「哈哈、哈……」 这理论也太荒唐了。 「怎么会有这种错误的使用方法啊?」 就算会施展治愈魔法,谁又想得到夹带著魔法发动攻击呢? 不,话说回来,治愈魔法使会跑来跑去攻击敌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喀、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喔!?」 受到兔里彻底的压制,黑骑士陷入半疯狂状态,让黑色盔甲逐渐包覆高举的剑。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半边头盔底下露出黑骑士空洞的眼眸,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神志清楚的样子。 彷佛呼应她的吶喊般,整副盔甲剧烈蠕动著流向她手里的剑。包覆在黑色盔甲中的剑化为巨大的刀刃。 不晓得是不是认为黑骑士手里的巨刃很危险,兔里停止进攻退回我身边。 「兔、兔里?」 「别担心,接下来就干掉她。」 「干掉!?」 做出震撼发言的同时,兔里瞪著挥舞刀刃的黑骑士。 黑骑士大概已经看不见眼前的兔里了吧,只见她粗暴地挥舞巨刃破坏四周。 「不管那家伙会用什么魔法,我该做的事情都没差。我要让那家伙无法伤害任何人,然后再去帮助骑士们。」 所以——这么低声呢喃后,兔里紧握右拳灌输魔力。 跟第一次看到时一样,治愈魔法散发美丽柔和的光芒。 他将闪烁绿色光辉的右手往后一拉,朝黑骑士冲了过去。 「兔里!!」 我不自觉地呼喊兔里的名字。 可是他却不顾我的担心,每个步伐都猛力加速。 萦绕右手的治愈魔法宛如彗星般拖著一道光。 治愈魔法与身体能力是他来到这世界后努力的集大成。 那甚至凌驾了黑骑士挥舞的刀刃—— 「——呜啊……!?」 兔里的拳头命中了黑骑士的腹部。 不晓得是不是注入了过多魔力,黑骑士盔甲缝隙间隐约露出的肉体散发治愈魔法的光辉,不过那八成也很微弱吧。 总之,可以肯定是黑骑士完全失去了意识。 黑骑士跪倒在地上的同时,兔里当场脱下团服捆住黑骑士。 「必杀,不对,应该是必生吧?好,就决定叫治愈拳了。」 「……?」 听到兔里扛著五花大绑的黑骑士自言自语,我不禁疑惑地歪起了头。 把黑骑士绑起来后,兔里立刻跑到我身边,开始为我持续急救的骑士们进行治疗。 好快。自己的伤势医好时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他的治愈魔法果然不同凡响。 我在旁边看著眨眼间气色好转的骑士们,并试著就他刚才说过的话发问。 「兔里,什么是治愈拳啊?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对我的胃口啦……」 「……你听见啦?」 兔里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 干嘛一脸被麻烦鬼缠上的表情啊? 「就是带有治愈魔法的拳头攻击啦。是团长教我的。」 「罗丝小姐吗?」 「对啊。团长说过,如果只是要让对手昏迷,那就边揍边治疗好了。其实我很胆小,不喜欢伤害别人,所以这样对我来说正好。」 「嗯?嗯嗯嗯?兔里,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耶……」 就算打伤了别人,伤终究也会被治愈魔法医好,所以没关系。话不是这样说的吧。结果还不是动手了。 不晓得是不是发现了我脸上玄妙的表情,兔里疑惑地歪著头。 「咦?哪里奇怪?反正伤势本身会痊愈,仅留下疼痛与冲击。藉此让人确实昏迷的话,不用伤人就能让对手无法行动了。刚才打斗时我就用了好几次来击退黑骑士,感觉挺不赖的呢。」 兔里,总觉得你被荼毒得很深呢。 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已经深受这世界的邪魔歪道影响了。 「……唉。」 不过他的治愈拳和黑骑士的盔甲。 我们确实因为两种属性的相克关系才幸免于难。 「……兔里真了不起。」 「不,你这么说我也会觉得很困扰。话说回来,这家伙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喔。」 兔里一边指著肩上的黑骑士,一边缓缓起身。 「我想那家伙会被视为俘虏处置。」 「……她不会遭受凌虐吧?」 我是觉得她已经很惨了啦…… 不过兔里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洛伊德王应该不好此道吧。想必顶多只是讯问而已。」 那位国王宅心仁厚,不太可能做出残酷的事情。 ……不过,我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一点—— 「你要扛著黑骑士……不对,你要扛著那女孩到什么时候啊?」 把她放下来也没关系吧。 感觉有点吃味呢。我忌妒啰。 听我这么一问,兔里困窘地看著肩上的黑骑士。 「这件团服在战场上就好像一种标记。骑士们都是藉此辨识救命团的人,所以不能随便丢在某个地方……」 「原来如此,那我找人拿能够捆绑的东西过来吧。还有……」 「还有?」 「谢谢你来救我们。要是兔里没出现,我们早就死了。」 当时我受了致命伤,简直痛不欲生。 往后我肯定也忘不了那种身体逐渐流失血液的感觉吧。 那时候我有一瞬间不甘心地想著「我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难道我就要毫无作为地死在这里,连一点东西都没留下,甚至害伙伴们一同陪葬吗? 最让我感到悔恨的是——明明答应过你要保护王国和我们的归宿,我却没能履行约定就耗尽了力气。 当脑海里一再涌现这些想法时,你出现了。 我真的好开心。 如同在训练场说过的,你来救我们了。我实在是开心得不得了。 听完我说的话,兔里虽然感到惊讶,却安心地对我笑了笑。 「我当然会来啊。毕竟犬上学姊是重要的学姊,而且一树也是我的朋友啊。」 「……嗯。」 「话说回来,敌军正逐渐后退呢。可能是因为这家伙被捕的关系吧,只要再加把劲,我方就能一口气扭转劣势。」 ……要害羞等之后再说。 况且兔里说得没错,形势对我方有利。如果是席古勒斯军团长的话,恐怕早就分出胜负了吧。 「铃音大人,一树大人醒了!」 「!」 听到骑士们的叫唤,我和兔里立刻奔向一树身边。 一树大概已经听身旁的骑士解释过了吧,只见他一边摩娑治疗过后的腹部,一边笑看我和兔里。 「一树!你没事吧?」 「哈哈哈,兔里好像摆平一切了呢。真的很谢谢你,多亏有你帮忙。」 「抱歉。都怪我想出那种乱七八糟的作战计画,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请不要道歉。碰到黑骑士也没办法啊。」 起身收剑入鞘后,一树拍打脸颊赶走倦意,重新振作精神。 「好!学姊,战争还没结束,我们去前线帮忙吧!」 看来我不必不识趣地问他能不能动了。我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愈合,一点都不痛。 我在兔里面前真的抬不起头了。 他拯救了濒临死亡的我。 ……唔。 「兔里,我的命已经是你的了——」 「说这什么傻话啊?」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却还是不忘确认战况。 王国军略占上风。这样下去应该可以顺利赢得这场战争吧,不过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在魔王军重振旗鼓前先下手为强吧。一树,你还可以吗?」 「我没问题!」 「把这家伙重新绑好后,我会立刻赶赴前线。」 「那么现在就暂时先跟兔里告别啰。」 就另一种角度来看,兔里也是重要人员,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他接过我托骑士拿来的绳子,绑住黑骑士露出团服底下的双手双脚。 该怎么说呢? 「……好像有点,不对,是很龌龊。」 「就说我没那种兴趣啦!!」 等到黑骑士无逃走之虞,兔里这才松开用来捆绑的团服。 他甩了甩有份量的团服,确定没有哪里破损后,便迅速地穿回身上。 「呼——这样就差不多了。」 「兔里大人,这个人该如何处置呢?」 「这我无法决定,只能交由席古勒斯军团长判断。我还得上前线,为避免她逃走,在裁示结果出来前可以帮忙看著她吗?」 「遵命!」 一位骑士精神抖擞地回答。兔里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即换上严肃的表情面向我跟一树。 「学姊、一树,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受伤了。我的治愈魔法并非万能,没办法救回死人。」 「好的,我不会勉强自己的。兔里也要小心喔。」 大概是我的回答让兔里安心了吧,只见他转身准备奔向前线。等到重整态势后,我和一树也会一同跟进。 「加油啊,兔里。」 当我看著他的背影轻声说完,正打算转身望向骑士们时—— 「等一下。」 拥有一头亮丽绿发的女性瞬间出现在眼前,并一把揪起兔里的团服,硬是挡下了跨出步伐的他。 *** 突然现身的女性眼神宛如恶鬼。 浑身散发绝对的存在感,以及美丽容颜也藏不住的凶残气质。 没错,这个人正是最可怕、最恶劣的—— 「这是什么状况?给我解释清楚,兔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说就是了。请放开我,团长!」 救命团团长罗丝,也就是我的师父兼上司。 她有点不耐烦地把我放下。 「发生什么事了?」 「呃、呃——」 我胆战心惊地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见她盘起双手思索著什么。 怎么办?好恐怖喔。等一下我的脑袋瓜可能不保了……搞不好还会直接被扔进敌阵里呢。 「我听说勇者快死了,所以才跑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全部解决了。」 「对不起……」 「不,你做得很好,不需要道歉。」 「……团长,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 罗丝瞥了背后的犬上学姊他们一眼。 虽然结果八成是重回前线,但姑且还是得听听她的意见。 「勇者已经重新站起来了,而且还捕获了敌方主力,再加上敌军自乱阵脚……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什么?」 「回阵地去吧。」 「……啊!?」 听到突如其来的撤退宣言,我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罗丝叫我回乌露露他们所在的救命团阵地,那就表示不用再到前线四处奔走啰? 「形势大致底定,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除非敌方使出杀手锏,否则基本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在战场上逗留只会碍事。」 「所以要回后方继续治疗吗?」 「啊啊。」 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跟罗丝一块儿走吧。 就算退到后方,我还是有该做的事情。 得知已经不用在血腥的战场上奔波,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我更担心必须继续奋战的学姊与一树。 他们的伤都好了。虽然浑身沾染血污,气色却不差。 重新确认过这点后,我稍微放心地对两人说: 「一树、学姊,我先回去了。你们可不能死喔。身为勇者,请两位打败魔王军凯旋而归吧。」 「我知道。这次我会好好珍惜你救回来的这条命。」 「兔里也要加油喔。」 听到学姊稍嫌沉重的承诺与一树的关心,我不禁苦笑起来。将两人托付给众骑士们后,我便随同罗丝奔往后卫的方向。 「……幸好你还活著。」 「咦?」 当罗丝以非比寻常的速度跑在前头时,她嘴里好像在嘀咕著什么。不过在战场喧嚣的掩盖下,我没能听清楚她说的话。 *** 「什么!?那家伙被敌人抓住了!?」 黑骑士迎击勇者时遭王国军擒获的消息传到了魔王军大本营。 第三军团长艾蜜拉贝尔古雷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艾蜜拉心想。黑骑士的能力在魔王军之中相当知名。那套可怕的盔甲拥有绝对的防御性及反扑能力,甚至能变成武器使用。而且又具备了棘手的稀有魔法,至少破坏力强大的艾蜜拉就应付不来,只能甘拜下风。 「被勇者抓住吗!?」 「不,对方身穿白色服装,可能是曾在战争中出现过的救命团。」 「白色团服……难道是罗丝!?」 艾蜜拉回想起治愈魔法使罗丝。 哪怕浑身伤痕累累,罗丝都有办法治好。如果是她的话,想必一定能轻易抓住黑骑士吧。 不过艾蜜拉却听到了最坏的答案。 「根据士兵的证词,对方并非罗丝,而是一名黑发少年。」 「你说还有另外一人……该死。」 这活脱脱就是场恶梦。 罗丝凭著一己之力就能治好前线上的所有王国骑士团成员,现在竟然又冒出一个,还有本事抓住黑骑士? 这样简直就像是还有另一个罗丝存在嘛。 而且威力无穷的黑骑士被擒获后,魔王军也因此士气大减。 「修尔路克……把巴尔吉那古叫回来,咱们要撤退了。」 艾蜜拉对著操弄魔法阵遥控巴尔吉那古的修尔路克下令。 「……你是认真的吗?」 修尔路克投来讶异的眼神。尽管艾蜜拉内心十分煎熬,但她认为自己采取了目前最好的手段。 「原本应该轮到我出马才对,可是光靠士兵们守不住大本营。况且王国军军团长席古勒斯到现在还没出面,这样再怎么打都只是白费力气。」 「……的确。我们魔族生来就不会使用治愈魔法这种方便的东西,士兵伤势过重就无计可施了。」 只有人类才具备治愈魔法的能力。 由于种族差异的关系,魔族与人类的魔法天赋有别,无法施展治愈魔法。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我会负起全责。修尔路克,你的蛇对下一场战事很有帮助,不过现在只会妨碍士兵撤退。快让它回来。」 「我明白了。你的决定是对的,这次人类方太强了……!?」 操作魔法阵的修尔路克脸色一僵。 「怎么了?」 「……是勇者。」 修尔路克扶著额头说。手边的魔法阵映出了透过巴尔吉那古看到的两位勇者。 *** 前方可见巨大的蛇型魔物。 那家伙不把骑士们的攻击放在眼里,兀自吐著毒雾盘成一团,跟我们熟知的蛇相去甚远。 不过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害怕。 「敌人正在撤退呢。」 「战争就快结束了吗?」 「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看著眼前瞪视自己的大蛇。 大蛇露出巨大的獠牙,发出嘶哑的吼声恐吓著我们。 「那家伙好像还想打呢。」 「学姊,不能再有更多人受害了。」 「我知道。那家伙就由我们来收拾吧。」 我拔剑施展魔法。 雷电流向手中的剑,令刀刃散发金色的光芒。 一树也将光之魔力凝聚在剑身及掌心之中,炼出破邪之剑与光球。 「好,我已经不会再出糗了。」 「嗯,就像兔里说过的,让我们解决这家伙结束战争吧。」 我们紧握手里的剑,带著雷与光冲了出去。 虽然对手是强敌,但对现在的我们并不构成任何阻碍。 为了等待我们回去的他,还有在这个世界里温情包容自己的人们,现在我要再度挥剑奋战!! *** 前线战场看得见光芒与大蛇的身影。 那魔物大概跟以前在森林里遇见的蛇同属一类吧……不过用不著担心与之交手的学姊和一树。 毕竟他们是勇者。 既然大蛇连应付我都很勉强了,自然不可能赢过那两人。 「兔里!不要偷懒!!」 「少啰嗦!我才没有偷懒呢!!」 我大声怒斥著送伤患过来的唐,同时将帐篷收容不下的伤患放到铺有麻布的地面,为他们施展治愈魔法。 「呜,哈……啊……」 「你还好吧?」 一位身材健壮的骑士肩膀受了重伤。我一边出声关心,一边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上。 骑士脸色很差,想必是那条蛇造成的伤口开始蔓延毒性了吧。 虽然这得用解毒回复魔法才能治好,但治愈魔法也有同样的功效。 伤口在几十秒内愈合后,接著我又把手靠在肩膀及腰侧,让治愈魔法扩及全身。 「……好像有点累了。」 仔细一想,我一直跑个不停。虽说是为了助人,但我竟然可以跑那么久。 如果是上一个世界里庸庸碌碌的自己,可能会担心我到底是怎么了吧。 「呜、呜……」 治疗中的骑士好像醒了。而且体内毒素似乎淡化许多,现在先治疗下一个人吧。当我打定主意准备起身时,恢复意识的骑士叫住了我。 「你、你是救命团的……原来如此,我得救了是吗?谢谢你。」 「只要你还活著就够了。请再睡一会儿吧,你现在还不是能够随意活动的状态。」 我起身寻找下一个需要医治的人。 阵地里的伤患多得要满出来了。环顾眼前的景象,总觉得心静不下来。我果然不喜欢看到有人受伤。 「嗯?」 格外强烈的雷电与光柱照亮了前线的战场。 亮光消失后,远处可见一条烧得焦黑的蛇无力地倒在地上。 「好像解决了呢。」 「……是啊。」 不知不觉间,罗丝来到身边轻声说道。我闻言也表示赞同。 魔王军的向心力大概也随著那条蛇被打倒而瓦解了吧,残兵纷纷逃往有河流的平原地带边界。 「不继续追击吗?」 「傻子,虽然打赢了这场仗,就剩余的兵力来看却是输惨了呢。我们应该为下次做好准备,而非继续拖延战事,造成无谓的牺牲。」 「敌军还会攻过来吗……?」 听完我的发问,罗丝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面对受了伤刚送过来的骑士,将掌心置于伤口上。 我原本想接手处理,可是罗丝却伸手制止了我。 「这次可说是因为你救了勇者才能打赢。」 「就算我不来也有团长在,他们终究还是能获救啦。」 「不,勇者确实曾经死过一次。」 花了几秒钟把骑士的伤医治得不留痕迹后,她撩起浏海抬头仰望著我。 「救了他们的人是你,既不是我也不是席古勒斯。如果没有你,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勇者早就死了,变成我们输了这场仗。」 这么说完,罗丝起身和我互看。 「你是个称职的救命团团员。干得好,兔里。」 「……」 这个人居然很正常地夸奖别人。 可是不知为何,我觉得好开心,不,是开心得不得了。 虽然不晓得和一路走来的地狱相比算不算值得,但她好像是告诉我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被召唤到异世界后…… 我被罗丝带走…… 加入一群坏人脸之中。 不仅突然被迫进行地狱训练…… 还被扔到森林里…… 和熊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在那里我遇见了布鲁林…… 和蛇交战的时候还差点死掉。 接著我和犬上学姊在森林里漂流…… 然后认识了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 最后来到了战场…… 「……奇怪?」 回过神来,我已经湿了脸颊。 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哭,眼泪却自己流下来了。就算再怎么用团服的袖口抹脸,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这时,某种物体盖到了我头上。 罗丝为我戴上了白色团服的连帽。 「怎么,没想到你还挺孩子气的嘛。」 「……毕竟我才十七岁啊。」 仔细一想,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可能觉得非常惶恐不安。因为一切发展得过于迅速,导致我没意识到这点,不过罗丝的一句话却让压抑的心情一口气溃堤了。 「战场好可怕,敌方的魔族也好恐怖。而且我还看到好多人死去,真是糟透了……」 不过我缔结了许多『缘分』。 犬上学姊、一树、国王陛下,还有城里的人。 救命团的罗丝和那群傻蛋,以及乌露露与奥尔加先生。 我很高兴来到这个世界后能建立这么多关系。 对于在原本的世界里过著平凡生活的我而言,这简直是奢求。 当象徵战争结束的魔法击发时,我对罗丝开口说: 「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为大家尽一份心力……」 听了我说的话,罗丝有点讶异地睁大眼睛。 然后她露出了温柔的苦笑。 「有人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虽然如今那些家伙只留在我的记忆里,但你却还在这里……兔里,幸好你活著回来。」 「……是!」 我流著眼泪回答。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已经抵达极限了,我突然踉跄了一下。就算双腿想用力也使不上劲。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快要倒下的时候,罗丝一把抓著我的腰扛到肩上。 「奇……奇怪?」 「魔力跟体力都耗尽了吗……你还真能撑啊。现在就先休息吧,不过醒来时会很辛苦喔。」 也不晓得是哪里有趣,罗丝笑著这么说。尽管感到疑惑,我的意识仍旧缓缓沉入黑暗之中。 第一话 最狂!?黑骑士现身!! 之卷 我们姑且战胜了魔王军。 虽然我军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但令人高兴的是有许多人生还。 我深深觉得救命团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听说我昏过去后情况一片混乱。团员们主要忙著运送动弹不得的伤患,回收被弃置的武器以免遭到滥用,也就是所谓的战后处理。 睡了三天才清醒时,唐劈头就对我抱怨,想必是错不了了。 不过幸好救命团的成员们都平安无事。毕竟奥尔加和乌露露在体能方面并不算强,至于唐那群傻大个就算了。 恢复意识的隔天,国王陛下在国民面前颁发勋章给一树和犬上学姊。 当我佩服地鼓掌时,罗丝和我也被叫到台上。为什么是我啊!?我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转头望向罗丝,可是她却露出非常不怀好意的笑容,拍著我的背逼我前进。 一站到台上,国民,应该说骑士们立刻高声欢呼。 基于现代人可悲的习性,我还是先低头鞠躬,却被罗丝赏了一拳。最后我含著眼泪从国王陛下手里接过表扬战功的奖牌。 「话说回来,是什么战功啊?」一问之下,这才知道主要是奖励我捕获敌方干部扭转战况,还有救助了许多骑士。「你就收下吧,这可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呢。」虽然罗丝满不在乎地这么说,但我心中非常激动。 「我说布鲁林啊,真的好累喔。」 「咕啊。」 之后经历过一些有的没的,大约一个礼拜后我才重回原本的生活,在布鲁林的小屋里畅谈这次战争中发生的种种。 据说蓝灰熊是智商很高的生物,只要努力学习就听得懂人话。所以我才像这样子频繁对它说话,不过布鲁林却只是打著呵欠,有如牛一般哞哞叫,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要是也带你一起去就好了。话说该运动啰。你都快忘记自己是野生动物了吧。」 我粗鲁地拍打布鲁林的头,硬是逼它起身。平常我总是背著布鲁林跑,不过偶尔也要让它自己动一动。刚好国王陛下请我进城,就带这家伙一起去吧。 这家伙愈长愈大,如果只是一味长脂肪的话,它就变成吃闲饭的了。 「走啰,布鲁林。」 「咕啊。」 布鲁林无奈地起身走在我身边。看它走得慢吞吞的样子,我不禁露出苦笑,不过我还是细细品味著短暂的日常时光。 当我和布鲁林愉快地漫步时,有个人影从救命团宿舍入口处跑向这里。 「啊,兔里!」 「乌露露。」 乌露露挥著手冲了过来。这女孩跟我年龄相仿,同样也会使用治愈魔法。 「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我睡得很好,体力完全恢复了。」 「太好了!兔里和罗丝小姐上前线时我真的很担心呢……啊,你好啊,布鲁林。」 乌露露轻轻地摆手示意,可是布鲁林却不屑地撇过头去。 尽管此举让乌露露受到了打击,她还是重新打起精神,露出僵硬的笑容。 「你、你们要去散步吗?」 「不,其实是国王陛下传我过去。还有……我想让这家伙稍微走动一下。」 「啊哈哈。啊,对了,如果要去镇上的话,你要小心点喔。」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哥哥还在等我,我差不多该回去啰!」 ……彷佛闪避我的追问般,乌露露逃也似地离开了。 城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难道是因为有人阵亡,导致居民们气愤不平吗? 这次战死的人全都隆重地葬在王国的墓地里。虽然我也出席了葬礼,但似乎还是有人心怀怨怼。就算要怪我实力不足,我也无法反驳。 到时候就认命地承担他们的怨恨吧。 从救命团宿舍出发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顺利地抵达了城门。 和布鲁林来到围绕著水路与城墙的巨大城门附近时,我看见了两位身穿厚重盔甲的骑士,以及红发守卫亚尔格先生。 亚尔格先生一看到我,便带著笑容跑向这边。 「兔里大人,您身体还好吧?」 「我已经没事了。亚尔格先生……看起来好像也不打紧呢。」 亚尔格先生保护了乌露露和奥尔加先生他们,我得向他道谢才行。 「亚尔格先生,请容我重新向你致谢。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不!救命团是战争要员,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保护各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应该道谢的反而是我才对!」 亚尔格先生伸手往旁边一摆,猛然低下了头。后方的骑士们也卸下头盔,气势汹汹地效法他的动作。就在我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著时,亚尔格先生低著头说: 「多亏了兔里大人及罗丝大人,我……不,我们才能平安生还!」 「不,我还有很多人没救到。」 「不过要是没有你们,许多同僚恐怕都回不来了吧!」 「啊,不……呜……总之,请先把头抬起来吧。」 面对不习惯的致谢,我顿时手足无措,不过我还是请他们抬起头来。 虽然并不是不高兴得到了别人的感谢,但被人当面这么一说,我讲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 一旁的布鲁林无聊地打著呵欠。我摸著它的头审慎发言: 「凭我一个人肯定是无能为力。在战场上好几次险些被魔族杀死时,都是骑士们救了我。所以我们互不相欠喔。」 我这么说完,亚尔格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噗哧一笑地搔起了头。 「原来如此,兔里大人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啊!既然您会来到这里,那就表示有事要进城吧!我马上开门!」 「对喔……」 骑士们回神似地开启城门。向他们道过谢后,我便和布鲁林迈步走向门后王城宽广的腹地。 这里还是很大呢。 我走过石板道路,经由骑士看守的入口进入城内。布鲁林留在外面。这家伙比想像中懂事,应该不成问题。 之后侍女带我前往国王陛下所在的地方。每当遇到城内负责警备的骑士时,他们都像刚才亚尔格先生那样向我道谢。 在侍女的带领下,我来到国王陛下置身的大厅。大厅内有慈眉善目地看著我的国王陛下、塞尔吉欧先生,以及军团长席古勒斯先生。 「喔喔,是兔里啊。」 「您好,国王陛下。」 「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叫来。」 「不,没关系的。那么……今天为什么找我过来呢?」 「这个嘛……席古勒斯。」 「是。」 国王陛下使了个眼色后,席古勒斯先生便踏出一步望向这里。 「兔里大人还记得您捕获的魔王军干部吗?」 「记、记得。」 黑骑士。 施展破坏常规的魔法,害犬上学姊与一树性命垂危的怪物。 事后我才听说自己之所以能够打倒黑骑士,是因为涵盖四肢的治愈魔法与黑骑士的魔法互相抵销,使我的攻击得以直接伤及黑骑士。 仔细一想,既然乌露露和奥尔加先生身体能力不行,除了我和罗丝两人以外也没人能打倒她吧。 不过,为什么要问我黑骑士的事情呢? 难道—— 「她自杀了吗?」 这很有可能。 虽然可以肯定林格尔王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我曾听说有些俘虏害怕遭受凌虐,于是选择自我了断。 该不会那个黑骑士也—— 「不是的。她很乾脆地招供了。」 「……哎呀?」 「我能体会您被泼了冷水的心情。因为当时在场的我也一样。」 彷佛对我的反应有所共鸣般,席古勒斯先生伸手扶著额头。不过既然她都乾脆地招了,为什么还要找我过来呢? 「这位名叫黑骑士的人似乎对魔王军并不怎么忠诚。虽然不太情愿,但她还是说出了对我们有利的情报。」 「不过,这会不会是圈套呢?」 「当然,我们也只当作有这些讯息,并没有全然相信。」 这倒也是。黑骑士毫无反抗地招供时,就该怀疑其中是不是暗藏陷阱了。 虽然我反覆思索席古勒斯先生说过的话,却愈来愈不明白传唤我的理由。 「那又是为什么找我来呢?」 「黑骑士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兔里大人一面。」 「……啊!?」 「和黑骑士见面……这就是找您过来的理由。」 「咦!?可是国王陛下!我只是逮住她而已耶!」 「话说得简单,兔里可是捕获了制服两位勇者的怪物呢。除了你和罗丝以外,这个国家恐怕没有人能对抗黑骑士吧。」 「呃……」 国王陛下所说的话令我陷入混乱。 为什么我非得跟可能对自己怀恨在心的黑骑士见面呢? 我神经才没那么大条呢…… 「在讯问的过程中,黑骑士提出了某个条件,作为提供我们重要资讯的代价。那就是希望能和兔里大人聊聊。」 「呜哇……」 看来就算战争结束,我依然处于纷扰之中。 「那个重要资讯是……」 「这点我得先让兔里知道才行。」 我当然得先问个清楚。毕竟我背负著相当重要的使命。 「是魔王军第二、第三军团长的魔法系统及能力。」 那岂不是超级重要的资讯吗? *** 啪嗒啪嗒,周围回荡著前往地下的脚步声。 我身边是席古勒斯先生与林格尔王国的菁英骑士。来这种地方大概需要这些可靠的人保护吧。 可是—— 「放心吧,兔里。我好歹还能当你的盾牌!」 「你有赢不了的自知之明是很好啦,不过你干嘛倒退著走啊……」 不知道为什么,犬上学姊也跟过来了。 不,我是很感激学姊的关心啦。不过老实说,我只觉得有学姊在很麻烦。 顺带一提,一树似乎跟瑟丽亚殿下沉浸在两人世界之中。真是太闪啦。一树当个现充也无所谓,请永远爆炸吧。 「毕竟目前只有兔里和罗丝小姐可以与之抗衡。现在的我就好比肉盾。」 「治愈魔法又不是拿来伤人的东西……」 和黑骑士交手时,我也是尽量让她失去意识。 ……哎呀?没记错的话,黑骑士的魔法不是跟我的治愈魔法互相抵销了吗? 既然如此,当治愈魔法消失时,黑骑士就直接挨我的拳头了。 她该不会实际上受了重伤吧?当时我以为治愈魔法有在运作,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呢…… 「席古勒斯先生!!你们治疗过黑骑士吗!?」 「不,黑骑士一直披著黑色盔甲……怎么了吗?那家伙受了什么伤吗?看起来不像呢……」 「……兔里。」 「……糟糕。」 犬上学姊大概也意会过来了吧,只见她脸色铁青。 大家都忽略了我对黑骑士造成的损伤。 不是我在自夸,我的拳头可是足以轻易打破岩石。 我跟犬上学姊同时拔腿冲下阶梯。 阶梯底下可见负责看守的骑士。黑骑士蹲在后方牢房里,身上披著雾蒙蒙的黑色盔甲。 「兔里大人,有什么事吗!?」 「……兔里?」 听到负责看守的骑士这么一说,黑骑士回过神来猛然抬头。她缓缓起身,透过盔甲的缝隙望向我跟犬上学姊。 空气中交杂著些许血味。她的伤一直没处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得帮她治疗才行。 「治愈魔法使,咱们又见面了。」 「……你受伤了吧。」 「是啊。不过无所谓,这就是所谓的疼痛吧?」 头盔底下传来黑骑士含糊不清的声音。 在我听来就好像个喜上眉梢的孩子。 不晓得犬上学姊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语气中的情感,她抓紧我团服的袖口。 「兔里,这家伙是个没自觉的超级被虐狂呢……有意思。不过形象没我鲜明啦。」 「请你稍微安静一点。」 还有,不要比较这种事情啦。 轻轻叹了口气后,我再度面向黑骑士。 「那么你为什么找我过来呢?」 「我想再见一次害我被关进这里的罪魁祸首。呜,哈哈哈。不知为何,身体好难动啊。」 黑骑士压著侧腹,整个人无力地摇晃起来。 这家伙跟犬上学姊一样都是变态。 「骑士先生,请给我钥匙。」 「兔里大人!?」 「喂,兔里!?」 身为救命团团员的我不可能对伤患坐视不管。 况且我对她造成的伤害可能深及内脏。 虽然犬上学姊绷著脸紧抓住我的手,但她的臂力没我强。 当我挣脱制止我的学姊,正打算逼骑士交出钥匙时,席古勒斯先生这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 那个治愈魔法使就在我面前。他被女勇者扣住了手,一脸严肃地指著这边对大个子骑士说了些什么。 反正那都跟我无关。就在我决定无视时,身体又莫名其妙地摇晃起来。 「……呼。」 腹部阵阵紧缩,这种异物感是怎么一回事呢? 身为魔族的我不仅身强体壮,再生能力也很强,又有无敌盔甲的保护。尽管如此,我却在战争中受了伤。 过去我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这种刺激就是俗称的『好痛』吗? 我一边压著感觉疼痛的部位,一边望向眼前的治愈魔法使。 治愈魔法。 人类与生倶来的稀有魔法,能力纯粹只有『治疗』。 我在负责看守的骑士们交谈时趁机偷听,这才知道第三军团长异常防范的罗丝收了他当徒弟。 以前我总是瞧不起回复系的魔法使,如今却是自食恶果。没想到竟能正面击败我的暗魔法。 这家伙,就是这家伙伤了我。 他让我尝到疼痛与败北的滋味。 害我—— 「我进去啰。」 「……!」 治愈魔法使喀嚓一声地开门走进来。 「怎么,要拷问我吗?」 「手伸出来。」 「干、干嘛?」 「叫你手伸出来!!」 「咿 !?」 看到一脸温文儒雅的治愈魔法使突然变得宛如魔鬼,我不自觉地递出了手。 什么嘛,林格尔王国的回复要员还学了杀气这种技能吗? 连平常被吼惯的我一瞬间都害怕起来了。 「为什么拖著不管呢……不,虽然动手伤人的是我啦……」 温柔地抓起我的手后,治愈魔法使双手散发治愈魔法的光芒加以包覆。 袖甲并未将治愈魔法视为异物,反而让它直接穿透,容许治愈魔法使碰触到我的手。 「你、你想干什么……!」 温暖的光芒笼罩了我的手后,随即扩及肩、头、胸、腰。 「我在医治你啊。」 「不需要……!」 虽然我试图挣脱,但他的手却宛如老虎钳般纹风不动,依然温柔地紧抓著我。 接著治愈魔法使将另一只手贴在我被他揍过的左脸颊上。 「真是的,要是你死了,我会于心有愧的。我可不打算对别人的死耿耿于怀喔。你就乖乖地让我医治吧。」 「……」 一下子穿过头盔触及脸颊的手出奇温暖。 过去我总是抗拒别人的触摸,甚至不让父母亲碰我,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主动触摸贴著自己的那只手。 「兔里!」 在牢房外观望的勇者惊慌大叫。 「不要紧啦……大概吧。」 「大概!?」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涌上心头的情感。 笼罩全身的治愈魔法之光,以及有别于魔族的温暖肌肤,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未知事物——令我心焦难耐。 「……呼。」 接触脸颊的手放松力量,包覆身体的治愈魔法逐渐淡去。短短数十秒内,肉体的疼痛就难以置信地消失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放不开触碰自己的手。 见我迟迟不肯放手,治愈魔法使露出讶异的表情。 「那个,可以放开我吗?我觉得有点害怕耶……」 「再一下……」 「?」 「可以再摸一下吗?」 触摸脸颊的手湿了。不,另一边的脸颊也湿了。我不明所以地解除头盔,伸手摸上了濡湿的部位。 「唉——既然你都哭了,我怎么可能拒绝啊……」 原来如此,我流泪了吗? 当治愈魔法使在朦胧不定的视野内为难地搔著脸颊时,我才第一次觉得好像看见了『人』。 原本视他人如草芥的我,此刻内心涌现温热的情感。 我没花多久时间就意识到那是所谓的温情。不管眼前这家伙是敌是友,那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紧握著贴在脸颊的手,一心不愿放弃这种情感。 *** 之后黑骑士,不,是银发褐肤的少女大方地提供了资讯。 虽然不晓得跟我谈过能否让她满意,但这样似乎能帮得上国王陛下的忙。 向国王陛下报告后,我和莫名其妙跟过来的犬上学姊一同前往城外。 这个人是不是很闲啊?当我想著这种失礼的事情时,走在前方的学姊面带浅笑地回过头来。 「真受不了,没想到你还让敌人立旗了。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你的想法还是一样无厘头呢。」 要怎么样才能把那种情况看成立旗啊? 对方可是黑骑士耶。 「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还有,我不是会立恋爱旗的人。」 「不不不,这可难说喔!!」 「为什么?」 「这里就有一个被你立旗的美少女啊!!」 …… 「不过即便是敌人,我可能还是做得有点太过火了。」 「……哎呀,竟然忽视我?」 无视学姊的疯言疯语后,我想起了黑骑士这个人。 在战场上看到她的脸时,我觉得她长得很稚气,没想到实际年龄倒是跟我差不多。 得知黑骑士的真面目是个少女时,席古勒斯先生眼睛瞪得斗大呢。 「不过啊,就算是为了治疗,你也不能随便碰女孩子的脸啊。」 「可是……我打了人家的脸耶?说得更具体一点,当时力道可是足以打昏学姊和一树对付过的那条蛇喔。」 「那、那还真是令人同情。」 虽说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但现在她已沦为阶下囚。既然对方愿意接受讯问,也很难断言她是敌人。我可不想伤了人还任凭她自生自灭。 不过对于她刺伤犬上学姊和一树,我是真的很火大。 「当时我真的动怒了。我还以为你们被杀死了……不过幸好你们都还活著。」 「哈哈,你嘴巴真甜啊。」 学姊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后,便心情愉悦地迈步走向城外。 我也跟随她的脚步前进。不过这时训练场的方向传来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蓝色的庞然大物飞扑过来。 「咕喔——!」 「!!」 嚎叫著扑来的蓝色巨躯是布鲁林。我接住它放到地面,就这样一同前行。 不知为何,犬上学姊张大了嘴巴看著这边。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看到你徒手接住体型跟棕熊相当的布鲁林,任谁都会吓到吧!?」 「啊——我习惯了啦。学姊要去镇上吧?」 我早就习惯别人被布鲁林吓著了,所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咕啊。」 「兔里好像变得有点陌生呢……」 那场战争过后,我总觉得浑身不对劲,老是静不下来。回过神时,我已经在做伏地挺身了。当时罗丝还臭骂「三更半夜的吵死人了!」狠狠踹了我一顿呢。哎呦,都怪我在半夜做伏地挺身啦。 「不过布鲁林还是一样可爱呢。」 「咕啊~~」 学姊伸手试图抚摸布鲁林,却被它迅速闪开了。 为什么它死都不让学姊摸呢?明明偶尔还愿意让我摸一下……难道是得赢得一定程度的信任才行吗? 「既然要外出的话,学姊最好还是变装一下吧。」 「兔里也是。毕竟你是国民们……不,是我们的英雄。」 听她这么一说,我拉起团服的连帽准备戴上,可是布鲁林的存在早已暴露了我的真实身分。想到这里,我便打消了变装的念头。 「等会儿兔里也要去镇上吗?」 「嗯。因为进城前才刚遇见乌露露,我打算也去向奥尔加先生打声招呼。」 「没记错的话,那位也会使用治愈魔法是吧?」 「是啊。奥尔加先生身体不像我这么强壮,不过在治愈魔法方面倒是比我厉害多了。」 「喔……」 奥尔加先生也跟我一样,在战争结束后就倒下了。 听说他比我更快恢复意识,不过我依然很担心。虽然有乌露露在应该不成问题,但还是去露个脸会比较好吧。 「……嗯?」 「怎么了?」 一位金发少女站在城镇的入口处。这个世界有各种发色的人,金发并不算罕见。 可是见过那位少女的我却自然而然地勾起嘴角。 毕竟背对这里的那位少女头上长著三角形的耳朵。 我当场拔腿疾驰。 「找到了!!」「 兔里!?」 我用足以在地面留下清晰脚印的力气狂奔,短短几步内就拉近了数十公尺的距离,可是兽人少女却彷佛早有预料似地猛然回头。我抓著少女的腰杆一口气举起来大叫: 「你给我解释清楚喔!!」 一看到我的脸,曾让我预见学姊与一树死状的兽人少女顿时睁大眼睛。欲言又止地反覆张动嘴巴后,她以清晰的嗓音说: 「治愈魔法使,你还活著啊?既然如此,我要请你付出代价。」 「啊?」 听著学姊和布鲁林从后方跑来的声音,我和面无表情的少女大眼瞪小眼。 和我互望的兽人少女稍微沉下脸色,勉为其难似地—— 「请救救我妈……」 说出了这句话。 *** 帮助母亲。 兽人少女对我提出这项要求。 她刚才说了代价。 那恐怕是指藉由展现预知的未来,让我得以拯救犬上学姊和一树的代价吧。的确,要是没有那段预知画面,我可能救不了他们两人,害得林格尔王国军输掉战争。 理解情况后,我带著兽人少女随同布鲁林与犬上学姊来到救命团的宿舍。 在这里就不会被镇上的人听见了。要谈论秘密的话,恐怕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吧。 把布鲁林打发回小屋后,我让兽人少女坐在餐厅椅子上,自己跟犬上学姊也在少女面前坐下。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喂,兔里,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耶……话说回来,这个狐耳女是谁啊?长得好可爱喔,我可以摸她吗?」 「…………我只能拜托你了。」 「只能拜托我?」 「居然不理我……兔里很爱欺负我是吧?算了,反正我现在兴奋得很呢。」 你是一定要人陪的妈宝吗? 向闹起别扭的犬上学姊简单解释过后,我思索著刚才听到的话。 什么叫做只能拜托我呢?如果是想请治愈魔法使帮忙的话,去诊所找奥尔加先生或乌露露也行啊。 「我叫天瑚。如你所见,我是狐狸兽人。我认得你。你是兔里,会使用奇怪的治愈魔法。」 「我是知道自己的用法很怪啦……算了。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首先,你为什么让我看见那个呢?」 那个当然是指黑骑士杀害犬上学姊与一树的画面。一切都是从那个开始的。 听完我说的话,天瑚瞬间沉默不语。不安地瞥了犬上学姊一眼后,她才下定决心开口对我说: 「不这么做的话,这个王国就会毁灭。勇者死后,王国将彻底遭受蹂躏而覆亡。」 「……你怎么看呢?」 「她说的不见得有错。要是当时兔里没出现的话,我跟一树肯定已经死了。这可不是我自命不凡喔,一旦少了我们,最后王国军恐怕会被魔王军击败吧。」 原来情况这么危急啊。 所以那时候我改变了王国的命运吗?我不知不觉就背负了无比重要的使命吗? 要是没有了这女孩,这个国家的居民如今已经——想到这里,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这里还有很照顾我的人在,更重要的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兔里,不能就这么失去你。」 好不容易才找到,是吗? 这句话让我有点在意。 「那个画面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幻觉吧?」 听了我的发问,少女露出有点犹豫的表情。 「我会施展预知未来的魔法。」 「预知吗?所谓魔法真是无奇不有呢……」 与其说魔法,预知未来这种东西更像超能力吧。 看来我果然没猜错。我一边心想,一边竖耳倾听。 「从一年前我就预知了战败。所以战争开始前,我不断寻找能够治疗任何伤病的治愈魔法使。」 「既然你都知道会输了,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虽然你救了我一命,这种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与其留在早知道会灭亡的国家,逃到安全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学姊,兽人在王国外似乎是人人觊觎的对象。我想她大概是想走也走不了吧。」 听了我说的话,天瑚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只能待在这个国家。因为兽人常常遭受凌虐……」 来到这个国家之前,这女孩大概有过非常惨痛的遭遇吧。 即便拥有预知能力,她依旧是个无力的小孩。 「我来自兽人国。」 「好远啊……」 「兽人国离林格尔王国多远啊?」 「至少不是小女孩到得了的距离。」 学姊这么断言。 从她认真的表情看来,兽人国似乎位于相当遥远的地方。 「你不觉得辛苦吗?」 「不会。这都是为了救妈妈。」 「……你母亲生病了吗?」 「她一直昏迷不醒。听说用一般的方式没办法医好。」 所以才要找治愈魔法使啊。 「兽人天生不会使用治愈魔法,那是专属于人类的天赋。可是无论哪个国家都没有人愿意医治我的母亲。因为我是兽人,谁也不肯帮我。」 「歧视吗?」 学姊面有难色地低声沉吟,不过我想的跟学姊不同。 天瑚走访许多国家寻找治愈魔法使。她大概利用预知能力克服了种种危机吧。既然拥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兽人国应该不会随便放她离开吧? 不顾陷入沉思的我,天瑚又接著说: 「我在这个国家里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三位治愈魔法使,而且我看见了其中两人愿意随我一起帮助妈妈的未来。」 「那三个人是……奥尔加先生、乌露露,还有团长吗?」 「嗯。不过尽管有那个意愿,他们还是帮不上忙。」 「这话是什么意思?」 「诊所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怕的人虽然耐著性子听我说,却不肯跟我走。」 「啊——……」 我好像可以理解。 的确,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恐怕禁不起长途奔波吧。 而且罗丝又是统率一个组织的领导人,不能随便离开这里。她甚至有可能放话说「老娘才不信呢」。 「所以才找上我吗?」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肯陪我去。我一眼就知道你能改变王国破灭的未来,还愿意跟我一起帮助妈妈。所以我才让你看见未来。」 「那种东西可以随便让人看吗?搞得我头好痛呢。」 我的脑袋瓜差点要炸掉了。 「要让人看见未来必须耗费大量魔力。之后我也昏睡了三天三夜,我们算是扯平了。」 所以之后才会找不到这女孩吗? 不过这女孩是学姊和一树的救命恩人,对王国的居民来说也是…… 虽然想帮她,但这问题比想像中重大。 根据罗丝的说法,兽人国十分排斥人类。目前也不确定这女孩在兽人国是什么身分,还是不要随便采取行动会比较好吧。 「总之,先跟国王陛下交涉看看吧。向国王陛下说明时你要一起来吗?」 「呃,国王陛下?可以吗?」 「那个人应该没关系吧。」 不过直接杀过去也太失礼了,得拜托罗丝帮忙说一声才行。 「好,我先去找团长。你暂时留在这里,学姊请别乱来喔。你叫……天瑚是吧?如果这个人心怀不轨的话,就马上叫我。」 「我说兔里啊,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啦?」 待不住的小孩。 我斜眼看了看闹别扭的学姊,旋即前往团长室。 这时候罗丝应该在。问题是该怎么解释…… *** 兔里把我留在原地,一脸倦容地离开了餐厅。眼前是正襟危坐的狐狸兽人,天瑚。 我把下巴靠在交叠的手指上,目不转睛地观察著她。 她好像觉得不太自在,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 好可爱。 太可爱了。 这女孩是怎样啊?长得好像洋娃娃喔。 是货真价实的狐狸女耶。不仅头上长了兽耳,连尾巴都有呢。 可以摸她吗? 哎呀,糟糕,差点就迷失自我了。好险好险。 先把刚才听懂的部分整理一下吧。 她费尽千辛万苦从兽人国来到这里…… 希望兔里能帮忙医治祖国病倒的母亲。 为此,她让兔里预见我们死去的未来,改变了王国灭亡的历史。 相对地,她要求兔里协助自己作为代价。 总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太大费周章了。 「就算什么都不说,你也能拜托兔里帮忙不是吗?」 「……来到这个国家前是这样没错。可是跟这里的人相处过后,我就没办法这么做了。」 「是吗……」 在仁慈的洛伊德王统治下,这个王国出奇地和平。 民众都很和善,国内形成一种人人平等的特殊风气。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女孩恐怕也以为周围都是敌人吧。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 「对我来说,这国家比故乡还要友善。大家待我一视同仁,不带任何有色眼光……可是妈妈还在故乡受苦……我得带兔里回去才行……」 女孩呢喃著说。 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怕我,不像面对兔里时那么直接乾脆。 看来我可能让这女孩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发现兔里时,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找到避免王国灭亡的方法。」 「你的魔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所谓的预知未来也有范围吧?」 一年前她就已经预知战败了,照理说范围应该很广才对。 「其实很不稳定,通常是看不到多远的未来。不过好比睡觉时就能看见半年或一年后的未来。另外,有机会改变未来的人看得见两种不同的未来。我能够对这些人展现未来,让他们得以做出选择。」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让兔里看见我们死去的未来,藉此防止憾事发生啊。可是兽人普遍都能使用预知未来的魔法吗?」 「那跟我的血统有关。」 「血统?」 「我们一族擅长读时。虽然妈妈也会使用预知魔法,但妈妈说我的预知能力是一族之中最强的。」 「……」 如今兽人国或许正拚了命地寻找这女孩。 事情变得愈来愈棘手了。在她看到的未来里,罗丝小姐之所以一口回绝,恐怕是因为这女孩在兽人国里处于某种重要的立场吧。 毕竟适逢准备对抗魔王侵略的时期,罗丝小姐也只能拒绝了。 「……总之,下决定的是兔里啊。」 他就是无法拒绝别人呢。 *** 「狐狸兽人拜托你去故乡帮母亲治病是吗?」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团长室内整理得一尘不染。坐在木椅上听完天瑚的事情后,罗丝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你丢了个麻烦的问题过来呢。兽人从外表上分不太出来,如果是读时公主的话,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读时公主……?」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很麻烦耶。 「某些兽人拥有读时这种罕见的魔法天赋。他们背负著预知灾厄,事先警告兽人族的使命。要是这种人出现在林格尔王国的话……兽人国说不定会与我方为敌。毕竟那些家伙对人类怀有非比寻常的敌意。」 「在这个魔王军随时可能进攻的非常时期吗?」 「对兽人来说,人类比魔王军更碍眼喔。」 虽然猜得到天瑚可能身分高贵,我倒是没想到会这么重要。 还好有先跟罗丝商量。如果随随便便就出国的话,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团长,请让我听听你的意见。」 「我很想说不行,不过得先问问洛伊德陛下才能决定。今天……不,这几天是没办法晋见陛下了。目前洛伊德陛下正计画跟他国合作。」 短时间内见不到面了吗?那我该怎么办呢……? 是再跟天瑚多探听一些消息,还是预先训练做好准备呢? 「这段期间你就进行训练吧。即便洛伊德陛下准许你前往兽人国,你现在光是保护自己就忙不过来了。我要再次训练你。反正也不会有伤患送来。」 「这倒是无所谓啦……」 此刻我竟然没露出不情愿的表情,难道我已经很习惯了吗? 不,我是真的习惯了。适应虐待的我该不会是超级被虐狂吧? 我好像快讨厌起深受影响的自己了,不过一想到这里是团长室,我连忙打消念头。 这种时候我可不想挨骂。 「学姊和天瑚还在楼下等,我去跟她们说。」 「啊啊。」 向罗丝行了一礼后,我便离开团长室前往楼下。 回到餐厅时,眼前的犬上学姊正拚命跟天瑚攀谈。 我不经意地望向天瑚。 一头金发散发出显然不是染过的光泽,个头也比犬上学姊小上一圈。 多亏她一个人到得了这里。 我来到学姊与天瑚身边,准备说明我跟罗丝谈完的结论。 不过天瑚回头后却抢先开口: 「……是吗?还要花一些时间啊。」 她目不转睛地盯著我说。 原来她已经预知我要说的话啦。 不过犬上学姊倒是显得相当困惑。 「你们是透过眼神交流吧。真不甘心,总觉得好像输了。」 「干嘛计较这个啊……只是要花点时间才能晋见国王陛下啦。我绝不会做出那种犯罪行为的。」 学姊想把我塑造成罪犯吗?不,这个世界也不晓得有没有萝莉控的概念。 听完我说的话,学姊伤心地别过视线。 「最近你对我是不是太没礼貌啦?我快哭啰。」 「既然你还能耍嘴皮子,看来是不要紧了。不过啊,没礼貌不是代表跟学姊交情好吗?」 「……我跟你对交情的定义好像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啊?我都有理你耶。」 「我是狗吗!?」 跟狗差不多吧。比方说好奇心旺盛这部分。 让急欲反驳的学姊坐回椅子上后,我转头面向天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原本就不认为能马上出发,今天我就先回去吧。」 「话说回来,你住在哪里呢?」 「我寄住在婆婆经营的水果店里。」 「喔——那里啊。」 被罗丝扔进森林之前,我曾在镇上看过贩售有刺水果的地方。 原来是寄住在那里啊。既然可以留宿的话,她跟对方应该处得不错。我有点放心了。 再来要做什么呢?是直接去找奥尔加先生,还是开始训练呢? 不过,身旁的学姊正满怀期待地看著我。还是照原订计画前往诊所好了。 「我也要去镇上,就顺便送你一程吧。」 「嗯。」 「犬上学姊也要去吧?」 「嗯!!我要去!!」 果然是狗嘛。 暗自这么心想的同时,我脱掉在镇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救命团团服,并把它挂在椅子上。 布鲁林就留在这里吧。 「兔里。」 「什么事?」 天瑚走到我面前直盯著我瞧。「异世界的人眼睛好美喔。」当我一边看著那双蓝色眼眸,一边想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时—— 「谢谢你。」 她淡淡地笑著道谢。 我也带著笑容回答: 「我才要谢谢你呢。」 正因为有你在,我才不至于失去学姊和一树。 然后我随满脸狐疑的犬上学姊,以及面无表情却步履轻快的天瑚一同前往镇上。 抵达城镇的入口时,天瑚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回望我跟犬上学姊。 面对疑惑地歪著头的我们,她警告似地这么说—— 「我忘记讲了,兔里和铃音会被大家包围喔。」 同时天瑚猛然拔腿跑了起来。 见她逐渐远去,我顿时错愕不已。 「咦?被大家包围?」 就在我茫然地看著她消失在城镇里时,犬上学姊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仔细一看,镇上居民发现我们后个个面露喜色,有些人还开始把店里的商品装进袋子里。 「兔里,你觉得旁人会怎么看我们呢……该不会是情侣吧?」 「是主人跟随从吧。话说回来,你应该更著急一点啊。」 我在镇上也不是白跑的,跟居民之间还算有所交流。我深知这种时候居民们会有多团结。 「唉……天瑚,这种事情要早说嘛。」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为接下来可能引发的骚动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话 炸裂!!必生之拳!! 之卷 今天我跟罗丝一起来到训练场。 我身穿象徵救命团的训练服做著暖身操,以便能够随时开始训练。 另一方面,罗丝在我面前默默地盘起双手,从刚才开始就一脸沉思地看著我。 「虽然难得又有机会训练你,但关于治愈魔法方面,我不打算多说什么。」 「咦?可是我还没办法治疗复杂的疾病耶……」 「等到熟悉后自然就会了。总之,现在的你还办不到。」 听她说得这么直白,我反倒死心了。 那么我该做什么呢?难不成又要叫我一直锻炼肌肉吗?我的力气变大了不少,差不多也该想想其他锻炼方式了吧—— 「在我看来……不管是肉体上还是体力上,你只能算勉强及格,不过现在就先这样吧。」 更正,在罗丝眼里我的力气似乎还差得远呢。 这个人到底想让我做到什么地步啊? 「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我这么问完后,罗丝稍微后退几步,开始挥舞手臂做起了某种准备运动。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讨厌的预感。 就在我隐约感受到一股恶寒时,罗丝扣响拳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著我。 「我要揍你。」 「……啊哈哈,你真爱开玩笑。」 「等会儿我要用你反应不及的速度进攻,试著闪躲吧。」 「你讨厌我对吧!?要是挨了你的拳头,我可是会当场四分五裂耶!」 脑海里浮现罗丝把蛇爆头的画面。 虽然我拿那身鳞片没办法,但罗丝的力量却能轻易贯穿它。如果不小心挨她一拳,一般人肯定必死无疑。 「你太依赖治愈魔法了。虽然我是这样锻炼你的,但差不多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怎么可以自顾自地进阶啊!?当我动如脱兔地试图逃走时,罗丝飞快地抓著我的衣领制止了我。 「不、不要啊——!!我、我会被杀掉!天瑚!你没看见这个未来吗——!?」 「过去你有点太疏于防备了。虽然以往你都是不顾一切地突破难关,但治愈魔法对于受诅咒的伤是不管用的……学习如何闪躲吧。」 我没自信闪得开耶。什么是我反应不及的速度啊? 这个人恐怕不会因为有治愈魔法就点到为止。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刚开始会小力一点的。」 「不,本来就不可以殴打部下吧。你脑袋有问题吗……啊,对不起。」 「是吗?你希望我拿出全力啊。看你对训练充满热诚,我感到非常欣慰呢!!」 为什么我的嘴巴擅自动了呢? 罗丝高高扬起抓著我的手。对于这个举动,我只能呵呵乾笑,尽力以治愈魔法包覆全身。 虽然身体随著一瞬间的悬浮感被扔往大约十公尺外的地面,但我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著陆,同时用双手保护头部及心脏。 「不准防御。」 「这也太强人所——」 剎那间,我的身体承受了人生中最大的冲击。 拳头击中的地方传来彷佛遇刺般的剧痛,同时周遭景象上下翻转,视野变换的悬浮感让我想吐得不得了。 「呜……喔!?」 日后我大概会这么形容吧。 我从未承受过比这更猛烈的冲击………… 「啊!?」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训练场的树下了。 树荫温柔地笼罩著我,感觉好舒服。 原来如此,我并没有和罗丝进行(单方面的)练武比划啊。 是太认真训练的关系吗?我好像作了恶梦呢。之前我才对罗丝彻底改观,不过最近却对她印象很糟。我这样不行啦。乌露露不也说过吗?那个人其实很容易受到伤害。嗯,我不能老是一直怕她。 「你醒啦?那就再来一次吧。」 不要逃避现实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无论是我刚才的想法,还是乌露露所说的话,全都是子虚乌有的空谈。 还是乖乖接受现实,重新开始训练吧。 这样应该也会比较轻松。 「……是。」 嗯,就算没受伤,我也不能把现实当成作梦。不愧是罗丝,在医治方面也堪称师父的典范。让这位师父来教我太可惜了。 所以拜托换成其他人吧。 「放心,刚才我有克制力道。身体没异状吧?」 「……谢谢你。」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你真的是个怪物。 结果这天我被罗丝揍个不停。 虽然有好几次差点闪开了,不过这时罗丝往往会加快拳速,把我从训练场的这一头打飞到另一头。这样还叫做有克制力道,真是有够恐怖的。不过……感觉持久力好像提升了。 过了两、三天后,这种感受更为强烈。 我已经能够忍受大部分的攻击了。以前一个世界的标准来看,我就算被导弹射中也不痛不痒。 毕竟我身高可是有一百七十公分,体重也有一定的份量。既然罗丝的拳头足以让我从训练场的这一头飞到另一头,威力自是不在话下。 到了后半段时,罗丝居然趁我专心闪躲的瞬间使出致命一击。这个人该不会是忘了训练的宗旨吧? *** 就这样,开始跟罗丝训练后经过四天。 我拿到休假进了城里。听说罗丝有公事要办,临时取消一天训练,所以我才能放假。 虽然是来到城里了,但因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我不自觉地跑去找有点放心不下的人。 「团长也太过分了,居然把我打飞。」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为什么呢?」 黑骑士瞪著在牢房前发牢骚的我。 她跟之前一样藏起面孔,披著模糊扭曲的黑色盔甲坐在牢房的角落。 听说在那之后她一直都很安分,不过王国的人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黑骑士。虽然也有人认为她是危险人物,激进地主张处刑,但国王陛下却坚持不肯批准。 或许别人会批评国王陛下的决定过于天真,不过我个人倒是赞成。我不太希望这个国家执行死刑。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就只是待在这里。」 「这样就好吗?」 「不管好或不好,那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实际上又是如何呢?不过我之所以会耿耿于怀,只是因为我亲手捕获黑骑士的关系。如果她被处死的话,我会觉得很难受的。 「你……」 「嗯?」 「没什么,快滚啦。」 「唉,好啦。嘿咻。」 我乖乖起身离开牢房。 好像可以找罗丝商量看看喔?可是罗丝似乎正著手处理黑骑士的事情,我大概不必再多做什么了吧。 在城里边走边想的途中,我注意到城外有个挥剑的身影。那八成是一树吧。 我走向那边,打算去露个面。 「喝!」 一树似乎也很努力呢。我不好意思打扰他,便移动到树荫处。这时我发现了笑盈盈地望著一树的瑟丽亚。 「哎呀,兔里大人。」 「你好,瑟丽亚殿下。一树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挥剑呢?」 「我来之前就在挥了。跟魔王军交战果然对他造成了影响吗……?自那以来,总觉得他更专注在训练上了。」 「嗯?好像哪里怪怪的……所谓的训练不是应该要很辛苦吗?」 「……您还好吗?那个,兔里大人,您的眼神有点可怕呢……」 眼神?我的眼神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瑟丽亚一脸铁青地苦笑起来。我就这样摸不著头绪地望向一树。 一树剑挥得有模有样,好帅啊。 「……哎呀?兔里?」 一树注意到我了。收剑回鞘后,他一边拿起放在附近的毛巾擦汗,一边跑向这里。 「好久不见了!」 「因为我也忙于训练啊。」 虽然不晓得那个能不能称之为训练就是了。 「我听犬上学姊说了。为了帮助住在这个国家的兽人女孩,你打算去兽人国对吧?」 「这个得由国王陛下决定。不过可以的话,我是想帮她啦。」 「关于这件事情……」 瑟丽亚露出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看著我跟一树。身为国王陛下的女儿,她或许知道各种资讯也不一定。 「我想兔里大人应该能够如愿前往兽人国。」 明明才经过一个礼拜,现在就已经做出决定了吗?不,这也未免太快了吧。其中必有蹊跷。 「父亲大人打算去信他国,请求协助对抗魔王军的威胁。说不定父亲大人也会拜托兔里大人帮忙送信呢。」 呃……为什么国王陛下要托我送信呢?如果是身为勇者的学姊和一树也就算了。 总、总之,这方面国王陛下本人应该会亲自解释,现在就先听她说吧。 「很遗憾,在一树大人、铃音大人和兔里大人出现之前,每逢战争我们都没能得到协助……可是经过前阵子的战事后,情况有点改变了。」 「情况改变?哪里改变啊?」 「我们成功击退了魔王军。不过就算仰赖一树大人跟铃音大人的力量,最后也才勉强险胜,而且原本死伤者应该不计其数才对。」 「要是没有兔里帮忙,我也会当场……啊,糟糕。」 这时一树彷佛惊觉自己失言似地摀住嘴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看他好像很在意身旁的瑟丽亚,难不成他没对瑟丽亚说过自己差点死掉的事情吗? ……不管这个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国王陛下准备送出去的书信。如果没有天瑚的预知能力,之前的战争恐怕注定会输吧。 只要据此强调魔王军的危险性,周边国家或许愿意出手相助也不一定。 「虽然尚未正式决定,但还是会发信给各国。到时候可能要劳烦兔里大人了……」 「我也受这国家很大的照顾,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啦。」 这比起罗丝的训练要来得轻松多了……奇怪?我好像把罗丝的训练当成判断基准了……算了,这也未必有错。 「反正国王陛下会说明详情,在那之前我就专心训练吧。好,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咦——你要走了吗?」 「呵呵呵,一树大人,想必兔里大人也很忙碌吧。」 虽然今天并不算忙,但看到一树努力训练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也得做些什么。 原本只是要去兽人国帮天瑚的母亲治病,没想到却变成寻求各国的协助。不过,我显然背负了对抗魔王军的重责大任。 这里是最接近魔王领土的国家,也就是所谓的最前线。正因为如此,林格尔王国才需要他国的帮助……可是其他国家的人们都忘了魔王侵略造成的威胁。 要是没有一树、犬上学姊和天瑚,这个国家恐怕早已战败,重新点起彰显魔王淫威的狼烟。 想到这里,背脊突然一阵发寒。 「……对了,一树大人,刚才的事情可以仔细说给我听吗?」 「呃,什、什么事情?」 「可以说给我听吗?」 「哈、哈哈……抱歉。」 听著背后传来两人的对话,我不禁露出苦笑,同时双脚自然而然地朝救命团的训练场迈进。 *** 今天那个叫兔里的治愈魔法使来了。 没完没了地抱怨一堆后,那家伙就乾脆地走了。 他到底想干嘛?是来看我有没有逃走吗? 就算逃跑了,林格尔王国也会派出追兵。况且回魔王军后也只有乏味的日常生活等著我。 不过被判死刑就另当别论了。 一旦被施加魔法封印,这套盔甲便完全失去效用,可是随随便便被杀掉也令人火大。 如果快被杀掉的话,趁著治愈魔法使出现前大闹一场或许也不坏。 「想归想……」 这里的人是怎样啊? 非但不拷问我,戒备也很松散。他们真的想囚禁我吗?可是关著我的牢笼和周遭结构却坚固无比,真是烦死人了。到底是要不要我逃啊?拜托搞清楚点。 仔细一想,最奇怪的就属兔里了。 他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仅医好我的伤,还像刚才那样特地跑来见我。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我解除盔甲,让肌肤暴露在外界气息之中。 然后我背倚著墙。不冷不热的牢房空气感觉好舒服。 回魔王军也只是不断重复无趣的日常生活,可是留下来又只是被关在牢房里而已。 就算这样我也无所谓,不过我讨厌兔里频繁跑来见我。过去没有人像他那样对待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我要思考如何面对那家伙呢……」 那家伙是我的敌人,这点至今依旧没变。 可是—— 「……?」 牢房前的阶梯传来某人下楼的声音。 是负责看守的骑士吗? 不,平常那些家伙总是穿著盔甲,照理说应该听得到特有的金属声才对。不过传来的却只有脚步声而已。 用魔法头盔遮掩面容后,我瞪著楼梯深处。 出现在眼前的绿发女性右眼带伤,身穿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白色衣服。 特徵与先前兔里抱怨过的『团长』一致。 那是除了兔里以外的治愈魔法使,也是魔王军第三军团长异常防范的人物。 「嗨。」 「……」 救命团团长罗丝。 「洛伊德陛下托我跑一趟。看来你这家伙挺不爱说话的嘛。」 「你来干什么?」 把附近的木椅移到牢房前粗鲁地坐下后,罗丝看著我扭动嘴角。 看了那眼神就知道罗丝真的是兔里的上司。尽管感到害怕,我还是回瞪著她。 于是罗丝面带浅笑,朝我竖起了食指与中指。 「给你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 「一是在这里度过余生。」 在牢房里过一辈子吗? 凭我的魔法恐怕也难以逃出这座坚固无比的牢房吧。不过如果要被处死的话,我会尽全力反抗的。 「虽然这样也无所谓啦,但洛伊德陛下向我提出某个建议。」 「……?」 罗丝扣下一根指头,对我亮出了食指。 她究竟想说什么?难道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你打算动手杀死我吗? 「要杀就杀吧。」 「喂喂喂,别冲动嘛,你这家伙真性急呢。嘿咻。」 罗丝起身从怀里掏出钥匙,并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大步接近这里后,罗丝低头看著坐在地上的我—— 「关于洛伊德陛下提出的另一个建议……虽然这事处理起来很费劲,但就由我来纠正你的品行,把你培养成一个正直的魔人吧。」 「……啊?你们是白痴吗!?」 剎那间,头部传来剧烈的冲击,头盔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下意识地眼眶含泪举目望去,只见罗丝举著手刀佩服似地低头看我。 「原来如此,治愈魔法真的管用呢。不过现在倒挺碍事的。」 虽然不觉得痛,脑袋瓜却晕眩不止。在这种状态下,我的身体被提了起来。 「洛伊德陛下不喜欢杀害俘虏。哪怕是像你这种魔法能力不好应付的家伙。」 就算这样,采取这种手段也太不像话了吧。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他们决定得未免过于草率。 尽管如此,眼前的存在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根本不敢把话说出口。 「我也知道魔族的团体意识很强,杀死乖乖就范的战俘只会更加激怒你们魔族而已。世上没有什么比怒火中烧的复仇鬼更难应付了。」 我没说错吧?罗丝揪起我这么问道。我浑身冷汗直流。 被揪住的盔甲瞬间烟消雾散。没东西可抓的罗丝直接揪著我的衣领,为我扣上某种类似项圈的东西……什么!? 「啊!?」 剎那间,自身体中心涌出的魔力几乎停止流动,盔甲也完全消失了。 「话虽如此,这国家也没闲功夫一直盯著不知何时会逃狱的家伙。所以我选用了后者的方法。」 「喂,等一下……这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用魔法道具封印魔力而已。」 封印魔力的道具不是可以像这样随便使用的东西吧!? 见她满不在乎地把稀有道具扣在我身上,我不禁有点恐慌,害怕地挣扎起来。 「原本只要戴著这个关起来就好,不过这样只是拖延问题而已。所以洛伊德陛下颁布谕令,将黑骑士交由我全权处置。」 说这些话的时候,罗丝的表情比过去见过的魔物都要来得可怕。 「啊,开、开什么玩笑……我不要!!放开我,怪力女!!让我回牢房啦!!」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呜咕!?」 额头挨了一记威力惊人的弹指,害我差点失去意识。 视野蒙上了泪水。 「从今天起,你就是救命团的下属了。我会重新纠正你的品行,做好觉悟吧。哈哈哈,锻炼魔族好像很有趣呢。」 情况发展得太突然了,我反应不过来。 这个国家不容小觑。对于轻松扛著我爬上阶梯的罗丝,我第一次产生『恐惧』的情感。 *** 「布鲁林!再一圈!」 「咕啊啊啊啊!!」 回到训练场后,我跟布鲁林一个劲地跑个不停。 虽然平常跑步时我都有施展治愈魔法,这回却试著在不使用的状态下奔跑。 这么做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最近我发现尝试各种方法也是训练的醍醐味。 跑步时不用治愈魔法的话,身体将逐渐累积疲劳。我好像明白罗丝所谓的勉强及格,还有我太依赖治愈魔法是什么意思了…… 我必须学会不靠著治愈魔法采取行动。要是出现了像游戏里那种会封印魔法的敌人,届时我自然只能仰赖肉体了。 「原来如此,团长揍我就是希望我意识到这点啊!」 虽然治愈魔法也很重要,但对于救命团而言,锻炼身体是基本。现在我才发现过去依循基本准则的训练才是最好的—— 「你想错了,笨蛋。」 「呃啊!?」 罗丝不知不觉地从旁边出现,一脚踹飞了正在跑步的我。看著翻滚三圈后起身的我,罗丝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今天休息吗?」 「没有啦,我就是忍不住想活动身体……嗯?」 罗丝肩上扛著某人。虽然那个人一动也不动,但好像还在呼吸,应该没死吧。看来这家伙似乎不是今天的晚餐……不,如果是才可怕呢。 话说回来,那头银发好像似曾相识……总觉得幽禁在城堡地底下的黑骑士也拥有同样的银发……? 「啊、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 「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用力揍了高声惊呼的我一拳后,罗丝将肩上的银发少女随手放到茂盛的草地上。少女落地后脸色显得茫然惨白,不过一看到附近的我,她顿时瞠目结舌。 我也说不出话来了。 长在头上的角,还有银发褐肤。眼前的少女原本应该被关在地牢之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连忙要求罗丝解释。 「你、你怎么带这种人过来啊!?她不是黑骑士吗!?」 「魔族挺有趣的不是吗?这家伙身强体壮,有锻炼的价值。」 「不不不!!」 不是有不有趣的问题吧!?怎么可以顺手把人带回来啊!? 「魔力已经封印住了,她没办法作怪的。不过基本上我还是会亲自监视她。」 「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嘛,这种事情早点说啦。害我无端担心受怕。 放心地吁了口气后,我转头望向傻眼地看著我和罗丝唇枪舌剑的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会变成怎样呢……?」 「总之,从今天起先写日记如何?」 这几天她大概会想要逃避现实吧。 *** 第一天 兔里逼我写日记。虽然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但我还是试著写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好几年没写字了,想不到还记得该怎么写。 今天那女人硬是把我拖出牢房,带往名叫救命团的地方。如今脖子上挂著封印魔力的枷锁,而且戴上后扣环便扭曲变形,完全拿不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只有这些。 听说明天罗丝要训练我,不过对于身为魔族的我而言,人类的训练实在是太简单了,应该不需要紧张吧。 第二天 今天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 是我误会了。什么人类的训练,这前提根本大错特错。我必须跟食人魔科的唐、亚历克,以及猩猩科的米尔、笱莫、古勒多——起跑完明显过长的距离,真是太残忍了。 我当著面说这些家伙是怪物,可是他们却坚称自己是人类……这些人恐怕是被罗丝驯养的魔物吧。 好可怜喔,竟然把自己当人类了。 尽管我的身体能力比人类强,在魔族当中却不算特别突出。当太阳升到头顶上时,我已经累倒了。不哓得是不是算准了时机,罗丝正好在这时出现。她猛力拍打我的腿,逼我站起来继续跑。虽然酸痛消失了,但我又承受了别种疼痛。 「……比兔……还差啊……」我好像隐约听见罗丝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湿湿的,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这里是地狱,拜托让我回牢房去吧。 第三天 身体动不了了。 第四天 那女人根本不是人。当我浑身动弹不得时,她竟然朝我猛踹,硬是逼我跑步,简直脑袋有毛病嘛。 兔里为什么笑呢? 什么叫做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简直脑袋有毛病嘛。 你们都疯了吧。 第五天 今天兔里也加入跑步的行列。 可是好奇怪啊。跟食人魔科和猩猩科一起跑步时,兔里完全没喘过半口气。明明我都那么痛苦了,莫非兔里也不是人吗?……照理来说,人类这种生物不可能裸得过我才对……就在快要认同这种观点时,我突然意识到只有人类才具备治愈魔法的天赋。 兔里既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 我这么擅自解读了。 第六天 这么说来,自从开始训练后,森林里时常响起某种剧烈撞击的声音。每次都看得见远方的大树摇晃,鸟儿同时振翅飞翔。 明天假装自己不堪疲劳,趁休息时跑去看看吧。 我最擅长偷懒了。 第七天 第八天 对不起,我不该动歪脑筋偷懒。 第九天 说来难以置信,罗丝竟然在训练中以非比寻常的力道对兔里挥拳攻撃。被击中的兔里翻滚了好几圈,猛力撞上树木后又在地面弹了几下才停住。 我还以为他死掉了。 力大无穷的食人魔打人时也不会发出那种声音。那一击正面命中了身体中心。不过兔里却只是稀松平常地站起来,一脸痛苦地用散发治愈魔法之光的手按著腹部。 眼前的景象真教人不敢相信。不把这件事情记下来的话,我肯定会神志错乱。难道这里是魔王的领土吗?此情此景已经跳脱魔王领地的范畴了。 我好像快疯了。 第十天 不知道为什么,罗丝好像以为我对兔里的训练很感兴趣。 晚上用餐时,罗丝说明天兔里训练时我也可以一块儿去。 老实说,为了跟上那群猩猩和食人魔,我已经耗尽体力,没办法好好回答。不过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也不一定。 来到这里之后,我始终不知道兔里从事什么样的训练。虽然不情愿,但这样就能亲眼确认了。 昨天作了可怕的白日梦,不过那肯定不是入类做的训练。这回我绝对要揭穿那家伙的秘密,查出他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不知道为什么,兔里坚决反对……恐怕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秘密吧。 看到那家伙露出惊慌的表情,感觉真爽。 虽然今天累得要死,但似乎可以睡个好觉呢。 「…………」 我阖上不小心带来训练场的日记,接著又再度打开确认完内容才阖上。 看来我好像还在作梦。 就算粗鲁一点也没关系,拜托谁来叫醒我吧。因为眼前正上演著名为训练的拷问—— 「就叫你闪开了!你是想变成挨打高手吗!?」 「可是每次我想闪的时候,你就会改变拳头的轨迹啊!!这是要我怎么闪啦!!」 「当然是看清楚再闪啊!」 「我办不到啦!!」 被罗丝打飞到后方远处的兔里若无其事地起身后,随即换上骇人的表情咒骂罗丝。 经过这几天,我已经深刻体会到那女人的可怕了。可是看到兔里即便被她一把抓住脸也依旧不改态度,我还是不禁感到战栗。 「啧,再来一次。」 「真是的,我才想咂舌呢。」 双方不耐地回到指定位置。 距离十公尺。 罗丝眯起眼睛看著双腿岔开半步的兔里。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第三军团长竟然打算跟这种怪物正面交锋,或许她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也不一定。虽然还牵涉到属性的问题,但我有信心绝对打不赢罗丝。 就在我稍微逃避现实的时候,罗丝突然消失了。 我完全看不到她。明明一开始还勉强看得见的。 我立刻转头望向兔里。 「呃啊!?」 「……咦?躲开了吗?」 罗丝瞬间移动到兔里面前出拳攻击,却被兔里翻身闪开了。 真不敢相信。难道他是看清楚之后才回避罗丝挥来的拳头吗?无论如何,这肯定已经超越人类的领域了。 「成、成功了!这样就——」 「不要掉以轻心。」 「呜喔!?」 「啊、啊……」 兔里面露喜色,大概是很开心终于躲开拳头了吧。可是一记残酷的回旋踢追击立刻命中了他的腹部。 现场响起了人体不该承受的爆裂声,同时兔里在空中激烈翻转,画出美丽的拋物线,最后在地面反弹了四次左右才停下来。 这种惨绝人寰的行径只有魔鬼干得出来。 「你、你还好吧?」 我忘了自己的身分,忍不住为兔里担心。 可是兔里却按著腹部猛然起身。看他整个人摇摇晃晃,果然还是受到了创伤吧。 我姑且冲上前检查兔里的伤势。不过兔里却倏地抬起头来,不顾身旁的我径自朝空中高举双拳,气势汹汹地大声吶喊: 「太棒了——!!我躲开了——!!」 「呜哇……」 虽然兔里突然大叫害我吓了一跳,但我更惊讶的是他不以为意的态度。 「呼,干得好。这样我就不必揍你了。你可以回去进行原本的训练了。」 「谢谢你!!」 兔里向盘起双手面露微笑的罗丝低头行礼。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先前看过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我浑身冷汗直流。 罗丝好像有事情要办,就这样直接回宿舍去了。之后只要进行兔里指定的训练就行了,不过—— 「哎呀,没想到团长会突然改变拳头的轨迹,她果然是怪物呢。」 「你有意识到自己也快变成怪物了吗?」 「嗯?你说了什么吗?」 当我为兔里的反应重重叹气时,他走向了训练所的角落。 然后他坐在摆放东西的地方取出外套穿好,随即站起身子。 「好了,因为今天你也在,我就不要跑太长的距离吧。啊,对了。虽然有点晚了,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的名字是?」 「你也太晚才问了吧……」 「哎呀,我原本是想问啦,可是吃过晚饭处理完一些有的没的马上就要睡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虽然不知道名字,这十天来他却完全不感到困扰,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呢。 「名字,啊……」 大部分的人都称我为黑骑士,只有第二军团长那家伙会用名字叫我。 虽然我曾告诉过罗丝,但仔细一想,那家伙好像从未在兔里面前提过我的名字。 ……我好久没在他人的催促下报上名字了。 「菲、菲鲁姆……父母都叫我菲鲁姆。」 我有点紧张地这么说完,兔里点了点头,然后…… 「菲鲁姆啊。好,接下来要跑步了,准备一下吧。」 「……喂。」 「嗯?」 「就这样吗?」 「就这样啊。」 「……」 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平淡了,真让人不爽。我先用脚尖踢了兔里的脚,然后才开始做预备体操。 明明我踢得很用力,兔里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痛。他在原地轻快地跳跃,藉此确认腿部状态。这家伙…… 「轻松跑可以吗?」 「别小看我。我好歹还跟得上那群怪物。」 「嗯——只是跟得上还不行呢。」 「……啊?」 笑著这么说完后,兔里蹦蹦跳跳地跑了起来。 他是瞧不起我吗? 我修养可没好到被人瞧不起还能忍气吞声。察觉自己下意识地扭曲嘴角的同时,我拔腿追赶兔里。 「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你这个人了……」 「哈哈哈,毕竟我们交情又没多好,你怎么会喜欢我嘛。」 当我加快速度超越兔里时,他带著令人火大的笑容跑到旁边轻声说。 「……!」 在这里待了十天后,虽然我已经非常明白了,但这家伙果然是怪物。 「……可恶!」 「啊,等一下。负责配速的是我啊——」 「少啰唆!我、我才不会输给你这种人呢!!」 我就算硬著头皮也要拉开距离。 这个嚣张的治愈魔法使,我会让你明白魔族和人类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 「……喂,兔里。」 「什么事?」 「你负责的那个废柴怎么了?」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全体团员聚在一起吃晚餐。这时罗丝注意到菲鲁姆的座位是空著的,便开口向我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我苦笑著回答: 「没有啦,她好像累坏了。」 「累坏了?」 紧接在罗丝的训练之后,我照例继续长跑。不过菲鲁姆对我产生了竞争意识,不顾自身的步调全力疾驰,最后昏了过去。 「我帮她治疗过了。现在她在房里休息,不会有事的。」 「唉,要是明天训练时倒下就麻烦了。等会儿你送饭过去给她。」 「瞭解。」 看到罗丝傻眼地扶著额头,我忍不住低声说:「你是傲娇吗……?」接著我又转头望向旁边的空位。 菲鲁姆比想像中还要孩子气。除了对我产生竞争意识外,行动时不顾自身状况这点也很幼稚。 「哈哈哈,那女孩昏倒了吗!?一定是兔里下手不知轻重啦!」 「我只是很正常地跑步而已。」 「你的正常是疯子等级,至少你已经不是人了啦。」 「少啰嗦!跟团长比起来,我好歹还算个人!!」 都被人家当成怪物看待了,我怎么可以默不作声啊!我瞪著出言冒犯的苟莫猛然起身。 剎那间,某个物体从我的脸旁边划过去。 往后一看,只见墙壁上插著一根木制的汤匙。当我转回前方时,罗丝正面带冷笑直盯著我瞧。 我一边治疗脸颊上的伤,一边和苟莫交换眼色。 「苟莫,这样说别人是不对的。不过我的说话方式也有问题,对不起。」 「我也说得太过分了,真的很抱歉。」 救命团里大家都是好朋友。 我胆战心惊地斜眼瞄向罗丝,只见她赞许似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已经原谅我们了吧。 太好了,好像不必挨揍了。 话说回来,木制汤匙有锐利到能够刺进墙壁吗? 「就这十天的观察看来,那家伙在魔族里算体力差的。大姊今后打算怎么锻炼那家伙呢?」 亚历克以不合乎外表的优美动作将料理送进口中,同时向罗丝问道。 「像那种沉溺于魔法能力的小丫头啊,只要给予适度挫折就会变安分了。我说得没错吧?唐。」 「……请饶了我吧。」 唐尴尬地从罗丝身上别开视线。听说唐是相当资深的救命团团员,过去大概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唐,你对团长做了什么吗?」 「少啰嗦,跟你无关啦。」 虽然我试著发问,唐却拒绝回答。 他显然有段不愿透露的难堪过往。之后找亚历克还是谁打听一下,再拿这些事情来调侃他吧。 我暗自下定决心,配著汤咽下最后一块面包,然后稍微歇一口气。 「……呼。」 「兔里。」 「什么事?」 这次又怎么了?是关于新的训练吗?不,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比那更艰辛的修行了……应该吧。 「明天早上进城一趟。洛伊德陛下好像有话要对你跟两位勇者说。」 「你的意思是……」 「啊啊,这个国家终于决定往后的方针了。」 所以送信的日子不远了吗?幸好罗丝的训练在那之前就结束了。 我的持久力与反射神经都成长了不少,除非遇上特别厉害的家伙,一般攻击还不至于杀死我……奇怪?明明训练的目的是为了提升回避力,我却觉得持久力上升了。 反正在意这种事情也没用。 「可以带天瑚去吗?」 「啊啊。应该说你最好带她去。」 嗯?国王陛下想见她吗? 也罢。进城前先去接天瑚吧。 我一边整理手边的盘子,一边思考未来的事情。虽然我也很担心递交书信的任务,但为此还得留意无可避免的危险地带、村落及险山。 「我必须暸解地形才行……」 请威尔丝小姐让我看看前往兽人国的沿路地图吧。 「那我明天就进城去。我吃饱了。」 收拾完餐具后,我便离开餐厅。 明天还得早起,还是快点睡觉吧。在那之前,我得先送饭给还在睡的菲鲁姆吃。 「……要把她叫醒吗?」 她的身体应该已经不要紧了。 除了诅咒或精神疲劳等等概念性的东西外,基本上治愈魔法能治好所有的伤及疲劳。 换句话说,现在菲鲁姆只是在睡懒觉而已。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像罗丝会把昏过去的人硬是挖起来继续跑步。不过为了明天著想,还是把她叫起来好了。 我站在她睡觉的房间前伸手敲门。 她现在住的房间原本是仓库,听说之前是乌露露和奥尔加先生在用。菲鲁姆来到这里的隔天,我就把房里打扫到可以住人的程度了。那家伙没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吧? 「还在睡吗?唉。」 看房内没有任何反应,想必她还没醒吧。 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我把门打开一看,只见在毫无生活感的房间角落里,菲鲁姆正对著烛火照亮的书桌写些什么。 「……」 她拚了命地大书特书。既然还醒著,那就赶快下来嘛。不晓得是不是没发现我进了房间,她不时摇著头低声沉吟。我走过去开口搭腔: 「喂,菲鲁姆。」 「呜哇!?」 菲鲁姆乒乒乓乓地摔下椅子。我苦笑著拾起掉落脚边的笔记本,仔细地端详封面。 ……是我给她的日记。 原来她有在用啊,我好像有点开心呢。 「你还好吧?」 「你、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虽然我伸出了手,却被她甩开了。 起身后一看到我手里的笔记本,菲鲁姆顿时瞠目结舌,嘴巴不断开开阖阖。 「嗯?啊啊,你有用它啊,谢啦。」 「还、还来!」 菲鲁姆面红耳赤地抢走日记。 喂,虽然已经送给你了,但这原本是属于我的东西耶。 没想到她竟然乖乖地写日记,说不定她还满听话的喔。这女孩本性可能不坏吧。只要好好待她,其实她就只是个和我年龄相近的普通小孩。 「你没看内容吧?敢看就杀了你。」 除了随随便便就想杀人这点之外。反正魔力几乎被封印住的她也杀不了人,在属性上更是无法与我抗衡。 「晚餐要吃啊。不吃的话,明天饿过头可是会吐的。」 「不要动不动就说吐啦……我会吃的。」 不晓得是哪里不开心了,菲鲁姆板著脸别过头去,就这样走出了房间。见她临走前还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收进口袋里,我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真是太好了,她在这里好像过得很充实。」 外表同样异于常人的唐他们似乎也接纳了菲鲁姆,已经不需要担心他们会起争执了。 而且训练方面我都承受得住了,她的身体也不若奥尔加先生那么孱弱。至于惯性偷懒这点,罗丝应该会凭著蛮力加以矫正吧。 再来就是一树和犬上学姊愿不愿意原谅她了。虽说事过境迁,但他们不可能轻易原谅差点杀死自己的人。 话说回来—— 「你要在我房里待到什么时候啊!?快、快出来啦!!」 「好好好。」 和菲鲁姆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反而更担心犬上学姊对此作何反应…… 第三话 新的开始!! 之卷 「我是第一次进城呢。」 狐狸兽人天瑚站在我身旁仰望城堡,发出赞叹的呼声。 我遵照昨晚罗丝的嘱咐,一早便带著她来到城堡。 一如往常地和守卫打过招呼后,我便走进城里。一踏进门内,两位侍女立刻鞠躬行礼,并迎接我们入城。 「是兔里大人和他的朋友吧。请容我们带两位晋见洛伊德陛下。」 「……兔里好厉害喔。」 「不要一副惊讶的样子,我知道自己不配啦。」 因为一直不习惯被称为大人,我脸上挂著僵硬的笑容。 我们行经熟悉的通道,被带往国王陛下所在的大厅。侍女开门后,我们应侍女之请进了屋内。一进去可以看到国王陛下、塞尔吉欧先生及众多骑士。另外席古勒斯先生、威尔丝小姐,还有一树和犬上学姊也在。 「喔喔,你来啦,兔里。」 「几天没问候您了。」 「她就是天瑚吗?」 国王陛下对身旁的天瑚投以温柔的眼神。虽然她浑身微微一颤,但还是看著国王陛下轻轻点了点头。 「是吗?好,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那我要开始说了。兔里,我希望你们也陪一树他们一块儿听。」 「是。喂,走啰,天瑚。」 「嗯、嗯。」 大概是觉得紧张吧,当我轻拍天瑚的肩膀时,她猛然竖起尾巴转头回答。 跟一国之君见面果然还是会紧张吧。不过因为见过好几次的关系,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我跟天瑚一同来到犬上学姊和一树所在的大厅角落。 「嗨,兔里。」 「哟,兔里。」 「你们看起来好像很有精神呢,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十天后,犬上学姊和一树好像有点变了。 虽然变化十分细微,但两人应该特别训练过吧。果然是因为得知可能要长途跋涉的关系吗? 「今天之所以找大家过来,是因为要再次发信请求他国协助。这是我和大臣及军团长共同做出的结论。第二次和魔王军交手时,战况比第一次更加惨烈,连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勇者们都险些战死。要是没有救命团在,死伤恐怕不计其数。」 这时国王陛下先闭上嘴巴,沉著脸色环顾大厅。 我也稍微看了一下四周,在场没有人反对国王陛下的意见。他们反而个个神情肃穆,彷佛早已做好了觉悟。 看到这种情况,我又再度佩服起国王陛下。这个人果然备受景仰呢。 正因为个性耿直表里如一,他才能获得众人拥护,进而建立起体现君主性格的国家。 「我们也要采取行动。长久以来,我们只是一味地畏惧眼前的威胁。哪怕会被拒绝,我们也必须将魔王对本国造成的威胁传达出去,让所有国家团结起来才行。出发时间预计是十五天后,届时将去信大陆诸国。」 大陆,是吗?这样的话,送一封信就不可能动用太多人。 而且既然第一次都已经拒绝提供协助了,单纯送信过去恐怕没有效果吧。如此一来—— 「我想把这个任务交给铃音、一树——」 承担重责大任的是特别的人。 也就是勇者。 「还有兔里。」 「是吗?还有我啊……奇怪?」 就在我频频点头赞同的时候,国王陛下突然叫到我的名字,害我当场愣住了。 犬上学姊、一树,以及席古勒斯先生都理所当然似地点了点头。看来好像没有人反对的样子。 「兔里好厉害喔……」天瑚同样傻愣愣地呢喃自语。我忽视她说的话,打算对国王陛下进言,可是—— 「抱歉,老是麻烦你们。」 「不,我们也非常重视这个国家的人民。我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 「呵呵呵,可以去各式各样的国家吗?虽然会很辛苦,但感觉好像很好玩呢。兔里也这么认为吧?」 「……嗯,是啊。」 尽管不反对远行,得知国王陛下交付我这个重要使命后,我还是暗自轻叹了口气。 也不晓得他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情,国王陛下开心地扬起嘴角望向我跟天瑚。 「不好意思啊,兔里。不过你送信的地方有点特殊。」 「特殊?」 「之后我再解释。总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各位也该散会了……铃音、一树、兔里、天瑚,还有威尔丝跟席古勒斯,你们留下。」 然后国王陛下结束了话题。 大厅里的人鱼贯地走出大门,留在原地的我、天瑚、犬上学姊、一树,还有席古勒斯先生和威尔丝小姐都将视线转向国王陛下。 嗯?在场还有三个生面孔耶。他们是谁啊? 当我疑惑地歪头看著那三人时,其中一人和我四目交接,朝这边眨了眨眼。这人好像很和善呢,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等待国王陛下开口。 「首先我要谢谢天瑚。感谢你从破灭的未来之中拯救了这个国家。」 「咦!?」 让其他人退下后,国王陛下突然向天瑚低头致谢。 看到国王陛下突如其来的举动,席古勒斯先生和威尔丝小姐都慌了手脚。 不过最惊慌的就属天瑚了。 「虽然没办法在众人面前说,但现在就让我道谢吧。毕竟你拯救了本国,我也希望尽可能地帮助你。」 「那么……」 「兔里最后送信的地方是水乡米亚兰格。」 「!那是——」 「米亚兰格是一座水上都市,位于流经大陆中央的大河上。远方的对岸就是兽人国了。」 原来如此,所以国王陛下才会藉著送信的名义派我去米亚兰格,让我有机会顺道前往兽人国啊。 「不过这趟路程十分艰辛。我对兔里感到很过意不去……」 「毕竟是我主动要求的,我很乐意接受。」 「……抱歉。」 要道谢的人是我啊。 「关于送信的国家……爱菲,你负责说明。」 「是,遵命!兔里大人,还有天瑚大人是吧?这边请。」 一位穿著看似学者的服装,头绑辫子的女性催促我们离开大厅。 是刚才对我眨眼的人。 向国王陛下及犬上学姊他们行礼致意后,我便来到走道上。兴高采烈地走在前方的女性回过头来,以雀跃的口吻对我跟天瑚说: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叫爱菲,是受聘于这个国家的学者。话虽如此,我研究的范围其实相当广泛。简单来说,我的工作是将有助于本国发展的文献整理成一份报告呈交洛伊德陛下,还有累积知识以备不时之需。基本上您可以把我当成闲人也没关系喔。关于这次兔里大人送信的国家,我会大致解说一下地理位置。啊,不过没那么复杂啦。毕竟道路都整建好了,只要小心怪物跟盗贼,我想几个月内就能送完了。」 「兔里,这个人话好多喔。」 真巧,我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连珠炮似地说完所有重点后,爱菲依然笑嘻嘻地继续前进,没把天瑚的感想放在心上。 总之,包含送信的国家及地理环境在内,这个人会告诉我们各种资讯。 爱菲带头走向城里我从未去过的角落。 来到没什么窗户的地方时,爱菲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脚步。她转头看著我们,并伸手指向那扇门。 「我们到了。这里是我分配到的房间。请进,不要客气喔。」 「喔。」 应邀走进房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夸张的景象。数量惊人的纸张及书本堆到都快触及天花板了。 不晓得是不是要开路让我们走,爱菲伸手拨开地面散乱的纸张及书本,然后为我们准备了桌椅。 我跟天瑚困惑地就座后,爱菲便在书架上大肆翻找。最后她取出一本特别有份量的书,并撢去书上的灰尘。 「呃,地图地图地图……喔,有了。嗯,那我就开始说明了。」 爱菲从书里拿出一张大地图随意滩在桌上,并指著它开始说明。 「我们现在住的林格尔王国是距离魔王领地最近的国家。」 图上的绿色大区块八成就是与魔王军交战的平原地带,而爱菲正指著绿色区块外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虽然周围零星可见森林或小村落,附近却没有大国。 「魔王掌控的范围位于流经平原地带的大河对岸,那些家伙要渡河才能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 「我先声明,一开始兔里大人和勇者大人们会去同样的地方。」 「同样的地方?」 既然要送信的话,分头行动不是比较好吗? 「我能理解您的疑惑。不过直接从林格尔王国出发的话,途中势必得经过险径,稍微绕路才比较安全。因此,您将从这里,也就是从魔导都市路克维斯启程送信。」 魔导都市路克维斯。 虽然不太清楚,但从字面上看来,那该不会是精通魔法的国家吧? 「当然,您也要送信到路克维斯。关于魔法这方面,那里的居民堪称大陆的个中翘楚。可是魔法天赋造成的歧视也很严重,请兔里大人务必小心。毕竟罗丝大人是您学习治愈魔法的启蒙者,我担心您会不小心把学生打飞。」 爱菲打趣似地笑著这么说完,天瑚忍不住噗哧一笑。 可是我完全笑不出来。 「这笑话不好笑喔。我才没那么异于常人呢。」 「您真风趣呢。」 爱菲以为我在开玩笑,整个人都笑开怀了…… 我是人类。既不像罗丝那样拥有怪力,能够把人像玩弹珠台似地打飞,而且我绝不是会把人踢起来继续跑的魔鬼。 真是的,就算身为救命团的团员,把我跟罗丝视为同类也太奇怪了吧。 「既然敢说罗丝大人是怪物,看来您果然是传闻中的人类呢。那么在路克维斯送完信后,接著您还得去三个国家送信。」 「三个国家,加上兽人国就是四个了……」 「啊啊,不是的。兽人国已经算在里面了。一个是最终目的地米亚兰格,也就是位于这里的国家。」 爱菲继续指向大河扩展成圆形的地方。那一区的中央摆著象徵国家的标记。 这里离林格尔王国好远啊。 「要将书信呈交统治此地的女王。另一个国家是跟路克维斯有段距离的这里,也就是祈愿之国萨马利亚。」 「萨马利亚……」 听到这个名字,天瑚浑身一颤,倏地伸直了尾巴。 这国家有什么问题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非常讨厌的预感。 「就某种层面来看,萨马利亚是最有可能协助我们的国家,可是这里对于亚人却有些排斥。」 「是非常吧?」 「没错。所以入国时还请天瑚大人特别留意。虽然入国是不成问题,但晋见国王时最好别带她去。身为瞭解情况的人,我感到很过意不去,可是前往兽人国的路途跟勇者大人他们相反……」 「不,请不要道歉。你愿意帮忙我就很开心了。」 祈愿之国吗? 那里的宗教氛围好像很强,没问题吗?我不太信神,应该还不至于受到影响。可是如果国王秉持排挤亚人的方针,天瑚的身分曝光就麻烦了。 「不过好像出乎意料地少喔?我们要送信的国家只有三个。」 「毕竟不能花太多时间啊。其他国家会由不同职位的骑士们负责送去吧。不过关于勇者大人们和兔里大人亲自送信的国家,那些国王个个难以取悦,绝不会轻易提供协助。可是没有他们协助就不可能对抗魔王军。」 「……」 「所以林格尔王国才会派出身为本国主力的勇者大人们和兔里大人,藉此展现诚意与决心。」 ……这下我岂不是责任重大吗? 「我是不晓得我去能不能展现诚意啦。」 「那就要看您了。虽然您可能没意识到,但在这个国家里,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救命团是全体人民的救命恩人啊。想必其他国家也会听到某些传闻吧?不过相不相信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出名了,但我却一点都不开心……」 我叹著气垮下肩膀。希望传闻可别偏离事实才好。 总之,到时候再看著办吧。 「再来是兽人国……老实说,我们对这个国家不太瞭解。顶多只知道可以在米亚兰格搭船到对岸……」 「不要紧,我会跟兔里解释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那个国家相当封闭,我们手中也只有很久以前的资料。」 这也难怪。毕竟那个种族受人类的歧视疏远,饱尝各种辛酸,怎么可能对外开放嘛。想必也没跟其他国家交流吧。 「这趟预计几个人去呢?」 「愈少愈好,大概五人左右。不过对兔里大人来说,人少一点可能更好。既然您的体力足以驰骋沙场,人多您也不方便行动吧。」 「不,呃……这倒也是。」 爱菲完全说中了。 这个人很瞭解我的想法嘛。 「虽然也考虑过让勇者大人同行,但因为近年来奴隶及歧视问题日趋严重,最后去的兽人国提高了戒心。由于勇者大人们隐含强大的战斗力,即便有天瑚大人随行,对方也有可能将之视为敌人立刻发动攻击。所以还是以兔里大人为主,另外再加上一到两名骑士会比较妥当。」 「只要是具备一定知识与常识的人,我都可以接受。的确,要是太多人不请自来的话,兽人方面可能也会产生反感。」 天瑚点头如捣蒜,看来我说的未必有错。 所以会是谁来呢?希望是不会输给盗贼的强者。 啊,那个人可能值得信赖喔。 「那个,关于同行的人选,你觉得亚尔格先生怎么样?」 「亚尔格……是、是那个守卫吗!?原来如此,他啊——这个人比想像中还要博学多闻……嗯,兔里大人真是好眼光。」 帅气的红发守卫亚尔格是值得信赖的人选。他不仅不会输给盗贼,跟魔王军交战时还保护了我们救命团。 而且又是个开朗的正常人。 「之后我再问看看。我想他应该会一口答应吧。呃——我讲解完了……啊啊啊,差点忘记讲去了兽人国之后的事情。」 「去了之后的事情?对喔,我们还得回来这里耶。」 我完全忘了。因为脑海里一直想著兽人国,我一不小心就疏忽了。 「回来很简单。首先回到路克维斯,再从那里出发就行了。虽然也可以请您回程顺便送信,但我们不能这么劳烦您。」 「感觉回程好像挺无趣的呢……」 总之……应该比去程轻松吧?不过在不知道如何达成使命的状况下,我也没立场说这种话就是了。 不晓得是不是已经大致讲解完毕了,爱菲向我跟天瑚行了一礼,随即前往国王陛下所在的大厅报告去了。 她说我今天已经可以回去了,我决定就这么做。 虽然还想跟犬上学姊和一树聊聊,但他们听完旅程的说明后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改天再说好了。幸好半个月后才要出发,时间还多得是。 「那我们回去吧。我送你。」 「嗯,谢谢你。」 我配合天瑚的步调迈步前进。 初步方针已经决定了。我要去三个国家送信,还有帮助天瑚的母亲。 「我们第一个要去的国家是路克维斯吧?那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我有去过路克维斯。」 「是吗?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反正事先学习一些知识也不吃亏。 听了我的发问,天瑚瞬间停下脚步。不过很快她又以原本的速度前进,同时开口说道: 「那里有间传授魔法的学校,而且小孩比大人还多。」 「喔,小孩很多啊。我还以为魔导都市里尽是些研究魔法的老头子呢。」 在我的想像里就是个长胡子老人搜集一大堆书默默从事魔法研究。不过既然小孩很多,莫非那里正在培育像我们这种年纪的孩子吗? 「从魔导都市这个名称看来,想必有很多人会施展魔法吧?」 「嗯。全大陆的人都聚集到那边,所以有各种系统的魔法使。而且……」 这时天瑚暂时中断话语,伸出手来指著我的脸。 「还有治愈魔法使喔。」 「……路克维斯也有吗?」 救命团之外的治愈魔法使。 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会施展有别于我和罗丝的治愈魔法吗?我开始有点期待去路克维斯了。 「劝你最好别抱太大的期望。再说治愈魔法的评价不高,不是像兔里所想的那个样子。」 的确,治愈魔法使无法使用无系统魔法,仅能帮人疗伤治病。 而且无系统魔法之中又有回复魔法可供应急。既然有更简单的方式,当然就不会想要依赖治愈魔法这么偏门的东西。 在魔法人才济济的路克维斯里,治愈魔法使可能会觉得很没面子吧。 「既然你在找治愈魔法使,难道你之前都没见过吗?」 「……嗯,虽然只在预知中交谈过。」 天瑚说得含糊不清。 我觉得奇怪,便继续追问下去。于是她才吞吞吐吐地说了: 「在预知中和他谈过后,我很快就知道……」 「知道什么?」 「他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他。他的处境没那么简单,而且他谁也不信……」 刚才天瑚叫我不要抱持太大的期待。那跟她口中的治愈魔法使有关吗? 无论如何,最好还是别再问下去了。 「谢谢你告诉我。我们快走吧。」 「嗯。」 路克维斯的治愈魔法使吗? 虽然其中好像有很多内情,但我想跟他见上一面。 ……总之,先向罗丝报告今天的决定吧。 *** 「——事情就是这样。」 「唔。」 把天瑚送回住处后,我来到训练场找盯著菲鲁姆做训练的罗丝,向她报告今后的方针。 「你要去很麻烦的国家呢。不过啊,你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这么乐观吗……」 「怎么,你担心啊?」 罗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著我。我心中产生类似无奈的情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没有刚来这里和团长一起训练时担心啦。」 「哈,你还真敢说呢。」 「喂、喂,竟然忽视我……」 罗丝哈哈大笑。见菲鲁姆在她身下费力地做著伏地挺身,我搔了搔脸颊。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禁回想起刚进这里的自己。 看著看著,总觉得有种怀念的感觉。 「加油啊。我那时候更辛苦呢。」 「!?呜,既然你都办得到了,我当然也行!」 菲鲁姆死命地挥汗做著伏地挺身。跨坐在她身上的罗丝不耐地撩起浏海,然后…… 「差不多该带这家伙去『森林』了。这段期间就拜托你留守啰。」 「……不会稍嫌太早吗?」 「这家伙动不动就想偷懒,只好丢到没办法混水摸鱼的地方去了。」 这魔鬼打算强行矫正菲鲁姆的惰性吗? 「……无论何时,这始终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呢。」 「你那时候比较特殊。这家伙是缺乏毅力,所以才勉强拖到最后一刻。」 专心做伏地挺身的菲鲁姆恐怕没意识到吧,明天她将亲身体验何谓荒唐的地狱。不过情况应该不会比我更惨,这方面还不用担心。 「喀……哈……」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突然激烈运动的关系,菲鲁姆重重地趴倒在地上。随著她整个人垮下来,罗丝势必得从坐椅子的姿势变换成坐和室椅的姿势。 「啧,又来了。这是第几次了?起来。再做五百次伏地挺身,你这个吃闲饭的!」 「呼……呜、呜……呜呜呜……」 「呜哇,都已经累垮那么多次了,她还想硬撑啊?」 罗丝起身后用包覆著治愈魔法的脚猛踹肩膀微微颤动的她,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听到哭声逐渐传来,我默默地离开现场。 这样下去好像会受到牵连。虽然我不介意陪菲鲁姆训练,但她可能遭遇了足以恨我一辈子的憾事。 应该说听到啜泣声时就已经遇到了。 「……嗯,加油啊。」 她恐怕没听见我的声音吧。 *** 隔天到马厩喂布鲁林吃早餐时,我听到熟悉的女子哭声。 心里有底的我随布鲁林来到小屋外面一看,只见罗丝正背著大背包,手里抱著失去意识的菲鲁姆走出宿舍。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幕景象显得十分诡异。 「啾。」 「呜哇!」 某个东西突然从后方跳到我肩上。转头望去,眼前可见黑色的毛皮及可爱的红眼。 啊,原来如此,罗丝在找这家伙啊。 「库库勒,团长在叫你喔。」 看来这家伙等会儿也会去『森林』,仿照我那时候演出帮助菲鲁姆的戏码。事实上这家伙的感知能力确实很有帮助,可是一想到在森林里培养出来的友情全是假的,我心里就有满满的恨。 不过既然愿意坐在我的肩膀上,它应该还算喜欢我吧。 我轻抚著在肩上理毛的库库勒,感触良多地这么心想。这时,库库勒突然跳下我的肩头,灵敏地跑到罗丝脚边爬到肩上。 确认库库勒出现后,这回罗丝将视线投向我这边。 「短时间内我不会回来,就拜托你了。」 「是!您请慢走!!」 罗丝带著锐利的眼神这么吩咐,害我不由得毕恭毕敬地回答。 见了我的反应,罗丝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即和库库勒一同走向通往外面的大门。 「咕噜……」 布鲁林讨饭似地在身旁拍打我的脚。 啊啊,这么说起来,我刚才正在喂你吃饭呢。 「你这贪吃鬼,想吃这个吗?」 「啊嗯……啊嗯……」 我把手里的水果拿到布鲁林嘴边喂它吃。 以前我都很担心它会不会连我的手指一起吃下去,不过实际上倒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蓝灰熊不习惯把猎物吃得乱七八糟,我喂布鲁林的时候吃相都很有规矩。 「……团长不在的期间该怎么办呢?」 我一边喂布鲁林吃水果,一边思考出发前的事情。 包含今天在内还有十四天的时间。一般来说应该是要继续训练,同时好好照顾身体……不过光是这样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 旅途中也能锻炼肉体。既然如此,重点反倒是现在才能做的事情吧。 现在才能做的事情……念书吗? 只要熟读罗丝送我的书,在某种程度上就没问题了。 不然是格斗技或剑术吗? 我只会拳打脚踢,完全没有任何格斗方面的经验,在短短十来天内不可能学得有模有样。不过试试看也没什么损失,这点就先纳入考虑吧。 「再来是……治愈魔法吗?」 仔细一想,我对治愈魔法瞭解不深,大概只知道可以治疗受伤、疲劳与疾病。 既然如此,趁著罗丝不在的时候,我还是深入瞭解治愈魔法,把它发挥得淋漓尽致好了。 幸好这个国家里有其他跟罗丝并驾齐驱的治愈魔法高手。 「训练结束后去看看吧。」 「咕咕……」 「啊啊,抱歉。我不小心停下来了。」 把另一个水果拿给布鲁林后,我又继续思索出发前的事情。 不输给罗丝的治愈魔法使,奥尔加先生。感觉他对治愈魔法瞭解得十分透彻,应该愿意教我许多事情吧。 今天就提早结束训练,去诊所看看吧。 *** 「铃音大人,您要去哪里呢?」 「嗯?去救命团啊。」 当日头高升时,我稍微告假一段时间,打算前往兔里所在的救命团。 途中经过城门的时候,亚尔格开口向我搭腔。 「去兔里大人那边吗!?」 「是、是啊。」 亚尔格态度毕恭毕敬,语尾格外用力。尽管不敌他的热情,我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防卫城门的骑士之一,肩负著保护城堡的重责大任,连席古勒斯都对他另眼相看。 听说他这个人有点奇怪,非但拒绝了近卫骑士及队长等职务,还自愿担任城门的守卫。 不过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被选为陪同出国训练的侍从吧。 当时我不慎把兔里牵扯进来,两人一起遇难失踪。之后亚尔格不眠不休地寻找我们。 看他如此尽心尽力,想必是个无比正直诚实的人。 「我刚才看到兔里大人去了镇上。」 「镇上吗?那我也去那边吧……」 听说魔导都市路克维斯里有间魔导学园,我想再多瞭解一些。 对异世界的魔导学园抱有莫大期待的我,究竟该如何宣泄心中的热情呢? 「对了,你知道路克维斯吗?」 「知道。虽然……那里很难称得上是个好地方,却是学习魔法的最佳环境。」 「所以说你也……」 「是的,我曾在路克维斯学过魔法。不过我这个人的可取之处只有魔法跟剑术,其他方面完全不行……」 亚尔格爽朗地哈哈大笑。 不过在我看来,亚尔格确实很强。听说他会使用炎系魔法,剑术上也有很深的造诣。 当我歪著头低声沉吟时,亚尔格的同事好像隐约看穿我的想法了,只见两位骑士盘起双手直点著头。 「亚尔格不擅长的只有弓术和棒术吧。铃音大人,只要有那个意思,这个人甚至可以当上近卫骑士呢。」 「对啊对啊,我常在想为什么他不想出人头地呢?」 「你、你们……」 面对同事们丢来的球,亚尔格心生动摇,下意识地换回私底下的语气。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又进一步地向他逼问。 亚尔格苦笑著把手往旁边一摆,不过大概是明白已经无法推托了吧,他无力地将手放下,害臊地搔起了头。 「因为我这个人笨手笨脚……只能保护好一样事物。」 「既然如此,当近卫骑士不也一样吗……?」 近卫骑士保护的是自己的主子,洛伊德王。这样不行吗? 「不,近卫骑士必须临机应变,以洛伊德王为主随时变换保护的对象,笨手笨脚的我实在应付不来。所以我才会来看守这里。」 亚尔格猛然回头望向城门。 坚固的城墙高耸入天,不允许任何人入侵。 「只要守住这里,谁也没办法入侵,城里自然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不过城门被攻破的话,一切就完啦!」 亚尔格打趣地笑著说。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暗自发起抖来。 这岂不是热血派主角吗? 虽然跟兔里不同类型,但这个人也挺帅气的呢。 「不过守城的工作要暂时交给同事了。」 「嗯?为什么呢?」 当我疑惑地歪著头时,亚尔格突然严肃地立正挺胸,将右拳摆到胸前。 「我,骑士亚尔格将一同踏上旅程!为救命团兔里大人效力!!」 他骄傲地这么说。 「……咦?」 「哈哈哈,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昨天城里的人才刚告诉我这个消息呢。」 难怪我会忍不住发出怪叫声。 没想到昨天就已经决定好随行的骑士了。 不、不愧是兔里,做起事来面面倶到。而且还不经意地选上能干的亚尔格,真是可恨啊。 不,他大概早就发现亚尔格带有主角的特质吧。 「呵、呵呵呵……兔里,这次我是输得一塌糊涂呢。亚尔格,兔里就拜托你了。」 「遵命!」 怀著无与伦比的挫败感,我迈步走向镇上。 有亚尔格在,兔里大概不会有问题吧。 除非遇上强得夸张的敌人,否则兔里应该都能全身而退。 况且还有能够预知未来的天瑚,想必是更加安全无虞。 ……这支队伍实在是坚不可摧,都不知道要怎样才会输了。 「这样看来。」 问题反倒在我身上。 我要去的是笃信勇者的国家,加姆赫里奥。虽然这国家距离不远,但感觉好像会很麻烦。 主要还是因为我太受欢迎了!! 「……不行,完全提不起劲。」 不过身为勇者的我出面后,对方一定会提供协助,所以我还是非去不可。光听就觉得胃痛。 ***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我独自来到镇上的诊所。 就算镇上居民发现了我,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引发大骚动了。不过我可以感受到热情又害羞的视线。 反正之前我都背著布鲁林到处跑,情况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打扰了。」 来到诊所后,我便开门问候。 跟之前一样,屋内乾净得不输给救命团。因为很久没来了,总觉得感触很深。这时乌露露一边出声招呼,一边从诊所内碎步跑来。 「哎呀,这不是兔里吗?」 「你好,乌露露。今天我有事要找奥尔加先生……他在忙吗?」 「不,没关系的。今天是好日子,都没有患者上门呢。」 好日子,是吗? 的确,没有患者就表示没有人生病受伤。嗯,真是个好日子。 我跟在笑嘻嘻的乌露露身后,简单解释了这次来访的目的。 「喔,你想请哥哥教你治愈魔法……嗯,这样很好。毕竟哥哥也就只有这点可取了!」 没想到乌露露对奥尔加先生还挺严厉的。 她或许是个毒舌女孩也不一定。 「不过兔里也真够辛苦的。听说你跟罗丝小姐对打啊?」 「咦?没有啦。」 这种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啊? 「是、是吗?啊、啊哈哈哈,我想也是。要是跟罗丝小姐对打的话——」 「只会单方面挨揍喔。」 「应该……会死掉吧?」 总之,就算真的对打了,最后同样还是单方面挨揍。 我只是像乌龟一样耐心坚持到闪过那一击而已。 「哎呀,我真的很努力呢。不过事后回想起来,团长可能也手下留情了吧。毕竟我还好端端地活著呢。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出现我跟团长对打的传闻啊?」 「……啊哈、啊哈哈哈哈,因为救命团的训练场时常传出怪声,有些孩子好奇地跑去一探究竟,正好看见罗丝小姐跟兔里在打架,于是跑回来向大家哭诉……」 所以才会有这种谣言吗?罗丝跟我互打……是我拚死乞饶的那时候吗?我还记得当时自己只是一味地求她饶我一命,根本不管有没有使用敬语。 虽然罗丝还是没有停手就是了。 「不过真是辛苦你了……啊,这里就是哥哥的房间。」 「谢谢你。」 「兔里来啰。」乌露露敲著门大声说完,里头便传来一个有点憔悴的声音说:「请进。」 开门进去一看,只见奥尔加先生在陈设简单的房间角落里面桌而坐。 「不好意思,奥尔加先生,在你身体刚痊愈的时候跑来打扰。」 「没关系啦。跟人见面是我小小的乐趣啊。」 乌露露的哥哥,奥尔加弗劳尔。他是这间诊所的主人,也是足以跟罗丝并驾齐驱的治愈魔法使。 等会儿我就是要向他讨教。 「原来如此,你想趁启程前学习治愈魔法啊。」 我先解释了来这里的理由,以及即将前往各国送信的事情。 听完我说的话后,奥尔加先生不住点头,露出一脸思索著什么的表情,不过看情况他似乎不会拒绝我。 「我不认为有必要向我讨教喔。反正兔里很快就会超越我,成为优秀的治愈魔法使。」 「不过现在团长到森林里去了,我还是想向你讨教。」 「嗯、嗯——……可是我身体又没兔里那么强壮。」 奥尔加先生盘起双手,苦恼地沉吟起来。 看到奥尔加先生这个样子,乌露露举手提议说: 「不然跟我们比比看治愈魔法嘛。这样或许就能知道兔里跟我们的治愈魔法有什么不同。兔里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喔。」 「那就试试看吧!」 「你们都不问我的意见喔……哈哈哈。」 奥尔加先生苦笑著伸出手来。在乌露露满脸笑容的关注下,我也从掌心释放治愈魔法。 跟被召唤过来后马上用水晶检测魔法系统时一样,我的治愈魔法呈现淡绿色。 乌露露则是比我略深的绿色,不过差别不大。 可是奥尔加先生—— 「果然……」 颜色好深。 虽然还留有几分透明,却是宛如嫩叶般的鲜艳绿色。回想起来,罗丝的治愈魔法色泽也比我深,却比奥尔加先生的要淡。 「奥尔加先生,你平常都是怎么锻炼魔力呢?虽然这淡绿色是我没刻意去练的结果……」 「我也是啊。不过跟兔里和乌露露不太一样,我的治愈魔法是天生的。」 「天生……」 「我的治愈魔法具有治病的效果。不过说来惭愧,我非常不擅长对自己施法……啊哈哈哈。」 难不成颜色浓度代表能够医治的程度吗? 我看著自然释出的治愈魔法之光,缓缓地握紧拳头。如今拳头蕴含的光芒仍旧呈淡绿色,自从在这个世界里首度使用治愈魔法以来完全没变过。 「就我所知,用治愈魔法治病跟单纯治疗外伤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是治愈『体内』的疾病。听好啰,兔里。不是『治疗』,而是『治愈』。」 「……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这是说哥哥的治愈魔法比我们还要高深吗?」 「这个嘛,是可以这么想没错。」 比我的治愈魔法更高深。 如果是罗丝的话,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可是我隐约觉得这是必须自己解决的问题。 虽然现在治愈魔法颜色很淡,但加深后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呢? 奥尔加先生和我的治愈魔法差在色泽不同。这样看来,只要我的治愈魔法颜色变得像奥尔加先生那么深,是不是就可以治病了呢? 我认识的罗丝会怎么做呢—— 「……凭蛮力克服吧。」 我试著在不提升强度的情况下灌注魔力。 涌出的魔力凝聚到仅包覆右手表面后,我便开始灌输魔力。既然颜色很淡,那就提升魔力浓度好啦。我抱著这种想法姑且一试,结果魔力宛如雷电般不断迸发。 「兔里,你在干嘛啊?」 「咦?只是灌注魔力而已啊。」 当我目不转睛地盯著手灌输魔力时,包覆右手表面的绿色光芒变得愈来愈深。 行得通。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一旁观察我的奥尔加先生突然倒抽一口气,同时抓起我的右手。 「兔里!快停下来!!」 「咦?」 可是差点就要成功了耶!!当我准备开口时,灌注魔力的右手绽放强烈的光芒——然后爆炸了。 *** 「对不起,奥尔加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啦,不过刚才那种事情最好少做。乌露露也会担心的。」 奥尔加先生一脸忧心地送我到诊所门前。向他行礼致意后,我便离开诊所来到大街上。 走在充满人潮的热闹街道上,我看著自己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唉……」 我的手迸发光芒后已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 当时我的手确实笼罩在色彩浓厚的治愈魔法之中。不过不晓得是不是承受不了累积的魔力,在下一个瞬间,我的手爆炸了。 手本身并没有炸碎,只是表面遍布割伤,魔力不断从伤痕中漏出来而已。乍看之下伤得并不严重。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施展中的治愈魔法并未发挥效用。当然,事后我已经用一般治愈魔法把伤完全治好了。 听奥尔加先生说,我的做法似乎是相当危险的尝试。 可是我也因此有所收获。 「治愈魔法能够治愈的范围会随浓度改变。」 今天来到这里后,我隐约察觉了这个法则。 另外我还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治愈魔法也有缺点,色泽愈深愈无法医治自己的身体。 事实上当治愈魔法累积过度爆炸时,高浓度状态下的治愈魔法就无法医治手上的伤。而奥尔加先生天生拥有高浓度的魔力,怪不得他不擅长对自己施展治愈魔法。 「有一试的价值呢。」 多试个几次应该就能掌握诀窍了吧。 只要提升魔力的浓度,我就能像奥尔加先生和罗丝那样快速治好伤患,还能治愈过去觉得很棘手的疾病。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只能练习了吧。」 我再度将治愈之光凝聚在右手上,并逐渐提升浓度。 这种新训练的好处在于随时随地都可以做。 「兔里!!」 「嗯?哎呀,这不是犬上学姊吗?」 听到后方传来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犬上学姊正带著满脸笑容朝这边挥手。 她跑到我面前有点兴奋地说: 「恕我冒昧,你是怎么看出亚尔格的主角特质啊!?」 「你突然问这什么问题啊?」 真的很冒昧呢。 算了,虽然想回去做新训练,但还是稍微在镇上闲晃一下好了。 「请等一下。咻——呼——……好,可以了。」 「这深呼吸有什么意义啊?……你就那么厌恶跟我交谈吗?兔里。」 「哈哈哈,没这回事啦。」 「那你为什么不看著我的眼睛!?」 我是觉得你有点烦没错,却也不到厌恶的程度。 不过这件事情就别提了吧。 第四话 卷土重来!!无间地狱!! 之卷 罗丝和菲鲁姆去过森林回来了。 差不多过了十天有吧?菲鲁姆似乎在森林里待了跟我一样长的时间。 从森林回来后,她脸上一直带著厌倦全世界的表情。看她眼神呆滞地呢喃著「被骗了……」,想必那只黑心兔子也让她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吧。 不过菲鲁姆回来后,精神面上好像变得更坚强了。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想,实际上未必如此就是了。 罗丝和菲鲁姆前往森林的期间发生了几件事情。 首先是国王陛下郑重宣布即将去信各国。这方面如同与魔王军交战前的流程,没什么特别之处。 再来就是亚尔格跑来通知我要一起旅行吧。 因为人多不好行动,我希望人数能压在最低限度。慎重起见,亚尔格回城前我还特别叮嘱过他,不过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唔——」 另一方面,在罗丝她们回来之前,我一直努力从事治愈魔法的训练。 就结果来说并不理想。提升魔力浓度在操作上十分困难,我的魔力根本无以为继。 那已经是直觉的领域了。自己的魔力很难在最稳定的状态下固定在临界浓度。 虽然还可以维持几秒钟,但一不留神就会立刻溃散。 「好难啊。」 我坐在训练场内用来当作负重的岩石上专心提炼魔力,却始终无法保持稳定。 明天就要启程却依然没有显著的进步,我不禁感到相当焦虑。 过去幸亏有罗丝在,每次训练后体力都有明显增长,还学会了使用治愈魔法。虽然训练很辛苦,但努力过后总能得到相对的成果,所以我还能坚持下去。 「不尽如人意啊……」 我盘腿而坐,一个劲地将魔力凝聚手中提升浓度。不过不晓得是不是注意力不足的关系,这回一下子就溃散了。 短短十天果然没办法学会吗…… 「喂,兔里。」 「是!?呃,团长?怎么了吗?」 我被悄悄接近的罗丝吓了一跳,连忙跳下岩石。 「你刚才……」 「……咦?」 嗯?她怎么好像很困惑的样子啊?罗丝表现出前所未见的反应,一把抓起我那包覆著治愈魔法的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魔力加成的?」 「对、对不起!这是不该做的事情吗!?」 「回答我的问题。」 我做了什么吗?之前奥尔加先生也生气了,这训练果然很危险吗? 我胆颤心惊地向她解释刚才的训练。 「我、我只是看过奥尔加先生的治愈魔法后,自己尝试看看能不能让魔力的颜色变深而已啦!」 「奥尔加?你看过那家伙的魔力后就这么做了?」 罗丝猛然放开我的手,抱著胳膊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瞧。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罗丝微微扬起嘴角,手掩著眼睛轻声笑了起来。 这个人笑起来真的很恐怖耶。 「呜、哈哈哈……」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她终于疯了吗? 就在我不经意地想著这种失礼的事情时,笑了一阵的罗丝把手放在我头上,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好恐怖的笑容。我从未看过她笑成这个样子。为了因应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我自然而然地放松双手准备挨痛。 可是罗丝却无视担心受怕的我,反而用力揉著我的头,再度流露满意的笑容。 「那是治愈魔法的特性。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治愈能力会随著色素变深而增强,不过治愈自身的力量也会减弱。」 「……果然是这样没错。」 「我没料到你己经会了。要是错估了使用时机,这是有可能死人的。不过都已经做了也没办法。如果是你的话,多做几次应该就能上手吧。呵呵呵,想不到你竟然自己发现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所以目前成果不尽理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是再多花点时间训练好了。总觉得我好像又提起干劲了。 「请问这有什么诀窍吗?」 「没有速成的方法,多做几次就是了。就像之前一样。既然过去都办得到了,这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成问题才对。」 所以除了多做几次之外,没有其他方法或诀窍了吗?既然如此,只好跟之前一样继续努力了。 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总算找到方向后,我用力握紧张开的手。 「对了,我忘记说了。明天是启程送信的日子,城里已经派人通知出发时间了。你好像不喜欢人家为你送行,所以早上就在门前等著吧。天瑚也顺便一起带去。」 「啊,好的。我知道了。」 「勇者大人一行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届时就在那边会合。」 所谓送行是指被国民欢送的意思吗?感觉上好像要在欢呼声中乘著马车游街……嗯,我的确不太喜欢。 不过学姊和一树恐怕不得不参加吧。 「要带什么行李吗?」 「把便服跟团服带去,其他只需要最低限度的必需品就够了。如果要带那头熊去的话,让那家伙也帮忙扛点什么。用绳子绑好应该就没问题了。」 最低限度的行李啊。顶多就罗丝送我的书、小刀、笔记本,还有少许乾粮吧。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目前没有。」 「是吗?那么关于旅行方面,我先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外面的世界非常危险,罗丝或许是想给我什么建议也不一定。 基本上她说的话都不会有错,所以我专心地洗耳恭听。结果眼前的她举起拳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如果遇见瞧不起治愈魔法的垃圾,那就尽情海扁对方一顿吧。」 「不行啦,这样做太不妙了!!」 这是哪门子的暴力建议啊? 「只看表面评断优劣的家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狠狠揍过一顿才能让他们清醒过来。」 「喔、喔喔……」 我姑且先收下她宝贵的建议,勉强延续著危险的对谈。 这个人的修养很难称得上好或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她何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真不愧是咱们团长。 「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先去为明天做准备吧,等到天黑就太晚了。」 「瞭解。」 「我要回去了。不管是好是坏,这趟旅程多少会为你带来什么影响吧。我很看好你喔,兔里。」 低声这么说完,罗丝便迈步离开了训练场。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我自言自语地回忆著她说的话。 「看好我啊……可恶,我好开心喔。」 我是这么单纯的男人吗? 是因为被罗丝夸奖的关系吗?……可能吧。再怎么说,我还是很信任那个人。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尊敬的师父。 「好,既然都知道明天的行程了,那就开始准备吧。」 还得找条适合布鲁林的皮带呢。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这时,我发现训练场的树荫处有个人影,便停下脚步。 「你在干嘛啊?菲鲁姆。」 「呜咕……」 菲鲁姆惊呼一声,随即带著饱含敌意的眼神从树荫底下走出来。 她将视线从我身上别开,尴尬地开口说: 「因为放假也不能去镇上,我打算在这附近散步……结果就看到你了。」 虽然现在很安分,但这家伙之前可是敌人。 这样当然没办法去镇上啊。就算这里的人再怎么宽大为怀,恐怕也容不下她吧。 「啊——原来如此。可是你干嘛躲起来啊?」 「因、因为我讨厌你啊。」 为什么她这么讨厌我呢? 不不不,讨厌我也是应该的吧。毕竟我把她揍得那么惨。 …… 算了,被讨厌也没办法。 我还得赶紧为明天做准备呢。 「唉,不过你难得放假,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 当我正打算从菲鲁姆身边经过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明天要去哪里?」 「哎呀,我没说过吗?」 「……告诉我。」 「咦?」 「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又是讨厌我,又是质问我的,这女孩可真忙呢。 看到她死命地逼问我,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简单解释送信之旅的事情。 结果她气冲冲地作势扑来,不过很快又死心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啊,难道我不在你会感到寂寞——」 「……!」 菲鲁姆默默地踹了我的小腿。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一有哪里不爽就会踢我的脚。 因为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痛,我依然面不改色。不过不晓得是不是魔族的力量使然,我的脚痛得发麻。 我原本只是开玩笑而已,难道她真的觉得寂寞吗? 「……呜。」 「喂,你该不会真的——」 「只有你能摆脱这个地狱,真是太过分了!!」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瞬间看了我一眼,不耐地再度踢了我的小腿后,随即往其他方向跑走了。 因为第二次踢得比较大力,我觉得有点火大。 我该生气的时候也会生气喔。 「不不不,我要冷静一点。」 虽然我差点就要罗丝上身了,但考虑到自己对这边的生活比较熟悉,我还是压下怒火,冷静地看著她跑开。 ……或许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会比较好吧。况且我已经决定要出门远行了,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事实。 话说回来,什么叫地狱啊? 「唉。」 总之,我就心胸宽大地原谅她吧。 觉得自己稍有长进的同时,我迈步走向宿舍为明天做准备。 *** 启程送信的当天早上,在这个国家的居民开始起床活动前不久,我来到天瑚寄宿的水果店前。 「你忍耐点,很快就会习惯了……」 我身穿救命团的白色团服,背著装了必需品的背包,打扮得非常显眼。不过更引人注目的反倒是一旁低声闷哼的布鲁林吧。 在不妨碍行动的前提下,布鲁林身上系著用来固定行李的皮带。虽然我已经尽可能自己拿行李了,但不晓得是不是不适应皮带的关系,布鲁林显得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我苦笑著摸了摸布鲁林的鼻子,然后转头望向水果店。 天瑚和一位女性从店里走了出来。 我站在离店面有段距离的地方,所以听不清楚。不过女性对天瑚说了一、两句话后,便温柔地紧抱著她。 天瑚惊讶地直眨著眼,随即低下了头,肩膀与尾巴不停颤抖。 「……」 天瑚和那位女性恐怕都不好受吧。 即便心中感到哀戚,我依然默默地看著两人,尽量不去打扰她们。女性放开天瑚后,便看著我深深低下了头。 『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我彷佛听见她这么说。 一直以来都是她保护著天瑚。 所以我等于是从她手中接下『保护天瑚』的重责大任。 「……好沉重啊。」 我低声自言自语,看著天瑚在女性的催促下走向这里。尽管对不知道该向天瑚说些什么的自己感到厌恶,我还是绞尽脑汁地试图开口。这时,天瑚抓住了我的衣服下襬。 「嗯?」 「不用安慰我啦……不过谢谢你。」 预见未来几秒钟的她,面带微笑地看著一脸错愕的我。 看了她的表情,我既放心又疲惫地叹著气迈开脚步。 「兔里。」 「这次又怎么了?」 当我配合著天瑚的步调开始缓慢前行时,她突然开口搭腔。 「我还可以回来这里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天瑚已经不打算回林格尔王国了吗?还是没办法回来呢? 就在我疑惑地歪著头时,天瑚稍微垂落视线,轻声呢喃著说: 「她说我随时都可以回来……还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 「那个人这么说吗?」 「嗯,可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说不定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罗丝曾称呼天瑚为『读时公主』。 原因可能跟这有关,说不定天瑚的身分比我想像中要来得重要多了 想到这里,我就没办法对哀然垂首的天瑚多说什么。 我不太能理解她背负著多重大的责任,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安慰她。 「我这个人……还真是没用呢。」 这么低声自嘲后,我稍微加快脚步走向前方的大门。 和天瑚一起抵达门口后经过大约半晌。 随著镇上的人声愈来愈大,一支骑马的团队出现在守候门前的我们眼前。 人数大约十几人有吧。就在我注视著那支团队时,一辆马车映入眼帘,一位少年从车内探出头来,冲著这边大大地挥手。 「兔里!!」 「啊,是一树吗?」 事前我没有特别问过交通方式,原来是要坐马车去路克维斯啊。 仔细一看,马车四周部署著几位身穿轻便盔甲的骑士。里头可见亚尔格的身影。 「布鲁林,你不能坐车耶……不要紧吗?」 「咕!」 布鲁林抗议似地打了我的脚。 「你愈来愈不客气了呢。」 「是兔里太强壮了啦。」 「咕。」 布鲁林赞同天瑚似地点了点头。我不耐烦地伸指弹了它的鼻头一下,随即迈步走向接近这里的马车。背后的布鲁林如同刚认识时认真地吼叫恫赫,天瑚则是急得不知所措,不过我却对他们的声音置若罔闻。 「早安,亚尔格先生。」 「早安!!」 亚尔格先生三两下翻身下马,将拳头摆在胸前回礼。 这个人还是一样有精神呢。就在我这么心想的时候,亚尔格先生朝我伸出了双手。 「行李给我来放,兔里大人和朋友请上马车。」 「谢、谢谢你。那么布鲁林……」 「不好意思,它要在外面跟我们一起走。」 果然是这样吗? 将背上行囊交给亚尔格先生后,我便和天瑚一块儿往马车移动……在那之前,我先取下绑在布鲁林背后的行李。布鲁林带著好像有话想说的眼神恶狠狠地瞪著我。 「不要给亚尔格先生添麻烦喔。」 「……咕啊。」 「干嘛发出那种好像不敢保证的叫声啊。」 ……应该没问题吧。要是有什么万一,到时候我就一起在外面走好了。 我将布鲁林身上的行李交给附近的骑士,随即钻进马车。里头空间十分宽敞,大约可坐得下十个人。 稍微打量过环境后,我往里面一看,只见一树和犬上学姊都已经入座了。另外威尔丝小姐也在。她身披斗篷,是个拥有独特水蓝发色的女性。 「大家早啊。」 我先开口问候。眼前的三人也向我跟天瑚打招呼。 「好久没跟您面对面说话了,兔里大人。」 「是啊,威尔丝小姐。你也会参与这趟旅行吗?」 她有几件事情令我印象深刻。 好比看了我的魔法属性后脸色大变地跑走,还有怕罗丝怕得要死。 「是的。因为不好意思把全部的责任都丢给勇者大人们,抵达路克维斯前我也会尽一份心力。」 「这样啊。那么在那之前就麻烦你了。」 虽然我原本就不认为只会有我们几个去,但国王陛下也太大气了,居然派出王国的专属魔法使威尔丝小姐。 「有威尔丝在,我也觉得很放心呢。」 「不不不,我只能尽棉薄之力,不足挂齿。」 「你可以再更有自信一点,毕竟你是我跟学姊的魔法老师啊。」 她也深受学姊和一树的信任。 这么说来,罗丝就相当于我的魔法老师吧。 不用多也没关系,真希望能把这个人宛如小动物般的气质分一点给罗丝。罗丝实在是太像肉食性猛兽了,被盯上的人都会吓得皮皮挫。 不过当著本人的面这么说的话,肯定会惨遭痛扁。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格外安静的天瑚拉扯著我的团服下襬。 转头望去,只见她一脸担心地看著威尔丝小姐。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便开口说: 「这个人不用担心喔,反倒是学姊才需要防范呢。」 「……嗯,我知道了。」 「嗯?你刚才好像很理所当然地视我为危险人物喔……」 犬上学姊不服气地这么说,可是我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当我背倚著车厢墙壁时,整辆马车突然晃动起来。 「好像出发了呢。」 「是啊。威尔丝小姐,书信呢?」 「在我这边。」 威尔丝小姐从略小的背包中取出几封信件。 「铃音大人和一树大人应该都已经确认过了,这是预计送往各国的信。虽然现在由我保管,但从路克维斯出发时会发给各位,还请各位放心。」 「出发时?路克维斯不用送信吗?」 「路克维斯由我来送。话虽如此,届时各位也会一同随行。」 所以意思是一开始威尔丝小姐会先为我们示范吗? 老实说,我觉得如释重负。毕竟见到达官贵人送完信后不可能就没事了。 一树和学姊姑且不提,我自己还不习惯这种事情,所以心中感到相当不安。 我放心地靠著墙壁,放松地眺望马车窗外。 外头只看得见绿色的树木。虽然这一带还是熟悉的景象,但过了几小时后,我们将看到前所未见的风景吧。 启程前往新的地方,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大冒险。 在马车的摇晃之中,自然融入这个世界的我出神地想像未来的旅程。 *** 魔王军第二军团所属的『黑骑士』。 大多数魔族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害怕地投以艳羡的目光。 『黑骑士』的暗魔法是谁也无法攻破的无敌盔甲,那正是『黑骑士』强大的秘密。 暗系魔法多半擅于『防守』,这种兼具攻击性的魔法实属异类。 变幻莫测的盔甲不仅可变换各种攻击型态,一旦对手试图反击,也会二话不说地将攻击直接反弹回去。 如此与众不同、所向无敌,又具备最强魔法的『黑骑士』。 「喂,不要偷懒啊,废物。还想被揍吗?」 「呜、呜……」 要是知道『黑骑士』像这样丑态百出,魔王领地中的魔族们会怎么想呢? 见我跑到累倒,罗丝伸脚猛踩著我的背。虽然背部缓缓扩散的治愈魔法医好了肉体,精神却被这女人磨耗殆尽。 「原本还以为你变得稍微听话一点了,没想到竟然趁著这个机会试图逃走。看来你日子是过得太舒服了。要我再把你丢进森林里去吗?」 「不、不要……!!」 脑海里浮现宛如地狱般的那几天。 我被比兔里身边那只要大上一圈的蓝灰熊追著跑,好不容易摆脱时却昏了过去,醒来后早已饥肠辘辘,真是惨透了。 「啾。」 一只黑色生物从马厩跑来跳上罗丝的肩膀。那团黑球低头看著我,可爱地歪起了头。 蒙骗我的暗黑兔,库库勒。看它若无其事地凑过来,我还把它当伙伴了……可恶,一切都在这女人的掌握之中。 「凭你现在这副德行,别说要穿越大门,随便哪个卫兵都能逮住你。」 「呜……!」 今天兔里启程送信去了。听说预计是趟长期旅行,两、三天内没办法回来。 昨天听到消息后,我不假思索地想追随兔里。不管再怎么危险,我都觉得比这里要好多了。 不过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我被罗丝当场逮个正著,现在正在接受惩罚。 「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谁啊?」 「……兔里。」 罗丝一脸彷佛我在胡言乱语的表情。被她这样一瞧,总觉得有点火大。 不过就算抱持著无谓的反抗意识,毕竟现在我被这女人踩在脚下,还是乖乖闭嘴吧。 「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兔里是天分与我相当的治愈魔法使,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被干掉。」 「……」 难不成那家伙以后会变成像罗丝这样子吗?仔细一想,兔里的行为举止也跟罗丝有几分相似之处。 好比可怕的笑容,不时撩起头发的动作…… 虽然常听说什么样的老师就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但这可不好笑喔。 「这里的训练也有极限。现在兔里需要去外面闯闯。」 「……」 罗丝看著默不作声的我,脸上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怎么?你担心那家伙啊?」 「才、才没有呢。只是觉得有点不爽……」 我当然不可能说是为了逃离罗丝。 要是不小心说溜了嘴,到时候又会有更可怕的处罚等著我。 「算了,这都无所谓啦。你要在地上趴到什么时候?赶快回去训练。」 「是、是!」 回过神来,踩在背上的脚已经挪开了,疲劳也一扫而空。 我连忙起身,死命地在训练场外环奔跑。 「咿、咿……」 我在魔王军时几乎没做过训练。一来是我已经够强了,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锻炼身体的意义。 魔王军与救命团,我在不同地方的处境有著天壤之别。 不久之前我真的非常任意妄为。毕竟没有人阻止得了我。 由于天生具备暗魔法这种特殊系统魔法,成长过程中人人都对我敬而远之。暗魔法的特性在于发动条件无关乎使用者的意志。小时候我常下意识地让身体覆上黑色魔力,对旁人造成威胁。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吧,等到懂事时,我就被扔进了魔王军的训练所。 结果曾为双亲的家伙依然视我为烫手山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爱我,更不知道怪异的暗魔法会为自身带来什么样的危险。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拋弃我。 之后我一直把自己封闭在盔甲里。不,正确来说可能是不穿著盔甲就静不下心。谁也碰不了我,更无法伤害我。 我拒绝旁人,只为了满足自己而击败对手。这种情况不断在日常生活中反覆上演。 魔王军终究可能只是我拿来打发时间的组织吧。 「不过……」 现在我并没有披上盔甲…… 却不像之前那么心慌。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待在救命团这个环境,比以前待在魔王军时要舒服多了……虽然这话就算撕烂了我的嘴也说不出口,但我心中或许产生了某些变化也不一定。 尽管对自己的变化感到疑惑,我还是继续跑著。这时,某个物体突然击中了我的后脑勺。 「好痛!?」 「别发呆,认真跑。」 我摸著头往后一看,只见罗丝站得直挺挺的,摆出轻轻甩过右手的姿势。 「那、那女人刚才做了什么……」 她大概朝我的头扔了某个东西吧,可是我完全猜不出那是什么。 我一边按著头,一边提起差点停下来的脚继续前进。 「这全是那家伙害的。」 无论是每天被罗丝虐待,还是生活中充满了奇妙的充实感,一定都是今天离开这里的兔里一手造成的。 「可恨啊……兔里。」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 和林格尔王国比邻而居的路克维斯。 规模相当于城堡的巨大建筑物是学习魔法的校舍,而路克维斯的最高掌权者,即我的世界中称为校长的人物就在里头。 来到这里的孩子基本上都从无系统魔法开始学习各种魔法,有时还互相比赛较劲,藉此磨练自己的本事。 根据亚尔格先生的说法,除了魔法以外,这里还学得到剑术及格斗技等等技能。 根据威尔丝小姐的说法,以优秀成绩毕业者大致上都会施展强大的魔法。 根据天瑚的说法,魔法系统的天赋造成了不少歧视问题。 如果是同系统的魔法使,通常是以魔力值、感受力及技术力作为评断优劣的基准,这些都可以靠努力弥补。不过与生倶来的系统却怎么样都无法改变。 「——好像是这样吧。」 从林格尔王国出发后的第六天晚上。 我面对熊熊燃烧的营火,思考著关于目的地路克维斯的事情。 除了负责守夜的骑士外,其他人都已经休息了。为了明天著想,其实我也早该睡觉了才对。不过一想到预计明天抵达的路克维斯,我就无法成眠。 「亚尔格先生,你不用勉强自己喔。」 「不会不会,我刚才已经休息够了。」 坐在我面前的亚尔格先生露出爽朗的笑容。 不晓得是不是出于关心,发现我睡不著溜出马车后,他便跑来陪我聊天。 「亚尔格先生在路克维斯待过对吧?」 「……是的。」 听了我的发问,亚尔格先生稍微沉下脸色。 「不好意思,这是不能问的问题吗?」 「不,没这回事。」 亚尔格先生连忙摇了摇手,随即取下腰际的剑摆在旁边。 「反正您最近大概就会知道了,我还是趁现在直接告诉您吧。」 「最近会知道?」 「是的。路克维斯存在著系统魔法衍生出来的歧视问题,这您已经听天瑚大人说过了吧?」 「……嗯。」 来到这里的路上,威尔丝小姐和天瑚曾告诉过我关于路克维斯的种种。 虽然觉得民风不近人情,但我却也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一树和犬上学姊好像都显得义愤填膺,不过因为自己还没遇到那种状况,我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虽然系统魔法造成了严重的歧视现象,但另一个问题也同样严重。那就是亚人歧视现象。」 「亚人歧视现象?」 除了路克维斯之外,其他国家不也是这样吗?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来到路克维斯的人们立下各种目标勤勉向学。有人是为了当上骑士,有人是为了赚大钱……碍于时间没办法把我知道的全部讲完,这边就先暂时略过。重点在于来到路克维斯的人当中,有些人是对种族迫害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那些人就是亚人。」 「他们知道自己可能遭遇危险吗?」 「是的,路克维斯值得他们这么做。」 以我的世界来说,路克维斯就好比高偏差值的名门学校吧。 不过我不认为有那么值得。为什么一定要特地做魔法训练呢?那可是地狱耶。 不但被人痛殴,爬起来还要继续挨打,以为闪开了却突然被踹一脚。我无法想像有人会特地去做这种不具任何知性要素的物理训练。 亚人就更不用说了,去上学简直就像是故意挨打嘛。 「您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呢。」 「嗯,是啊。我的确无法理解。」 「就算隐藏著危机,他们恐怕也有不得不达成的目的吧。路克维斯表面上禁止贩卖及迫害亚人,不过聚集在路克维斯的学生来自大陆各地……尽管有人对歧视亚人毫无兴趣,却必然有人极度厌恶亚人。」 亚尔格先生对我露出苦笑后,便捡起堆在旁边的枯枝扔进营火中。 火势一口气变旺了。在火光的照射下,他那蒙上阴影的表情显得有点悲伤。 「要学习魔法的话,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不过对极少数人来说,那里却再糟糕也不过了。其实我也不喜欢那里。」 「……对不起。」 「啊,不是的!这不是兔里大人的错!我真的是想为您尽一份心力,才接下护卫的工作喔!!」 不过无非是我向亚尔格先生提出请求,又把他带回了所谓最糟糕的地方路克维斯。 总觉得对他非常过意不去。 「啊,呃,对、对了!兔里大人对亚人有什么想法呢?」 「想法?嗯——」 要说跟人类不同也太随便了,可是我有当面交谈过的亚人就只有兽人天瑚跟魔族菲鲁姆而已。 看了有别于人类的那两人后,我心中作何感想呢……? 「没什么想法。」 不晓得是被荼毒太深,还是魔鬼团长比亚人更像怪物,我不觉得她们有那么可怕。 听我这么说完,亚尔格先生稍微瞪大了眼睛。下一个瞬间,他罕见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呃、呃……」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为什么亚尔格先生会哄然大笑呢? 「没什么想法是吗?这确实很像兔里大人会说的话呢。」 「我会说的话……」 「没错,很像您的作风。无论亚人还是人类,您同样都平等看待,所以天瑚大人才会放心地拜托您吧。」 所以他会笑成那样,是因为我的认知在这个世界里显得太与众不同的关系吗? 我们原本就来自其他世界,跟这个世界的居民有很大的认知差异。 在我看来,这世界的一切都异于寻常。无论魔法还是亚人,我都用同样的标准看待。不过对于这世界的人们来说,魔法是理所当然的事物,亚人则是令人畏惧的存在吧。 「话虽如此,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兔里大人是好人喔,只是您自己没意识到而已。」 「请别抬举我了。」 经过刚才的对谈后,亚尔格先生放松了表情,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当初一板一眼的形象淡化不少,现在感觉起来反而直率多了。 「唔?」 「怎么了?」 当我听著枝叶劈哩啪啦燃烧的声音,出神地注视著黑暗中的平原时,隔著营火和我相对而坐的亚尔格先生突然歪头看向我的右后方。 右后方——那是停放马车的地方。我觉得奇怪,便顺著亚尔格先生的视线转头望去。 「看来似乎还有一个人睡不著呢。」 离开马车时,我确实把门关上了。不过现在门却是打开的,而且有位少女从门后探头窥探著这里。 抖动著头上的耳朵,眼神显得无精打采的少女正是天瑚。和我对上眼后,她便走上前来。 「吵醒你了吗?」 「不,应该说不让我睡吧……」 这么说完,天瑚在我身旁坐下,像我一样直盯著营火瞧。 在营火微弱的亮光中,眼前的一头金发反射亮丽的光泽。 不过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醒著呢?我就别说了,天瑚原本应该在学姊身边睡得很熟啊。 嗯?不让她睡是什么意思? 「……因为铃音紧紧抱著我,我就醒了。」 「哈哈哈,天瑚大人也真够受的。」 「真的。」 「唉,那个人喔……」 我知道学姊没有恶意,所以反倒觉得板著面孔的天瑚有点逗趣。 不过不管学姊怎么说,下次还是让她跟天瑚分开睡吧。 「你们在聊什么?」「关于明天的事情。」 歧视亚人的问题实在不好说出口,于是我简略地大概说明。因为真的说得非常简单,天瑚大概觉得很随便吧。 「我在路克维斯有认识的朋友。」 「朋友?兽人吗?」 「嗯。待在路克维斯的期间,是对方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 是刚才亚尔格先生所谓去路克维斯学习魔法的亚人吗? 「你想见朋友吗?」 「……嗯。」 这也难怪。 「虽然不知道人还在不在路克维斯,不过等到事情办完……那个……」 天瑚低下了头,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她分明一到就想马上去见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 「我知道了。别在意我们,尽管去见朋友吧。」 反正送信时也不能带天瑚去。 听了我的回答,天瑚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闭上嘴巴,然后才又缓缓地开口说: 「……兔里也一起来。」 「呃,我吗?我在不会碍事吗?」 这么问完,天瑚摇了摇头。 「不会,我想介绍帮助我的人给朋友认识。」 住在路克维斯的兽人吗?如果是感觉很可怕的人该怎么办啊? 虽然不可能出现超越罗丝的人,对心脏还是很不好。就算再怎么恭维,路克维斯对亚人来说也称不上安全的环境。住在这里的兽人或许长得凶神恶煞也不一定。 总之,我先问问亚尔格先生自己能不能跟天瑚去吧。 「亚尔格先生,如果是送完信之后应该可以吧?」 「可以喔。呈交书信后,我们必须暂时停留国内等待结果,所以您有充分的时间呢。」 「那就没问题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有机会跟老友见面,眼角余光可以看见天瑚开心地抱著膝盖。仔细一想,这女孩长久以来都过著与族人分别的生活。 跟天瑚同样年纪的时候,我还是个自大的窝囊废呢。 比较过小时候的自己跟身旁的天瑚后,我不禁苦笑起来。 「我差不多想睡了……」 跟天瑚和亚尔格先生聊过后心情似乎好多了,我慢慢觉得困了。 虽然也可以直接熬夜到天亮,但想睡就睡吧。 当我打定主意准备起身时,亚尔格先生叫住了我。 「兔里大人,请看旁边。」 「旁边?」 因为沉溺于思考之中的关系,我没发现身旁的天瑚已经抱著膝盖发出微弱的鼻息声。 放心之后就睡著了吗? 由于天瑚不知不觉间抓住我的衣服下襬,为避免吵醒她,亚尔格先生才特意叫住我吧。 「她还是在您身边最能放心吧。」 「是吗?那就在这里睡好了。亚尔格先生呢?」 「我过一会儿还要交班……您要坐著睡吗?」 「我已经习惯了,不要紧的。」 为了能够随时逃离魔物的袭击,在森林里时我从未躺下来睡过,所以这点小事并不算什么。 我让坐著睡著的天瑚躺下,并拿起搁在附近的团服为她披上。 「那么明天也麻烦你了。」 「不会。」 好久没在外面睡了呢。跟亚尔格先生聊完后,我闭上眼睛想著这种无聊的事情。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已经累到无法察觉了,我的意识出奇快速地模糊起来。 *** 「——里。」 某人正呼唤著我的名字。 我自浅眠中睁开双眼。我是什么时候躺下的?没记错的话,天瑚在营火前睡著后,我应该也一起坐著睡了。 而且头陷在某种有如枕头般的柔软物体里。 「喂——兔里。」 「嗯……?」 在刚睡醒脑袋还转不过来的情况下,我望向直盯著我脸上看的人。 不过就算脑袋转不过来,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是谁。 「唉,什么嘛。是犬上学姊啊。」 「喂、喂!!你都躺在我腿上了,好歹也该表现得羞涩一点吧!」 你的企图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我从学姊的腿上起身看向外面。 太阳已经出来了,天色也变得相当亮。看来我似乎是赖床了。往马车内一看,除了天瑚以外,其他人早就起床了。 「是一树把我送进来的吗?」 「嗯?啊啊,不过不用谢啦。虽然有点重,但也花不了太大的功夫。」 ……睡在值得信任的人之中果然很不一样。 在救命团生活时,大家都有不准赖床的默契,我好像很久没在这么轻松的心情下醒来了。 「不说这个了。兔里,你快想办法制止学姊。」 「呃,犬上学姊吗?」 我将视线从苦笑的一树身上转向学姊。 只见学姊正抚摸著还在睡的天瑚的头,呕气似地频频碎念。 呃——你在做什么啊? 「躺在美少女腿上却一点都不兴奋,真是太没礼貌了……」 「你的企图很明显耶,而且自称美少女也未免太自恋了……」 不,学姊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 而且真要说的话,我确实很开心能躺在她腿上。 不过我可不是看到钓钩还会乖乖咬上去的鱼啊。 「唉,请不要再呕气了。我也不是不开心啦,大概吧。」 不晓得是不是成功安抚了学姊,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把手从天瑚身上挪开。 「兔里真是一点都不坦率呢。」 「哈哈哈,兔里的个性出乎意料地别扭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树也赞同学姊的意见。 我一定要反驳一下。 「是你们太坦率了,像我这样才叫正常。」 这么说完,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才怪」。难道这两人认为我的感受性异于常人吗? 「我认为……兔里大人不太能算是正常。」 「连威尔丝小姐也……」 原本正在浏览信件的威尔丝小姐苦笑著这么说。 每个人都针对我。如果天瑚已经醒了,感觉好像也会顺势说我不正常。 这回换我呕气地深深坐进椅子里。 因为没什么事情要做,就照罗丝的吩咐乖乖进行操控魔力浓度的训练吧。 看到我的训练后,威尔丝小姐傻眼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正常。」 「哪有,这没那么困难啦。」 每当我在马车内进行这项训练时,她总是说同样的话。一问之下,我才知道这不是才学几个月魔法的人能做的事情。 不过只要知道做法,任谁都能轻易办到啊。 我这么说完后,威尔丝小姐回答: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算再怎么简单,这依然是种危险的训练。若是稍有不慎,魔力将无法抑制,把手炸得面目全非。真是的,也不能因为自己是治愈魔法使就这么乱来……这种事情要等到更能掌握魔力的运用之后再来考虑——」 看到威尔丝小姐宛如说教般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我僵著笑继续操控魔力浓度。 我把原本的淡绿色变成比奥尔加先生稍淡的绿色,然后再恢复原状,就这样不断反覆这个过程。 因为看不出明显的成果,老实说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根据威尔丝小姐的说法,我似乎已经相当上手了。 「我也办得到吗……」 「学姊这个人有点不知分寸,还是不要吧……」 「有兔里在应该没问题吧?」 不不不,虽然你说得好像很理所当然,但我光是顾自己就忙不过来了。而且如果学姊轻轻松松就学会的话,我真的会再也振作不起来。 再说,我希望尽量避免让学姊做些危险的事情。就算我已经很习惯挨痛了,魔力爆炸割破手时还是痛得不得了。 身为女生的学姊能否忍受还很难说。 「不行啦!铃音大人!!如果不是像兔里大人那样擅于控制魔力的话——」 「没关系啦,威尔丝小姐。一树也这么认为吧?」 「嗯——……虽然我也不是不感兴趣,但既然兔里反对,最好还是别这么做吧。」 「唔唔唔,太为难兔里也不好呢。」 我已经很为难了,不过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见学姊到了这个地步才乖乖听话,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还要多久才到路克维斯呢?」 「嗯——照这速度看来,大概日正当中的时候就到了吧。」 所以还要一、两个小时吗?不过这个世界里没有时钟,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学生聚集的城市吗?我心里惦记著好多事情,好比亚人、系统魔法、天瑚的朋友等等,不过最令人在意的—— 「路克维斯的治愈魔法使。」 无非就是这个了。 *** 「第三军团长艾蜜拉贝尔古雷,你这次失败了呢。」 「是。」 在先前林格尔王国的侵略战中,我出了很大的洋相。 尽管备妥了稳赢不输的兵力,我率领的军队却还是败给林格尔王国,最后只能仓皇落魄地逃走。 不仅多人战死,还失去了压箱宝巴尔吉那古。 身为军团长的我已经没有立场可言了。 「只要您下令,我随时准备好当场自尽。我深知自己犯了大错,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不,你是我军重要的战力,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失去你。不过,想不到人类这么能打呢。」 「啊……?」 随意坐在王座上的魔王陛下轻声笑了。 「哼,我不是为自己的败北开心。人类竟展现出反抗我的意志,真是太有趣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是侵略者,对方反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所知道的人类没有玩弄的价值。一旦威胁就会乖乖听话,加以引诱就会顺从欲望,掏钱出来时更宛如鱼儿般争先抢夺。世上没有比人类更愚蠢又过剩的存在了。艾蜜拉,你不这么认为吗?」 「……」 「所以为了毁灭人类,我以魔族之王的身分采取了行动。我计诱人类,让他们自相残杀,令全大陆蒙上死亡的阴影。」 魔王陛下若无其事地说。 看到眼前充满愉悦的表情,我只能庆幸这位大人不是自己的敌人。 「然而我却输给了这样的人类,彻彻底底地输了。不过打败我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位独自奋战的无敌勇士。」 「无敌勇士,是吗?」 「那家伙可强了。即便过了几百年,如今我依然记忆犹新。」 魔王陛下回忆似地眯起眼睛。 对魔王陛下而言,与封印自己的敌人交手大概彷佛昨天吧。 魔王陛下光是坐在面前便能散发如此强烈的存在感,能够击败他的敌人恐怕不是我可以想像出来的。 「那家伙不追求任何目的,以勇者的身分独自大破我军击败了我。你应该也对这名字很反感吧?」 「……是。」 勇者杀了许多士兵。 要是自己早点出手就好了,败退时我曾这么想过无数次。 「我也不是不能体会你的心情。你很不甘心吧?任谁都视那家伙为眼中钉。没错,人人都是。」 这时魔王陛下突然闭上嘴巴睥睨著我,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 「人类是愚蠢的。他们总是唾弃超越常理的存在,试图将之处理掉。哪怕对方是同族。」 「人类也想杀掉勇者吗?」 「是我唆使的。只是稍微推一把,他们就乖乖地任由摆布。不过几天后我就把他们都消灭了。」 不愧是魔王陛下,作风相当豪迈。 「我可以冒昧说几句话吗?」 「你说。」 「如今勇者被召唤到林格尔王国,魔王陛下提到的煽动策略恐怕没什么意义。」 「我本来就不打算用这招。那个国家的状况未曾变过。再怎么说,下令侵略那里的人可是我喔。」 「!真是非常抱歉!」 我怎么如此肤浅呢?竟然没能理解魔王陛下的想法,还愚蠢地提出意见。 这下子我只能自我了断了吧? 我应该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了吧? 师父,请原谅弟子不才。 「抱歉,在你一脸要死不活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不过我差不多该给你惩罚了。」 「要我自尽吗?是,我明白。我会自我了断的。」 「你想死也行啦……怎么?难道你有自残的癖好吗?」 当我泪眼婆娑地抖动著握剑的手时,魔王陛下露出彷佛看见怪人的眼神,不过他很快又不以为意地接著说: 「你降级了。从今天起,我要拔掉你军团长的职阶。」 「……是。」 虽然不是自我了断,但这处分也相当合理。 身为指挥官,我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尽管我沉下了脸色,魔王陛下却依然露出浅笑。 「你果然是个耿直的家伙。」 这么说完,魔王陛下从王座上起身,走到平伏跪拜的我前面。 就在我惊愕地垂下头时,魔王陛下在眼前停下脚步,缓缓地开口说: 「艾蜜拉,军团长的身分不适合你。威猛地驰骋战场,和自己认定的强敌交手才是跟你最匹配的模样。」 「——!!」 「头衔没有任何意义。无力者死,这世界的真理只有孰强孰弱。艾蜜拉,你想成为强者吗?」 「是、是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待的位置就不是军团长了。窝在指挥官位子上的你实在惨不忍睹。经过这次战争后,我已经很明白这点了。你就再次作为士兵建立战功吧。」 这句话完全改变了我。 我曾对军团长的地位感到骄傲。无论是带兵训练发号施令,还是领导者的责任与使命,在在都令我自豪。 不过魔王陛下的一席话让我明白了自己应该去哪里。 「遵命,敝人即日起卸除军团长一职,今后将作为一介士兵,让有生以来学到的所有技术都为您所用!!」 「此话不假?」 「是!!」 感受到我的决心后,魔王陛下点了点头,再度回到王座上。 过去我是为了什么而挥剑呢? 以前救命团的罗丝伤了师父时,还有勇者们杀害许多同胞时,我大概只会语出怨怼吧。 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我不必为了私怨而挥剑。 只需要对魔王陛下献上忠诚—— 为此,我舍弃了第三军团长的头衔,以区区士兵的身分化为歼灭敌人的剑。 第五话 兔里的摸索!! 之卷 从林格尔王国出发后过了一个礼拜。 多亏了天瑚的预知能力,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问题,就这样顺利抵达了路克维斯。 不,虽然还是有遇到怪物,但听威尔丝小姐说,遭遇怪物的机率已经远低于一般状况了。 毕竟有布鲁林这只强悍的物种在,就好比随身携带著某种避邪物,不过天瑚的魔法真是太方便了。 抵达路克维斯的入口时,我从马车车窗探出头来打量大门的全貌。 「好漂亮啊……」 林格尔王国的城门给人一种既古老又坚固的印象,不过这扇黑底的门却装饰得五颜六色,显得相当豪华。而且上头还刻著貌似魔法阵的刻印,看来似乎不是一般的门。 「感觉好像学校喔。」 「虽然跟我们以前上的学校完全不同就是了。」 一树同样探出车窗看著大门说。我闻言也点了点头。 如今先行下车的威尔丝小姐正偕同护卫与大门守卫交涉,请对方放行。 进去后得小心点才行。毕竟我们代表林格尔王国而来,千万不能让王国名誉扫地。 「学姊,你要注意绝对不可以跟别人打架喔?」 「我说啊,本人好歹也是重视纪律的前学生会长,才不会随便在路上攻击别人呢。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就因为你是前学生会长啊。」 学姊正义感很强,如果看见学生遭受迫害,她极有可能跳出来打抱不平。 不过这样的信念确实很了不起。 「天瑚要把刚才给你的大衣穿好喔。尾巴也尽量别动。」 「别担心,我早就习惯了。」 天瑚身上紧紧包著跟我的团服同色的白色外套。 她会留在城外,和亚尔格先生他们一起在马车里等。比起背负著重责大任抽不开身的我们,跟著亚尔格先生他们反而更能放心。 要进城的是威尔丝小姐、一树、学姊,还有我。 「我得到许可了。现在就进路克维斯吧。」 外头传来威尔丝小姐活力充沛的声音,同时马车再度前进。 巨大的门开启后,都市的街景出现在眼前。 各式各样的巨大白色建筑物栉比鳞次,营造出一个乾净清爽的空间。 建筑物之间的道路通往笔直宽敞的大道,整体感觉与林格尔王国类似。 路面两旁同样开了许多店家,不过做生意的却是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而且个个穿著制式长袍。路上行人也几乎是相同的打扮。 大人反倒寥寥可数,形成一幕异于寻常的景象。 「这就是魔法都市……」 老实说,我没料到这里会给孩子这么大的自由。既然名为学校,我还以为跟原本的世界一样都受限某种程度的规定。不过比起高中,这里的情况可能更像大学。 「马车没办法上街,接下来要徒步前进。」 「啊,好的。布鲁林怎么办呢?」 「蓝灰熊应该会一起被带往马厩。毕竟它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原来如此,这下不用担心带到街上会不小心吓到人了。 我们遵照威尔丝小姐的指示下了马车。 「不过……」 我们似乎备受关注呢。 明明这里距离大门入口处还没多远,却已经有看似学生的孩子好奇地聚集过来了。所有人都穿著黑色长袍,身穿白色团服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嗯?」 「兔里,怎么啦?」 「不,没什么。」 有个少年和其他学生不同,长袍上沾满了灰尘。 而且脸色很难看,灰暗的眼神与旁人明显有所落差。 「……唔。」 不晓得是不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一和我对上眼,少年顿时浑身一颤,飞快地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一树,我眼神难道很凶吗?」 这么问完,一树愣了一下后说:「应该说变得很有威严吧。」 我原本以为威严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关系,不过听一树这么说,我觉得有点开心。 「威严啊。曾被说是懦夫的我竟能获得如此赞誉……总觉得有点感动呢。」 当我一个人感动得浑身发抖时,站在我们面前的威尔丝小姐伸手指向大道彼端。前方可见这座都市里最显眼的大型建筑物。 「目的地离这儿不远。我们去送信的时候,各位骑士们请留在这里待命。那么一树大人、铃音大人、兔里大人,请跟我来。」 「好。那么天瑚,布鲁林就拜托你了。」 「嗯,我等你回来。」 天瑚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过送完信要去见她朋友,所以得尽快回来才行。 谢过送行的骑士们后,我们在威尔丝小姐的带领下迈向大道。 「我们家的防具保证耐用便宜!!要买就来加尔格纳武器店!!」 「我的肉乾品质绝不输给别人!别因为是学生就小看我喔!!」 「什么都可以拿来卖。视情况还能以物易物喔!!」 真的有好多店家喔。 虽然小孩子要包办一切恐怕会很辛苦,但看到年纪比我小的孩子们奋力揽客,我不禁发出赞叹的声音。 「金钱上有困难的孩子往往利用课外时间工作。虽然管帐的还是大人,但住在这里的许多学生都会到商家帮忙喔。」 「喔,很像打工耶。」 真有趣。利用课业之余工作,这点跟我们的世界一模一样。 我用不至于跟不上威尔丝小姐的速度前进,同时环顾著路克维斯的景象。 真不敢相信这么有活力的城市里存在著歧视现象。路上行人,应该说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个个面带笑容大声叫卖。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怀疑这个国家其实根本没有这种问题。 一树和学姊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呢? 来问问看好了。 「学姊怎么想呢?你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吧……咦?」 学姊不见了。 我往四周望去,却到处都找不到她。 「一树、威尔丝小姐……你们有看到学姊吗?」 「咦?学姊……奇怪?」 「铃音大人不是在旁边吗……不见了!?」 「……那个人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出发后才过不到十分钟,学姊就已经不见踪影了。我绷著脸四下张望。 『不愧是魔导都市!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呢!!』 我们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人,但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我默默地转身背对同样一脸僵硬的一树与威尔丝小姐,朝引起众人注目的学姊那边望去。 身为美少女的她正异常兴奋地鬼吼鬼叫。 不过不幸的是,这只会更加破坏学姊在我心中的形象。 「不好意思,她是我们的朋友!很遗憾,她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穿过围观群众走向学姊。学姊身穿林格尔王国特制的装备,在黑袍集团之中势必格外醒目。 我拨开挡住前方的人潮,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也未免太热衷于这个世界了吧。看到你对原本的世界毫无眷恋,我反而觉得恶心。 「只差一点了……」 我总算来到了看得见学姊的地方。眼前的学姊正满心雀跃地仔细打量某些防具。 找到兴奋得像个孩子的她之后,我稍微加快了脚步,却无法顺利前进。这时,我一肩撞上了挤进前方的某个围观者。 「喔哇。」 「啊,对不起。」 见对方一屁股跌坐地上,我感到过意不去,战战兢兢地准备伸手搀扶……然而一看到对方抬头仰望的细长眼眸,我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双神似天瑚的兽眼。对方头戴长袍连帽,只露出了一张脸,不过既然天气这么好还把头遮住,想必应该是这样没错。 虽然没料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装作没发现吧。 「……没事吧?」 当我伸出手时,跌坐地面的长袍打扮者尽管瞪大细长的眼睛,却还是抓住了我的手。接著对方把我全身上下打量过一遍,这才恍然大悟似地缓缓起身。 「是外地来的人吗?这时期还真少见呢。」 「哈哈哈,有那么少见吗?」 男性,不,从嗓音听来应该是女性吧。她掸去长袍上的灰尘后瞥了这边一眼,并挥手示意我不用担心。 「我没受伤,只是跌倒而已。」 「太好了。其实我也想好好赔罪,不过现在还有急事……」 我得马上把眼前兴奋得像个孩子的犬上学姊带回威尔丝小姐和一树身边才行。 「真的很对不起。」再度开口道过歉后,我便朝学姊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呜喔!?」 我的右手突然被人猛力地一把拉过去。 回头一看,只见头戴连帽的人露出了无比锐利的眼神。 然后她把脸凑近我的手闻起了味道。从她身上可以感受到更甚怒意的杀气,让人无法产生非分之想。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呃,我不懂你的意思耶。」 应该……不是指体味吧。 如果真有什么味道的话—— 「少装蒜。为什么你身上会有我朋友的味道?」 「难道你就是天瑚提过、以前对她很好的人——」 此话一出,女性立刻使出千斤之力握紧我的右手。这什么怪力?虽然不及罗丝,却也相当有力。至少不是人类该有的力气。 「跟我过来一下。」 女性试图把我拉走,不过因为不能离开,我便使力反抗。 「!不肯走是吧?天瑚果然已经……这回换我了吗?」 「等等,你好像有很深的误会。先暂时冷静一下吧。」 「谁冷静得下来啊……!」 对方似乎产生了奇怪的误解。 我彷佛变成罪大恶极的坏人了。 她从长袍里亮出戴著袖甲的左手,用力拧扭著我的右手。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大概也发现了吧。他们看到袖甲后马上惊呼著退开。 「你是奴隶贩子?盗贼?还是坊间有名的林格尔绑匪?」 不好意思,最后那个八成是我同事。 虽然那些家伙长得凶神恶煞,但他们却是另一种绑匪。 「喂,你冷静点啦!我是……我是天瑚的朋友!!」 「朋友吗?人类最爱用这种藉口了……」 「等一下——」 我劝阻到一半时,女性更加使劲地扣住我的手,同时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聚集在她拳头上。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因为拳头传来独特的破风声,就算不情愿也一定会发现。我试图抽离右手逃走,可是被千斤之力握住的手仅能勉强挪动几分,怎么样都无法摆脱对方。 「喝啊!!」 包覆著钢铁的拳头朝我腹部挥来,同时套在她头上的连帽滑落,露出完整的面容及长在头部的耳朵。 她拥有一头偏褐色的柔顺长发及圆润的兽耳,端整的脸庞充满了怒气。 尽管觉得她有些不讲理,我还是认命地用空出来的左手挡住挥来的拳头。 冲击穿透掌心。 「唔、唔唔。」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我,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然而经过被当沙袋打的地狱训练后,如今这种程度的打击已经不足以打昏我了。 才刚这么一想,拳头命中后没多久,袖甲内便射出刃状物切割我阻挡攻击的手。 「好痛!?」 掌心喷出鲜血。 尽管稍微痛得眯起眼睛,我还是立刻以治愈魔法愈合伤口。虽然皮肤传来被尖锐刀械割破的感觉,但伤口不深,治愈魔法的治疗速度依然占了上风。 「什么……竟然挡住……伤都好了!?你……你不是人类吧!?」 「我是人类啦!!」 真没礼貌,别拿我跟罗丝相提并论!! 见我接下拳头后仍旧面不改色纹风不动,女性大概觉得毛骨悚然吧。她面露几分惧色地放开我的右手,随即退向后方举拳观察著我。 「……这里太引人注目了。」 不晓得是不是意识到旁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一脸不悦地重新戴好连帽。 「我记住你的脸了。」转身丢下一句不怀好意的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小巷子里。 「要追吗?」 只要有那个意思,我有自信能够立刻追上。不过我还背负著送信的重责大任,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之后再跟天瑚报告吧。」 既然对方自称天瑚的朋友,那就请本人来解开误会好了。最坏也只是用蛮力说服她而已。 「我先姑且不说,这对天瑚而言算是好消息吧?」 毕竟天瑚都说人家对她很好了。 话说回来,有好多人在看啊。 不知道为什么,旁人的眼神彷佛看见了怪物。我一边感受这些失礼的目光,一边甩去手上的血,走到情绪依然亢奋的学姊身边出声叫唤。 呜哇,这个人完全没发现耶。 一树他们大概是看不见吧,不过既然人在附近,真希望她好歹也注意一下。 「犬上学姊。」 「唔,是兔里啊。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没想到竟能做得如此巧夺天工。」 「学姊。」 「哎呀,虽然平常都是用剑,但我果然还是想用用看弓呢。」 「喂,犬上。」 「好、好啦,我走就是了!所、所以别直呼我的名字啦!」 面红耳赤地猛然回头这么说完,学姊便把手中的防具归位,转身背对著我快步走回威尔丝小姐和一树身边。 直呼名字就能表现我的不耐烦吗?不过实际上我也不怎么生气就是了。 所幸刚才的骚动似乎掩没在人潮之中,威尔丝小姐和一树并没有问起我跟兽人少女之间的争执。 这样正好。等会儿就要去送信了,要是被发现我做了危及当地居民的事情,恐怕会衍生不少问题。 「我把人带回来了。」 「铃音大人,您可是背负著重责大任呢,请您再更有自觉一点好吗……」 「哎呀,对不起。我有点忍不住嘛。」 「请不要太为难我们喔。兔里,你没事吧?」 「嗯,虽然有点累,但我还好。」 笑著回答表示关心的一树后,我再度随大家一同前进。 才刚到路克维斯就马上陷入纠纷。 我不禁对未来感到有点不安…… 再度开始移动后过了十几分钟。 我们总算抵达了目的地的大型白色建筑物前方。这栋建筑物愈看愈大。而且感觉不像林格尔王国的城堡,反倒更像是豪华版的学校校舍。 「就是这里吗?」 「是的。这里是路克维斯的中心,也是魔导都市之名的由来——魔导学园路克维斯。」 魔导学园路克维斯。 这里是第一个送信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里超乎了我的想像,老实说我好像有点无法冷静。 周围零星可见的几个学生投来诧异的眼神,让我感到相当难堪。「这些家伙是怎样啊?」「好土喔。」此外不时可以听见指指点点的声音。嗯,说得实在是太中肯了,我根本无法反驳…… 「可以进去吗?」 「是的,刚才我已经先请卫兵传话了。」 「所以会派人出来迎接吗……」 对方会怎么对待我们呢?虽然不是不可能遭到冷落,但我们毕竟是来自邻国的使者。就算称不上隆重,好歹也会维持一定的礼数吧—— 「这衣服不错呢。」 「呜喔!?」 耳边突然传来低语声。从未体验过的惊悚感令我忍不住当场跳开。 犬上学姊又为非作歹了吗!?不对,刚才的声音不是她。 我望向站在背后的人物,那是个带著柔和笑容的灰发少年。 「哈哈哈,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各位是来自林格尔王国的使者没错吧?」 「呃,是的。你是……?」 「我叫哈尔发,奉校长之命前来带路。」 哈尔发扬起黑色长袍,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原本认为他是男的,不过他长相中性,身高也比我矮,再加上全身又包在长袍里,所以我也无法正确分辨性别。 不,更令人费解的是,我竟然完全没发现他凑近耳边。就算周围人再多,我也不可能在初来乍到的土地上随便放松戒心。 至少他绝不是个普通的带路人。 「兔里,如果他是男的,那就是伪娘啰。」 「学姊,请你暂时不要说话。现在我好像快失去冷静了。」 「你讲话怎么比平常还酸啊!?」 看来得让这个人多学著点规矩才行了。 我们随哈尔发走进学园内。 学园中央有座阳光普照的广场,周围还坐落著其他建筑物。 广场上身穿长袍的学生们各自利用时间看书,或是练习魔法。 眼前的景象一如我和犬上学姊的想像。 「呜喔……」 不仅充满活力,又带有奇幻的氛围。 这幕景象令我不禁看得入迷。 「各位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呢。」 带头的哈尔发对我们说道。 学姊闻言开口说: 「毕竟我们不熟悉这些事物啊。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不会,一点都不冒犯,我们反倒很欢迎呢。能让各位产生兴趣,想必他们也备感荣幸吧。」 听完哈尔发所说的话,学姊稍微眯起眼睛,一树与威尔丝小姐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 我倒是没那么惊讶。 因为学姊和一树身上带有异于常人的光环啊。 「校长有提过我们的事情吗?」 「没有。不过看身段和魔力流就知道你们不是寻常人物,而且——」 哈尔发一个转身,倏地伸手指向这里。 后面有什么吗?我回过头去,却没看见任何人。呃,是我吗?不,我怎么可能备受瞩目嘛。我只会治愈魔法这种系统特色单纯的魔法耶。 再来顶多就象徵救命团团员的这套团服吧。 「林格尔王国救命团,身穿白色团服的第二位异端治愈魔法使。」 「呃,你认识我吗?不过异端是……」 这么说也没错。 我——不,罗丝使用治愈魔法的方式很疯狂,完全背离了一般疗伤的用途。她不断地破坏身体又加以修复,而这段反覆的过程也造就了现在的我。 总之,我就同意这点并不寻常吧。 不过没想到风声竟然真的传到其他国家了…… 「在亲眼看见之前,我也对传闻心存质疑。呵呵呵,很多住在这里的人都这么想吧。不过,虽然你的魔力值比不上其他两位,魔力本身却完美无瑕,且出奇自然地流向全身。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得到的。」 「哈尔发,难道你能看见魔力……你拥有『魔视』能力吗?」 听完威尔丝小姐所说的话,刚才指著自己眼睛解释的哈尔发点了点头。 魔视是什么呢?就在我这么心想的时候,威尔丝小姐看穿了我的疑惑,主动开口说明: 「魔视是魔眼的一种,能够以肉眼辨识生物体内及大气中流动的魔力。跟兔里大人的治愈魔法一样,那也属于稀有的系统魔法。」 「所以他才认得我们啊……」 擅于观察魔力流的魔法。 不过如果是跟我同类型的系统魔法,反过来说不就只有这个功能吗? ……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总觉得这个人不可以凭外表判断。 「那我们稍微加快脚步吧。毕竟校长吩咐我带路,我可不能耽搁本分啊。」 依序瞥了学姊、一树和我一眼后,哈尔发满脸笑容地再度带头前进。 「兔里。」 走在身旁的学姊轻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走在前方的哈尔发,同时将注意力转向学姊。 「这家伙在装乖呢,真教人不爽。」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啊。」 「……我现在没在装乖喔。」 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有半个学生了。走廊上只回荡著我们的脚步声。 这条走廊好宽啊,不输给林格尔王国的城堡呢。当我这么心想时,带头的哈尔发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校长室了。」 这么说完,他重新面对著门轻敲几下,简单传达一句:「校长,人带到了。」过了几秒钟后,里头传来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说:「请进。」哈尔发把门打开,笑盈盈地对我们说: 「请进。」 在哈尔发的催促下,我们踏进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房间里充满了自外头洒落的阳光。 我原本以为对方是年纪很大的人,不过在那里的却是年纪比想像中还轻的女性。女性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彷佛迎接十多年老友般轻松直爽地对我们笑了笑。 「欢迎各位来到路克维斯。」 她在打量我们。 迎上眼前这位女性的视线时,我首先冒出了这个感想。 笼罩在背后的阳光之中,女性神情温柔地从我们身上别开目光,转而望向后方站在门边的哈尔发,并以银铃般优雅的嗓音表示慰劳之意。 「辛苦你了,哈尔发。」 「是。那我先告退了。」 哈尔发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房间。 「初次见面,我叫爱拉葛蕾蒂斯,是路克维斯的领导者。」 面带爽朗微笑的女性,葛蕾蒂斯小姐。 这个人就是统治学园和全都市的人吗?明明还这么年轻,真了不起耶。外表看起来顶多只比罗丝稍微年长一点而已。 尽管她的目光令人觉得有点无所适从,我还是望向踏出一步的威尔丝小姐。 「突然来访真是非常抱歉。还有,好久不见了,葛蕾蒂斯校长。」 「真的好久不见呢。很开心见到你,威尔丝。不介意的话,可以介绍后面的孩子们给我认识吗?」 「那当然。来,各位。」 在葛蕾蒂斯小姐的催促下,威尔丝小姐往旁边站开一步。 原来威尔丝小姐和葛蕾蒂斯小姐认识啊。不过威尔丝小姐毕竟是个魔法专家,她跟训练魔法的地方无关反倒才奇怪吧。 隐约理解两人认识的理由后,我们三人分别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犬上铃音,很荣幸见到您。」 「我叫龙泉一树。」 「我是兔里健。」 「……这些孩子们真是天赋异禀呢。」 葛蕾蒂斯小姐看著我们,赞赏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你这趟来不只是为了打招呼吧?」 「当然不是。今天来是希望让您瞭解这片大陆正面临著危机。」 这么说完,威尔丝小姐从怀里掏出书信,郑重地交给葛蕾蒂斯小姐。 葛蕾蒂斯小姐接过信后,便静静地打开来看。 虽然信写得很简略,但学园里毕竟有小孩子就读,所以内容并非请求协同作战,而是希望路克维斯能提供某种程度的援助。葛蕾蒂斯小姐不会往坏的方向解读吧?如果她以为是要徵兵的话,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 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听著格外清晰的信纸磨擦声,我始终感到惴揣不安。然后葛蕾蒂斯小姐轻叹了口气,缓缓将手中的信纸放到桌上。 「魔王军啊。不过我听说打赢了呢。」 「那场战争原本必输无疑。之所以能够打赢,可以说都要归功于这边的勇者大人、治愈魔法使,还有不在场的另外一位少女。」 另外一位少女是指天瑚吗?没有她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那场战争真的是铤而走险呢。 「竟然派出两位货真价实的勇者,我可以当他是认真的吗?」 「是的。仅送出文字书信并没有意义,这点陛下再清楚也不过了。」 「真乱来呢。不过这也算是他的优点。」 葛蕾蒂斯小姐苦恼地盘起双手,再度望向一树和犬上学姊。 「原来是勇者啊,怪不得会有这种资质。毕竟是从异世界选出来的人嘛。至于另一个人……从服装看来,这孩子是那女人部队的人……没错吧?」 她有点狐疑地看著我,一副觉得困惑的样子。 这也难怪。一树和犬上学姊是天赋异禀的勇者,我却是充满缺陷又只会使用治愈魔法的魔法使。 她会感到困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和勇者大人来自同一个异世界,而且跟罗丝大人同样都是治愈魔法使。这就是他在场的理由。」 威尔丝小姐发现葛蕾蒂斯小姐有话想说,于是又补充解释了关于我的事情……不过听完说明后,葛蕾蒂斯小姐却瞪大眼睛盯著我瞧。 「难、难不成他就是第二个人吗?」 「是的,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实力可是经过罗丝大人的认证喔。」 「喔、喔。看他穿著同样的白衣,我就在想该不会是这样吧。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请等一下。 虽然她好像认识罗丝,但我跟那个人在个性上可是截然不同喔。 我既不是看别人受苦也仍旧面不改色的魔鬼,更不是超级虐待狂。 就在我对葛蕾蒂斯小姐有点荒谬的认知感到不满时,她又沉下脸色扶著额头说: 「可以等我一下吗?看到他展现这么大的决心,我很难独自决定。我需要时间讨论。还是说你们急著出发呢?」 「不,毕竟是我们提出了请求。在您正式做出决定之前,我们将停留此地。」 「是吗?那么住的地方就由我们安排。对待贵客可不能怠慢呢。」 「感谢您的好意。」 事情进行得出奇顺利。 对方不仅愿意跟我们谈,甚至帮忙安排住处。 我的旅程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最终目的地对人类并不友善。 「总之,再来就只能等了。」 「嗯,也没其他事情可做了。」 听完一树所说的话,我小声回答,同时松了口气。虽然好像会花点时间,但情况大致还算理想。而且还有人帮忙介绍住处,真是太棒了。 不晓得是不是没意识到自己的紧张,我突然觉得好累。接著葛蕾蒂斯小姐拿起带有光泽的石头低声说了什么。 于是门外的哈尔发立刻问候一声走了进来。 「那么哈尔发,可以麻烦你安排住宿跟带路吗?」 「请交由我处理。各位请随我来。」 这么说完,他低头行了一礼,催促著我们向外移动。 同样向葛蕾蒂斯小姐行礼致意后,我们便准备离开。这时,葛蕾蒂斯小姐像是突然想到似地加深笑意说: 「啊,对了对了。方便的话,做出决定前的这几天要不要参观学园的课程呢?各位具备了卓越的能力,对这里的学生来说可能会是很好的刺激。当然,要拒绝也没关系。」 啊——这种提议好像非常合乎某人的喜好—— 「可以吗!?」 「铃、铃音大人!」 不出所料,学姊提起兴致了。 虽然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和一树却不禁苦笑。看到她出乎意料地热衷此事,葛蕾蒂斯小姐也吓了一跳。 「学姊,请冷静一点。不好意思,来这里的路上也是折腾得很……」 我抓著犬上学姊的手,把试图逼近葛蕾蒂斯小姐的她拉回来。 「喂、喂,放开我,兔里!真、真霸道耶……你就是喜欢拉拉扯扯吧!」 「好啦好啦。」 学姊好像一如往常地说了什么蠢话,不过葛蕾蒂斯小姐没有深入瞭解的必要。 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学姊可能会原形毕露。还是让她在葛蕾蒂斯小姐面前保留一点端庄的形象吧。 「那我们先告辞了。」 我拉著犬上学姊的手随哈尔发离开房间。 一树和威尔丝小姐一脸钦佩地看著我,不过应该是错觉吧。我只是忠于本能地带走学姊而已啊。 「一树大人,以后铃音大人就交给兔里大人应付吧。」 「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我说你们啊,不要把学姊推给我啦。 「哼,好主意。我当然也赞成啰。」 「我揍你喔。」 学姊也不要附和啊。 *** 在哈尔发的带领下,我们来到距离学园仅有咫尺之遥的下榻处。 哈尔发临走前说葛蕾蒂斯小姐也把骑士们考虑进去,准备了足够所有人住的房间。 毕竟一直受到亚尔格先生他们的保护,我很高兴他们可以安心睡觉。尽管休息时间为他们施加了治愈魔法,精神上总是难免疲劳。 希望这几天他们能够好好放松身心。 总之,既然住宿的地方定下来了,接著就来做该做的事情吧。 虽然搬行李也很重要,但首先得实现天瑚期盼已久的愿望。 目送学姊和一树走进旅馆后,我叫住了同样准备进入屋内的威尔丝小姐。 「威尔丝小姐,我去告诉亚尔格先生他们这里的位置。还有……谢谢你今天代我们出面。」 我这么说完,威尔丝小姐尴尬地笑了。 ……为什么要露出好像觉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呢?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兔里大人比我辛苦多了……」 「就算辛苦,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也算是回报林格尔王国善待我们的恩情。」 「铃音大人和一树大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听到威尔丝小姐一脸愧疚地这么说,我才发现她对于召唤我们来这里依然怀有罪恶感。 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之间已经做出结论了。我、一树和犬上学姊都没恨过林格尔王国的人。毕竟我们明白他们不得不使用召唤魔法的苦衷,再说他们也对我们很好。 「我很庆幸能够认识威尔丝小姐和其他人喔。而且我还跟一树那种好人和犬上学姊那种美女变成了好朋友。对我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不能当著铃音大人的面说呢。」 「是啊,所以要保密喔。」 「呵呵呵,我知道了。」 威尔丝小姐放松僵硬的脸庞笑著这么说,语气里已感觉不出刚才的阴霾了。 不过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学姊喔。刚才那番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简直就像花花公子嘛。 「那、那我走啰。」 「好的,请慢走。」 我一改先前坦荡荡的态度,畏畏缩缩地背对威尔丝小姐迈步前进。我真不该不计形象地夸学姊是个美女,话刚说完马上就害臊起来了。感觉脸颊微微发热的同时,我沿来时的路走回大门。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接近傍晚的关系,大道上的人比白天少了一些,显得没那么活络了。 「嗯?」 我注意到几个身穿长袍的人走进了巷子里。 抵达路克维斯时见过的少年也在其中。 虽然他低著头看不见表情,但情况好像并不单纯。 「……」 我好奇地往他们弯进去的巷子探头窥探,只见巷子尽头有座类似公园的广场。一群长袍打扮的学生们正从掌心施放魔法,宛如小孩子似地嬉戏玩耍。 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魔法此起彼落,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我们的世界里也常看到这种公圜的景象。 「……是我多心了吗?」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撞见霸凌场面的心理准备,看来担心是多余的。被那个兽人攻击后,我或许变得有点神经质了也不一定。 既然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我便回到原本的大道上,继续朝大门的方向前进。 刚才那位少年跟别人不同,长袍上遍布著灰尘。其他学生不是和天瑚年纪相仿,就是稍微年长,不过他们的长袍都很乾净。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呢? 总觉得不太对劲。 ……还是别随便探究好了。现在我不想被卷入麻烦当中。 「喔……」 想著想著,我来到了大门附近。 接近停放马车的马厩时,我看见了亚尔格先生与天瑚他们。看布鲁林似乎很安分的样子,我放心地朝马厩挥手。 「兔里大人!」 亚尔格先生发现我后也朝这边挥了挥手。 ……趁现在先想好该怎么说明今天发生的事情吧。我一边向亚尔格先生挥手,一边整理思绪。 「学园前的旅馆是吗?我知道在哪里。」 我意外地没解释太多。 听我说完后,亚尔格先生对著我和天瑚露出微笑。 「别担心我们。那间旅馆的位置我很熟,不需要带路。所以兔里大人请跟天瑚大人一起去拜访朋友吧。既然很久没见了,想必天瑚大人也想尽快见到对方吧。」 你还真贴心呢。 「亚尔格先生,谢谢你。天瑚也赶快向亚尔格先生道谢。」 「谢谢你,亚尔格先生。」 天瑚,你叫我名字的时候也该加上先生吧?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比你年长喔? 在我准备轻声这么说之前,天瑚抢先开口了。 「叫兔里先生总觉得怪难为情的。」 「喂,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对我比较有好感吗?还是不想称呼我为先生呢?你给我解释清楚喔。 「呵呵,那我就留下两人看守,有状况时再让他们通知一声。布鲁林也请放心交给我们。」 「真的很谢谢你,那就承蒙亚尔格先生的好意了。我们走吧,天瑚。」 「嗯,跟我来。」 亚尔格先生果然可靠。所谓优质男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呢。 天瑚拉著我的手来到街上。不晓得是不是心情很好的关系,天瑚正摇摆著白色大衣底下的尾巴。 「啊……」 话说回来,有些事情得告诉天瑚才行。 好比白天被兽人袭击等等。 「啊,天瑚,去找朋友之前,我有些话想说……」 「他们住在附近,很快就到了。我想快点介绍兔里给他们认识。」 「不,那个……」 天瑚好像真的非常开心,我叫都叫不住。 如果等会儿要见的是白天攻击我的人,可能一见面就会立刻遇袭吧。 当我苦恼著该如何是好时,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宽广的大道走进了小巷。 发现四周突然变暗,我不禁感到退缩。这时,天瑚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眼前是间窗口透出微光的破房子。 构造似乎挺牢固的,基本上还不至于崩塌,不过受到阴暗的环境影响,总觉得令人毛骨悚然。这里真的有住人吗? 「对我们来说,住在这种地方比较方便。」 「啊——原来如此。」 毕竟谁也不会想来这种阴暗可怕的地方嘛。地点和外观都是考虑到这点吧。 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反倒麻烦。 白天那女孩显然保留了实力,这回她很有可能卯足全力攻击我。 「……天瑚,我留在这里,你们自己人好好聚一聚吧。只要看到你开心,我也会觉得很高兴的。」 「说这什么话啊?兔里也要去喔……不要找藉口了……兔里不会打扰到我们的……一起来没关系啦……兔里很奇怪喔,你隐瞒了什么吗?」 「你抢话也抢得太自然了吧。我要说的都被你说完了。」 不是靠心领神会,而是预知能力。 天瑚看穿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对话。一般来说,能省下解释的功夫倒是挺轻松的。 啊——竟然利用预知能力一一反驳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看来我一辈子都吵不赢这个少女了。 如果我也会预知魔法的话,应该就能赢过罗丝——不行,身体反应不过来。 「唉,好吧。我说……」 我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天瑚。 讲完耳朵和头发的特徵后,天瑚伤脑筋地说就是想让我见那个人。 接著得知我挡下那个人的拳头时,她更是吓坏了。 「情况我都明白了。兔里待在我后面,由我来解开误会吧。」 「我竟然要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照顾……」 天瑚叹著气站到我面前,伸手敲了敲旧房子的门。 可是屋内却没人回应——才这么一想,门前的天瑚突然浑身一颤,二话不说地迅速跳向旁边。 咦?她干嘛跳开—— 「终于找到这里了吗!?怪物——!!」 「啊,原来如此……」 天瑚跳到门边的瞬间,某人踹破房门,拿著扫把朝我攻击过来。 熟悉的声音与挥落的打扫用具让我大致明白了状况。尽管感到无奈,我还是施展治愈魔法包覆全身。 从细长的眼眸里饱含怒意看来,对方显然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状态。 天瑚就是预知了这一幕才跳开吗? 嗯,这的确很危险。不过你好歹也说点什么吧。 「唉……」 我往旁边一跳避开挥落的扫把,并拉开距离。 眼前的少女似乎非常激动,气呼呼地用扫把前端指向这边恐吓著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但我不会让你对我朋友出手的!!」 「等一下,我要先更正一点。我是人类。你看仔细点,我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吧?」 说来可笑,我还得先解开所谓我不是人类的误会…… 不过少女却恶狠狠地瞪著我,一脸不会轻易上当的表情。 「拥有自我再生能力的人型食人魔不就是怪物吗!?你说自己是人类!?别开玩笑了!我还分得出人类和怪物的差别!!」 拥有自我再生能力的人型食人魔?怎么会有这么不体面的生物名称啊?我是从哪个研究所逃出来的怪物吗? 尽管觉得有点不爽,我还是静下心来,尽可能地挤出笑容告诫少女。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别人是怪物或食人魔喔。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我也这么批评过罗丝和救命团那群坏人脸?呃,我又没说错,谁叫那些人真的是怪物嘛。 我忽略自己的所作所为,尝试释出善意厘清误会,不过从对方的反应看来似乎是失败了。 天瑚,快解开误会——为什么看到我的脸要害怕呢?眼前的兽人少女也是,为什么好像看见可怕的东西似地向后倒退啊? 「终、终于露出本性了吗!?」 明明我再冷静也不过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笑得不够灿烂吗?好奇怪啊,我应该已经尽量挤出笑容了,对方却更加提起戒心。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下没办法靠天瑚帮忙了。可是现在少女这么激动,恐怕没办法好好听我解释。不管我说什么都只会火上加油吧。 「没办法,只能让你乖乖听话了。」 我让微量的治愈魔法流过全身,同时将治愈的魔力集中在拳头上。 秘技,治愈拳。先贴心地用不会留下伤害的拳击驯服对方,接著再来解释吧。 「……!?」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又退后了几步。 这种胶著状态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就迅速地破坏对方手中的扫把,让她无法发动攻击吧。 「要上啰……」 为了一口气缩短距离,我重踩地面向前奔去。 来到她的面前后,我抡起蕴含魔力的拳头—— 「兔里,快住手!!」 「!」 天瑚挤进了准备使出治愈拳的我和少女之间。 尽管突然被吓了一跳,我还是照她说的踩了煞车。天瑚抬头仰望停在面前的我,劝阻似地朝这边举起双掌。 「不行,冷静一点。不要失去理性了。」 「那个,我很冷静耶。」 你怎么一副好像在安抚猛兽的样子啊? 「……那你干嘛举起拳头?」 「我想说先让她安分点嘛。」 「就算有治愈能力也不可以这么做,心里会留下创伤的。」 天瑚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不过我无法对别人造成心理创伤,更不打算这么做就是了。 「……没自觉真的很可怕耶。」 「嗯?」 「没什么。接下来交给我吧。」 算了,接下来就交给她处理吧。 多亏天瑚突然打断我们,兽人少女似乎总算冷静下来了。 「这、这声音……是、是天瑚吗……?」 听到大衣底下传来天瑚的声音,少女一脸错愕地将手中的扫把丢在地上。 「好久不见,桐叶。」 被叫到名字的天瑚慢慢揭开大衣连帽,露出了遮住的金色头发及宛如狐狸的三角耳。 她怀念似地叫唤朋友的名字。 接著瞥了后方的我一眼后,便开口安抚名为桐叶的少女。 「这个人不是敌人……还有,他姑且算是人类。」 喂,什么叫姑且算是啊?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尽管化解了桐叶这位少女的误会,事后却挺惨的。 虽说是误会,但她终究攻击了可能拯救天瑚母亲的我,为此她深感自责。 连我都觉得尴尬了。 如今她以完美的姿势向我磕头谢罪,不过我反而感到坐立难安。 另外,异世界里存在著磕头的行为也让我相当惊讶。 「别担心,兔里不会放在心上的。尽管有点恐怖,他却是个温柔的人。不过有点恐怖就是了。」 「喂,你为什么要说两次啊?」 天瑚无视我的吐嘈。 「可是我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虽然恐怖这句话是多余的,但天瑚说得没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你有自己的苦衷。况且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受伤。」 我蹲在平伏地面的桐叶面前,亮出白天被割伤的手。 治愈魔法已经把伤彻底治好了,手上完全没留下任何痕迹。桐叶挺起上半身后,便抓住我的手仔细端详,同时发出赞叹之声。 「知道是治愈魔法就能理解了,不过正牌的治愈魔法使都这么厉害吗?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除了我以外,你还知道其他治愈魔法使吗?」 「我认识没什么用的家伙。」 没什么用的家伙吗? 虽然我想尽可能问个仔细,但桐叶已经放开我的手站起来了,只好等以后再说了。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要求她道歉,而是想让天瑚与朋友相聚,所以我被袭击等等无关紧要的话题还是赶快结束掉吧。 「我明白兽人对人类抱持著什么样的想法。就算你把我误认成『来抓自己的人类』,因而出手攻击,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况且我的态度又很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 我的举动也太轻率了。 当时应该要更认真地解释,根本没必要故意接下那拳。我大概是忍不住想试试看自己经过训练后成长的力量吧。 我还不够成熟。如同罗丝所言,我还远远不足以独当一面。 听完我说的话,桐叶傻眼地开口说: 「哈、哈哈,真是个怪人。我原本还很担心你会提出什么要求呢。不愧是天瑚带来的家伙,真的……真的是怪人呢。」 「我可没看走眼喔。」 「天瑚的确没看走眼呢……哈哈。」 听了天瑚所说的话,桐叶轻声笑了笑,开始掸落沾上衣服和尾巴的灰尘。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待在家里的关系,桐叶把白天的长袍换成颜色朴素的衣服,还露出了长在头上的耳朵和尾巴。 尾巴整体是白的,前端带有些许褐色。看来既不是狐狸也不是狗呢。她是哪种兽人呢?风刃感觉有点像镰鼬,所以是鼬鼠吗?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了。 这女孩不能介绍给犬上学姊认识。她一定会失控暴走的。 「兔里,你这样打量人家很没礼貌喔。」 「嗯,啊啊。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了。」 「你真的好奇怪喔。大部分的人类看到我都是一脸厌恶的表情呢。」 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况且我的世界里有一堆人喜欢兽耳这类可爱的东西,讨厌的人或许才算少数吧? 就在我想著这种无聊的事情时,桐叶突然走过来伸出了手。一对上眼,她便害臊地搔著脸颊。 她是要跟我握手吧?不是要玩腕力生死斗吧……? 我握住递过来的手后,尽管她惊讶地稍微瞪大眼睛,却还是回握了我的手。 「……嗯,我还没自我介绍过呢。我叫桐叶,是学园的高年级生。」 「我叫兔里,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总之,我们算是握手言和了。」 「哈哈,是啊。」 这下子天瑚总算能和桐叶慢慢畅谈了。 「啊,糟糕,我还在煮晚餐呢。弟弟也快要回来了……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块儿吃呢?就当作是赔罪。」 桐叶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晚餐啊……」 葛蕾蒂斯小姐安排的旅馆或许有准备也不一定。 如果我在的话,那位快回家的弟弟可能会觉得不自在。况且天瑚还要跟朋友叙旧,我不在场或许反倒方便。 「那个……我——嗯?」 当我准备拒绝晚餐的邀约时,天瑚扯了扯团服的衣袖。 回过头去,只见她恳求似地仰望著我。 「兔里也一起吃嘛。」 …… 「真拿你没办法……」 我太宠天瑚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知道她过去艰辛的经历,我不想让她觉得难过。 看著我和天瑚的互动,桐叶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我的份了。看来现在也不能选择不吃了…… 「不用介意我们啦。哎呀,虽然不是什么豪华大餐,但我会拿出所有手艺招待你的。」 桐叶扛著踹破的门这么说完后,我和天瑚便受邀走进他们住的建筑物。 屋内装潢跟我待的救命团宿舍很像。虽然空间不大,里头却有张坐得下大约十人的桌子,还看得到通往楼上的阶梯。 「这地方真不错呢。」 「你是在挖苦我,还是真的这么想?」 「在林格尔王国的时候,我也是住在类似的地方。我真心觉得这里很棒,让人感到很放心。」 菲鲁姆过得还好吗?有乖乖吃饭吗? 她大概又因为藉机偷懒,被罗丝打得惨兮兮的吧。不过她毕竟是我学妹,至少在心中祈祷她平安无事吧。 「你怎么发起呆来了呢……?」 「嗯……啊啊,抱歉。」 瞥了身后把门立好的桐叶一眼后,我便走到摆著桌椅的地方。 里头飘出阵阵热气。看来那里就是厨房了。 「啊哈哈哈,把门踢破果然太夸张了喔?」 「桐叶做事总是不经大脑,差点就踢中我了呢。其实我真的稍微被踢到了。」 「对不起嘛。我还要煮晚餐,你们随便坐。饭菜很快就好了。」 不晓得是不是受不了天瑚的白眼,桐叶逃也似地溜进厨房。我见状不禁露出苦笑,随即照桐叶说的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歇一会儿。 这时,天瑚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以前住这里时她大概也坐同样的位置吧,只见她一脸怀念地抚摸木造的桌子。 「真是太好了呢,天瑚。」 「……兔里,谢谢你带我过来。」 「现在道谢太早了,我还没救你母亲呢。」 「嗯。不过还是谢谢你。」 真伤脑筋。被她郑重地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让我预知王国的破灭与朋友的死,间接拯救了许多人。 多亏有你,我才不至于在这个世界里流离失所。 更保住了朋友和伙伴。 应该道谢的是我才对。 「你救了我的两位朋友和许多人,所以我也想尽可能实现你的愿望。」 「尽可能……兔里真是个别扭的人呢。」 「我这样很正常,才不别扭呢。」 我只手托腮地这么说完,天瑚回了一树和犬上学姊在马车内说过的那句「才怪」,脸上还难得露出微笑。 奇怪?那时候你应该在睡觉吧? 「我还很高兴你终于笑了,你却这样对我。我真的要闹别扭啰。」 「要是再变得更别扭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呢。」 这家伙,少在那边说风凉话。 不过真是太好了。刚认识时的她看起来非常阴沉,现在却活泼得难以想像。 ……接下来,我该怎么让她吓一跳呢? 对于能够预知未来的天瑚而言,合乎逻辑的对话没有意义。要做只能把眼光放得更远,在对话中突然天外飞来一笔了。 当我打定主意,正准备尝试向天瑚攀谈时,她突然看向我背后立著破门的入口处。 往那边望去,只见某个人正站在门前。 「啊——肚子好饿。喔?为什么门坏了?呃!?你是谁!?」 那是个兽人少年。身高比我略高,外表特徵跟桐叶一模一样。 少年看见我后,随即岔开双腿流露敌意。一如桐叶穿戴的袖甲,少年装备的护腿上也印著同样的图腾。 我已经不想再被袭击了,在情况变复杂之前先投降吧。 「等一下,我是陪天瑚来的,绝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我尽全力表达自己并没有敌意。 如果避得开的话,我当然不想受伤。 虽然已经习惯疼痛了,但疼痛却没有消失或减轻。 「啊?你说天瑚?要撒谎也不想个……高明点的……」 少年不理会我说的话,作势准备发动攻击。不过一看到我背后的天瑚,少年顿时竖起褐色的耳朵,一脸惊愕地指著她。 「天瑚!!你还活著啊!!」 少年眼睛又瞪得更大了。另一方面,天瑚只是非常轻松地举手示意而已。 「嗯,好久不见。京,这个人不是敌人喔。」 「你说不是敌人……可是他一看就很可疑啊!!」 「……他是很可疑没错……不过请不要说他的坏话。」 刚才那番话算是在替我缓颊吗? 我发现治愈魔法的弱点了。 治愈魔法对心灵创伤起不了作用。虽然已经习惯被人痛骂了,但这种无心之言还是让我觉得很受伤。 而且……可疑是吗?我很喜欢这套团服耶…… 「呜……」 名叫京的少年不敌怒目相视的天瑚,一脸不痛快地瞪著心情低落的我。 我不认为能像桐叶那样马上博得信任,不过少年比想像中更难打动。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来讨他欢心的。重点是在这个国家停留的期间能否收留天瑚。 比起我们的旅馆,有朋友在的地方想必更能让天瑚安心,而且依然瞪著我的京似乎也很关心天瑚。把天瑚托给他们应该就不用操心了吧。 「所、所以这家伙是天瑚一直在找的治愈魔法使吗?这么柔弱的家伙没问题吗!?」 不晓得是哪里不满意了,京指著我吹毛求疵。 因为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我便继续保持沉默,然而天瑚却露出恼怒的表情。这时—— 「别担心,京。那家伙跟我们知道的治愈魔法使不同。」 「姊姊!?」 桐叶走进房里打断了对话。她双手捧著盛有料理的盘子,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道。 「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京。讨厌啦,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回来,搞得情况变得有点复杂。」 之后我们围坐餐桌前享用桐叶煮的料理。 用餐的过程中,桐叶为我介绍了邻座的少年京。不过也不晓得是对我有何不满,京吃面包的同时还不忘瞪著我。 好奇怪啊。明明我都自我介绍过了,桐叶还帮忙解开误会,为什么他依然对我怀有敌意呢? 「喂喂喂,我知道你担心天瑚,可是也不要这样瞪著人家嘛。」 「姊姊就不觉得可疑吗……」 「我当然这么想过。可是天瑚很信任他,况且他跟我们见过的人类完全不同。就算知道我是兽人,他还是愿意伸手扶我,看到尾巴和耳朵也不觉得恶心。再加上又不求回报……你、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不晓得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少见,桐叶开心地说。京则是一脸好像很不屑的表情。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家伙从刚才开始一直找我麻烦啊?该不会他喜欢天瑚吧? ……这也不无可能。 虽然现在变得有点嚣张,但天瑚的长相绝对称得上可爱。 斜眼看了看正在吃面包的天瑚后,我轻轻叹了口气,用汤匙舀汤送进嘴里。 「嗯?这汤真可口呢。」 不但有著类似马铃薯浓汤的温润口感,咸度也刚刚好。 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喝汤,一边对桐叶这么说,结果她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我是第一次被人类夸奖呢。嗯,这点也很奇怪。」 明明我只是称赞汤好喝而已,桐叶却吓了一跳,而且又说我奇怪了。 什么嘛,我怎么做都一定会被说奇怪吗?真搞不懂兽人的餐桌礼仪。 尽管感到疑惑,我还是继续喝著汤。这时,坐在前面的京突然起身。 「我已经很清楚这个治愈魔法使跟我认识的人类不同了。现在我就认了。不过,要是你敢对姊姊和天瑚做出奇怪的事情,到时候就做好觉悟吧。」 京投来无比强烈的敌意,同时这么说道。 虽然不晓得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但想必他有足以敌视人类的理由吧。 既然如此,我还是别在这里久待好了。 把正事解决后就赶快回去吧。 「老实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那都无关紧要。」 「什么?」 「我之所以和天瑚一起来这里,是想拜托你们让天瑚暂住一段时间。」 「咦?是这样吗?」 天瑚,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我忽视一脸摸不著头绪的天瑚本人,正面迎上京疑惑的目光。和我对上眼后,京尴尬地别过头去,就这样噤口不语。接著我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向桐叶。 「桐叶,我们停留路克维斯的期间,可以拜托你们照顾天瑚吗?比起待在我们那边,天瑚跟你们在一起应该更轻松吧。」 「我当然欢迎啊!家里还有空房间,而且就算多一、两个人吃饭,餐钱也没差啦。」 「是吗?太好了。」 虽然时间不长,但与其跟著人类,和同族的他们相处肯定要好得多了。 再说我们被这个国家奉为贵宾,无论如何一定都会受到关注。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被人看见天瑚就麻烦了。 我们受到瞩目是无所谓,不过天瑚却有可能被不法之徒设计掳走。 「那得准备两人份才行呢。」 拜托桐叶就没问题了吧。 她应该会好好保护天瑚,有他们在就不需要我——等等。 「两人份?」 除了天瑚以外,她还把谁算进去了呢? 当我困惑地望向桐叶时,她脸上的表情彷佛诉说著「咦?不是吗?」。 「你也要住吧?」 「……啊?」 因为真的没想到桐叶会这么说,我不禁发出傻叫声。 我无法理解她怎么会解读成我也要住。 「姊姊!这样太过分了!!让这家伙过夜……不、不好吧!!」 彷佛替我表达意见般,京气势汹汹地再度起身对桐叶说。 我现在连话都说不好,京,你可要为我辩护啊。 「不会啊,有兔里在,对天瑚来说也比较好吧。别担心,如果他想加害我们的话,老早就动手了。天瑚也这么认为吧?」 「天、天瑚……」 「……」 桐叶忽视京的反对,看著天瑚这么问道。虽然京以颤抖的语气叫著天瑚的名字,她本人却犹豫不决地看了我好几次。 「……看兔里方便。」 不会吧? 天瑚意外的反应,让我不由得把手里的汤匙摔到地上。有我在的话,天瑚或许就没办法跟桐叶他们好好叙旧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兔里,天瑚是这么说的喔,你打算怎么办呢?」 转头一看,只见桐叶露出了淘气的笑容。 京避著我的视线,天瑚则是默默地吃著晚餐。 我怎么有种被逼迫的感觉啊? 而且这说法也太狡猾了。什么叫看我方便啊…… 「之后得拜托骑士们帮忙传话了……」 我可能比想像中更不擅长拒绝别人。 算了,反正天瑚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看到她喜孜孜地摇晃著耳朵,我也不好再拒绝,便决定在桐叶他们家住下。 *** 位于路克维斯外围的建筑物。 那里是我们的家。刚到路克维斯的时候,待得更久的兽人前辈带我们看的就是这个地方。 一开始我以为芸芸众生之中总有人愿意接纳我们。 毕竟路克维斯这个大都市聚集了来自全大陆的好几万人。就算为数不多,其中理当也会有人宽待兽人才对。我抱著微薄的希望离开与世隔绝的故里,前往路克维斯学习魔法。 除了学习被一族誉为天赋异禀的魔法外,我还想跟村民以外的『别人』交朋友。 不过来到路克维斯后,我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该傻傻地抱著这种期望。 路克维斯公开禁止迫害亚人。在这样的方针之下,表面上是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不过就算没遭受任何迫害,我心中还是有种坐如针毡的孤独感。 怀疑。 轻蔑。 恐惧。 不容许与他人友好的环境。 被迫承受孤独的沉重压力。 在这里,身为兽人的我既无权力,也没建立起友好的关系,只能靠魔法的实力展现身为魔法使的价值。 ……啊啊,路克维斯是磨练技能与魔法的最佳环境呢。没错,我被迫认清了事实。虽然人与人之间能够和谐共处,但在他们眼里,兽人连『人』都不是。 承受著众多奇特的眼光,我不禁悲从中来。 其他同族来到路克维斯后也是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扯上关系。 他们不跟人类往来。 不和别人交好。 不相信任何人。 他们十分坚强,不像无法一个人自处的我。 他们不跟任何人扯上关系,只是一味地学习魔法,宛如小心翼翼的野兽般不对人类抱有期待。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确信了。 不,正确来说是自以为吧。 啊啊,只要这么做就好了—— 曾几何时…… 我开始在外出时藏起引人注目的耳朵,一心一意地磨练魔法技能…… 『如果不变强的话,待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人类交朋友。』 我们姊弟俩在冷清的家中这么告诉自己。 就在这种情况不断反覆时,一位兽人少女来到了路克维斯。 预知未来的神秘少女,天瑚。不像我们是出生在与世隔绝的村落,她来自特别憎恶人类的兽人国度。 她说自己是为了拯救母亲,才从遥远的兽人国前来寻找治愈魔法使。 治愈魔法是只有人类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我认为不可能获得人类的协助。实际上天瑚好像也被这里的治愈魔法使拒绝了。 『桐叶,我不会放弃的。』 不过那女孩并没有死心。为了拯救母亲,哪怕危险她也不曾停下脚步。 明明来到这里的路途充满危机又无比艰辛。京直到最后都还是不断劝她,可是我却无法阻止她。 我能像天瑚那么努力吗? 能像她那么相信人类吗? 真有人能不顾周遭目光和兽人交好吗? 至今我依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很久以前我自认得到了解答,却不认为那是对的。 我现在一定也还深信著。 总有一天——会出现愿意跟我这种兽人交朋友的人类—— 「已经是早上了吗?」 我在宣告早晨来临的钟声中醒来。 总觉得好像梦见了令人怀念的过去。虽然梦境的内容几乎都忘了,但大概有一半都不是让人觉得很愉快。 我从硬板床上起身,抚摸著毛尾硬翘的尾巴。 等到毛梳理得差不多了,我便快速换好衣服离开房间,准备开始做早餐。 一出房门就是客厅了……不过今天却很反常。 「……嗯?」 外头传来声音。 一大清早的是谁在吵呢?如果是别家的人,那就稍微告诫一下对方吧。打定主意后,我挪开坏掉的门向外窥探,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异样的景象。 『天瑚太轻了,这样根本称不上训练嘛!!』 『……又不是我的错,兔里。』 『既然如此,只好一直做到觉得重为止了!!』 眼前是正在做伏地挺身的兔里。 他的背上坐著天瑚,看起来似乎是在进行晨间训练,不过训练内容明显偏离了常轨。 他用一般人无法想像的速度,不断做著单手伏地挺身。 而且全程并没有减速,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天瑚斗嘴,丝毫不见疲色。看到这样的他,我真的吓到了。 「……」 这个人为什么一大清早就在做伏地挺身呢? 天瑚也是神色自若地坐在他背上。 由于这幕景象有点怵目惊心,我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当场做了个深呼吸后,便前往厨房准备早餐。 虽然平常早餐都吃得很随便,但今天兔里和天瑚都在,我就认真做吧。 拿起厨房里的食材时,我不经意地想起昨晚用餐时兔里对我说过的话。 「……可口,是吗?」 他说我的料理『可口』。 我并没有纯真到会为了这样的赞美感到害臊,不过我确实很惊讶。 当时我向京保证兔里这个人可以信任,可是实际上我自己却还无法相信兔里。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坐在兔里的正对面,试探性地请他吃我做的……兽人做的料理。毕竟一般人不会吃兽人煮的菜,更不可能称赞可口。 「我真的只会出一张嘴呢。」 虽然已经用治愈魔法医好了,但我让他的手受到严重的割伤,还说了过分的话。尽管兔里原谅了我,我还是无法信任他,这样的我也未免太卑鄙了。 「对了,早餐。」 差不多也该叫京起床了。 要是再慢吞吞的话,上学会迟到的。既然今天都已经决定要认真做早餐了,那就赶快动手吧。 顺利准备好早餐后,我和兔里、天瑚,以及刚起床的京一起坐下来用餐。 兔里好像流了不少汗,迟了一会儿才出现,不过好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一顿饭了。 「喂,你这家伙!要是敢对姊姊做出奇怪的事情来,我可饶不了你喔!!」 京吃完早餐便准备出门上学,同时不忘叮咛正在喝水的兔里。 看到弟弟过度关心的举动,我不禁露出苦笑,开口帮为难地搔著脸颊的兔里解围。 「京,时间差不多了吧?今天上课的老师很要求准时,迟到不好吧?」 「咦!?已经这么晚了啊。那、那我走啰!!」 「路上小心。」 听了我说的话,京顿时脸色大变,赶紧背著包包冲了出去。 目送他消失在大街上后,兔里好像很疑惑似地歪头看著我。 「桐叶,你跟京不是双胞胎姊弟吗?既然年纪相同,上的课应该也一样吧?」 「啊……」 这是很合理的疑问。 「基本上都一样没错,不过有少部分是不同的。在路克维斯里,只要选定几个必修科目,其他课程便可自由选择。我跟京分别选了自己有兴趣的科目。」 「原来如此,就好比大学吧。」 虽然不知道大学是什么,但兔里的想像应该没错吧。 「我的老师没那么重视准时,稍微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不过京上课的老师就很有原则,要是迟到的话会很麻烦的。」 「所以等一下桐叶也要去学园啰……」 「是啊……兔里跟天瑚打算怎么办呢?要待在这里吗?」 「不,我们要去大门附近的马厩。有人跟我们一起过来,等会儿要去见他们。天瑚,这样可以吗?」 「嗯。」 看天瑚似乎也很信任那些人的样子,我就别为两人的去处烦恼吧。 不过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街上闲晃,还是早点回来好了。 「那么今天晚餐要煮什么呢……」 我一边清洗餐具,一边思考著今天的晚餐。这时,兔里已经换好类似大衣的白色服装,靠在墙上对我说: 「对了,谢谢你的衣服。吃饭前我已经洗好晾在外面了……这样可以吗?」 「你不用那么费心。我只是把京的衣服借给你而已,不必道谢啦。」 说著说著,我斜眼望向外面,只见借出去的衣服都晾得井然有序。 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挺周到的嘛。和昨天那个凶神恶煞的少年简直天差地别。 那模样真的很可怕。说他是人型食人魔确实太过分了,可是他都露出那种表情了嘛。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类的表情震慑住呢。 「……你脸色好苍白喔,不要紧吧?」 「啊、啊啊。我、我没事……嗯,没事的。」 天瑚关心著说。我大概无意间将心情表露于外了吧。 她昨天不是说过很多关于兔里的事情吗?他不是坏人,而且天瑚待了两年的林格尔王国也是我无法想像的好地方…… 我把依然颤抖不止的手泡在冷水中,重新恢复冷静。 等到心情总算平复时,客厅里的兔里从厨房入口探出头说: 「那我们差不多要走了。」 「我们走啰,桐叶。」 他和身后的天瑚都戴上了白色连帽。 两人在我看来就像一对朋友,丝毫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不管怎样祈求都不会实现,不过亲眼目睹时……心头却涌现难以形容的感触。 「……哈哈哈,路上小心。」 我的声音难得毫无霸气。想必我的脸色一定显得非常不安吧。 看到我这个样子,兔里只是稍微歪了歪头,不过天瑚肯定起疑了。 撇开预知能力不说,她也是个相当聪明敏锐的女孩。 「我也差不多该准备了……」 我见到了思念的友人。 不过奇怪的是,我的心却依然郁闷难解。 *** 「学姊传话给我吗?」 当我们从桐叶家回到骑士们所在的马厩时,负责看守的骑士先生转达了犬上学姊的留言。 昨晚骑士先生受我之托前去知会学姊他们,临走前犬上学姊似乎又拜托他传话的样子。 「是的。她说等兔里大人回来,请到勇者大人们那边一趟。」 「所以是旅馆那边啰。」 「是的。」 虽然我本来就打算要去,但学姊的反应真的好恐怖喔。 毕竟那个人有点幼稚呢。希望她别为了奇怪的事情发火才好。 「是有急事吗?想必学姊早就猜到我早上会来这里了,还是赶快走吧。」 因为我没先当面说一声就擅自更改住处,这方面也得好好解释清楚才行。 「天瑚,今天可以拜托你在这里陪布鲁林吗?」 「嗯,没问题。我也不讨厌跟这孩子相处……」 看著布鲁林开开心心地吃水果,天瑚蹲下来抚摸它的鼻子说。 待在这里天瑚也不会觉得无聊吧。况且还有值得信任的骑士先生在,就算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应该也应付得过来。 「那我走了。天瑚就拜托你们了。」 「是,路上小心!」 向天瑚和骑士们道别后,我便小跑步地离开马厩。 目的地是学园前方学姊他们寄宿的旅馆,用跑的只要几分钟就到了。昨天我已经大致掌握了距离感,只要不被困在人潮之中,应该能够顺利前进吧。 「尽管街景样貌不同,我还是会联想到林格尔王国呢……」 小跑步地行经街上时,我彷佛又回到在林格尔王国背著重物奔跑的日子。 因为身上没带重物,我只能很正常地跑步。要是有布鲁林随行的话,或许就……不行,那样还没跑就会先吓到人。 「拜托看看葛蕾蒂斯小姐好了……」 虽然我只知道书本上的知识,但这个世界里似乎存在著被人类使唤的魔物『使魔』,说不定有机会得到许可。 我不知道一般的使魔是否适用于我跟布鲁林的关系,不过还是有一问的价值。 布鲁林重量刚刚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它一起跑……嗯? 「这里是……」 跑著跑著,我发起呆来了。等到回神时,人已经来到貌似学生的集团曾进去过的巷子了。我原本打算直接经过,不过巷子尽头却聚集了几个人,于是我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人怎么看都像是看热闹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稍微绕过去看一下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进了眼前的巷子,往那群人接近。 这时,我听见了围观群众说话的声音。 「又是那些家伙吗?真是太过分了。」 「明明放著别管就好了。」 「不过要是连我们都受到牵连的话,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谈话内容好像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我产生一种讨厌的预感,便挤进了围观者之中。 好不容易钻到最前面时—— 「!?」 只见一位少年穿著沾满灰尘的长袍,惨兮兮地倒卧地上。 我看过这个少年。 他是昨天走进巷子里的那群人之一。 我立刻冲过去抱起少年,试著用治愈魔法治疗他。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但这家伙没事的。也没必要施展回复魔法。」 看热闹的群众站在有段距离外的地方围观,还说了些好像要我放心的话。 听到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我不禁怒火中烧,转头面对围观者说: 「哪里没事!?他显然受伤了啊!!」 「这家伙是治愈魔法使。你看,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却一点伤都没有对吧?」 「咦!?」 听了围观者的话后,我再度望向少年。 在旁人看来,少年似乎伤得很重。不过我试著擦拭他的脸颊后,脏污底下却不见任何创伤。 「这个少年……」 真的是治愈魔法使吗? 这时,脑海里闪过天瑚所说的话。 『他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他。』 我好像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脸严肃地看著怀中熟睡的少年同时,我确信自己触及了路克维斯这所学园的黑暗面。 第六话 启程!! 之卷 台版 转自 百度贴吧 录入:sarks99、_丶可乐灬、歪空の姬、s9n60310a 整理:歪空の姬、s9n60310a 校对:歪空の姬、s9n60310a、咸菜萝卜煲 我们为了转交通知魔王军威胁的书信,而来到魔导都市路克维斯。 城镇中充满了学生的年轻活力,再加上得知魔导学园是一所培育魔法使的机构,令我心中不禁感到无比雀跃。此时,我遇到了一名治愈魔法使少年,但是—— 「怎么会……」 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被人狠狠修理一顿的路克维斯治愈魔法使。 虽然之前已听天瑚说过有关路克维斯治愈魔法使所遇到的问题并无法轻易解决,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了解她的意思。他自己都处于这样艰辛的处境了,确实无法协助天瑚的请托。 不过,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要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我缓缓放松下意识握紧的拳头,对在附近看热闹的男子出声询问: 「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才刚来到路克维斯吧?那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呢。」 看热闹的男子面带难色地点了点头,并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年说道: 「这家伙被难缠的家伙给盯上了呢。因为他能够使用治愈魔法,所以三天两头就会遇到这种倒楣事。」 被难缠的家伙给盯上…… 治愈魔法使可不是在训练之外也能任人当沙包揍的魔法使啊! 「总之,先叫醒他吧!」 我摇了摇他的肩膀,打算叫醒他。 我试图确认他能否平安醒转,毕竟常常出现即使没有外伤,伤者也没有清醒迹象的案例。 「唔……」 「喔。」 我摇了他的肩膀一会儿,少年发出轻微的呻吟声,缓缓地睁开双眼。 从他很容易便醒过来这点看来,他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将手放在醒了过来的他肩上,对他说道: 「看来你醒了呢,身体还好——」 「!放开我!!」 「哇啊!」 悠然醒转过来的少年在看到我之后,便倏地拍开我放在他肩上的手。 我被他这突然其来的抗拒吓了一跳,而少年也仰望著蓝天白云,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狼狈样,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迅速站起身来。 「现在时间是……唔!」 「啊,喂!等等啊——」 然而,少年彻底无视我的呼喊,就这样朝大马路的方向撒腿就跑。 他脸上那焦急的神色非比寻常,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 不过,真没想到会被他推开呢。 这就表示他无法信任别人的心灵创伤已根深柢固了吧。 「那么,该怎么办好呢?」 想见见林格尔王国以外的治愈魔法使的心愿已经达成,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纠结情感。 虽然我并非一个无法对霸凌视而不见的正人君子,却也没办法对此漠不关心,当作没自己的事。 我现在不仅没有能改变他处境的能力,而且,身为治愈魔法使的我,在这个城市里甚至还可能会遭遇不平等待遇。 「……先和学姊他们会合吧。」 总之,先和学姊与一树商量后再做决定吧。 这比起我自己一个人想破了头来得好,而且,曾身为学生会成员的两人应该比较清楚怎么处理才好。 好,既然决定了,就快点回到两人身边—— 「唷呵~兔里!」 「兔里~!」 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我一转过头去,便看到一对俊男美女朝我跑来。 是犬上学姊和一树。 「……没必要去找人了。」 我望向爽朗阳光地朝我挥手的一树,喃喃自语后,便往两人方向走去。 如我所料,犬上学姊对我闷不吭声地擅自改变住宿地点一事相当不满,她因而怏怏地道: 「兔里,你也真是的!要去住在天瑚的朋友家,也带我一起去啊!」 「拜托学姊别一边喷气一边强人所难啊,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若是学姊也一起住下来的话,我想京应该会疲劳到心力交瘁吧。 我也知道京并不是个坏人,所以在取得他一定程度的信赖之前,都不希望带学姊一同造访他们家。毕竟学姊的强势个性,有时候会将事情导向不好的局面呢。 「话说回来,学姊跟一树不是在旅馆里吗?」 「因为学姊说要来找兔里你,所以我才一起跟过来的。不过,正巧在这里遇到你,我们倒也省事了呢。」 「嗯?发生了什么事吗?」 该不会学园那边已经得出结论……但似乎不是这样。 毕竟对方说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定下结论。 此时,犬上学姊不知是否察觉到我心中有所疑问,露出一脸神气活现的表情,略带兴奋地步步逼近我。 「昨天晚上葛蕾蒂斯校长问我们要不要参观学园,所以想问说兔里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参观啊。」 话说回来,昨天转交完书信要离开前,葛蕾蒂斯小姐确实那么说过呢。 原来如此,她见到学姊当时那么积极的态度,所以才特意关照我们的吧。 「嗯,我也很有兴趣呢,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兔里你会赞成我的意见呢!那就赶快走吧。」 犬上学姊抓住我和一树的手,朝学园的方向快速前进。 「学姊你觉得开心就好……」 见到学姊欢欣鼓舞的模样,我也不禁莞尔。 「但其实兔里你也是有兴趣的吧?」 「哈哈哈,还是瞒不过一树你呢。」 总之,先把刚才那名少年的事放在一旁吧。 要制止那么期待的学姊,总觉得于心不忍,而我自己也喜欢和他们两人一起行动。 学姊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前走,最后终于抵达学园的大门口处。 我们左顾右盼、四下张望著,恰巧发现哈尔发从门口走了出来,便立刻往他的方向走去,出声叫住他。 「哈尔发,一天没见了呢。」 「兔里先生,早安。据说你昨晚睡在其它地方,一切都还好吗?」 「都还好啦……大概吧。」 「?」 就算扯破我的嘴都不可能和他说「我被屋主狠狠臭骂一番,还差点被她爆打一顿呢」。 哈尔发不解地偏著头,但仍保持著脸上的微笑,于是我对他回以业务般的假笑。 「总之,一切没事真是太好了。那么便立刻带你们参观学园吧。」 幸好没被他多加怀疑,让我安心不少。之后,哈尔发便开始带我们参观学园,我也跟在大家后面。 因为是早上,昨天看到的广场上并无学生身影,显得十分冷清。 现在的时段是上课时间,所以才没有学生在外蹓躂吗? 「大家是在上课吗?这里的课程内容是什么呢?兔里你觉得会是什么啊?」 「嗯。就是一些使用魔法的方法或衍生运用之类的?」 毕竟这里是魔导学园嘛。 听见我的发言后,哈尔发对著我说: 「那也是一部份没错,但这间学园也有许多立志成为冒险者或骑士的人,除了魔法外,也可以学习到各种领域的知识与技巧。」 配合自己想成为的职业,选择自己想学习的课程。这和我们原本世界的制度一样,总觉得令人十分佩服呢。 我们边聊天,边往校舍中走去,不到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一条走廊与许多扇木门,门上分别钉著刻著这世界文字的牌子。走在前头的哈尔发看到其中一扇门后,便转头对我们说: 「这间教室里正在教授魔法基础课程。来到这间学园学习魔法的人都会先上这堂课,当然,我也上过。」 「魔法基础啊……威尔丝小姐有教过我和学姊相关基础,所以对这里的上课内容有点兴趣呢。」 我又是怎么学会基础的啊?记得那时候好像只是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当时在练习掌握魔法的训练中,罗丝教我的是「边跑边感受魔力」。 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只凭那样的训练就能使用魔法啊? 「很可惜,但目的地不是这里呢,是我所属班级的课程喔。」 「哈尔发的班级?」 「是的,今天在我班上正好有魔法的实战演练,想让各位参观训练的状况。可以的话,也想请你们一起参加。」 「我们也可以参加吗?不会妨碍你们训练吗?」 「毕竟已经得到校长的许可,所以没问题的。而且我也是班级的监督者,所以有某种程度的权限可以自行决定喔。」 「监督者?是类似老师那样的立场吗?」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呢。」 听见学姊的问题,哈尔发点了点头。 哈尔发虽是一名学生,却拥有和老师相同的权限啊……明明年纪和我们相仿,真了不起呢。 「兔里先生也可以一起参加吗?」 「嗯……」 一树和犬上学姊应该是可以参加的,但我可能就没办法了。 毕竟是魔法的实战演练,应该是以练习攻击魔法为主,若是可以使用治愈魔法进行物理性攻击,那我还可以踢踢打打,施展一下拳脚,但若没有使用治愈魔法,这些攻击就只是单纯的暴力罢了。 「我可是治愈魔法使呢,参加了也没什么意思吧。」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 他干嘛明显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啊? 见到哈尔发这么消沉的模样,这不是会害我很有罪恶感吗? 你到底是期待身为治愈魔法使的我可以干什么啦?我可是那种只会「奔跑」、「揍人」、「治疗」的三脚猫魔法使啊。 「兔里,看来是你展现实力的时候了呢。」 此时,犬上学姊一脸得意地说出这句话。 学姊说出的话还是一样很突发奇想呢。就某种意义而言,还真令人安心呢。 「所以说,我无法使出学姊或一树那样的魔法啊,我能办到的就只有揍人或踢人而已……」 「你那揍人和踢人的招式就已经够残暴了啊。如果出招的劲道到达你那种境界,威力都已经和魔法差不了多少了呢。」 欸,学姊你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不是一般正常人吗? 总而言之,我那因为有治愈魔法才能使出的攻击,与物理攻击根本没有两样,不是很想让能使用正统魔法的人见到呢。 「唔,我们进展有点落后了,继续前进吧。」 哈尔发蓦地转身向前,开始往前走。 当我说无法参加实战演练时,为什么哈尔发会露出那么惋惜的表情啊?比起我这种小角色,能见识到身为勇者的一树或犬上学姊的魔法,应该更教人兴奋吧? 莫非是有什么想让我参加实战演练的理由吗……? 「莫非是我想太多了吗……?」 我边歪著脑袋思考边走向前,两旁的景色也随之一变,从整齐的走廊来到了室外。 我们从类似于原本世界的学园出入口,往外移动到一个偌大的广场,才终于能见识到这学园的上课风光。 在我们眼前,每个学生朝著前方的木桩施放自己的魔法。 「燃烧殆尽吧!!」 「喝啊啊啊啊!!」 首先进入眼帘的男孩手中凝聚了火球,将它朝眼前嵌入地面中的白色木桩标的物施放,激散出许多火花。 而在他身旁练习的女孩则将手贴在地面上,宛如喷发似地从地上射出许多小石头。 这与昨日在学园广场感受到的那种自然悠哉的氛围不同,气势等等俨然是天壤之别。 「——!!」 学姊十分地激动,显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亢奋之情。 「学姊,我知道你很开心,但可以不要打我吗?」 学姊露出感动到颤抖的表情望著我,像要诉说什么似地用力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老实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烦的啊。 「一树,快让学姊正常点……」 「哈哈哈,我没办法,你加油吧。」 有需要露出那么开心的爽朗笑容吗…… 正当一树不愿对我伸出援手,无法压抑自己亢奋之情的学姊又不断拍打著我时,哈尔发带我们到达能将学生训练状况看得一清二楚的地点,并回头说道: 「这就是我所属的班级,不过今天是和学弟妹一起联合训练的日子,所以并非所有人都是我的同班同学。」 「学弟妹?的确也有一些年纪比较小的人呢……」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有比哈尔发小两三岁的人,在一旁观摩学长姊的练习。 「嗯……?」 我看见广场的另一方,有两张认识的脸孔也在进行魔法训练。 那是桐叶和京吗?他们两人原来和哈尔发同班啊? 桐叶从袖甲施放出好几道风刃切碎目标物,京则用装备了腿甲的脚用力踢击,制造出风刃,横向撕裂目标物。 「风魔法啊……」 我心想「真是帅气啊」,默默地注视著两人那个方向时,京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它惊讶地对身旁的桐叶说了些话。 桐叶转向我时,我朝她挥了挥手,她也瞪大眼睛朝我轻轻挥了挥手。 「你和他们认识吗?」 哈尔发惊讶地询问我。我也未加多想地回答「对啊」,没想到他竟然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 「京和桐叶很少和人类扯上关系呢,所以我才那么惊讶。平常就算只是找他们讲话,也只会碰一鼻子灰。」 原来桐叶和京在学园里是这种感觉啊。 正当我不经意地想转头望向桐叶他们时,不知何时已恢复冷静的学姊,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他们两个就是天瑚的朋友?」 她为了不让哈尔发听到,刻意小小声地问我,我也压低音量回覆她: 「对啊。」 「真是对好兽耳,等等帮我引荐一下吧。」 「请恕我郑重拒绝。」 我露出灿烂的微笑立刻回答她。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他们的信任,可不想被你这种情绪异常高涨的家伙搞砸呢。 虽然我非常、非~常地不忍心,但还请学姊你忍一下吧。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兔里!」 正当我被学姊抓住肩膀狂摇的时候,哈尔发望向我们说道: 「那么,差不多该向大家介绍各位了。」 语毕,哈尔发发出他那温和的气质,完全无法想像的锐利嗓音大喊:「集合!!」 此时,正在练习魔法的学生,以及正在观摩的学弟妹立刻有所反应,朝哈尔发的位置跑步集合。 ——并对我们投以异样的眼光。 「今天是学长姐与学弟妹的联合训练,本来应该是让学弟妹见识学长姊的魔法,并以此为成长的资粮学习,但今天有些不同。」 听见哈尔发那严肃的口吻,学生们纷纷露出紧张的神情。 「今天有三位从林格尔王国远道而来的使者,特地来参观我们的训练状况。这几位的实力与经验都远远超过我们,大家绝对不可失礼。」 听完哈尔发的说明,三不五时便从众人间传来怀疑我们的目光——应该说,那大部分都是朝我而来的。 附带一提,京也对我投以一样的狐疑目光。 实际上,在郎才女貌的一树与犬上学姊之间混进一个像我这样平凡的男人,一般人都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吧……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啊,那个穿白衣服的人!是昨天被桐叶揍的人……」 从交头接耳的学生之间传来这样的声音。 昨天?是指昨天的哪个时候呢? 如果是中午的那时候,刚刚那讲法可就有失公允了。 果不其然,一听见「被揍」这两个字,一些会错意的学生立刻用怀疑的眼神刺向我。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身旁突然传来一树的疑问,我无奈地扶著额头这么回答。 虽说是我自作自受,但那情况就算被人看到也不足为奇。 总之,没人怀疑学姊或一树就好了。 「要是这些人比我们强的话,可以请他们施展一下他们会什么魔法吗?」 但能觉得放心也只有片刻,从学弟妹的群体中传来一道疑问。 那是一道年幼尖锐的嗓音。 一名绑双马尾的少女举著手,露出颇为怀疑的眼神望著我们。 「……这样啊。」 哈尔发低喃道,声音微弱得让我只能勉强听见。 听见他这彷佛预料道少女会提出这种要求的冷静嗓音,我心中不禁浮现一些疑问。 「这就表示若几位贵宾不展现一下实力的话,你们便不会以礼相待吗?」 哈尔发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转向我们,说: 「如你们所见,他们希望哪一位能施展一下魔法——」 「交给我吧!我可以朝哪儿发射呢!?」 煽风点火的少女啊,你可犯下一个大错了。 那便是刺激这个对奇幻世界抱持无比热情的勇者,展露出比所需程度还更多的干劲。 学姊意气风发地往前一跨步,哈尔发就边笑边下达攻击指令,我则不禁用双手遮住眼睛,不忍直视。 实战演练的内容很简单——朝施加了魔法抗性的白色木桩施展魔法,仅此而已。 回想起来,这里的学生即使能破坏目标物的表面,却无法彻底破坏它,因此这个木桩应该具有很强的魔法抗性。 「嗯,这把木剑有点难用呢……」 「那是耐得住魔法的特制武器,但它有点难用,还请你忍耐一下。」 因为学姊要用武器才能施展魔法,所以她选用了木剑。 不论是用赤手空拳或用剑、袖甲来战斗都可以,当然也可以单纯施展魔法。只要把这项训练想成是自由度极高的打靶游戏,便很容易理解了。 学姊站在目标物前,学生们则站在她身后,期盼她施展魔法。 「我说一树。」 「嗯?」 「学姊她会手下留情吧?」 「……一定会的,她可是我们的学姊呢。」 「……呵。」 若一树说这话时视线没有游移、没有刻意不看眼前情景的话,我差点就会安心地相信他的话了。 「但是,不论作法如何,我想学姊她都无法忍受兔里你被人嘲笑。」 「学姊她……?」 「这群人明明都不认识兔里,却擅自在一旁讲些风凉话,实在令人无法原谅。我和学姊虽然脸上都没显露出来,但实际上可是相当生气的喔。」 没想到学姊是为了替我出一口气啊,害我有点感动了。 学姊用握著木剑的手转弄剑柄,释放电气,趾高气昂地比划著剑。 「不,给我等等、等等。」 虽然我有点感动,但不代表学姊可以毫不留情地参加训练啊。 正当我想出声制止她时,学姊已经朝前冲出去了。 「疾!」 学姊先是小步助跑,再奋力地往前奔驰而出,一瞬间便来到目标物极近之处,她倏地使出多次刺击,剑上缠绕著宛如绷紧之弓弦的电气。 学姊的动作快得有如雷电一般,令观摩的学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看见学姊的木剑贯穿了木桩,这才终于理解她施展了攻击魔法。 「啊……?」 学生之中有人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不能怪他们,就连经历罗丝训练的我,也只能勉强追上她的速度。 「还没结束呢……!」 不知学姊心里在盘算著什么,她放开刺中目标物的木剑,往后退了一步,而木剑上依然残留著电击的魔力,在学姊放开手后依然释放著电气。 此时,学姊张开手掌比著木剑,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说道—— 「爆炸吧!!」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立刻从掌心释放电击。 受电击直击的木剑,发出爆炸前夕的炫目强光。 数秒之后,当我的眼睛从刚刚那道强光闪烁中平复下来后,便发现那把特制的木剑已经变成焦炭—— 「……」 这做得太过火了吧!? 我只是一直默默看著没讲话而已,到底是谁要你拚命的啊!?而且话说回来,刚才那招恐怖攻击到底又是什么啊!?要是对人使出来,不就会让人家直接从地球表面上蒸发殆尽嘛! 周围的学生瞠目结舌地盯著眼前的光景,而学姊本人却完全无视周遭的困惑,脸上露出一副「我办到了!」的表情,双手环胸并径自地点著头。 「比想像中的还厉害呢,剩下两位也试试看吧?这堂课还有许多时间,不妨也像铃音小姐这样攻击目标物看看?」 哈尔发一点也没有显露惊愕之情,反而向我们这样提议。 「我无法使出这样的魔法啊……」 「只要能施展魔法,不管要用剑或是用体术都可以参加这项训练,也就是说,只要有魔力,即使是用拳头,都可视作魔法攻击。」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总觉得哈尔发无论如何都想让我参加啊。 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而且排在学姊后面的话,总觉得难度骤升了非常多。 「不不不,比起我,更应该让一树试试看啊,他的魔法比我的华丽得多。」 「嗯,但兔里的魔法就某种意义而言,也是很华丽呢……算了,如果兔里不想施展的话,就让我上吧,正好我也想试试看呢。」 抱歉,好像硬把差事推给一树了。 但是,我的魔法到底是哪里华丽了啊?明明就很老土俗气。 #插图3-5# 「请用铃音小姐用过的旁边的目标物,就算彻底破坏它也没关系。你要用武器吗?」 「不,这次只靠魔法。」 手里没拿武器的一树,朝著木桩走去。 而学姊像是与一树交换一般,回到了我们这边。 学姊聚集了众多学生的视线,走近我的身旁,露出大为满足的表情。 (有张学姊得意的插图) 「接下来是一树啊……兔里你还是不想参加吗?」 「难度太高了啦,学姊你希望我打烂那个木桩吗?」 「呵呵,你并不是办不到的吧?那种动都不会动的木桩,跟全副武装的魔族比起来,可简单太多了。」 即使你没头没脑地提出这个例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啊,学姊。 「……」 站在目标物前方的一树,变出三颗如弹珠般大小的魔力弹。 光属性的魔法——非常强劲且稀有,所以学生们比稍早学姊施展魔法时更为热烈地议论著,但一树正专注于操作魔力弹,所以眼神只是紧紧盯著自己的手掌。 「唔,我也还没用过那招。」 「远端操纵魔法……只要稍微放松精神,魔力弹便会烟消云散,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厉害呢,真希望班上的同学们多学学它纤细的技巧。」 哈尔发在见到一树的魔力弹后,语带敬佩地说道。 而我也非常惊讶他还能远端操纵魔法一事。 因为我一直以为一树的光魔法和我的治愈魔法,只要一离开自己的身体便会烟消云散。 要是我努力一点的话,是不是也能射出魔法呢? 要是能发出「治愈魔法弹!」之类的东西,即可治疗位于远方的人,非常方便呢。 「去吧!」 一树单手一挥,魔力弹便朝木桩飞去。 飞了出去的魔力弹依然受一树控制,即使还有未臻熟练之处,但却准确地朝目标物飞去,停在它的上方。 「因为我的魔法很危险……下去吧!!」 一树挥下他的手后,三个魔力弹便以惊人的速度往下急坠。 一树的魔法不如学姊的华丽夸张,反而有些朴素,但却比学姊的招式还更危险。 因为那些往下急坠的魔力弹并没有炸裂或爆裂,而是直接贯穿木桩,深深刺进地面之中。 「看来一树在经历与黑骑士战斗后,发现补强自己弱点的方法了呢。」 「对、对啊……」 你们两个为什么都要开发出这么穷凶恶极的招式啊…… 勇者两人的魔法——这已足够让方才还怀疑我们的学生大为清醒,众人纷纷对学姊与一树投以敬畏的眼神。 「虽然我刚才没说,但这两位都是之前挺身站在与魔王军的战斗之最前线的勇者,并非你们可以随意轻视的对象,当然这一位也是一样的。」 哈尔发,有需要在这种时候点名我吗? 原本聚集在学姊与一树身上的视线纷纷转向了我。 「他会用什么魔法呢……?」 「和其他两人比起来感觉好弱……」 「他是那种表面上不怎么样但其实很强的类型?」 同学们,有需要讲的那么过分吗? 只因人的外表,就把人贬的一文不值,实在不可取呢。幸好,没让已走回我们这边的一树听到那些发言。 「请问,这一位会用什么魔法呢?」 此时,终于有人对哈尔发提出这个疑问。 哈尔发撇了我一眼。 他大概知道学生在知道我的魔法后会有什么反应,而且我也多多少少可以察觉到。 毕竟我刚才可是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治愈魔法使在这个国家到底是受到怎样的不公平对待。 「唉……」 没办法了。 因为学姊和一树都施展了自己的魔法,只有我什么都不讲也说不过去。 看来是无法瞒到底了。 我拉了拉我的衣领,往前踏出一步说道: 「我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 大家会出现怎样的反应呢? 我可是在蛮不讲理与恶言恶语之中茁壮成长,区区一点嘲笑是不会让我受伤的。 哈尔发带著兔里和他两个伙伴来到学园。 在我和京接受魔法训练时出现的兔里,朝著我们挥了挥手。 京对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则不让周遭的人发现,轻轻地朝他挥手。 我心想兔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立刻就想到哈尔发课前说今天会有贵客来观摩课程,所以马上理解所谓的贵客便是兔里他们。 哈尔发在介绍兔里等人时,刻意说了些他们比我们这些学生更习惯实战、更强等等挑衅的话。 他应该知道这样会引起大家的反感吧?尤其我们班上这种家伙特别多。 虽然不清楚他两个伙伴的实力,但我想同学们应该很难赢过兔里。 他拥有的臂力与身为兽人的我同等,甚至超过了我,而且他还会能瞬间治疗任何伤势的治愈魔法。 若是认真与他战斗,即使用风刃攻击兔里,只要他还有魔力,便可再度站起身来,用他那赢过兽人的怪力施展攻击。 这简直比恶梦更为可怕。 不过,因为昨天那场骚动,而害兔里被人怀疑了。而我当时的误判,竟然导致学弟妹中的问题儿童——那个贵族的千金小姐米娜嚣张起来,真是失算。 那个大小姐的个性非常糟糕。 她在好几年间,和那些跟在她身边谄媚的喽啰们,一直霸凌与兔里同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人,但学园却因为她出身名门,而无法对她施加任何处罚。 这个大小姐一定是想看看兔里的魔法,若是不怎么样的话,就打算让他成为大家的笑柄。 班上的人虽然也都知道她的那点坏心眼,但却害怕得罪身为贵族的米娜,谁都不敢阻止她。 而我也无法阻止她。 我不想跟班上的同学讲话,而唯一能跟她沟通的哈尔发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出言反对也无法改变什么。 不过,兔里伙伴的魔法真的是非常惊人。 其中一人拥有至今从未见过之破坏力的雷属性魔法。 另一人则是会稀少的光属性魔法以及拥有精巧的操纵手腕。 「被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应该就是讲这种状况吧? 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人大概就是天瑚所说的林格尔王国的勇者。 要是他们在此时便结束展现实力的环节就好了。 大家也因此心悦诚服地乖乖闭嘴回去进行训练就好了。 「我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 兔里的话语使得周遭的态度丕变。 而且当然是变成不好的一方。 而我和身旁的京也不禁感到头疼。 我们班的同学个个信奉攻击至上主义,觉得魔法只要愈强愈好。虽然我丝毫没有要嘲笑治愈魔法的意思,但不认识兔里的班上同学,一定抱持著治愈魔法使很弱的刻板印象与偏见。 「什么嘛,竟然是治愈魔法使喔……那连我也打得赢。」 「在战场上只能逃来逃去吧?」 「说什么比我们强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果不其然,这些攻击至上主义论者开始出言诋毁。 而当然,那个品行低劣的大小姐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治愈魔法?他真的很强吗?」 她刻意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这么说。 闻言,兔里仅露出笑容,语气呆板说「哈哈哈,还好啦」。 此时,她身旁那个光魔法使勇者蓦地从背后架住另一个勇者。 兔里面不改色,周围的人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耳朵灵敏的我和京略为听到两名勇者的对话—— 「虽然我理解学姊的心情,但请你冷静下来!」 「一树,只要一下下就好,一下下……让他焦一下……」 「就说不行了嘛!」 若是这名使用光魔法的勇者没有宽大心胸的话,米娜可能现在就遭殃了。 然而,米娜彷佛完全没发现这些事,她举起手往前踏了一步说道: 「哈尔发学长,我想和他进行模拟战,可以吗?」 「模拟战?」 「是的,若是和能与魔族抗衡的治愈魔法使进行模拟战的话,应该也不需要担心会受伤吧?」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家伙。 意思就是叫兔里成为你的靶子对吧? 她的火属性爆炸魔法,虽然没有什么威力,但却是一种能恰到好处地让人感到疼痛的魔法,和她那烂到极点的个性非常相配。 不过,她这次选错对手了。 兔里和她过去所知道的治愈魔法使根本就是不同次元的生物。 普通的治愈魔法使除了会治疗之外就一无长处,所以不会与人正面对战,更不用说拥有身为兽人的我之上的战斗力了。 而见到米娜那坏心眼的微笑,哈尔发也莫名地勾起嘴角。 「不需要。」 「欸?」 「可不能让里胥亚家的千金小姐进行危险的模拟战呢。」 哈尔发婉转地驳回米娜的提案。 听见哈尔发的话,京松了一口气,但我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但是,目前聚在这里的各位同学无法认同他——兔里先生的实力,这也是事实。像这种时候呢……兔里先生。」 「什么事?」 「让我替她跟你进行模拟战可以吗?要让大家见识到你的实力,我想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意下如何?」 「啥!?」 我不禁发出惊讶的叫声。 因为,这个不会用任何攻击魔法、拥有魔眼的温文尔雅男子——哈尔发,竟然提出自愿要和兔里进行模拟战。 第七话 抵达魔导学园路克维斯!! 之卷 一阵兵荒马乱之际,突然变成我要和哈尔发进行模拟战了。 事态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的啊? 「请、请问,哈尔发学长,你说的代替是……?」 「就是如字面上所言。而且,这里只有我足以当他的对手。」 他冷冷回覆怯生生地提出疑问的双马尾少女,眸中隐约闪烁著诡谲的紫光,目不转睛地望著我。 「兔里先生,可以吧?」 「嗯,还请你手下留情。」 哈尔发的魔法是能看见魔力流动的魔视,应该不会用什么特别强力的攻击魔法吧。 只要随便跑一跑便能撑过去,最糟的情况下也只要用治愈拳打昏她就好。 「我们要在哪里进行对战呢?」 「就在广场中央吧,麻烦你了。」 自哈尔发提出要和我进行模拟战后,学生们便开始交头接耳。我没想太多就答应了,难不成我做错什么选择了吗? 算了,打了就知道。 「那么我先去打模拟战啰。」 「兔里,加油啊。」 「兔里,为了我你要加油啊。」 「谢谢你,一树。」 「咦?」 我无视学姊的装傻,做起暖身运动。 我边拉筋边望向哈尔发,他正在选对战时要用的武器。 我应该不需要武器吧。 虽然有用过一次长枪,但是让对方受伤可就危险了。 「喂!」 「嗯……?」 京从学生群中大力地踏著步伐朝我跑来,其他同学都死盯著他看,这样不要紧吗? 「欸,跟我说话没关系吗?」 「其实是不太想啦……但我可是特地来告诫你的!理解一下我的心意啊!」 欸、欸?太强人所难了啦…… 「告诫?对我说?」 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以为他很讨厌我呢。 一会儿后,桐叶也走了过来,我对她投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眼神,发现她和京一样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们两个人到底都怎么了? 「你现在要对战的这个叫哈尔发的家伙,虽然看起来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好先生,但却是个丝毫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的战斗狂。」 「战斗狂……」 「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天瑚可是会难过的。兔里,我不会骗你,如京所说的,放弃模拟战吧,他太危险了。」 「就算你那么说……」 可以弃权的话,我也很想这么做,但却已是骑虎难下。 我已经报上名号说我是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一员,如果传出我害怕和学生进行模拟战的谣言,便会让救命团的名誉扫地,也会让这趟旅程变得更加艰难。 而最重要的是,若是我胆小不敢应战,最后落荒而逃的传闻传到了人在邻国的罗丝耳中,那我一定会遭到比死更惨的处罚。 我绝对不要这样。 惹罗丝生气,或是被她处罚、让她失望——我不想让这些事发生。 「我不会弃权的,只要我还穿著这身团服,便不允许打输。」 因为会被狠狠处罚所以不能输啊……呜。 「那家伙判断人的标准只有强或弱两种而已,他会把魔法使逼上再也无法站起来的绝境喔,你真的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放心吧,他还没有我师父可怕。」 如果他不能把人打飞个十几公尺远的话,便无法打倒我。 而且,听完两人的告诫后,之前从哈尔发身上感觉到的诡异感觉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初次见面时,他那如同爬过我背后的骇人嗓音、在知道我是隶属于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后的态度、当我说不参加训练时那惋惜的模样,这些都是他在观察我是否够格当他的对手。 「那么,兔里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离开桐叶他们,我移动到训练场正中央后,哈尔发也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手上拿著跟自己一样高的木棒……不对,是棍棒。哈尔发玩味地转著棍棒,脸上露出万年不变的笑容。 在听完桐叶与京的告诫后,他这笑容只会让人觉得寒毛直竖。 「……没问题,我准备好了。」 「这样啊?那么铃音小姐,可以拜托你下达开始指令吗?」 「欸?好的,我可以。」 学姊点了点头,转向我们俩。 我将双脚站开与肩同宽,哈尔发则将手中的棍棒朝前伸出,压低身体。 他眼中那微弱的紫色魔力光芒渐渐变强。 他那闪著诡谲光芒的眼睛令人感到不寒而栗,但我还是一如往常将治愈魔法薄薄地包覆于身上。 希望能好好控制力道,但最重要的还是展现出之前训练中我所学到的东西。 躲开所有可躲开的攻击,要是可以的话,也想试试这几天我到底让治愈魔法的魔力浓度上升了多少。 「好,我要下指令啰!」 ……学姊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开心啊? 学姊举起双手,分别看了我和哈尔发一眼后,往前踏了一步,挥下举起的手臂。 「开始!!」 当学姊的嗓音震开凝重的空气时,我使尽力气往后一跳。 在我跳开的同时,哈尔发手中的棍棒已经使劲挥向我刚刚所站的位置,直击地面。 「!?我比你更早跳了过来才对啊……!?」 「我可是对我自己逃跑的功力很有信心呢!」 「呵,我会抓到你的!」 我纵身一跃跳到身后十公尺处,哈尔发则摆出彷佛往前刺击般的架式,棍尖朝前向我奔来。 好快! 扣掉罗丝和那些坏人脸,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敏捷的对手战斗。 「喝!!」 「哎呀。」 棍棒毫不留情地朝著我的头部猛刺,我则侧身避开这一波攻击。 我冷静地用双眼捕捉不断刺击的长枪,一个翻身往旁边一跳—— (哈尔发和兔里的插图) 「岂会让你得逞!」 ——正当我要跳起的时候,哈尔发宛如预先知道我会这么做一般迅速抡转棍棒,往我的下盘扫来。 「欸喔喔!?」 我失去平衡,往前扑倒,接著用双手撑住地面后,再次站了起来。 我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双眼捕捉著哈尔发的身影。 「比想像的还难缠……」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他不给我任何喘息的空档,继续用棍棒使出攻击。 我和刚才一样打算闪躲,但不知为何,朝我脸部而来的刺击瞬间停止住,立刻转为横扫挥击。 「!」 我慌忙地压低身子闪躲,下一秒钟等著我的脸的却是哈尔发的膝盖。 就在他的膝盖击中我鼻子的前一刻,我扭转身体,避开他的攻击。 他的一招一式都精准锁定我的要害,难怪桐叶和京会想制止我了。 若是没被罗丝狠狠蹂躏、学习过回避训练,我便只能使出蛮劲,全力让哈尔发昏倒了……!! 「而且——」 从刚才开始,我便一直觉得他能事先猜到我的动作。 这是否跟他从一开始便能针对我的任何行动,迅速做出下一步反应有什么关联呢?虽然我受过罗丝亲传的回避训练,但他每次都会立刻出现在我躲过攻击后的下一个落点,并不断使出攻击,真的是非常棘手。 「真是惊人呢!……我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你竟然还没有受伤!!」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啊……」 哈尔发还是不断抡起棍棒,朝我发动攻势。 而我也无法轻易接近哈尔发—— 「呼……」 差不多该开始进攻了吧。 我本来就没有想要无伤完封他,只是现在要从以回避为主的战斗模式,切换成以蛮力攻击为主的战斗模式了。 「呼……」 我缓缓地深呼吸,握紧拳头, 哈尔发高举棍棒,朝我突击。 「哼!!」 我用凝聚著治愈魔法的手腕,接下他从上方挥下的这一击。 虽然多少有些疼痛,但这不是枪也不是剑,所以没事的! 「用魔力保护手……!?」 哈尔发见到我的双手便发出惊愕的叫声,此时,我对他使出上段踢,但他马上往后一跳,拉开距离。 不过,这次轮到我当穷追不舍的人了。 我在哈尔发重新摆好架势前,便往前一跃,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使出一记飞踢。 「唔……」 然而,就在我要踢中他的前一秒又被他给闪开。果然啊,要以自己的动作都已被对方看穿为前提来行动才好呢。 只能祈祷他的能力不像天瑚那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么精准—— 「强行突破!」 我成功冲到他面前。 哈尔发也立刻恢复冷静,收回棍棒,再度朝我挥出。 这次可闪不掉! 「要是你能预测的话,就给我预测看看吧!!」 哈尔发的棍棒朝我脸部刺来,我用并未凝聚著魔力的拳头,拨开他凌厉的攻击。 我的脸颊遭偏离原本攻击轨道的棍棒划开,鲜血瞬间喷洒而出,但我却毫不在意地握紧拳头。 「哼!!」 「什么,距离竟然这么近了!?」 哈尔发惊讶得双眼睁圆。 我则不由分说地朝他腹部挥出我蓄势待发的右拳。 「啊……!?」 拳头虽然被某种坚硬的物体阻挡,但我却不固三七二十一,硬是使劲挥出这记铁拳。 哈尔发则因为我拳头的威力高高飞起。 虽然飞行距离并不远,但真的满像罗丝痛殴我时的景象。 ……嗯? 啊! 「糟了……!」 我是笨蛋吗!? 为什么用罗丝的标准来思考啊!? 明明只要把他打晕就好,为什么要打飞他啊!? 尽管我用的是治愈拳,但还是不该这么乱来啊!! 我手忙脚乱地冲了出去,试图协助快坠落到地上的哈尔发。 然而,他却在空中重整态势,顺利落地后,就这样跪在原地。 「哈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以为自己要死在模拟战中了……」 「对不起!我没有拿捏好力道,而且之前也都习惯人会被打飞这件事了……」 此时,我的眼角瞄到一旁观战的学生纷纷露出「见鬼了!」的表情,个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要是没有这个的话,可就危险了……」 他拿起断成两截的棍棒给我看。 原来如此,在我的拳头快打到他时,他便赶紧利用及时收回的棍棒防御我的攻击。 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来得及防御,反应可比我在战场上遇到的魔族远远快了数倍之多。 正当我在心中默默钦佩他时,哈尔发像在挥舞双剑似地摆弄著断成两截的棍棒,再度朝我攻来。 「你还要继续吗?」 「幸好,托你治愈魔法的福,我没受什么伤……但这场战斗可不能停在这种节骨眼上呢,毕竟你比我想像中来得更为强悍,且战斗方式令人赞叹,所以我更无法原谅这些井底之蛙竟然那样取笑你,必须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话虽如此,但你在扎扎实实吃了我那让你飞了半天远的一拳后,竟然还未丧失战意,实在不是常人水准可比拟。 虽然我很想就此打住,但似乎无法如愿。人世间的事往往如此,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唉,我知道了。」 我松开灌注著治愈魔法的拳头,放在方才被划开的伤口上治好他。我在确认未留下一丝疤痕后,便对著哈尔发握紧拳头,摆好架势。 「虽然我从未轻视过治愈魔法,但还真没想到它是一种这么棘手的魔法。」 状况大概对我较为有利。 但是,哈尔发手上的武器已经有所不同,它用双手分别握住断成两截的棍棒,武器数因此变成两倍,而这也表示攻击次数将有所提升。 虽然他的攻击距离缩小了,但却也变得更加麻烦。 「打烂它好了……」 以刚才的触感而言,要折断它并不需要多大力气。 虽说也很在意一旁观战的学生从刚刚开始便鸦雀无声,彷佛陷入一种在灵堂守丧的低迷氛围中,但是我现在应该集中精神思考如何让眼前的哈尔发失去战意。 我再也不想被他那瞄准脸和头的攻击,搞得心理七上八下的了。 「你终于变得有干劲了呢。」 「什么干劲,我从一开始就……」 「你真会说笑……我也知道自己和你的实力差距,你只靠那非比寻常的身体能力便能赢过我的『眼』力。很抱歉,你的本分明明应该是治疗与帮助他人,我却诱使你们卷入战斗……不过,这也是我的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算了,先不管这件事了。 哈尔发眼中的神采从悲伤逐渐被猛兽般的凌厉气势所取代,他熟稔地操纵手中的棍棒,彷佛在等我攻击他似地摆好架势。 「若你是在等我过去攻击你——」 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啰。 我在原地轻轻跳起,计算著跃身向前的时机。不论哈尔发想反击,或是想专心防御,我所能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奔跑,然后揍人——就这么简单而已。 「疾!」 我跳向右前方,想绕到哈尔发的侧边。 不过,他果然用那双眼睛捕捉到了我的身影,而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出蕴含著治愈魔法的拳头。 哈尔发用两根棍棒挡下我的拳头,并顺势往后一跳,抵销了格挡的反作用力。 「唔!」 总觉得他的反应不太自然。 他虽用双眼追赶著我,但身体的反应却明显慢了一拍。 我接著使出踢击,这次他却彻底闪过我的攻击,甚至还能反击我。 「……唔。」 我偏著头躲开朝我刺出的棍棒,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观察起他的动作。 现在情势应该由我主导,但却感觉攻击毫无作用,总觉得只要哈尔发不断进行防御与回避,我便无法打赢他。 「我在臂力、速度、体力等等一定都赢不过你……但却还有技可施!」 哈尔发这么说完后,避开我所有的攻击,并同时与我拉开距离。 这下麻烦了…… 「没想到他能一直避开我的攻击……」 我完全是个脑内毫无格斗技知识的门外汉,所以动作才会那么好被猜到吗? 「那么就……」 果不其然,哈尔发往后一跳,避开我的攻击,我却立刻随著这一脚的劲势往前,拉近和他的距离。 「!竟然还有这招!!」 「你无法在东躲西藏了!」 即使我是门外汉,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也可抓到他。 另外,我预期这次依旧会被他用棍棒防御,所以更加用力地握紧拳头。 根据我们刚才的战斗,我知道不需要对他手下留情……所以!! 「打烂你!」 打烂你这对恼人的棍棒! 比起刚才打飞哈尔发的时候,我灌注了更多力量到我的拳头之中。 从上往下挥的拳头朝他手上的东西笔直前进—— 「呵——」 「!?」 ——但是,哈尔发在落地面前,便顺势踢了身后某物一脚,并旋转身体避开我的拳头。 「后面满是破绽!!」 「唔喔!?」 他扭转身体绕到我的后方,利用离心力挥舞棍棒,让我只能硬是吃下其攻势。 这一招虽然不是很痛,但却足以让我那失去目标的拳头往前加速暴冲。 「啊!?」 我的拳头错失停下的时机,直接命中刚才哈尔发为了闪避攻击而踢了一下的物体。 一阵软绵绵的感觉瞬间包覆我的拳头,但那股弹性却无法吸收拳头的劲势,我直接一拳贯穿该物体。 「……啊。」 此时,我才终于知道我打中的是什么。 深深嵌入地面之中的物体,便是刚才学姊与一树所破坏的目标物。 「啊……!?见鬼了!!」 「那是赤手空拳就能破坏的东西吗?」 「被拥有那个威力的拳头打中的话,人类应该会立刻变成肉泥巴……」 耳边传来学生们吱吱喳喳的声音,我感到冷汗直流。 我忽略哈尔发,转头望向学姊他们。 结果发现学姊露出一脸跩样,并对我伸出大拇指比赞。 一树眼睛闪闪发亮地望著我。 桐叶巍颤颤地全身发抖,京则担心地看著她。 还有,学生们纷纷用一种看到「怪物」的眼神死盯著我。 「这是本来就快坏掉的木桩啦……」 我不由自主地吐出有些牵强的藉口,并试图从木桩中拔出手来。 ——欸,奇怪了,拔不出来!? 「有机可乘!!」 背后传来哈尔发的声音,语气中尽是一种机不可失感,只见他奔跑著朝我快速逼近。 遇到这意想不到的危机,我不禁感到恐慌。 「等、等等,暂停!暂停!我拔不出手啊!!」 「物尽其用!真没想到木桩竟会被你贯穿过去呢……但这也是我的计划!!」 「这是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计划啦!」 正当我焦头烂额地与木桩苦战时,哈尔发乘机朝我发动攻势。 在这种无法拔出木桩的状况下应战,实在是有点尴尬,而且,对方还不是个用单手跟双手脚就能应付的对象。话说回来,当我被他逼上无法动弹的窘境时,便已快没戏唱了。 不不不,天底下有这么蠢的输法吗!这样会被罗丝宰掉的!! 「唔喔喔喔喔喔!」 「唔!?」 我奋力使出上段踢,踢向抡著棍棒的朝我攻击的哈尔发,把他踹了个老远。这招虽然被他接了下来,却让我争取到些许时间。 接下来就只需在短时间内把这木桩连根拔起! 我用右手扶著刺进木桩中的左手,使尽力气往上猛拔。 「兔里!?你要把它拔出来吗!?你终于要超越人类极限了吗!?」 学姊你好吵啊! 我咬紧牙根使尽全力,力道之强甚至让双脚陷入地面之中,方才还像电线杆一样动也不动的木桩终于开始摇摇晃晃。 「喝啊啊啊!!」 我用右手使出※张手攻击,狠狠拍向木桩松动它,再一口气往上拽。结果,不知是不是根基打得太浅,木桩遂露出原本藏在地面下、约有一公尺的全貌。(注:相扑的招式之一,用手打对手的脸。) 我将木桩从地面之中硬是拔了出来,但手臂却依然卡在里面,此时,重整态势后的哈尔发早已朝我挥出棍棒。 「岂会让你轻易得逞!」 我在转头的瞬间,顺势挥舞卡在木桩中的左手,哈尔发却已往后跳了一步,避开我的木桩攻击。 「真没想到你会把木桩整个拔出来呢……」 「我自己也都吓了一跳啊……」 不过,这比想像中的埋得还浅呢,要把它拔出来其实不是那么费力—— 「连用固定魔法强化的木桩都可以把它拔出来,真不愧是兔里先生呢。」 「这、这样喔?但、但是啊,我要把它拔出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我能把它拔出来,一定是因为这个木桩上的固定魔法比较弱吧。 但是,真没想到哈尔发会利用踢了木桩一脚的劲道,而绕到我的背后呢。 他的格斗能力异常优秀,也会视状况运用周遭环境,战法灵活,的确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对手,我能理解为什么桐叶他们会把他视做一大威胁。 而其中最为麻烦的便是他能彻底掌握我的动作。不先拟定对策应付这点的话,我便毫无胜算。 「话说回来……」 我用尽蛮力将左手从木桩硬是拔出,让自己过于亢奋的脑子稍微冷却下来,就突然想到某一件事。 那便是哈尔发那称那作『魔视』的魔眼系魔法——不论人或物,都可以看见对方体内的魔力流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过度受天瑚那预知魔法的概念所束缚,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魔视魔法的本质,这只能说是我过于粗心大意…… 若这魔视魔法的衍生运用便是天瑚的预知未来——不对,是能『察觉』到攻击的魔法,那么我的行动之所以会被一一预测到的原因便能得到解释。 哈尔发与我初次见面时,便评断说我的「魔力本身完美无瑕,且出奇自然地流向全身」。 也就是说,即使我未发动魔法,哈尔发也能辨别出我平时肉体中的魔力流动。 「试试看吧。」 在所有攻击都被预测到的状况之下,无论使出什么攻击,都无法成为致胜一击。 不过,若使出全力攻击的话,又会对身为人类的哈尔发造成危险,而且也可能像刚才一样被他反过来利用我的力道。 那么,便只有这个方法了。 「……看来你想尝试用什么方法反击呢。」 我轻轻握著蕴含治愈魔法的左手,接近哈尔发。 并不需要特地去攻击他。 我想确认的是—— 「这个……」 我将治愈魔法的魔力从左手转移至右脚上,并挥出左拳。 我的攻击虽有一定的速度与威力,但应是哈尔发能轻易闪过的程度。 「!!」 然而,哈尔发却露出这攻击超乎他预料之外的眼神,慌慌张张地防御我左拳的攻击,虽然他的防御勉强赶上,挡下了我的攻击——但是,却让我了解了一件事。 「魔视能看见的不只魔力流动而已吧?」 「……被你察觉到了呢。」 哈尔发与我拉开距离,他垂下棍棒,彷佛有所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说道: 「魔力会在人的体内循环流动……这个观念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哈尔发比想像中的更为坦率地开始解释他的能力。 大概是他觉得就算被对手察觉也无妨吧,毕竟只剩下戳眼睛这招能封锁预测对手动作的魔眼了。 「魔力宛如缓缓流动的河水一般,并随著发动魔法或魔法使的动作而产生某种『波澜』我是透过你的『波澜』,来预测你的动作。但像你这样只能使用肉体攻击便赢过我的魔力的话,便会变得难以招架,这也是这项能力的弱点……」 原来如此是『波澜』啊。 刚才哈尔发的反应速度变慢,便是因为我刻意用奇怪的方式操纵魔力,导致他的预测产生混乱,无法看清魔力的『波澜』,致使不能判断我到底是要使用左手还是右脚进行攻击。 见到我心领神会的模样,哈尔发再度握紧棍棒对准我。 「但是,我可不会再被你的假动作骗第二次啰,我还能够战斗……」 「不,我会在下一招就定出胜负。」 若哈尔发是透过观察我的魔力预测我的动作的话,那么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如果他不会受太明显的假动作所骗,那么就使出最适合现在情况的决胜招式吧。虽然会伴随一些风险,但对能看见魔力流动的他而言,一定会非常有效。 我如同刚才进攻时一样,朝哈尔发疾速奔去。 「就算你再怎么快,但再次像这样直直跑来是没用的!」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要用这招的话,反而要堂堂正正地从正面——也就是说,位于哈尔发的视野中心是最为有效的! 我不停下脚步,就这样将治愈魔法灌注于右手中,为了让他也能看见,而将手伸向前方。 「就说我不会再被假动作骗——」 「就算这样也不会被骗吗?」 我朝发动治愈魔法的右手极尽可能地灌注魔力,微弱的绿光宛如添加墨水似地渐渐加深了颜色,随后我的右手开始绽放光芒。 「光……!?」 我针对哈尔发的魔眼所拟定的对策,便是让他看不见就好了。 我顺势将右手打横一挥,他的视线便无法控制地集中在我的右手上。 「喝啊!!」 这是在对手视力过度优秀时才能使用的攻略方法。 他的眼睛敏锐到能追得上我所有的动作,所以便会自然地受我发出强烈治愈魔法光芒的右手所吸引。 我一口气疾速逼近露出致命破绽的哈尔发,大脚踢飞他手上的棍棒,朝他挥出拳头。 「啥!?」 「吃我一拳!」 我的刺击上钩拳比哈尔发使出的防御更快,停在快打到他下巴的几公分前。 不知他是否还想再战,我战战兢兢地窥伺他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我投降了。我败得一败涂地,你果然比我所想的还要更强呢。」 哈尔发承认自己落败,高举双手。 终于结束这场闹剧了,这真是非常惊险的胜负…… 在我松了一口气时,这才感到右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我定睛一看,发现手中流出鲜血。 我控制魔力浓度的技术尚未纯熟,却在实战中擅自使出这项技能,所以让手不堪负荷了吧,我立刻施展治愈魔法将手治好,并缓缓紧握掌心。 「但是伤口却不如之前来得深呢。」 我也有一些成长了,至少比之前更为进步。 我感受到自己确实有成长,小小握拳摆出胜利姿势,而那实在很不像我以往会做的事。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办得到的,兔里。」 我结束模拟战回到伙伴的身旁时,学姊立刻送我一句令人完全不觉得开心的赞赏。 我环顾四周,见到学生们望著我议论不休,而哈尔发在一旁露出满意的笑容。 与他对战后,我找到新的努力方向。 那便是和人类战斗时的施力分寸。 要是用与魔族或魔物时同样的标准揍下去,可是会酿成一大惨事。 透过这次与正常(?)人的战斗,我切身体会到这件事。 「唉……」 「我很了解你的个性,但实技示范时,确实需要这么夸张的渲染力。」 「实技……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地一问,但学姊只是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诡异笑容。 你要是知道什么内情,就不要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啊…… 「兔里先生,刚才的战斗真的是太精彩了。没想到你会增幅魔源这项技巧呢,连我都吓了一跳。」 正当我想再度询问学姊时,哈尔发开口称赞我。 他对我所进行的控制魔利浓度备感震惊,但年纪小的学弟妹却露出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表情。 「嗯?对了,你们还没学过魔法中的增幅魔源呢。增幅魔源是一种提升魔力浓度的技巧,魔力浓度多半是与生俱来的,但能彻底打破天赋极限的便是增幅魔源了。只要好好磨练这项技巧,即使是很弱的火属性魔法使,也能使出爆炎这类魔法喔。」 治愈魔法使若施展增幅魔源,只能提升对他人的治愈魔法效果,却反而会降低治疗自己身体的效力,不过其他属性的魔法施展增幅魔源的话,却好像有一些不同的效果。 「你们露出『那干嘛不赶快教我们啊!』的表情呢,因为增幅魔源并不是技巧尚未纯熟的魔法使可以掌握的能力,一不小心便会因自己聚集的魔力失控,而使得身体炸裂。若非擅长操纵魔力的人,抑或——」 哈尔发来到我身边,单手搭上我的肩膀,望向全体学生—— 「即使手变得伤痕累累也能心无旁鹜继续训练的人,才能学会增幅魔源这项技巧喔。今天的模拟战对大家而言,应该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吧,尤其是在亲眼见识到过去被你们瞧不起的治愈魔法使的战斗之后。」 他语气强而有力地这么说道。 哈尔发,你这完全是在挑衅大家吧?而且大家好像有点生气欸? 部分学生露出彻底气疯的表情狠瞪著我,尤其是刚才提出要和我进行模拟战的双马尾少女,更是摆出一副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的样子。 「嗯?」 学生们后方的校舍入口处,站著一名怔怔然的少年,正呆若木鸡地望著我。 他穿著布满灰尘的袍子、身材娇小……是那个和我一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少年。 我们四目相交。 少年眼中充满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之情。 不论哈尔发和我一战背后究竟有何企图,我的行为似乎都过于草率。 我让大家见识到何谓治愈魔法使的实力。 然而,在少年心中又是如何诠释这份力量呢? 这让我不禁十分在意。 插图 「总之……打起精神来啊,兔里。」 「我、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兔里的战斗欸,真是太厉害了!」 结束魔导学园的观摩后,我们被哈尔发带到学生餐厅,我立刻趴在桌上。 我对自己在模拟战中做出一些莽撞的行为,依旧感到十分懊悔。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经大脑啊,连自己都觉得很无奈……」 我想他们两人应该会被称为「能使用厉害魔法的勇者」,但我的战斗方式却完全不像魔法使,而且用的还是遭人唾弃的治愈魔法。 这下只会让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这一点我们也是一样啊,没想太多就随意参加训练,害得兔里你也必须出场不可……」 「我当时也过于冲动了,抱歉。」 「你们不要道歉啦,毕竟最后选择参加的还是我自己啊。」 问题是我的行为会给这间学校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或许会使得和我同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那男孩,受到更严重的迫害。 ……在事情演变到那样之前,必须先和他们两人商量这件事。 总之,我向他俩说明,在小巷里遇到的路克维斯的治愈魔法使之来龙去脉。 一树一脸认真地听我说话,犬上学姊则略有所思地双手环胸,开口道: 「你想怎么做?」 「欸?」 「你想帮助那个治愈魔法使吗?还是想让他不会被欺负呢?」 学姊提出的这两件事听起来意思一样,实则完全不同。 前者是让他再也不会遭到迫害,后者则是一时之间的缓兵之计——只能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的应急对策。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又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兔里被轻视嘲笑时也无法默不吭声呢,虽说有点不太一样但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 「真亏学姊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讲出这些令人害羞的话呢……」 「你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伙伴啊,当然会想好好保护你。」 听见学姊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不禁用手捂著嘴巴,将脸撇向另一边。 「喔,你害羞了吗?」学姊调侃我,「学姊你别这样啦……」一树苦笑著好言相劝,我则刻意不和他们眼神有所交会。 这么让人伤脑筋的学姊,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出乎意料地戳中我的心呢? 偷袭是很卑鄙的事啊。 我依然将脸撇向一边,斜眼看向他们,发现学姊彷佛想起什么似地,脸上那温柔的表情倏地一变,转为阴森诡异的笑容,并用手钩住我的肩膀。这是什么缠人法啦,比刚刚更加令人感到麻烦啊。 「啊,对了,兔里,今天你住的地方——」 「你不许去。」 「以刚才的气氛而言,你应该要跟我说ok的啊!你看看,这么有良心的学姊是要去哪里找!」 这种话不要自己说啊。 「旅馆里不是有丰盛的三餐和整洁的床铺吗?你就给我忍耐一下吧。」 「人家才不要那些咧!我只想跟奇幻生物一起生活啊!」 「请放心,你的言行举止还比较像奇幻生物呢。」 什么是跟奇幻生物一起生活啦。 真的很让人傻眼。 学姊发现似乎不太可能说服我,便蓦然地站起,抓住我的双肩。 周围的视线立刻聚集过来。 「拜托,你克制一点啊……我又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 「是桐叶叫我先问你可不可以的喔?」 「你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和人家接触的!?」 是刚刚训练的时候吗!?无论如何,你也精明过头了吧! 而且,桐叶竟然也完全把这件事推给我!! 「学姊,你先冷静一点!兔里他很困扰啊,请你住手!」 一树见状况不妙,出声制止。 要是之前的话,学姊会就此放弃,但这次她却非常死缠烂打。 「我不会住手的,这次我可是不会退让的喔,我……」 抓著我肩膀的学姊在看向我身后之后,突然发出「喔」的一声。 明明刚才还在发疯,却能立刻变得冷静,真不愧是学姊,不过这也表示我背后有谁在吧? 「呵呵呵,你们好像很愉快呢。」 「您们在做什么呢……?」 拥有一头金发的葛蕾蒂丝小姐与恭敬地站在她后方的威尔丝小姐,露出不明就里的眼神望著我和学姊。 这两人似乎有事找我们,她们坐在我面前的一树身旁。 ……看来她们不是来吃午餐的呢。 「我有件事必须向你们道歉呢。」 「道歉?是什么事呢?」 我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葛蕾蒂丝小姐必须向我们道歉呢?反倒是引起骚动的我必须向她道歉才对。 即使受尽餐厅众人的瞩目,葛蕾蒂丝小姐也依然不在意,她用眼神巡视了我们一番后说道: 「昨天在你们离开这里后,我立刻召集学园的老师们,与他们讨论和林格尔王国缔结盟约一事。」 「这和要向我们道歉有关系?」 意思是结果不如预期? 「是呢……老师中有些人对书信内容抱持反对意见,他们对勇者这个存在充满怀疑,而且想知道魔王军是否真的那么强。有许多人表示无法信任实力可疑的你们,以及主张自己是为了保护这国家的孩子们而存的。」 「……即使我们是邻国的使者,但说到底也只是外人,所以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但是啊,这只是推托之词,其实大家是很恐慌的呢,毕竟他们只在故事中读过魔王军这个名词,会不禁认为魔王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所以才那么拚命地反对……不过,若是你们在之前林格尔王国与魔王军的战役中失败的话,下一个被侵略的或许就是位于邻国的路克维斯了呢。」 这倒也是。 若是林格尔王国落入魔王手中,魔王军便会以林格尔王国为新据点,不断扩张势力。在这个大多是不清楚战争为何物的魔法使所在的国家,是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的。 葛蕾蒂丝小姐本人也深知这一点。 「无论我再怎么解释,都无法向众人传达你们的实力,我只好和威尔丝暗中合作,尝试了一个有点乱来的计划。」 「那就是让我们参加学生的训练,是吗?」 「你发现了啊?」 「当兔里在战斗时,建筑内有很多人在看他,所以便察觉到这件事应是另有内情了。」 学姊方才说的「实技示范」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她这种敏锐的直觉真的是很值得倚靠呢。 但是,真希望在事前告诉我这件事呢。与哈尔发的战斗真的让我吃尽了苦头,还过于出风头……不对,后者就是葛蕾蒂丝小姐计划的目的呢。 听见学姊这么说,葛蕾蒂丝小姐有点尴尬地用手掩住嘴巴。 葛蕾蒂丝小姐身上有种成熟女性的沉稳大方气质,但现在却有种淘气的感觉,让人觉得格外亲切。 「抱歉用了这种宛如欺骗你们的形式,不过,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老师在得知你们拥有远超乎预料的坚强实力后,都不得不闭上嘴了呢。呵呵呵,真没想到你能赤手空拳就破坏了固定魔法。」 果然,把那根木桩拔出来并非平常人能办得到的事啊。 虽然我靠日常的锻炼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愈来愈强,但却没想到变得这么强,持续基础训练果然是很重要的呢。 我嗯嗯嗯地点著头,此时,威尔丝小姐彷佛想起什么似地忽然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对我狂念道: 「兔里大人!我昨天也说过了的吧?控制魔力浓度是很危险的啊!!而且还是……还是那么粗鲁的用法,这可是大错特错的喔!!」 的确,使用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作为假动作,实在有些过头了。 我让威尔丝小姐过于担心了,这时候就应该乖乖道歉。 「对不起,我有点太乱来了。」 「您知道就好。不过,刚才的战斗与治愈魔法真的非常精采。」 威尔丝小姐脸上绽放一朵美丽的笑靥。闻言,我再度觉得每天的训练是有其意义的。 「哈尔发也是您的安排之一吗?」 学姊这么问葛蕾蒂丝小姐。 「是的,不过一开始挑衅你们的女孩并不是喔,协助我的只有哈尔发而已。」 这意思就是,恰巧那个女孩向我提出模拟战,哈尔发便见机行事,建议要自己来代替她。 「交给他真是太好了,其他魔法使的话,在你展现真正的实力前,战斗便会结束了呢。真不愧是罗丝的部下,一拳打飞人类可非常人能做到的事呢。」 「哈哈哈,我还差得远了呢。之前和团长进行训练时,我可是被打飞到今天哈尔发飞出去的距离之十倍以外呢,而且就算我闪开攻击,也还是会被团长补上一脚。真的是太没有天理了啊。」 当初还以为自己会死,但习惯之后,便愈来愈觉得无所谓了。 这大概是因为脑内吗啡之类的东西,而使得痛觉变得迟钝了吧。 「这、这样啊……」 「兔里大人,您……」 欸?这时候大家应该要哈哈大笑吧? 我原以为大家会给我「罗丝到底有多暴力啊~」这类的反应。 刚才还笑咪咪的葛蕾蒂丝小姐也变回一脸正经,威尔丝小姐则用一种「你刚刚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为什么现在还能活著呢?」的眼神盯著我。 「罗丝小姐好猛啊……」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一树与学姊也纷纷做出不同的反应。 总觉得气氛变得很诡异啊…… 「对、对了,葛蕾蒂丝小姐,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是什么事呢?若并非太夸张的事情,都可以允许你……」 「布鲁林……不对,是我带来的魔物……该说是使魔吗?可以放它在这城市里走走吗?」 「这里也有许多养著使魔的孩子喔,所以没关系的。」 太好了,得到校长的许可了。 布鲁林,等等我喔,你能贪睡也只剩下今天了,明天开始就给我乖乖地跑吧。 当我想到可以和布鲁林一起训练而情绪高涨时,威尔丝小姐貌似难以启齿地对我说: 「兔里大人,布鲁林并非您的使魔唷。」 「欸,是这样的啊?」 什么!? 那今天该怎么向人介绍布鲁林呢…… 「威尔丝,这是什么意思?」 葛蕾蒂丝小姐也不明就里地询问威尔丝。 「嗯~兔里大人并未和该魔物缔结使魔契约,应该说,并没有这个需要。」 「没有这个需要?」 我不禁插嘴。 「使魔契约必须以主人的血及魔物的血为媒介来缔结契约,再加上必须由主人驯服该魔物这项严格条件,契约始得以成立。」 「欸,必须照那么多规矩才能有使魔……?」 没想到必须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原来不是直接在契约上写个什么就好的啊。 不过,我也不想缔结这样的契约呢。我不想驯服布鲁林,而且就算不那么做,布鲁林也不会背叛我。 「兔里大人与布鲁林之间并非主从关系,我想想……应该比较接近朋友的关系呢。」 「这样啊,真厉害呢,不缔结使魔契约就……兔里,那是什么魔物呢?」 「蓝灰熊。」 「……嗯?」 「是蓝灰熊。」 因为葛蕾蒂丝小姐再问了我一遍,所以我也再回答了一次。此时,她却蓦然地全身僵硬。 之前,威尔丝小姐也有说过蓝灰熊不太会亲近人类,还是因为它原本是种危险的魔物,所以才无法变成使魔呢? ……有可能欸,布鲁林平常虽然只会吃跟睡,但原本是一种凶暴的魔物,所以在听到这样的魔物未缔结使魔契约便和人类一起行动,的确是会感到震惊的呢。 「没、没什么危险的话,就没关系唷,要注意不要让它乱跑喔。」 「我知道了,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就由我压制它。」 「平常人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会怀疑对方是在说谎,但若是你的话,可就不觉得是谎言了呢……」 葛蕾蒂丝小姐不知在喃喃自语著什么……总之,我得到让布鲁林出来散步的许可了。 有布鲁林在的话就能顺利进行训练了呢,又可以拿它当重物来锻炼。 「学姊你们之后要干嘛呢?」 「说的也是,要不要去布鲁林那边呢?难得得到许可了,就去看看吧。」 「我有点累了所以先回旅馆啰。嗯,学姊和兔里你们就好好玩吧。」 一树在交互看完我和学姊后才这么说,令人有点在意。这样啊,他要先回去啊。 那么,就我和学姊两人去找布鲁林吧。 「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啰。」 「好的,有时间的话要再过来喔……对了,一周后有每月一度的魔法实战大赛喔。那是以对战之形式来让大家衡量自己的实力,所以能见识到各式各样的魔法,有兴趣的话,一定要来参观喔。」 「一周后啊……」 「与林格尔王国缔结盟约一事应该需要多加讨论呢,这段期间你们应该也很无聊吧,要是有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实战大赛……应该是对战形式的模拟战吧,感觉很有趣呢。 我们向葛蕾蒂丝小姐一鞠躬后,便离开学园。 等著我喔,布鲁林。 可别以为你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 兔里大人们离开学生餐厅后。 我在确认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向身旁的葛蕾蒂丝校长提出我的疑问。 「不用和他们说吗?」 「他和哈尔发的模拟战除了说服那些老师们外,还有其他意义……因为他也很烦恼那件事的样子,所以现在先不用说。」 当然,目的是让学园的老师们理解这三人的实力。 这目的已完美达成,铃音大人拥有压倒性的攻击力,一树大人透过细腻技巧施展了精密的魔弹攻击,兔里大人则用意外的方法灵活运用治愈魔法,对路克维斯的学生们展现了超越人类速度以及力量的格斗战。 只是没想到兔里大人会用增幅魔源来实行欺敌之术,害我看到的时候,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 「威尔丝,为了改革对力量、魔力、人种有所偏见的学生思想,需要某种『契机』唷。因此,才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兔里,以及身为魔眼法师的哈尔发担任这次的导火线呢。」 虽说比起兔里大人,更应由身为「正统魔法使」的铃音大人或一树大人担任与哈尔发战斗的对手,但葛蕾蒂丝校长不这么做的原因便是为了让学生见识到「他们的战斗」。 「只能治疗的治愈魔法,以及只能观看的魔眼,这两种魔法虽然属性不同,但本质却是相同的。正因为如此,必须让学生们,不对,是让住在这里的人们见识到他们之间的战斗。」 这场模拟战是为了改变根深柢固的陈腐思想。 而成效可说是非常显著。毕竟,他们硬是让这些以魔法属性或魔力多寡评断个人优劣的学生们,亲眼见识到使用遭到自己贬低的魔法属性的魔法使,实际上可是远比自己来得强悍多了。 虽然做法过于粗糙强硬,但却没有比这更为合理的矫正法了。 然而,尽管是因为陛下的书信,但不让各位大人知情,还是会让人有罪恶感。 「呵呵呵。兔里的行为举止超乎常人的预料呢。难得为大家准备了旅馆,没想到他竟然跑去睡别的地方,而且竟然还是兽人的家。明明住在这个城市的兽人都很讨厌人类,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啊、啊哈哈哈哈……」 葛蕾蒂丝校长露出微笑,我则不禁发出乾笑声。 从异世界召换而来的这三人,性格都远超乎我们的常识。 他们对这世界所有事物都抱持著孩童一般的好奇心。 尤其是,每当我看到身为兽人的天瑚与兔里大人一同行动时,便会了解她真的很信任兔里大人。但这明明是平常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们不避讳与人类相异的生物,所以我想也只有他们能改变这个国家的错误思想了。无论哪种属性都是一颗灿烂的原石、绝不可轻视与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才能、只要努力人人都有无限可能……我希望大家能理解这些重要的事实。」 身为这座城市管理者的葛蕾蒂丝校长眼神非常的温柔。 对葛蕾蒂丝校长而言,只能将现况交给兔里大人们改善,一定万分心急吧。但她毕竟身为这座城市的首长,即使想要改善目前学园的现况,却碍于自己的身分,而无法率性而为地轻易行事。 正因为如此,只好借助我们这些处于他国立场的人的力量。 不过,此时她脸上温柔的表情倏地一变,烦恼的用手扶著额头说道: 「我只担心在看完今天的模拟战后,会不会有一些孩子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呢……」 *** 离开学园后,我们在旅馆前和一树分开,前往布鲁林与天瑚所在的马厩。 走在我身旁的学姊心情莫名地好,但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尽是注意一些奇怪的商品,便擅自跑得不见人影。 「和你一样是治愈魔法使的那男孩,应该有看到上午的模拟战吧?」 「嗯嗯。他在见到我的脸后大吃一惊呢,果然在知道和自己见过面的人,竟然跟自己一样是治愈魔法使后很吃惊吧。」 「或许是因为你的状况和他大大不同才惊讶吧?毫不知情的人可是看不出你是治愈魔法使的呢,他也是在哈尔发向大家解释后,才知道你也是治愈魔法使的吧。」 原来也可以这么解释。 虽然我也知道我不像一个治愈魔法使,这样啊,在哈尔发向大家解释后,才发现我是治愈魔法使的话,那便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那么震惊了。 不过,他那时在醒过来后,为什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呢?是因为上课快迟到了吗? 「……」 算了,还是不要擅自猜想好了。 我默不作声地径自走著,学姊彷佛也察觉到什么似地,默默地走在我的身旁。 正好过正中午不久,大马路上的人潮人来人往,而不知刚才在学园里的战斗传闻是否已经传开,走在路上的人们见到我们时纷纷小声地交头接耳。 我的团服在这种时候特别显眼,这套衣服本来便是为了显眼而做,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但我现在却十分怨恨这个设计。 「你的衣服很引人注目呢。」 「脱掉比较好吗?」 「不不不,不需要。你这衣服的设计并非只单纯为了美观,而是有它的存在意义的,老实说我也想穿穿看呢。」 「那怎么行。」 借给学姊穿倒也还好,但已无法再做一件相同的了。 这件衣服除了我与罗丝的这两套以外,在这世上并无其他一模一样的衣服了,我连这套衣服的素材是什么都不晓得。 这不是皮革,也不是布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素材。 「兔里……前面。」 「嗯?」 学姊叫我看向前面。 眼前是那条我有印象的小巷,巷口站满了人。这条小巷会通往之前那个治愈魔法使……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去看看吧。」 「欸?等等,兔里!?」 我立刻跑到小巷前,挤开人潮,望向里面。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某种东西爆炸的声音。 「该不会!」 我脑中浮现出最糟的情况,当机立断地打算冲出去,这时候,我的眼角余光恰好瞄到早上围观的那名男子。 而男子也注意到我,一脸困惑地对我说: 「啊,你是早上那个穿著奇怪衣服的……」 「发生了什么事!!」 「哇!早、早上的那男孩又被人欺负了,而且跟之前比起来,都还要严重得多……」 都是因为我……! 我没想到事态这么快便会演变成这样,如果想找人出气,就直接来找我啊……! 我心中渐渐涌上对自己的斥责与愤怒,这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总之,先越过这群围观民众前往广场吧。 「学姊,我先过去了!」 「兔里!?」 我交互踢著小巷的墙壁,越过围观的人潮,这才终于看到广场里发生的状况。 广场中是那使用治愈魔法使的少年——以及那个对我提出模拟战的双马尾少女,以及数名有男有女的跟屁虫小喽啰。 「快给本小姐站起来啊,还是说你想被人抓起来呢?」 「呜、呜呜……」 少女手中浮现一颗与普通火球不同颜色的绯色球体,与小喽啰们共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将球体射向少年。 另一方面,少年如同早上一样,浑身是伤地倒卧在地。 为什么不用治愈魔法治疗自己!? ……该不会是魔力枯竭了!? 「糟了!」 我急忙脱下团服卷在右手上,并全力朝他跑去。 跑了数步便抵达少年身边,我立刻用右手挥开朝少年袭来的火球。 「哼!!」 下一瞬间,火球便炸裂开来,冒出的小小黑烟包围住我一下后,便消散开来。 这火球的威力虽然无法使团服烧焦,但若打到人的话,恐怕会导致严重烧伤。 我用手挥开黑烟,重新穿好团服,不顾眼前哑然失声的少女等人,用手覆上身后少年的身体,使出治愈魔法。 「他果然耗尽了魔力了,真亏他还可以保持清醒。」 少年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不发动治愈魔法,便是已陷入魔力枯竭的状态的证据。 「为、为什么……和我……一样……」 不知是否已达极限,在我对他施展治愈魔法的同时,少年便昏了过去。 他身上的伤势有轻微的烧伤,脸上则有遭人痛殴的瘀青。这时候,若翻起他的衣服检查,或许还会发现更多伤口吧…… 最大的问题便是他受到的伤势过重,连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医治。 这场霸凌恐怕已持续了数分钟,不对,已持续了数小时了吧,也可能从我们结束模拟战后便开始了。 「给我等……不要擅自治疗他啊。」 我无视身后传来的少女的嗓音,专心治疗少年的伤势。 这些伤痕或许会一辈子留在他的身上,只要是我能治好的部分就要通通治好。 不过,这群家伙竟然这么随便就对人类使出魔法,我所知道的魔法使——林格尔王国的骑士们可都恪守著严格的伦理标准。 虽说不是要强迫这里的学生只能为了国家使用魔法,但这并非身为一个人可以做出的事情。 「喂!!」 突然有人从后方拍了我的肩膀。 「干啥!?」 我心中有些烦躁,不禁发出粗鲁的吼叫声回应。 而这名拍我肩膀的小喽啰少年一看到我的脸后,便瞠目结舌地往后退了几步。 「要是你们看我不顺眼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啊……」 「你、你好像误会啰?我们跟他可是好朋友呢,可以请毫无关系的你不要介入我们之间的事吗?」 听见双马尾少女的辩解后,我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这样啊,毫无关系……唉——」 在亲眼目睹这样的不公后,还能讲一句跟我毫无关系,便拍拍屁股走人吗? 真是超级麻烦的啊,乾脆把他们全部打晕,再把昏倒的少年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好了。 不行,不能那么轻率行事,我心中不断催促自己快冷静下来,望向眼前的霸凌集团。 他们有五个人。 「治愈魔法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泄恨消遣才存在的魔法啊。」 地狱、痛楚以及尊敬。 这些都是我透过治愈魔法所学习到的东西。 藉由罗丝教我的这项魔法,我拯救了许多性命。 治愈魔法,绝不是为了成为某人的沙包才存在的魔法。 「我啊,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你这个搞不清楚魔法到底有多危险的无知小鬼,为什么要干出这种蠢事。」 「你说我无知?你不过就是个跟在勇者屁股后面的治愈魔法使而已,少给我嚣张——」 「身为我上司的治愈魔法使曾说过一句话。」 我或许比想像得来的更为易怒也说不定。 我在原本世界之中很少认真生气过,也只在三流的电影中看过这种令人作呕到倒胃的闹剧。 但是,可不能就这么顺从情绪发飙,我心中弥漫著一股与学姊和一树快被菲鲁姆杀掉时不同的怒火。 我用左手覆上种植在一旁的树木,稍微使力,便用力地捏碎树干的部分,使整棵树大为摇晃。 「她说『如果遇见瞧不起治愈魔法的垃圾,那就尽情海扁对方一顿吧』,她讲的垃圾就是你们呢……还有,好朋友这三个字可不是在这种时候可以用来敷衍了事的藉口。」 我将手中已被捏烂的树木顺势搓了个粉碎,木头碎片纷纷往下坠落到地面。 只是这样做,便让那个神气的少女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脸上充满对我的恐惧。 「你刚刚说我不就是个跟在勇者屁股后面的治愈魔法使……那就让你们也尝尝他所受到的痛苦吧,不过就是个背后没带著一群人就不敢叫嚣的小丫头……」 我往前逼近一步,霸凌集团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其中还有人眼眶中浮现眼泪。 在确认他们的话,他们便会暂时乖乖不做乱了吧?最后那句话稍微套用了罗丝的语气,效果奇佳。 #插图3-8# 就算是我,也还没幼稚到会因一时的情绪起伏,而攻击比我还小的孩子。 而且,根据我的经验,一旦让对方害怕自己后,对方便不会想反抗自己了。他们下次再敢造次的话,就带上布鲁林,在耍狠一次威吓他们就好。 虽然我并不想恫吓别人,但照这情况看来,事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对吧? 之后只要再把在我身后昏倒的少年,带去能躺著休息的地方就好—— 「兔里,你冷静一点。」 「嗯?」 学姊好不容易追上我,将手放在我肩上,想让我冷静下来。 时间正好,状况也已经解除,和学姊商量该带这名少年去哪吧。 「学姊,现在刚好——」 然而,学姊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转向霸凌集团,对他们说出挑衅的话。 「你们把治愈魔法使视作眼中钉呢,真是的,奉行实力主义过头的话,只会变成单纯的迫害喔?」 咦? 学姊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生气了吧? 学姊神采奕奕地站到我的前面。 该名少女因为看到有个貌似比较正常的人登场,心中的恐惧减缓不少,露出不悦的表情瞪视学姊。 「我们背负著左右国家命运的重责大任来到这里,所以无法直接惩治你们呢,实在是非常可惜。」 无法直接惩治你们。 学姊面带淡淡的笑意说出这句话,笑里藏刀地默默威胁著差点再度神气起来的霸凌集团。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要是你能发现在你身后的我其实很困扰,就太感激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周后有一场校内实战大赛对吧?」 「!?我根本不可能赢过那边那个怪物和勇者啊!!」 「喂!!」 听到这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单字后,我不禁出声吐槽。 为什么把我分类到怪物之中啊? 「咿!?」 而且,明明是你自己乱叫我怪物的,那反应又是怎么回事啊? 少女撕下假面具,对我的态度露骨地变得非常无礼,她原本便把我彻底当作敌人,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比起她,刚才学姊讲的实战大赛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何企图,但是那和上午的模拟战不同,是人家学园内的校园活动,我们应该无法参加吧? 「要参加的不是我或兔里,而是你们刚才欺负的少年唷。」 「啊?你说那个倒在那里的窝囊废可以打得赢我?」 等等、等等,我完全无法理解学姊的企图啊。 即使让这名少年上场,战况也只会变成一面倒啊。但当事人还不省人事,而我才刚威胁完他们,很难出言制止。 少女狠瞪著学姊,但学姊却丝毫不介意地用大拇指比了比她身后的我,说: 「一周后会让他变得比你强的,就由兔里指导他!」 「啊!?」 由我吗!? 突然被人点名,使我不禁大吃一惊,我急忙让学姊转向我这一边,偷偷地和她咬耳朵。 「请、请等一下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时候让当事人去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了,虽然手段有点粗鲁,但我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虽然这么说没错……」 「而这种时候,就属这城市里最了解治愈魔法的你最为适任了。」 训练他?在短短七天内……不对,不算今天和比赛当天,实际上只有五天啊。 不过,若问我是否还有其他的方法,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了。 透过自己的力量勇敢面对霸凌自己的人,是最有效阻止少年再度受到欺负的方法,同时却也是最为困难的方法。 将我的沉默视作同意,学姊再次转向少女,道: 「接受不接受都是你的自由,要是怕输给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他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喔?」 「你真会说笑,要是那家伙输给我的话,你们就把皮绷紧一点,管你们是勇者还是林格尔王国的使者,我一定会让你们受到应有的报应的!在比赛之前,你们就好好磨练那个废物吧!!」 少女撂下狠话后,便带著小喽啰们横越大马路,走到其他条路上,离开现场。 我又被卷进麻烦事里了啊。 「啊~我在看到兔里你发疯后,可是很心急的啊,毕竟要是对他们出手的话,别说什么送信了,事态会变得很麻烦的啊。」 「我劈!」 「好痛!」 总之,因学姊擅自和对方约定要决斗,作为谢礼先赏她一记手刀吧,虽然知道学姊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但不先打她一下,总觉得无法消气。 「你、你干嘛啦!?」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力道很轻,但学姊却抱著头,痛的眼眶泛泪。 我从眼前光景感到某种悖德感,却选择刻意忽视,并进行说明,道: 「学姊,我虽然很生气,但却不打算攻击他们的。」 「欸?哈、哈哈哈,因为你刚刚表情非常恐怖嘛。」 「我只是打算小小威胁他们,让他们别再这么做而已。」 而听我这么说后,附近围观的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小小威胁……?」 「骗鬼啦,那算小小威胁?他那表情跟在书上看到的食人魔一样欸……」 「他光用手就把树干剜下一块了欸,没有和兽人一样的握力的话可办不到。」 「兽人?他该不会也是兽人吧?」 …… 算、算了,这就表示我的演技非常逼真吧,但没想到竟然能让毫无关系的围观群众也心生害怕就是了。 「问题是这男孩是否愿意接受决斗吧。」 「擅自决定这件事情的确很抱歉,但我却不觉得这是在多管闲事喔。」 「……的确呢。」 见到刚才的状况,自然会让人想为他做点什么。 尤其是原本身为学生会长的学姊更是如此。 「话说回来,实战大赛和我想像的是一样的东西真是太好了,要是搞错的话,可就超级丢脸了呢。」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走一步算一步呢……」 我对毫无计划性的学姊感到无奈,并确认少年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口。 在失去魔力的状况下遭受爆炸魔法的攻击,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呜呼哀哉的呢。 曾听说过没有比手持利器的小孩更加恐怖的东西了,今天自己亲眼见证过之后,真的是觉得很恐怖,竟然能满不在乎地施展会让人受伤的魔法。 我在确认他身上并无其他没治好的伤口后,便抱起少年,把他扛在肩上。 「好轻啊。」 少年的身体过于纤瘦,我不禁觉得这也表示他过去所受过的苦难多么沉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要让一个治愈魔法使变强有各种方法……但首先必须先确认这男孩的想法。 *** 「为什么我一回家,家里就变得这么热闹了啊?」 「这、这是……」 桐叶瞅著床上的少年,这么问我,我则只能尴尬地抠著脸颊。 因为我并不清楚少年居住的地方在哪儿,只好先把他带回桐叶的家。 而现在我在少年睡著的房内,被桐叶与京交互审问著。 见到我如坐针毡,桐叶有些无奈地说: 「我不是在责怪你带他回来,因为他看起来脸色真的很糟糕。」 「谢谢你……」 「那么,他到底怎么了呢?你带他回来是有原因的吧?」 京用手指著睡在床上的少年,我则向他说明今天发生在广场的霸凌事件的来龙去脉。而随著我的说明,京与桐叶的表情越来越僵。 「兔里,那家伙叫做米娜。」 那是欺负这少年的霸凌集团老大的少女名字吗? 她给人态度傲慢……该说是任性妄为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这样的人。 「虽说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是不是很喜欢一头栽进麻烦事里啊?」 「真、真没礼貌!我又不是自己喜欢才被卷进麻烦事的!?」 真失礼,我打从心里没想到会被京这家伙这么说呢。而且,广场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是学姊的阴谋啊。 「那么那个米娜又是谁啊?」 「她是贵族家的小姐喔,是个让人没什么好话可说的家伙呢。」 「……」 「兔里在帮这男孩时也看到了吧?那家伙不管对方受伤多深,都还可以笑著施放魔法呢。」 「而且心眼又小,很会记恨,要是被她盯上的话可没什么好事呢。」 我和桐叶初次见面时也遭她攻击,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与伙伴。 但是,这个叫做米娜的女孩心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伦理标准。 最快的解决方法便是把他们海扁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作怪,但就像学姊所说,这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 「算了,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吧。」 「不要紧吗?要在一周内让他变强,但扣掉今天和比赛当天,实际上只有五天呢。」 桐叶会担心也情有可原。 「基本上并非没有方法啦,只是必须非常拚命呢。」 「拚命……啊。」 「方法就是拿我在救命团受过的训练在他身上如法炮制。幸好他已经学会治愈魔法,所以一开始不会跟我当初一样痛苦才对……但还是要拚死去做才能办到呢。」 他和我的起跑点并不相同,所以应该会轻松许多。 但他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不想战斗,也不能勉强他。 若是他不同意的话,也只能去向那个少女道歉了。但因为她说要我们接受报应,所以让人有点害怕啊。 「必须先叫醒他,才会有所结论呢。」 「……那我必须先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嗯?可以啊。」 桐叶脸上浮现与方才不同的微妙表情。 是什么事啊?我装傻地露出「你还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事情吗?」的表情,眼神不敢和她四目相交。 见我刻意不和她对上眼,桐叶打开背后的门。 「天瑚,兔里他在干嘛呢?」 「铃音,兔里不是叫你老实一点吗?」 打开的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啊,那是……」 虽说是事出有因,但似乎不该把学姊也一起带到这儿来。 身为兽人的桐叶与京,应该不太喜欢让我以外的人类进门。 话又说回来了,学姊不管身在何处都十分我行我素啊,有时候还挺羡慕她这一点。 「天瑚有对我们说勇者的事情,所以知道她不是坏人,但把人带来我们家也太突然了吧?」 「对、对不起……学姊她当然不是坏人啦,应该说人超好的。等一下我就让她回去喔。」 「不,至少在我们家吃过晚饭再走吧,难得她都过来了……你不会拒绝我吧?」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些不安地这么问,但学姊一定不会拒绝,所以我也接受了她的邀请。此时,桐叶露出放心的笑容,低喃道「太好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话语中的意义。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问,但桐叶为了准备做饭已离开房间,所以也无法询问她那么说的意思了。 留在房内的剩下我和京,以及依然昏睡的少年。 「……我说。」 「嗯?」 京有些吞吞吐吐地朝我搭话。 「抱歉啦,第一次见面时对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欸?」 听见京出乎预料的道歉,我不禁望向他,京则有些害羞地朝向了另一边。 正当我对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发言感到惊讶时,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开始我很怀疑像你这样虚弱的人是不是能保护天瑚,但今天在看完你的战斗后,我就改变想法了,你并不是一个弱小的治愈魔法使。虽然很不甘心……但天瑚选你是正确的选择。」 这种事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我与哈尔发的战斗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并非只是引起一些麻烦事,也成为京愿意认同我的契机。 初次来到这里时,我虽然觉得京这人怎样都无所谓,但也不希望和他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差,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时,我真的很开心。 见到如昨夜一般毫无敌意的京,我露出笑容。 而且,他是真心关怀天瑚的这一点也不禁令人莞尔。 「你、你在笑什么啦?」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喜欢天瑚呢。」 「啥?」 闻言,京的反应并非害羞,也不是生气,而是感到困惑。 见到他出乎预料的反应,我不禁傻傻地问「欸,不是喔?」。 「你好像误会了,但是我没有喜欢天瑚喔。」 「欸,我彻底以为……」 见我双手怀胸陷入沉思模式,京低喃一句「真拿你没办法」后,便开口道: 「我之所以会那么担心天瑚……该怎么说,当年我们遇见天瑚时,她是个令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常常让人觉得她会不会就这样像游魂一样地飘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天瑚她……?」 「我觉得无法放著她不管,但却又无法阻止她。真是的,虽然帮助母亲也是很重要的事,但要是自己搞坏身体的话,不就本末倒置了嘛……」 在各国辗转度日的天瑚,来到路途遥远的路克维斯是一件非常艰辛的事,即使只听京的话,也能想像她当时是处在多么危殆的状况之下。 在林格尔王国的这两年间,对她而言,不仅是找到一个得以安心居住的地方,或许也是一段疗愈受创心灵的时间。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能拯救天瑚的母亲以及天瑚本人的只有你了,所以……兔里,天瑚就拜托你了。」 听见京的话,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比我想像中还要温柔以及坦率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与哈尔发进行模拟战前,率先跑来告诫我的也是京。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天瑚啊?她不只比我小,而且不管怎么看那胸部都平到——好痛!?」 京蓦地发出大叫,并原地跳了起来。 我脑中瞬间闪过是不是有人来袭击我们,但这份担心立刻在下一秒钟冰消瓦解。 因为,在蹲下的京身后,站著一名面无表情俯瞰著他的少女。 「京,你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我可要生气啰。」 「天、天瑚……你这么家伙,用力抓尾巴这招可是犯规的啊……」 天瑚重复十指蠕动的动作,并俯瞰著京,她的眼神之中释放著一股类似杀气的压迫感。这和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的感觉让我也吓了一跳。 虽然,曾听过不可以在女性面前提起这种话题,但没想到天瑚也有这一面啊…… 我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状况时,京打算乘隙逃跑,却被天瑚赏了一记扫堂腿,跌了个狗吃屎。 这让对手连跑都跑不掉的预知魔法使用方式,真是令人不禁感慨到想脱帽致敬。 「等、等等啊!」 「你说谁平胸啊?我也有无法控制怒火的时候唷。下次再敢给我这么说的话,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天瑚冷冷地睥睨著京,使京发出胆怯的声音。 「对、对不起!对不起啦!!」 京压著自己的尾巴,对天瑚频频低头请求原谅。刚刚那个强势少年的身影已不复存在。 #插图3-9# 我默默感到惊悚,但又担心照这样下去京的立场堪虑,于是决定出言相助。 「啊,天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 「京,可以请你先去看看学姊的状况还好吗?我和天瑚讲一下话。」 「我、我知道了。」 京压著尾巴,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垂著肩膀走出房门。 虽说是说错话的他不对,但见到那充满哀愁的背影,却又令人不禁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天瑚默默地目送京走出房间后,转过头来望著我。 因曝露在她充满怀疑的视线之中,令我不著边际地朝向斜上方,不与她四目相交。 「……」 「什、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说那男孩就快醒来了。」 天瑚不发一语地盯著我数秒后,将视线转向昏睡的少年,这么说道。 什么?感觉她话中有话呢。 「你有见过这男孩吗?」 「……在我的预知里有。」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可怜的人,不被他人信任,也渐渐无法信任他人。我在两年前的预知中所见到的他只能忍受那样的现况,明明年纪比我还小,却过著非常严苛的日子。」 ……这也太沉重了吧? 这并非我能做出什么改善的程度呢。 罗丝的话应该会大闹一番想办法帮助他,但是我可无法像她一样做出一些暴力行为。 「没问题的,兔里能办得到。」 「少说得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首先得听听他自己的意见才行。 我按著额头,望向天花板,一直望著少年脸庞的天瑚,将位于房间一角的木椅拉到我的身旁坐下。 「他要醒了。」 天瑚望向我这么说道,并拉起斗篷上的连帽盖住头。 过了几秒,少年便发出一阵呻吟,睁开双眼。 胡乱剪过的浏海下可见到两抹不怎么健康且显眼的黑眼圈,仔细一看,不知道他平日是不是没怎么吃饭,显得十分憔悴瘦弱。 他转动不论怎么看都不是非常健康的双眼,望向我和天瑚。 「……」 「……」 「……」 包含我在内,三人都默不吭声。 虽说不谈过不会了解彼此,但一旦面对面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总之,由我先开口。 「你还记得今天下午的事吗?」 「嗯、嗯……」 「这样啊,首先,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纳克。你是……兔里先生,对吧?和我一样用治愈魔法……」 「啊,要是有看到我和哈尔发的战斗,的确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对了,你不用在意我旁边的女孩。先跟你说明一下在你昏倒后发生的事好了,你要沉住气听下去喔?」 「是、是的。」 我向纳克详细说明在他昏倒后犬上学姊对米娜提出的对决。 随著话题的进展,纳克脸色愈变愈白。 等我说完后,他便无法压抑害怕地用自己的手臂抱紧身体,开始颤抖。 「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果不其然,纳克大受打击。 而我也对擅自决定对决一事深感自责,但是他的现况的确非常危险。 「不那么做的话,你会很危险的。」 「那是因为我是治愈魔法使——」 「不对,在我到现场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打得很惨了喔?米娜他们在让你不断使用治愈魔法,甚至还引起魔力枯竭后,还想继续攻击你。我可以这么断言,你要是就那样继续挨打,可是会死的。」 这并非翘课也要做的事啊。 一群人以多欺少,霸凌对方到魔力枯竭的程度,这间学园的学生都这么闲吗? 「……!!」 「但是,害你被人欺负得那么惨的原因在我,我不经大脑的行动让你曝露于危险之中,真的很抱歉。」 我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对纳克低头道歉。 见我突然向自己谢罪,纳克显得手足无措。不过,这是我必须好好道歉的事,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过去,他遭到霸凌集团虐待的程度应该并没有那么激烈,若是每次都那样的话,这男孩应该早就死了。 我在路克维斯——这个魔法主义至上的国家之中,展现了身为一名治愈魔法使真正的「实力」,但也因为这样,使得米娜的自尊心受损,却又估计自己无法胜过打赢哈尔发的我,导致她将那股无处可发的怒气发泄在同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纳克身上。 「你、你已经救了我了,所以……不要紧的!请你抬起头来吧!」 听见纳克无助的声音,我这才抬起头来。 这是我的责任。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让他做出选择。 抬起头来后,我望著他的眼睛说道: 「纳克,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在一周后……能和米娜战斗吗?」 「……」 「你就老实回答我吧,我不会勉强你的,会尊重你的想法。」 听我这么说完后,眼前的少年垂下头,紧紧地握住床单。 见到他这压抑自己的动作,让我心中浮现难以言喻的情绪,我静静等候纳克的回答。 「我没办法。」 「……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并非不行,而是没办法。 我对他这并非明白拒绝的话语感到疑问,出声询问他的理由。此时,纳克在自己手上亮起治愈魔法的光芒,展现给我看。 「你是个正常的治愈魔法使吧?我的治愈魔法有缺陷……所以没办法的。」 「缺陷……?」 并非治愈魔法被人这么贬低,而是纳克本身的治愈魔法遭人这么嫌弃吗? 这是什么意思? 纳克察觉到我的困惑,望向自己掌心,露出悔恨的表情,断断续续地娓娓道来: 「我只能治好我自己,在来到这里前还可以治好其他人……但现在却没办法了……」 无法对他人使用治愈魔法了? 纳克的状况又与治愈属性的增幅魔源的反效果恰好相反?但他并不会像我这样乱用增幅魔源,照理说是不可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是在一年前察觉到的。在被米娜他们欺负后的归途中,我看到别人的使魔受伤……然后就……」 「就发现自己的治愈魔法只对自己有用……吗?」 闻言,纳克点了点头。 我身旁的天瑚也陷入困惑之中,这就表示这是个出乎她预料的事实。 但是,从未听过无法对他人使用治愈魔法呢,因为魔力浓度变得非常的低……不对,不可能突然变成这样。纳克的状况不像奥尔加先生那样是与生俱来的,而且他手中的治愈魔法光芒与我的相去无几。 可以推想的理由还有……因为被集体霸凌而产生的心理创伤吗? 「……」 先不要过度思考这件事好了。 继续思考下去的话,我可没有自信能依然保持冷静。 现在,比起他的治愈魔法,还有别的事情值得思考。 「治愈魔法是医治他人的魔法,所以我的魔法已经没用了……毫无价值。」 「兔里……」 天瑚感到这个状况有点不妙,因而望向了我,但她无须担心。 毕竟,救命团的训练不需要去治疗他人。 我朝表情阴沉的纳克笑了笑,将手放在他颤抖的肩膀上。 「放心吧,要让你变强,并不需要能治疗别人的魔法。」 「欸?」 「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有和米娜对决的觉悟?以及你是否能撑过五天的训练?」 老实说,明天要开始的训练对纳克而言,应是一场如地狱般的恶梦……而且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也不打算对他投以温柔的言语。所以,我才问他是否有撑过严格训练的意志与觉悟。 再说—— 「无法使用正常的治愈魔法?缺陷?只能医治别人的魔法?还有说什么我是正常的治愈魔法使?大错特错,纳克,你过于循规蹈矩地使用治愈魔法了。」 他不能搞错这一点。 我并非一个正常的治愈魔法使。 能运用正常治愈魔法的人指的是像奥尔加与乌露露,这一类专精于治疗他人的治愈魔法使。 「我师父教我的魔法训练,就只有治疗自己这件事而已,所以,你也只要会这点就够了。如果能做到的话,就足够让你进行揍飞那些欺负你的家伙的训练了。」 「啊?欸?」 不知是否因为我所讲的内容过于刺激,让纳克张大著嘴,表情呆滞。 见状,我不禁苦笑,继续说道: 「总之,我并非要教你治愈魔法,而是要在五天内训练你可以大胜那个臭丫头。」 「我……大胜米娜?」 「当然,这并不是简单的事,从明天开始,我要你做的训练可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更加无趣且辛苦,就算你痛苦到吐血、大哭大叫或是昏倒,我的治愈魔法都不会让你轻松逃过。我再问一遍,纳克,你有和米娜战斗的觉悟吗?」 吐血是有点夸大其词了……我是没吐啦,所以纳克也应该不会吐吧? 在沉默十秒后,一直噤声不语的纳克畏畏缩缩地开口道: 「那个……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训练比米娜还要可怕欸……」 ……嗯。 「我不否认。」 「兔里……」 天瑚,不要用那种看著脑子不好的人的眼神看我。 为了让纳克变强,只能让他接受和我一样的罗丝式斯巴达训练了。 话又说回来,因为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魔法训练,所以也就只剩这招了! 「如、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就去跟她道歉,所以不必勉强自己选择战斗喔。」 「……」 不论他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虽然不该由我这么说,但实际上,我在那训练之中见识到了何谓地狱,所以不想让他也尝到跟我一样的辛劳。 跑到昏倒,被治好后又继续跑——不断持续这项操练便是救命团训练的基本。 从早到晚毫无休息地不断奔跑所累积的心理压力,以及身体被治愈魔法治好后,明明没有受伤,每天却仍能感到双脚不断传来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些训练的日子真的是非常痛苦。 然而,那也必然会带来丰硕的果实。 「即使像我这么虚弱的人……也能赢得了她吗?」 「我无法跟你说绝对能赢,但是你一定会得到与你的决心相等的结果,而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我这么说,纳克尽管露出犹豫的神情,却下定决心似地望向了我。 他的眼神依旧昏暗无神,但却燃起些微希望的火光。 「好……我要做给她看!我要打倒米娜……所以,请……请让我变强吧!! 「说得好!」 虽然,我并无法代替罗丝,但同样作为一名治愈魔法使,我要磨炼他——纳克,使他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治愈魔法使。 我在心中这么对自己发誓。 *** 「训练从明天开始,今天就好好补充营养,好好睡上一觉。」 首先是纳克的身体的状态—— 他平常都没有好好吃饭,虽说脸色因治愈魔法而变得好多了,但单靠治愈魔法无法挽救的健康状态可就变得更加明显。 治愈魔法虽然可以舒缓疲劳,但却无法补充营养,所以饮食非常重要。 我在之前也注意到训练之后好好摄取营养的重要性,当时体内细胞大吼著想要食物的那种感觉,让我不禁在展开正式训练当天的晚餐时垂下男儿泪。 真是的,被唐抢走晚饭时,可以说是我来到这世界后最为火大的一次呢。 「请问……」 当我沉浸在令人怀念的回忆中时,注意到纳克开始左顾右盼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啊?」 话说回来,我忘记说明这里是哪里了。 「啊——」 该怎么说明好呢? 该直接说这里是桐叶……是兽人们居住的家吗? 要是他变得慌张的话,可能会给桐叶他们添麻烦的…… 「兔里。」 「嗯?天瑚,怎么了?」 我的衣服被她拉了拉,所以我立刻转向她,发现拉起连帽、只能看见脸下半部的天瑚用手指著房门的方向,露出糟了的表情僵在那里。 「抱歉,太迟了。」 欸?什么太迟了? 正当我想这么反问她时,位于我背后的房门大力被人打开,某人闯入房中。 在这时候,我已经察觉到许多事,并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露出心花怒放笑容的犬上学姊。 「兔里,那男孩没事了吗?」 「喂!!别擅自在人家家里走动啊!!我都说要帮你带路了,为什么你要先走掉啊!?」 她背后远方传来京制止她的微小声音。 学姊脸上堆满灿笑地望著我,注意到纳克已起床后,便突然停下动作。 纳克则望向学姊身后气喘吁吁跑来的京,以及无奈地掀开连帽露出真面目的天瑚后,嘴巴开开阖阖地轮流看向我和其他人。 而学姊在看到坐在纳克前方的我的脸色后,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倏地端正姿势,接著彷佛感到害羞似地将手放到头上,装出无辜卖萌表情—— 「抱、抱歉啦。」 ——竟给我来这招。 「欸?兽、兽人?兔、兔里先生,这里是——」 之后,为了向陷入混乱的纳克说明原委,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第一话 狭路相逢!路克维斯的治愈魔法使!! 之卷 昨天,兔里带著治愈魔法使少年纳克回来。 他望著我们这些兽人的眼神显露出恐惧以及些许的困惑,但是我也无法放任衰弱的他独自回家,便让他在我们家里过夜。 虽和纳克互相自我介绍,但却想不到除此之外还可以讲些什么。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纳克对身为兽人的我和京充满畏惧之情。 虽说也不是要和他变成好朋友,但却不禁担心起懦弱的他是否能变得强悍到足以赢过米娜。 米娜虽然个性很糟糕,却拥有出类拔萃的魔法实力。 虽然她还在成长中,但却可以使用威力瞬间就强过一般火系魔法的爆炸魔法。 反观纳克,虽然很对不起他,但他只是个孱弱的治愈魔法使,光只是这样,便与米娜天差地别。 该怎么让他成长到能赢过米娜的程度……尽管我心中觉得不可能,但也很好奇在各种层面的意义上都远超乎意料的兔里,究竟会怎么训练他。 「他昨天的确是说在大街上……」 就读学园的学生每天的课程都不尽相同。 只要选了某种程度的必修科目后,便可自由选课,好好安排的话,也能比一般的放学时间更早下课。 「真的要在大马路上进行训练啊?」 「昨天他是那么说的啊。」 我们姊弟的课程几乎一样,所以上学时间与放学时间也大致相同。 我和京在下午稍早时分便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于是就前往街上看看应该在训练纳克的兔里。 思及昨天早上兔里那严格的自我锻炼,他实施的训练应该也是十分严苛的吧。 再说,从他在与哈尔发的对战时所展现的怪力来推论,他所经历过的应该也并非什么正常的训练。 无论如何,我都想见识一下那严厉的训练。真的非常令人好奇呢。 「姊姊早上也没见到兔里和那个男孩吧?」 「嗯,在我起床之前,兔里和纳克就出门去训练了。」 昨天照兔里所说提前放在餐桌上的面包,早上起来便不见了,所以他们应该是吃完早餐才出门的吧。之后起床的天瑚也说要前往马厩,便先离开家了。 我和京一如往常地吃著只有我们两人的早餐,连自己都意外地觉得有些寂寞。昨晚,因家里多了一个名叫铃音的奇葩勇者,所以就各种意义而言都非常热闹,才导致自己会那么想的吧? 「那家伙到底要干嘛呢?」 「……」 而改变最多的或许是京吧。 他也在这个城市里感受到人类的各种恶意,所以无法喜欢人类,和我不同的是他容易表现在态度上──原本应是如此,但不知为何,从昨晚开始他那对兔里十分恶劣的态度有了令人惊讶的转变。 「嗯?干嘛啦,一直看著我的脸。」 「没事。」 变得非常温柔的弟弟。 其实他至今为止都在勉强自己摆出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吧。 虽很直观地想说「太好了」,但另一方面,却想到自己又是如何呢?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姊姊,你昨天在哈尔发被兔里打飞时,好像有点害怕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昨天啊……」 我想起昨天哈尔发被兔里像排球一样打飞时的光景。 一想到当初兔里来到我们家时,一个不小心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我便忍不住发抖,那时候要是天瑚没阻止我的话,我或许也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吧。 「……没事」 「没事……没事的话就算了。」 京露出怀疑的目光斜眼瞅著我,但又立刻望向前方。而我也松了口气,与他一起望向前方,这时却发现路上人们的样子有些奇怪。 「……嗯?大家怎么了。」 「对啊,发生什么事了?」 马路两边的店员与学生们纷纷望著马路的另一端讨论著什么。 发生什么事?虽说这条街平常就很热闹,但今天有点不同。 「……恶。」 「京?」 走在身旁的京望著前方,嘴里发出嫌恶的嗓音。 那里站著一个一头显眼灰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脸上都挂著可疑笑容的男子。 「哈尔发……」 我不禁念出这个令人不快的名字。 我们姊弟俩都不怎么喜欢他。 他的战斗方法总是毫不留情,奉行让对方彻底屈服的实力主义,只对强者摆出友好态度的异常性格也让人作呕。 发现我和京的哈尔发露出灿烂的微笑,朝我们走来。 「啊,你们都要回家了吗?」 还是一样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家伙。 不过,为什么哈尔发会在距离学园这么远的地方呢?这家伙住在学园宿舍,所以平常很少会来这里。 「……嗯嗯。你昨天有受伤吗?」 「呵呵呵,无需担心,兔里先生的每一发攻击都用了治愈魔法,所以非常安全,只是冲击波却远超乎我的想像呢。」 见到哈尔发边说边开心地抚摸著手臂,我再度认知到这男人确确实实是个战斗狂。 我在意的是为什么这个战斗狂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是校长拜托你跑腿吗?」 哈尔发的魔视非常方便,虽然原本甚少用于战斗之中,但在少数魔法研究者之间,是一种极受重视的稀有魔法。他的魔视与实力受到好评,故葛蕾蒂斯校长非常倚重他。 「如你所说,校长拜托我立刻找回兔里先生,但是……」 「立刻?」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啊?」 见我露出不解的神情,哈尔发吃了一惊。 兔里做了什么会被校长叫去的事吗?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一个会自己引发事件的人……不对,他个性有点少根筋,所以也有可能是不小心造成骚动。 「我也不清楚事情始末,但听说他从早上便在这条街上跑来跑去,所以有人向校长投诉他。」 那、那家伙在干嘛啊? 跑来跑去?在大马路上?而且还夸张到会被人投诉…… 「在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还能吵到人可是非比寻常的啊,兔里到底干了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 路克维斯的居民多是年轻人,所以比其他国家还要来得热闹,即使在街上见到魔法飞来飞去,行人也不会过于在意,依旧过著自己的日常生活。 「根据路上行人所说,他就快通过这里了,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他。」 「所以你才会在这儿啊。」 「是啊,毕竟要找到在路上跑来跑去的兔里先生,可是非常费劲的事呢。」 哈尔发露出困扰的神情搔著头。 「你今天能好好和我说话呢。」 「啥?」 「平常找你讲话,也总是没办法好好说话,所以我很惊讶。」 「……」 的确,过去从来没有和哈尔发讲过这么久的话过。 我和京在班上都没有朋友。 我们和大家仅止于认识的程度,其中会自愿找我们讲话的怪人就只有哈尔发了。 「我现在也还是很讨厌和你说话啊,要是想和我们好好说话,就别笑得那么假惺惺的。」 「哈哈哈,说话还是那么辛辣呢。」 听见京哼了一声后所说的话语,哈尔发脸上浮现一抹困扰的笑容。 如他所说,平常他来找我们讲话时,我们不是无视他就是只进行最低限度的对话。对我们而言,像这样和人类说话或许是很稀奇的事。 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这或许是认识兔里后才有所改变的。 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两天,不过兔里与天瑚的存在给了我和京不小的影响。 「要来这里了!?」 「快、快把使魔藏起来!」 「骗人的吧!」 正当我沉浸在伤感之中时,马路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吵杂叫嚷声。 在我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周围带著使魔的学生们纷纷将自己的使魔藏到背后。 「咦、咦?」 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慌慌张张的啊? 现场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这时我突然听到「咚咚咚」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这和体型比人类大的魔物脚步声相似,虽然魔物不可能出现在城镇中央,但我还是将两手从斗篷中伸出,紧握拳头,准备随时应战。 京也与我一样开始警戒,我们一同望向马路另一端,却只能看到一扇大大的城门。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也跟来了啊?」 「因为我也很在意啊。」 哈尔发默默地跟上我们,我轻轻地瞪了他一眼后,再度往前。 大马路笔直地通往城门,所以能将街景一览无遗。 就在我屏气凝神地望著前方时,发现从转角跑出一个身型娇小的人影。 「咿……呕……哈……哈啊……」 「纳克……?」 从转角出现的娇小人影原来是纳克。 他使尽全力冲进大马路,踉踉跄跄地往我们的方向跑来。 他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水,看起来非常凄惨。 「姊、姊姊!他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但他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追著跑──」 正当我打算讲出下一句话时,却见到另一道人影从纳克刚刚跑出的转角后出现,使我立刻看傻了眼。 从转角跑出来的是一个蓝白相间的物体。 那个理应不存在于路克维斯的诡异生物,重重地踩著地面,缓缓转向我们。 「咦……咦──────!?」 曝露在『一人』与『一只』生物注视著这里的目光之下,我终于理解了那是什么,并同时无法自遏地发出一阵悲鸣。 人熊两道凌厉的眼神叠合在一起。 那是轻松背著巨大熊类魔物、追赶著纳克的兔里。 *** 「葛蕾蒂斯小姐找我?」 哈尔发叫住没发现我们、打算继续进行训练的兔里,告诉他校长找他一事。 闻言,兔里摸了摸从肩上卸下的魔物蓝灰熊,像是在烦恼般地双手怀胸。 「……我知道了,那我立刻去找她。」 「谢谢你愿意那么做。然后……他没事吧?」 「嗯?你说纳克?」 哈尔发面带困惑,望著瘫软在蓝灰熊背上、失去意识的纳克。 使尽力气疯狂逃窜的他,在我们叫住兔里后,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便双腿一软昏倒在原地。 「没事的,只让他跑了半天而已,而且也对他用了治愈魔法。」 「不不不,话不是那么说的吧!你是魔鬼吗!?」 虽然本来就知道这并非正常的训练方法,但这也太奇怪了吧!! 什么叫只跑了半天,是什么训练需要进行整整一天啊!?如果只是要训练体力,应该不用做这种事吧!?而且,你那讲法的意思好像是从早上就一直跑到刚刚喔!? 再说,蓝灰熊是一种以凶猛狰狞闻名的魔物啊!?并非可以扛在肩膀上跑的魔物呀!! 我边说出不符合我风格的话,边在心中这么想著。但我眼前这个丧尽天良的残酷魔鬼,竟然露出一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咦,没有啦……桐叶,我还没到魔鬼的程度啦,那样对魔鬼太失礼了。」 兔里露出苦笑,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道。 「咦……为什么现在反而是我被责怪呀?」 这家伙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很夸张啊。 哈尔发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望向远方,径自点著头表示认同。 「真不愧是兔里先生呢。」 #插图3-10# 「你也是,别放弃思考啊……」 什么叫真不愧是兔里,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在路上的学生们会那么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在这里上学的人,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和野生魔物战斗,即使面临战斗,也都是和不怎么强的魔物或是使魔,平常并不会见到蓝灰熊这类只栖息于魔素浓密地区的强力魔物,若不小心遇见它的话,在那锐利的熊爪与硕大躯体之前,也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成为爪下亡魂而已。 不过,我眼前这个轻松背著可怕魔物、伴随著沉重脚步声,在路上跑来跑去的变态治愈魔法使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呼……呕……咳咳……呜……」 还有,昏倒过后依然呈现快蒙主宠召状态的纳克,真的不要紧吗? 他的状况与其说是受训过后,还不如说更接近历经惩罚游戏或严刑拷打后的惨状啊。 「兔里,你真的很……」 「嗯?」 我吞下快到嘴边的一句「乱来一通耶」,露出僵硬的微笑。 他将手放在身旁的蓝灰熊头上。 「布鲁林,啊,这是它的名字,它是和我一起来到这城市的伙伴唷。昨天终于得到葛蕾蒂斯小姐的允许,可以带它出来晃晃。」 「咕噜~」 兔里说它的体重正好可以当重物,同时摸著发出吼声的布鲁林。这发言实在是超乎常理。 另一方面,被人抚摸的布鲁林,看似不耐烦似地用熊掌狠揍兔里的脚。 尽管传来阵阵嘎!碰!的沉重殴打声,兔里依旧露出温厚的表情。这更令人胆战心惊。 「我瞭解布鲁林是你的伙伴了,但为什么在大白天背著魔物追赶纳克啊?你说是很辛苦的训练,所以我还以为是别的东西呢。不过你所做的事情也很疯狂就是了。」 「背布鲁林是要顺便进行我自己的训练,所以是附带的。为了在五天内就将纳克训练好,所以能做的训练有限啊。是说什么叫我做的事也很疯狂……」 背著魔物……是附带的? 兔里与蓝灰熊重叠在一起往前冲刺的画面,可是引起了一阵惨叫啊…… 「时间不够让他进行我所受过的训练,而且我也无法那么狠心,所以会让训练变得不够扎实。再说,很难把全身上下都锻炼得十全十美,所以我才想说只锻炼他的双脚,而且这也只需要训练他跑步就好。」 兔里意外地有在思考呢。 并非东训练一点、西训练一点,而是集中锻炼双脚。 「锻炼脚力的话,便可逃过大部分的敌人,也可以顺便训练魔力。我所属的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基本训练也是从跑步开始的,我能活到今天、能帮助那么多的人,也都是多亏了这项训练呢。但毕竟无法让纳克接受和我一样的训练。」 「附带一提,兔里先生至今受过怎样的训练呢?」 哈尔发出声询问。 「被单独扔到充满魔物的森林内,而且要我狩猎到大灰熊才能回去、背负重物的无限伏地挺身、能躲过团长拳头才算结束的训练,还有就是──」 「……谢谢,已经够了。」 「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啊……」 团长就是那个吧,教导兔里治愈魔法的人?这听起来比较像是披著人皮的魔鬼啊……? 见我表情僵硬,兔里露出困惑的苦笑说道: 「一开始曾觉得很辛苦,我也多次想过要逃走,但这些训练都是必要的,所以我不曾后悔唷,能遇到布鲁林也是因为有这些训练啊。」 非常在意他到底是怎么遇见蓝灰熊,并建立起现在的关系,一定有一段非常惊心动魄的故事吧。 也因为如此,才建立起他俩之间深厚的信赖关系,他们的感情之好,即使是身为外人的我也能立刻瞭解。 这并非主人与使魔之间的关系。 我怔怔地发愣著── 「真好。」 下意识地低喃出这句话。 而听到我的声音,京与哈尔发倏地转向我。 先不论哈尔发的想法,但我不想让京会错意,所以急急忙忙地挥著手。 「咦,啊……不是啦,我是觉得熊很可爱……」 「咦,真的假的?姊姊,不恐怖吗?」 老实说,我说完就后悔了。 京面露无法理解的表情,兔里则说「对吧?很可爱吧?你要摸摸看吗?」,把布鲁林推向我,布鲁林则用鼻孔哼气,瞪视著我。 「没、没关系,先不用了,兔里也必须去找校长,所以很忙吧?」 「啊,对耶。而且还有纳克的训练,那就下次吧。」 我松了一口气。 就算再怎么乖巧温顺,要触摸大型魔物还是需要勇气的。 「我差不多该走了,哈尔发也要一起去葛蕾蒂斯小姐那边吗?」 「我还要买点东西,所以就在此告辞了。」 「这样啊,那桐叶和京也……啊,我今天会在天黑后才回家,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可以请你们帮忙准备纳克的晚餐吗?」 「没关系的,增加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差。」 「谢谢,那我们走吧,布鲁林。」 语毕,兔里便喊了布鲁林一声,往学园方向走去。 穿著白色衣服的治愈魔法使、巨大熊类魔物……以及宛如被捕获的猎物似地,瘫在熊身上的另一名治愈魔法使少年,一行人一起走在路上。 该怎么说呢,真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虽然跟兔里没聊几句,但总觉得很疲惫…… 「兔里好厉害啊……」 「嗯,但是我觉得那是一种不可轻易学习的厉害法。」 「哈哈,说的没错。」 我盯著视线前方的背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知道这是什么。 但是,我不会让它浮现在脸上的。 因为这是我所舍弃的情感。 *** 与桐叶他们分开后,我和布鲁林带著昏倒的纳克前往学园。 我让纳克和布鲁林在校外等著,并移动至校长室。一见到葛蕾蒂斯小姐,她便朝我发出一声长叹。 「你太乱来了啊,真的是,太乱来了。」 葛蕾蒂斯小姐语带困扰地这么说道。 在路上训练果然有点做过头了啊……果然不能用和在林格尔王国一样的感觉进行训练啊。 「对不起,下次会在别的地方跑步的。」 「不是那件事,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是我在路上进行训练这件事对吧?布鲁林的话,昨天有得到您的同意了,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件事……」 「我的确有允许你带蓝灰熊去街上,但是,你不只是带它出门走走,而是背著它啊!!而且谁知道你还就那样在路上狂奔!!」 「……啊!!」 仔细想想这画面的确很异常。 我已经习惯林格尔王国人们的反应了。 毕竟这里有很多带著使魔上街的人,原本想说只是跑步的话,应该无伤大雅。 「我有点过于激动了。我知道昨天在广场有发生一些事情,所以大概能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还是请你说明一下你之所以会那么做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 我向葛蕾蒂斯小姐说明昨天发生在广场的骚动,以及决定锻炼纳克的过程。 大致说明完后,她便轻轻用手指压著眼头,浮现困扰的神情。 「……真是对不起,我的学生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先不论那件事,一直放任米娜·里胥亚的蛮横行为,我们也有错在先。」 葛蕾蒂斯小姐也视那少女为问题儿童啊。 原本以为她只是个类似孩子王的存在,没想到是个比想像中更棘手的人物呢。 「学园没办法规劝她吗?」 「这问题很复杂呢,对负责学园营运的我们而言,若是怠慢了给予学园金援的贵族世家的小姐,就表示背叛了他们的信赖。贵族是一种很麻烦的存在呢,他们时常进行各式各样的情报交流,若是他们得知学园的丑闻,那就不妙了。路克维斯并非单体营运的学园,是靠为数众多的贵族与国家的捐献才得以维持的。」 「也就是说,不能轻易规劝或指导那女孩?」 「可以这么说。」 这是什么嘛,根本乱七八糟。 我理解葛蕾蒂斯小姐无法强硬行事的理由,毕竟那是关乎学园存亡的事情,但是这和放任米娜恣意妄为又是另一回事。 用我原本世界的学园来比喻的话,米娜就是个我行我素的问题学生,而在她背后撑腰的贵族就是怪兽家长吧。 在原本的世界中,还有办法可以解决。 不过这里就不同了,若失去贵族这个后盾,学园便无法维持营运。 「……你需要可以锻炼治愈魔法使的地方对吧?」 葛蕾蒂斯小姐沉吟片刻后,突然这么问我。 「咦?是、是的。我想之后不该在大马路上跑步了,所以想找个其他地方。最糟的状况下,也可以和纳克一起躲在山里修行五天。」 「千万别那么做,算我求你了。」 她像是在哀求似地制止了我。 在山里训练很好啊,可以顺便锻炼野外求生能力和五感的敏锐度…… 「唉……你可以用学园的训练场,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在经过整备的环境中训练他。身为这里的负责人,虽然无法出手制止学生间的私斗,但就我个人来说,可是很支持那个使用治愈魔法的孩子喔。这对身为当事人的他而言,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呢。」 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虽说无法制止学生间的私斗,但老师们也都对米娜蛮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也没有指责他们的资格。 我转换思考,脑中浮现新的训练场地。 训练场就是那个昨天我和哈尔发对战的地方吧?那里十分开阔,所以可以让纳克和布鲁林好好地跑。 在询问完可以利用多久时间,以及其他学生上课需不需要使用后,葛蕾蒂斯小姐回答实战大赛的前一周,训练场都随时开放给大家使用,而且可以使用到学园关门的时段。 「呵呵,那个表情和她有点像呢。」 当我双手环胸思索著纳克的训练时,葛蕾蒂斯小姐蓦地这么对我说。 「她……是指团长吗?」 「是啊,罗丝在教别人事情时,也常会皱紧眉头摆出一副臭脸,并和你一样双手抱胸呢。」 「啊……」 的确,团长在给予我训练时,总是露出一副不爽的臭脸呢。 我也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了吗?我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头,葛蕾蒂斯小姐则笑了出声。 「看起来是个普通少年的你,毫无疑问就是她的弟子呢。」 「有这么明显吗?我自己完全没发现呢。」 「常做些突发奇想的事,以及刚刚那个想事情的动作可是跟她完全一样唷。」 被人说我和团长相像,总觉得心情有些开心,又有些复杂。 「你很信赖她呢。」 「是啊,虽然她是一个常常乱搞一通的人,但我很尊敬她。」 虽然她让我吃尽苦头,但是多亏她的锻炼,才有了今天的我。 被召唤来这世界后,我躲在拥有勇者身份的两份背后无所适从,而她却指引了我成为救命团成员的这条道路。 ……总之,先不论锻炼的过程,我是很感谢她的。 「这样啊……罗丝终于找到了呢。」 「什么?」 「兔里,罗丝是个很坚强的人,比任何人都迅速、比任何人都强悍,并拥有无可动摇的信念。」 「……」 「但她并非无敌唷,即使她可以赤手空拳地捏碎钢铁打造的剑、拥有超越魔物的肉体能力,但她还是有弱点的喔。」 ……葛蕾蒂斯小姐,我想像不出来她会有什么弱点啊。 还有,你虽然讲的一派轻松,但团长曾经赤手空拳就折断过钢剑啊?虽然我应该要感到惊讶,但她就算能捏碎钢铁,也的确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呢。 「你现在不用明白也没关系,但是若有一天她展现出了弱点,你一定要帮她唷?因为你是她所追求的唯一存在。」 由我帮她……吗? 的确,如葛蕾蒂斯小姐所言,我现在并无法理解什么是罗丝的弱点,她比任何人都来得恐怖与强悍,是我们救命团的团长。 不过,我还是先记住葛蕾蒂斯小姐的话吧。 「葛蕾蒂斯小姐好像老师一样喔。」 「真没礼貌,我就是老师啊。」 对耶。 见到葛蕾蒂斯小姐脸上绽放小小的笑靥,我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我差不多该回去训练纳克了。葛蕾蒂斯小姐,很抱歉今天引起了骚动。」 「没关系,别再到路上跑啦。」 我向露出温和微笑朝我轻轻挥手的她一鞠躬后,便开门离开校长室。 那么,去叫醒纳克再度开始训练吧。已经用掉许多时间在休息了,纳克应该没事了吧?而且我也想来试试一些东西。 难得来到魔导学园,不妨进一步锻炼我自己的治愈魔法与增幅魔源。 我边苦笑想著自己真是喜欢训练啊,边踏上来时的路。 今天先简单地跑一跑,让身体适应一下,明天就同时进行治愈魔法和跑步的训练吧。 因为我走得很快,所以不到一分钟便抵达位于学园入口的布鲁林,以及在它背上瘫得跟棉被一样的纳克身边。 「布鲁林,让你久等了。那么,先叫醒纳克吧。」 我边叫边摇翻白眼、留著口水昏睡的纳克,持续数秒钟后,他便发出一阵呻吟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 「咦、咦?兔里先生?我……为什么在睡……啊、啊,我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被怪物穷追不舍……」 「嗯嗯?」 是怎么了呢? 他说他做了个恶梦。的确,我听说短时间的睡眠反而容易让人作恶梦,所以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那么,我们走吧。」 「咦?」 「咦什么,要继续吧。」 纳克盯著我的脸,变得全身僵硬。 见他一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脸,我摇了摇头。 接著,纳克似乎终于发现他坐在布鲁林身上,看著自己的双手放在布鲁林背上后,再度变得全身僵硬。 纳克宛如机器人般动作缓慢地转头看我。 「……继续什么?」 「继续训练啊。」 下一瞬间,纳克眼中便失去原有的光芒。 *** 纳克第一天训练的成果还算差强人意。 首先是体力的问题,在剩下的四天当中应该可以训练到一定程度。我不要求他变得多快,只要他能拥有可持续动作的持久力和耐久力,最后再加强这个部分就可以了。 在第二天之后,便加入最为重要的治愈魔法训练。 一旦开始尝试后,便会发现若没事先练熟,边跑边使用魔法其实是很困难的事情,而纳克也确实陷入了苦战。 我那时候是同时进行奔跑与感应魔力的动作,强制让身体记住那种感觉,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罗丝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 「总之,要是习惯的话,便能多少做到啦……」 我站在路克维斯学员训练场的一角,盯著被布鲁林猛追的纳克,思索著现阶段的训练成果与改善方针。 我身旁则是戴著斗篷的帽子坐在地上的天瑚 天瑚因布鲁林被徵召为训练的一环而显得无所事事,便来看我和纳克的训练。 「最糟的情况下,就用上罗丝式强制持续训练的魔鬼治愈魔法吧……但是用这招的的话,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 「听名字就觉得不是很正常啊……」 「哈哈哈,根本不可能正常的啊,毕竟是团长的招式啊。」 「打算用它当作最后手段的兔里也很不正常呢……」 真失礼,团长可是强迫当初连魔法的魔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我,进行比昨天还猛的训练呢。也就是说,我在无法使用治愈魔法消除疲劳的状态下,还得不断重复昏倒与持续动脚奔跑的训练啊。 天瑚坐在站著的我身边,朝我露出一种怜悯的眼神。 「不可以把纳克当作自己啊。」 「喂,你那讲法好像我在学会魔法之前就很奇怪啊。」 「能熬过那么恐怖的训练,就代表你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啊。」 「……」 欸?咦?我才不奇怪呢。 我当时拚死拚活进行训练的记忆变得有点模糊了,但感觉心中时常充满暴戾之气。 总、总之,先不管这个了,先来思考纳克的事吧。 我试图逃开天瑚那怜悯的眼神,将视线移回奔跑的纳克身上。 纳克大口喘气,但还是被布鲁林穷追不舍。 纳克渐渐地放慢速度,而布鲁林见到纳克明显放慢速度,也偷偷地放慢速度,打算偷懒。 不行,这样可不行呢。 训练的大敌就是偷懒啊。 先不说纳克了,但我无法允许等同于正式团员的布鲁林如此怠慢。 「纳克,你的速度变慢啰。布鲁林,别给我偷懒啊!!你要是魔物的话,就卯起劲来展现给我看看啊!!」 我在提醒纳克的同时,大声怒骂布鲁林。 结果,不知为何,反倒是被我温柔提醒的纳克开始眼眶泛泪,喘著大气猛然提升速度。 而另一方面,布鲁林也发出「好好好,我知道了啦」的悠哉吼声,与纳克一同朝前奔出。 双方都用已经接近全力冲刺的速度奔跑著,先不说布鲁林了,为什么连纳克也……? 天瑚望著全力奔跑的纳克,无奈地低喃道: 「傻眼,我真的超傻眼。虽然兔里你对纳克比较温柔,但在纳克心理,可是会觉得下一次就要轮到自己挨骂了,所以自然会变得拚命啊。真不愧是兔里,在这趟旅程中你到底想吓到我多少次呢?」 天瑚静静地在一旁点了点头 「干嘛要点头啦!?」 不过,以结果而言,总之是让纳克提起干劲了,这样就好。 无论用多快的速度跑步都没有关系。与菲鲁姆不同,纳克是治愈魔法使,即使他昏倒过去,也会下意识发动治愈魔法治好自己。 虽然考虑到他所身处的环境,致使他有这样的成长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只靠自动发动魔法是不够的,我在这五天所追求的成果是提升体力,以及习惯能与此同时使用治愈魔法。 「天瑚,你能边跑边使用预知魔法吗?」 「算可以,但我的魔法需要高度专注力,就算可以办到,也只能预知不久后的未来。」 「我被训练成能够边跑边使用魔法,所以不是很清楚一般人的状况。所以你就告诉我吧,我的训练是否有前途呢?」 「……」 天瑚烦恼地沉吟片刻。 「……我也不知道,我能说的就只有……让治愈魔法使这种不需要战斗的魔法使接受战斗训练,本身就很有问题了。不过,兔里的方法虽然很严厉、没逻辑、又很疯狂,但却能合理地得到你所追求的成果。虽然很严厉、没逻辑、又很疯狂就是了。」 「不用特地重复一遍吧!!」 虽然从之前就是这样了,但天瑚真的很毒舌啊。 算了,只要能合理地得到成果就好。 那就继续下去吧。锻炼一定会得到成果,最能理解这件事的人并非别人,而是我自己本身。 「那么,我也该努力了。」 因为现在刚好在训练场这个合适的地点,所以我边注意纳克的状况,边尝试昨天想出的治愈魔法延伸运用法。 「你要干嘛呢?」 「我在尝试是否能射出治愈魔法。」 我并非要像前天一树那样,操纵能自由活动的魔力弹攻击敌人,而是想试试能否射出魔力弹而已。 就算能射出治愈魔法的光芒又能如何呢?──我的回答则是想摸索看看属于我自己的治愈魔法使用法,仅此而已。 「无属性的魔法也能射出魔力球,兔里想做的事就跟那个类似吗?」 「就像那样吧,我总是以包覆身体的形式来施展治愈魔法,所以想要治疗别人的时候,势必得接近对方才行。那么,若是能射出魔力到某种程度,便可多出许多应变方法呢。」 目前,我用治愈魔法所做的事情,便是像现在奔跑著的纳克一样,在全身附上治愈魔法,随时消除身体所累积的疲劳。 我现在想做的尝试恐怕是罗丝没想过要教我,或者是还不需要教我的东西吧。 若是罗丝在这里的话,或许便能得到明确的建议,但现在只能靠我自己的力量摸索。 我闭上眼睛,缓缓自高举著的右臂放出治愈魔法的光。我有自信能比他人更擅长操作魔力,我将手上的魔力集中到手掌心中,并做出一个球体。 释放魔力的方式与施展治愈魔法时相同,接下来就是如何做出自己所想像的球体了…… 「……」 犬上学姊能从掌心使出如同放电般的电击。 一树能在身旁做出光属性的魔力球。 我所想像的是美丽的绿色球体,不需要像增幅魔源一样提升魔力浓度,只是将聚集的魔力连结在一起便可── 掌中传来扎实的魔力感触。 我睁开眼睛,望向掌心…… 「意外的简单呢,总觉得有点扫兴……」 一颗球体如我想像般在掌中飘浮著。 这比我所想像的简单。 本以为会更耗时间……我心中产生疑惑,望向天瑚,就见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当然的啊……魔法使的基本就是在手中做出魔力球,不论是人类或兽人,这项基本都没有改变,反过来说,你到现在都还没试过还比较奇怪呢。」 「救命团的训练就是会跳过基本须知啊……」 我的视线从天瑚身上离开,转向球体。它轻盈地飘浮著,跟随著我的手移动……好。 「!?」 「啧。」 被识破了啊。 我打算让治愈魔法球打中天瑚,她却在球体碰到自己之前,便起身跳开了。 她与我拉开距离,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刚刚想把它丢给我……?」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做出那种事嘛。讨厌啦,不会的嘛。」 「你刚刚明明就啧了一声,还有我看到我的身体突然发出绿色的光,这除了兔里的治愈魔法外,还有谁能办到?」 身体发出绿色的光……? 原来如此,被砸中的话,就能依所灌注的魔力份量进行回复啊,这很方便呢。 「咦~抱歉啦,我手里的魔法不知道怎么地就飞到天瑚你那边去了。」 「唔……!」 我在心里盘算想让天瑚大吃一惊的计谋也成功了,那么便开始延伸运用吧。 天瑚喉中发出低沉的怒吼声,狠瞪著我。我笑著忽视她后,便望向十公尺远的木桩。 「想像魔力弹跳的画面的话,便能让它飞出去吧。」 我伸出掌心,在心中想像将生成的魔力球射出去的景象。依想像力与感觉,我已经习惯操纵魔力,如同以往一般操纵魔力的话,应该便能射出魔力。 如我所猜测,魔力弹在发出砰的一声极具特色的炸裂声后,便往前射出。 从掌中射出的魔力弹速度非常快,我不禁发出惊叹声。 「喔喔……喔?」 我的惊叹声持续了一会儿,快速射出的魔力弹便在飞了一段距离后,开始减速,当它射中木桩时,速度已变得相当缓慢。 之后,我又试了很多遍,但只得到相同的结果,魔力弹在发射后便开始减速…… 「兔里不擅长射出魔力呢。」 「这也有分擅长和不擅长的啊……」 竟然明显出现一个致命的缺点。 我似乎不擅长射出魔力,只有一开始的速度很快呢……不对,应该说因为我刚刚迅速伸出了手,所以才会利用那劲道出现最初的速度啊。 什么嘛,害人白高兴一场…… 「等等……」 话说回来,根本不需要从静止状态再让它射出啊。 在知晓我没有射出魔法的才能时,便等于我无法循正常管道成长。那么,只要用我自己的方法,让这项技术成长到能运用在实践上就好了啊。 我自己的方法── 也就是靠蛮力! 「兔里,这是素质的问题,所以你就放弃吧。你已经够强了。」 「天瑚,还有方法喔……!」 「咦?」 我再度于掌中凝聚魔力,做出球体。 我像要将掌中飘浮的球体包覆起来一般握住它,大大地侧转上半身后,高高举起右手。 「我才不会因为没有才能就轻易放弃呢!」 我奋力挥出高举的右臂,将魔力弹丢向木桩的方向。 「去……吧!!」 「咦!?」 我所丢出的治愈魔法球体毫无减速地以惊人的气势──错开我所瞄准的木桩,砸中另一个木桩,接著发出绿色的光芒。 我瞄得一点也不准啊。算了,我在原本的世界也没什么在练习投球,命中率这么低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能持续锻炼了。 我吁出一口气,望向被魔力弹击中的地方。 大概有二十公尺远啊……感觉可以砸中更远的木桩呢。因为是纯粹以腕力投掷没有重量的魔力弹,所以无法丢得太远呢。 「只能更加精进了。」 「不不不,这很奇怪啊。没有人会丢出没有重量的魔力啊……」 #插图3-11# 「这就是专属于我的招式──治愈魔法弹。」 我无视在口中不断念著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宛如节拍器般摇晃著身体的天瑚,注意著纳克的方向。 他和刚才一样被布鲁林追著跑,脚步却踉踉跄跄,使身体失去平衡而往前倾。 「喔……」 用那速度跑步的话的确会变成这样呢。我望著快要跌倒的他,往前跳出,一口气拉近我们之间需走上数分钟的距离,支撑住纳克快要前倾倒下的身体。 「纳克,没事吗?」 「哈……哈……对、对不起……」 他并无耗尽魔力,也就是说他是因疲劳而丧失可发动治愈魔法的专注力了。 我的手覆上他的背,施展治愈魔法。 他虽然依旧气喘吁吁,但脸色却恢复正常。 「同时施展治愈魔法和跑步很难吧?」 「是的,虽然并非办不到,但是一旦松懈下来便会停止发动……」 「别无他法,只能习惯了。我也并非一朝一夕就学会的,别著急,慢慢加油吧,还有三天。」 不过,也可以说只剩三天。最糟的情况下,也可以让他采取只在受伤时施展治愈魔法,其他时候都靠体力专注于回避的战术,但如此一来,施展治愈魔法时的破绽便会变得很明显。 纳克非常努力,他暂停了对学生而言最为重要的课业,致力于训练,进行训练时的态度也很认真。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认真拚命,也有可能会得到最糟的结果。 正当我想著该向他说什么而欲言又止时,纳克发出「啊」的一声,望向训练场的入口处。 随著他的反应,我也转头看了过去,便发现一名绑著显眼双马尾的少女,正盯著被我撑住身体的纳克,露出冷笑。 「是米娜。」 原以为她也要来训练场练习魔法之类的,但她却在瞥了纳克一眼后,便转身离开,往校舍中走去。 「她是来讲风凉话的吗?」 方才的动作表示她充满自己什么都不必做,就能赢过纳克的自信吗? 无论如何,都很让人不爽呢。我压抑著自己的愤怒,扶起纳克已结束治疗的身体。 站起身来的纳克用单手摀著脸,背向了我说道: 「她嘲笑我、怒骂我……但不管魔法还是别的都比我还要厉害,所以我也无法回嘴……」 「纳克,你别记在心上。」 「我当然会在意啊,毕竟……来到这里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她以前不是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的人。」 纳克在被欺负之前,便认识米娜了吗? 这若是真的,那为什么米娜要欺负他呢? 「因为我的属性是治愈魔法,所以大家都变了,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虽然我不想待在这里,但却也只能回到这里……」 只能回到这里? 闻言,我露出不解的神情,而纳克继续说了下去。他宛如倾诉心事般地说著,从他的脸上能见到凄怆的神情。 「兔里先生,这训练能让我变强吗?我能赢过米娜吗?真的吗……连我这种没用的人也可以──」 下一秒,纳克立刻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突然默不作声。 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彷佛说错话似地再度开口道: 「对不起,我说了些不明就里的话,请你别在意我刚刚说的。」 不,这让人很在意啊。 这是什么发言啊,感觉像是比起与米娜的对决,你默默怀抱著更严重的问题一样啊。 「我很感谢兔里先生,但这两天我所做的事就只有跑步……我知道怀疑你非常失礼,但我不知道这训练有什么意义。」 「不──」 望向他钻牛角尖的背影,我不禁压住自己嘴巴。 我差点自然地说出「如果有空在这里烦恼东烦恼西,还不如赶快给我去训练!」这种话,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行啊,我已经被罗丝荼毒太深了。 要是对抱持著各种烦恼的他,说出这种毫无同理心的话,那也太过分了。 我边做深呼吸,边擦掉脑中浮现的丧心病狂台词,转换为勉励他的温柔话语。 「不是能不能赢过米娜,而是一定要赢过她。而且米娜很看不起你,这对你而言并非坏事。她愈疏忽大意,便愈容易露出破绽,而为了得到可以趁她露出破绽时出奇制胜的攻击力,除了锻炼你的身体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加油吧。」 「加油、吗……」 听我说完,纳克依然背对著我。他点了点头,便顺势开始跑步,而我则用复杂的心情目送他的背影。他的话语让我有些在意,但还是先叫起在一旁打算偷懒的布鲁林。 「别偷懒、别偷懒。」 「咕……」 「会追不上纳克喔。」 我推了推被我勉强抓起来的布鲁林,让它再度跑起来。见到开始狂奔的布鲁林以及在它前方跑步的纳克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罗丝所见到的画面是不是也像这样呢? 即使看到那些坏人脸的训练光景,也只觉得是怪物在排队跑步,但见到比我还年幼的他与布鲁林跑步的画面,便不自觉地会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师父与弟子啊……」 我默默地低声呢喃,移动到不会打扰他训练的地方。 *** 纳克·雅格列斯。 是那个令我感到异常烦躁的家伙名字。 在训练场见到他后,我朝下一堂课的教室走去。 「米娜,你为什么要一直找纳克的碴呢?」 「你说什么?」 一个总是跟在我后面的贵族女孩,突然出声询问这个问题。 我心想这家伙的名字叫什么来著,反问她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啊?」 「咦,不是的……只是心想如果只是为了出气,也不用找纳克……就算不特别找和那个怪物一样的治愈魔法使在一起的纳克也……咿!?」 我狠狠瞪了一眼朝我谄媚陪笑的女孩。 「拜托,我又不是为了发泄怒气才找他碴的。如果你是想找人出气当娱乐的话,就随你个便吧,你自己去喔。」 「对、对不起……」 听我这么说,其他家伙也一脸苍白。 不过就是些要依附在强者身边,才能逞威风的胆小鬼。 若不是父亲大人说「在学园也要尽量建立与其他贵族的良好关系」,我早就赶走这群寄生虫了。 「纳克是我以前一起玩到大的玩伴,我们的父母感情很好,我常常去他家参加茶会。」 茶会是一种很无趣的活动。 就是边闲话家常边吃点心罢了,而且对还是孩子的我而言,茶会上聊的都是些超级无聊的话题。 「咦……也就是说纳克也是贵族吗!?」 「……对啊,他的身分至少比你们都来得高吧。」 语毕,这群家伙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他从以前就畏畏缩缩的,个性又很阴沉,我不带他去外面玩的话,就会一直躲在家里,是个脑袋不灵活的家伙。」 小时候,陪我打发时间的玩伴就是纳克。 老实说,打发时间本身不怎么有趣,但不知为何当时的我却笑得很开心。 「……」 一想起过去的往事,一股莫可奈何的情感便从胸中满溢而出。 我和纳克现在所身处的环境大不相同。 已经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反正他根本就做不到,即使敢面对我,也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这并非对后面这群跟屁虫说的,而是我说服自己的自言自语。 人无法那么简单便得到改变。 的确,那个治愈魔法使应该可以让纳克变强吧。 老实说,那个打倒哈尔发学长的治愈魔法使,大概比这学园里的任何学生都还要强。 所以接受他的训练不可能不会变强。 不过,重要的是纳克有没有办法熬过训练,否则便会毫无意义。 「那家伙一旦觉得辛苦,便会立刻逃走的喔。」 那家伙并非是靠自己的意志才决定挺身面对我。 只不过是依赖著这个能让自己逃离不公平状况的契机罢了。 所以他会逃走的。 为了逃避眼前的艰辛现实。 *** 我昨天就该注意到的── 注意到纳克被米娜嘲笑时所展现的懦弱与苦恼,我原以为只要等他具备足以打倒米娜的实力后,那些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但是我错了。 他心中所累积的创伤比我或犬上学姊所想像的都还要更深、更加残酷。 而我理解到这件事是在训练第三天的早上。 我原本以为他是去进行自主训练。 因为他不在桐叶借给我们的寝室之中。 不过他也不在训练场……嗯嗯嗯,是因为要进行自主训练,所以迟到了吗?我笑著双手环胸和布鲁林等了约一小时。 被后来出现的天瑚一语道破后,我这才发现── 纳克逃避训练的这个事实。 *** 我逃走了。 训练很辛苦。 我不想和米娜战斗。 也不想做无谓的努力。 更不想被人当作徒劳无功的傻瓜。 我有各式各样的原因……不对,是藉口。 而每一个都很窝囊,让我再度理解到自己是多么软弱的存在。 我或许是在得到治愈魔法属性时便沦为这样的人了,又或者我天生便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呜……」 坐在毫无人烟的昏暗狭窄小巷里,我垂头盯著地面,并被己身的无力感所折磨。 我被米娜他们欺负时,总是像这样逃来这里。 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基地。 没有人知道这条巷子,即使知道也会立刻忘记,这里就是个那么不起眼的地方。这条不会有人造访的小巷,对我而言,是个比任何地方都能让我平复心情的地点。 「呜呜……呜。」 我在这里如往常一般啜泣。 在这个不会有人来的地方默默地一直流泪。 我总是因为被人欺负而哭泣,但今天哭泣的理由不太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 我逃避了。 并非逃避兔里先生,而是逃避米娜。 她昨天的那张脸。 她贬低我、嘲笑我,那张笑脸让人感到一种毫无同理心的残忍天真,令我十分恐惧,身体不禁发抖起来,让那名为胜利的微薄希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我可以成长。我得到治愈魔法这种棘手的魔法属性,使得人生偏离正轨,我原以为这样的我可以成长,受到大家认同,并变得和兔里先生一样强…… 只要我这么想,便可以勉强忍过那痛苦的训练。 就算快昏倒了,也可以咬牙撑过。 即使被蓝灰熊追著跑,也能压抑住恐惧,拚命地往前跑。 为了不让兔里先生骂我而努力著。 不过,在接触到米娜那天真的恶意后,我便清醒了过来。 只有跑步的训练到底可以干嘛? 训练脚力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我非得边跑边用治愈魔法? 我干嘛吃尽苦头去挑战一场我赢不了的比赛?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这都是我给自己的藉口。 兔里先生的训练有他的道理存在。 证据就是我已察觉到自己和几天前的自己明显不同了,双脚还有身体都变得轻盈,体力也惊人地有所提升。 只经过两天便有这样的成果。 兔里先生的训练并没有错,有错的是我。 虽然已经到了开始训练的时间,我却在这种地方窝囊地哭著,瘫坐在地上,并擅自陷入绝望之中。 「我是笨蛋……胆小鬼。」 我害怕与米娜战斗。 要是输了的话,应该会遭到更凄惨的对待吧。虽然想像不到要如何才会比现在更惨,但米娜若能使出远比现在更为残暴的手段,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也就算了。 如果只有自己遭逢不幸倒也还好,但输掉的话,会害兔里先生和另一位勇者遭到米娜的报复。 「我不想让他们对我有所期待……」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就不该依赖什么希望。 只有自己受伤就好。 只有会自动治好伤口的我受伤就好。 这样的话,就不会被人寄予期待。 也不会和兔里先生、勇者……以及借房间给我住的兽人桐叶学姊他们扯上关系。 「……呜……呜呜。」 一想到这里,我便止不住泪水。 回想起这两天的记忆…… 都是很辛苦的训练。 不过,也有著久未接触的温情。 兔里先生愿意锻炼这么没用的我。 他没有没放弃使用拥有缺陷的治愈魔法的我。 还不断激励晕倒过去的我。 把累到无法自己走路的我扛回桐叶学姊的家。 见到兔里先生无视兽人与人类之间的鸿沟开心谈笑,让我只能呆愣在原地。 桐叶学姊与京学长都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 「呜……啊……呜啊啊……!」 是我自己破坏了这样宝贵的回忆,以及或许会发生的未来。 是我自己放弃了这片刻的幸福时光,而这段时光,甚至能让我忘记那些与可恨家人之间的回忆。 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能等待米娜的制裁。 但是,错也是错在选择放弃的我身上。 至少别给兔里先生等人添麻烦。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米娜别去找兔里先生的碴,这样就没事了。 「……呜。」 我咽下呜咽声,粗鲁地擦乾眼泪。 走吧。 与其用已屈服的意志去挑战米娜,在输掉后承受更加悲惨的记忆,不如选择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受伤的最佳未来。 「得走了……」 「很好,找到你了。」 「咦……?」 正当我膝盖使力打算站起身来时,一道有朝气的嗓音回荡在小巷之中。 听到这个声音,我双脚一软,再度坐回地上。 我呆呆地转向声音来源──见到一个穿著显眼白色大衣,与昏暗空间极不相配的人,伫立在那儿。 虽然因小巷昏暗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声音和站姿都让我不自觉地说出── 「兔里……先生……」 现在,我的眼前出现了我最没脸见到的人 *** 要找到纳克非常简单。 话虽这么说,但那也是在有布鲁林和天瑚的前提之下。 先让布鲁林循著纳克的味道追踪,并在途中发动天瑚的预知魔法。 藉由布鲁林的嗅觉锁定大致范围后,再用天瑚的预知魔法展开地毯式搜索,寻找应该在这范围内的纳克,真是完美的合体技能……虽然我是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就是了。 结果,虽然在很短时间内便找到纳克,但却发现他正呜咽啜泣著,害我有点惊慌失措。 训练有这么辛苦啊…… 明明我时不时就让他休息,比起罗丝更有良心了…… 不对,等等,有休息时间本来就是正常的……? 总、总之,我先将在我身后露出谴责眼神的小狐狸与小熊赶到小巷外,试著与他一对一进行谈话。 我尽量温柔地叫他,见到他的反应后,再坐到他身旁方便说话。 我想著小巷里的地面冰冰凉凉的,并望向纳克。而他似乎觉得和我对望很尴尬,所以依然保持低著头的姿势。 「咦,咦……为什、么?」 「这城市很小啊,我们要找到你可是很简单的。」 虽然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了。 纳克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抬头看著我。我则对他露出自嘲的笑容说道: 「对不起,我好像太严厉了。由不习惯教人东西的我来训练你,果然是不行的啊……」 「不、不是的!!我之所以逃走不是兔里先生的错,是因为我……没有和米娜战斗的觉悟,所以才怕得逃走的……」 「怕得逃走……?」 不是因为讨厌训练才逃走的吗? 那为什么躲在这里哭呢?正当我觉得莫名其妙时,他便娓娓道出他躲在这里哭的理由。 听著他的话,我发现他对米娜所抱持的恐惧,远比我所想像中的还根深柢固。 毕竟不过只有看到米娜的脸,便能彻底摧毁他的决心。这绝非一般状况。 「你和米娜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她不是因为你是治愈魔法使才欺负你的吗?」 我昨天虽然刻意不问,但事已至此,还是知道一下实际状况比较好。 纳克迟疑地盯著地面,发出孱弱的嗓音缓缓开口说道: 「……她是我在故乡常玩在一起的玩伴,我们父母感情很好,她的父母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就会被她拖著跑。」 什么?那么纳克和米娜就是俗称的青梅竹马啰? 不过,我听说米娜是贵族的千金小姐,那纳克也是贵族吗?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其他学生应该会像对待米娜一样对待纳克啊? 但是现实状况却不是这样。 「我也出身贵族,在来到这里之前过著还不错的生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家大部分的人都拥有水属性魔法的天赋,父亲的结婚对象也特地挑选水系魔法使。当然,我原本也应该由父亲所雇用的魔法使讲师教授水属性魔法。」 「……是治愈魔法吗?」 「是的,在我九岁生日时,检验了我和妹妹拥有哪种属性。当然,我的父母都以为我和妹妹拥有水系天赋,但是……结果只有妹妹拥有水属性魔法的天赋。」 那么,纳克目前的状况恐怕是他的双亲…… 「在那之后我的日常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本那么温柔和善的父母彷佛变了一个人似地对我万分冷淡,我也无法再见到与我感情很好的妹妹,甚至无法自由出门。」 「好过分……」 竟然只因为拥有治愈魔法的天赋,便再也得不到来自父母的亲情了。 一想到纳克当时的心情,那一定并非常人所可以忍受的吧。 「哈哈哈,真的很蠢呢,之后彷佛要将我赶出家门似地,强迫我来到路克维斯,那时开始,我便失去能回去的地方了……不过,现在却比在家里时更感轻松,我终于自由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纳克这么说道,并露出自嘲的微笑。真是令人不忍。 回想起来,一开始见到纳克时,他之所以慌忙离开,应该是为了避免被赶出身为自己栖身之所的学园,才那么死命地赶回去上课吧。 然而,对他而言,学园也并非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 「但这时候米娜就出现了,对吧?」 「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 但她为什么要欺负过去的旧友纳克呢? 「米娜过去常牵著我的手去屋外玩耍,是个很强人所难的家伙,不过那时候不可思议地我却不怎么讨厌她。」 「你们感情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那家伙真的很任性,我总是被她耍著玩……哈哈哈,认真想想,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被她缠著了呢。」 纳克用无精打采的声音笑著。 但他的笑容也立刻转为悲痛的表情。 「我并不清楚米娜为什么要欺负我,虽然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父母,或是因为我是治愈魔法使,有很多的可能性……但是真希望她可以放过我了……」 「……」 好沉重…… 为什么我所认识的人尽是这类怀抱著深刻烦恼的人啊。 学姊也好,天瑚也好,我的体质是很容易吸引这类人种吗? 真不想要这种体质,这对我而言太沉重了啊。 然而── 「不能放著不管呢。」 在我开始听他的烦恼时,便选择不会拋弃他了。 我一旦决定要做,便会贯彻到底。 「简单而言,米娜就是一个对你死缠烂打的烦人青梅竹马,对吧?」 「不,她才不是那么可爱的家伙啊……」 「我知道你爸妈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了,也知道你除了这里之外没有地方能回去了。那么,在这之后……从这里毕业后,当你被迫离开时,你又该怎么办呢?」 「到、到时候……」 这里可是比纳克所想的还要更为严苛的世界。 林格尔王国是一个由宅心仁厚的国王所统治的和平国度,只看那里的话便很容易就忘记其他国家还有买卖奴隶,以及横跨国境时必须小心提防盗贼或魔物等等事情。 在那样的环境当中,纳克要只靠治愈魔法独立谋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我什么都还没想。」 他也知道这样的现实吧。只见他表情凝重地低著头。 我在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后,便缓缓地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到时候你就来林格尔王国的救命团吧。」 「……咦?」 「我有跟你讲过救命团的事情吧?含我在内,共有四个和你一样的治愈魔法使。那里的环境……只要能忽略团长的蛮横无理、魔族同事的叨念以及一群吵吵闹闹的凶神恶煞,就算是还不错的地方啦。」 见到他这两天的表现,只要习惯的话,应该能完成菲鲁姆那种程度的训练吧。 纳克的治愈魔法虽然无法医治他人,但只要好好锻炼身体,便可以成为和那些坏人脸一样的黑衣救命团员……虽说到时候纳克或许会被那些坏人脸带坏。 算了,不论如何,罗丝都是不会拒绝他的。 「你也可以来林格尔王国谋生,我朋友是治愈魔法使,他的诊所刚好想要找人帮忙。如果你不想在救命团受到比这两天还辛苦的训练的话,也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 若在奥尔加先生和乌露露的身边,纳克应该也可以如鱼得水吧。 纳克的治愈魔法或许也能恢复正常。 「请、请等一下!!那、那我和米娜的对决又该怎么办呢!?要是我不战斗的话,兔里先生不就……」 「没必要乖乖接受报复啊,只要稍微威胁她,让她闭嘴就好。」 「咦────!?」 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也有想过要毁约,不过那是最后的杀手锏。老实说,就算她是贵族,但只要没有家里的权势加持,也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虽然我真的非常、非~常不忍心,但我也是可以狠下心肠的。 不如说,我非常乐意狠下心肠这么做。 还要顺便邀请犬上学姊加入我的行列。 「你的栖身之所就由我来准备吧。所以你别在意了,不要被那些把魔法误当作什么时尚配件的蠢材打垮,那多不值得。你应该在可以尽情发挥你长才的地方,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 「我现在正在进行重要的旅程中,所以无法直接带你到林格尔王国,但可以先帮你写信回去。但我还不擅长写字,所以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 我话讲到一个段落,便望向纳克。 事到如今,我这才突然觉得我这样擅作主张不知是否合适,心中开始有点害怕。 奥尔加先生与乌露露应该是没问题。 但罗丝就不知道了。 很可能被臭骂「你这浑蛋,什么时候变得可以随意新增团员了啊?」,然后被海扁一顿。 咦?该不会我就算平安无事地回去了,也还是会面临凄惨下场啊? ……先、先不要想这件事好了。 「我话都说到这里了,你意下如何呢?」 「……真的可以吗?」 「选择权在你身上,我只是指引你一个方向罢了。」 就像罗丝为在这世界初来乍到的我指点迷津一般,这次轮到我为别人指引方向了。 我朝望著我的纳克伸出了手。而他则盯著我对他伸出的手,红了眼眶。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后,战战兢兢地想握住我的手,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 「我还是得和米娜战斗。」 「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喔?」 闻言,纳克缓缓地摇了摇头,用泛红的眼睛望向我。 他的双眼已从方才乌云密布的阴沉眼神,转为燃起微弱火光的可靠目光。 「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去兔里先生所在的国家,在不好好和米娜做个了断、变得能抬头挺胸坦然面对自己之前,我自己无法接受这件事。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 纳克停了一会儿后,伸手握住我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请让我再接受一次训练!!」 此时,我感到纳克与我的决心终于同步了。 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 但是,我并不讨厌两人的决心分毫不差地交错在一起的感觉。 所以我也不要再把他当作过去的自己而手下留情了,这份体贴并不会帮助纳克,而且放水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侮辱。 「好,但是之后的我可不会再那么温柔了喔。就算你说想放弃,我也不会让你放弃;你晕倒的话,我会把你打醒;脚不能动的话,我也会刻意治好你。在我耗尽魔力之前都会让你不断进行训练。」 「咦……我、我要做!我不会再讲丧气话或抱怨了!!」 刚刚那段沉默是怎样? 我们交错的决心似乎在那一瞬间又有点分离了。 ……算了,就当没这回事吧。 「那么,我们就赶快离开这种昏暗的地方,回学园开始练习啰。」 「是!」 我们从昏暗的小巷中,走向布鲁林与天瑚所在的马路边。 包含今天,能训练纳克的天数共有三天。 虽然时间有点浪费掉了,但这并非什么大问题。纳克已经充满干劲,而且我也可以不用客气地进行训练了。 老实说,虽然我不是很想用上和罗丝一样的手段,但在听完他的觉悟后,这想法也就跟著烟消云散了。 不过,我能做到和罗丝一样的训练吗? 不对,是一定要做到。 纳克愿意相信我,而我的使命便是回应他的信赖。 舍弃多余的善意、同情与不忍。 为了纳克,我要让自己变成魔鬼。 即使被骂作丧尽天良的恶鬼也无所谓。 将我所拥有的技术全部塞进他的身体,而非头脑。 剩下三天,我要──成为人见人怕的超级虐待狂。 「呜,有、有股寒意……」 「?」 走在我身旁的纳克忽然脸色铁青,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话 学园最强!治愈魔法vs魔眼!! 之卷 「姊姊,兔里好像又干出什么蠢事了耶。」 今天放学后,京对我这么说。 今天他到底又干了什么呢?那个治愈魔法使怪人…… 「他早上说什么纳克不见了……这和那有关系吗?」 「不知道,根据我听到的传言,他好像很生气。」 「生气……?兔里吗?」 虽然他会露出凶狠的表情,但我无法想像他生气的脸。 他借用了训练场进行训练,就顺便过去看看他们吧。我已经目睹过一次兔里背著蓝灰熊狂奔的画面了。所以已经不会再被吓到第二次了。 我整理了书包,和京一起移动到兔里他们所在的训练场。 距离不怎么远,所以我和京之间也没什么对话。此时,我注意到走廊上的学生个个露出微妙的表情。 「……?」 不一会儿,我来到训练场的入口处,那附近聚集著为数不少的学生,大家都盯著训练场中央。 我心想总之先找到兔里他们在哪里,正左顾右盼地张望时,发现一道戴著斗篷连帽的熟悉身影坐在入口附近的树下——是天瑚。 我正想出声叫她,却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后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已参悟一切真理、望向宇宙虚空的眼神。 见到天瑚不同于以往的模样,我不禁不解地歪著脑袋,这时候京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姊、姊姊……」 「嗯,怎么了?」 「那个是……?」 不知为何,京的脸变得毫无血色,他颤抖著手指比著训练场的方向。 「……咦?」 和昨天一样的反应。 不过,今天的威力却截然不同。 毕竟——我见到兔里,那个兔里正边踩著仆倒在地的纳克的背,边发出凄厉的笑声。 「……你那样就算认真在跑了吗?你以为那样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治愈魔法使了吗?你还可以跑吧?快给我站起来啊,你这慢吞吞的蠢货!你知道在你倒下的时候浪费我们多少时间了吗?」 「咿、是、是……是的!」 兔里将附上薄薄治愈魔法光芒的脚从纳克身上挪开,用脚尖踢了纳克一下。 兔里带著满足微笑飙骂纳克,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纳克边发出呻吟声边站了起来,眼角带泪地乖乖照兔里的话跑了起来。 兔里则在他背后,眼神如同要射穿他一般狠瞪著他。 他的表情真是人一言难尽。他恨恨地磨著牙,焦躁地用脚尖踢著地面,双唇之间露出彷佛野兽般的牙齿,眼神宛如猎鹰似地露出凌厉凶光。 「咦、咦咦咦?那、那是谁啊!?」 「姊姊,虽然很难以置信……但那是兔里啊。」 兔里?不是食人魔潜进学园了吗? 毕竟完全不像他啊!不对,模样虽然一样,但里面根本是不同人格啊!!这可比两天前还要令人震惊啊!从早上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早上见面时还很普通对吧!? 正当我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正是兔里,而显得惊慌失措时,兔里露出了更为恐怖的表情。他维持著直立的状态,用肉眼无法追上的速度原地跳起。 我立刻用双眼补抓他的身影,发现他移动到狂奔的纳克背后,并用脚掌彷佛推开似地轻轻踹飞他……欸欸!?踹飞他!? 「哇啊!?」 「哈哈哈,纳克你不好好凝聚魔力的话可不行呢。」 兔里俯瞰著跌倒在地的纳克,并用单手一把抓住他的头,硬生生让他转向自己。 「我说过要注意自己的魔力了吧?这又是怎么了呢?被我戳了一下魔力就涣散掉了,你的集中力难道只有这种程度吗……你真的有在认真干吗?要是你有认真的话,希望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呢,纳克。」 「但、但是,我、我还没习惯……」 「嗯~?已经过了两天了吧?你以为这种事情可以当作藉口吗?你和我不一样,是从已经会用魔法的状态下开始训练的,所以应该可以更快学会吧?昨天的我还能原谅你,但今天的我可不一样了,我想听的可不是『做不到』这句话唷?」 他的口吻如往常一般温柔,但那语气却冰冷得让人浑身发抖。 兔里释放出一种冰冷彻骨的震摄感,连只是围观的我们都不禁寒毛直竖。 见纳克全身颤抖地避开视线,兔里则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并抓住他的头,强迫纳克和他对上眼。 「你有说过吧?要揍飞那个嚣张到不行的死丫头,把至今所受的屈辱全数奉还。」 「我、我没讲得那么……」 「啊?」 「我、我有说!!我超想揍飞米娜的!我想把她打得屁滚尿流!!」 纳克发出尖锐的嗓音回覆。 他们的对话内容实在令人过于震撼,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米娜目睹这个画面的话,应该也会很同情纳克吧。 事实上,为了训练而聚集于此的学生们正瞠目结舌地盯著兔里与纳克。 「这样啊、这样啊,但是你真的有认真在训练吗?从我的角度来看,也觉得你有努力啦。不过呢,我的这项训练不太需要努力这两个字呢。」 听见兔里的话,纳克露出摸不著头绪的表情。 而我也听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不需要努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并不讨厌努力这个词汇喔,但是这训练不是那样的啊。只用努力便可撑过的训练是没有用的,那种东西对这项训练而言只是累赘,这种只有痛苦与艰辛的训练是要努力什么东西?只会令人觉得讨厌吧?没有比依赖著能支撑自己的抽象词汇更浪费时间的事了。所以,不需要完成训练时的成就感,满足感以及慰劳的言语,你什么都不需要,你需要的只有依靠训练所能得到的成果罢了。」 兔里一口气说完这些。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要纳克变成什么都不思考、只知道拼命训练的机器人…… 这真的是相当……不对,是非常有效率但又恐怖的想法。 不过,一直继续这种训练的话,纳克一定会逃走得,至少我会逃走,在这里的其他学生也一定会逃走。 「所以不用努力,你要让自己拚尽全力,拚到连脑中都无法产生那种想法,你不使尽全力的话,是在小看这项训练吗?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吧?只有不分心地一直跑这件事而已啊?习惯的话,就一点也不困难了吧?还是说我有出难题给你,叫你看著右边同时又要看著左边吗?要是你还有时间想那些还不习惯所以无法办到等等的无聊藉口,还不如给我快点跑!」 「唔、呜呜……」 「我要让你变强,在过程之中无论你受到什么伤害,我都打算尽量治好你,不过,要是你用随随便便的心情来挑战的话——我就不再对你严格了,毕竟帮助随随便便的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不对……我的心情……才没有随随便便!!」 「那就使尽全力做你做得到的事,就算做不到也给我做,如果你认为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办不到的话——那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兔里放开手,俯瞰著从前屈状态慢慢站起身来的纳克,虽然从这里无法看清兔里的表情,但从仰望著兔里的纳克脸色,便可得知那应该非常恐怖。 「站起来,这时候不站起来,你就真的会变成窝囊废了。」 纳克,我觉得你就算放弃也没关系的喔。 兔里提出的方法是一种不顾自己身体的极危险训练。 即使靠著治愈魔法撑住身体,但精神却会无法支撑。 不如说,应该曾经撑过这项训练的兔里本人非常奇怪啊。 然而,纳克只是粗鲁地擦掉眼中渗出的泪水。 「我要做给你看,我做……!」 纳克紧咬牙关,摇摇晃晃地继续奔跑。 德跑步的身影跌跌撞撞,但他身体虽然虚弱,身上却包覆著一层冉冉上升的绿色光芒。 这和昨天面对训练的态度完全不同……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拚命。 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现在的他。 「呵,这样就对了,就是这样……」 原本瞪著纳克背影的兔里吁了一口气,恢复平常的温柔表情,露出安心的微笑。 这场景理应教人感动,但从旁观者的我们眼中看来,在我们依旧搞不清楚状况时,状况竟然就解决了。 「兔里他是认真的呢,简直就像罗丝小姐一样……」 「不过,就算看起来似乎变了一个人,兔里还是兔里呢。」 我无法抚平心中的震惊而呆在原地,此时蓦地注意到在附近对话的一对男女。 「你们是……」 「嗯?啊,是桐叶呢,你们也是来看兔里的吗?」 那是和兔里一同来到路克维斯的两名勇者——铃音与一树。 前天来到我家的铃音轻快地向我们打招呼。 虽说她不会歧视兽人是件好事,但是对我们太有兴趣,反而也让人害怕啊。 「啊,我是兔里的朋、朋友,我叫龙泉一树,我有听学姊说过你们的事。」 我对不知为何腼腆地自我介绍的一树感到疑惑,但也还是对他自我介绍一番。 这个男的也与兔里或铃音一样,丝毫感觉不到他对兽人抱有任何负面情绪。 林格尔王国的人民都是怪人吗?——我心里有点失礼地这么想。 「你们是来看兔里的状况的吗?」 「对啊,我听说兔里变得很奇怪,所以就来看看了。」 这的确是变得非常奇怪。 「林格尔王国的的治愈魔法使,正在锻炼在学园里吊车尾的纳克」,只有这样也够具话题性了。而现今天兔里又变成那副德性,不出一会儿便会传遍全校的。 「兔里在在林格尔王国都是那样的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喔,一树也是吧?」 「对啊。」 这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兔里变成这样的啊。 不过,他们好像不怎么震惊呢。 总觉得心中有些在意,我便不著边际地询问理由。 「不觉得惊讶的理由啊……嗯~因为那是兔里?」 但是,他们的答案却让人不明就里。 「……欸,一树,你那是什么意思?」 「兔里一旦决定要帮助对方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喔。不论是多艰辛的状况,他都会使尽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那便是兔里从他的师父罗丝小姐身上学到的东西,是他所属的救命团的意义所在。」 一树宛如在讲自己的事情一般,显得十分骄傲,并望向自己的双手。 「我和学姊都曾因为兔里而捡回一条命,我们在与魔王军对战时身受重伤,在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兔里跑来帮助我们,托他的福,我们今天才可以站在这里。」 「如一树所说,我被兔里拯救,不对,是一直被他拯救。我在首次的实战训练中犯下失误,因此给他添了麻烦。现在回想起来,也拜托了他很多麻烦的事情……咦?我没被兔里讨厌吧?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啊……」 铃音蓦地垂下肩膀,显得消沉。 「哈哈哈,兔里他不会在意那种小事的,没关系的啦,学姊。」 见状,一树边苦笑边安慰铃音,并望向跑过我们前方的纳克。 「纳克向兔里求助,那么兔里便一定会认真起来回应他。而正因为他是认真的,所以会很严厉,也会骂人。若他不是认真的话,也不会一整天都陪著纳克训练了。」 「认真啊……」 闻言,我便觉得方才兔里与纳克的互动之背后意义有所不同了。 纳克虽然会讲丧气话,但他绝不放弃。 兔里也舍弃同情,奋力让他成长。 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总觉得我有点懂了。 「兔里是认真的啊,认真想让纳克赢呢……」 平常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治愈魔法使能在五天内赢过米娜的,大部分的人都会猜米娜会得到胜利吧。 在这种明知胜败优劣的状况下,那两人还能坚信自己的胜利并持续锻炼。 「你们要协助纳克的训练吗?」 一直在我身后沉默不语的京突然问出一句这样的话。 听见他的疑问,铃音与一树露出略带烦恼的神情。 「嗯~我们派不上什么用场吧?虽然难以启齿,但在肉体层面,兔里可是远比我们还强,而且给予过多东西对纳克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我们也很想帮忙喔。」 两人烦恼地交谈著。 我心想真是美好的友情呢。 觉得羡慕的同时,却又不禁觉得嫉妒。 我对自己竟抱持著这样卑劣的情感深感厌恶,只能转头不看眼前的画面。 *** 兔里他们回来时,我正好做完了晚饭。 被兔里扛回来的纳克一醒过来,便将准备好的晚餐送进口中。 「呜、呜……好好吃……呜……我、我还活著……」 「纳、纳克,你不要边哭边吃啦……」 见到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口喝汤,我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提醒他注意餐桌礼仪,心情十分复杂。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兔里露出笑容说道: 「哈哈哈,纳克你也太夸张了。」 「不不不,这完全是你的错啊!是说你现在和刚刚训练的时候完全是不一样的人格叫吧。」 「那个时候我是想像了我的师父,并彻底模仿她呢,看起来很假对吧?」 「哪里假!你明明就模仿得很开心啊!」 「真、真没礼貌!不要把我和那虐待狂混为一谈啊!!天瑚,你也帮我跟帮我跟京说两句!你也有见过团长的吧!?」 「今天兔里看起来就像在开开心心地扮演她喔。」 「哈哈,你看看你!!连天瑚看起来也是这样啊!!」 「唔,没想到天瑚会背叛我……」 餐桌上充满嘈杂喧闹的声响。 见纳克将噪音都当作耳边风似地全神贯注吃著晚饭,我便询问一直很在意的事。 「纳克不要紧吗?」 「唔呣……不要紧是指?」 「被那样狠狠操练,会不会变得很怕兔里啊?」 接受了那么严厉的训练,他都不会心生厌恶吗? 闻言,纳克微微睁大眼睛,苦恼地望向我,开口说道: 「虽然很害怕,但那也是我自己期望的事。」 「……这样啊。」 纳克自己也想了了很多呢。 「而且,我把训练时的兔里先生和现在的兔里先生当作不同人。」 「啊,这样啊……」 怎么回事?总觉得纳克眼中的光芒在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兔里彷佛想起什么似地,对纳克说: 「啊,对了,纳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要给我?是和训练相关的东西吗?」 「或许不需要,但你就先收下吧。」 兔里这么说著,就从口袋掏出类似记事本的东西,交给纳克。 「……这个是要拿来做什么的?」 「写日记喔。可以的话从今天开始写,但不想写的话也没关系。」 治愈魔法使的训练还需要写日记啊……突然觉得有点佩服。 「这样啊,是要用来记录自己的成长过程吗?」 「哈哈哈,不是那么帅气的东西啦。硬要说的话,就是类似度过严格训练的诀窍啦。当初团长也让我写日记,所以我就一直持续记录……多亏有日记,我才没有迷失自己,得以继续训练呢。」 「迷失自己……?」 「就是为了忘记每天的训练而逃避现实啊。虽说对只剩两天的纳克而言,可能没那么必要就是了。」 「……」 那大概不叫日记,而是别的东西吧…… 纳克困惑地盯著自己得到的日记本。 而兔里则无视困惑的纳克缅怀著过去。 见到个性天差地远的这对天兵师徒,我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自由度过晚上时间。我迅速收拾完晚餐使用过的碗盘,开始准备明天早餐的材料。 因为会做饭的只有我,所以这个家的粮食状况全由我一手掌握。 稍有不慎,便可能发生下一餐没有著落的可怕状况,而能购买食材的钱也有限,必须设法筹措。 金钱方面,由我和京轮流,去处处照顾我们的亚人所经营的店里打工,所以还不至于拮据到影响生活。 「好,弄完了。」 结束明天早餐的准备,我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那么,之后该做什么好呢?是可以回房里念书,不过明天也要早起,早点冲个澡就睡觉吧。 我打了个哈欠,从厨房走向放著桌椅的客厅。 「没有人呢……」 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说回来,纳克回去房间时,拿著那本日记本呢。 难得兔里都送他了,所以打算好好记录吧。 我边这样想著,边走回房间拿换洗衣物。 此时,屋外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了。我转头望向家门。 「有谁在外面吗……?」 是小偷吗? 不过,这个家里可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啊。 我配戴起挂在墙上的右臂袖甲,缓缓地打开门,往外一看。 在充满月光的空间中,我见到一个人影。 「……?」 这个可疑的人影用力举起右腕。 随著双眼愈来愈适应黑暗,当我发现那是谁的身影时,不禁觉得全身虚脱。 「……什么嘛,原来是兔里啊。」 「嗯?咦,这不是桐叶吗?怎么了?」 「那是我的台词……」 拜托,别让我操不必要的心啊。 「屋外传来声声响,我当然会在意啊。你在干嘛啊?」 「我在练习魔法啊。」 「在这么晚的时候?」 明明在昨天之前,兔里在这时间都已经睡了…… 「我打算在明天训练时使用,所以想说今天简单练习一下。」 「使用治愈魔法?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用吗?」 逼迫纳克跑步时使用,或是在他昏倒时使用之类的。 听见我这么问,兔里蓦地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缓缓地举起右手,开始凝聚魔力。 从他手中溢出的绿色魔力变成了球型,被他握在掌中。 这并非兔里与哈尔发战斗时包覆在身上的魔法,而是类似我或京的风属性魔法,是朝对手施放的魔法。 兔里在练习把治愈魔法当魔力弹射出吗? 正当我径自猜测时,兔里便缓缓握紧手中的魔力弹,高举手臂—— 「哼!!」 往前方丢出。 「欸欸!?」 这是什么射出魔力弹的方法啊!? 被过于乱来的方法所丢出的魔力弹,迅速撞上位于兔里正面的木箱,发出我刚才所听到的炸裂声响后,四散开来。 见我哑然失声,兔里不知为何露出自豪的表情。 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兔里似乎毫无射出魔力的才能,只好用蛮力硬干,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魔法可不是用蛮力硬干就可以施展的啊…… 「桐叶你来得正好,你就站在那边,让我试试看效果如何。」 「我、我才不要咧!!这很明显还带著物理性威力啊!」 「这是治愈魔法所以不要紧的啦。」 「就算是治愈魔法,我也不可能接下那种快速球好吗!你到底是用多大的力道它、它才会那样飞出去啊!?」 「欸……只用了腕力而已啊。」 这男的果然是怪物侧吧…… 「唉,你来了之后我可是惊讶不断啊……」 「惊讶不断……我的确做了很多会让人吓到的事呢。」 不论是当初在路上遇到他的时候,还是他带著天瑚来这里的时候,甚至连与哈尔发战斗时和训练纳克时也是,兔里总是不断做出超乎预料之外的事。 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我原本以为人类都很冷淡呢。」 只因为我们长著尾巴与耳朵,和人类不一样,便常常会遭人头以异样眼光。 「我可是很正常地和你们相处吧……」 「就是因为你正常地和我们想处,所以才奇怪啊。对大部分人类而言,兽人并不是人喔。」 「我并不这么想……」 「这个城市……不对,原来那就是这世界的常识啊。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兔里能和我们正常地交谈呢?」 我露出困惑的神情望著他,这才觉得不妙。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正当我慌张地打算道歉时,他却在我开口之前,彷佛怀念起什么似地打断了我。 「这世界的常识阿……我不是这世界的人,所以并不知道那些呢。」 「啊!?」 听见他这不太符合现实的发言,我发出惊讶的声音。 他不是这世界的人,那铃音和一树也不是吗? 「林格尔王国施展了勇者召唤,然后我受被召唤到林格尔王国的两个勇者牵连,一不小心就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了。」 「勇者召唤!?那就表示铃音和一树真的是出现在故事里的那种勇者?」 「咦?对啊,勇者还有其他意思吗?」 竟然问我勇者有没有其他意思……勇者不就是一种人类的风俗习惯——在战役中累积勋功,或蒙一国之主亲自钦点,接著就会受到众人崇敬的人吗? 至少我们学园的学生是这么想的。 虽然目前人数稀少,但也有其他拥有勇者『称号』的人。 不过,那也仅止于称号。 然而,兔里所说的勇者——铃音与一树,与传说中数百年前从异世界被召唤而来,只凭一人之力便大败魔族大军,并封印魔王的勇者相同。而且兔里也出生于与勇者一样的世界,如此一来,便能多少理解他所拥有的非人力量。 我向兔里说明后,解开了他的疑惑。 「原来如此,勇者还有其他意思啊。」 「听你这么说,便能理解为什么你会那么强了。」 「哈哈哈,我不是勇者啦,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一点魔力罢了,之所以有今天的我,可是锻炼的成果唷。」 「我认为那一点也是问题呢。」 即使没有特殊才能,兔里的实力还是与勇者不相上下……实在是令人畏惧。 仔细想想,兔里只拥有物理攻击这项攻击手段,拿他和拥有强力属性魔法的勇者相比,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是。 「我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并不清楚这世界歧视人的标准,而且,我原本的世界中并没有魔物或亚人。」 「那你不害怕吗?害怕我……」 虽然我对有世界并无亚人或魔物感到惊讶,但若是这样,就更应该嫌恶我或天瑚等初次见到的亚人啊。 「我不怕喔。」 但是,兔里却轻松地颠覆了我的话语。 「我们的耳朵长得不一样,也有人类所没有的尾巴,眼睛和鼻子也比人类灵敏好几被……而且我们的腕力甚至能让大石出现裂痕。」 「我也可以把大石打个粉碎啊。」 咦,我可没说能打个粉碎喔…… 不不不,不能被他牵著鼻子走。 「不论怎么看,与其说是人类,我们都更像魔物吧!实际上也有会说人话的魔物!不管我们外观再怎么接近人类,还是跟人类不一样啊,我们……!」 我不禁变得情绪化,发出尖锐的嗓音。 「那我使用和一般人类不一样的魔法,不也类似魔物吗?」 「你就跟食人魔这类的妖魔鬼怪没两……你虽然很像怪物,但确实是人类。」 「你刚刚话讲到一半才修正,让人很在意啊,算了,先不说我的事了……」 兔里挑了挑眉毛,双手环胸转向了我。 「对我而言,你不过就是长了耳朵和尾巴的cosy少女啊。」 「啊?抠死普累?」 「……我传染到犬上学姊的缺点了,忘记我刚刚说的吧。」 「?……嗯,好吧。」 兔里的脸有点红,彷佛要重开话题似地清了清喉咙。 「桐叶,我隐约察觉到你所抱持的烦恼了,不过,对我而言,人类、兽人和魔族都没有差,我和这世界的人的常识原本就不一样,也觉得并不需要配合大家。你问我害不害怕兽人,要是犬上学姊应该会这么回答:『你说害怕?真是个蠢问题!怎么会害怕呢?我反而觉得很兴奋啊!!』」 「……呵,呵呵呵……那是什么嘛,你在模仿铃音?」 「你不要跟她本人说喔,她会觉得害羞的。」 兔里拉尖嗓子模仿铃音还真有点像,我不禁笑了出声。 明明刚才还在心中怀疑东怀疑西…… 「这样啊……」 我在这几天所产生的烦恼,或许是一种很单纯的东西。 只不过是很害怕自己重新想起早已遗忘的那些……曾对人类怀抱过的期待罢了。 我已经见识过许多人类骯脏的一面,所以不想再被背叛,也不想再被深信的人类舍弃。我虽秉持著不信任人类,不对他们打开心门的信念,但心中却依然怀抱著『总有一天』、『或许这一次』的矛盾情感。 「是我想太多了呢……」 出现在我眼前的兔里,让我心中游移不定的情感再度苏醒。 我一直无法对自己坦率、充满了猜疑心,但到了现在终于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以及这个叫做兔里的人类了。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类呢,魔法也很乱七八糟,对我们的态度也跟其他人很不一样。还有在训练纳克的时候,只能说那超越了奇怪,简直到了异常的境界。」 「是啊,真的很离谱……」 「我是在称赞你啊,因为这样,天瑚才找到了你,纳克也可以像现在一样,能够挺身面对米娜了。而且……我也能像这样和你正常说话了。」 「虽然不觉得你在称赞我……不过算了。」 虽说我太晚才察觉到,但还算来得及。 多年来我满心期盼的事情。 我初次来到这里时的单纯愿望。 『想要人类朋友』。 首先……就和眼前这个怪人努力变成朋友吧。 第三话 兔里!收徒弟!! 之卷 训练日记 第三天 因为兔里先生这么说,所以我试著开始写日记。 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 虽然这样写看起来很帅气,但事实上却是因为我太害怕米娜而逃走,后来被兔里所拯救,现在才终于可以重新站在起跑线上。 终于能够展开崭新的人生了。 兔里先生向我推荐了救命团,我很烦恼自己到底够不够格去那里。 像我这样的家伙加入他们,会不会给人添麻烦呢?我一直想像著这些事。 我向他们询问之后,才知道兔里先生的师父是个很恐怖的人。 她是个能让兔里先生脸色惨白地描述的人物,所以应该是真的非常恐怖吧。 我来试著写下训练内容。 训练比米娜的霸凌来得更加难熬。 我彻底瞭解到在昨天之前的训练中,兔里先生到底对我手下留情到什么程度了。虽然他本人唬弄说那是演技,但一定也是兔里先生的一面。他那样鬼吼鬼叫、疯狂飙骂,在我没看到的时候也咬牙切齿,释放出一种老子超级不爽的气场,让人并不觉得那是演技。每当我因失败而跌倒时,他就会来骂我踩我,然后再替我施展治愈魔法,这一连串的动作根本不是靠演技可以办得到的啊。 训练时是怪物,其他时候则是人类,在我心中兔里先生的形象变成这样了。 光是这样写下来,都能让我双手颤抖。 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因为处于治愈魔法发挥百分之百效力的状态,甚至可说非常健康。 我的颤抖应该是来自于恐惧,兔里先生的双面性格使我十分不安焦躁。 一想到他露出笑容的背后,正盘算著明天要训练我什么,我的双手便不断发抖;而一想到如果现在对处于温柔模式的兔里先生有所失礼的话,不知道会给明天的训练带来多大的影响,我的双脚也因而不断颤抖。 不行,我已经没有力气写字了。 训练第三天的日记就先到此为止吧。 第四天 对不 起 我还 太嫩 了 我单手拿著日记本昏倒在走廊上。 在听到京学长慌慌张张的叫声时才醒了过来。 到了现在才重整好心情,再度开始写日记。 今天的训练从被飙骂开始。 兔里先生说我的耐久力极差。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是跟一般人差不多的等级,只是以兔里先生所预期的治愈魔法使形象的角度来思考的话,我的身体简直跟张白纸一样脆弱,若被救命团团长殴打,全身的骨头便会断成一截一截的。 因此,今天要配合凝聚魔力的练习,同时实施提升耐久力的训练。 我终于能边跑边感受魔力了,能掌握到确实的感觉。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稳定地使用治愈魔法了。 但我错了。 还错的离谱。 我昨天好像有写我展开了崭新的人生,我在此订正。 我根本就还没开始。 训练变得更加严苛。 对我的怒骂也变得更加激烈。 在训练前抱持乐观想法的我差点就要死了。 总而言之,新的训练就是一直回避魔力弹。 这是一种逆向思考的训练,若我的耐久力太低,那么只要不被攻击到即可,不过…… 他使用治愈魔法的方式错得离谱。 为什么要拿魔力弹丢我呢? 或者该说,为什么他能投掷出魔力弹啊? 他以超越米娜魔法射出的速度,朝我丢出魔力弹。 他以为我是要跟什么妖怪战斗吗? 被魔力弹打到的话,整个人就会被弹飞出去,而且他还会大吼『不要被丢到啊!』,真的超级恐怖。 因为是治愈魔法的魔力弹所以不会痛,但被砸中的地方会留下类似被殴打的冲击,感觉超奇怪的。 我也是治愈魔法使,所以该不会我也能使出一样的招式吧? 试试看吧。 我办不到,是说魔力本来就不是能用腕力投出去的东西啊,我想就只有他能用毫无重量的魔力弹,发出那么强的冲击波了吧。 他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啊? 除了让兔里先生恢复魔力的休息时间之外,我一整天都在跟魔力弹大玩躲避球。 这项训练真的厉害到令人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毕竟我根本不会累啊。 被蕴含治愈魔法的魔力弹砸中的话,会依内涵的魔力量恢复相应体力,所以可以一直闪避下去。然后,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却一直被魔力弹直接命中,治愈魔法不断在我体内作用,所以比昨天更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魔力了。 也因为这样,兔里先生消耗魔力的速度提升,训练结束时他的魔力似乎已经快耗尽了。 而我比起身体,反而是心灵被磨损殆尽,精神状态十分萎靡。我曾在课堂上学过心理会影响生理,而我现在便是这样的状况。 我对任何事都失去兴趣,老实说,连现在写日记的这一刻也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比起与米娜的决斗,我脑中只剩下如何活过明天的训练。 应该会非常惨烈吧。 不行。 虽然不知道什么不行,但就是不行。 要睡了,日记就写到这里。 第五天 今天是训练的最后一天。 我只能思考训练的事情。 闯入我视野的好事者与欺负我的人都变得无所谓了。 奔跑 弹飞 被骂 弹飞 弹飞 奔跑 弹飞 弹飞 被骂 闪躲 弹飞 弹飞 奔跑 弹飞 弹飞 被骂 骂回去 弹飞 揍他 被踹飞 弹飞 奔跑 闪躲 在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之中,一天就过去了。 结果,我只闪过了几发兔里先生的魔力弹。 兔里先生低喃道『做得太过火了吗……?』,但对我来说,这样的成果已经够令我心满意足了。 而在训练结束时,两位很了不起的人来找我说话。 他们是兔里先生的朋友,是来自林格尔王国的勇者——一树先生和铃音小姐。 似乎是兔里先生请他们来给我一些建议。 一树先生告诉了我面对战斗的恐惧,以及跨越那份恐惧的重要性。 他眼中透露著坚强的意志对我说——害怕米娜并非一件坏事。即使逃走也没关系,但是跨越恐惧、面对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铃音小姐则告诉我,即使出身贵族也可以自由地生活。 她和我出生背景相同,所以提醒我别过于受家庭的旧俗成规所束缚,最重要的是自由地活出自己,即使现在过得非常艰辛,但只要坚持怀抱希望,便一定会迎向明朗的未来。 他们两位比我想像中还要更为亲切、好相处,对我十分温柔。 包含兔里先生在内,他们三人一起聊天的画面,看起来感情真的非常好。 我心中只剩下感恩。 兔里先生。 愿意帮助这么没用的我,真的非常谢谢你。 还有米娜。 给我等著吧。 这并非私怨,也不是报复。 是为了斩断名为米娜的锁链,跨出崭新的一步。 为了能够成为救命团的团员,并名正言顺地站在兔里先生的身边。 还有,虽然没有对兔里先生说,但这也是为了与我的双亲,以及那令人憎恶的家族陋习做个了断。 为了不受魔法的优劣高低所束缚,展开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我…… 我已经不会再屈服了。 我要打倒米娜。 赌上我所锻炼出的一切,把她狠狠揍飞。 *** 「……」 读到这里,我阖上掉落在纳克房间的日记。 接著心想—— 治愈魔法的训练真的能让人变成魔鬼。 几天前还那么懦弱的少年,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整个人的氛围已能匹配他那原本就锐利的眼神。 「不要紧吗……?」 纳克已经站在和米娜对决的擂台上了。 完全无法想像懦弱的他能够怒骂米娜,并动手殴打她。 不过,若是他像兔里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话…… 「……一定不要紧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兔里都会阻止的。」 我像要逃避现实似地径自点头。 我将手上的日记本放在纳克房中的桌上后,便前往在学园等待著我的京身边。 *** 决战之日。 我与天瑚在不久之前刚与纳克分开,站在充满学生、热热闹闹的学园出入口。 因为无法在人群中带著身为魔物的布鲁林走动,所以便把它留在马厩看家。 而当我和天瑚说出不带布鲁林来的理由后,她竟然惊讶地对我说「原来你也会注意到这种事情……」,这发言著实令人万分遗憾,宽容的我在赏了她的额头一个弹指后,便原谅了她。 天瑚则压著额头,一脸痛苦。 「兔里~!」 「喔,他们来了。」 当我华丽地无视天瑚那充满怨恨的狠瞪后,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转向声音来源后,我见到犬上学姊与一树朝我们走来。 我和天瑚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学姊和一树。 这两人也很担心纳克,我想说乾脆一起观战吧,于是就邀请了他们。 「兔里,一天不见了……天瑚,你怎么了?」 「我被兔里欺负——」 「早安,天瑚她只是还没睡醒而已啦。」 因为天瑚开口向麻烦的人求援,我便出声妨碍,顺便打声招呼。 一树也举起单手,对我们说早安。 他还是一样是个笑容灿烂的阳光帅哥啊…… 「纳克的状况还好吗?」 「很好喔,并没有残留训练的疲倦,精神方面也稳定下来了。」 纳克迎向战场,下定决心要打倒米娜,他的意志非常坚定。 虽然担心他的气势是否太过高涨,不过在肉体方面已锻炼得令人挑不出毛病。 「话说回来,威尔丝小姐呢?」 「威尔丝小姐有事去找葛蕾蒂斯小姐了。大概是跟书信有关的事情吧?」 听见一树这么说,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毕竟递交书信后已过了一个礼拜,对方差不多该给出一个结论了。 若在之前的训练之中得到书信的回覆……一这么想便不禁捏了把冷汗,还好这段期间什么事都没发生,平安迎接了今天,可以暂时放下心中大石。 「那么我们走吧,虽然时间还很早。」 这五天内,我觉得我已经教给他足以全力应战的训练了。 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剩下就靠纳克自己的力量了。 「天瑚,你在干嘛?我们走啰。」 「你这家伙,我不会原谅你的……绝不原谅……!」 拜托,不过就是额头被弹了一下,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真拿她没办法,我只好把依然怨恨地瞪著我的天瑚一把抱在腋下,与一树、学姊并排走著。 腋下夹著一个头戴斗篷连帽的少女散步,这画面看起来应该相当诡异,但自从在学园训练纳克后,我便已习惯沐浴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之下,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兔里,纳克他不要紧吗?」 学姊讶异地望著乖乖被我夹著的天瑚,问了这个问题。 「不要紧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这两天远远看你们进行训练,那真的很壮烈呢,连我都帮你担心周遭的眼光了。」 「啊哈哈……」 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被人看到我假装成罗丝,狠狠蹂躏纳克的模样呢。 我露出粉饰太平的笑容,环顾四周。此时,周围的所有学生纷纷迅速避开我的视线。 那是什么反应啊?难不成我是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吗? 「要在短时间让纳克成长,也只能那么做了吧?对吧,兔里!」 「嗯、嗯嗯,对啊,我已经教给他我会的东西啰。逼他跑步、朝他丢魔力弹等等……」 「话都你在说……」 闭嘴,你这小狐狸。 我露出乾笑回应一树的灿笑,并像要报复一样小力摇著被我夹在腋下的天瑚。 晕车吧,晕车吧你! 正当我这么做时,学姊直勾勾地盯著我们看,说: 「你和天瑚感情变得很好呢。」 「欸?嗯,毕竟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嘛……你那眼神是怎样?」 总觉得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一起、一起啊……」 走在前面的学姊忽然转向我,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她十指合扣、压低身子仰望著我说道: 「我……会嫉妒的喔。」 一名与可爱娇弱四字极度相衬的美少女对著自己使出抬头凝望的超萌姿势,若在原本的世界,应该不分男女都能使人萌到昏倒吧。 实际上,我也觉得自己会昏倒……如果这是在原本世界的学姊的话。 「啊,这样喔。对了,一树,我在训练纳克时,你都在干嘛啊?」 「欸……?」 事到如今,再装出那种充满少女情怀的动作,也降低不了你的怪人指数啊。 我无视定格为卖萌姿势的学姊,与一树一起走在走道上。 「嗯~之前在上课时给大家见过的魔力弹命中标的物的技术,我在想能不能让它更容易使用而研究了满久的。不过目前成果算普通而已,最困难的还是操纵时需要高度专注力呢。」 「我可是连魔法都射不出去啊,不过从别的角度来切入的话,或许可以用意外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也说不定唷。」 「给我等等!」 正当我和一树开开心心地聊天时,定格在背后的学姊突然抓住我的肩膀。 干嘛啦,你好麻烦喔。 「你应该要觉得很心动吧!!你是看破红尘了吗!?」 「真是失礼,如果你的动作不是那么做作的话,我也会感到小鹿乱撞的喔,会立刻成为恋爱的俘虏呢。」 「只回我一句『啊,这样喔』的人才没礼貌吧!!我可是美少女喔!?你应该露出更为青涩的害羞表情啊!!」 「请发现最大的败笔就是你是刻意装出来的……」 老实说,不论由谁来看,学姊都是个美少女。 不过,我可没蠢到会中这种明显到不行的陷阱,而且她恼怒不甘的表情也非常有趣……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啊!似乎在模仿罗丝的时候,我连内心都已逐渐蜕变成一个虐待狂了。 我深呼吸一下,拍开学姊缠住我不放的手说道: 「好好好,你好可爱、你好可爱,我好心动喔。这样就行了吧?我们走吧。」 「唔唔唔,真是奇耻大辱……兔里,总觉得比起之前,你愈来愈像虐待狂了……」 我让双颊涨红、念念有词的学姊先往前走,再从后跟上。 此时,在一旁看我们互动的一树露出阳光的笑容,说: 「哈哈哈,学姊和兔里感情真好呢,看到你们就让人很安心呢。」 「……是啊,和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安心喔。」 我不否定他的话,这么回答道。 即使平常被人说我个性别扭,但在这种时候也还是想坦率地表达自己。 ——糟糕,我现在脸好烫,果然不该讲这种不像自己会讲的话。 我用手摀著脸,不让被抱著的天瑚看到我的表情。 「兔里,你怎么了……该不会是长出角了吧?」 「我冷静下来了,多谢你这多余的一句话。」 这小狐狸以为我是什么怪物吗? 我可是人类啊,什么都不会长出来的好吗? *** 训练场上聚集著众多学生。 在场中央,已有两名学生正在进行比赛,其他学生则是围成一圈观战。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我会赢的!!』 我放下了天瑚,与学姊他们一起寻找可以悠哉观战的地方,顺便眺望著擂台内的战况。 「实战大赛原来是这样的啊。」 场内两人分别拿著木剑,发出吼叫声,并施展魔法进行战斗。学姊兴致盎然地望著比赛,突然间彷佛想起什么,她转头对我说: 「果然魔法使的战斗就应该像这样呢,和兔里与哈尔发的战斗方式不一样。」 「毕竟世界上并没几个像我这样的肉体派魔法使啊,这才是正常状况吧?」 哈尔发的战斗方式是运用魔眼加以预知的格斗术。 而说起我的战斗方式,则是仰赖治愈魔法与肉体能力的打架式杀法。 所以用正常魔法使的标准来衡量我们,本来就是不对的。 「有许多人使用魔法与武器两者互相搭配战斗,但很少见到像兔里这样赤手空拳战斗的人呢。」 「哈哈哈,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武器啊。」 在学到治愈魔法弹这项新招式后,便不需要剑之类的武器了,话说回来,从我身为一个现代人的感觉,以及之前与巨蛇大战时使用木枪的经验而言,我觉得我并不适合使用利器。 我们越过学生的异样眼光,寻找可以观战的地点时,哈尔发注意到了这里并对我们搭话。 「啊,你们都来了啊。」 「哈尔发,午安。」 我向露出柔和微笑朝我们走过来的哈尔发打了招呼。 虽然在与纳克训练中曾多次看到他的身影,但自训练第一天起,这还是第一次跟他讲到话吧? 「午安,我很喜欢这类活动,所以就跑来观战了,其实我也很想参加,但我的对手却总是会弃权,所以就……哈哈哈。」 「这、这样啊……」 我觉得那是因为老是瞄准别人要害攻击的哈尔发很恐怖啊…… 实际上,我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多次觉得状况真是千钧一发,让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在这里可以看的很清楚呢,好奇怪,只有这里附近都没什么人呢。」 如学姊所说,在我们周遭的人数少得不自然。 正当我觉得疑惑时,哈尔发对我说: 「是啊,兔里先生来了之后,就能看得更清楚了呢。」 那是什么我吓跑了附近学生的说法。 不是这样吧?是因为大家都很怕哈尔发吧?是因为他都攻击要害所以很恐怖吧!? 正当我这么想而望向四周时,众人再度躲避我的视线,与我拉开距离。 「我、我无法接受……」 「呵呵呵,你和我一样呢,兔里先生。」 「不想在这种地方一样呢。」 哈尔发,你的讲法很恐怖啊。 他微微低头,用浏海遮住视线,发出强忍住笑意的呵呵笑声,望向那些远远偷瞄我们的学生。 见状,所有人立刻脸色惨白地倒退好几步。 「因为我有监督者这个身份,大家都不太敢接近我,所以我才努力尽量一直保持笑容……但是,要露出让大家觉得亲切的笑容真是困难呢。」 「嗯,我也懂。」 我当初想让桐叶冷静下来而露出的笑容,反而令她更加害怕。 我至今还是不太瞭解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反应。 「我觉得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会让人害怕,实在是没什么好稀奇的。」 「嗯?天瑚,你说什么?」 听见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喃,我转向天瑚,她却立刻转头侧向一边。 「兔里先生,她是……?」 哈尔发语带惊讶地问。 天瑚则移动到我的背后,逃离他的视线。 「嗯?该怎么说呢……这孩子是和我一同旅行的同伴。」 「她有著和我类似,但是却不太一样的魔力呢。我看见她眼睛附近聚集著白色魔力,感觉是比我更高等级的魔视?在纳克同学的训练时也有见到她,她到底是……?」 「咦……」 「没关系,不想说的话也无妨,我能理解与魔眼相关的魔法都是很复杂的。」 还好他很识相。 天瑚的预知能力是兽人专有的魔法,通晓内情的人一眼就能识破了。 不过,哈尔发的魔眼真是厉害啊,竟然见到天瑚的魔力便能大致猜中。 「我们换个话题吧。桐叶同学拜托我要是看到兔里先生等人的话,就转告你们一些事情。」 「桐叶他们?」 「她说和他们在一起的话,会惹人说闲话,所以会在别的地方声援纳克。」 「这样啊,其实不用那么在意我们啦……谢谢你告诉我们。」 「不会的,他们平常不会拜托人类任何事,这次愿意这样拜托我,对我而言也是非常开心的。」 哈尔发笑咪咪地盯著我,让我不禁心想,他们到底是有什么心情上的转变啊。 桐叶他们在别的地方观战啊,他们和天瑚不一样,就算遮住耳朵,也会立刻被同班同学认出来呢。虽说不能一起观战有些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纳克的比赛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呢?听说这次的参赛者并不多,所以应该马上就轮到他了。 擂台上的比赛似乎快分出胜负了,我便望向训练场四周,接著在通往校舍的入口附近,发现纳克与米娜站在一起。 「啊,在那里。」 「是纳克,还有那个叫做米娜的女孩。」 学姊眨著眼睛,望著站在一起的两人。 原本担心在正式上场时,纳克会因畏惧米娜而动作变得迟缓,但看他现在的模样,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了。 因为,现在米娜正明显地向他挑衅些什么,但纳克本人却无动于衷,默默地望著进行比赛的擂台。 这也是训练的成果,不对,或许该说是训练所造成的副作用,使他的个性变得有点叛逆乖张,但那反而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正向作用。虽然觉得他那样有点过于难以相处,但也还算可以。 「接下来只剩打倒那女孩了。」 场上响起比赛结束的钟声。 在那里的是随著欢声下场的两名学生,以及迎向崭新战场的纳克与—— 「嗯?那女孩拿著盾呢。」 等她进到训练场中央时,我才发现米娜手上拿著一面巨大的白银盾牌。 盾牌大小刚好可以让娇小的她稍微蹲低,便能完全躲在后面。 「本来想说她到底会拿什么武器出场,但没想到是盾牌呢……」 看她那神气活现的表情,应该是以为自己有盾牌这项防御手段便可以彻底安心了吧。但小看纳克的话,可是会吃上苦头的啊。 治愈魔法并非只能医治别人。米娜马上便能亲身体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毕竟我没有教导无法对他人施展治愈魔法的纳克「治愈拳」这招,不会让对方受伤的招式,一不小心,纳克的攻击便会让米娜伤势惨重。 因此我才会在这里。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纳克。 那些嘲笑你魔法的人,已经都被你远远拋在后面了。 让他们见识一下你这五天辛苦修行得来的成果吧。 *** 「——你变得很嚣张呢。」 我与米娜走到训练场的中央,接下来就要一决胜负了。 刚才在场中对战的两名学长,正握手称赞彼此的身手。 我也一直梦想著自己能用「普通的魔法」和别人战斗。 那是无法实现的梦想,但是我现在却能用治愈魔法这种「非普通的魔法」站在这个地方。 在观众席内可以看到站在学生群中、穿著显眼白色团服的兔里先生。 「你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被伯父大人他们拋弃、被强迫与最喜欢的妹妹分开,还有你和我的魔法有著天壤地别的差异,这些事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错,我还有一个妹妹。 因为无聊的双亲使得我和妹妹分隔两地。 妹妹一定在双亲的笑容守护下,过著幸福的生活吧。 我并不嫉妒,毕竟那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唯一到最后都还认为是家人的人。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告诉她我的事情的呢?反正一定是骗她说我现在正一个人在远方努力吧。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也要隐藏我的存在,虽然现在也早已无所谓了。 「米娜。」 「你终于有反应了啊。好吧,我就听你说话吧。」 「恢复贵族的生活,或是报复你……这些事我已经无所谓了。」 「你说你要放弃贵族的身份?明明在这里还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啊?」 「少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我早就已经被家人拋弃了,被你所说的伯父大人拋弃了。所以,从我到这里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毫不相干了。」 「……那么,明明已经亲身体会过我魔法的威力了,为什么你还要站在我面前呢?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过去可是都有手下留情的喔?你还没蠢到都没察觉吧?」 是呢。 喜欢伤害别人的米娜,从未认真对我施展过爆炸魔法。 她总是用能引出人最大痛楚的强度攻击我,那便是她至今为止所对我做的事。 「老实说,我并没有和你战斗的必要性,但有人指引了我方向,为了朝那方向迈进,我必须挥别现在的我。我不禁对那个强大的背影充满憧憬,心中希望『和他并肩作战』的念头。米娜,我可没有发疯呢,我终于找到值得我赌上人生的东西了……」 我在遇见兔里先生前一无所有。 只为了不被赶出现在的栖息之所,而拚命地度过每一天。 兔里先生向空虚度过毫无未来的每一天的我指引了一个方向……一个希望。 无论被他如何飙骂或蹂躏,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感谢之意。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像兔里先生那样强悍的治愈魔法使,我想成长到可以在他所在的救命团内和他并肩齐步的程度。 「你是在说那个披著治愈魔法使的皮的怪物男吗?竟然想和那种怪人并肩作战,你根本疯了。我好伤心啊,没想到你竟然希望变成和人类不同的物种呢。」 「他的确拥有类似怪物的强劲。不过,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强,只要他是个没药救的家伙,那份力量就只会变成丑陋的暴力——就像你的爆炸魔法一样。」 「哼……」 米娜眼角上扬。 然而,对能撑过这三天训练的我而言,这点程度的怒气根本不痛不痒。 「我要打倒你,并和过去的自己诀别,离开这个名为路克维斯的牢笼。」 等比赛结束,做好各式各样的准备后,我便打算离开路克维斯,前往林格尔王国。 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这里也没有半个朋友。 虽然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朋友,但要和桐叶学姊他们分开,还是有点令人难过。 他们即使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愿意接受我这个遭兽人唾弃的人类,一想到无法报答他们任何一丝恩情,我便觉得十分伤心。 而我的话语似乎带给米娜很大的冲击,只见她睁大双眼,露出刻薄恶毒的表情狠瞪著我说道: 「离开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敢离开这里?纳克,这太好笑了。本来想说让你尝点苦头就放过你,但正好伯父大人他们有说『随我开心怎么处置你』,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米娜用手指著我。 「直到你哭著求饶为止,我会让你尝尽痛苦滋味,把你弄到跟条烂抹布一样。乖乖当奴隶,我会养你一辈子。很光荣吧?」 「真是自我中心的家伙,不对,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如果沟通便能解决问题,那么当初也不会让事态落到这步田地。 我可不想一辈子当米娜的奴隶,更不想耗在这里、停滞不前。 我再度吁出一口气。集中精神。 而彷佛对应我的动作似地,米娜也拿好那副偌大的白银盾牌,开始在手中聚集魔力。 「我已经不怕你了。」 「随你说吧,你这天真的吊车尾废物。」 我们之间已无话好说。 现在开始就是关键了,我要向兔里先生展现我这五天所锻炼出的一切。 *** 在米娜放出魔法的同时,我用力蹬地奔跑。 「火焰啊!」 米娜的掌心出现一个绯色的球体。 爆炸魔法。 是火属性魔法中的稀少类型,这类魔法的特徵是能让瞬间加热的空气爆发,灼烧对手并把他炸飞。 对只能使用拳脚攻击的我而言,是一种很难应付的魔法。 还有,米娜手上的盾牌也很棘手。 那个盾牌并不是用来防御我的攻击,而是为避免自己受自己爆炸放魔法波及的手段,因此大幅降低了爆炸魔法容易自取灭亡的风险。 思及此,我再度蹬地,跳向一旁。 数秒后,我刚刚所站的位置便被爆炸魔法的魔力弹击中,引发一场小规模爆炸。 我在确认爆炸威力后,再度转向米娜,只见她露出讶异的神情望著我。 「你……!」 「我可不是在玩闹!给我认真打!」 「你别小看我……!」 魔力弹接二连三地射出。 如米娜所言,这些魔力弹的威力比至今为止用来招呼我的还要强上许多。 不过,速度非常慢,只有兔里先生砸过来的魔力弹的一半以下。 「太慢了!」 我从训练场的一端跑向另一端,预测她的攻击轨迹后,扭转身体避开朝我而来的魔力弹。 我蹲下回避趁我停下时露出破绽而射过来的魔力弹——同时捡起地上的小石头。 我朝著往我脚边飞来的魔力弹,丢出刚刚捡的小石头。 结果,魔力弹在到达我脚边之前便在空中爆炸,随著爆炸风暴,我便顺势往后一跳。 「兔里先生!训练得到确实的成果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实际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我的心中充满感恩之情。 我过去都以为治愈魔法是一种没用、无法成为别人助力的魔法,但现在那却成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令我欣喜若狂。 「哇!?」 当我沉浸在感动之中时,米娜的魔力弹仍毫不间断地朝我飞来。 擂台上尘土飞扬,视野非常不清楚,但她还是不由分说地射出魔力弹,由此可知,我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真的让她火冒三丈。 不过,这反而是个机会。 米娜乱枪打鸟地发射魔力弹,也就表示她根本看不见我的身影,但是我却能清楚掌握释放魔力弹的米娜的位置。 「好!!」 若是被爆炸魔法砸中,毫无耐久力的我很可能会被一击炸晕,但是如果不接近她,却又一辈子无法打倒她。 所以我要上了。 我用右手掌扶著地面,在双脚内积蓄力量。 「我要上了!!」 我鼓舞著自己,瞄准沙尘烟雾彼方的米娜,奋力蹬地朝前奔出。 朝向著自己飞来的魔力弹跑去根本就是自杀行为,但现在米娜只不过是朝著我的大概位置乱射一通。 我承受著爆炸风暴的余波,牢牢盯著米娜的所在方向,用踩稳地面的右脚用力跳起。 「喔喔喔喔!」 我一跃而起,跳得比自己身高还高,就这样直接突破烟尘障壁。 「欸!?」 「吃我这脚!!」 我已势不可挡。 我用往下坠落的方式突击米娜,朝露出呆愣表情的她施展出一记飞踢。 「啊?欸!?飞……!?」 米娜立刻将盾牌插在地上,躲在后方,打算挡住我的飞踢—— 「你以为那种铁板就能挡住我的飞踢了吗!」 「啥……呀啊!?」 我旋转身躯加重飞踢的力道,将她连人带盾踹飞出去。 我牢牢盯著被我踢飞了老远、狠狠坠地的米娜,降落到地面上后,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尘。 #插图3-12# 「我已经不会再屈服于你了!米娜·里胥亚,今天就要跟你做个了断!」 这就是我的力量。 这是你和你们所鄙视的那个人与我的力量! 我伸出手指比著她,朝扶著盾牌站起身来的她高声吶喊。 米娜的嘴角流下鲜血,不知是不是跌落在地时受的伤所致。不过因为有盾牌防御,所以似乎没有什么其他伤口。 米娜用来防御的盾牌中央凹了一个大洞,从中心龟裂出许多细小的裂痕。 然而,米娜依旧站起身来。 并露出了至今我从未见过的好战笑容。 「哈!真会说!我就教你后悔让我使出真本事吧!!」 扶著盾牌站起身来的她粗鲁地擦著嘴角,目露凶光狠瞪著我。 她的眼神混杂著怒气,发出一股类似杀气的狠劲,但我也毫不畏惧地摆好架势。 接下来,便要跟我所不认识的米娜战斗—— *** 「他变强了呢。」 学姊望著纳克与米娜的攻防战,感慨地低喃著。 我环顾四周,发现包含老师在内,所有人皆呆若木鸡吓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那是我努力重现罗丝的斯巴达式魔鬼训练得来的成果,大家会吓傻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看到弟子有所成长的身影,心中充满骄傲之情。 「纳克之所以能变强都是靠训练所致,不过,能完成严厉训练也是来自于他本身的强韧意志。」 毕竟我让他吃足了苦头,所以感到极度不忍心。 但是,纳克已顺利地完成这五天的训练。 望著边回避米娜魔力弹边纵横擂台的纳克,一树双手环胸说道: 「我有听说训练只有五天,但真是厉害啊,看他刚才那记飞踢,这个叫米娜的女孩要是再被踢中一次,就会倒下了吧?」 「不对,刚才就应该分出胜负了。」 「咦,为什么?」 一树惊讶地望向了我。 我不让自己的视线离开纳克与米娜的对决,就这样说出我的分析: 「那个叫米娜的女孩的反应比想像中来得更迅速,而且纳克的强项也只有脚力,和我不同,他的腕力比一般人还差,所以刚才那记飞踢已经是纳克最厉害的一招了。」 还有那个盾牌比外表还坚硬且相当重,所以或许她连腕力也比纳克更厉害。 无法一击破坏那副盾牌真是失算,米娜也并非笨蛋,所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另外就是纳克没什么耐久力,反而会被一击打倒也说不定。毕竟我无法为了锻炼他的耐久力,就狠狠打飞他啊。」 「要是被你打的话,纳克可是会死的啊!」 「哈哈哈、哈哈……」 怎么办……昨天承受他的反击时,有轻轻地打了他一两拳啊。 不过,因为我有对他施展治愈魔法,所以应该没事吧,纳克自己也一脸没事地站了起来。 我的内心有所动摇,却依旧若无其事地观战。 要是被大家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受尽白眼…… 「说谎可不好喔,兔里。说谎不是件好事,你应该自己如实招来,然后被大家翻白眼。」 这只小狐狸…… 我摆好手指弹额头的架势,并且不让学姊他们瞧见,使得躲在我身后的天瑚立刻脸色铁青地用手遮住额头,揪住我的团服藏住脸。 喂喂喂,我的衣服会破啊,会破啦…… 「唉……总而言之,以耐久力而言,米娜也是相同状况,他们两人若是扎实吃了对方一招的话,便会分出胜负了。不过,能应付纳克攻击的米娜绝非普通的霸凌少女呢。」 「米娜在同年代的学生中,算是满厉害的喔,虽然她有些过于自负,但却是一个采取并用爆炸魔法与盾牌这种稳扎稳打战法的魔法使。从纳克同学的角度而言,可是非常棘手的呢。」 听完哈尔发的话,我望向施展爆炸魔法的米娜。 攻击的爆炸魔法与防御的盾牌啊。 若能破坏盾牌,便可使战况变得有利,但纳克却没什么招式可以破坏那副盾牌。 「纳克采取彻底闪躲攻击的战法,虽然有不利的部分,但也有有利的部分。最后三天的训练是特别针对常用魔力弹的魔法使所构思的对策。」 ——在闪躲之后必会找出活路,用物理性攻击打倒对方。 这是『罗丝式沙包训练』的改良版,硬要说的话,便是『兔里式射击训练』。我用新招「治愈魔法弹」实施回避训练,锻炼纳克对中远距离攻击的回避能力,一般魔力弹可说是对他完全无效了。 但是,无效的只有魔力弹而已,并无法防御副作用所带来的影响。 「别大意,不管变得再怎么强,你还是很不经打啊。要是被对方逮到这一点……战况可是会一口气变得很严苛的啊。」 治愈魔法虽可治好伤口,却无法消除痛楚。 判断稍微有点失误,便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 「你逃跑的速度真快呢!」 我不断奔跑闪躲朝我袭来的灼热魔力弹,并窥伺著反击的时机。 为了不再让我使出刚才的烟尘奇袭,米娜射出的魔力弹准度明显提高。因此,命中时并不会再引起大范围爆破,而是变成小范围爆炸,使得这个攻击更加棘手。 命中我脚边附近地面的魔力弹掀起一阵热风,并将小石头与沙尘往四面八方炸开,受这攻击的余波袭击,我拚命地不断动著快要停下的双脚。 「唔……无法全部躲开啊!」 乘著爆炸风暴袭来的小石头,带著十足的破坏力攻击我的身体。 虽然伤势不怎么样,但那痛楚却侵蚀著我的精神。 「能够像个笨蛋一样不断乱射魔力的你,还真令人羡慕啊……!」 「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才能啊!因为我是个天才啊!!」 果然,在同年代中明显脱颖而出的千金大小姐的话语重量,跟常人有所不同啊。 充满自信。 完全不会想像自己会输。 从一生下来便被要求居于人上的才女。 而我则是个被家人拋弃的吊车尾。 但是,也有我能办到的事情。 「我才不会……停手呢!」 在米娜的魔力用尽以前,我都要靠凭著一股傻劲锻炼出来的这双腿,不断奔跑著。 我边闪躲魔力弹,边尝试接近拿著盾的米娜。 「要打近战……!」 爆炸魔法会波及身为使用者的米娜本身,所以不可能在自己附近使用,我打算攻击这个弱点。 一脚——只要踢中她一脚,便能轻易让纤瘦的米娜无法继续战斗。 我配合躲在盾牌之后的米娜位置,跳向她毫无防备的右方。我已预想到她会用挡住了自己视野的盾牌彻底防御,所以看准这个时机,打算一决胜负。 「得手了!」 我在这么确定的同时踢出一脚。 ——呵呵。 下一瞬间,我从米娜拿著盾牌的手臂缝隙,瞧见她露出一抹笑容。 不对,她并不只是在笑,她牢牢地紧盯著我。 我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栗,打算收回踢出的脚,但注意力从眼前的米娜身上离开的下一瞬间——毫无防御的头部传来一阵冲击波。 「哇啊……!」 我的视野瞬间变暗。快要跌倒在地时,我咬紧牙关拚命撑住身体。 可恶,被她做了什么!? 我用手压著疼痛的头部,望向米娜,而在我眼前的却是以惊人速度朝我冲来的白银盾壁。 「唔……哇啊啊!?」 身体与我的意思相左,无法动弹。 我便在毫无防备下,被米娜的盾牌撞飞,跌落地面。 「唔,哈……哈……」 「你还真的是个笨蛋欸。」 米娜举起盾牌,露出心情大好的笑容俯瞰著疼痛挣扎的我。 没想到她竟然在我使出飞踢前,挥舞盾牌攻击了我。 并在我停顿时,朝我冲来追击…… 「对我而言,盾牌并非只是防御手段而已唷。算了,这种攻击只有第一次才会奏效,不过用来偷袭是再适合不过了。」 米娜这么说道,动作轻缓地重新拿好盾牌。 不知道我的额头是不是裂开了,血液从眉间滴下,即使我想用治愈魔法,但因头部受创而视野迷离,无法好好集中精神。 无法集中精神的话,治愈魔法的效果便会降到一半以下,即使是可以立刻治好的伤势也无法痊愈。 我跪在地上,瞪著米娜。 「我先说好,只凭脚程变快和眼睛变好是无法赢过我的喔?魔法使必须彻底瞭解自己的属性魔法,当然还有自己与对手的相克程度后,再选择战斗方式。你的战斗方式会被我吃得死死的,到底为什么还会觉得能赢过我呢?我以为你应该能分辨清楚赢得过的对手,和赢不了的对手才对啊。」 赢得过的对手和赢不了的对手。 你是想说对我而言,你就是绝对赢家吗!! 哪有这种荒唐事! 「不过,我还是要夸奖你干得不错嘛。在短短一个礼拜内变得这么能打,老实说我很惊讶呢。怎样?现在认输的话,我还可以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唷,你应该也不想尝到更惨的苦头了吧?」 米娜直率的赞赏让我非常讶异。 而且……她的话语听起来十分诱人。 这时候认输便可以得到原谅,或许还能得到比过去被霸凌的状况更好的对待……我这么想著。 但是,我的答案不会有一丝动摇。 「……不要。」 比之前好?那样只是在逃避。 的确,让至今为止蔑视轻贱我的米娜承认我的实力——这项事实在我心中留下了些微的成就感。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我和她之间绝对的阶级关系并不会有所改变,而被她虐待的日常也不会有所变化。 我居于下,她居于上——这是一种绝对无法翻转的阶级关系。 「这样啊……」 「我是为了揍飞你才站在这里的,不可能认输的!」 「这时候认输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你的喔?」 「……是没有错。」 兔里先生和桐叶学姊他们一定都不会责怪我的吧。 他们很温柔,所以一定会肯定我的选择。 但是,我自己会无法原谅自己。 屈服于米娜,选择轻松的退路,活得随随便便,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确实在这里认输的话,之前那烂透的日常生活或许会稍微好转,但要是我在这里屈服于你的话,我这一辈子都注定会是只丧家之犬。而且……这会让我与兔里先生的这五天都化作泡影,只有这一点我绝对无法接受!!」 「那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不过就是一礼拜的交情而已。」 「是啊,只有一礼拜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从他身上学到再怎么感激也感激不完的东西!就算我再怎么难受、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想逃走,我还是感到非常开心啊!!」 我不想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 也不想被他人寄予任何期待。 我被双亲拋弃,打从心底无法相信任何人,他却愿意将我锻炼到我能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在这个擂台之上。 他愿意相信我会得胜。作为不认输的理由,我想这已经非常足够了。 「从我得知自己拥有治愈魔法这个棘手的属性之后,只能过著非常惨澹的日子,但他却让我觉得我还可以去相信自己与他人!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 「哈!真会说,像个白痴一样头破血流的,却还在讲这些大话。你不好好想想自己所处的状况,再决定要说什么吗?」 「别忘记了,我可是个治愈魔法使,这种程度根本不痛不痒!!」 我从跪著的状态站起身来。 我的伤口已经痊愈了。真是讽刺,这段问答给予了我回复的时间。 我用手擦掉残留在额头上的鲜血,甩在地面上。 我还可以战斗。 望著站起身来的我,米娜怜悯似地垂下视线,道: 「这样啊,没办法了,继续打吧。」 「!」 她蓦地睁大眼睛,朝我立起手掌。 我立刻跳开原地,和她拉开距离,我不会再中刚才的反击了。 「我就承认吧,你变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强。」 「……!」 「你的这五天的确没有白费。」 米娜给人的感觉变了? 她原本总随著自己情绪的起伏施放魔法,但令人惊讶地,现在却静静地凝聚魔力。 「所以我也要改变作法。」 「咦……?」 「本以为边追赶你,边随便发射魔法就会打中,但这对现在的你并不管用呢。所以我要改变作法。」 这么说完后,米娜便将拿在手上的盾牌插在地上,变出新的魔力弹。 但那和过去不同,并非只有一个魔力弹。五个小型魔力弹浮现在她掌心之上。 那让我理解她接下来的攻击模式,不禁冷汗直流。 「就算无法办到像勇者那样怪物般的招式,但只是这样的话我也办得到呢。即使不特别瞄准,只要朝你的方向集中射过去,它们便会连锁性地引起爆炸,让你毫无退路。」 双下合起来共有十个魔力弹。 米娜露出无畏的笑容伸展双手,往后一跳。 「你就全部躲过给我看看吧!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下个瞬间,张狂肆虐的多重爆炸风暴便朝我的身体袭来。 ***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纳克受到米娜施展的爆炸魔法的余波攻击,边发出痛苦的叫声,边持续奔跑。但是,却逃不开米娜那广范围的波状攻击。 「兔里!那孩子没问题吗!?」 「兔里……」 一树与学姊担心地望著纳克。 「米娜所使用的爆炸魔法拥有相当的威力。她制造出多个魔力弹四处散播,就算纳克同学脚程再快,可以逃跑的地方受限,还是会很不利的。兔里先生,这状况怎么看都……」 如哈尔发所言,这状况对纳克而言实在过于绝望。 「兔里……没问题吗?」 抓著我团服的天瑚也用和一树、学姊一样的眼神望著纳克。 你们问我没问题吗? 这一点都不像没问题,而是非常有问题啊。 广范围的爆炸魔法? 这的确很厉害。 但那又怎样呢?不过就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那种东西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纳克,你那表情是怎么了啊?」 纳克那胆怯害怕、四处逃窜的身影,毫无方才勇敢无畏的气势。 米娜确实拥有超乎我们想像的力量,拥有能散播那么多魔力弹的魔力量以及才能,的确可以称她为天才。 不过,我指引纳克的方向可是救命团,救命团所奔驰的战场上可没有得以休息或安全的地方。 必须在武器与魔法随时都会袭来的状况下进行活动,所以对我们而言,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纳克,你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拚死拼活地避开米娜的攻击呢? 是为了逃跑吗? 是为了找到机会? 还是为了等待对手疲倦? 从一开始的那记飞踢之后,我便清楚感觉到你欠缺自己去打倒米娜的意志。 「别开玩笑了,纳克!」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去逃跑,才锻炼你的。 是为了让你胜利,才锻炼你的。 「虽然不太像我的风格,不过还是对他讲几句加油打气的话吧……」 无论在何种状况下,都要尽到「帮助别人」这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使命,这才是救命团。 在我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抓著我团服的天瑚塞住自己耳朵,学姊、一树与哈尔发都睁大眼睛注意我的举动。 我不顾四周眼光,深深吸气,然后—— *** 空气好热。 吸进鼻腔后,肺部便感到疼痛。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停下奔跑的双脚。 在此停下的话,会马上被爆炸魔法直接命中,而失去意识吧。 我还不能停下来。 就算对手是米娜,也不可能一直射出这种程度的魔法。 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到最后一刻,再一口气化危机为转机。 「你很适合这副惨样喔。」 「唔……啊啊啊啊!!」 魔法在我脚边爆炸,被炸飞的石块打中我的右肩。 我将右半身朝后方一转,避开冲击波,却受到接踵而来的热风侵袭,用力跌落在地面上,发出呻吟。 「你就是这样……」 米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很不清楚。 只是那和平常的她不一样,我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得知她的情绪。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露出一副惨样,所以我才说你不行的啊!」 我不可以停下来。 我利用跌在地上滚动的力道爬了起来,离开那里。下一瞬间,数道热风再度疯狂吹拂。 我不禁用手臂遮住脸,然后往后用力一跳,开始奔跑。 我没有精神治好全部的伤口,只能治好最低限度的伤势,并专注于回避。 「我要彻底把你打到无法再站起来的程度,让你不会再去想离开这里的这种蠢事——彻彻底底地!」 「……!」 不行听米娜所说的话。只能注意朝我袭来的魔力弹,若不这样的话,就会没戏唱了。 「我还可以撑住……我可还没输呢……!」 「你只顾保护身体却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赢我,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错的!!你为什么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为什么只能接受一切而不尝试抵抗呢!?为什——」 「闭嘴!」 听见她刺耳的尖锐叫声,我也吼了回去,并专注于回避攻击。 『纳——————克——————!!』 「!?」 耳边响起一道彷佛能贯穿脑门的声音。 声音响起后,我、米娜……不对,所有在这里观战的人纷纷停止动作,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兔里先生双手环胸站在那里。 「兔里……先生……」 我发出嘶哑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 所有人一眼便可明白他的怒火,真不知会被他说些什么,我好害怕。 他直勾勾地盯著呆若木鸡的我—— 「混帐东西!别顾著逃,给我战斗!!」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句怒骂兼鼓励实在过于简洁。 而米娜也不明所以,困惑地交互望著我和兔里先生。 我知道他并没有特殊意思,一切都如同字面上所说,但却没有比这更能激励我的话语了。 「哈、哈哈哈……简直……强人所难……」 别顾著逃吗…… 一开始我信誓旦旦地说要打倒米娜,但现在却打从心底害怕米娜,只想著该怎么逃跑。 其实是我过于小看这场战斗了。而米娜反倒使出了全力,认真地与我对决。 「我真是个白痴啊……」 嘴上讲些嚣张的话,却只会逃跑。 只要我愿意,不论什么伤势应该都可以撑过去的才对。 但是,因为怕痛、因为不想输、因为不想正面挑战米娜,所以我一直在逃跑。 这真的很逊、很难看,与过去的我毫无差别。 「但是——」 我使出全力拍打双颊。 我醒过来了。 我不会再逃了! 「非常谢谢你!!」 大家一定都不瞭解兔里先生话语背后的真正意义。 或许会觉得他是一个向陷入危机的我,提出无理要求的超烂师父。 不过,完全不是这样。 兔里先生非常瞭解我。 「在这状况下还讲什么莫名奇妙的话啊。」 「他是一个最了不起的师父吧?让只顾著逃跑的我能够再度面对战斗。」 「是喔……不过,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了喔?」。 米娜双手再度出现十个魔力弹,呈现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若是刚才的我,一定早已逃离现在站的地方了吧,但现在的我可不一样。 「呼……」 我集中精神,让治愈魔法包覆全身。 方才为止,我都只施展最低限度的治愈魔法,但现在却是使出全力。 「我要打倒你。」 「别说自己做不到的事。」 「嗯嗯,我不会再说了,这就是最后一次。」 我用力一踏,奋力奔出。 不是为了要逃跑,而是为了打倒米娜。 不论那是威力多高的爆炸魔法,我心中都做好面对它们的觉悟了。 我用手臂交错成十字状保护头部,朝前方冲刺。 「喔喔喔喔!」 因爆炸魔法而弹起的沙砾与小石头割伤我的身体,但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这种短暂痛楚与至今为止被霸凌的长期痛苦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唔喔喔喔喔!!」 接著,我感受到彷佛能将人震飞的热风。 我的全身被一股像是正在灼烧皮肤的热度包覆,但这和被双亲舍弃的失落感比起来,完全不算什么。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已不断流出。 「纳克,你……!?啧!」 随著一道咂舌声,米娜又射出一个朝我笔直飞来的魔力弹。 尽管那是即席做出的魔力弹,但也具有足以令我昏倒的威力。 一般而言,应该要闪开比较好。 但是我是个治愈魔法使,是无论何种逆势或不合理的处境,都得用自己的身体去突破、超越的魔法使! 不论什么痛楚,我都能忍耐!! 我边跑边高举右拳。 「碎裂吧!!」 「啥!?」 我用右拳揍向魔力弹。 爆炎瞬间包覆了我,我感到一阵彷佛咽喉被灼伤的窒息感与强烈的痛觉。因过于疼痛使得我叫不出声——但我还保持清醒。 「——!!」 我用右手挥开火焰,消除爆炸魔法。 而手臂挥舞的前方,则是睁大眼睛拿著盾牌的米娜。 「啊啊……」 终于正面对决了。 终于敢正面对决了。 我在与米娜正面对决后才发现。 我果然很怕米娜。 「唔哇啊啊啊啊!!」 我拚命站稳颤抖到快要跌倒的双脚,跨出下一步。 我已无法抬起能够使出踢技的双脚,右手也痛到无法动弹。 不过,并非无计可施。尽管不使用那些招式,我还有这个身体!!还有能够奔跑的这双腿!! 我发出嘶哑的厉声吶喊,用力踏著地面,朝眼前的米娜奔出。 「那样的身体是能干嘛!?快住手,会死的喔!?」 无论由谁来看,都会觉得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吧。 但是,如果是兔里先生、如果是我所憧憬的他,无论遇到何种状况,应该都会以一己之身努力扭转局面!! 而且这也是迈向成为救命团成员的一大步! 我奋力用身体撞向米娜的盾牌!! 「呜哇!?」 我使尽全力冲向盾牌,左肩传来了讨厌的声响,我却还是无动于衷地踏出下一步。 米娜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在近距离下听到她的声音后,从喉中挤出声音诉说我的感受。 「我很怕你!我不想见到你的脸!!见到你的话,便会想起那个受双亲疼爱的——还是贵族的自己!!」 「……!!」 我眼中涌出的泪水已无法止歇。 米娜从盾牌后望著我的脸,她只能发出承受我撞击力道后的含糊嗓音。 「这样就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成为!!救命团的——!!」 即使这只是独白也无妨。 但是为了和你以及过去彻底道别,我现在必须在这里大声宣言。 「治愈魔法使——!!」 我这么大声嘶吼,并加重力道。从盾牌中央凹陷部分延伸开来的裂痕,往下抵达了插在地面的部分,使得盾牌发出——啪叽一声后,便断成两半。 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可阻挡我的去路,我就这样朝著米娜施展用尽浑身力气的冲撞攻击。 *** 当初,只觉得他明明是个贵族,却很内向阴沉。 外表很不起眼,话也讲得吞吞吐吐。 我总是和他这个不怎么优秀的孩子玩在一起。 他的名字叫做纳克。 是和我父母交情甚笃的贵族家的公子。 带著不怎么喜欢外出去玩的纳克出门,是每次拜访他们家都会重复一遍的互动。 但是,出去玩也不是一件那么有趣的事。 说是外面,也不过是在宅邸的范围内,无法走到多远的地方。 不过,和纳克在一起并不会无聊。 现在回想起来,对我而言,和他一起玩耍的时间或许是非常宝贵的。 身为一个贵族千金,我的日常生活中充满不便,所以对我而言,同样身为贵族小孩的他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然而,在我九岁的时候,便发现纳克消失在宅邸之中。 『你已经不需要见那孩子了喔。』 纳克的母亲这么说。 『请你改和我女儿一起玩吧。』 纳克的父亲这么说。 『米娜姊姊大人,最近大家都不允许我去见哥哥大人。』 纳克的妹妹一脸悲伤地这么说。 尽管我向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询问理由,他们也只是一脸遗憾,什么都不告诉我。 在那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有趣的室外玩耍时间变得非常无聊。 就像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事物,我的日常生活褪去了颜色。 过了一年后,当我和父母一同造访他家时,偶然听到雅格列斯家仆人们的对话。 纳克要被送到魔导都市路克维斯的学园就读。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开心。 『只要去路克维斯的话,就能见到他了。』 我知道路克维斯这个地方,那里是学习魔法的学园,人们从各式各样的城镇聚集而来。 纳克一定是为了去那里入学,所以这一年都在念书吧。 当天晚上,我立刻拜托父母让我去路克维斯学习魔法。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都很担心,但总算是说服他们了。 之后,我顺利就读路克维斯,入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纳克。 而当我找到他后—— 在路克维斯再度见到的他,根本像是变了个人。 他低头走在刚入学后而显得异常兴奋的学生之间,而他原本就是个阴沉的家伙,但现在双眼更是空洞无神。 『纳克!!』 我握住他的手,找他说话。 你干嘛露出那么郁闷的脸啊? 你还真有胆不知会我一声就自己来这里啊? 我虽然说话狠毒,但其实很想听听他那久违的吞吞吐吐嗓音。 不过—— 「咿……!?」 「呀!」 他却用力地挥开我的手。 他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一溜烟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我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望著自己疼痛的手,随后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之后,我写信给父亲大人,这才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纳克拥有治愈魔法这项属性,纳克的双亲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而将他关在宅邸之中,并且像要赶走他似地强制他就读路克维斯。 虽然这令我非常震惊,但比起治愈魔法使等等的事实,我更无法原谅被纳克拒绝这件事。 我为了让他打起精神,不断和他接触。 但是,每次都无法如我所愿地顺利进行。 他很害怕我,也不愿意看我的眼睛,只要见到我的身影便会逃走。 这种时候,我便会因为事情无法如愿以偿,而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打了他。 但无论我做什么,他也只是不发一语地闭上眼睛不断忍耐而已。 即使用较弱的魔法砸他,他仍不回骂也不生气。 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地接受一切呢? 要是能让你的双亲知道你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价值,或许还能回到宅邸也说不定啊。 路克维斯是最适合学习魔法的地方,充满无数可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是纳克却从一开始便放弃自己,完全不去尝试。 我对他这种心态感到十分烦躁。 曾几何时,我的交谈手段从语言转成暴力,且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也快放弃他了。 我心想纳克一直都还是会是这样。 心想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一起玩耍的时候了。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只是—— 很想回到牵著纳克的手和他一起玩耍的那个时候—— *** 「咳咳……」 我的视野十分朦胧。 因背部用力撞上地面,所以我无法正常呼吸。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好痛。 这是一场百分之百能赢的战斗。 才能、魔力……无论什么条件,都是我比较优秀。 虽然我轻视了他,但却没有轻敌而放水。 我使出压箱密技的魔力弹分裂。 也用上了不像贵族会用的实战用盾牌。 明明没有任何失败因素,但我现在却趴在地上呻吟。 我不想输。 这样的心情从心底深处澎湃地冒了出来,是一种不像我自己个性的执拗。 「输了的话……」 我会丧失在学园里的地位? 不,有没有那些趋炎附势、毫无节操的喽啰在,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害怕家人的斥责? 我从未觉得这是一件会让我感到恐惧的事。 「……唔。」 我抬起头来,见到大口喘气俯瞰著我的纳克。 他的模样比我还凄惨,一点也没露出开心的神色。 不只这样,他的眼泪沾湿了脸颊。 仰望著他,让我莫名地觉得恼火。 你都让憎恨到不行的我躺在地上沾土了,好歹给我开心点啊。 「我还不想……输。」 我要是输掉的话纳克就会离开这里。 又像那时候一样,无视我去了别的地方。 我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事发生。 「谁会让你走啊……!!」 不可以就这样结束。 我在意识朦胧之际,于右手凝聚魔力,朝向纳克。 *** 「哈……哈……」 被我使出浑身力气撞飞的米娜重重摔落地面。 我几乎没剩下什么魔力了,全身上下都很痛。 「太好了,我赢了吗……?」 我扬起迷离的双眼环顾四周,见到无法接受眼前事实而呆若木鸡的学生们,以及彷佛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呼了口气的兔里先生。 这样啊,我赢了啊。 比起胜利的喜悦,不可思议地,我更感到一股安心感。 「还没……还没结束………!」 「!?」 坐起身来的米娜浑身布满沙砾与灰尘,她露出充满异样执著的眼神狠瞪著我,朝我伸出凝聚魔力的手。 当我想摆出架势时,身体却已虚软无力,让我不禁瘫在原地。 「我不可能会输给你的……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 米娜为什么那么不想让我离开路克维斯呢? 除了我之外你身旁还有许多人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执著于我。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使我瑟缩身体。 「纳克同学!快离开她!!」 「哈尔发学长?」 哈尔发学长脸色大变,朝我大吼。 我脑中依旧一片迷蒙,朝向米娜的方向,就发现她在手中聚集魔力。 而那就像兔里先生之前所做的—— 「纳克!那就是增幅魔源!你等等,我现在就过去!!」 「欸……?」 增幅魔源。 哈尔发学长之前说过这是一种只有技巧纯熟的魔法使才能使用的技术。 米娜也会? 哈尔发学长和兔里先生都脸色大变,这就表示很危险吧? 更遑论是使用爆炸魔法的米娜了,要是魔力失控的话,不只是我,连在这里的人都会惨遭波及吧。 「得、逃走。」 不快点逃的话,便会被卷入爆炸而死。 我这么想著,打算站起身来时,想到一件事。 「……不行。」 现在不是想著要逃跑的时候啊…… 尽管在这里的都是些曾经轻视过我的人,但这并不成为不该帮助他们的理由。 那才会丧失成为救命团的资格。 「纳克!?快点离开那里啊!!」 我瞥了一眼正打算冲过来的兔里先生,边呻吟著边站起身来。 我的左臂因肩膀骨折而无法使用,右手也因烧伤的痛楚而无法使出力气。 #插图3-13(告白)# 即使如此,我还是将剩余的魔力贯注于右臂,鞭策自己发抖的膝盖,勉强站了起来。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过度凝聚的魔力从中撕裂米娜的手,毫不止歇地渗出鲜血。 米娜因这份痛楚流著泪,却依然想要打倒我。我对她抱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用力地握紧拳头。 我要帮助米娜和在这里的所有人。 我必须对米娜做点什么。 「我要、帮助你……!」 我立刻来到她的眼前。 我和米娜四目相交。 「纳……克。」 米娜发出微弱声音,低喃著我的名字。 我直勾勾地望著她。我用无法使力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奋力往我的方向一拉。 我已经没有可以让她昏倒的体力了。 为了避免酿成大规模爆炸,现在我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用身体承受她的爆炸魔法了!! 「……欸……?」 我听见米娜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准备承受即将袭来的痛楚,闭上眼睛,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之后,即使我闭上眼睛,也能知道眼前光芒逐渐扩散。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米娜魔法爆炸的光。 不过,这道光芒非常令人感到怀念,十分温柔。 「……唔……呜呜。」 在我紧闭双眼时,耳边传来一道压抑自己声音的哭声。 「纳克,已经没事了。」 这是我所熟悉的嗓音。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我颤抖的右手上。 我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身旁是露出安心表情的兔里先生以及—— 「……呜、呜呜。」 用没被我握住的手摀住眼睛不断哭泣的米娜。 「米娜,你……干嘛哭啊……?」 「吵死、了……闭嘴……」 至今为止,她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因为这家伙的关系,我在路克维斯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 但是,一见到她在眼前哭泣,我—— 「……对不起。」 不知为何,不禁开口道歉。 闻言,她边抽泣边甩开我的手。 我的体力似乎已濒临极限,身体蓦地瘫软,往前倒去。 「啊。」 不过,在我倒在地上之前,兔里先生便扶住了我。 「你不用勉强自己站起来喔。」 语毕,兔里先生便将我抱在怀里。 兔里先生的手中传来温暖的魔力,他似乎在对我施展治愈魔法。 「伤口……嗯,立刻就能治好呢。」 「请问米娜的魔法为什么没有发动呢?」 米娜本来正进行著爆炸魔法的增幅魔源。 听见我的疑问,兔里先生脸上浮现微妙的表情。 「……是她自己停下来的。」 「欸?」 自己停下来的?米娜她吗? 「或许这女孩只是很笨拙而已。」 「笨拙……吗?」 我没有看到米娜停下魔法。 我不清楚她停止发动增幅魔源的原因,也不明白她哭泣的理由。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拚命地挽留我。 这样是不行的。 我和米娜之间还没有做一个了断。 「因为你的缘故,所以大家都得救了喔,你可以觉得自豪。」 「……是的。」 正当我在钻牛角尖时,我听见了兔里先生的话语,胸中倏地充满了自豪的心情。 听到我虚弱却肯定地予以回覆后,兔里先生开心地点了点头说道: 「纳克,你拥有加入救命团的资格了,而且你的治愈魔法也恢复原本的状态了喔。」 「欸……?」 「你看看她的手。」 我望向不发一语摀著脸的米娜,不禁睁大眼睛。 「……!?」 米娜的伤口……不见了? 刚才与我战斗所受的伤,以及米娜因发动增幅魔源所受的伤,全部都像一开始便不存在一般,消失不见了。 我不禁望向兔里先生的脸。 「不是我做的喔?在我跑来时,她的伤口便已经痊愈了,所以那是你做的喔。」 「我用了治愈魔法……」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大概是你『想帮助他人』的想法,让你又可以对别人施展治愈魔法了吧?」 「想帮助他人的想法……」 「对治愈魔法使而言,最不可或缺的便是这个认知,而你在最后把它找回来了。其方法便是透过斩断过去的纠结,帮助了虐待自己的米娜和周围的人们啊。」 听兔里先生这么说后,我便将魔力凝聚在右手上。 因为我的魔力即将耗尽,所以只能使出指尖大小的治愈魔法,于是我看到一团小光浮现在指尖之上。 我深感这是非常贵重的宝物,像要包覆住这团光芒似地紧紧握著它。 「我们一直在一起……但是在我痛苦时我只想到我自己,因为当时痛苦到完全无法顾及他人,所以在自己没察觉到的时候就把它隐藏起来了,但是,现在终于又找回来了……我不会再丢下它了,我不会忘记这份心情的……!!」 我将紧握的拳头压在额头上,奋力地对兔里先生这么说。 默默地听我说话的兔里先生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抱著我站了起来。 「现在的你一定可以熬过比昨天更加严苛的训练,团长一定会允许你入团的。不论如何,你都很努力了……啊。」 「……?」 「想和你一起庆祝胜利的人们来了喔。」 我擦掉眼泪,看向兔里先生走出来的方向。 我看到至今为止支持著我的人们往我们走来—— 第四话 纳克,开始修行!! 之卷 纳克与米娜的对决,最后以纳克的胜利迎来终结。 虽然也有米娜勉强使用增幅魔源的一番骚动,但以结果而言,因为他解决了自己本身的问题,所以纳克的治愈魔法也恢复了原样。 老实说,我真的很想在这里亲眼见证他的成长再离开,但在纳克与米娜对决的隔天,我们便被葛蕾蒂斯小姐找去。 「首先,我想先跟你道谢。」 「咦?」 我们来到校长室后,葛蕾蒂斯小姐突然向我们低头道谢。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一树与犬上学姊跟他们求援。此时,知晓内情的威尔丝小姐露出微笑,向我说道: 「葛蕾蒂斯校长一直以来都很想改变这里的学生的想法。」 「欸……?」 「这几年在路克维斯,有越来越多学生觉得魔法取决于与生俱来的素质——也就是才能。」 魔法属性的优劣高下所造成的歧视现象—— 是指依赖自己先天才能,而忽略后天努力的学生变多了吗? 「学生放弃磨练自己的力量,将一切怪罪到天赋的问题上,这种现况并不令人乐见。而你……不对,你和纳克颠覆了这样的现况。先不论方法,纳克勇敢面对才能这道障碍,并努力超越它,见到他的模样,有许多学生产生了心理上的变化。」 虽然我毫无自觉,但我们的行为似乎为这城市的学生带来不小的影响。 「而且,也改变了学园老师的想法,现在没有人会怀疑你们的实力了。而魔王军能让那么强悍的你们都面临苦战,所以已经没有人能妄言那并非威胁了。」 「!那么你们讨论的结果是……」 「是的。」 葛蕾蒂斯小姐听完威尔丝小姐的话语后点了点头,用目光扫视我们全员后,开口说道: 「路克维斯愿意与林格尔王国缔结合作关系。」 闻言,我在觉得开心的当下,同时又不禁觉得有些寂寞。 「校长,非常感谢您。那么,我们便在今天内……」 因已得到回覆,所以我们必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只是要和在这个城市中建立起情谊的桐叶等人告别,实在教人有些难过。 *** 我们向葛蕾蒂斯小姐道别,离开了校长室,之后与哈尔发回到学园大门,在他目送之下离开。 我暂时和学姊他们分开,单独前往桐叶他们的家,天瑚还在那里等我。 因为今天是实战大会的隔天,学园补假一天,所以我知道桐叶他们都在家。 另外,因昨天战斗的疲劳而倒下的纳克也在桐叶家过夜,所以他也在那里。 虽然不用担心没有时间向大家告别便得离开,但是…… 我脚步沉重地抵达桐叶家,向迎接我的他们说出我们今天得出发的事情。 「这样啊,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啊。」 我对特地出来门外迎接我的桐叶等人深感抱歉,回覆道: 「嗯,抱歉这么突然。」 「没关系的,那是很重要的任务吧?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呢。」 桐叶像感到遗憾似地耸了耸肩。 我从团服的口袋中取出威尔丝小姐给我的布袋,交给桐叶。 「虽然不是我自己准备的,但这是感谢你们让我住在这里的谢礼。」 「咦,不用了啦,这多不好意思,而且我们也没做什么。」 「没有的事,你们帮了大忙还让纳克住在这,而且我也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很快乐。」 这并非客套话或夸大其辞。 虽然有点慌慌张张的,但确实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唉……我知道你很顽固,所以我就收下吧。」 「谢谢。」 毕竟,住别人家还吃了免费的料理,却不给一点谢礼就离开,实在会令人无法释怀啊。 「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类欸……」 「那是当然,因为他是个愿意和我一起来的人啊。」 天瑚,那说法实在有点过分喔。 而且,说的时候也不该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吧? 「呵呵……的确如此。」 「帮我否定她啊……」 「干嘛否定她,事实不就是那样吗?多亏这样,我们才会和你认识,这么想的话就不是一件坏事了吧?」 桐叶对我露出比初次见面时柔和许多的笑容。 「……那倒也是。」 真的发生了许多事呢。 正当我陷入感慨情怀时,轮到京对我说道: 「一开始想说事情到底会变得怎样啊……但该怎么说呢,认识你之后……就会觉得试著相信人类也不是件坏事。」 「京,你……」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无法那么简单就对人类敞开心门喔。要是有像你这样愿意正常对待我们的人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京摆出臭脸,说完后便撇头转向一边。 闻言,我不禁轻笑出声,让京满脸通红地大吼大叫: 「别、别笑啊!!我也知道我讲了很害臊的话啊!!」 「京果然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呢。」 「天瑚,吵死了!我不会再讲第二次!!可恶,为什么我要讲这么羞耻的话啊,浑蛋……」 「……你该不会在哭吧?」 听我这么一问,京立刻颤抖著声音,大声怒吼: 「谁、谁会哭啊!!」 京闹别扭地转向后方,我则不断地道歉著。 我和照顾我的两人道别后,深深觉得就算扣掉交付书信的任务,也有来到这里的价值。 「纳克。」 最后,我向从刚才开始便一直低著头的纳克说话。 「……」 纳克依旧保持低头不动的姿势。桐叶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背说道: 「纳克,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至少要好好跟人道别啊。」 「……呜呜。」 听见桐叶的话后,纳克才终于下定决心,微微颤抖著肩膀,抬起脸来看我。 「兔里先生……」 他的脸上充满泪水和鼻涕,看起来非常凄惨。 见到他的表情后,我露出苦笑,半蹲下配合纳克的视线,并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喂喂喂,纳克,这没什么好哭的吧?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但是、我真的、对你充满感谢之情……」 「我只是替你指引方向而已。昨天的胜利还有你的治愈魔法,全都是靠你自己掌握的。」 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将罗丝施行在我身上的训练,原封不动地传授给纳克,并指引了一个成为救命团团员的方向罢了。 除此之外,我几乎什么都没做。 纳克用袖子擦著眼睛,小力地握紧拳头。 「训练很辛苦,被骂的时候会被狠狠戳进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嗯。」 「一开始想说这个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有毛病的事啊?」 「……嗯、嗯。」 「老实说,我有想说你是不是根本不是用治愈魔法,而是用其他恐怖魔法的怪物。」 「喂,给我等等。」 欸、欸欸欸—— 刚刚气氛不是还不错吗? 这根本不是道别的话,而是对我的抱怨吧?我稍微有点瞭解罗丝听我抱怨的心情了。 「但是,没有什么是无谓的事,辛苦的训练、治愈魔法和你所教我的东西,通通都是要赢过米娜不可或缺的力量。」 纳克用坚强的眼神,充满决心地望著我。 而我也回应他,注视著他的双眸。 「我想变得更强,然后变得跟你一样强。兔里先生,我找到不被家人、不被米娜、不被任何人束缚的,自己所希望追求的人生道路。」 历经昨天的胜利,纳克从过去的障碍解脱,得到了走在崭新人生道路上的机会。而要如何使用这个机会,就看他自己了。 但是,被人说想要和我一样,还真有点害羞啊。 「我要去林格尔王国加入救命团!!就算是比之前还艰辛难熬的训练也会撑过去的!!我也会努力撑过各种怒骂!!」 「……我身为救命团的一员,还有许多不够成熟的地方,肉体能力还未成长到团长的理想值,也尚未完成增幅魔源的训练。老实说,比起团长我还差的远了,就算这样,你还是想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吗?」 「我的师父是你……我想追赶的是你的背影!!」 「……这样啊。」 见到纳克的成长,我不禁感到纯粹的喜悦。 我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他的头上。 「我有教过你救命团的训练不是『努力』,对吧?」 「是的!!」 「不过,我现在要说的话是对你之后的勉励。」 纳克害羞地低下头去。 我也稍微感到尴尬,但还是朝著接下来要走出自己人生道路的纳克,说出以下话语: 「纳克,要努力喔。救命团的训练一定会比之前还要艰辛、严厉,但你一定办得到的。」 「……是的!!」 「哈哈,回覆得很好。」 他用力点头,我也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取出放在团服口袋的信,交给纳克。 这是一封放在长方形信封里的信。 右下写著『致团长』三个歪七扭八的字。 「这是……」 「是加入救命团的介绍信喔,把这封信交给他们应该就没问题了。」 从零开始学习新的文字虽然非常辛苦,不过总算是能写出这种程度的内容了。 虽然在最后关头才赶出来就是了。 「和我穿著一样团服、发出肉食性猛兽气场的人就是团长了,我想你看到就会知道了。」 「是的!非常感谢你!」 纳克郑重地收下介绍信。 他应该能在团长手下好好生活吧。 这个推论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却有几分信心。 「……我差不多该走了。」 犬上学姊和一树还在等著我呢,我催促天瑚说差不多该走了。 天瑚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桐叶他们,吸了一口气说道: 「能和桐叶你们再次见面真是太好了,到今天为止非常谢谢你们。」 「我能见到天瑚充满活力的样子也真是太好了,要是觉得寂寞的话就来我家吧,这里随时都欢迎天瑚。」 「……嗯。」 天瑚开心地绽放一朵笑靥,但不知是不是怕被我看到,她立刻将脸转向斜前方。 这里和林格尔王国一样,你又多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呢。 我低喃著太好了,再次转向三人说道: 「桐叶、京,你们两个要保重啊。纳克……因为这不是永别,所以就让我说再见吧。」 「兔里你也是,要是下次来到附近,记得要来我们家喔,还有帮我跟铃音和一树道别。」 「要好好帮助天瑚的妈妈喔!」 「我会先到林格尔王国等你的!!」 别离虽然令人伤感,但却并非不会再见。 我与天瑚离开桐叶姊弟的家。 *** 「他们走了呢。」 「对啊,走了呢。」 #插图3-14# 目送兔里与天瑚离开的背影,纳克这么低喃道,京也有所回应。 虽然一周很快就过去了,但对我而言,却是非常具有意义的时间。 这段日子让我想起已遭我遗忘的「想和人类成为朋友」的心情,而且也成功交到了第一个「人类朋友」。 「纳克,你马上就要去林格尔王国吗?」 「……虽然很想这么做,但是我还有该做的事。」 听见京的询问,纳克烦恼地回答道。 还有什么事呢? 我感到疑惑,于是转向纳克,看到他将手上的介绍信郑重收进口袋,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我想要寄出和双亲道别的信、辞掉学园,还有……最后再和米娜见上一面。」 「我觉得不要比较好喔。」 「对啊,不知道她会对你做什么。」 我和京同时阻止纳克。 在昨天分出胜负之后去找米娜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当场遭她施展魔法攻击也不奇怪。 但是,纳克露出「我明白」的脸,搔著头说: 「的确,我大概知道会被她怎么样,而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原谅米娜对我做的事情。不过,先不管原谅不原谅,我……」 「你……?」 「我想……和她说说话。」 在那场对决的最后,只有纳克在最近距离内看著米娜。 在场没有其他任何人能见到她的脸,或是听到她的声音。 然而,米娜传到我这兽人耳朵中的声音,并非平常那充满自信的感觉,而是满怀乞求与不舍,彷佛在挽留某个要前去远方的人。 这么一想,便能理解纳克为什么会在意她了。 「那就随纳克的意思做吧。啊,不过在离开路克维斯之前,记得来我们这里一趟喔,我们想为你送行。」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在这里感情比较好的人,也只有桐叶学姊你们了。」 「虽然或许不该由身为兽人的我来讲,但充满自信讲这种话可是很奇怪的啊……」 的确。 即使经历了一番波折,但我们总算变得和纳克也能正常对话了,一开始都要透过兔里转达,但不知何时,就算不那样做也能正常对话。 「会觉得我奇怪也是正常的啊,毕竟我是兔里先生的弟子嘛。」 「哈,真会说。」 望著京一边大笑一边打著露出嬉闹笑容的纳克,我也自然地露出微笑。 但是,这份和睦的气氛却因某个少女出现在现场后,戛然而止。 「你在这里啊。」 「!?」 少女——米娜循著与兔里、天瑚离开时不同的路线来到这里,望著与我们在一起的纳克。 「我有话跟你讲,跟我来。」 她只吐出这么一句话,便立刻转身走向别处。 「纳克,怎么办?」 「搞不好是陷阱喔?我陪你一起去吧?」 虽然状况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回事,但对方可是那个米娜,搞不好是来报复昨天的事,而打算让纳克跳进陷阱。 纳克咽了一口口水,缓缓地走到我们前方。 「不,不需要担心我。只不过是我想最后解决的事情排到第一个来了而已,没事的,嗯嗯,一定没问题的。」 虽然这么说,但你看起来很紧张啊。 但对纳克而言,与米娜把话讲开应该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么,我们便不应该妨碍他。 「……我知道了。但是,有危险的话,就要快点逃喔。」 「好的,那我去去就回!」 「嗯嗯,路上小心。」 我目送纳克虽然紧张却依然紧跟著米娜的背影。 「他不要紧吗?」 「一定不要紧的,毕竟纳克变得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强呢。」 「嘿嘿,的确呢。」 本来我还烦恼著人类与兽人究竟是否能好好相处,但像现在这样,彼此朝对方更靠近一些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这一定也是兔里与天瑚的功劳。 真的再怎么感谢他们都不够呢。 「……」 我压抑突然涌起的感伤之情,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再度转向兔里与天瑚离开的方向。 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跟他们见面。 不过,我却并不觉得无法再见到他们第二次。 天瑚有兔里在,而兔里有天瑚在。 这会让人觉得没什么好需要担心的。 「呵呵,真期待下次再见呢。」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一定已经帮助了天瑚的母亲,而兔里的旅途也结束了,到时候…… 希望自己能比现在更为坦率。 在那天到来之前,我想尝试看看自己过去所没有做过的事情。 *** 米娜来找我了。 本来想说在离开路克维斯前才要找她,但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跑来找我。 在桐叶学姊与京学长面前时,我虽摆出平静的脸,但其实内心非常害怕。 我担心默默走在前面的米娜,会不会忽然转头对我施展爆炸魔法,所以一直很忐忑不安。 「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走在前面的米娜停下脚步。 我回过神来并抬起头,发现眼前是那个我总被他们霸凌的广场。 也是我和兔里先生初次见面的地方。 「……为什么选在这里?」 「没别的意思喔,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安静地谈话。」 这么说完,她便往广场中央走去,转身回来望著我。 看起来并不是要找我打架的样子。 「咦?你那些跟屁虫呢……?」 话说回来,今天都没看到平常总是黏在米娜身后的小喽啰身影。 「啊?跟屁虫?喔,他们啊,一知道我输给你后,便不再来找我了呢。不管我去哪里他们都会紧紧黏著,实在有够碍眼,所以现在这样倒也没差。」 他们大概舍弃米娜了吧,虽然本人完全不在意。 「你的伤势……」 「啊?」 「你的伤势不要紧了吗?」 听我这么一问,米娜貌似傻眼地用手扶住额头。 什么嘛,我是不能关心因我而受伤的人吗? 「唉……你从以前就老是不把话讲清楚,而且又迟钝又不起眼,甚至还会关心欺负自己的人,你真的是个大蠢蛋欸。」 「唔。」 听到米娜过于中肯的评论,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有个大蠢蛋擅自帮我把伤治好了,所以没有受伤喔。」 米娜将头撇向一边这么说道。闻言,我不禁睁大眼睛。 她意外地坦率呢。是因为昨天的冲撞攻击让她撞到头了吗? 好,感觉现在问什么她都会回答,先问问看她昨天为什么会哭吧。 「我说啊,你昨天为什么哭——」 「给我忘掉。」 「欸?」 米娜这么说完后,顿时用手发动爆炸魔法,狠狠瞪著我。 「不给我忘掉的话,就炸飞你。」 「是的!!我已经忘了!!」 米娜红著脸狠瞪我,害我不禁用上敬语。 米娜果然还是米娜啊。 她解除爆炸魔法,顺了顺呼吸,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袍子。 「那换我问你问题了,你真的要放弃贵族的身分吗?」 「嗯嗯,我已经决定好了。」 「除了我,没人会挽留你了喔?虽然难以启齿,但伯父大人和伯母大人都拋弃你了。」 「……我知道的。」 当听到父亲对米娜说可以随意处置我时,我便领悟到父亲已不把我当自己儿子看待了。 「在我记忆中还留著依然温柔的父亲与母亲身影,但我想他们已经不会再对我温柔了。」 「……是呢。」 「米娜,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挽留我,但已经没办法了,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身为治愈魔法使的我是他们的家人。即使从这里毕业,他们或许也不会愿意让我回家。」 通常来说,人们并不可能自愿拋弃贵族身分。 不过,现在的我拥有目标,而那个目标并不需要这种头衔。 「我知道了,我就认同你要离开路克维斯这件事吧。」 不,这不需要你的认同啊…… 真是一如往常任性的家伙啊。但是总比她先前那示弱的模样还好。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欸?」 「那张脸是怎样?你该不会以为赢了对决,就可以和我切得一乾二净了吧?」 本来以为米娜也会放弃这件事,没想到她却丢出这么一句话,害我完全僵住了。 不,虽说那场对决并无附加脱离关系这项条件,但真没想到她会对我这么说。 「等等,我可没有忘记你这两年都一直欺负我的事喔!」 「那是因为你一直畏畏缩缩的,是你不好,而且我也没有想要被你原谅。」 兔里先生!这家伙真的太自我中心了,根本听不进人话啊!? 我内心非常手足无措,不禁想求助于刚刚才离开的兔里先生。 「你在怕什么啊?虽然说我不会放弃,不过那并非是现在。」 「欸?并非现在是指你不会勉强我留下的意思?」 「你啊,为什么输掉对决的我,还必须做出那种让自己面子挂不住的事呢?你在那场对决中,不是对我说你要离开这里吗?」 「那倒也是……」 「我已经不会再阻止你去那个叫做救命团的奇怪组织,所以我会在这间学园里变得更强,再去那里把你抓回来。」 在毕业之后……也就是说几年后米娜会来林格尔王国吗? 「变得更强再来……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努力精进吗?」 「什么嘛,你有意见吗?」 「不,那倒没有……」 那个倚赖才能与感觉作战的米娜竟然说要努力精进。 本来就充满才华的她若努力学习的话,感觉会变得完全无法招架呢。 「竟然会输给身为区区治愈魔法使的你,让我发现我的实力还差得远呢。」 「咦……」 明明输给了我,为什么还能这么嚣张啊。 她露出「我话已经讲完了」的态度,转过头去打算离开。于是我出声问道: 「最后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是什么?」 「为什么会想来找我啊?」 老实说,我以为米娜已经不想再看到我的脸了。 但她却来找我了。 米娜,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呢? 「你竟敢擅自从我面前消失,让我觉得非常不爽,这就是理由。」 米娜转头不望向我,这么说道。 擅自消失。 虽然并不觉得这是全部的理由,但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我想起兔里先生的话语。 「或许这女孩只是很笨拙而已。」 笨拙……我无法只凭这两个字就原谅她。 米娜过去霸凌我,的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虽然无法将一切付诸流水,但从今天以后,我已经可以抬头挺身地面对她了。 「喂!米娜!!」 我大声地呼喊她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却不转头看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坚定地说道: 「我会在林格尔王国等你上门挑战的!!」 「!?……呵、呵呵呵,真是臭屁,给我等著瞧吧。我会变得可以一击打倒你那么强的!!」 宛如感到惊讶般震动著肩膀,她发出不似她平常音色的声音回骂我,快步地离开广场。 在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我瘫软地坐到地面上。 「……哈哈哈,我在干什么啊。」 虽然说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话,但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没有后悔。 至今为止,我一直都不正视问题。 一直觉得我没有错。 但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情。 自以为全天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很不幸,完全没去顾及别人的心情。 「兔里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多亏了你,我才可以站起来。 可以面对自己,也终于可以面对米娜。 虽然心中还保有一些畏惧她的心情,但也接受了这样的自己,继续往前迈进。 我这之后的人生,一定会变成我所无法想像、充满波折的一生吧。 但是,我所能说的就只有我绝对不会后悔。 因为——这是由你所指引,而由我所选择的方向。 所以我不可能会后悔的。 *** 我和天瑚向桐叶等人道别,朝著通往城外的城门走去。 犬上学姊、一树与威尔丝小姐以及骑士们都在那里等著我们。 离开这里后,我们便会分成三个队伍,负责守卫各个队伍的骑士们各自进行著准备,与我们同行的亚尔格先生也将行李放在其中一匹马身上。 「亚尔格先生,那匹马是……?」 「因为行李变得有点多,所以我想让它帮忙搬运,虽然它年纪有点大了,不过是匹好马,而且还很聪明,一定会成为旅途中的良伴的。」 「这样啊……请多指教啰。」 我轻柔地抚摸著它那偏向黑色的深褐色毛发时,它便舒服地发出叫声。 我有摸过马匹,但总觉得它的毛特别柔顺呢,和布鲁林有点不同。 ……那么,不能只靠亚尔格先生负责准备工作。 「我来帮忙吧。」 「不不,我没关系。威尔丝大人说出发前有要事要告诉您们,还请先去找她吧。」 威尔丝小姐找我们讲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总之先去找她吧? 「我知道了。天瑚,你带布鲁林过来好吗?它大概还在睡觉。」 「嗯,我知道了。」 将准备工作交给亚尔格先生,我移动到威尔丝小姐所在的马车附近。 「抱歉,我来迟了。」 「我们也没有等很久喔。你有好好道别了吗?」 「有的。」 我对学姊点了点头。 「……这样啊,你不会寂寞吗?」 「这趟旅程结束后,还能再见面的。」 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回林格尔王国后便能见到纳克,桐叶与京也在邻国而已,马上就能抵达。 为了能再次见面,必须顺利完成交付书信的任务。 「大家都到齐了呢。」 「「「是。」」」 在我到了后,威尔丝小姐便开口说道: 「各位在路克维斯经历了各种体验,但这还只是旅途的序幕而已,铃音大人往北、一树大人往西,而兔里大人则往东,各自展开长途旅程。」 我们为了不漏听威尔丝小姐的话,纷纷保持静默。 「虽然敝国非常不争气,但为了传达林格尔王国……不对,是传达这整个大陆的危机,还必须仰赖各位的力量。不过,各位依然不要求任何回报,而愿意将力量借予我们……」 只能依赖我们似乎让威尔丝小姐很过意不去,她话说到一半时忽然暂时止住,缓缓深呼吸后,露出温柔的表情微笑。 「铃音大人、一树大人、兔里大人,请您们务必平安无事,我会祈祷各位能平安归来林格尔王国。」 「我们会安全回来的,我和一树是勇者,兔里则是不死之身的救命团啊!」 「我并非不死之身好吗?」 当吐嘈了用爽朗声音对威尔丝小姐这么说的学姊后,只见一树往前踏了一步,用坚定的眼神望著威尔丝小姐说道: 「在这个世界之中,我们的栖身之所就是林格尔王国,也有许多人等著我们回去,所以请你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成功完成任务,平安无事地归来的!」 「……是的,还请各位保重身体……」 听完一树的话后,威尔丝小姐有些湿了眼眶,行了一个礼后,便离开我们。 目送她离开后,我们三人彼此对望。 「学姊、一树,虽然会是一趟艰辛的旅程,不过加油啊。」 「喂喂喂,那是我们的台词啊,兔里最辛苦了。」 「对啊,你必须去兽人国度呢。」 我知道有危险,但这也是已经决定好的事。 而且,透过和桐叶他们的交流,我对于兽人国的想法变得比较正向积极了。 虽然我也毫无计划,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也在这里和身为兽人的桐叶他们感情变好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咧……唉,真不知道到底该说你神经大条还是细心呢。真的要自己小心一点喔?要是遇到危险的话,不论何地,我都会赶来相助的。」 赶来相助…… 由学姊说出的话,听起来就不像玩笑话啊,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哈哈哈,当然我也会赶来相助的。」 「连、连一树都……」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在危急时赶来相助才是朋友啊,就像兔里在我们与魔王军对战时,赶来拯救差点死掉的我和学姊一样。」 「唔,你举这个例子,我的确很难否定……」 「呵呵呵,我和一树都被你救了一命呢,所以自然想成为你的助力啊。」 ……这两人都太重视我的救命之恩了啦。 不过,听到他们愿意赶来相助,我的内心还是觉得十分开心。 所以—— 「我们就不要郁闷地告别吧。」 「对啊,这时候要笑著欢送彼此!!」 祈祷著旅途的成功与再会,我们望向彼此。 「我不会说再见的,兔里、一树,我们三人总有一天一定要再相聚……!」 「「是的!!」」 犬上学姊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一树则露出温柔敦厚的笑脸。 受两人影响,我也不禁咧嘴笑开。我在心中祈祷三人能再次见面,回应犬上学姊的话语。 *** 「兔里!!」 「学姊?」 结束道别后,正当我们要解散时,犬上学姊突然叫住我。 我望向一树的方向心想是要干嘛呢?他却灿烂地笑了笑,往自己的护卫骑士方向走去。 「怎么了吗?」 「……我有东西想给你。」 学姊面带些许紧张,往我的方向走近。 该不会她又要像平常一样做些怪事了吧? 正当我心中提防著她时,她蓦地握住了我的右手。 而无视手被握住吓了一跳的我,学姊将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手掌上。 「学、学姊?」 「这趟旅程一定会比我们所想像的来得更加艰辛,也可能无法一个月就结束,而且会有各式各样的苦难在等著我们。」 她用双手包覆住我的右手,温柔地握紧后,又立刻放开了手。 此时,在我掌中的是一个装入布袋内的长方形物体。 我望著在原本世界中常见到的这个物体,害羞地抓著脸颊,望向学姊的脸。 「是护身符啊。」 「没错,是护身符喔,是在这里做的。」 望著粗糙的布料中央刺著一个『守』字的护身符,我的心中涌上许多情绪。 「你做得非常精细呢。」 「还不到值得夸奖的程度啦,啊,当然,我也已经交给一树了。我想好好交给你,所以才会直到现在才拿给你。」 「……」 「兔里?」 怎么办,我好想哭。 其实和桐叶他们道别时我就满想哭的了,现在又得到这么棒的东西,一定会感动的啊。 我大受感动,心中非常感恩,抓住不断偷窥著我的学姊的肩膀。 「学姊……!」 「欸,等、等等,兔里!?要、要做那种事还太早——」 不知道是否因为突然被我抓住而觉得吃惊,学姊满脸通红地喃喃自语,并低下头去。 不过,我依旧说出我心中的话。 「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护身符的,我绝对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我就知道,我本来就知道的,冷静点,铃音,冷静点……不要小鹿乱撞啊!」 学姊彷佛在安抚自己似地悄声喃喃自语,让我不解地歪著头,当发现原因应该是我放在她肩上的手时,我立刻慌张地收回双手。 而学姊也重整心情,清了清喉咙后,指著我手中的护身符说道: 「我和一树也带著一样的护身符,那是手工制作的,所以不会有什么保佑的功效,但要是觉得 #插图3-15(男默女泪)# 辛苦或难过时,希望你可以看著这个想起我们。」 「希望不要真的发生什么会导致那种状况的事情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旅程能平安无事地结束。 ……但是,多亏这个护身符,总觉得犬上学姊变成更加亲近的存在了。 「兔里,我也差不多该去准备了。」 「是的,学姊也加油。」 「哈哈,兔里你也是啊……那么再见啰。」 学姊望著我的脸,有所踌躇似地停下脚步,又立刻转向另一侧,与一树一样前往自己的旅伴身边。 「……很谢谢你。」 在她转过头的瞬间,我稍微看见学姊脸上带有泪水。 我假装没发现并目送她离开,随后温柔地握紧护身符,郑重收进团服的内口袋中。 「兔里,已经都好了吗?」 和两人道别,回到进行著准备工作的亚尔格先生身边后,天瑚这么问我。 「嗯,这样便足够了。亚尔格先生,出发的准备进行得如何呢?」 「已经准备好了喔。」 亚尔格先生拉著背上载著行李的马的缰绳。 学姊与一树各自有数名骑士同行,我则只和天瑚、亚尔格先生、布鲁林以及这匹马踏上旅途。 不过,不论是用跑的还是走的,这个人数对我而言都刚刚好。 我们结束准备,移动到城门前,排在先来到此处的学姊与一树队伍旁边。此时,面前的巨大城门缓缓打开。 「出发。」 我挥手目送分别前往不同道路的两人后,缓缓地往后一望。我轮流看向亚尔格先生、天瑚、布鲁林,再望向后方的景色。 在路克维斯这段不长不短的时光结束了。 一树与学姊纷纷踏上不同的道路,我也展开崭新的旅途。 若说我不会不安便是在说谎。 但是包含这份不安在内,老实说,我现在很是兴奋。 林格尔王国以外的国家、人民、景色—— 虽然我并非犬上学姊,但一想到有著从未见过的奇幻世界在等著我,便觉得雀跃欢欣。 「我们走吧!」 我将高昂的心情化作言语,用力地踏稳地面,往前迈开步伐。 第五话 发挥本领!!地狱特训!! 之卷 勇者兵分两路。 在远离他们的城堡王座上,我感应到此事,随后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睑。 「——无法再看得更远了呢。」 我这么低喃,并靠在王座上。 「魔王陛下,您有何吩咐?」 静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恭敬地问候我。 「不,我没什么吩咐……你不需要这么毕恭毕敬的。」 「对魔族而言,魔王陛下是绝对的存在,即使魔王陛下您大发慈悲,允许小的采取无理的态度,小的也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地位变得过于崇高也很麻烦啊,对话会很无趣呢。」 我叹了一声气,从王座上坐起身来。 「算了,总比没有谈话对象来得好。现在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来聊聊这个吧。」 「小的知道了,谨恭听圣意。」 「我刚刚说要聊聊的吧……?」 听我这么一问,侍女也不改其色。 我讽刺地低喃著「真有胆啊」之后,便开始讲述刚才自己所感应到的状况。 「林格尔王国开始指使勇者了,他们兵分两路,也就表示他们开始寻求他国的协助了吧。」 「……恕小的僭越,比起小的,陛下或许应向军团长吩咐此事为佳。」 「不需要,我原本就打算对付这大陆上所有的国家,所以不管增加多少国都没有关系。而且,军团长们为了准备下次的侵略,都很忙碌呢。」 我军二度败走,使我理解林格尔王国并非可以简单拿下的国家,而是该倾尽全军、戮力扫荡的对手。 现在,为了攫取确实的胜利,我正试图花上一段时间增强军容。 「不过,竟然会指使勇者啊……这国家也真是有趣,这样才不枉我第一个就挑中了它。」 「魔王陛下,您已完全掌握勇者们的动向了?」 「唔,还没有,只大概知道他们的位置。」 这个能力并非那么方便的东西。 但是,见到侍女说出「真不愧是魔王陛下」,对我抱著更加尊崇的敬意时,我不禁露出苦涩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之前位于邻国的路克维斯,但在那之后我就感应不到了。我的感应能力也不过就这样而已,能看到那里似乎就是极限了。」 「由区区一介侍女向陛下提出意见,或许过于僭越,但小的觉得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侵攻林格尔王国。不知是否可行呢?」 「你太小看那个国家了,你忘记了吗?在第一次侵略他们、我军被击退时,还没有勇者存在。所以在我们尚未统整战力时便进行攻击,只会让士兵徒然捐躯罢了。」 「小的罪该万死,竟考虑不周,还请您责罚小的吧。」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暴君啊……」 身为魔王的自己虽然曾对人类行尽暴虐无道之事,却从未鄙夷身为同族的魔族。 然而,众人总是三番两次地自首「小的对您不敬,还请责罚小的」,这著实令人觉得烦躁啊。 我无奈地用手扶住额头,朝著侍女开口道: 「没有更好说话的家伙吗?你没有什么不好的,但这样实在太令人喘不过气来了。」 「好说话……吗?恕小的僭越,领受侍女长职务的我,是很难向陛下推荐符合您条件的人才的。」 「……为什么?」 「因为教育其他侍女的人,也都是小的。」 「啊啊,原来如此……」 我脑中不禁想像数名与她一样面无表情的侍女,在眼前一字排开的模样。 不管历经几百年的岁月,魔族也还是一群耿直固执的人。 因这项事实,使平常甚少叹气的我,再度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侍女彷佛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来说道: 「近日,小的掌管之部门会多一名新人,虽然她还未能独当一面,但陛下觉得无妨的话,小的便去安排一下。」 「嗯,我先不要太期待好了。」 得到一项值得期待的乐趣后,我把话题导回刚才勇者的话题上。 「但是,真是有趣啊。」 林格尔王国的两名勇者。 他们受国家贵重礼遇,并非被任何人强迫,却赌上性命自愿成为阻饶我军的障碍。 而且,还有另一个有趣的存在。 「治愈魔法使啊……」 「治愈魔法…小的听说那是只有人类能使用的棘手魔法。」 在我被封印之前,治愈魔法在当时是一种极度受到人类珍视的魔法。 但到了现在,却被弃若敝屣,真是引人发噱—— 「在我和前代勇者对峙的年代,还没有奔赴战场的治愈魔法使这种奇特的存在,正因如此,才更饶富兴味呢。」 我私底下对这个与勇者共同行动的治愈魔法使抱持著些许兴趣。 毕竟,与他共同行动的人不只人类,还传来魔物与兽人等反应。 若这不有趣的话,还有什么是有趣的事呢? 「并非勇者而只是普通的人类,竟然要踏上与那家伙一样的道路啊。」 我回想久远以前的记忆。 曾有和不同种族联手合作的人类。 曾有无法再相信一切事物的人类。 曾有心灰意冷地舍弃所有的人类。 我不禁将该名人类的生存之道,与这个治愈魔法使重叠在一起。 (完) 第六话 死斗!!纳克vs米纳!! 之卷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为了转交国王书信,我们来到魔导都市·路克维斯。 我在这里遇见一名少年治愈魔法使·纳克,他一直被米娜虐待,而为了让他变强,我便将在救命团时罗丝的训练方法套用在他身上。 纳克凭着努力与骨气战胜米娜后,决定和我一样,走上成为救命团团员的道路。 之后,我在路克维斯与纳克、犬上学姐、一树以及威尔丝小姐分道扬镳,并继续送信,前往下一个国家——祈愿之国·萨马利亚。 「唉……」 离开路克维斯后过了三天。 旅途十分顺利,但我心中却充满不安。 放在背着的行李中的书信存在,重重压在我的心上。 「您很担心吗?」 亚尔格先生在前方牵着马匹,此时回头望着叹气的我。 听到他的问题,我点了点头,回答道: 「老实说我还满担心的。」 这是一趟为了转交书信,通知各国魔王军所带来的威胁,并试图取得他们协助的旅行。 林格尔王国在历经两次与魔王军交手的经验后,将转交书信的重责大任,交给身为战争中心人物的两位勇者——一树与犬上学姐,以及身为救命团团员的我身上。 而我们在前几天成功取得了魔导都市·路克维斯的协助。 「祈愿之国·萨马利亚……吗?」 那就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也是我首次需要独力转交书信的国家。 这次我身边并没有犬上学姐与一树,只是一直待在身旁的人不在而已,便令我感到如此忧心忡忡,代表这两人在我心中占了很大的份量。 「兔里大人身边还有我们在啊。」 我闷闷不乐地走着时,亚尔格突然这么对我说。 我一抬起头,他那值得依靠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是携手合作、互相帮助的话,便能度过大部分难关。」 「……谢谢你,亚尔格先生。」 没有错,我并非独自一人。 兽人天瑚、骑士亚尔格,以及我的好搭档布鲁林也在一起。 赋予给我的使命虽然至关重要,但是若与值得信赖的伙伴齐肩并进,便觉得能顺利完成。 「不过,到了转交书信的时候,或许会很紧张啊……」 我想起谨慎收在行李中的书信,不禁叹了一口气。 虽然对崭新的旅程感到兴奋,但是我并没有乐观到忘记使命。 「哈哈哈,放心吧。」 亚尔格回头望着我,这么为我打气。 「那些懂得礼法的人看到我,一定会觉得很不像样的。」 「是这样的吗?我倒觉得兔里大人很擅长应对身份地位高的人啊。」 「擅长应对身份地位高的人……?」 「只要稍微注意一下这部分,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要求要有完美礼仪啊。」 我脑中浮现罗丝的身影。 在她底下生活的话,自然会学习到如何应对身份比自己高的人……或者该说是应付猛兽的方法。 「她的确是身份地位比我高的人呢……」 她是我的上司,年纪也比我大。 罗丝身为我师父,我对她可是抱着又敬又怕的心情。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想象平常和团长对话的感觉就可以了吗?」 「唔、嗯,如果能不口出恶言的话,我想就没有问题了。」 亚尔格先生似乎认为我与罗丝的对话之中,充斥着不雅发言呢。 ……虽然说也并非有错啦,嗯。 「说到罗丝……」 不知道救命团的大家现在好不好呢? 他们应该依然努力进行着训练,菲鲁姆差不多也习惯救命团的人了吧? 那些坏人脸们应该还是老样子,想象着被他们弄得七荤八素的菲鲁姆,我便不禁莞尔。 「兔里,你好像很开心呢。」 天瑚出声叫了想着救命团的我。 「嗯?我很开心……吗?」 老实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过,一想到罗丝、坏人脸们与菲鲁姆,我便会自然露出笑容。 这么一想,我果然是喜欢那里的啊…… 「天瑚现在很开心吗?」 「欸?」 听见我脱口而出的问题,天瑚不禁愣了一下。 我见她露出疑惑的神情后,便自觉失言。 天瑚的妈妈现在也依然卧病在床,这种时候怎么会觉得开心呢。自己说出这么不经大脑的话,令我不禁觉得羞耻。 「对不起,你忘记我刚刚说的话吧。」 「……很开心唷。」 天瑚小声低喃道。 闻言,我不禁转向她。 「有布鲁林,有亚尔格先生……也有兔里在,我并非孤独一人,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可是比什么都还来得开心的喔。」 她也太乖巧了,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女孩和学姐不一样,非常天真无邪啊! 虽然觉得仿佛听见学姐说「喂,兔里!?」,但是应该是我幻听吧,我们数天前已经在路克维斯与犬上学姐道别了。 「咕嘎。」 「嗯?布鲁林,怎么了?」 蓦地,从后方接近的布鲁林用前脚拍打我的脚。 「嘎——」 「……」 虽然说我多少有察觉到它想要什么,但是刚刚才给它吃过饭啊。 「……天瑚,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啊?」 「嗯,我想大概是肚子饿了吧。」 「嘎——!」 布鲁林露出「你猜中了!」的表情,充满活力地点着头。 这家伙真的是个爱吃鬼呢。我总是很担心粮食会被它偷吃掉。 正当我对这悠哉的搭档感到无奈时,从前方突然飞来一个东西,我立刻用手接住。 「苹果?亚尔格先生,这是……」 「我们才刚开始旅行呢。这是特别给的点心喔。」 亚尔格爽朗一笑。 善解人意又能临机应变—— 我发现他崭新的一面,也随着他一起露出笑容,并将苹果喂给布鲁林。 布鲁林开心啃着苹果的画面还真令人目瞪口呆呢。 「唉。」 「呵呵,兔里其实对布鲁林很没辙呢。」 我确实太宠布鲁林了。 得在之后的旅程中对它愈来愈严格,或是慢慢减少给它吃的量,就这么做吧。 但是现在先享受这段闲适惬意的旅途。 我们等着布鲁林吃完苹果后,再度往前进。 「之后的旅程都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嗯,是啊。」 这是一段与危险纷争无缘的旅程。 我将手放在怀中学姐所给的护身符上,祈祷着这次旅程能平安无事地结束。 第七话 别离,踏上崭新的旅程!! 之卷 我讨厌自己所拥有的魔法。 讨厌能看到未来的自己。 也讨厌授予我这份力量的神。 但是,我唯一感谢神的就是—— 这个令人嫌恶的魔法,将我与他的「命运」缔结在一起了。 醒来时,我站在一个昏暗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宽敞房间中。 脚下是昂贵的地毯。 头上是吊灯。 环顾四周,可以见到四处散落着瓦砾,原本应该是窗户的地方只剩下几个大洞,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一片漆黑。 我心中并没有涌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疑问。 我为了不漏看眼前任何状况而死命集中精神,于是在目前所待的房间中央,见到了兔里与亚尔格先生的身影。 亚尔格先生看起来非常疲累,他倚着剑望着兔里。 兔里则背对我站着,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真是个傻瓜。』 『……』 『如果后悔的话,为什么没有更早发现呢?明明已经拥有想要的东西了,却打算放弃它,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吗?』 他在跟谁说话呢? 从我站着的地方,看不见兔里讲话的对象。 兔里已遍体鳞伤。 他所穿着的团服虽然没有破损,但是却沾满煤灰,显得非常肮脏。 他的脸上从太阳穴至下巴有着血痕,似乎是历经了一场激战。 『——』 兔里在说了什么之后,便走近眼前的某人身边,接着蹲了下来。 我能稍微看到兔里前面的人。 因为四周一片黑暗所以使我无法清楚看到对方的脸,但是在那短短一瞬间,能见到对方扭曲嘴角,露出锐利的尖牙。此时,我的视野剧烈摇晃。 『兔里!快躲开!!』 我大喊着,并试图奔向前方。 同时,那个靠着墙壁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把类似短剑的东西,刺向兔里。 『竟然!?』 从背后看不到他是否被刺中。 但是我却见到兔里的脚边滴滴答答地淌落着鲜血。 下一瞬间,我的视野变得模糊。 眼前景象与我渐行渐远,宛如即将陷入沉睡似的。我不禁伸出手来,但是却已经来到即使伸手也无法碰触的距离之外。 想看到更多! 兔里怎么了? 他受伤了吗? 他不要紧吧? 他还活着对吧? 我又要……再次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吗……? 我不要再独自一人…… 令人胆寒的想象在我脑中疯狂打转,我不禁愈来愈害怕。 我的梦总是像这样,无视我的意志,只让我看到一些画面后便擅自结束,并不会映出之前或是之后的画面。 插图p016 若兔里不在的话,我或许会再也振作不起来。 他如果只是一般的治愈魔法使,我还不会这么想。 我在和兔里一起旅行时深深感受到了—— 与他在一起时的安心以及不须伪装自己、能敞开胸怀真心交流的幸福。 与他在一起时,我就不会觉得不安。 也一点儿都不会感到过去独自一人时所感到的寂寞。 我深深感受到这是多么美妙又多么幸福的事。 我不想再放开这份幸福。 但是、但是……我为什么会见到他被刺中的未来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不会预知魔法。 因为预知魔法,所以妈妈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因为有预知魔法,所以我才能与兔里相遇。 夹在不愿承认的现实与未来之际,我陷入苦恼之中。 自己只是能看见未来,却无法改变,让我不禁感到十分不甘…… 妈妈是否也曾抱持着这样的心情呢? 不得不坚强面对无法抗拒的现实与无法避免的未来—— 不得不屈服毫无道理可言的命运…… *** 「欸?你梦到我被刺中?」 「嗯。」 在离开路克维斯后过了一周,天瑚一大早便脸色铁青地道出预知到的未来。这足以令之后的旅途充满不安啊。 「被刺中……被你吗?」 「我才不会对兔里做那种事呢……还是说你觉得会呢?」 「我怎么会那样想呢!?」 见天瑚冷冷地盯着我看,我赶紧慌忙否定,并思忖着刚才她所说的预知内容。 天瑚的预知内容一定会实现。 她自己不亲自出手的话,未来便绝对不会改变。 像当初她催促我协助回避王国毁灭的未来时一样,除了特殊状况外,未来是无法改变的。 「天瑚大人,这是真的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不会是很久以后的事。」 听见牵着马的亚尔格先生这么一问,天瑚回答道。 「被刺中哪里呢?」 「……不知道,但是我想是肚子附近。」 被短剑刺中腹部啊。 「感觉很痛呢……」 「……嗯。」 「……」 「……欸,你的感想只有这样吗?」 「欸?」 毕竟只是肚子被刺而已,事到如今已经不会令我觉得害怕了啊。 我在林格尔的森林与巨蛇搏斗时,曾有过更惨痛的经验,而即使被刺中,也不过是被短剑刺中,没有被刺中要害的话,便能立刻治好并加以反击。 老实说,团长的拳头还比较痛。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是剑上涂有剧毒怎么办!」 「用治愈魔法就能治好了啊……」 我在跟那条蛇缠斗时也体验过中毒了,不会有问题的啦。 「也有流血啊……」 「大概多少?」 「……一点点。」 一点点的话就跟擦伤一样了啊。 「那就没有问题了。」 「……」 「等等,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被人用「这人在说什么疯话啊」的眼神看着真让人吃不消。 「兔里大人,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呢。天瑚大人所说的状况,表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被卷进什么麻烦里啊。」 听到在一旁聆听我们对话的亚尔格先生这么说,我点了点头,说道: 「是呢……天瑚,不能像那时候一样改变预知吗?」 我询问天瑚,她却朝我摇了摇头。 那就表示我无论如何都会被短剑刺中了呢。 「要趁现在锻炼腹肌吗?不对,在被刺中前打断它?那干脆痛扁一顿要刺我的人不是更快?天瑚,你觉得呢?」 「就说这是已经确定的未来了啊,为什么还想要颠覆它啊……」 即使这是确定的未来,我还是想尽可能去做些什么啊。 尽管徒劳无功,也总比什么都不做,事后后悔来得好。 「总之就是训练了。布鲁林,你也要做吗?」 「嘎!?」 「这样啊,你也想一起做啊。」 真不愧是我的搭档。 布鲁林因为能和我一起训练所以显得很开心,边走边殴打我的腿,我则笑着看向天瑚。 「呣呣呣……」 「怎、怎么了,兔里?」 我从以前就认为——天瑚似乎太瘦了,想到这之后的旅程,趁现在锻炼身体或许比较好。 「天瑚也一起吧。增加肌肉的话,在紧要关头时可是能派上用场的喔。」 「欸,我才不要。」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嫌恶。 见到天瑚摆出明显拒绝的模样并与我拉开距离,使我受到不小的打击。 而布鲁林依然殴打着我的腿。 亚尔格先生则温柔地笑看我们的互动。 虽然说有令人不安的预知,但是我们的旅程依旧和平地往前进。 *** 晚上,我们在路边围着火堆休息。 天色变黑之后,便只剩月光可以倚靠,魔物活动状况也会变得频繁。 睡觉时,为了可以随时应付魔物袭击,由我与亚尔格先生轮班看顾火堆。 但我现在还不想睡,所以与亚尔格先生闲话家常中。 天瑚靠在横躺着的布鲁林身上,发出细微鼻息声。 「亚尔格先生,我们还没有到萨马利亚吗?」 亚尔格先生正在添加枯枝到火堆,我便向他询问下一个目的地·萨马利亚的事。 「还有一大段距离呢。」 虽然本来就知道那并非一周便可以抵达的地方,但是果然还很远呢。 这世界没有汽车与新干线,理所当然地需要花上许多时间,才能前往远方的国家,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食物少了许多呢……」 「是啊,得快点想个办法解决。」 闻言,我对从包包中取出地图查看的亚尔格先生点了点头。 对正在旅行的我们而言,食物是必需品。 「要是陷入没有食物的惨况,就由我和布鲁林去抓鱼或动物回来吧。」 「嘎。」 「别觉得麻烦啊,就因为你一直猛吃,我们才很头疼的啊。」 「哈哈哈,那到时候我也一起去吧,老实说我对狩猎还满有自信的。」 本来在看着地图的亚尔格先生爽朗地笑着说。 他真的什么都会啊,真是可靠。 「不过,唔……」 亚尔格先生望着地图低声咕哝着。 「怎么了吗?」 「我曾听说过这村子附近有个诡异的传闻。」 「诡异的传闻?」 并非村庄本身,而是那附近? 我感到在意并出声询问后,亚尔格先生就露出格外正经的表情说道: 「据说一些身手了得的骑士、冒险者或盗贼之类的,都在这村子附近断了音讯。」 「这不是诡异,而是危险吧……?」 断了音讯听起来相当糟糕啊。 在我原本的世界就叫做※神隐吧?(编注:原文为「神隠し」,意即被神怪藏起来。) 异世界召唤虽然也是类似的东西,但是在这世界,行踪不明的背后可能有很多原因——被盗贼抓了、遭魔物袭击,或是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不过几个月后……再久也是大概几年之后,他们便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地再度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还好吗?」 失踪期间他们到底都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呢? 「我知道的也仅限于谣言,据说他们都失去了失踪期间的记忆。」 「失去……记忆?」 「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推测,像是他们穿越时空了、被人夺走记忆了之类的,但是却没有人知道真相为何。」 「若是某人施展了稀有魔法之类的,就不管什么原因都有可能呢。」 「是呢……」 这世界之中存在着魔法这个超越常理的现象,所以也无法断定绝无可能。 「……」 老实说,我很害怕这类话题。 或者该说我很怕妖怪等等的恐怖故事。 而亚尔格先生似乎注意到我脸色不佳,于是露出一个能令人安心的温暖微笑。 「这几年都还没有听到有人失踪的传闻,所以我想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我认为那是商人或盗贼之类的人基于好玩,才散布的传闻啦。」 「这、这样啊……」 太好了,如果单纯是传闻的话就不要紧了吧。 虽然也想象过「我们在经过时遭到神隐了~」这样的状况,但是若只是传闻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奇幻世界不需要恐怖桥段,也不可以有。 话说妖怪之类的东西根本都是无稽之谈……唔! 「咕……」 昏昏欲睡的布鲁林发出低嚎声,并望向草丛。 「……亚尔格先生。」 「嗯。」 我向抓起放在身旁长剑的亚尔格先生使了眼色后,便站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藏在布鲁林注视着的草丛之中。 是魔物吗?还是打算趁我们睡觉时偷袭的不法之徒? 无论如何,从对方决定偷偷摸摸地窥伺着我们时,便表示他并不打算与我们友好相待。 我将还在梦乡的天瑚交给布鲁林,与手放在剑柄上的亚尔格先生缓缓接近草丛。 「……」 一发现对方便用治疗拳痛扁他。 若对方没有敌意,事后再跟他道歉。 如果是魔物的话,就毫不客气地揍昏后,丢在原地不管。 要是幽灵的话,就扛着大家逃走。 我在拳头上凝聚着治愈魔法,走在前方,伸手探向草丛,并发出沙沙声。 「咕、咕……唔!!」 「哇啊!?」 骤地,从草丛中飞出一个黑色物体。 我惊讶地收起拳头,眯着眼睛望着高高飞走的物体。 「猫头鹰……?」 它有着巨大的翅膀与圆滚滚的黑影。黑色猫头鹰发出略为高亢的叫声,消失于森林之中。 亚尔格先生与我一起望着猫头鹰,并放下压在剑柄上的手,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 「看来我们似乎太紧张了点呢。」 「是呢。」 如亚尔格先生所言,我们似乎太紧张了,心情再更从容一点应该会更好。 「……话说回来,猫头鹰的叫声是那样吗?」 而且为什么从草丛里朝我飞过来呢? 虽然不了解猫头鹰的叫声与习性,但是我却不禁这么想,于是没由来地盯着猫头鹰消失身影的漆黑森林。 *** 隔天,我们一如往常地旅行着。 亚尔格先生在后方不远处牵着马,在他前面的则是我、天瑚与布鲁林,排成一列走着。 一如往常的旅程—— 正当我想着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时,今天却不太一样。 「……!」 天瑚蓦地将手放在耳边。 「天瑚大人?」 「天瑚,怎么了?」 她用那双听觉比人类优秀的兽人耳朵听到什么了吗? 心中在意的我也将手放在耳边,试图屏气凝神地聆听远方的声响。 『……救……』 ……女孩子的声音? 听觉不如兽人那么敏锐的我虽然听不太清楚,但确实能听见某人的叫喊。 我停下脚步更加专注聆听时,响起一阵与树叶声响不同的声音。 『谁来救救我!』 那是少女求助的悲鸣。 「兔里!」 「我知道!!」 听见少女的悲鸣时,我便同时奔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是得快点赶去才行。 「亚尔格先生,我先过去了!」 「请多加小心!」 大家一起行动的话,赶到时或许为时已晚,所以由脚程快的我先过去救人。 我全速奔驰在受树木包围的缓斜坡上,发现前方有数道人影。 「是谁!」 我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发现一名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少女,被一群穿着破衣的人包围着。 「找到了!!」 她似乎还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包围在少女身边的人似乎马上就要攻击她了。 而且,奇怪的是他们的皮肤都苍白得令人感受不到生气,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 「快趴下!!」 我朝着发现我后正打算求援的少女大喊一声,接着便用掌心凝聚出魔力弹,用力朝那群人投掷。 笔直飞去的魔力弹直接砸中包围少女的男子,并往旁炸飞了两个人。 「欸、咦、飞走了!?呀!?」 我来到目瞪口呆的少女身边,抱着她迅速往后方退下。 总之,先确认她是否毫发无伤。 「你还好吗!?有受伤吗!?」 「欸!?刚刚……发生了……」 插图p033 少女杏眼圆睁,抬头望着我。 她有着一头及肩的褐色短发,搭配上美丽的琥珀色眼珠,而双眼因为害怕,所以略带湿润。当我见到她的眼睛时,不禁屏住了气息。 「……」 我竟然看傻了眼。 咦?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不对、不对。」 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对初次见面的女孩一见钟情的人啊。 因为身边都是充满个人特色的女性,所以我对普通女孩比较没有抵抗力吗? 我挥去脑中奇怪的想法,将少女放到地面上。 「我的同伴马上就来了,你就躲在我后面吧,我来对付他们。」 「好、好的……」 问题是眼前这群人。 从打扮行头看起来,他们并非盗贼,也不是魔物。 他们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双手无力垂下,而从刘海间隙可以见到一双双狠盯着我们看、毫无生气的眼睛。 「你们为什么要攻击这女孩?」 「「「……」」」 即使尝试对话也被对方忽略。 而刚被治愈魔法弹轰飞的家伙,现在也不痛不痒似地站了起来,窥伺着我们。 总之先吓唬吓唬他们。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攻击这女孩……」 现在的我是超级虐待狂,是个没血没泪的魔鬼。 我催眠着自己,将刘海爬梳向上,恶狠狠地瞪视着眼前这群人。 「这些人是……」 「你们再靠近一步的话,就扯断你们的手。」 「欸?」 「如果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说出攻击这女孩的原因,要是有人敢鬼鬼祟祟——就给我记住了,你们这群人渣,我会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这世上有比死还恐怖的事。」 若是罗丝的话,应该会讲到这种程度吧。 不对,或许会说出更令人寒毛直竖的话。 「我、我说……」 「嗯?你说啥……」 「没、没没没没没没事!对不起!」 我一回头,少女便一脸惨白地用力摇着头。 我似乎没有吓唬到眼前的人,反而吓到我身后的少女了。 眼前的人不只没有因为我的威胁而感到害怕,甚至还不断接近我们。 「只能开打了吗?你先退下!!」 我让手忙脚乱的少女退到后方,在拳头凝聚治愈魔法。 「唔嘎啊啊啊!!」 「别怪我喔!!」 我抓住发出恶心低吼并朝我逼近的变态的手,用凝聚着治愈魔法的拳头全力殴打他的肚子。 「哼!」 拳头顺势往前挥出,将男子打飞五公尺远。 男子跌到地面上并不断滚动,而后瘫软着身子,显得十分安静。我望着他,缓缓地收回伸出的拳头。 怎样?虽然这一拳已经手下留情,但是应该也能让对方昏倒。 「怎、怎么回事……」 我身后的少女显得十分慌张窘迫,是震惊于我拳头的威力吗? 我对自己渐渐习惯这样的反应而感到可悲,并再度望向被我揍飞的男子。 「很硬呢……」 他是在衣服下面藏了铁板吗? 虽然这么说或许不妥,但是我却不觉得自己有打到人。 即使觉得挥拳的手感不太对劲,我依然望向剩下的党羽。正当此时,那名被我揍飞的男子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令我目瞪口呆。 「站起来了……真是强壮啊,欸!?」 他的腹部凹陷下去了!? 为什么?我应该没有打得那么大力啊?而且我的治愈魔法不可能无效。 不对,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能站起来!? 「「「唔嘎啊啊啊!!」」」 「唔……」 这群原本直立不动的诡异变态们,忽然成群朝我攻来。 我陷入一片混乱,挥出凝聚治疗魔法的拳头加以应对,但是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坚硬。 「就像在打树干一样!」 魔法对他们没有效吗?他们不是人类,而是会令魔法无效的生物吗? 「治愈拳竟然没有用!?」 「呜呀啊啊!?」 我大感震惊,同时用治愈拳将朝我袭来的男子殴飞。 没想到我的招式竟然以这种形式被破解…… 治愈魔法无效,而且也无法打晕他们。 「我……」 「呜咕!?」 我使出一记回旋踢一口气踢飞两人,并抓住从旁袭击我的一名男子,顺着回旋踢旋转的劲势,将他转了一圈后摔到地上。 「到底该怎么办……」 「啊嘎!?」 我一放开抓住的手臂时,便用手掌凝聚的魔力弹,砸向试图从背后偷袭我的另一人的脸。 新招·治愈蒙眼弹。 透过治愈魔法弹温柔地攻击敌人双眼,借此遮蔽对方视线,并趁其后仰时,使出拳头,将对方压制到附近的树木上。 然而,撞到树上所产生的伤口并没有流血,而且治愈魔法似乎也没有使对方痊愈。 「治愈魔法没有效果……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着对方拖着手脚缓缓起身,不解地歪着头思考。 真没想到治愈拳竟然这么容易便被破解了。 他们是特殊的种族吗?而无论如何,都不改他们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直接殴打他们不就好了!?兔里你是笨蛋吗!?」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啦……」 「呜呀啊啊!?」 我回复气喘吁吁吐槽我的天瑚,并用手刀劈落扑向我的人。 「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执着在治愈拳上啦,还有很多攻击手段。」 治愈拳只是「以最终结果而言不打伤对方的招式」罢了,所以若是不需要太为对方操心,那就压制或打倒对方便行了。 「兔里大人,您这做的还真是过火了呢。」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听见抵达现场的亚尔格先生困扰的嗓音,我不禁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交手后我得知一件事,那便是他们虽然腕力很强,但动作却很缓慢。 与魔族、人类都不太一同,宛如欲紧紧咬住眼前猎物的猛兽。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兔里大人的治愈魔法对他们无效,而且还满身疮痍,我虽然也是第一次遇到,但他们恐怕是……」 即使攻击这群诡异的人,他们也不会流血,而且无论几次都会站起来。 亚尔格先生紧盯着他们,说出一个揭晓谜底的名字: 「僵尸。」 这名字在我原本的世界中,就某种意义而言,是颇具盛名的怪物呢。 「僵尸啊……」 「死亡之后依旧可以持续活动的尸体。它们是一种无论受到任何伤害都能继续行动,动作虽然缓慢但却拥有超越人类腕力的魔物。」 并非人类,而是魔物吗? 我稍微了解这世界的僵尸了。 虽然只是书本上的知识,但是僵尸是由某种特殊魔物唤醒已死之人,并将其当作傀儡操纵的一种魔物。即使被抓伤或咬伤也不会变成僵尸,这是与原本世界不同之处。 「它们如果是僵尸的话,那就表示在某处有个正在操纵它们的人啰?」 「恐怕是这样的呢。」 如此一来,治愈魔法之所以无效也都合情合理了。 因为僵尸的肉体已经死透了,所以只对活体有用的治愈魔法才会失效。 那么,就不需要再施展治愈魔法了。 「对它们有效的攻击手段,是一树大人的光魔法等具有神圣力量的攻击,还有……」 亚尔格先生走到我身前一拔出剑,剑刃便施展出火焰斩击,直接命中眼前的僵尸,并熊熊燃烧起来。 那是火属性魔法,在剑尖凝聚魔力火焰,并在拔刀之时同步射出…… 好、好帅啊。 该怎么说呢,这就叫做潇洒拔刀术吧。 正当我对亚尔格先生的招式默默感到赞叹时,被火焰攻击的僵尸与它周遭的僵尸的脸,纷纷从面无表情转为恐惧战栗,并呻吟了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们很怕火,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 亚尔格先生所施展的火焰,令僵尸们害怕得四处逃窜。 因为是僵尸所以很怕火吗?的确,它们的触感就像枯木一样,所以很容易烧起来吧? 「天瑚,那女孩不要紧吗?」 「嗯……我想她没有受伤。」 我请戴着连帽的天瑚确认少女的安危。 从天瑚身后走出的少女一见到我后,便奋力低下头。 「谢谢您在我危急时救了我……啊,我、我叫做涅雅!欸,那个……非常感谢您!!」 「嗯、嗯……」 因为僵尸消失所以没那么恐惧了吧,少女·涅雅露出眩目笑容。 见到她那过于耀眼的笑容,令我不禁别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一见到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便让我有种心会被吸走的错觉。 「你是住在附近村子的人吗?」 「是的。」 涅雅小姐是住在附近村庄的少女,她在离开村庄寻找药草时不幸遇到僵尸,并陷入刚才的困境。 而她说想回报我们拯救她的恩情,便带领我们去她的村庄。 「不过,这还真是意外……」 这少女竟然不害怕身为魔物的布鲁林。 路克维斯的学生一见到布鲁林,便会吓到连我都觉得傻眼的程度,但是涅雅小姐看起来却完全不害怕,甚至还露出笑容。 她胆子大到都敢独自一人到村外了,或许出乎意料地很有胆识。 「兔里先生会很厉害的魔法呢。」 「嗯?厉害的魔法……?」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轻松地打飞僵尸,甚至可以那么快速地投出魔力弹呢。那是强化身体的魔法吗?还是用风属性魔法提升速度了呢?不,难不成是罕见的重力属性魔法吗?」 她这讲法似乎拐弯抹角地在暗示我超越常人啊。 「呵呵……」 天瑚刚刚笑了? 我瞪着用戴在头上的连帽遮住脸的天瑚,并对双眼透出灿烂光芒的涅雅小姐,露出一个僵硬尴尬的微笑。 她那流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对我这心灵受污染的人而言,实在是过于耀眼啊……! 「不、不是的,那个,我其实是治愈魔法使。」 「欸?治愈、魔法使……但是治愈魔法不是一种治疗人伤痛的魔法吗……」 「所以说刚才几乎都是用格斗解决的,没有什么用到魔法呢。」 闻言,涅雅小姐杏眼圆睁。 她应该是没有想到我所使用的魔法,是人称除了治愈以外毫无作用的治愈魔法。 「也、也就是说……刚刚那是……」 「全部都是不靠魔法的肉搏战……你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兔里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治愈魔法使呢。」 我要忍耐啊,现在还在涅雅面前呢…… 待会儿再处置天瑚…… 「哈哈哈,如天瑚大人所说,兔里大人是用一种超乎常理的方法使用魔法呢。但是事实上也多亏有他,才拯救了许多性命。」 涅雅小姐听见亚尔格先生时机绝妙的赞誉而回过神,因为自己似乎显露出失礼的态度,而倏地转向我说道: 「不是的!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绝对不是在嘲笑兔里先生,不是那样的!!」 「嗯、嗯嗯,我没有在意喔。」 见到涅雅小姐一脸严肃地逼近我,我便有所动摇地回复了她。 这女孩果然与至今为止遇到的女性都不同。 并非像犬上学姐那样充满好奇心,也没有跟乌露露一样活泼开朗。 硬要说的话,会令人联想到被丢弃的小狗。 「等等,太近了、太近了!」 「!抱、抱歉……」 涅雅小姐发现她靠近到可以感到彼此鼻息的距离内,便满脸通红地往后退。 而我也感觉脸上一阵热烫。 喂喂喂,这莫非就是……恋—— 「哼!」 「呜喔!?天瑚,你干嘛啦!!」 蓦地,天瑚朝我的小腿使出一招扎实的足刀踢攻击。 怎么了?你是进入叛逆期了吗? 「……兔里将来会被女人欺骗的,绝对。」 「啥!?」 那是什么话啊!?若是被别人那样说,我也只会一笑置之,但是被能见到未来的你这么一说,我可是会非常担心的啊!? 「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真令人看不下去。」 「等等,比起那个,我以后会被骗的事到底是不是预知啊……」 「……」 「别闷不吭声啊……」 涅雅小姐见到我与天瑚的互动后,似乎放松了下来,她露出腼腆微笑说道: 「真是的,因为许久没有见到村外的人,所以我或许显得有点兴奋呢。」 「这就表示没有人会造访你们的村子吗?」 「……是的。」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问题后,涅雅小姐脸上出现几许阴霾。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一直噤声不语的涅雅小姐终于开口: 「自从僵尸出没在这附近后,我们便不堪其扰呢。」 的确,任谁都不会想靠近有那些恶心家伙在附近闲晃的村落。 连商人都不会接近了,所以生活应该变得比以往困苦艰辛才对。 仔细想想,在见到一个普通女孩独自一人来采药草时,我便该察觉到了。 「为什么僵尸会在这里出没呢?你知道理由吗?」 「……不,我们也不太清楚。」 不知道理由啊。 毕竟,若清楚在此地制造僵尸的元凶,便有计可施了。 「啊,我们到了喔!」 我听见面向前方的涅雅小姐的话语后,回过神来。 我望向前方,见到一个排列着些许陈旧民宅的村落入口。 这比我所预想的还要大上一些,像是原本世界中的乡野农村的感觉。 「那就是我诞生的地方——伊尔瓦村。」 涅雅小姐因为终于得以回到村庄,而露出放心的神色。 仔细环顾村庄四周,外墙只用简单的木栅栏来区分村内与村外,而那脆弱到只要想进入便可轻易入内。 「涅雅!!」 村落的方向传来呼唤涅雅小姐的声音,以及一名朝我们奔来的年老女性。 当我将视线望向被呼唤的涅雅小姐时,她也跑了过去。 「德朵菈婆婆!」 「太好了!你不讲一声就跑到村外去了,害我好担心啊……」 年老女性温柔地抱着涅雅小姐。 「对不起,不过……药草不够……」 「药不要紧的……再过不久就会让村里的年轻人去找的。总之,你能平安无事地回来真是太好了。后面这些人是谁呢?」 「他们是我被僵尸攻击时帮助我的人。各位,这是德朵菈婆婆,是……抚养我长大的养母。」 结束拥抱的涅雅小姐转向我们,向我们介绍。 德朵菈婆婆一瞬间朝我们露出怀疑的眼神,但是听到我们救了涅雅小姐后,脸色便立刻转为和善,朝我们一鞠躬,并说道: 「谢谢你们救了这孩子。这孩子胆子真的是太大了……到底该怎么向你们道谢才好……」 「等、等等,德朵菈婆婆!!在客人面前不要讨论我的话题啦!」 德朵菈婆婆唉声叹气地谈论起涅雅小姐时,涅雅小姐便满脸通红地试图阻止她。 虽然很在意她刚刚说的「养母」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到两人的互动之后,便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不,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罢了。」 啊,我刚刚讲的这句话有种非常老套的感觉啊。 话说回来,我竟然能自然地说出这种在现实世界中很想说说看的台词,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总、总之先进到村子吧,有话等那之后再说!」 「那倒也是,三位和……马儿跟小蓝灰熊?这两只应该让它们移动到村子的马厩去。」 我们与德朵菈婆婆、涅雅小姐一同走进村庄之中。 村里还有许多村民,各自在耕田或照顾着牛马。 不知道是否甚少有人造访这里,所以村民们不断注视着进到村里的我们。 「历经长程旅行,你们看起来累了呢。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啊?」 「不用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而且也不能麻烦您们。」 我们的任务是去各国转交书信,而且即使是救人的谢礼,也不能打扰到人家。就如亚尔格先生所说,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 然而,听见亚尔格先生的话语后,德朵菈婆婆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能休息的时候就多休息吧。而且你们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比起在关键时刻累倒而不知道如何是好,还不如好好地休养生息,在状态万全的情况下旅行,这样还比较好不是吗?」 「但是……」 「还有啊,你们就接受我这来日不多的老婆婆的好意吧。」 德朵菈婆婆豪爽地笑着,亚尔格先生也只好浮现投降的笑容。 而在她身旁的涅雅小姐也不禁苦笑。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我都已经十四岁了说……」 天瑚默默地受到了打击。 毕竟你身材娇小到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十四岁啊。 「呵……」 「……兔里,你刚刚笑了吧?」 「咦,没有啊,我根本没有笑啊。」 「……」 天瑚的脸蛋倏地一红,接着挥下拳头殴打我的背,这令我感到一阵愉悦。 我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我所受到的屈辱……几乎啦! 而且会在应当奉还之时全数奉还……但是只限于理应奉还的对象!! 我露出微笑并在内心挖苦她,此时亚尔格先生望向我说道: 「兔里大人,的确如她所说,我们累积了不少旅行的疲倦,今天就麻烦她们了。」 「是呢。」 尽管已习惯睡在地上,但是却并非完全没有压力。 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就承蒙德朵菈婆婆和涅雅小姐的美意吧。 当我们表示愿意接受德朵菈婆婆的款待时,她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那就先带马儿和蓝灰熊去它们睡觉的地方吧。」 好久没有好好放松了…… 承蒙人家的好意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我望着露出温和笑容的德朵菈婆婆与涅雅小姐,心里这么想着。 插图 在将布鲁林与马匹牵到马厩后,我们被邀请至涅雅小姐与德朵菈婆婆的家。 这是一间木造两楼民宅,里头算是宽敞。 在介绍屋内时,我心里也想着「好大啊」,而更令我惊讶的是这房子的房间很多,甚至多到我们三人都能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实在有点过于宽敞了。」 涅雅苦笑着说道。她的脸上露出些许寂寞的神情,使我印象深刻。 在被指引的房间里稍作休息后,天色变暗之际,涅雅小姐来到房间传达晚餐已准备好了。 当我与亚尔格先生、天瑚共同下楼之后,见到一张能坐六人的大餐桌上,摆放着涅雅小姐与德朵菈婆婆所做的热腾腾料理。 德朵菈婆婆催促我们坐到位子上,并望着天瑚歪着头问: 「哎呀,这位小姑娘怎么一直戴着帽子呢……?」 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都忘了天瑚是兽人了。涅雅与德朵菈婆婆看着在餐桌前全身僵硬的我与亚尔格先生,诧异地歪着脑袋。 「……」 然而,天瑚却一言不发地褪下连帽。 「喂,天瑚!?」 天瑚露出充满光泽的金发与狐狸耳朵,摇着头露出要我不必担心的神色。 「这些人不要紧的,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了是指预知吗? 我慌慌张张地转向德朵菈婆婆与涅雅小姐,只见德朵菈婆婆微微睁大眼睛,而涅雅小姐则用双手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睁得比德朵菈婆婆还大,说不出话来。 正当我想着该如何掩饰而打算开口时,德朵菈婆婆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太惊讶了,没想到还躲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欸、欸欸……」 见到这出乎预料的反应,我不禁发出呆愣的声音。 「人类与兽人都一样,只不过是耳朵不一样和有没有尾巴而已。我不是一个会对这种事指指点点的人,而且也不会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地鄙视涅雅的恩人。不过,还是别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脸喔,大家可不像我一样古怪呢。」 听见德朵菈婆婆的一席话后,天瑚点了点头。 看来在这里时,天瑚不必战战兢兢地度过了。 「真没想到天瑚小姐是兽人啊,我真的吓了一跳呢。」 涅雅小姐发出感叹声,凝视着天瑚。 她的眼神中并无负面情绪,只是单纯感到有趣。 「在回到这里之前,就想说兔里先生和天瑚小姐感情真好,但是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关系呢,毕竟很少听到人类与兽人一起行动的呢。」 「我自己也知道这很稀奇呢。」 毕竟在路克维斯时,老是被人说很怪啊。 不过,对我而言,涅雅小姐的反应还比较稀奇。 我并没有在自己身边见过讨厌亚人的人类,所以并不清楚人类到底有多讨厌兽人,但是也知道眼前这两人的反应与一般人不同。 「我们等会儿再聊天,先来吃饭吧,热菜都要凉掉了。」 「这倒也是呢,来,快请用吧!」 受两人催促,我们开始动起刀叉。 这一阵子都只有吃冷冰冰的肉干和水果而已,所以热汤更加显得美味。 *** 我们吃了一顿久违的热食祭祭五脏庙后,正喝着餐后的热茶。 「非常好吃。」 我向德朵菈婆婆表达对晚餐的谢意后,她便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做这一餐真是太値得了。那么,该去洗碗了呢。」 「啊,德朵菈婆婆,让我来……」 「这时候你就别顾虑那么多了,就交给你陪客人说说话了。」 德朵菈婆婆这么说道,便径自前往厨房洗碗去了。 被留下的涅雅小姐,不知道如何是好似地手足无措。 该由我先说话吗?正当我这么思考的时候,身旁的亚尔格先生便率先对她说: 「我想询问那些僵尸的事,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没在这附近的呢?」 「欸?」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涅雅小姐显而易见地露出动摇的神色。 我也稍微对亚尔格先生那质问般的口吻感到惊讶。 他对这些僵尸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事呢? 「那是……」 见涅雅小姐支吾其词,亚尔格先生继续说道: 「僵尸并非会自然产生的魔物。那是一种被人制造出来的魔物,它们的行动模式也是依照创造者所定的。」 「亚尔格先生?」 「……」 涅雅小姐窘迫地陷入一阵沉默,而亚尔格先生则追根究底地逼问下去。我虽然不知道亚尔格先生到底想问出什么,但是却知道他并非是会对女孩子疾言厉色的人。 这时候就还是交给他,并静观其变吧。 「你其实是知道的吧?这村子的人恐怕都知道到底是谁创造出这些僵尸。」 「……!」 「涅雅小姐,虽然明白你不想拖我们下水的心情,但是否能让我们知道呢?」 我终于理解亚尔格先生究竟想问出什么了。 刚开始,当我询问僵尸的事情时,她回答说「不知道」。 然而,那却是一个她体恤我们的谎言,她其实是知道那个创造出僵尸的人,恐怕也知道对方的所在地。 「……救……」 等我回过神来时,发现涅雅小姐正断断续续地低喃着。 「请救救……村子,请救救我们。」 她流着眼泪这么说道,见状,我第一个浮现的想法是困惑。 我并没有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身陷急难状况感到震惊,而是针对她那句「救救我们」的话语,疑惑是否该轻易揽下这份任务。 以身负交付书信责任之人的立场而言,必须拒绝请求救援的她。 「但是……」 身为以救助人命为目的的救命团团员之一,我希望能拯救他们。 「请先让我们听听发生了什么事吧。」 涅雅小姐擦了擦眼角,点点头。 「僵尸是在两年多前出现的,它们出现在村外的墓地……被埋葬的人们忽然变成僵尸而复活了。」 「这些复活的僵尸做了什么?」 「它们在村子里大闹了一番,让许多人受伤后……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两年前忽然出现……这是魔王复活的时候呢。这与魔王觉醒或许有什么关联。 话说回来,那些僵尸原本是这村子里去世的人啊…… 「真是太恶劣了……」 故意利用受村人厚葬的尸骸,并大闹村子搞得天翻地覆,真的是恶劣至极。 「僵尸们一直没头没脑地袭击我们与路过的商人或旅人,因为这样,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到我们村子来。」 「僵尸们的行为模式是怎样呢……」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操纵它们的幕后黑手,就住在距离村子不远的洋楼里。」 她的视线前方只有一片黑暗,但是在那尽头应该就是她所说的洋楼了吧。 「不过,不管昼夜,洋楼附近都有许多僵尸在徘徊着,而且只有我们……是无法打倒他的。」 「他?」 创造出僵尸的元凶是男的吗? 涅雅小姐知道这人的身份,她在依序环视我们三人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道: 「死灵法师、亡者之王,那统率着尸骸的魔物便栖息在洋楼之中。」 「死灵、法师?」 罗丝交给我的书中记载着这样的魔物。 那是操纵尸体的魔物,且拥有高度智慧……是这样吧? 其他还写了什么啊? 「嗯……」 「兔里大人,我来说明吧?」 「麻烦你了……」 这时候总是无法立刻想起来呢,书就在行李里,之后再读一遍吧。 「死灵法师,也叫做死灵咒术师,是一种与人类极端相似的魔物。」 「不是亚人?」 与人类相似……不就是兽人或魔族这一类种族吗? 「亚人与我们人类一样有血有肉,但是魔物的肉体却是由魔素所构成,这个差异便是判断人和魔物的基本标准。」 「原来如此……」 「此外,人型魔物的智商都很高,并不只是依循着本能行动,而是会思考事物后再加以行动,这也是和一般魔物不同的地方。」 也就是说,外表与人类相似的魔物即使住进人类的屋子里,也不会被发现。 「死灵法师令死者复活并加以驱使,它们的种族能力能操纵的不只是人类,甚至是亚人、野兽……只要是尸体便都可以操纵,所以极端危险。」 「操纵尸体啊。」 如果像布鲁林这样凶暴的魔物变成僵尸的话,村民可是会无计可施呢。 「还有另一点麻烦的事,死灵法师在人型魔物当中拥有出类拔萃的智商,经死灵法师这个统率者指导那些四处徘徊的僵尸发动攻击的话,若没有足够实力可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有人领导的僵尸……是那么难缠的吗?」 「十只的话,兔里大人还能应付吧。但是数量更多的话,即使是您也束手无策。」 虽然不甘心,但是事实或许便是这样。 若只有我一人逃走的话,只要透过拉开距离等方法便能应付,但是若陷入需要同时对付多人的状况,或许就会被制伏。 「真棘手啊……」 我在脑中简单整理亚尔格先生的说明。 操纵死者、拥有高智商、形体与人类相近,并能轻易潜入人类的居所。 加总这一切来考量的话,死灵法师还真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魔物啊。 「亚尔格先生,死灵法师本身的强度如何呢?」 「本体并不怎么强,但是死灵法师的强项是团体战,僵尸便是一种只要还能活动就能无限行动的棋子,除了像兔里大人这样拥有高强身体能力的人之外,是很难与之抗衡的。而且能使用火焰魔法的我,魔力也并非毫无止尽,所以如果陷入长期战的话,会变得很不利。」 以将棋比喻的话,死灵法师是将军,而僵尸便是绝不会倒下的步兵了。 真是难缠的对手啊。而且也不知道有多少僵尸。 「死灵法师的目的是什么呢?」 令人在意的是死灵法师攻击伊尔瓦村的理由。 只是要利用村民尸体变成僵尸的话,伊尔瓦村本身应该毫无作用,如果是想杀死活着的村民将之变成僵尸,这样的做法也太过迂回。 「的确很不自然呢。即使死灵法师的目的是制造僵尸,也没有理由执着于这个村子。」 「只是单纯想让村民受苦吗?」 「也可能是这样,但是很难相信高智商的死灵法师会为了一时娱乐,而采取这样的行动呢,或许它是有什么阴谋才停留在此地的。」 「……若只是依照欲望或本能大闹的话,还比较好办呢。」 最麻烦的便是经思考后还兴风作浪了。 在林格尔的森林中与我搏斗的大蛇也是这样,看起来虽然像是没头没脑地到处撒野,但是它脑中却很冷静地盘算着该如何夺取我的性命。 「嗯……」 若对方是流氓或盗贼的话还有办法,但我真还没想到对手是死灵法师这种危险的魔物。 长期战的话,倒还可以接续打倒僵尸,最后再打败死灵法师就可以了,但是对旅行中的我们而言,这是很困难的。 「我说……」 「嗯?」 涅雅小姐出了声。 「还是……算了吧。」 「算了?」 「我们不要紧的,毕竟都已经让兔里先生救过一次了,现在却还忝不知耻地寻求协助……所以说还是算了吧。」 见到她面带愁容一字一字地说着,我感到自己的脸颊抽搐着。 「……」 怎、怎么能坐视不管呢……被人用这么绝望的表情告知的话,若我回答「喔,好,我们知道了」,一定会被罪恶感压死的。 正当我在烦恼时,亚尔格先生身体微微靠了过来,小声地对我说道: 「兔里大人。」 「嗯?」 我也小声回应他。 「现今存在着魔王这个强大的魔族,不管发生怎样的事都不奇怪。」 「该不会死灵法师是受魔王影响才这么做的?」 「可能性并非为零。」 没想到魔王竟然可能与这事有关,若是如此,那就并非可以视而不见的问题了。 「不过,决定权在您身上,我会遵从您的决定的。」 ……由我决定吗? 亚尔格先生身为护卫,所以在立场上自然会变成这样,但这真是棘手啊。 总之,我先确认一下天瑚的意愿。 「天瑚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会遵从兔里的决定喔。兔里也选择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就好。」 我承受着两人的视线,不禁叹了口气。 抬头一望,前方是露出担忧神情、等待着结论的涅雅小姐。 现在对这个村庄见死不救继续旅行的话,她也不会怨怼我们吧。 若将自己的使命摆第一,便不需要与危险魔物死灵法师为敌。 「……唉。」 然而,却不可能选择见死不救。 现在舍弃这个女孩的话,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比起什么都不做而感到后悔,还不如做了之后再感到后悔。 「亚尔格先生,物理攻击对死灵法师有效吗?」 「它有实体,所以应该会有效。」 好,唯一需要担心的要素消失了。 我对上涅雅小姐的视线,将手举到胸前并握紧拳头。 「如果能靠拳头狠揍就能打倒他的话,那就简单了,我们就赶快打飞那给人添麻烦的死灵法师,让这个村子恢复和平吧。」 亚尔格先生与天瑚闻言也点了点头。 对于将死者当作傀儡人偶,并使村庄陷入危机之中的低劣魔物坐视不管,实在让人不快。 听见我说的话后,涅雅小姐捂着嘴巴,感动得颤抖着,害我们不禁有些担心。 「谢谢……我一直都好不安……好害怕……」 「啊——不要哭啊……」 开心倒是无妨,拜托不要哭啊。 见她声音颤抖并用双手捂着脸,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得手足无措。 「我也听到了。」 德朵菈婆婆擦着手走了进来。 「德朵菈婆婆……!」 哭红了眼的涅雅小姐露出惊讶的神色,望着坐在身旁的德朵菈婆婆。 「在我不在的时候,话题有所进展呢,但是我大概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谢谢……不只这孩子,你们竟然愿意帮助萍水相逢的我们。不过,我们也不能只交给你们啊。」 「您的意思是?」 我反问道,德朵菈婆婆便抬头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明天就和村长说,让村里的年轻人们和你们一起去打倒住在那阴森洋楼里的魔物,人手是愈多愈好吧?」 「是的,人愈多计划愈容易成功。」 听德朵菈婆婆这么说,亚尔格先生回答道。 若得到村人的协助,亚尔格先生的作战计划成功率便能上升。 不过,操纵死去生物的魔物啊,本体虽然可能很脆弱,但是它四周的僵尸可就麻烦了。 它们并非平常那些揍个两拳就会倒下的敌手呢。 我们必须齐心合力,投注心血于铲除死灵法师这件事上。 为此,必须先好好休养因为旅途而疲惫的身心,所以我们便早早休息。 *** 在久违的柔软的床上睡了一觉,减轻不少旅途的疲惫。 天瑚也不必顾虑周遭而能好好休息,所以就结果而言,接受德朵菈婆婆的好意是正确的。 充分睡了一觉,身心焕然一新的我一早便走到屋外。 「在被大自然包围的地方,果然景色就是不一样呢。」 我眺望着幽暗夜空逐渐被日出的艳红点缀渲染的景致,并缓缓地深呼吸着。 日出是与原本世界为数甚少的共通点之一。 这世界也与原本世界相同,一天开始于太阳升起的黎明,并结束于太阳落下的黄昏,即使是存在着魔法与魔物的奇幻世界,这件事还是依然不变。 「算了,比起景色,还是训练比较重要。」 我将注意力从景色之中拉回,开始做着热身运动。 即使在旅途开始后,早晨的训练也依旧是例行公事。 「好。」 做完一轮准备运动后,我靠近附近的树干,并抬头望着一根三公尺高、约有腿那么粗的树枝。 我用拳头轻捶树干,确认它的坚固程度。 嗯,似乎没有问题。 「呼……」 我抓住头上的树枝,一口气将身体撑起,将脚倒挂在树枝上。 接着开始做仰卧起坐。 依照天瑚所预见的未来,我认为必须强化躯干的肌耐力,而所想出来的训练方法便是这个。 老实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是不会毫无意义。 即使没有天瑚的预知,现在也有了其他必须投入心血在训练上的理由。 「呼……呼……呼。」 因为必须和死灵法师这棘手的敌人一战,所以我也要尽己所能地先准备好。 总之先来练肌肉。 毫不懈怠的锻炼一定不会背叛自己的。 感受到深沉并迅速袭来的炎热,我相信在承受疲劳与负担之后必定有所回报,为此我要锻炼身体。 「我是训练魔人吗……」 算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傻话呢? 我毫不休息地重复着仰卧起坐与施展治愈魔法后,过了数十分钟。 热身到一个恰到好处,我便从树上下来,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嗯,天色变亮了呢。」 回过神来时,周遭已一片明亮,能见到整个村子的景色。 「外观是个和平的村子呢……」 这是一个令人想不到会遭僵尸袭击、既和平又静谧的地方。 然而,却有人令这么和平的村庄陷入恐惧之中。 「继续吧……」 我深呼吸抚平高昂的情绪后,再度抓住头上的树枝,这次进行只用单臂的引体上升练习。 「嗯?」 不过,我察觉到门后有人在偷窥着我,便跳到地上。 这么早是谁呢?我望向门的方向,发现对方也注意到我的视线而缓缓地打开门,而后现出身影。 「涅雅小姐?」 「啊,不好意思……」 出现的是涅雅小姐。 「啊,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欸,啊,不是的!我总是在这时间起床,然后发现兔里先生不在房里……所以就……」 见涅雅小姐手足无措,我不禁苦笑。 「哈哈哈,冷静一下,我知道了。」 她发现在屋外进行训练的我而一直看着我吧。从她的个性推测,应该是不知道该不该和我打招呼,也不知道该不该走出来吧? 她缓缓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望着我兴致盎然地说: 「您总是在锻炼自己吗?」 「是啊。」 「兔里先生……在锻炼身体的同时施展治愈魔法吗?」 「嗯,有点不太对呢。」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却不同。 在与魔王军的战斗后我稍微改变方针,选择在锻炼时不施展治愈魔法。 「治愈魔法能治愈疲劳所以不会觉得累,这样是很好,但是随时施展的话,魔力的使用效率就太差了,而且锻炼起来也不有趣。」 「所以……?」 「训练时不施展魔法,而在感到极限时才使用,并重复这么做。」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方法,但是因为可以实际感到有在锻炼的感觉,所以我一直持续着。 「真没想到治愈魔法还有这种用法……真不像人类会做的事呢……」 「嗯?」 「啊,没事。」 我似乎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发言。 该不会刚刚那才是她的本性吧?外表乖巧,但是骨子里却很泼辣?害我吓了一跳。 「话说回来,兔里先生的老家在哪里呢?」 「老家?」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我感到困惑。 见状,涅雅小姐补充说道: 「因为还没有问兔里先生是从哪里来的呢。」 「啊,是这样的啊,老家……老家啊……」 我可不能说是异世界。 与在某种程度上可互相信任的桐叶等人不同,应该不要对昨天才认识的她说我是被卷进异世界召唤才好,不然可能会被怀疑精神不正常。 「是林格尔王国喔。」 「很远呢……不过为什么要旅行呢?会经过这里就表示您们要前往萨马利亚,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商人……」 「嗯……」 可以对她讲到什么程度呢……? 总之,不需要讲出天瑚妈妈的事就对了。 那么,只要说明我们是为了交付告知魔王军危险性的书信而在旅行,就足够了吧。我这么想着,简单说明了与魔王军的战争,以及接受交付书信任务的事情。 闻言,涅雅小姐发出感叹的声音。 「真是辛苦的旅程啊……」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得这么做,若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世界或许会陷入危机之中呢。」 「魔王啊……」 「在这村子也会听到魔王的传闻吗?」 「是的,听说是个很恐怖的魔族。」 果然无论相不相信,魔王这存在还是对这世界有很大的影响力。 而实际上,死灵法师也受到他的影响也说不定。 具有智商的魔物陷入某种失控状态,而做出类似这次的恶劣行径……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也必须考虑这样的可能性,进而挑战这次的事件。 「魔王是在我诞生之前就被勇者打倒的存在……」 「哈哈,勇者打倒魔王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所以当然是在涅雅小姐出生之前的啊。」 「……呵呵,的确是呢。」 涅雅小姐也会讲出脱线的话呢,我这么想着,与她相视而笑。 不过,在学姐与一树之前的勇者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时至今日,他的存在已经升华至童话故事的等级了,我们也无从得知。 「不过,一想到魔族竟然要攻打过来……真是可怕呢。」 「真的跟魔族面对面后,才会发现他们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的啦,现在待在我们救命团的魔族也不过是一个不服输的笨蛋罢了。」 我想起现在在救命团被操得死去活来的魔族·菲鲁姆,并这么说道后,涅雅小姐便露出惊讶的神情。 「您不只认识像天瑚小姐这样的兽人,甚至还认识魔族啊?」 「嗯嗯,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她暂时待在我们那里,她也并不是个坏孩子。」 尽管她是在战场上受人敬畏的黑骑士,但是说穿了只不过是一个拥有力量的女孩子罢了。 虽然说个性有些瑕疵就是了。 「虽然说这么讲有点失礼,但是像兔里先生这样的人是很稀奇的呢。」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自从我跟着团长,不,该说是师父的时候,我就像是什么奇珍异兽一样了。」 自己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悲哀。 奇珍异兽是什么啊…… 「不过,我很羡慕兔里先生呢。」 「……羡慕?羡慕哪里?」 羡慕来到这个世界后,耗费大半以上时间训练的我吗? 「你累积了各式各样的经验呢。过着正常生活的话,一辈子是很难遇上魔族或兽人的,相较之下,我就……」 涅雅小姐的眼神有些空洞地眺望着远方景色。 嗯?怎么了?话题走向怎么好像有些不对。 「我从出生起便一直住在这里,这里的景色已经看惯并觉得腻了,也全都知道村人的脸和人数,所以只有外面来的人能告诉我未知的事,满足我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德朵菈婆婆没有办法告诉你吗?」 感觉她人生经历满丰富的。 闻言,涅雅小姐嘻嘻一笑,用那双眼底毫无笑意的眼睛凝视着我,开口道: 「自我懂事时便没有双亲,德朵菈婆婆收养了我,并教会我很多事情,不过那也有所极限。」 的确,尽管拥有再多丰富知识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我却从现在的涅雅小姐身上感到一种超越好奇心的执着。 「知识是不断弥漫在这世界中的宝物。您背负着重要的使命,但是却能在外面的世界自由地活着,所以我很……羡慕您。」 「……」 好、好沉重。 继纳克之后,连涅雅小姐也是这样吗? 我明明不是心理咨商师啊。为什么总是会认识这些有心病、心结的人呢? 这是想逃离乡下的年轻人心声吗?到底想要我怎样呢?治愈魔法可无法治好心伤啊。 见到表情僵硬的我,涅雅小姐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深深一鞠躬。 「啊……对、对不起讲了奇怪的话,兔里先生明明没有不对的地方……」 「不,我神经也太大条了,抱歉。」 对我而言,这状况实在是非常尴尬啊。 这一切都是那个死灵法师的错。 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死灵法师操纵僵尸,导致外人不敢来这里所致。 我在心中将责任全推到死灵法师身上,为了继续训练而对涅雅小姐说: 「那么我就继续训练了喔。」 「好、好的,那我去做好吃的早饭等着您喔!」 「我很期待呢。」 涅雅轻轻一鞠躬后,便回到家里。 目送她的背影后,我不禁思考着—— 「知识啊。」 这村子恐怕没有能充分学习的地方吧。 对她而言,旅人与商人的闲谈,恐怕也是一种得知外界状况的情报吧。 「那只要离开村子就好了……但是毕竟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呢。」 她是个和我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 叫女孩子独自一人前往或许会遭遇盗贼或魔物的外界,这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铲除死灵法师了吧。」 我低喃道,再度跳到头上的树枝,开始训练。 *** 中午,我与亚尔格先生被招待到村长家中。 天瑚出现在人前时必须遮住头部,所以我就让她和涅雅小姐一同顾家。 会谈由我、亚尔格先生、德朵菈婆婆、村长与一名类似村里年轻人代表的男子,共五人进行。 他们似乎事前已从德朵菈婆婆那里,听说了我们意图铲除死灵法师的经过,所以不用花太多精力说明原委,便得以开始会谈,然而—— 「这对我们而言,虽然是一件十分感恩的好事,但老实说,我无法答应让你们去和那些魔物战斗。」 一名留着茂密胡须的老人——村长面有难色地这么说道。 「这是为什么呢?」 「一不小心触怒死灵法师的话,我们村子有可能会被毁灭啊。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强。」 也就是说若大意出手的话,反而可能使事态恶化吧。 「亚尔格先生,该怎么办呢?」 闻言,亚尔格先生对我点点头,并转向村长,语气温柔地开始说道: 「我擅长僵尸惧怕的火属性魔法,而在我身旁的兔里大人更拥有能够单方面蹂躏僵尸大军的身体能力,若只论战斗力的话,我们可说是更胜资深魔法使呢。」 「能蹂躏那些僵尸……!?」 「这孩子竟然能单方面蹂躏僵尸……」 亚尔格先生,我觉得你用上蹂躏二字并不好啊。 虽然说没有错,但是这讲法很糟糕啊。 你看看,村长和他后面的人都睁大眼睛瞪着我看…… 「德朵菈,这些是真的吗?」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但是涅雅好像见识过呢。」 「那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人啊……」 听见德朵菈婆婆这么说,村长双手环胸不断低喃。 「嗯嗯,你们要怎么打倒死灵法师呢?」 「靠诱敌作战。」 「诱敌、作战?」 「是的,先由我去引诱僵尸,再由兔里大人与另一名伙伴穿过僵尸的警戒网,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洋楼,找到死灵法师后再打倒它……就是这样的作战计划。」 是一个意外简单的计划。 虽然单纯,但是却易懂。 「能那么简单就进入那个洋楼吗?」 「请您放心,我的伙伴之中有人拥有善于探知的魔法。」 天瑚的魔法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靠她的话,便能轻易借由预知穿过警备的缺口,也能稍微掌握房中僵尸的动向。 接着,再由我绕到注意力被诱饵吸引的死灵法师背后,用力地赏它一拳便解决了。 「如何呢?这计划有十成胜算……」 「……」 听到亚尔格先生的建议,村长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我与亚尔格先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们很无能为力。」 在经过十秒的沉默后,村长开口道: 「无能为力的我们别说死灵法师了,连僵尸都无法应付,而即使打倒了僵尸,接下来却会被更大量的僵尸报复,出现更多伤者……」 「报复……」 「而且,僵尸之中……也有我们的亲人或朋友,要和他们战斗实在是过于不忍……不过,要是我死了之后,死去的我会回来攻击我们孙子、儿子、妻子、朋友以及我所守护至今的村人,这才是比什么都可怕的事……!」 听见村长沉重的声音,在他背后的年轻人也露出悲痛的表情。 死后,自己的身体还会去袭击自己所认识的人。 那还真是超越想象的恐怖。 「我们已经受够了,不能再让那怪物为所欲为了,死者就必须让他们安宁逝去。兔里大人、亚尔格大人,就拜托您们了,请让我们帮忙吧。」 村长用手扶着桌子,深深低下头。 「这也是我们所期望的啊,但是若有什么危险的话,还请赶快撤退。」 熟人的尸骸被当成人偶一样地操弄,甚至必须与之战斗,这一定让人很痛苦吧。死灵法师的能力果然相当恶劣。 在被害扩大之前,得赶快惩罚他一番。 那么,也得到村民的协助了,但是还有一件在意的事。 「亚尔格先生,什么时候要潜入洋楼呢?白天吗?」 「不,晚上比较好,天色昏暗的话,兔里大人比较容易潜入,天瑚大人也比较方便行动。」 原来如此,这也是为了不让身为兽人的天瑚身份曝光。 不过,晚上的洋楼根本就是恐怖故事的经典桥段吧?即使事先知道那是死灵法师的巢穴,但是可怕的东西还是很可怕啊。 ……然而,还是只能这么干了。 「那么今晚就进行袭击吧。」 「好的。」 村长见亚尔格先生点头后,便转头望向身后的村人。 「去向村里的男人们说一声,今晚要去讨伐那个令人憎恨的死灵法师。不过不必勉强大家,叫上心里有战斗觉悟的人就好,当然,你也不例外。」 「是的,不过村长您呢……」 「我身为一村之长,也要去见证这场战斗。」 「……我知道了!我去转达给大家!」 年轻人点了点头,朝我们鞠躬之后,便跑向屋外。 这样便能得到村民的协助了,接着只剩在晚上前准备好。 现在我再度下定决心和死灵法师战斗,接着望向窗外。 「……」 虽然从这里无法看到,但是在村庄附近有一栋栖息着死灵法师的洋楼。 而阻挡我们征途的是大量的僵尸,每一个都具有强大的臂力,且非常难缠。 不过,那也无法阻挡我。 「你等着吧,死灵法师。」 僵尸就交给亚尔格先生和村人了,我与天瑚就去揍扁那卑劣的死灵法师。 我内心的战意奔腾,却假装平静地撩起刘海。 「这是何等样貌……真是値得倚靠啊。」 「您和罗丝大人真像呢,真不愧是兔里大人啊!!」 两人见到我的模样不知道联想到什么,村长发出战栗的声音,而亚尔格先生则发出愉悦的嗓音。 値得倚靠的样貌到底是什么啦,还有什么是跟罗丝很像啦。 我的脸才没有那么恐怖呢……应该吧。 *** 兔里、亚尔格先生与德朵菈婆婆一起去和村长会谈时,我与涅雅小姐便一同待在客厅中。 我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的对面是涅雅小姐,我低着头没有望着她。 室内充斥着沉默。 「……」 「……」 真尴尬。 现在在我眼前的并非兔里或亚尔格先生这么亲近的人,而是昨天才认识的涅雅小姐。 首先,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才好,而且要是跟她讲话,不知道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我常常面无表情,或许涅雅小姐对我没有什么好印象,我擅自这么推测。 「天瑚小姐为什么和兔里先生们一起旅行呢?」 「欸?」 无视我心中的纠结,涅雅小姐端给我泡好的红茶,轻松地询问道。 「怎么了吗?」 「啊,嗯,你问我为什么和兔里一起旅行是吧?」 见涅雅小姐盯着我的脸,我赶忙回复。 而看到我的反应,涅雅小姐震了一下后,便慌慌张张地摇着手,道: 「啊,我不是因为天瑚小姐是兽人才这么问的喔!?我只是很在意像天瑚小姐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和兔里先生一起旅行而已……」 「小孩……嗯、嗯嗯,我没有在意的喔。」 我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了,所以不是孩子。 我像在催眠似地对自己说,并思考着自己为什么和兔里一起旅行。 第一个理由是兔里和我约定好要救妈妈。 在我的故乡——兽人的国度之中,有着沉眠不起的妈妈。 我想帮助我最爱的妈妈。 想再见到醒着的妈妈。 想用双手抱紧她。 因为这样,我为了拯救妈妈而离开兽人国度,最后来到了林格尔王国。 在那里我受到许多人的温情相助。 与其他国家不同,林格尔王国的人们让我见识到了没有差别心的温柔。 而从未放弃治愈妈妈的我不断寻找治愈魔法使。 在林格尔王国找到的三名治愈魔法使,虽然每一个人的个性都不同,但是却和其他国家的治愈魔法使不一样,拥有温暖的心。 然而,却依旧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回到兽人国度拯救妈妈。 正当我快要放弃时,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见到了林格尔王国被魔王军毁灭的预知。 那时候我的心都凉了。 因为我清晰见到了这些愿意包容善待自己的人们、城镇、国家逐渐受到战火吞噬的景象。 得快逃。 我还不想死。 那能让一切失色的恐惧侵蚀着我的心。 不过,我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若是来到林格尔王国之前的我的话,一定会舍弃这个国家吧。但是已经知道真正温柔的我却毫不放弃地持续寻找希望。 接着没有放弃希望的我终于与他邂逅了。 那个愿意守护与拯救我珍视人们的人。 自从在路上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第一次相信了命运。 「我有想要拯救的人,也有想要和他们在一起的人,这就是我的理由。」 「想要和他们在一起的人……?」 与兔里的旅行很欢乐。 他那出人意表的行为让我吃惊了好多次。 和他说话时,我便会忘记自己是兽人。 「我害怕孤独,不想再变成一个人,已接触过他人的温柔且感到满足的我,一定变得比之前的我还要懦弱。」 在离开兽人国度时,我毫不惋惜地使用预知魔法,做过很多事。 非法入境他国、为了生存下去而盗窃食物、拼命地寻找能拯救妈妈的手段,我就是这样存活至今。 「我懂你的心情。」 涅雅小姐宛如同意我所说的话似地点点头。 「我也很孤单,但是靠着身旁的人我才能存活到现在,我并不认为忍耐孤独的心情是一种懦弱。」 「不是懦弱?」 「不论是人类、兽人,当然连魔物也是,没有彼此支持的话便无法存活。拼命地逞强,只靠自己想办法,最后都只会轻易崩毁而已,若变成这样的话,便无法再回到自己孤单一人的时候。虽然这样讲不太好,但是生命就是一种必须依赖着其他东西,才能保有自己形状的弱小存在。」 虽然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涅雅小姐只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是个这么豁达的人呢…… 老实说我还满意外的。 而注意到我睁大眼睛,一脸忧郁地倾诉着的涅雅小姐脸上忽然一阵潮红。 「这、这是我从德朵菈婆婆那里听说的啦。」 「……是这样的喔?」 她刚刚那恍如大梦初醒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话、话说回来,兔里先生总是那么早就开始锻炼身体啊?」 「因为兔里是个训练魔人呢。」 我从兔里那里听说了今早他在训练时遇到涅雅小姐的事。 不论是谁见到他的锻炼方法都会觉得奇怪吧。 刚开始看还只会觉得是很正常的训练内容,但是看他的训练时间、运动量和速度后便会心想「欸?」最后则会变成「哇啊……」。 「虽然这么问很失礼,但是兔里先生真的是治愈魔法使吗?其实他用的是其他属性的魔法吧?他身体里应该有特别的力量吧?」 「不,兔里真的就是治愈魔法使,而且是个人类喔,大概啦。」 「大概是什么意思!?」 涅雅小姐会这么在意也无可厚非,但是兔里的魔法种类的确是治愈魔法。 治愈魔法如名字所述,只能治愈而已,也无法使用一般属性魔法所能使用的无属性魔法。 无属性魔法中有回复魔法这类治愈魔法的下位互换魔法,所以比起使用者不多的治愈魔法,世人一般都认为任谁都能使用又方便的回复魔法比较优秀。 「他到底是历经什么样的过程才得到那么强大的力量的啊……真是令人在意。」 「你对魔法有兴趣啊?」 「是的,我自己不会使用魔法,但是很想弄清楚。」 「这样啊,还真是好学呢。」 兔里强大力量的秘密。 那是什么呢? 绝不放弃的精神力?毫不懈怠的锻炼成果?两者都对,但是似乎也都不对。 「我也不知道呢。」 「这样啊。」 「不要太在意比较好,以理论来思考的话,我想是一辈子不会得到答案的。」 「呵呵,这么说好像兔里先生是种超乎理论的存在呢。」 「……」 怎么办,听到涅雅小姐这句话的瞬间,我脑中忽然闪过理论之外的怪物这个词。 即使想否定也无法否定。 而见到我没有出声回复,涅雅小姐便杏眼圆睁。 「嗯,兔里毕竟没有那么夸张啦……」 「对我而言,他能靠力量就打趴僵尸还真是让人惊讶呢。」 「和兔里一起旅行的话,很快就不会对那种事感到惊讶的。」 「呵呵。」 涅雅小姐捂着嘴,气质地笑着。 我也露出微笑,伸手拿起她为我泡的红茶。 「真令人羡慕啊,真的……真的。」 「欸?」 在我低头的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 若非兽人的耳朵的话便会漏听了,我感到有些惊讶,倏地抬起头来。 「嗯?怎么了?该不会不合你的口味吧?」 「……不会的,没事。」 「这样啊?」 刚刚那是我看错了吧? 方才还开心微笑的涅雅小姐,不可能会露出仿佛能让人冻僵的冰冷眼神看我…… 第一话 我们的旅行将继续下去!! 之卷 晚上,日光消失,村庄周遭受到黑暗包围。 云朵将月亮藏了起来,所以除了民家的灯火之外,就完全是一片漆黑。 一般而言,若失去唯一的光源——月光的话,人便会感觉郁闷,但是今晚不一样,反而是个出发讨伐死灵法师的大好机会。 「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呢。」 我们在村庄入口等待村长时,对聚集而来的人潮感到惊讶。 以村长为首的十几个人,为了铲除死灵法师而集结前来。 「大家都很担忧这个状况呢,但是我们却没有与之正面交锋的勇气,能像这样燃起战斗的意愿也是多亏了你们啊。」 村长的一席话令我感到害羞,但也让我更加集中精神。 即使得到村民的协助,但是只要我没有成功打倒死灵法师,它的怒火便会烧向村民。 若事态演变成那样,虽然很不忍心,但也只好打烂四处徘徊的僵尸四肢,借此封印它们的行动。 村民的安全为第一优先。 「村长,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但是我很擅长回复魔法,因此在讨伐死灵法师之后,请将受伤的人带到我这边,我会立刻治疗他们的。」 在战斗前可不能讲出我是治愈魔法使,以免造成大家的不安,所以只好采用擅长回复魔法的设定。 「兔里大人……谢谢你的好意。」 知道即使出现伤者也有人能医治,村长因此露出安心的表情。 见到我和村长的对话结束后,亚尔格先生向村长出声。 似乎是在解说今晚的作战计划。 亚尔格先生因为职业是骑士,所以深谙集团作战的方法,他果真很値得倚靠。 我这么想着并望着他时,用连帽彻底盖住头的天瑚抬头看着我说道: 「兔里,你要带布鲁林去吗?」 「布鲁林……我知道村人会怕它,所以今晚就请它顾家吧。话说回来,你魔法的状况如何?今天就要靠你的魔法了。」 「完全没问题,而且我在黑暗中的视力很好,在一片漆黑的状况下也可以依靠我喔。」 「哈哈,真是太罩了。」 我虽然在林格尔之森也很习惯了,但是却依然无法在黑暗中毫不迟疑地前进,在这一点上,真的要依靠身为兽人的天瑚的眼睛了。 「这还是第一次一起战斗呢。」 「嗯,还真的是第一次呢。」 虽然常和她一起行动,但是互相合作做点什么倒还是第一次。 这是活用她预知魔法的潜入计划,关键在于我是否能和她有默契地配合。 「和你一起的话,感觉能平安无事地成功呢。」 「……是呢。」 「欸……」 怎么了?是在紧张吗? 平常的话一定会呛我「兔里你怎么了啊?率直到令人恶心的程度欸?」,但是刚才回复我的却是一句出乎意料的赞同。 害我不禁感到尴尬,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为了缓解紧张气氛,我尝试着开开玩笑。 「据大家所说的话,死灵法师的实力应该不会过于棘手才对,如果还是陷入危机的话……」 「陷入危机的话?」 「我就背着你跑。」 「欸?」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那么冷淡的嗓音呢。 我摇着手表示「别误会啊」,并伸出食指仔细地说明道: 「你预知对方的行动,再由我攻击。虽然很单纯,但是我们联手的话,就可以发挥无敌的搭档力量呢。」 「……」 「因此,必须让你专心在预知上,边动边预知的话,只能预知短短的瞬间,那么就由我背着你来担任负责行动的角色,这样一来,你只需要指示我敌人下一步会怎么行动,我又该做些什么就好了。」 「……」 「靠反射与预知来彻底预测对方的行动,再使出必胜的一击。也就是说,我和你搭档的话就是最强的了。」 「……」 「……抱歉。」 我无法抵挡天瑚那从连帽底下射来的冷淡视线,不禁出声道歉。 她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非常引人注目,使我感到害怕。 「兔里先生!」 「嗯嗯?」 突然出现一道呼唤我的嗓音。 我望向声音来源,发现朝着我跑来的涅雅小姐。那里有民宅的灯火以及村人的火把,使得周遭显得明亮一些,但还是很暗。 她脚步踉跄,跑到了我的身边,并顺了顺呼吸后—— 「兔里先生!!」 「呜啊啊!?」 插图p094 她突然抱住了我。 这出乎意料的拥抱,让我的心情在超越慌乱后反而显得冷静,我疑惑地向四周寻求协助。 不过,亚尔格先生、村长与三、四十岁的村人们仅微笑望着我们,剩下半数的二十多岁年轻人们则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瞪着我。 我作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世界会遭受嫉妒的眼神投射。 「兔里,你在干嘛啊?我说你在干嘛啊?」 天瑚抬头望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至少让我辩说这并非我自愿的啊。 「兔里先生,我好担心您……!」 「……」 这并非我会受到的待遇啊…… 这是一树的待遇吧…… 我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感受触感之类的。 为什么她会突然抱住我呢? 不可能存在因为吊桥理论而喜欢上对方的天真美梦,而且照这村庄目前所面临的窘境来看,根本让人无法涌现这样的感情。 而即使是一见钟情,那也肯定是一时的迷惘罢了。因为那绝不是会对昨天才见面的我产生的情感。 「涅雅小姐。」 我因为紧张而声音僵硬,接着抓住她的肩膀,解开她环在我颈上的手臂。 我对上她那双琥珀色的水润眼眸。 即使心情有所动摇,但我还是为了不受气氛影响,而在内心呼吁自己打起精神,并稳稳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欸?」 她睁大眼睛显得困惑,我无视她继续说: 「我会去打倒让这村子受苦的死灵法师,所以你就安心在这等我回来吧。」 「……谢谢您,您竟然愿意为了我们使尽全力……」 闻言,涅雅小姐不知为何显得狼狈,她不断低头鞠躬,并离开了我。 「……唉。」 要是被犬上学姐知道刚才这个拥抱,事情可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呢。而另一方面,我却又不禁觉得遗憾。 我曾被某位女性殴打、踹踢与辱骂,但是还没有接受过拥抱这种温柔的对待。 继续思考下去的话,便会对自己曾受罗丝蹂躏的遭遇而难过到哭出来呢。 「亚尔格先生,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也是,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亚尔格先生这么一说,村民便喊出英勇的声音高举火把。 大家精神抖擞,剩下的就只有铲除那令人憎恨的死灵法师了。 *** 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遇到僵尸,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都聚集在洋楼附近吗?还是四散于各处自由行动呢? 幸好我们没有人受伤,而且已经来到能看到洋楼的地方了。 「那就是死灵法师住的洋楼……」 前方景色虽然迷蒙,但是依然能见到目的地洋楼。 那是一栋散发阴森气息的楼房。 「兔里,洋楼附近有僵尸。」 「有多少?」 「数都数不清。」 听见天瑚说的话后,我脸色一沉。 的确,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洋楼附近有四处徘徊的人影,数量这么多的话,是不可能从正门口进去的。 拿着火把走在最前方的亚尔格先生停下脚步。 「兔里大人,我们在此分开吧。依作战计划,我们会在洋楼正前方吸引僵尸,您们两位就绕到后方试着潜入吧。」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望向天瑚。 天瑚也已经准备好了,她正用一种随时可以出发、充满自信神采的眼神抬头望着我。 「好,天瑚,我们走吧。」 「嗯。」 「兔里大人,您小心。」 「各位也请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在村长与村人目送之下,我与天瑚从平坦的道路走进树木茂密的黑暗森林之中。 果然很暗呢。必须小心谨慎,别发出半点声响。 「天瑚,你带路吧。」 「嗯,你不要跟丢啰。」 我跟在放下连帽、往前走去的天瑚身后。 我握紧拳头,为了随时可以应对遇上的僵尸。 「兔里,停下。」 天瑚悄声说道,我照做停下脚步,并蹲了下来。 数秒后,附近的草丛发出沙沙声,僵尸发出呻吟声走了过去。 「……要是没有天瑚在的话,我一定会被发现的。」 预知果然很方便呢。 不,或许过于方便了,必须小心不要太依靠它。 『喔喔喔喔喔喔!!』 后方传来男子们粗壮的嗓音。 仔细一看,能见到洋楼大门附近有几根火把的亮光,以及亚尔格先生与村里的男人为了鼓舞士气而喊叫的身影。 而听见他们的声音,经过我们附近的僵尸立刻狠瞪亚尔格先生的方向,接着飞蛾扑火般缓缓朝着他们走去。 「……亚尔格先生开始诱敌了呢。」 「到目前为止计划都很顺利,剩下的就看我和天瑚了。」 「嗯,加油吧。」 我再度绷紧神经,开始移动。 等到绕至洋楼后方,僵尸都看不到我们时,我们便走出树林,来到窗户正下方。 我静悄悄地将手放到窗户上,接着毫无阻力地打开了窗户。 「……似乎没有上锁呢。」 对魔物这么说也没有用,但是真是太不小心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个陷阱,但是都来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回去。 我与天瑚一同潜入房中。 我们爬进的房间整洁得很不自然,而且那整洁程度反倒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们屏住气息来到眼前的门边,我向天瑚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进行预知。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仿佛能看穿门板似地凝视着它。 「门后没有,这里出去后是走廊……从那里右转,在转角处……有了。」 她的意思是门外有条走廊,而往那里走,接着就会在转角处遇到僵尸吧。 「好,那就赶紧打趴它,然后往前进吧,在那之前……」 我走向窗边,扯下满是灰尘的窗帘。 我将窗帘挂在肩上,再度靠近门边,握住门把。 「天瑚,告诉我它走过来的时间点。」 「交给我。」 我们互相点点头,接着同时打开门,并照天瑚指示往走廊转角移动。 在这时候,因为知道僵尸还不会出现,所以也可以大胆行动。 我在转角处埋伏,等待着天瑚的指示。 「兔里,现在!」 闻言,我同时毫不迟疑地冲出转角。 瞬间,我和僵尸对上视线,同时朝它的双肩毫不留情地揍了两拳。 「哼!」 「啊……」 僵尸的双肩发出碰的一声,身体因为冲击波往后飞去。 可不能让它就这样撞上墙壁,我立刻往右大跨一步,用力踩碎僵尸快浮起的单脚。 「吁!」 僵尸双膝跪下,宛如被缝在地面似的。而后我用腿横扫一踢,折断它的双脚。 最后,再用背在肩上的窗帘缠住它的嘴,让它失去身体自由。 「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 眼前滚落一只四肢粉碎、嘴巴被窗帘塞住无法出声的僵尸。 「……这还真是令人退避三舍啊。」 天瑚因为我一连串的举动而脸色大变,并这么对我说道。 「我完全没有看清楚,僵尸从肩膀被殴飞,然后下一瞬间脚就被折断跌倒在地上,本以为兔里终于练到只用气势就能打倒僵尸了说……」 「你以为我是哪种生物啊?哈哈哈,这只不过是我的眼睛与身体终于可以跟上想象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兔里,你的眼睛没有在笑喔。」 我斜眼望着天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跌倒在地的僵尸扛了起来。 的确,若我完全没有慈悲心,而且可以毫不手软地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话,或许能够对活着的人使用这招。 不过,我想我不会对人类全力挥拳。 只要我还没有忘掉自我、没有怀抱着杀意的话。 「……快往前吧。」 将绑紧的僵尸丢进附近的房间后,我们再度开始探索洋楼。 拳头上残留着殴打僵尸的触感。 如今已经知道僵尸是无辜的村人,拳头上传来的沉重感远不同于最初遇到僵尸时。 「啊,真是的……我不擅长打架啊。」 为了让自己不被这份沉重压垮,我再度握紧拳头。 洋楼内比想象中还宽敞,但是戒备却松懈得让人扫兴。 除了刚开始那一只外,之后便没有再遇到僵尸,而且也没有看到它们徘徊。 我本来想说该不会一开始就没有人在,但是见到洋楼内在某种程度上是有被整理过的,便知道应该有某人在这里打扫。 「不过,住在这里的家伙的兴趣好像是收集古董呢。」 我用拳头敲打着整齐排放在走廊两边的盔甲,并感到些许傻眼。 若是同一型号的盔甲,我还不会有这种反应,但是我们眼前的是设计截然不同的盔甲,而且武器也分成剑、锤矛等等,应有尽有。 其中,有一具巨大盔甲拿的武器特别不同。 「这是……枪?是叫做斧枪吗?这么大的武器,普通人可是连拿都拿不动的呢。」 这把斧枪远超过我的身高,枪刃则是斧头的形状。 拿着这把武器的盔甲全长也超过两公尺,相当巨大。 这里的盔甲、武器皆没有任何共通点。 「好像博物馆一样呢。」 我发表着有些离题的感想走在走道上时,天瑚缓缓地开口道: 「我想这不是那么老旧的盔甲喔,我在旅行时也见过这类款式的盔甲。」 这么说来,这些并非古董,而是年代相对较新的盔甲,但却不知为何被放在这里。 盔甲的款式完全不统一,也单纯是因为洋楼主人的兴趣吗? 「还是这和亚尔格先生所说的那个传闻有关呢……」 这几年没有发生过什么奇妙的失踪事件。 武艺高超的人们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可思议传闻背后的原因若与眼前的盔甲有关,那些失踪案件便全都是死灵法师所为了。 然而,若是如此,便有一点说不通。 「那为什么涅雅小姐和村人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呢?」 这当然是以村人也知道这个传闻为前提的疑问。 至少,几年前这附近一直有人失踪的话,住在这里的村人们应该会将之与死灵法师扯上关系。 不过,听村人的口气,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等等。」 「怎么了?」 正当我沉浸于思索之中,天瑚停下了脚步。 她找到什么了吗? 「这前面有一间有亮光的房间……」 「有亮光的房间?」 终于来到与死灵法师面对面的时候了吗? 我们边警戒周遭边往前进,便见到一扇从缝隙透出光线的门。 「这里面有死灵法师吗?」 「……没有。」 天瑚以预知窥伺门后模样,并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被发现了吗? 我让天瑚继续使用预知,并打开这扇往左右拉开的门。 首先闯进眼帘的,是绽放光芒的魔法道具上微弱的灯火…… 「啥……!?」 房间里摆放着宛如图书馆、快堆到天花板的书。 我们对眼前这以私人持有而言,数量过于庞大的藏书感到震惊,同时踏进了房间。 「什么啊,这里是……书房吗?」 「要花几年才能读完啊?」 「一定要花上会令人昏倒的时间吧。」 我走近放着魔法道具的书桌,拿起一本吸引我目光的书。 我将整体为棕色且破破烂烂的书翻了过来,看到了书名。 「……的勇者记录,这是什么啊?」 写在前面的作者名称被蛀坏了无法判读,但是这似乎是记录勇者的书。 「这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记事本?」 说是勇者,但是也并非学姐或一树,而是指前任勇者吧。 我产生兴趣,打开记事本阅读。 我慎重地翻着若过于大力便仿佛会脱落的脆弱书页,但是大部分的书页都被虫咬得乱七八糟的,很难看懂。 「看不懂……不过只是大致浏览的话,就算看得懂的东西也会看不懂呢。」 我这么想着,打算阖上记事本时,因为见到了一句话而停下动作。 页面中央一个不自然的空白处上,大大地写着一句话: 「他憎恨人类,而深爱我们。」 他,指的是前任勇者吗?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勇者憎恨人类,爱着其他种族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写在这上面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总让人很在意。 「总之,先拿走吧。」 我对这类似偷盗的行为感到有罪恶感,但还是将手上的记事本放入团服的胸口口袋中。 「嗯?这是……」 我拿起放在记事本附近的黑色书本,打开看看。 「咦?看不懂……真奇怪。」 我看不懂这些文字。 即使我在某种程度上已理解这世界的文字,但还是无法理解写在这本书上的文字。 「怎么一回事?」 况且被召唤到这世界时,我们就被施加了理解语言的魔法才对。 我试着阅读其他书但是都可以读懂,也就是说这本书非比寻常。 「天瑚,你看得懂吗?」 「嗯?这是什么?」 我将黑色书本交给在附近随意看着书的天瑚。 她则在翻了翻书本内容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骗人的吧……」 「怎么了?」 我出声讯问了露出诧异反应的天瑚,她则用一种略微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这是……术法的书喔。」 「……术法?你看得懂吗?」 听见这鲜少耳闻的字眼,我不禁发出呆滞的嗓音。 「看不懂,虽然看不懂但还是知道这是术法的书,我曾在故乡的书库里见过……这和那一模一样,兔里,看不懂这本书是正常的喔。」 「看不懂才是正常?」 那就表示任谁都无法理解这本书的意思吗? 无视我不解地歪着脑袋,天瑚焦躁地握紧这本书。 「兔里,事情不妙了呢。死灵法师或许是一个会用术法的魔物。」 「……这很不妙吗?」 「何止不妙而已……」 状况糟到甚至能让天瑚感到危险吗? 见到她动摇的模样,使我深刻理解事情究竟有多严重。 我原本的世界里也有术法这个字,虽然给人的印象都很黑暗,但是这世界的术法和我所知道的术法似乎大有不同。 「你能先说明一下术法吗?」 天瑚因为我的话语而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地深呼吸后,微微点了点头。 「术法和魔法一样都是靠魔力来发动的。」 「所使用的能源和魔法相同啊……」 「不过,虽然同样都是使用魔力,使用方法却完全不同。魔法是只要知道使用方法,便任谁都可以使用,但是术法的话,如果没有先理解这本书上所记载的『术式』,是无法使用的。」 术式? 是指这本书里写的这种难以理解的文字吗? 「有办法理解这种文字吗?我完全不觉得可以看得懂呢。」 「那是当然的啊,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搞懂的东西呢。要学会的话,至少也要花上五十年。」 「五十年!?」 那是什么天文单位的时间啊!?在学会之前都先变成老爷爷了! 而且,「至少」的意思就是或许还会花上更多时间。 「赌上人生所习得的技术,那就是术法啊。」 「到底是哪个闲人啊,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至少应该不是人类吧。」 就学习时间完全不考虑人类寿命长短这一点,便能了解这并非出自人类之手了。 「不过,术法値得花那么久时间去学吗?」 「不怎么値得喔。但是一旦学会的话,确实能得到很强大的力量。应该说,能后天学会的这一点,是术法少数的几项优点之一呢。」 「即使说能后天学会,但是代价也太庞大了……」 想要学会术法的人类,脑子大概有哪里不正常吧。 「不过,也并非都是缺点,术法与魔法完全不同,能在单一特殊领域上大放异彩。」 「单一特殊领域?」 「魔法会依应用范畴而改变使用方法,但是术法因为只有少数人能使用,所以反而能发挥强大的力量。而且,甚至还存在能干涉时空或概念的术法,依情况而言,或许有奉献一生加以学习的价值啊。」 时空与概念…… 举例而言,便是连结空间或操作时间了吧。真让人想不出会是什么类型的术法。 「太夸张了吧……」 只考虑优点的话,能灵活运用的魔法虽然方便,但是术法那超越常理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现在没有人在使用术法了,所以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天瑚将术法的书放在附近的书柜上,这么低喃道。 「没有人用?」 「嗯,过去认为术法也是增幅魔源的一种,但是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会用了。毕竟与其花时间在不知道学不学得会的东西上,还不如加强现在拥有的魔法,这样还更有意义。」 「那倒也是。」 术法对人类而言,是一种充满缺陷的技术。 而且,考虑到学习的难度,打从一开始它所设定的学习对象就并非是人类。 不过,现在我们所追踪的敌人也不是人类。 「死灵法师的寿命有多长?」 「应该有人类的好几倍。」 「说的也是。」 毕竟是魔物,拥有人类数倍的寿命也不足为奇。 「最糟的是我们搞不懂那本书上的术法是什么东西啊……」 「嗯,如果知道是什么术法还能思考对策……总之,先以死灵法师会术法为前提来行动吧。」 闻言,我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死灵法师使用的是什么术法,但是唯一可确定的是不可小看它。 在这一次,或许可以参考哈尔发在路克维斯与我对战时的战斗方式。 在对方使用术法之前,便先用治愈拳攻击它的要害,立刻让它失去战斗能力。 「好,就这么办。」 「兔里,差不多该去别的地方找找了。」 「嗯,我知道。」 照天瑚所说,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已经没有死灵法师的线索了。 ……但这是什么呢?心中有股不祥预感。 「我们赶快吧。」 「嗯……」 术法这不可思议的存在,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我感到一阵忐忑不安,但还是与天瑚一起离开书房,继续寻找死灵法师。 *** 当兔里大人与天瑚大人入侵洋楼后,又过了一会儿。 我与村民们聚集起洋楼附近的僵尸,以我的火焰魔法为主,陆续打倒僵尸。 幸好,每个人都毫发无伤,而且成功引诱僵尸了…… 「……好奇怪。」 我并非对于事情发展过于顺利而感到不满,而是对僵尸过于遵照我们的计划行动,感到一股异样感。 这股令人无法释怀的诡异感觉,使我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不安。 「好像是在测试我们一样。」 我用带着火焰的剑砍倒朝我们攻击的僵尸。 望向周围,我看到村人也用农具压制僵尸,拿着剑的人则负责切断它们的四肢,使它们无法动弹。 我们已经让大多数的僵尸无法动弹了,但是还有新的僵尸出现。 正当我擦去额上的汗水时,拿着老旧长剑的村长在我身后说道: 「真不愧是骑士大人。」 「不,只有我一人的话是无法应付的,因为有各位在,所以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挥剑。」 因为有村民帮忙,所以才不必担心从后方展开的攻击,能安心地与眼前的僵尸战斗。 而且,如果能专心于眼前的敌人,那就算是笨拙的我,也能守护村民了。 「兔里大人那边也能顺利就好了……」 「他一定没有问题的。」 「……您很信赖他呢。」 「当然,因为我们是伙伴啊。」 我知道他是个敢于在充斥魔族的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也知道他拥有不向任何敌手屈服的强韧精神。 我丝毫不觉得他会被死灵法师这种货色打败。 「能受到您这样信任,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他是个治愈魔法使喔。」 兔里大人虽然隐瞒了自身治愈魔法使的身份,但是我还是说出来吧。 若要说到他的事,治愈魔法使的部分是不可或缺的。 而且,这些和我们一同战斗的村长与村人,也并非在知道兔里大人是治愈魔法使后,便会鄙视我们的无情之徒。 「兔里大人是治愈魔法使啊……」 「您幻灭了吗?」 「不,不会的,不如说我终于能够理解了。」 我一边赶跑僵尸,一边对村长的话语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对我们说他擅长回复魔法,所以大家要是受伤的话他可以治好。」 「是呢……」 「我那时候很惊讶,因为要去最危险的地方的人可是他,但他却比较在意我们……」 「哈哈哈,那就是兔里大人啊。」 那对他而言,可是理所当然的事呢。 「能毫不做作讲出那种话的少年,不可能只是区区一名治愈魔法使。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应该已经跨越许多巨大的障碍了呢。」 「是的。」 闻言,我用力地点点头,并想起战争时兔里大人的英姿。 当我被任命为救命团的护卫时,看到了罗丝大人与兔里大人并肩走出救命团据点的模样。 罗丝大人因为她的力量与身为治愈魔法使的高超技术,在林格尔王国是一位无人能望其项背的伟人。 而站在罗丝大人身旁的兔里大人,虽然尚未让人感受到像罗丝大人一样的「光辉」,但是确实绽放出坚强且明确的光芒。 这两人并肩作战的姿态,就仿佛是理想中的师徒。 若无充分决心,就无法前往魔法迸射、刀枪乱舞的战场。但他还是选择与罗丝大人共赴沙场。 目送他与罗丝大人冲向战场的背影时,我不禁感动肺腑。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坚信。 「他对我们以及林格尔王国而言,都是一位英雄。」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托他的福,许多人才能活着。 许多人才不用哭泣。 许多人才能保有笑容。 在战争时杀人是很简单的。 但是救人却非常困难。 而他能办到这件事……不,他们确实就是英雄。 「我对能和兔里大人一起旅行感到非常光荣。」 或许聊太久了。 差不多该去掩护大家了,如果兔里大人还没有找到死灵法师,那我们只要继续行动、吸引目光,便能帮助到两人。 我朝背后的村长传达突击洋楼的指令。 「村长,等打倒这里的僵尸后,我们便冲进洋楼吧。那里面恐怕还有僵尸。」 「……」 「……村长?」 正当我因为村长毫无反应而感到诧异,并打算回头的那一瞬间,村长竟然挥下手中的剑柄打中我的手腕,使我的剑掉落在地。 「……!!大家,你们在做什么——!?」 因为村长这突如其来的暴行,我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但是这次轮到刚才还和我一同战斗的村人们抓住我的手脚。 「唔……可恶,这是怎么一回事!!背叛……不对,这是……!?」 我朝抓住我手臂的村长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十分空洞,并以一种不像老人家会有的力气压制着我,让我根本挣脱不了。 而其他人的状况也相同。 「被操纵了吗……!!」 这并非村民算计我们。 而是操纵着村民的人算计了我们。 这么一来,当我们造访村子时便……!! 「……不好了,兔里大人!!」 必须警告还在洋楼里的兔里大人与天瑚大人……! 虽然我打算高声疾呼,但是被操纵的村民却压制住我,强迫我跪在地上。 「唔……」 「如我所料,真有趣。」 背后传来一道嗓音。 嗓音随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传来,而我的头被压住无法回头,只感到一阵身体冻僵似的寒冷。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包围在附近的僵尸都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我身后,宛如等待主人下令的仆人。 「竟然能操纵生者!?」 只有一种魔物有这种能耐。 但是这次的敌人应该是死灵法师,而且现在附近也有被操纵的僵尸。 该不会……! 「原来是、这样的啊……!!」 「啊啊,真是太好了。英雄啊,我听到一个好东西了呢。」 「!」 压制着我的其中一人压低我的头,像是不允许我继续说话似地逼我露出颈部。 「呵呵呵,你看起来最麻烦了呢。」 「不准、对他们、出手……!」 我在被压制着的状态下这么说道。闻言,我身后的「她」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吧。剩下的那两人,我也会抓到他们的。」 她从背后接近我,朝被抓住的我的颈部露出利牙。 下一瞬间,当力量从身体中被抽走时,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唔、啊……呜。」 我的颈部被咬住,此时似乎受到了洗脑。 若背后的她是我所想的存在,那无论我有无意识,都会照她的吩咐行动。 然而,我却已经无法抵抗她。 「兔里大人……天瑚大人……抱、歉,我……我要是更早、发现的话……」 压制住我四肢的束缚松开,使我倒落地面。 而一瞬之间,在意识即将消逝之际,我见到了一名瞳孔变成鲜血般艳红,并露出阴森笑容的少女。 插图p119 第二话 天瑚所预见的未来!! 之卷 我们离开书房,彻底翻找楼房内所有房间。 虽然说是彻底翻找,但却是采用这种比较简易的形式,在进入房间前会先请天瑚预知房内状况,没有人在的话,便前往下一间房间。 一想到在屋外绊住僵尸的亚尔格先生,便无法慢慢一间一间地搜,所以才采取这样简易的做法。 不过,无论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死灵法师。 「天瑚,这里呢?」 我站在门前,请天瑚进行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预知。 天瑚默默望着门扉数秒后,轻轻摇头。 「这间过于宽敞,所以在门外预知也弄不清楚。」 「那就直接进去搜索吧。」 这里似乎是洋楼里最大的房间。 这里位于三楼的中央,我本来想说死灵法师或许会在这间最为显眼的房间里,但是这里或许也没有呢。 我有些丧气,打开了房门。 「喔喔,这房间真大啊。」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昂贵的绒毯以及与黑暗极不相衬的吊灯格外显眼,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天瑚,这里似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天瑚?」 「……」 正当我打算去别的房间时,在我身旁的天瑚却在见到大厅后便一动也不动。 「你在预知中看到什么了吗?」 「……」 「……你没事吧?」 「!!」 天瑚迟迟没有回应使我感到不安,于是我便轻轻将手放在她肩上。 她的身体震了一下后,这才大梦初醒般抬头望着我。 「怎、怎么?怎么了?」 「不,你才怎么了,你在预知里见到什么了吗?」 闻言,天瑚含糊其辞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发呆了一下。」 「如果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客气。要是你倒下的话,我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啊。」 「……嗯。」 天瑚开心地点了点头,我便跟她离开了大厅。 她真的不要紧吗? 那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像失了魂一样,真让人担心。 「那么,能找的地方大致上都找过了……」 因为已经搜索过大部分的房间,我们便从三楼回到一楼。 「兔里,刚才的房间……」 「嗯?」 下楼梯时,天瑚委婉地说道。 她的嗓音里有种迟疑的感觉。 「不,没有事。」 ……她很在意刚才的大厅吧。 看起来只是间很大的房间而已,但是有什么値得在意的吗? 我斜眼望着烦恼的天瑚,考量着现今的状况。 或许死灵法师已经逃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但是依书房里点着火的魔法道具来看,那房间里原本应该有人,并在知道我们闯进屋内后便慌忙逃走了。 这么想才是正常的吧。 算了,现在判断对方已经不在还言之过早,继续搜索吧…… 「剩下的……就只剩这里了。」 一楼。 我与天瑚的视线落在一地道板上的门。 「……那是粮仓还是什么吗?总之先打开看看吧。」 我缓缓地打开地板上的门。 下一瞬间,灰尘、霉味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的异臭,从地底下猛然飘来,冲到我的脸上。这股伴随着腐臭与霉臭、与野兽相近的味道,令人不禁皱起脸。 「咳咳,这是什么啊……是把标本之类的放在里面吗?天瑚,你没事吧?」 「不要紧,只是有点臭而已……」 见天瑚用外套下摆遮住口鼻后,我的视线回到打开的门后。 下面一片漆黑。 屋内本来就很暗,靠着仅有的一点光源,不足以确认地下空间究竟有多大。 总之,探头往里面看看吧。 我将开了一半的门全部打开,并用手撑在地板上,往里面窥伺。 地下室很暗,即使睁大眼睛看也看不到什么。 「嗯?好像有什么很大的东西……」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确实有什么在那里。 ……比起我,还是让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的天瑚看吧。 「天瑚,你看一下。啊,不用预知,用眼睛看一下就好。」 「嗯。」 天瑚点点头后,便和我一样探头望着一片黑暗。 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天瑚会看到什么呢? 那个很有存在感的巨大东西,是古董还是什么吗? 「——!」 「天瑚?」 天瑚往地下室探头窥伺,但在下一瞬间却颤抖起来,手也突然滑落,整个人往下掉。 我赶紧朝她伸出手。 「喂!?」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了天瑚外套的边缘,像拎住猫咪似地将她提起,并将瘫软无力的她放在地板上。 「怎么了?真不像你……喂、哇啊!?」 我向低着头的天瑚说话,她却蓦地抱住我的手臂。 今天是流行抱住别人吗? 我边思考这无关紧要的事,边想着要讲一两句揶揄她的话,但是却注意到天瑚的身体不住颤抖着,而挥除刚刚的想法。 「天瑚,怎么……不,你看到什么了?」 「……」 或许因为见到的东西过于冲击,天瑚一直将脸埋在我的臂弯中,不发一语。 能让她这么害怕的东西就在这地板之下。 「……我也确认看看吧?」 这或许会危害到村人。 把书房里的魔法道具拿过来的话,或许就有光源了。 天瑚依旧抱着我的手臂。我毫不在意地打算站起来时,一直不说话的她却加强抱住我的力道试图阻止我。 她抬头望着我的眼眸里写满着恐惧。 「兔里……不能去……」 「不,不论如何都得调查啊……」 「眼睛对上了。」 ……和谁啊? 不对,在这情况下的话,该问说是和什么对上了。 「那不是生物,而是更可怕的东西。我以为我自己已经见识过许多东西了,但是还没有见过那么恐怖的东西,所以你……不能下去。」 「……我知道了。」 见天瑚用一种乞求的可怜眼神望着我,我也只好不情愿地听话照办。 虽然应该趁早确认那是什么,但是现在却无法放着她不管。 我慢慢地关起地下室的门,然后转向天瑚说道: 「已经不要紧了……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 真是失算。 虽然说我本来就不知情,但是却让她看到过于冲击的东西了。 即使天瑚的个性很成熟,却还是一个仅有十四岁的少女。 「我也还有得学呢……」 在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自我嫌恶的同时,我站了起来。 天瑚也冷静下来了,她放开我的手站起,并露出愧疚的神情向我道歉。 「对不起,我这样要求你……」 「我不在意的,我也不是会为这种事生气的小心眼啊。」 「……平常总是因为小事就生气的说。」 那是因为你老是讲些让人气结的嚣张话啊。 天瑚噘着小嘴这么说完后,我便将专注力放回寻找死灵法师上。 「已经没有什么房间可以搜索了,大致确认完之后,便去和亚尔格先生会合吧。」 不过,死灵法师究竟在哪里呢? 不,应该说这里真的有死灵法师吗?虽然说这洋楼里的确住着某人,因为死灵法师操纵的僵尸而吃尽苦头的村人们,也不像在说谎。 「真是的,都是些搞不清楚的事……」 我疲倦地将手放眼角。 「……咦?」 天瑚忽然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把手放在耳朵旁。 「怎么了?」 「兔里,亚尔格先生他们的声音消失了……」 「你说什么?」 我望向通往外面的门,专注在听觉上。 在当僵尸诱饵的亚尔格先生他们的声音,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 本来些微能听见的打斗声也不见了。 「是因为将僵尸一网打尽了吗?」 「不知道,但是那数量应该无法那么快解决啊……」 我并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亚尔格先生他们可能被僵尸们打倒了。 我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于是决定停止搜索死灵法师,前往亚尔格先生那边。 「改变计划,我们去亚尔格先生他们那边!」 「嗯!」 我们小跑步朝门口跑去。 虽然寻找死灵法师也很重要,但是伙伴与村民更加重要! 在我将手放在门把上的瞬间,那微微开启的缝隙之中就插进数只枯枝般的手,大量的僵尸从外面随之蜂拥而来。 「呀啊!?」 「啧!!被埋伏了啊!?」 我立刻踹了压着门闯入的僵尸腹部,而吃了我一脚的僵尸,则牵连其他僵尸往地面上倒去。 「天瑚!你别动!」 「欸、等等、欸!?」 我趁隙抱起全身僵硬的天瑚,往后退下。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屋内传来僵尸的叫声。 虽然不知道它们本来是藏在哪里—— 「会有点晃喔!!」 「哇!?」 首先,要先离开这里。 我将天瑚抱在腋下,避开朝我们袭来的僵尸,在楼梯上奔跑。 幸好僵尸似乎没有躲在楼上。我踢飞三楼大厅的门,闯了进去。 大厅与方才没什么两样,显得冷清寂寥,并没有僵尸的影子。 「兔里,我们被包围了!」 这里是三楼,无处可逃,即使现在折返,也只会被从后方蜂拥而至的僵尸们包围。 「唉……」 「怎么办?我用预知找出僵尸较少的地方,然后从那里逃走呢?」 「不需要,比起那个,还有个更快的方法。」 从这些潜藏在屋内的僵尸位置来看,能知道对方本来就打算刻意让我们逃向三楼。 但是这大前提却出了错。 你以为我的师父是谁啊? 她可是个在我才刚学会魔法没多久后,便把我从山崖上踢下去的残酷魔鬼喔?我才没有软弱到会怕这区区三楼的高度呢。 「呵呵呵,不过是三楼高度而已,别以为你们已经把我逼到死路了啊……」 「……你给我等等。」 在我将通往大厅露台的窗户大大地打开后,天瑚声音颤抖地这么说道。 我望向怀中的她,看到她脸色铁青地不断摇着头。 「呵,你果然是个女孩子呢。」 「这和男女没有关系吧!?」 竟然会怕高,你也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嘛。 然而,为了脱离现况,也只有这个方法了,你就死了心吧。 我向天瑚露出微笑,试图让她安心。 「……兔里,你是在开玩笑吧?」 天瑚一脸绝望。 因为无法在将天瑚抱在腋下的状况下着地,我用双手抱住她的背后与膝盖后方,稍微与窗户拉开距离后,助跑加速。 「别担心,我不会放开你的,绝对不会。」 「就算你说得那么帅也没有用啦!」 「要跳啰!天瑚!!别咬到舌头啊!」 「你听我说话啊!!」 插图p133 我在助跑后,用力地跳出三楼露台。 天瑚则发出了一连串无法成声的惨叫声。 下方没有僵尸的踪影,我在距离洋楼十五公尺处着地。 只靠脚果然无法支撑两人的重量,所以我的身体有些麻痹。 「呼……成功逃出。」 我立刻对自己与臂弯中的天瑚施展治愈魔法。 洋楼附近并没有见到僵尸的踪影。 「僵尸几乎都在洋楼里呢,趁现在去找大家吧。你站得起来吗?」 「好可怕、可怕怕怕……」 「……真可怜。」 她很害怕僵尸吧。嗯,这也没有办法呢。 我放下精神有些错乱的天瑚,望向通往村庄的道路。 「大家到底都去哪里了呢?」 亚尔格先生不可能丢下我们不管,应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吧。 我小心翼翼警戒着周遭,发现森林附近有人倒在那里。 「亚尔格先生!?」 亚尔格先生宛如死去一般沉睡着,脖子则流着少量鲜血。 我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身边,对他施展治愈魔法。 「你没事吧!?」 即使用治愈魔法治好他的伤,但是却没发现他有醒来的迹象。 而且,每当我呼喊他的时候,他都会像是在做恶梦似地呻吟。 他的颈部有着被什么东西咬过的痕迹。 「亚尔格先生,怎么了……村人都去哪里了呢?」 虽然见到亚尔格先生,但是却没有看到村人。 「那些人或许逃走了呢,而且只丢下亚尔格先生一个人……」 「……」 天瑚极度不悦地低喃道,而我却无法否定她的话。 逃走了吗? 最有可能的就是亚尔格先生为了让村民逃走,独自一人战斗着。 而被僵尸吸引住的时候,忽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强敌…… 但是这—— 「……!」 我想到这里时,附近的草丛发出沙沙声。 「是僵尸吗!?」 我握紧拳头,但是出现的却是原以为已经逃走的村民。 天瑚在见到村民后,立刻躲到我身后,紧紧戴好连帽。 「村长!!你没有事吗!?」 「啊、啊啊……但是亚尔格大人却……」 「我治好他的伤口了,但是现在状况还很难说。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我这么一问,村长立刻沉下脸来。 据村长所说,当赶走僵尸后,从后方袭来别的魔物。 那魔物非常强,靠村民的武器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而将村民安危摆在第一优先的亚尔格先生对村长们说要他们先逃,之后便独自一人与那魔物战斗。 「对不起!因为我们力有未逮,所以才让亚尔格大人受伤了……!」 听见村长充满叹息的话,我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的确,亚尔格先生会以村民安全为第一优先。 但这是真的吗? 亚尔格先生可是被交付林格尔王国城门的人呢,对守护感到无比光荣的他,若认真战斗的话,应该会毫无保留地使用火焰魔法以保护村民。 但是这附近却没有战斗过的迹象,非常地不自然。若他用了那时与僵尸战斗时所用的火焰剑,应该会在地上找到烧焦的痕迹。 而且,他的伤口是在锁骨旁边,若是被那强大的魔物咬住他的颈部,那么便表示他是从背后被袭击的。 但是亚尔格先生应该不会轻易被人绕到后方才对。 「……这里就交给我们,各位先回到村子吧,我来扛亚尔格先生。」 「兔、兔里大人……」 「目前还没有找到死灵法师,而且袭击亚尔格先生的魔物或许还在附近,对方可是能趁隙偷袭亚尔格先生的魔物,要边保护你们边战斗,对我而言也很吃力。」 听我这么说完后,村长与村人显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被攻击?还是因为我采取了出乎意料的行动? 现在我该做的事,就是将亚尔格先生与天瑚藏在不会被人发现的草丛中,并损毁僵尸的四肢,以免它们前往村庄复仇。 虽然说不怎么想这么做,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快,快点回到村里让家人安心吧。」 「……」 「嗯?」 没有反应。 在我感到怀疑的下一瞬间,我的身体、手臂与脚都被不明物体绑住似的动弹不得。 「……什么!?」 身体无法动弹。 正确来说应该是脖子以下都没办法动。 我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有种发出紫光的黑色图案在我身体上蔓延,往我的四肢移去。 这些图案在我身体上流动、束缚住我,而且不只团服,甚至覆盖到我脚上的鞋子。 这是什么!? 「!兔里,你怎么了!?」 注意到我的异状时,天瑚接近我身边。 不过,不知为何附近的几名村人突然攻击了她。 「天瑚!」 「!?」 听到我的声音,天瑚发现村人的异变,立刻离开了我的身边,躲开村人的手。 村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恶,即使想帮助天瑚,但是身体却无法动弹……! 「兔里!这些人没有意识!!」 「什么?那就表示他们是被操纵了吗!?」 死灵法师照理说应该只能操纵死者。 但是村人与村长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呵呵呵……」 「!!」 此时传来一道并非村长,也不是村人的笑声。 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我刚刚一跃而下的三楼大厅露台。 「!!」 一道人影仿佛从一开始便坐在露台栏杆上似的,望着无法动弹的我,嘲弄地摆荡着腿。 原本被云遮住的月亮现身,那光芒照亮了整栋洋楼,也让坐在露台上的人影显露出来。 「涅雅、小姐……?」 「是的,兔里先生」 插图p140 朝我露出笑容的少女是涅雅小姐。 然而,我原本认识的她的发色却变成漆黑,瞳孔则变得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红色光彩,衣服也换上以黑色为主的洋装,气氛判若两人。 见状,我无法掩饰我的困惑。 「你为、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涅雅小姐挑衅地回问。 那间洋楼是我们刚才在找死灵法师的地方。 而她就坐在那里,便表示答案只有一个。 「是你攻击亚尔格先生的……?」 「呵呵呵,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呢。本来以为你会更慌张。」 我也很想慌张,但是身体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绑着,让我根本慌张不起来。 不过,身体无法动弹的状况很不妙啊。 村人都被涅雅小姐所操纵的话,只靠动弹不得的我是无法抵抗的。 我对在我斜后方的天瑚喊道: 「天瑚,快逃!」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啊!现在我要是逃了的话,兔里就……」 「不用管我!」 「不行!兔里要是不在的话,我……」 虽然很开心天瑚担心我,但是要她搬运无法动弹的我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 「你快离开这里!!我和亚尔格先生都无法动弹的话,这里还有谁有办法逆转情势呢!?」 「唔,我……我知道了!!」 终于将意思传达给她了,天瑚虽然困惑,但是依旧点点头往村庄的方向跑去。 被操纵的村人待在原地不动。 我斜眼望着村人,将视线转回开心地坐在洋楼露台上的涅雅小姐身上。 「不用追她吗?」 「嗯,先不管那孩子了,虽然对兽人有些兴趣,但是只是擅长感知,也没有办法干嘛呢。」 这样啊,涅雅小姐……不对,涅雅并不知道天瑚的魔法。 有保守这个秘密真是太好了。 若是让她感到兴趣的话,或许会先冲着天瑚来也说不定。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束缚住你的身体罢了,僵尸和他们不管怎么趁机行事,都很难压制住你呢。」 她这么说道,并自豪地对我露出她的手掌。 她的掌中有着和我身上一样的图案,此刻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是……」 「这叫做『拘束咒术』,虽然说使用起来非常、非常麻烦,但是随着花费的时间,能够强韧且坚不可摧地束缚对方。」 坚不可摧地束缚对方? 她是靠那个来拘束我的身体的吗? 「这可是很耗工夫的啊,毕竟这要投注我所有的魔力……而且要花六小时!要花那么久的时间才能完成。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涅雅消去掌中的图案,并轻缓地从三楼露台跳了下来。 在着地之前,她背后露出一对蝙蝠般漆黑的翅膀,缓缓地降落到地面上。 在这时候,我已经能清楚知道这女孩并非人类。 而被施展这拘束咒术的时机,应该是在来洋楼之前被她抱住的时候。 那时我本来就觉得在这种时候抱住我真的很怪,现在想想原来是为了对我施法才抱的,更让我感到打击。 「原来如此,这就是术法啊。跟我听说的一样,很厉害呢。」 不过,似乎也要花费许多工夫。 一想到束缚住我所要花的劳力,便觉得应该不太好用。 我望着自己的身体,冷静地考察术法,而涅雅露出惊讶的神情,不解地歪着头说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术法呢?」 ……咦? 「书房里大剌剌地放着术法的书,而且还有灯光,所以我本来以为是你……」 「……骗人的吧,我忘记关灯了?」 「欸?」 「没事。所以不需要我说明了?没错,我是能够使用术法的魔物。」 真是个神经大条的女孩。 虽然说是敌人,但却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 「魔物偏偏是你啊。」 见到村里的普通女孩竟然是魔物,我难掩惊讶的神色。 不对,就算现在她朝我走来时,看起来也只是普通人类。她仿佛乐见我的疑惑似地露出可爱的微笑,并指着自己说: 「也有魔物看起来和人一样喔?虽然说数量很少就是了。」 「那么你就是死灵法师……吗?」 「答对一半而已,毕竟普通的死灵法师是无法操纵活人的嘛。」 村长们都还活着却仍被她操纵。 虽然说也可以猜测他们早就死了,但是当我们与村长对话时,他确实还活着。 然而,罗丝给我的书里并没有会操纵人的魔物。 「我只有一半是死灵法师,另一半是别的魔物喔。」 「一半是别的……?这种事有可能吗?」 「不是只有同族才能生小孩啊。我是特例中的特例,母亲是操纵死与魔的死灵法师,父亲则是掌管生与支配的魔物,所以我是最强的魔物。」 掌管生与支配的魔物? 这听起来很厉害,但是我却想到某种魔物。 能操纵活人、长着类似蝙蝠的翅膀、从脖子吸血的怪物。 「你听了一定会吓破胆,我就是死灵法师和吸——」 「该不会是吸血鬼吧?」 「……」 「……抱歉。」 见到涅雅脸上挂着笑容僵在原地的模样,我不禁感到些许歉意。 继承了死灵法师与吸血鬼的血脉啊……这确实是最强的魔物。 不,对我们而言,也是最不妙的魔物啊…… 若这世界的吸血鬼,与我原本世界架空故事里的吸血鬼特征相近的话,那除了吸血以外,她或许还拥有怪力与变身能力。 「呵、呵呵,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类呢。都被限制住身体了,却完全不怕我,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依然试图使我动摇呢。」 「别太夸我哪,我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治愈魔法师罢了。」 要说恐怖的话,因为我一直和更恐怖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已经有抵抗力了。 不知道我的话到底哪里好笑,涅雅噗哧一声,捂着嘴笑着。 「你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才没有这回事,毕竟你只靠着身体能力便能打倒我的仆人,绝非常人,甚至还抵挡了我的魅惑,真是莫名其妙呢。」 「魅惑……?」 「就是迷惑他人精神的能力,是我身为吸血鬼的能力喔。大部分的人只要靠魅惑便会失去神智并爱上我呢。但是你的精神力到底是怎样啊?一般人可是无法抵抗我的。」 所以说,那时候我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都是你的能力啰? …… 「你这魔物太可恶了!无法原谅!」 「欸,等等……你为什么比知道被骗的时候还更生气啊?」 要是你纯朴的心被玩弄的话也会这样的。 从刚开始被僵尸袭击的时候,就全部是她自导自演啰? 而我们则彻底跳入陷阱,并被逼上死路了。 「……你要拿我怎样?」 「拿来当我聊天的对象。」 「聊天对象?你的?」 「不然还能有什么啊。」 不对,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理由就做这么费工夫的事,应该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该不会……!? 「你要把我当作粮食,并滥用我的治愈魔法,把我当作无限血库……真不愧是吸血鬼,竟然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你的被害妄想症还比较可怕呢。连我都想不出这种惨绝人寰的邪恶计谋啊……」 她摆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 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打算把我当作粮食。 「真的只是要让我当你聊天的对象,才做出这些事的吗?」 「我刚才不是这么说过吗?而且对身为吸血鬼的我而言,血液虽然很美味,但是也不会想喝那么多啊。那就像是酒一样,偶尔喝一次才会显得它美味,对吧?」 不,你就算征求我的同意也…… 对没有喝过酒的我来说,是无法理解那种心情的。 「那血液并非吸血鬼的主食啰?」 「我也和普通人类一样,可以饮食的。而且血液喝起来也都大同小异,只有新鲜与否的差别而已。要一直拿味道相同的东西当主食,我脑子又不是坏了。」 这发言真的会让吸血鬼的形象毁灭啊…… 「算了,那或许是因为我只有一半是吸血鬼吧。」 「只有一半是吸血鬼就差这么多啊……?」 「是啊,毕竟我可是都没有继承到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弱点,只拥有他们的优点而生的呢。」 「……只有优点啊。」 虽然不知道死灵法师的弱点是什么,但是这就表示吸血鬼最有名的弱点——阳光、流动的水与大蒜都对她无效吧。 被一个比想象中还棘手的家伙抓住了呢。该怎么样才能突破这个局面呢? 「……你都被抓起来了,但是还满从容的嘛。」 涅雅来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内,窥探似地抬头望着我。 她缓缓地将手放在我的脸颊上。 「你只是想跟我说话的话,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只要拜托我就好啦……」 「可是,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 「像你这种独特的人可是很罕见的呢。平常可是很少人能靠体力就打倒僵尸,并背负着国家级的使命,还被伙伴盛赞为英雄。所以,我才这么小心翼翼地计划了这一切。」 我很不巧地完全符合她的标准的样子。 涅雅继续把手放在我的脸上,对上我的视线。 「我想要获得知识,不是从纸张或书本中可以知晓的那种,而是想知道人在『人生』这场旅途之中所培育出的知识。不过,我也并非谁都好,我想知道你的人生,你到底过了怎样的人生,经过了怎样的试炼,又究竟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得到这种超乎常人的能力的呢……」 「我可不一定会告诉你啊。」 「你会说的,因为我会命令你说。」 涅雅依旧展现笑容,并露出口中锐利的尖牙。 她打算像咬亚尔格先生一样咬我吗? 被咬到的话,就会像这村子的村人一样被操纵吗? 「等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的?」 「嗯——大概从两百年前开始?我假扮成乡下少女,也差不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两百年,那可以理解为何洋楼中摆放着那么大量的盔甲了。 她不被任何人发现……不对,是即使被发现了,也会操弄对方的记忆,使对方成为自己的仆人,并不断重复一样的事。 而这就是亚尔格先生所提起传闻的真相。 「那德朵菈婆婆呢……?」 「德朵菈?啊——应该说我才是抚养那孩子长大的养母呢。」 养母啊。 不过,若是已为老人的德朵菈婆婆的养母,就表示涅雅也有一般人类的仁慈之心吧。 就赌一把,尝试说服她吧。 「啊,你可别误会喔。」 正当我为了说服涅雅而打算开口时,她却抢先开口。 「误会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以为我是个会担任人类养母的温柔和善魔物吧?」 「……」 「我可不是那么天真善良的人呢。德朵菈和村子里的家伙,都只是方便我假扮成乡下少女的上好伪装罢了。」 为了混入人类之中的伪装。 若是如此,她的目的就是利用村人,并诱拐造访村庄的人了。 「对你而言,那些村民到底是什么呢?」 「是我的傀儡人偶啊。他们的记忆与感情都随我操弄。所以,我说我没有双亲也都是骗人的,德朵菈是我的养母更是天大的谎言。那孩子是因为被我输入记忆,才觉得我和她的女儿一样,真是好笑。」 听见涅雅毫不在意地这么说道,令我哑然失声。 她的脑袋不正常。这女孩拥有扭曲人命运的力量,与残忍的本性。 她彻底蔑视我们人类,并把人类当作玩具一般玩弄,令我感到恐惧。 「……我知道了,我就当你的聊天对象吧。」 「哎呀?对我而言,要是不需要操纵你的话,倒是省了我一番工夫呢。」 当她的聊天对象是无所谓,但是那并非现在。 「不能等到我结束旅程之后吗?」 「嗯——?」 涅雅露出灿烂的笑容,并歪着脑袋。 「我肩负着重要使命正在旅行,就是昨天向你说过的,为了拯救这世界未来的旅行。因此,不能等到那结束之后吗?不然也可以用你的术法来缔结契约,跟你约定好我还会来找你。」 当然,我完全不想履约。 下次再来,我就会带着恐怖大魔王·罗丝与那群坏人脸一起来。我们是※世纪末暴击救命团,要来把你这家伙的洋楼砸成废墟啦。(译注:影射《北斗神拳》。) 然而,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解释我说的话,她竟然捂着双颊害羞尖叫,并做作地红着脸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大胆的告白呢。」 「你不要误会啊!?」 竟然将被绑住的人所讲的话误以为是告白,这思考回路也太奇怪了。 害我并非出于本意地变成了傲娇。 听见我的吐槽,涅雅放声大笑。 「不过不——可——以。我才没有办法等到那时候呢,我想立刻知道你脑中的东西。」 「……这世界正面临危机欸。」 「对身为魔物的我而言,魔王跟我没有关系。」 「不论如何都不行吗?」 「不论如何都不行喔」 「小心揍扁你喔,小丫头。」 「欸?」 「嗯?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我脸上挂着笑容,却讲出心声了。 但是幸好她以为她听错了,正望着我的脸不断揉着眼睛。 无论如何,这女孩都不打算放了我呢。 「……你要是愿意自己跟我说的话,或许能早一点放你走喔?啊,我当然还是会吸你的血,所以即使你说谎,我也会立刻知道的。」 「要是我乖乖就范……过多久才会放我走?」 「嗯——等我对你失去兴趣的时候?不会太久的,时间太长的话,会被其他人类发现呢。」 还有可能回去的话,她所说的话或许还能成为一线希望,但是对我而言,这句话却非常不妙。 因为我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人。 若要跟她说我的事,便无论如何都会讲到异世界。 那对她而言,可是一种未知的宝藏,若讲到异世界的事情,最惨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会成为她的阶下囚。 必须尽可能避开这种后果……!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为什么?乖乖配合我的话,我也能早点放你走啊?」 「……」 「你不敢回答为什么呢。」 她抓住我团服的衣领,将我拉向她。 因为我俩的身高差距,涅雅需要抬头望着我。她靠近我的脸,对上我的视线。 虽然没有遭受她所说的魅惑,但是却无法避开她那仿佛要探索我内在的眼神。 「呵呵,在我问出你『想隐瞒的事情』后,再好好享受,和恢复神智的你一起喝茶吧。」 数秒,抑或数分——这段眼神交会的时间令人感到异常地长。她露出妖艳的微笑,绕到我身后贴近我。 宛如在故事中吸血鬼要吸人血时的模样……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无法动弹的右手凝聚力量,发出啪叽啪叽声响,传来一阵被电击的痛楚。 「唔、唔唔……!」 我靠精神力无视痛苦。 接着用治愈魔法立刻治好受伤的部分,并继续施力。 不断重复短暂的剧痛与回复,右手上图案的束缚逐渐松脱,并慢慢地崩解毁坏。 「这方法可行!!」 虽然没办法活动自如,但是勉强可以用右手挡住快被她咬住的颈部,让她咬到我的手。 手背虽然被她的尖牙刺中,但是身体却没有发生什么异状。 要操纵人类的条件似乎是要咬到脖子。 「唔欸!?费蛇模!?」 「我可没有天真到会乖乖给你咬呢!!」 「唔……」 涅雅张嘴放开我的手,并往后跳去。 没有想到能靠蛮力破坏术法,凡事都得尝试看看呢。 接着,比照右手,我现在也破坏了双脚的束缚。 「经过锻炼的身体果然不会背叛我呢……!!」 「靠蛮力……?骗人的吧!?你是怪物吗!?」 「我是人类啦!?」 真没礼貌!! 无视嘴边流着鲜血、茫然地盯着我的涅雅,我朝亚尔格先生的方向跑去。 虽然拘束咒术依然有效,但是只要双脚能动,便能往前进。 快点带着亚尔格先生离开这里吧。 「怎么会让你逃走呢!!抓住他!!」 正当我打算前往亚尔格先生身边时,被涅雅操纵的人朝我袭来。 目前我无法随意动弹,所以不能反击或回避。我就这样遭村人冲撞、抱着我的身体,但是我却依然咬紧牙关,拖着村人往前进。 「欸欸!?你力气到底多大啊!?」 「唔唔唔……你以为抱住我不放就能阻止我吗?」 我可是救命团的一员啊。 早就经验过一百次这种程度的重量了! 「啊,不过,再更重的话或许就惨了……」 正当我讲丧气话时,我眼前的亚尔格先生站了起来。 「亚尔格先生!!你醒了吗!!快帮……我……」 「……」 「啊——你该不会被操纵了吧?」 回答我的是一招朝我躯干冲来的擒抱。 「糟了、糟了、糟了。」 关键的亚尔格先生落到涅雅手中的话,我们便无法离开这里。不对,先不论这一点,若我无法解决眼前状况的话,依然会束手无策。 「僵尸们!快阻止他!!」 随着涅雅一声令下,便从洋楼的门内不断传来脚步声。 听见脚步声后,我往回一看,就发现大量僵尸朝我的方向逼近。 「可恶……」 要是被僵尸压制住的话,可就回天乏术了。 万事休矣。正当我脑中闪过这句话时—— 「嘎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周遭响起一阵凶猛的野兽嘶吼声。 涅雅因为这吼声感到困惑,但是我却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终于带它来了吗!」 在我与亚尔格都无法动弹的时候,只有这家伙拥有能颠覆眼前状况的力量。而因为理解这件事,所以天瑚才把我留在这里,去叫它过来。 脚步声已经来到我们附近了。 那么,我该说的话就只有一句—— 「连我一起撞飞——!!」 「嘎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随着一道强劲咆哮现身的是一头蓝色的熊——蓝灰熊·布鲁林。 它背后载着叫它过来的天瑚。 听到我的声音,布鲁林毫不减速,朝着被村人压住的我使劲全力撞来。 布鲁林强力的冲撞使得亚尔格先生、村人们与我都被狠狠撞飞。 「布鲁林!救兔里!!」 「嘎喔!!」 我掉到按照天瑚指示,而事先来到我的降落点等着的布鲁林背上。 面地落下的我被天瑚撑着身体,声音颤抖着对两人道谢。 「真不愧是我的好搭档,天瑚也……谢谢。」 「嘎——」 布鲁林吼了一声,表示这是当然的。 虽然面对这种情况,我却自然地露出笑容。 「兔里,快点离开这里吧。」 「但是……」 我本来想提亚尔格先生的事,但是却中途放弃了。 现在还无法拯救亚尔格先生。天瑚似乎也明白这件事,拼命不让情绪浮现到脸上而紧咬唇瓣。 「喂!涅雅!」 「!」 我乘坐在布鲁林背上,仅转动脖子对茫然望着我们的涅雅宣言: 「明天晚上我会来夺回伙伴的……在那之前亚尔格先生就寄放在你那里了!」 我对狠瞪着我的涅雅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在布鲁林背上摇晃着,望着渐渐远去的洋楼。 「亚尔格先生,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因为死灵法师而陷入危机的村庄—— 但那是伪装,真相是——那只是用来满足名叫涅雅的魔物求知欲的庭园而已。 面对拥有死灵法师、吸血鬼两种血脉与能力的强敌,我们必须挺身而战。 第三话 威胁村庄的魔掌!! 之卷 我们逃出涅雅所在的洋楼,躲藏在村庄附近的森林之中。 藏在森林,是因为考虑到村民应该全部受到涅雅的催眠所致。 随意接近村庄的话,或许会被性情骤变的村民们抓住。 虽然有治愈拳这个不需要杀人的招式,攻击我们的人却是无辜的村民,可以的话,还希望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而且,乘坐在布鲁林身上时,我还受到涅雅所施术法的束缚。 见到自己无法任意活动的身体,我再度认知到术法真是一种破天荒的产物,因为应该已破坏术式的右手与双脚,都还无法完全自由活动。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拯救亚尔格先生,所以逃进森林里的我便决定先让身体好好休息一番。 与涅雅的对话让我感到疲倦,而且为了破坏拘束,让身体过于操劳了。 「早上了啊。」 我醒来之后,首先见到的是布鲁林毫无形象地流着口水的脸。 正想说自己被一股柔软的触感包围,望向头后方,就发现我是睡在布鲁林的背上。 「……」 我下意识地伸手打算推开布鲁林的脸,但是想起昨晚的事,我便用本来打算推开它的手接近它的头,摸了摸它。 「谢谢,托你的福我得救了。」 「嘎呼。」 布鲁林舒服地发出声响,用鼻子哼了两声。 见状,我感到心满意足,便缩回摸着它的头的左手……欸,左手? 「咦?可以动了?」 覆盖在我身上的术法图案已经消失了。 这就表示拘束咒术会随着时间经过而自然消失吗? 我本来以为术法是一种会永久有效的东西,但这真是误会大了啊。 现在不需要一一花时间破坏术式了。 我站起身确认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不舒服。除了被拘束之外,也没有做什么,反而因为好好睡了一觉而精神大好。 而且,感觉力气莫名地变大了。 「哈哈哈,该不会那术法有种类似加重袋的效果,反而锻炼了肌肉……」 虽然说我不喜欢无法自由活动,但是若能锻炼身体的话那么拘束也不坏呢。 「话说回来,天瑚人呢?」 她应该和我们一起进入森林的,该不会是自己去了村子吧? 不,她也不是白白旅行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在洞察危机方面,可是远胜过于我。 我如此心想,便再度坐回布鲁林身边,在原地等待天瑚。 等了十几分钟后,天瑚终于从附近草丛现身。 她的头发上黏着叶子,但是却似乎没有受伤,令我松了口气。 「身体已经可以动了?」 「已经不需要担心了,我可是很生龙活虎的。」 我转动手臂,表示自己充满精神。见状,天瑚看起来似乎安心下来,接着解开代替包袱巾的外套。 里面有几个类似苹果的水果,她从中取出一个递给了我。 「你肚子饿了吧?」 「!谢谢!」 天瑚拿来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我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水果,用团服擦了擦后,便咬了下去。 水果特有的甜味与酸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很好吃喔。」 我向天瑚这么说,她也拿出一个水果咬下一口。 「兔里吃了没事的话,那我也应该没事。」 「你很自然地让我来试毒呢。」 「这是因为我信任兔里啊。」 接受对方亲切行为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虽然可以用治愈魔法治好,但是会痛的时候还是会痛啊?喂? 我咕哝地发着牢骚,回到原本的地方坐下。 天瑚将水果放在布鲁林的脸附近后,便坐在我身旁。 「那么,该怎么去救亚尔格先生呢?」 「僵尸与被操纵的村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问题是涅雅身为魔物的能力和术法。」 「先不论术法,涅雅身为魔物的能力有这么値得畏惧吗?」 话说回来,天瑚在得知涅雅的真面目之前便离开那里了呢。 「不,她有些不同。」 我对天瑚说明了涅雅的真面目。 天瑚听完之后,露出一种这一切都是她预料之外的难看脸色。 「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小孩,真的太超乎想象了……」 「是啊。」 我也同意天瑚。 急转直下指的就是这样吧。 两百年间不断扮演乡下少女的演技……那些掺杂泪水的话语以及感谢都是谎言。 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事,所以事态自然会演变成那样,但是要说我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就是骗人的了。 「竟然玩弄我的纯情……」 「……」 不知为何,总觉得天瑚望着我的眼神很冷淡。 ……该重新打起精神,分析她的能力了。 「问题是她本身的战斗能力还是未知数啊。」 目前知道的是死灵法师能操纵死者的能力、吸血鬼能操纵吸过血的人的能力,以及能迷惑对上眼的人的魅惑能力。 还有最后是能使用术法的能力。 「老实说,那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创造的术法拘束,让我吃尽了苦头,布鲁林……应该勉强没事,但你却可能被临时做出来的术法束缚住行动。」 「嗯,我会留意的。」 「不过,我认为要发动术法是有条件的,虽然她自己没有说,但是……大概是必须触摸到对方才行。」 若非如此的话,她就不会刻意来抱住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可认为她是为了确实让我放松警戒才那么做的。 这样就简单了。 重点是不要被她碰触。 若在万全的状态下,不论村民或僵尸怎么攻过来,我都能应对。 问题是她拥有的术法可能并非只能用在拘束。 她活了两百年的岁月,还会用其他两种术法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其他术法,但是只是担心害怕的话,是无法救出亚尔格先生的,而且亚尔格先生也……」 「或许也被她操纵,而成为敌人了。」 「……对啊。」 涅雅一定会操纵亚尔格先生的。 而且她能催眠村人的话,也能催眠亚尔格先生,最不幸的状况是必须考虑与使出全力的亚尔格先生抗衡。 事态若演变成那样的话就惨了。 ……等等,亚尔格先生已经被咬了,并受到涅雅的支配,那么她会只把他当作战斗的手段吗? 不,她首先会做的,恐怕是探索受到自己支配的亚尔格先生的记忆吧。 「糟了……」 「欸?」 「我和你的事都会曝光……」 我是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人。 天瑚则是能够使用预知魔法这类特殊魔法的兽人。 涅雅若是知道这些后,无法想象她会采取什么行动。而唯一能得知的是,她已经绝对不可能会放弃得到我们了。 「唉——……」 若她只认为我是一个力气很大的治愈魔法使,那应该会不太执着于我,但是一旦知道我是异世界的人之后,便会拼了命地来追捕我吧。 真是太麻烦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再拿了一颗水果来吃。 现在得先好好休养生息,让身体保持在万全状态。 「啊,对了……」 我从团服中取出从洋楼内带出的记事本。 我换手拿水果,并将右手伸进团服的口袋内,拿出破破烂烂的记事本。 天瑚见到我手上的记事本后,歪着头问: 「那是什么?」 「我想是……记载有关前任勇者事情的东西。」 因为未能好好确认过内容,所以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记录勇者事迹的记事本。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或许无法再读第二次了,趁现在先看一看。 我开始翻开记事本。 在记录他的事情之前,有一件必须要注意的事,那就是不能让他知道这本记事本的存在。 他若是知道这本记事本,一定会不由分说地处理掉吧。 他就是那么厌恶被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他拒绝被人知道他的弱点。 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他被迫必须成为一个强者。 若不强大的话,便失去了存在意义。 若示弱的话,便不再被人需要,并遭人抛弃。 正因此,他才不能向任何人示弱,持续扮演着强者。 连对身为伙伴的我都未曾吐露过他内心的心情。 我后悔自己未曾试图去贴近他的心。 他现在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所以再怎么后悔都太迟了…… 功绩对他而言的意义,便是自己所夺走的性命数量。 他跨越为数众多的尸骸存活至今,并受人歌功颂德,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 然而,我身为一个旁观者,不得不记录他所留下的足迹,是因为我深知他的形象将会错误地流传至后代万世。 人类从异世界召唤他,宛如道具般操弄着他。 亚人将他当作救世主崇拜,乞求他伸出援手。 这两者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都是些将全数责任仅交予一人背负的人渣。 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没有伙伴,也没有理解他的人。 没有家,没有故乡,更没有家人。 人类与亚人都会称颂他为英雄吧。 除了我以外,若有人读到这段文字,还希望你能理解—— 那便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英雄」。 没有不怕死的人。 勇者只不过是人们擅自创造出来的偶像罢了。 即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也不过是一介无能为力的人类而已。 人类与亚人都让他背负太多重担了。 即使能斩断山脉、劈开大海、屠杀巨龙,但是他的心并不像他的能力一样超越常理。 正因此,我才打算将这份记述留给后世。 这是为了不让他只成为一个英雄,也是为了不让我自己遗忘这份懊悔。 我现在要写下的是一个「人类」的故事,我们在遥远未来才得以清偿的罪孽记录。 「这内幕也太深了吧……」 读到这里后,我便阖上记事本。 里面的内容太超乎我的想象了,使我不知道该怎么化为言语。 「勇者背后的内情也太黑暗了……」 我随意翻着书页,浏览着尚能看得懂的部分,但是都只是在记述笔者对勇者的心境,以及勇者所创下的事迹。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写下这记事本的,但是能推测应该是与前任勇者相当亲近的人物。 「前任勇者似乎也与魔王交手过,不过以前和现在的手法完全不同啊。」 至少从记事本记述当中感觉到的,是过去魔王军的所作所为相当惨无人道,不仅将俘虏的人类当作魔力供给来源,还会洗脑他们,总之不像现在仅使用武力进军人类世界而已,而是以背后偷袭或乘人不备为主。 「哇啊,而且何止一个村子,魔王还策动一整个国家来背叛勇者啊……遭受这样的打击,应该非常痛苦吧。」 现在的魔王与过去的魔王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所作所为的激烈程度根本有天壤之别啊。 不过,这些阴谋却被这名称作勇者的人一一识破并解决。 从内容来看或许是勇者的英雄传记,但是字里行间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仅悲剧性地将发生过的事实一一记述下来。 宛如写下这本记事本的人在悲悯着勇者一般。 「好辛苦啊……真的。」 但是即使活在现今的我了解了过去的状况,却也只能同情他而已。 不过—— 「勇者受到亚人的仰慕崇敬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是这样呢。在我的故乡,虽然大家都很讨厌人类,但是却从没有听过有人讨厌勇者。对我们兽人而言,勇者在今日依旧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听完天瑚的话,我再度开始读记事本。 尽管看了这本记事本,也弄不清楚勇者究竟为亚人们做过些什么,但是他确实做了能那么受人景仰的义举吧。 「嗯?」 记事本里夹着一小张笔记纸。 我掀开那一页,书页上描绘着手绘的图案,虽然也有文字,但是几乎都模糊不清导致无法阅读了。 「鳄鱼?蜥蜴?不对,这有翅膀。」 书页上画着一只从裂开到脸颊的嘴中喷出火焰、背后长着一双宛如刀刃般锐利翅膀的生物。 画得不怎么好,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 写在笔记纸上的字或许是现在的持有者·涅雅所解读出的内容。 我的视线扫过写在那上面的文字。 它的存在必定会被称为祸害。 气息一吐能让一切腐败,利爪一挥能使大地龟裂,尾巴一扫能令山脉崩落。 那是怪物的一份子,踏上邪道的邪龙。 经过森林,便能使草木死绝,噬尽一切生物。 经过国家,便能使水源腐败,并毫无缘由地屠杀居住的人们。 染上漆黑的邪龙,仅为一己娱乐之私,极尽暴虐残忍之所能。 然而,这怪物终究也被他击毙。 战场是萨马利亚,邪龙突如其来地降临在他面前,破坏周遭一切并散布毒害,朝他袭来。 根据我前言所述,他的魔法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但是那攻击遇上邪龙坚硬卓绝的龙鳞,却也无用武之地。 这场恶斗持续了三天三夜。 我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证这场战斗。 但是却有见到他给予邪龙最后一击的瞬间。 他自己跳进邪龙的嘴哩,用灌注了自己力量的短刀刺进邪龙心脏,结束了它的性命,不对,借他的讲法应该说是「封印」才对。 他说:「现在还无法杀了这只怪物。」 实际上,即使邪龙现在心脏已遭贯穿且没了气息,却没有像其他魔物一样化为粒子消失,反而依旧保持形体并存在于原地,根本只有毛骨悚然四字可形容。 过去屠杀无数魔族、魔物的他,都表示无法彻底杀死邪龙,这邪龙是那么危险的存在吗?而他能令这么强大的邪龙无法再度活动,该说他的力量超越世上一切常理吗?我无法判断。 我在瓦砾四散的广场中心抬头望着矗立不动、失去生命的邪龙,心中不禁浮现一个疑问。 「并非他无法杀死邪龙,而是没有杀死它呢?」这是一个光想就不禁自觉愚蠢的疑问。 我下定决心朝他问了出口,但是他却不发一语。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了他当天的沉默究竟代表什么。 「……」 踏上邪道的邪龙。 龙族是奇幻故事中常见的存在,但是还真希望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若这本记事本上所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并非绝对,但是我很难与之抗衡啊。若是与学姐、一树一起的话,或许还有胜算。 我这么想着,觉得只靠一人就撂倒这只邪龙的勇者真的是个无敌超人。 ……前任勇者超级作弊的啊。啊,好像会有这种内容的小说呢。 「涅雅为什么要调查这种事啊?」 虽然不太认识她,但是不知道她为何要专注研究这一段内容。 还是说,她或许单纯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这种事真是毫无所谓。 「兔里。」 「怎么了?」 我身边的天瑚忽然对我说话。 我收起打开的记事本,转向了她,见到她露出带着沉思的郁闷表情望着我。 「你昨天晚上见到那洋楼的大厅了吧?」 「嗯嗯,怎么了吗?」 是指我跳出露台的那间三楼房间吧。 「我那时候看到那个大厅时想到了,那和我在预知里见到的地方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 这对今天要去救出亚尔格先生的计划,抹上一缕不安因素呢。 「或许是我看错的也不一定,梦中那房间显得很破烂,而且我自己也不是看得很清楚那间房间……」 所以,她在见到那房间时才那么困惑吗? 那时候因为是在寻找死灵法师,为了避免因为随口讲出来而打乱我的心情,所以才保留着不说是吗? 对这种事情那么在意,真是个笨拙的女孩啊。 「也就是说会拿刀刺我的是涅雅啊……」 「大概……」 决定了,一见到那小丫头,就用治愈拳让她无法动弹。 我在心里这么决定后,天瑚低头道: 「兔里虽然说有治愈魔法所以不必担心……但是她会术法,要是被诅咒的话……」 「……」 诅咒啊。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呢。 的确,想到昨天我落入她的陷阱之中,天瑚会担心我也是正常的。 不过,光是担心害怕是无法往前迈进的。 虽然说迟疑踌躇也是肯定的,但是现在亚尔格先生被抓,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去救他。 为了提振她的心情,我朝她一笑,道: 「我不可能会输给诅咒吧?昨天也靠蛮力顺利脱困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兔里不是正常人,是个会一脸平静地做出正常人不会想到的事的怪人,但是你好歹还算是个人类……所以我会担心啊。」 「好,你就继续为我担心吧。」 这家伙竟然一脸担忧地讲出这些话。 我大大叹了一口气,靠在仍然睡着的布鲁林身上。 「你过度受到预知束缚了。」 「……但是全部都会变成现实啊。」 「正因为全部都会成为现实,所以你所见到的画面或许是在未来绝对会发生的事,但是那只是你个人主观的画面。」 我并不是要否定天瑚的预知,但是只因为这样便觉得悲观,却有些不对。 「尽管你见到我流血了,却没有看到我被刺中的画面吧?或许那是要伤害我的人的血,那人靠着墙壁坐着,而你躲在我背后无法看清楚一切对吧?简单来说,依解读方式不同,预知的可能性或许有非常多种。」 「非常多种……?」 「首先,朝我刺来的短剑,我不可能躲不过,即使真的快被刺中了,我也有信心能立即折断它。」 即使是在见到对方出招后,我也能从容回避呢。 虽然说我没有明讲是要折断对方的手还是短剑,但是依我目前的动态视力来看,没有什么是我躲不过的。 能用治愈魔法治好伤口与疲劳,而即使被人偷袭……我都能对罗丝的拳头做出反应了,所以就算是在对方出手后才察觉到攻击,都还是能从容以对。 「但是兔里也有可能被刺中啊。」 「是呢,不过那并非『绝对』,而是『可能』,所以你不觉得还能抱有一丝希望吗?」 「唔,这真是……胡说八道。」 见天瑚闹别扭的模样,我不禁笑了出来。 老实说,我了解天瑚的不安。 毕竟,只有自己能见到未来,那并非什么好事。 「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不需要自己背负一切。」 「欸……」 闻言,天瑚惊讶地望向我。 据她所说,能见到的未来不一定都是自己所期望的,而且也无法改变,所以她一直受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苛责。 天瑚还在林格尔王国时,每天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过日子的吧。 不过,现在她身边有我们在。 「相信我吧,因为我也相信你。」 「……我可以相信你会平安无事吗?」 「当然。」 我的心中对自己讲了这有点羞耻的话感到些许后悔,但是我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对天瑚点点头。 即使是我的心声,但是要说出这种话还是有点害羞啊。 「……那我就再多相信兔里……一些些吧。」 闻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天瑚忽然站起来,对我露出严肃的神情。 「在去救出亚尔格先生时,我们就做那个吧。」 「那个?」 「……是你自己说的,却不记得吗?」 我似乎一口气失去天瑚的信任了。 遭受天瑚冷淡的视线瞪视,我抱着胸思考着。 那是什么啊?去救出亚尔格先生时使用,就表示是某种作战计划吧。 「……诱敌作战?」 「不是啦,是我、我……跟兔里……」 天瑚双颊绯红,嘟起了小嘴,使我更加困惑。 在思考到她跟我的瞬间,我这才终于知道她到底在讲什么了。 天瑚在说的是她愿意执行去洋楼之前,我对她说的联手搭档这件事。 「原来如此,是那个啊,但是我那时候是开玩笑的说……」 「那、那是玩笑……?」 天瑚明显地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时候的确是开玩笑,但是内容却是经过缜密思考才想出来的,但是要那么做就必须先征求天瑚的同意。 「不,现在不同了。考虑到昨晚的状况,那算是一个不错的战法。当然,前提是你愿意配合。」 「我想帮助亚尔格先生,而且也决定好要相信你了。」 「这样啊。」 那就没有问题了。 我和你联手,一口气闯到涅雅身边,而且这次还有布鲁林在,也让这家伙帮忙扑倒一堆东西吧。 时机是今晚,作战计划也拟定好了。 剩下就只需要担心在知道我和天瑚的秘密后,涅雅会怎么做了。 *** 「嗯——咦——放到哪里去了啊……」 我翻找着书房的书堆,不解地歪着脑袋。 我在昨天兔里与天瑚来过的这间书房里,寻找着是否有物品遗失,然后就发现有一本记事本不见了。 创造束缚兔里用的拘束咒术导致我过于疲倦,而后因为魔力枯竭而暂时昏倒,使得我忘记熄灭光源便出门,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真没有想到会需要处理这么麻烦的事啊……」 我从书堆中探出头来,整理紊乱的发丝,并放弃寻找记事本。 「那是少数几本的勇者记录啊,该不会被拿走了吧?那对一般人而言,只是老旧的记事本啊。啊——真是的,我还有想看的东西呢……」 我坐在坐惯的陈旧椅子上,双手怀胸思考着。 兔里为什么要带走那本记事本呢? 「基于兴趣?那少年?明明还有更有变卖价值的术法书,却对看不出任何历史价值的记事本更有兴趣?」 还是说,那本记事本极能吸引他的兴趣呢? 勇者是受到人类崇拜的存在。 只身一人便能对抗魔王与魔族大军的英雄——虽然听说有个国家非常盲从地崇拜着勇者,但是那并非林格尔王国。 「他看起来不像会那么崇拜勇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兴趣……天瑚的话倒还有可能,毕竟搞不懂那孩子在想些什么。」 我所知道的兽人与那女孩完全不同。 基本上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会与人类混在一起。 「……不管怎么做,那本记事本还是被拿走了啊。」 幸好,我现在身边有个情报来源,能得知为何他们要拿走有关勇者的记录。 我靠在椅子扶手上放松身心,对站在身后的「他」问道: 「你觉得呢?」 「……」 望着在书房门前露出空洞眼神的亚尔格,我开心地笑着。 他受到我的支配,现在我可以随意使唤他。 能打听出他的出身、经验、交友关系,以及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虽然说我比较喜欢在他有意识的时候打听,但是根据我带他们到村子后的观察,发现亚尔格是是个绝不会背叛伙伴、精神强韧的男人。 对人类而言,可能会对他产生好感,但是对身为魔物的我而言,却是棘手的类型。 「你觉得兔里为什么会对勇者的记录有兴趣呢?」 我边暗示着他,边提出疑问。 于是他便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嗓音回答道: 「兔里大人与勇者大人们有所关联。」 「……欸?」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却得到超乎我预期的答案。 我从椅子上滑下,撞倒堆在附近的书堆。 与勇者有关联?这是什么意思?太引人入胜了。 「那个是假勇者吧?」 我声音发颤地询问道,却见他摇了摇头。 我心中混杂着喜悦与惊讶,压抑自己高昂的情绪。 「再多说一点……啊,算了,别理我刚说的!先告诉我天瑚的事。」 知道天瑚的事后,再问兔里的事。 毕竟有关他的事情,在我这两百年所得的知识当中也算刺激性很强的。 还是先问问身为少见兽人的天瑚的事吧。 「天瑚大人是兽人……」 「这我已经知道了,省略这些。」 「她……是为了拯救母亲,才从兽人国度来到林格尔王国的。」 「这样啊,母亲呢。」 母亲,那对我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我那身为死灵法师的母亲,在我刚有记忆时,便被人类杀害,身为吸血鬼的父亲也遭遇同样下场。虽说如此,但是我却不恨人类,反倒觉得做出会遭人类报复坏事的人才不对。 先不论这个,从兽人国度来到林格尔王国啊。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但是也仅只于此。 「她所使用的魔法……」 「是感知属性的魔法吧?」 「不是,那是为了欺骗你们的谎言。」 「欸,我们都对你们那么好了,却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我也从一开始便打算欺骗这些人,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就是了。 虽然说没有被识破,但是从一开始便被他们提防着吗? 「那天瑚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她能使用预知未来的魔法。」 「……骗人的吧?」 连我也能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我再度询问亚尔格,但是得到的答案却没有改变。 预知魔法是仅有少数兽人才能使用的稀少属性魔法。 是稀少的魔眼属性当中更加稀少的魔法。 对居住在兽人国度的居民而言,拥有这种魔法的人是极其贵重的存在,她们是歌咏未来的兽人族公主,被尊称为「读时公主」。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与勇者有关的人类,以及读时公主? 这到底是怎样的组合啊?真是非比寻常。 话说回来,兔里能受到读时公主的亲近,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这家伙绝对不是寻常的治愈魔法使,也不是人类!! 我颤抖着声音,向亚尔格问了个迫近核心的问题: 「你们,不对……兔里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是人类吗?」 「兔里大人是——」 他若是与勇者有关联,那对我而言便是打发时间的绝佳玩具了。 我一边猜测答案,一边倾听亚尔格的回答。 「他是与勇者一起,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的人类。」 听见亚尔格的答案后,我暂时还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接着,脑中便浮现出某个可能性。 「召唤、勇者……」 那是为了诞生出英雄,从别的世界呼唤拥有勇者素质之人来到这世界的转移魔法。不对,应该说是在仪式中施展了该魔法。 总之,有人执行了勇者召唤。 「哈哈」 真是美妙的未知数啊。 至今为止,还没有这么能刺激我求知欲的未知数。 而且,我终于了解兔里为何坚持不肯对我松口的原因了。 「兔里,你不对我说是正确的呢,我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机会呢……!!」 知道这件事情后,我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会将他如同宝物般束缚在这里。 异世界是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连活了三百年的我都无法想象的谜样世界。 刚开始要抓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不过把他当作慰藉无聊的人偶而已。 然而,在初次邂逅后,我便对他充满兴趣。 「再多说一点他的事情。」 「……是。」 他与两名勇者一同被召唤至林格尔王国。 加入称为救命团的组织,接受激烈的训练。 与身为魔物的蓝灰熊之间,建立起无须使魔契约的纯粹信赖关系。 在与魔王军的战争之中,以身为救命团的一员出征,并拯救了多条人命。 并在最后,击倒魔王军主力部队的其中一人。 我愈听愈想要得到这名少年。 光身为异世界人便极具价值,而来到这世界之后的他,也令人充满兴趣。 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在这一年内发生的事情。 「本来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不管他再怎么强,应该都不会让治愈魔法师背负转交重要书信的任务。但是现在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他具有承担这任务的资格呢!」 奔驰于对峙魔王大军战场上的英雄。 从异世界被召唤而来,并非一般人类。 他仅靠治愈魔法便得到那么强大的力量,无疑是一名英雄。 「一定会抓到你的。啊,不过靠僵尸或村人都没有办法呢。亚尔格,兔里还会用什么别的魔法吗?」 「兔里大人的武器便是纯粹的身体能力,治愈魔法只是他锻炼身体的要素之一。能靠蛮力超越他的人,在我的认知当中只有他的师父而已。」 「哇啊,真恐怖——呢!!」 回到洋楼时,见到双手双脚都被打烂的僵尸,还真是害我吓了好大一跳。 到底是遇到什么怪物才会被蹂躏到这种地步? 但是那毫无疑问是兔里干的好事。 连叫都不让对方叫一声,便能瞬间收拾僵尸的话,那腕力比僵尸差的人类一定连一秒都撑不过。 虽然也可以再花时间创造束缚用的术法,但是我一想到昨晚的事,便觉得他应该不会再上一次同样的当。 我的术法不适合战斗,而且无法光凭力量和那种超越常理的怪力男硬拼。 「连我的魅惑也不管用,那表示这家伙的精神力也和怪物一样呢。」 过去从没有人逃过我的魅惑呢。 ……当时舍弃羞耻心,赏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却毫无效果,这令我无端受到巨大打击,但是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小秘密了。 用什么方法才能抓住他呢? 我伤了下脑筋,蓦地,脑中浮现一个点子。 「对了,用那个就行了。」 在这洋楼之中有一项过世父亲唯一的收藏品。 那也是我之所以研究勇者记录的契机。 我无法压抑心中的兴奋,冲出了书房,瞬间来到了一楼。 来到紧紧关闭、通往地下室的门前,我用力地打开受窗外阳光照射,却反而更显阴森的地下室门。 「本来还以为你毫无用武之地,但是不靠你的话,就没办法抓住那个怪物了呢。」 我跳进地下室中,阳光从天花板缝隙照了进来,我抬头望着曝露在光线下的某物,开心笑着。 不管是僵尸、人类,还是魔物都不行。 这个的话—— 「哈哈」 抵着天花板的巨大身躯。 咧开的血盆巨口。 受人剜去的右眼。 惨遭劈开的翅膀。 我眼前悠然矗立着一具剩下单翼单眼的怪物尸骸。 第四话 突击!深夜的洋楼!! 之卷 夜晚,我与布鲁林来到位于洋楼与村庄之间的位置,做着热身运动。 接着就要去袭击涅雅的洋楼,所以热身运动是不可或缺的。 「布鲁林,外面和里面都充满敌人,你要小心喔。」 「嘎——」 它仿佛说着「没问题」,真是可靠。 洋楼附近恐怕会有僵尸徘徊,为了撞飞他们,布鲁林的力量不可或缺。 「兔里,我去看了村里的人。」 「怎么样呢?」 正好,受我拜托前去查看村民状况的天瑚回来了。 根据她的报告内容,将会决定我们是否可使尽全力地放手去做。 「大家都在喔,她大概不打算将村民卷入这次战斗。」 「……这样啊,涅雅打算只靠亚尔格先生和僵尸来对付我们吗?她是觉得只靠这样便足够了,还是她拥有不需要挟持人质也能获胜的王牌呢……」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救出亚尔格先生。 村人们都不在的话,更能放手一搏。 「马儿也没事,放在德朵菈婆婆家的行李也都没事。还有这个。」 天瑚朝我递出一条布制的绑带。这应该是用窗帘还什么做的,边缘到处都有线头绽开。 我接下绑带,并再次向她确认意愿。 「真的没有问题吗?应该会有许多激烈碰撞喔?」 「我也希望能救出亚尔格先生,而且不管兔里做再扯的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真不像昨晚从三楼跳出时,大叫「好害怕」的少女会说的话。她的言语之中充满力道。 我默默点点头,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天瑚从我背后不发一语地接近我,并将手环在我的脖子边,轻轻跳了一下,跳到我的背上。 确认天瑚双脚夹住我的腰后,我便缓缓站起来。 「比想象的还没有问题呢。」 这就是我与天瑚的计划,由她负责预知,而我负责行走与攻击。 要是顺利的话,大部分敌人应该都难以攻击到我。 「好,就这样用布条固定吧。」 我用刚才拿到的布制绑带,将天瑚的身体不会过紧地绑在我的背后。 果然很轻呢,等于根本没有重量的问题。 「天瑚,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兔里,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什么感觉都没有? ……啊哈,原来如此。 「天瑚,你要在意这种事情还早了三年呜欸。」 天瑚环在我脖子上的手臂用力,逐渐收紧。 「等、住手……」 我面色铁青地拍着环在脖子上的手,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禁锢。 「可没有下次了啊。」 「……欸?是、是的。」 插图p195 趁我喘着气时,天瑚在我耳边轻声说着,那声音极度冰冷。 我不禁颤抖着声音回复她,但是,欸,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何时我的生杀大权已被天瑚掌握住了? 我因为背后的凛冽气势而不禁冷汗直流,重振精神后,望向布鲁林。 「布鲁林,你准备好了吗?」 「嘎呜!」 它颤动着蓝色的巨大身躯,发出吼叫声。 它也准备好了呢。 「天瑚,你专心负责预知,有我在的话,就不会让任何攻击与妨碍影响到你。」 「没有问题的,我相信你。」 那就好。 我站在布鲁林身边,前往涅雅所在的洋楼。 作战计划很单纯:一口气揍扁涅雅,然后释放亚尔格先生与僵尸们。 释放村人……这件事在我心中还残留着许多疑问,所以还无法断定。 她到底为什么要假扮成乡下少女涅雅小姐,并假装是德朵菈婆婆的养女活到现在呢?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请她把伙伴还给我们。 「那……走吧!!」 「嘎喔喔喔喔喔——!!」 天瑚抱着我的力道加剧,我也用力地迈出步伐。 *** 开始奔跑后,我们便立刻见到洋楼的轮廓。 洋楼的三楼——我昨晚与天瑚一同跳下的大厅,是唯一亮着灯的地方,可以知道她正在那里等待着我们。 「果然有僵尸呢!」 洋楼附近出现几十只僵尸,但是那与我没有关系,这些家伙的对手并不是我。 「布鲁林!!就麻烦你开路了!!」 「嘎啊!!」 布鲁林跑到我的前面,用身体冲撞阻挡我们去路的僵尸们,并不断往前冲。 对方若非僵尸的话,这威力可是会让人身负重伤呢。 不过,对手是不会停止的僵尸,即使骨头折断或粉碎,都能再度站起来。 「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们并没有能和他们慢慢耗的时间。 外面就交给布鲁林,我与天瑚顺势冲进洋楼之中。 「可别以为我们会有礼貌地乖乖敲门进来喔,涅雅!!」 我踢飞被仔细维修过的大门,一并踹开待在里面埋伏的僵尸。 「右边三只,左边一只,楼梯上三只。没有问题的,兔里可以战胜它们。」 「了解,揍扁它们!」 听着天瑚简洁的指示,我用拳头殴打从左右两方同时袭来的四只僵尸,让它们撞上墙壁。 事先知道它们会从哪里来,就很好应付了。 「直接上楼。」 我爬上楼梯,如天瑚的预知内容,出现了三只僵尸。 我冷静地抓住朝我攻击的其中一只僵尸的手,用臂力抡着他,往其他两只僵尸身上砸去,让它们同时撞上地面,失去战力。 「直接上楼,三楼的门前没有人。」 原来如此,没有人在啊。 闻言,我更快速地爬着楼梯,并在楼梯尽头的门前刹车。 「兔里,你在干嘛——」 「没有事,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聊表心意一下。」 我无视天瑚的困惑,握紧拳头。 对方操纵我们的伙伴亚尔格先生,害我们的旅程差点泡汤。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依约前来了喔!!你这家里蹲吸血鬼!!」 随着一声怒吼,我用拳头揍向木制的门板。 毫不留情的拳头并无贯穿门板,而是连同固定住门的扣环将门板整个震飞。 「你终于来了啊……喂,很危险啊!?」 在房间深处的涅雅似乎一脸从容地等待着我们,但是却见到门板朝自己飞来,连声发出惨叫,并滚落地板上。 门板撞上大厅的窗户,开了个大洞。 「欸,我、我的房子……喂、喂喂喂!还有别的入门方式吧!!修、修门可是很辛苦的啊!!」 「干我屁事啊!!我可没有那么闲能跟你瞎搅和!!在你动什么手脚之前揍扁你!!」 「咿呀!?」 我无视脸色大变责备我的涅雅,将握紧的拳头转为手刀,企图夺去她的意识。 「兔里!!」 「!!」 我来到涅雅面前,高举手刀,却被天瑚阻止。 她嗓音响起的同时,我发现有人接近我们,便急忙离开涅雅身旁。 此时,我发现刚才我站的地方,刺着一把挥下的长剑。 「……」 眼前是闪烁着银光的笨重长剑,以及厚重坚实的盔甲。 一名骑士宛如要守护喘着气的涅雅般伫立着——亚尔格先生露出空洞黯淡的眼神,狠狠瞪视着我。 「好、好险……呵、呵呵呵,怎样?情势逆转了喔。」 她转了个身,露出意气风发的表情爬了起来,默默地躲到亚尔格先生后方,并对我们露出挑衅似的笑容。 我本来打算抓准空隙往前扑去,但是亚尔格先生的身体却配合我移动的方向晃动着。 无法任意出手了啊。 「……亚尔格先生,你不打算让我过去是吗?」 「……」 沉默。 受到涅雅的支配,使他守护着自己应当守护的对象。 长年间负责守卫林格尔王国城门的「防御」,可不是那么简单便能突破的呢。 「唉,糟了呢。」 叹了一口气,我意识到无法再攻击涅雅后,便放下手刀。 涅雅见我放松架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望着我背上的天瑚,歪着头道: 「你们的模样……原来如此,是要让天瑚专心预知呢。」 「果然,你从亚尔格先生那里打听出来了呢。」 「当然,而且也知道兔里的事情啰。」 如同我们所担忧的,都被她知道了啊。 若是能在事情变得更复杂前,打倒涅雅就好了。 「你是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对吧?」 「对,我不是这世界的人,原本不想被你知道的,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我决定用正面攻击,先让亚尔格先生昏倒,再揍扁涅雅。 「天瑚,不好意思……你先下来吧。」 「……我知道了。」 在这有限空间里要跟亚尔格先生对打,继续背着天瑚的话可有点吃力。 因为我自己也还没有掌握到他认真施展火焰魔法时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敌人是火焰啊……」 说到火焰,直接联想到的便是在路克维斯时,与纳克对决的米娜的爆炸魔法。 若是出现像她所使用地那样,能攻击广范围的魔法,那么先不论我,背后的天瑚大概无法毫发无伤。 放下天瑚后,我重新摆好架式,亚尔格先生也无言地握紧长剑。 「我想你是知道的,但是我不会让他手下留情喔?我已经从亚尔格那里打听到你全部的英雄事迹、力量与耐打程度了,我会让他认真打一场的。而且,我也稍微帮了他一把。」 「帮了他一把……?」 她对亚尔格先生做了什么? 另外,为什么要让他穿起这套低俗的盔甲? 我望着他,除了空洞的眼神与包覆全身的盔甲外,其他地方并没有跟之前有所不同。 这表示不打打看是不会知道的吧。 「上吧。」 「!!」 随着她一声令下,压低态势的亚尔格先生一鼓作气地朝我冲来。 长剑外环绕着火焰,且刀刃锐利得能轻易使砍到的东西裂成两半。 「好烫!」 「……」 我往后一跳避开由上往下的斩击,并将治愈魔法凝聚到拳头上。 我的治愈魔法虽然对僵尸没有意义,但是对活着的对手却有效。 用治愈拳打昏他。 「只能这么做了!」 为了达成目标,必须钻过他的长剑,冲到他的前面。 在路克维斯与哈尔发的战斗之中,因为他用的是棍棒,所以我还可以接下攻击,但是这次对方的武器是长剑,若被劈中可会皮开肉绽。 虽然很单纯,但是却完全不一样,有些许大意就会造成致命伤。 「危险啊!?」 环绕着火焰的劈斩,掠过我的鼻子前方。 灼热的热气吹到我的脸上,让我冷汗直流,只好试图与亚尔格先生拉开距离。 「被砍到的话可不只烫伤啊……」 涅雅虽然不打算杀我,但是却似乎认为可以把我打个半死不活也没关系。 不能延长战斗时间…… 「对不起,我要揍你了!」 我紧紧握住拳头,闪过朝我横扫而来的长剑,钻进他的怀里。 「喝啊!」 「!?」 我挥出的右拳抓住亚尔格先生持剑的右手。 我来到他僵直身躯的前方,顺势用左手治愈拳攻击他的胸甲。 「这样就结束了!」 手中传来治愈拳击中物体的触感,以我挥拳的威力,即使对方没有昏倒,也不免头昏眼花。 接着只需要对付涅雅便结束了——我这么想着,并打算离开亚尔格先生身旁时,却发现我所攻击的胸甲上浮现不可思议的图案。 「啥!?」 这与昨天束缚我身体的图案相同。 那些图案忽明忽灭地从胸甲移动至脚边。 流动至脚边的图案,仿佛在缓解我给予亚尔格先生的攻击。 「该不会!?」 抓住我动摇的这个空档,亚尔格先生用没有拿剑的左手挥向我的腹部。 中计了!?——当脑中浮现这句话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唔!?」 当我迫不得已用治愈魔法覆盖全身时,亚尔格先生的手掌喷出火球,并以惊人的力道袭向我的身体。 我无计可施,只能被震飞,撞上装饰在房里的盔甲。 「兔里!!」 「……我没有事,别担心。」 见天瑚慌忙地要跑过来,我用手阻止了她,并站起身来。 「呼——……」 团服的腹部部分弄黑了,但是没有破掉,我也没有受伤。 与火焰剑不同,刚才的火球主要目的似乎是把敌人震飞。 「真没有想到我的拳头会无效呢……」 「欸,为什么几乎没有受伤呢……?刚那招应该直接命中你了啊?」 涅雅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用手指着我。 我拍了拍团服的脏污,回答她的疑问。 「因为我有在锻炼。」 「不不不,这太奇怪了啊……」 对能挨过罗丝拳头的我而言,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不算什么。 话说回来,亚尔格先生所穿的那套盔甲是什么啊? 可以确定那不是亚尔格先生的能力,也并非涅雅的吸血鬼或死灵法师的能力。 从那图案来看,答案只可能是一个。 「那是第二种术法吗?」 「答对了!」 被我猜中显得很开心,涅雅笑容满面地朝我伸出食指。 她这表情倒是很纯真无邪呢。 但是对见到她这表情的我而言,她那份纯真却更加让人觉得恐怖。 「他所穿的盔甲上有我特制的『抗性咒术』喔,功能很简单,能使我写入术式之中的攻击无效,现在盔甲上写的是你的体术呢。」 针对我体术的抗性—— 涅雅见我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所以看起来心情大好。她趾高气昂地继续说道: 「但是这也有缺点呢,能写入的抗性只有一个,范围也只限亚尔格一个人,这是个用途稀少、没有什么活跃机会的可怜术法呢。」 用途稀少啊。 「这么简单就告诉我了啊。」 「毕竟,你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输掉的话,也会很不甘心吧?」 这讲法让人有点火大啊…… 然而,她对亚尔格先生所施展的术法对我而言,可是最不妙的一种啊。 拳打脚踢都全部无效的话,那我就无计可施了。 而察觉到我的想法,涅雅的嘴角弯得像道月牙似的。 「呵呵呵,如果想让亚尔格无法动弹的话,就用那边的剑或斧头攻击他也没有关系喔?还有你也可以使用攻击属性的魔法啊!如果你觉得杀了亚尔格也没有关系的话!啊哈哈哈哈!!」 意思就是若体术的物理攻击无效的话,就用其他有杀伤性的武器来阻止他?我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明明知道我无法使用攻击魔法,却恶劣地一味提起攻击魔法的话题……她对我一见面便想揍扁她的事怀恨在心呢。 而且,还露出令人火大的笑容挑衅我。 「唉……现在的我的确是无计可施。」 「那就建议你快死心吧,即使打倒亚尔格,我还有其他王牌喔。在这状况下,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不会影响我的胜利。」 死心……死心啊。 我在心中反刍这个字眼,露出嘲讽的笑容。 「小丫头,少说那些瞧不起人的话了。」 「!?」 「我绝对不会舍弃亚尔格先生的,也不会死心,别以为我无法拳打脚踢,便会停滞不前喔。」 我取下脚边散成一团的盔甲手臂,装在双手上。 虽然不觉得这个铁制护手甲可以熬过多次攻击,但是应该能挡下亚尔格先生的火焰剑。 我用带着护手甲的手爬梳刘海,瞪视着亚尔格先生身后的涅雅。 「你似乎透过知识就觉得你了解我了,但是却不可能知道我来到这世界后所累积的经验,以及我在救命团中所学会的全部事情。」 「所以我要抓住你……!」 「打算强迫问出吗?那也要等你抓到我了。而且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那就是我很不服输,还很会死缠烂打呢。」 好了。虽然有避开刀剑的经验,但是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接下它呢。 「若大意的话,便会受到致命伤啊……」 我撞击双拳,确认护手甲的状况,并深呼吸摆好架式,与持剑在身前的亚尔格先生对峙。 运用拳脚的攻击与冲击波都无效的话,那么有效的便是使用武器的攻击了。虽然也可以用能打伤亚尔格先生的利器,但是那对要救出他而言,危险性实在太高了。 「那么就用其他方法。」 在无计可施的战斗中寻找可以帮助他的方法。 为此,只能紧跟着他,并朝他施加攻击看看了。 回避并用护手甲撇开攻击,试图找出活路。 我将右手举到前方,左手放在腰际,而为了随时可以移动,我将右脚往前跨出半步,所以不论何种攻击都可应对。 「来吧!!」 而宛如呼应我的话语一般,将持剑的手放于腰际的亚尔格先生朝我冲来,并挥剑劈向了我。 而我则用眼神捕捉朝我挥下的剑,并用套在护手甲里的右拳碰撞剑刃,使之微微偏向右边。 「!?」 「太慢了!!」 我对微微睁大空洞双眼的他这么吼道: 「这样是无法砍到我的喔,亚尔格先生!」 我内心却吓得打颤。 不得不刻意与使用利器的对手进行对自己不利的近身战,可是相当恐怖的啊。 不过,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救亚尔格先生了。 为了他,以及为了我们,我都绝对无法退缩。 「我必须这么做!」 我蹲下身体避开他的一计横劈,并顺势冲到他面前,使劲拉近他的肩膀,然后用膝盖往他腹部踢了过去。 我心想这招如何,并望向他的盔甲,但是攻击却似乎毫无效果。 看来压住对方身体再进行攻击,也算在抗性范围内。 「呜喔!」 我发现亚尔格先生在手中聚集魔力,便立刻拉开距离。 刚才虽然毫发无伤,但是若被攻击到毫无防备的脸部,即使是我,也无法全身而退。 在退到后方的我重整态势之前,亚尔格先生再度砍了过来。 「不打算给我休息的时间是吧!」 炽热艳红的长剑迸射着火苗,不断朝我进逼。面对这样的攻势,我能避开的话便避开,能用护手甲挡的便用护手甲挡住,以此贯彻防御。 「好烫……」 亚尔格先生每挥舞一下长剑,我便觉得呼吸困难,皮肤也传来被针刺般的刺激。 我用右拳上的护手甲挡住他伴随着回转力道、从斜上方劈来的斩击,接着旋转身体躲过刺击,并用护手甲挡住接二连三、使人没有喘息余地的连环攻击。 不过,用来挡住长剑的右臂却愈来愈热——!? 「好烫!?」 见到护手甲与手腕逐渐变成红色,我慌张地脱掉右手的护手甲,丢到地上。 继续戴着的话,要不是护手甲被破坏,就是手臂严重灼伤。 「呼——呼——……真是的,火还真是棘手啊。」 纳克竟然能勇敢面对米娜呢。 我边呼气吹着右手,边用左手的护手甲隔开长剑。 「嗯……?」 这时,我见到亚尔格先生的手臂微微颤抖,而且他的动作也愈来愈不灵活。 见他这样,我推测出一个结论。 「该不会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这是人在活动时必定会遇到的问题。我的极限虽然比一般人高,但是普通人的话,持续在没有好好呼吸的状况下进行运动,可是会对身体造成严重负担。 而且,比起专心防御的我,不断攻击的亚尔格先生一定会更加疲劳。 正常来说,他这时候应该会离开我身边,调息并试图恢复体力。 然而,现在他身体的主导权掌握在涅雅手中,在达成她所下的命令之前,他并不会停止攻击。 「若没有被操纵的话……」 他便不会让我发现体力的极限吧。 若是亚尔格先生的话,比起这种笨重的近战,应该会用我不擅长的技巧战来玩弄我才对。 我闪过他变得稍微迟钝的剑击,望向涅雅。 「上啊,快干掉他!就是那里!」 见到我一味防御,她似乎误以为他们占了上风,显得兴高采烈。 看着观战的涅雅,我确认她并不是很擅长战斗。 在刚刚我对她施展第一次攻击的时候,她显得异常害怕,也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被我的攻击轻易打倒吧。 若是这样,只要在亚尔格先生的身体超过负担之前,揍扁她就行了。但是眼前的亚尔格先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若要用其他方法攻击涅雅的话…… 「……!对了!!」 逆向思考。 若我们无法直接攻击到她的话,那就用其他方法。 「既然决定了!」 「!!」 我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回亚尔格先生身上,用尽全力钻进他的怀里。 即使顺势攻击,也只会重蹈刚才的覆辙,所以这次要做的事不太一样。 「喝啊!!」 我这次并非从正面挥拳,而是从下方宛如铲地似地用拳头攻击胸甲,将他的身体往上举起。 虽然拳头的威力与冲击波都会失效,但是却不可能阻止我将他的身体举起! 「唔……!」 这想法并没有错,亚尔格先生的身体微微离地。 我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回头望向涅雅。 「就是这里!!觉悟吧!!涅雅!!」 「咿!?欸、为什么是我!?」 我狠瞪着发出慌忙叫声的涅雅,抓住离地的亚尔格先生的盔甲,朝涅雅所在的窗边用尽全力扔去。 当然,受到术法与盔甲保护的亚尔格先生不会受伤。 但是遭他压扁的某人也能全身而退吗? 「啊、欸!?你要攻击我……」 亚尔格先生以破竹之势朝涅雅飞去,但涅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却因吓傻了而无法动弹。 「啊、亚尔格!快停下!!」 「!!」 然而,亚尔格先生在快撞到涅雅前便用长剑刺进地板,如踩刹车般减缓力道后跌落地面。 亚尔格并无安然顺势落地,他身上的盔甲发出锵锒巨响。 他用勉为其难的姿势停下了呢。 「啧……被阻止了啊。」 「你、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坏了啊……明明还有其他方法,为什么要冲着我来……」 谁脑子坏了啊。 算了,我就再多丢几次。 我握紧拳头,而以凄惨姿势落地的亚尔格先生也呻吟着站了起来。 「唔、唔唔……」 「……咦?」 好像有效呢。 并非因为被我投掷出去才受伤,对吧? 大概是盔甲与他本身的重量,在跌落地面时所造成的伤害吧? 这表示术法并非能够防御所有的撞击呢。 「原来如此……」 我稍微理解抗性咒术了。 「也就是说,你所说的抗性咒术,真的是『只对』殴打之类的招式具有抗性的术法啊……这样就好办了,只要依样画葫芦,继续拿亚尔格先生砸你就好了,而且要进行到亚尔格先生晕过去为止。」 「……你们是伙伴吧?竟然要攻击他那么多次……你、你办得到吗?」 涅雅,你的声音在颤抖喔。 听见涅雅的话,我毫不迟疑地握紧拳头。 「我非得这么做,我贯彻防御的理由之一,是为了不让亚尔格先生砍到我或天瑚,我不想让他事后后悔他伤害了我们,所以我才要阻止他。」 闻言,涅雅表情显得僵硬。 「你超越了我的想象呢,这样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涅雅不知道在想什么,朝亚尔格先生伸出手掌,小声低喃了几句。 我望向位于房间角落的天瑚,但是身为兽人的她似乎也听不清楚,所以对我摇了摇头。 「对你们而言,本来应该在这里打住是最好的呢。」 「……什么意思?」 在她回答之前,亚尔格先生便往前站了一步。 他似乎调息了数分钟,但是动作依然有些僵硬。无论她使出什么诡计,都只要用刚才的方法——喂!? 「啥!?」 忽然,一个巨大火球朝我飞来。 我惊讶他竟然在洋楼中用火,只能慌张地用治愈魔法弹攻击火球,在被砸中之前抵销掉它。 「什、什么……?」 刚才的战斗中他都还尽量不让火波及周遭,现在却忽然开始用火了。 「是要当烟雾弹吗……?」 受到火球所产生的烟雾包围,我提防着亚尔格先生的攻击。 此时,忽然有道攻击直冲着我的脖子而来。 我用左手试图抵挡,但是那朝我而来的攻击却出乎我预料,紧紧握住我用来防御而举起的手臂。 「!?亚尔格先生!!」 朝我伸出的并非长剑,而是手臂。 亚尔格先生使劲一拉,我就被强大的力道拖着走。 接着他强行拉起我的手臂,我的脚也离开了地板。 「喂,哇喔喔喔喔!?」 然后,我就被顺势抛下三楼了。 一楼能见到布鲁林正骑在无法动弹的僵尸身上,不断殴打着它们。 「那家伙在干什么啊!?」 仿佛不巧见到什么冲击画面似的。我在空中调整姿势后安然着地。 我斜眼确认注意到我的布鲁林逐渐靠近,想起还留在三楼的天瑚。 「天瑚……!」 我打算对位于三楼的天瑚喊话而抬头往上看,却发现亚尔格先生抓着露台边缘往下爬的身影。 「从这里看不到……!」 那女孩还颇有胆识,所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还是会担心她。 要无视亚尔格先生去救她吗?不对,要是让布鲁林对付亚尔格先生的话,一不小心可能会杀了他。 「布鲁林,不要管这里了,去天瑚身边!」 「嘎?」 「她就拜托你了。」 听见我走投无路的嗓音,布鲁林叫了一声后,便毫不迟疑地往屋中跑去。 布鲁林去的话,应该就不必担心天瑚了。 问题是眼前的亚尔格先生。 「我完全无法理解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呵呵。」 不知何时,涅雅已经坐在洋楼的屋顶上,我朝她这么说道。 她用闪着紫光的手掌朝向地面,并俯瞰着我。 「我可不觉得把你从三楼丢出去便能打倒你,是我让亚尔格换个地方的。换到一个可以让他彻底发挥实力的地方。」 下一瞬间,站在我面前的亚尔格先生长剑上,迸射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火焰。 在屋内时,那火焰仅静默地散发着红光,现在却散发出闪耀的光芒,并释放出连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温度的热量。 「他自己似乎不怎么喜欢这种用法呢。毕竟对手被这魔法劈中的惨状,与他所追求的目标偏离太远了,据说是这样的啦。被他这把剑砍中的话,绝不是灼伤就可以了事的喔。」 涅雅露出嘲弄的笑容。 另一方面,在我心中,长剑上环绕着熊熊烈焰的亚尔格先生,与路克维斯的米娜重叠在一起。 虽然说威力与范围都大不相同,但是身为治愈魔法师的我对上使用火焰的亚尔格先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纳克对决米娜的翻版呢。」 纳克压抑着所有的恐惧与害怕,勇敢地面对米娜。 我想起他的身影,轻轻地露出笑容。 「那么身为他的师父,我也必须超越这火焰才行呢。」 很不巧,我已经知道涅雅的抗性咒术的攻略方法了。 不论怎么拳打脚踢都没有意义的话,那么就用那以外的方法攻击。 而且,将我带到屋外可说是她最大的失策。 「你在考虑作战计划时,亚尔格先生应该有警告过你,别让我在户外战斗,应该让我待在狭窄的室内吧?」 「……那又怎样?现在的状况下,你也只能使出花拳绣腿,但是亚尔格却能引发广范围的烈焰,明显是我们比较有利。」 「所以说你只凭知识还是什么都不懂啊。」 别小看救命团,还有被罗丝锻炼过的我啊。 奔跑才是我的看家本领,并非拳打脚踢。 在这里不需要担心踩破地板,也不需要担心波及天瑚了。 「亚尔格先生,我现在就来救你了!」 「!快放火烧他!」 随着涅雅的指令,亚尔格先生用环绕着烈焰的长剑横扫,施放出扇状火焰。见到带着惊人热能与威力的火焰朝自己窜来,我用力踏着地面,在助跑后往上跳起,越过扇状火焰。 「没有天花板,也没有墙壁。」 我在着地同时,往旁边跑去,尝试从他的侧面接近他。 不过,涅雅从上方鸟瞰并捕捉到我身影,赶紧下令,亚尔格先生便做出一道火墙,使得我的进攻告终。 「那就再加快!」 我一个转身扭转身体,并更加提升速度,用力地踏着地面。 在这段期间内,亚尔格先生所施放的火焰皆被我远远甩在后头。他虽然听从涅雅指令,努力想打中我,但是与我对决时,那却是下下之策。 「好慢……太慢了!!」 果然,被操纵着,并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相同攻击是没有用的。 若像米娜那样,大量撒出炸裂魔力弹,布下天罗地网跟我蛮干,或是刻意制造空隙引我上当,再一口气对付我,便能轻易阻止我奔跑。 但是被操纵的他无法那么做。 无论再怎么以蛮力硬来,都无法发挥那人原本的实力! 「要上了!」 我更改方向,朝亚尔格先生跑去。 涅雅已经捕捉不到我的身影,亚尔格先生也朝着另一个方向。 在被发现前接近他,并彻底打晕他! 我迅速拉近与他的距离,在我正打算抓住他的瞬间,却被忽然转向我这边的亚尔格先生看到了。 「啥!?」 被发现了,不对,他有所反应……!? 亚尔格先生一个转身面向我,迅速斜斜劈下手中的长剑。 应该暂时退下?还是继续进攻呢?我望着朝我逼近的长剑犹豫了一瞬间,就立刻转换想法,左臂用力地往右一挡。 「孤注一掷了!」 我用被护手甲包覆住的左拳迎击火焰剑。 我的师父可是赤手空拳便能折断钢剑的怪物啊! 「她能办得到的话,没有道理我办不到!!」 我旋转身体,在左手护手甲上追加扭力,朝那狠狠劈来、仿佛要将我的头部切成两半的长剑使出反手拳。 我与亚尔格先生之间迸射出无数火花。 「喝啊啊啊啊!!」 长剑所释放出的火焰使得护手甲变色。 我忍耐着那仿佛能灼烧喉咙的高温,丝毫没有放松手臂的力道。 「折断吧!!」 插图p224 随着啪叽一声,我感到剑刃的根部似乎有所龟裂,便顺势挥出反手拳。 环绕着烈焰的剑刃发出啪嚓巨响,从根部折断,剑身依旧残留着火焰残渣,刺进地面之中。 「!?」 「有点痛啊,亚尔格先生!!」 还没有结束。 我进一步靠近亚尔格先生,抓住他的手臂与领口。 这是对抗抗性咒术的一条活路。 那便是拳脚攻击以外的冲击——投掷技。 这并非柔道也并非合气道,而是单纯以蛮力举起亚尔格先生的身体,并顺势往地面砸去罢了! 「喝啊!!」 「呜啊!?」 地面撞凹一个大洞,响起一阵盔甲的金属倾轧声。 听见他惨痛的叫声使我有些心痛,确认他已昏倒后,我便施展治愈魔法,治好摔伤他的伤势。 我已经尽量避免从头部往下砸了,但是威力似乎还是足以令他昏厥。 「呼……」 我的手离开亚尔格先生,缓缓地调整呼吸。 治疗拳是边治疗边殴打对方的招式,这个则是丢出对方后再治疗的招式。 「我命名为治愈投掷。」 我竟然又创造出具有实用性的招数了…… 总之,这样便使亚尔格先生昏过去了。 虽然说尚未解除洗脑,但是只要打倒涅雅便会解开才对。 「那么。」 我脱掉左手的护手甲,朝变红的左手施展治愈魔法,并抬头望着涅雅的所在位置。 然而,失去亚尔格先生这个棋子,涅雅却无动于衷、毫不动摇。 见她露出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切的从容神情,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剩下你而已了。」 「哎呀,是这样吗?」 「你再怎么叫僵尸围攻过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这次轮到你死心了。」 「不是你的对手啊……如果只是一般僵尸的话,当然是那样,一般僵尸……的话。」 别有深意的讲法。 「你想说什么?」 「呵呵呵。」 涅雅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使我察觉到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所以打算尽快打昏她,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等等。」 她从刚才便将手掌对着地面是在干嘛? 没有看到术法的图案,只是将魔力注入地面……不对,看起来像是注入洋楼正下方。 「你想让僵尸复活吗?」 如刚才所言,一般僵尸并非我的对手,难不成她是打算让类似布鲁林这样的强悍魔物复活吗? 不过,那种尸体到底藏在哪里……该不会!? 「天瑚所见到、在地下室的……」 那是我唯一没有亲眼看过的地方。 是存放着能让天瑚害怕的某物的地方。 思及此,一阵剧烈的崩毁声与震动从洋楼中传出。 「什么啊!?」 我惊讶地望向洋楼,听见有什么东西正不断从下方往上爬,而洋楼也随着那道声响嘎吱震撼。 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我因为无法理解的状况而呈现呆滞时,洋楼入口处冲出一个蓝色的物体。 「兔里!!」 「天瑚吗!布鲁林,你去救她了啊!!」 我称赞着将天瑚带到这里来的布鲁林,并询问从它背上爬下来的天瑚现在的状况。 「天瑚,这是……」 「虽然不愿这么想,但是我所见到的那个东西……或许苏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确实会发生什么天大的糟糕事,但是我却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听我这么一问,天瑚脸色铁青地望着洋楼的方向。 「那怪物身躯庞大且拥有尖牙……在那只剩下一只的眼睛里充满着极度憎恨,那大概是……」 此时,透过敞开的一楼大门,可以见到一只长着尖锐利爪的巨手从一楼地板窜出,打断了天瑚的话,而另一只手也硬生生插进地板上的大洞,将破洞挤得更大,破坏整栋洋楼。 「啊哈哈哈!!」 无视洋楼已遭破坏,涅雅背上伸出翅膀浮在空中放声狂笑。 我见到这超越常理的存在,瞪视着她,道: 「涅雅……!!你让什么东西苏醒了!!」 「让什么东西苏醒了?那还用问吗?是个能打倒你的东西啊。」 「……!」 即使让这种东西复活,也要抓到我。 嘎、呀、唔—— 从屋中传来令人寒毛直竖的嘶吼声。 在瞬间的静默后,伴随着大量烟尘,洋楼一楼的中央部分遭震飞出来。 我挡住飞来的木头碎片,定睛一看。 烟尘之中,闯进我们视线之中的是—— 「骗人的吧…」 庞大前脚显得肥大。 翅膀孤单地仅存一只。 不祥的漆黑眼珠只剩一颗,并凶残地转动着。 一阵腐臭忽然扑鼻而来,令人不禁掩住口鼻。 「那是什么什么啊……」 眼前的景象令人无法置信。 那并非生物,不对,那东西并不可能是生物。 它光是存在于那里,便能令人感到它的丑陋与邪恶。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它的嗓音极端低哑,且宛如漏出空气般,发出一阵阵使人不悦的声响。这模样与「记事本中所绘的龙」一模一样,就像是为了吞噬身为敌对者的我们,发出了足以震天撼地的咆哮。 第五话 惊愕!被背叛的信赖!! 之卷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魔王陛下的侍女了。』 侍女长交付予我的工作,对还无法独当一面的我而言过于沉重。 我只是一个梦想着城市生活而从乡下来的平凡魔族,却突然被交付这样的命令。 我陷入一种脚下地板逐渐崩毁的错觉之中,踉踉跄跄地前往工作现场。 我被赋予的任务是担任侍女,并侍奉从数百年沉睡之中苏醒的魔族之王·魔王。 唯一的救赎是这份工作是轮班制,可以与非专属于魔王的上司·侍女长交替值勤,然而,接下来都必须在侍女长那面无表情又冷冰冰的视线之下做完自己的份内工作,依旧是痛苦万分。 老实说,这真教人想哭。 被任命侍奉拥有绝对权力且散发出超强领导魅力的魔王陛下,令我在感到光荣骄傲之前,只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恐惧。 这并非惧怕魔王陛下,我所怀抱的恐惧,是担心自己在侍奉身为伟大存在的魔王陛下时有所闪失。 我唯独不想被陛下嫌弃,也不想使陛下失望。 因为我在过去有幸拜见一眼陛下时,便已深受魔王陛下的凛然威严所慑服。 小心谨慎地担任魔王陛下的侍女,已经过了数日。 魔王陛下常用那毫无情绪起伏的脸庞与我闲话家常,有时真不知道陛下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陛下个性奔放,往往不交代一声便从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必须在静默的沉重压力之下侍奉魔王陛下,真是使人身心俱疲。 不过,我依然尽心完成我的任务。 而终于,我习惯了随侍于魔王陛下身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这想法却轻易崩毁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某天,魔王陛下忽然愉悦地笑出声。 陛下眉毛动也不动、只有嘴巴笑着的模样,老实说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副样子颇为恐怖,且因为过于莫名其妙,而令我差点吓哭。 「魔王陛下,您、您怎么了?」 在陛下身边随侍的我挤出仅有的勇气,出声询问。 魔王陛下在将手放在自己额头上,笑了一阵子后,这才望向我说道: 「不,只是感应到令人怀念的龙之波动而已。」 「龙之波动?也就是说您指的是…………龙族吗?」 「在这时代也有龙吧?还活着的仅剩一只……不,是两只,真是有趣,这也是它干的好事吗?」 魔王陛下所说的一字一句,皆能深深吸引住听者的心。 不过,即使深受吸引,却不一定能完全理解魔王陛下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完全是一头雾水。 「在我被封印之前,它也应该被打倒了,虽然仔细地保留下完整形骸呢。」 「这样啊……」 「它的力量很不稳定呢。是被谁唤醒了吗?其中混杂着几许不纯的魔力。总之在这种不完全的状态下被唤醒,它应该变弱了呢。」 魔王陛下闭上双眼,愉快地这么说道。 而我却对龙族这种怪物至今仍存活于世,感到比较惊讶。 毕竟,在现代依然尚未发现纯种龙族啊。 「陛下,请恕小的才疏学浅,小的并不清楚陛下您所言意义为何……您所说的龙与飞龙一类的生物有所不同吗?」 「与那种被眷养的魔物不同,刚觉醒的是位于生物顶点的怪物——邪龙。」 「您说邪龙?」 「那是拥有力量的祸害,受人唾弃的存在。」 魔王陛下这么说道,口吻虽然毒辣,但是总觉得陛下的神情特别愉悦。 「那是个棘手的家伙,不听人说话,也不用脑思考,仅遵循自己的本能。是一种生而得尽睿智,却放弃智能的愚蠢生物。」 这种生物真令人无法想象。 我过去从不知道有这种生物,就算跟我说这生物目前在某处觉醒,正试图大肆破坏,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一点儿也不现实。 「它脑里只有破坏与憎恨,我曾利用它进军,在一夜之间,就让三个国家化为灰烬。听我这么说,你能理解邪龙到底是多危险的生物了吗?」 「……这还真是恐怖呢。」 一夜之间毁灭三个国家实在非比寻常。 我虽然也知道魔王陛下遭到封印前的侵略故事,但却未曾听过一夜之间毁灭了那么多国家的作战计划。 「要利用它很简单,只要提供它一个能破坏的地方就可以了。不过,只要打算控制它,它便会立刻回头反咬一口,连我都要费尽力气才能彻底杀死它呢。」 但是却并非无法杀死它,由这点来看,我再度了解到陛下是一位超越常理的存在。 然而,连魔王陛下都要花心思应付的邪龙,不仅对人类而言是一个祸害,对我们魔族而言也是个威胁吧? 「那么,放任它在外作乱不是很危险吗……?」 「无须担心。我说了吧?它变弱了,它的力量比起全盛时期已大幅减弱,不需要我亲自出手,它也会自动死去的。」 魔王陛下动作夸张地说着「衰老真是可怕呢」。 陛下的表情看起来虽然不带一点忧虑,但是立刻闷哼一声,用手抵住下巴说道: 「不过,让它在外做乱,可是会导致相当多人死去呢。数百年的封印与身体劣化的状况,导致它那原本便思虑短浅的脑子变得更加单纯,使它的破坏欲望更加剧烈,憎恨的苗头会指向封印自己的人吧。前任勇者……他要是留下子嗣的话,它便会去找他的血脉,以及那两名与他从同样世界召唤而来的勇者,不对,正确而言,是拥有相近『味道』的人,皆会成为它所憎恨的对象吧。」 「那简直和……」 「和野兽一样?」 陛下察觉我想说的话,继续说道: 「是啊,野兽。没有其他生物像它一样忠于本能、可怕、傲慢,而且毫无存在于世的意义;不过,反过来说,也没有其他生物像它一样单纯了。我虽然打从心底轻视它,但是依然给予高度评价。正因为如此,它才应该死亡,当时,勇者应该给了它致命一击。」 「是勇者封印它的吧?那并不是因为勇者无法诛灭它吗?」 「少说傻话了,勇者不可能无法诛灭邪龙,所以并非无法诛灭,而是选择不诛灭。」 「……?」 不明所以。 我脑中一片混乱。据魔王陛下所说,邪龙是一个对周遭带来困扰的存在,对人类而言更是如此。 然而,勇者却刻意只封印明明可诛灭的邪龙?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那么做的呢? 魔王陛下瞟了不解地微微偏着头的我一眼,指着自己道: 「与我相同啊,它与我都被刻意留下一条命,虽然说方法不同。」 「留下一条命?被勇者吗……?」 「是被勇者没有错,所以我才会被活生生地封印吧。」 这表示勇者拥有超越魔王陛下的力量吗? 打倒邪龙与魔王陛下的勇者凭借着慈悲与仁爱之心,仅以「封印」形式,施以惩罚。 普通人都会这么想吧。 若我猜想的没有错…… 「勇者还真是一个天真的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说。 我真正的想法是同情敌人还真是愚蠢呢。 不过,魔王陛下似乎也猜到我会这么说,露出一种回味余韵似的笑容。 「呵呵呵,天真……这样啊,天真啊……」 「魔王陛下……?」 晃动肩膀笑着的陛下使我感到困惑。 魔王陛下笑了好一阵子后,这才靠着椅背,对站在一旁的我愉快地说: 「你叫什么?」 「欸……小的叫做雪儿。」 「那么雪儿,你从今天起便是我的专属侍女了。」 「……欸?」 突然成为专属侍女。 而且,还是位于魔族顶点的魔王陛下的专属侍女。 这任务对我而言实在是过于沉重,使我不禁全身僵直,而魔王陛下则心情大好地撑着下巴说道: 「魔王其实是很无聊的,没有聊天对象的话,便无事可做。而你的反应颇为有趣,而且啊,这里的其他家伙都过于单纯了。」 「您的言外之意是指我并不单纯吗……」 「我的确是这么说的。」 「……请恕小的直言顶撞,小的可是很单纯的啊。」 遭陛下断定不单纯,让我不免有点气结,即使深知道无礼,还是回嘴了。 然而,陛下却对态度无礼的我露出愉悦的微笑,道: 「我所知道的单纯之人,在我面前可是都希望被惩罚的呢。你要是也希望那样的话,我就顺了你的意吧?」 「……」 啊,原来如此。 侍女长与军中将帅们都很尊敬魔王陛下。 不对,与其说是尊敬,那更近乎「崇拜」了。 「唯独不想让陛下失望。」 站在魔王陛下面前的人,一定都会这么想的。 正因如此,我们甚至绝不允许自己犯下任何一点失误,为了惩戒自己而乞求陛下降罪。 不过,那却是我们个人的希望,并非陛下的。在这几天,我侍奉着魔王陛下时,了解到陛下相当珍惜与我们交谈的时间。 陛下一定并非如我们所想,是个冷酷无情的存在。 「小的明白您的旨意了。」 「嗯嗯,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 此时,我感到自己与陛下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点儿。 魔王陛下是一位比我所想象中还要深谋远虑且非常有个性的奇人——以此时为分水岭,在这之后我将愈来愈清楚这一件事。 第六话 短暂的休息!! 之卷 好久不见。 首先,请您们一定要读完这封信。 这封信是我以您们儿子的身份所写的最后一封信。 读完之后,要烧要撕,都随您们处置。 感谢您们让我来路克维斯读书。 无论理由为何,我能活到今天都是托您们的福。 老实说,我对您们抱持着一言难尽的情绪,但最想诅咒的,还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不过,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毫无疑问是因为有您们养育我。尽管那是虚假的爱情,但是我却因此而活到现在。 所以,在信的一开始,容我对您们述说我的感谢。 那么便进入主题。 我打算舍弃贵族的名字。 舍弃雅格列斯这个姓氏,过着仅属于纳克、属于我的人生。 读到这里,您们应该会误以为我自暴自弃了吧?但是却绝非如此。 我一开始在路克维斯生活时,的确不会瞻前顾后,只想着要离开您们独自生活,并一心抱持着这样暧昧的想法。 老实说,在路克维斯的每一天都非常痛苦。 我无法对任何人求助,只能独自忍耐,那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然而,那么悲惨的日子,在几次的邂逅之后也已经改变。 我认识了一位治愈魔法使。 您们一定会嘲笑我吧。 但是那对我而言,却是人生的转折点。 他透过被您们谩骂为没用的魔法不断变强,是现在我所憧憬的目标。 他位于现在的我所无法碰触的顶峰。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希望变强。 过去,我都以自己的不幸为借口,一直停滞不前,现在却非常憧憬他那宽大的背影。 所以我也想成为一个心胸宽阔的人,就像他令我能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样。 我再也不会让人对我抱怨挑剔。 我找到了即使赌上一生都想完成的志业。 所以我要舍弃贵族的身份,成为平凡的『纳克』。 您们想嘲笑我的话,尽管笑吧。 我会继续往前迈进的。 请忘了我吧。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永别了。 感谢您们这十二年来的养育之恩。 可以的话,请转达给妹妹我的告别之意。 *** 我写下这封信,并将它寄回老家。 除了信上的内容之外,我想不到什么其他特别的话。 而现在,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大概会被烧掉吧。」 父亲的自尊心极高。 一定会面红耳赤地撕破信纸,丢进壁炉里烧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写了奇怪的内容,却还是把信寄出去了。 这不难想象的画面令我露出苦笑,我走在路克维斯的路上。 这熟悉的街景却在与米娜的战斗后有所改变。 「这里原来是这么热闹的地方啊。」 过去我总是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走在路边,所以完全没有发现,但是原来这里这么明朗又活力充沛啊。 原本黑白的景色也充满了色彩。只是心情有所转变,世界便会看起来这么不一样呢。我身上出现了这样令人惊讶的转变。 「唉——总觉得我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啊……」 「喂,纳克,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啊?」 「咦?」 闻声,我回头寻找,发现单手抱着水果的京学长站在后面。 他边啃着水果边走了过来,并将水果丢给了我。 我慌张地接了起来,并不解地歪着头问: 「京学长,这是?」 「是从打工的地方拿到的,给你一个。」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自然地与他并肩边走边啃着水果。 口中水果的甜味与微微的酸味,让我露出了笑容。 「你最近过得怎样?」 「欸?」 「我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改变。」 改变……说到改变…… 「我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 在学园与在街上,无论到哪里都能感到其他人的视线。 闻言,京学长点了点头。 「那也无可厚非啦。是说现在也被大家盯着看啊。」 那是因为和京学长走在一起啊。对一般人而言,人类与兽人走在一起可是很稀奇的画面啊。 「事到如今,我才没有狠心到因为被别人盯着看便不理你呢。」 「哈,真会说,你这小子。」 「哇,请不要这样啦!?」 京学长用力地前后摸着我的头。 不对,总觉得这已超过摸头的程度,但这也是京学长表达亲近的证明吧。 话说回来,兔里先生也曾摸过我的头呢。 我一边整理弄乱的头发,一边不经意地仰望天空。 「兔里先生,现在在干嘛呢?」 我的恩人在三天前离开了路克维斯。 听说兔里先生前往的地方是萨马利亚,但是却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 「喔喔,怎么啦?兔里一不在你就觉得寂寞啦?」 「才没有呢。」 我的视线离开露出坏心眼微笑的京学长身上。 他基本上很会照顾人,却也很喜欢捉弄人。对没有人类朋友的我而言,有人可以说说话是很开心没有错……咦?自己讲一讲却觉得有些悲伤。 「我只是想说也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你已经要出发啦?」 「是的,老实说总觉得很难继续待在这里了。」 刚才说的周遭眼光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因为众人对我有所改观,所以同班同学或老师们也变得不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而感到困惑。 昨天的魔法训练课时,与我同组的同学竟明显露出害怕神情,害我有些受伤。 那时候,我有些理解兔里先生受我害怕的心情,让我陷入一股忧郁的情绪之中。 因为这些事情,我为了在这一周内离开路克维斯而着手准备中。 「不过说起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准备,也只有寄信回老家而已啦。」 而且还是一封内容像在找碴一样的信呢。 知道我要离开路克维斯的京学长,将视线从我身上转向眼前的景色,然后无精打采地发出叹息。 「这样啊,会变得寂……」 「……刚才京学长是要说会变得寂寞吗?」 「啥,才没有呢!我的意思是少了你这个刚好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家伙,所以会变得寂寞啊!」 「哈哈哈,这意思不是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好吗!?」 京学长拼命想找借口,让我觉得有些开心。 现在的自己真的过得很充实呢。 「唉——这种天生就会捉弄人的地方,跟兔里还真像啊。」 「真的吗!?」 「别因为这种事开心啊!我刚才可不是在称赞你啊!?」 因为你说我们很像所以就…… 京学长无奈地叹着气,并用力地搔头。 「唉,气氛要严肃也严肃不起来,你果然受到兔里很大的影响啊。」 「因为我们是师徒嘛。」 「别受他太多影响啊。你再怎么样,也不会变成他本人的。」 闻言,我露出苦笑。 「放心吧,我并不是想成为兔里先生,而是想成长到能站在兔里先生身边的程度。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要离开这里,正式接受救命团的训练。」 「哈哈,你自己也知道啊。」 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让京学长为我担心了。 心中感到有些抱歉,我将最后一口水果放进口中。 「那你什么时候要出发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七天内。」 「……不会太快吗?」 「不,我觉得这种事就要速战速决呢。所以今天想去找校长告知离开学园的事。」 「……你心意已决啦。那么,阻止你就很不识相了呢。」 京学长发出无奈的叹息,接着露出笑容转向我。 「那你今天来我们家吧。我和姐姐帮你送行。」 「!」 听到京学长话语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我的心头。 对从未有人帮忙送行过的我而言,他的体贴真的非常令我开心。 「是!我会很期待的!!」 「你就好好期待吧。不过做菜的是姐姐就是了。」 「哈哈哈……」 我对不经意破功说出真话的京学长露出苦笑。 「那我就从这里回去啦……会先分开一下呢。」 「是呢。」 无法在大白天时就过去打扰,而我也必须去找校长。 「你要直接去找校长吗?」 「是的,可能会花一点时间……」 「会晚一点也没有关系,你加油啊。」 京学长挥着手告别后,便单手抱着水果走进小巷内。 我在京学长面前虽然看似振作,但是要去见这城市中拥有最大权力的校长,还是非常让我紧张。 「不过没有付诸行动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开始呢。」 我以前便是这样,只会接受一切,无法前进。 在接受兔里先生训练的这五天中,我终于能站了起来。 「好,走吧。」 我转换心情,将身体转向学园。 去见校长虽然令我心中产生许多紧张与不安,但是我将其一口吞下,并往前迈进。 被其他学生知道我要离开学园,大家一定会异口同声地说真难以置信。 这里对学习魔法的人而言,是一个绝佳环境。 我在进入这里后,若没有自暴自弃,并为了变成治愈魔法使而认真读书的话,或许也不会想要离开这里吧。 不过,我现在想学习的并非魔法。 为了追随兔里先生的背影,我要前往林格尔王国。 「为了成为救命团团员……」 *** 葛蕾蒂斯校长—— 她是路克维斯的最高负责人,也是路克维斯学园的校长,平日非常繁忙。 维持城市运作、教育、身为校长的职务等等,皆由她一肩挑起,身为一介平凡学生的我突然造访,也无法轻易见到她。 我想即使能见上一面,应该也是在校长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我抱着会等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觉悟,站在校长室之前。 「呼——好……」 我站在厚重的门前小小地深呼吸让情绪平缓,并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纳克·雅加列斯,你可以进来了喔。」 「!?」 真没想到在我进门前,就会被指名道姓地催促我入内,使我感到惊讶,并缓缓地打开门。 门后是露出温柔笑脸坐着的葛蕾蒂斯校长,她面前还放着另一张椅子。 「我正想说你差不多该来了呢。来吧,别客气赶快坐下。」 「欸?啊,是……」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要来呢…… 受校长催促坐到椅子上,我对校长室的特殊气氛感到难以适应,稍微挪动身体暴雷。 这状况是怎么一回事呢?该不会与兔里先生有关吧? 虽然没有具体证据,便怀疑是兔里先生干的好事……但是会令人觉得他并没有做错,这也是兔里先生的厉害之处。 「请问,您该不会事前就知道我……今天会过来了吗?」 「没有错,是为了要离开这学校,对吧?」 见到校长依旧保持微笑,我不禁沉下脸来。 该不会,校长要阻止我离开学校吧? 虽然说那只是个虚名,但是因为我是用「贵族」的名号在这里上学,本来就知道应该无法简单离开……但是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见我露出苦闷表情咬着下唇,校长不解地歪着头,道: 「嗯?嗯嗯?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喔。」 「欸,您不是要阻止我离开学校吗……」 插图p252 闻言,校长露出苦笑。 见她露出苦笑,我发现我所抱持的怀疑应该是错误的。 「虽然说率直是一件好事,但是贸然给出错误判断可不好喔?」 「是、是……」 「你别担心,虽然说身为学园学生的你要离开这里,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但是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也就是说,校长并非要阻止我,而是相反? 「那么,您是想要从我这里打听出兔里先生所给予的训练内容,然后让其他人也接受和我一样的训练……?」 校长的手肘碰地一声滑落桌面并歪了身子,嘴角抽搐地露出僵硬的微笑。 「才、才不可能呢,让一般学生接受他的训练的话,过几天就会崩溃的。必须依靠治愈魔法才能施行的训练,离可以实际运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喔?」 这讲法虽然过分,但是却因为是事实,所以也无法反驳。 实际上,虽然说第一天的训练便已手下留情,却还是莫名激烈。 想起训练时的恐惧,我仿佛要挥去那记忆般摇了摇头。 「……那么,您是怎么知道我会过来的呢?」 我首先在意的是这一点。 老实说,校长知道我的动向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见我的问题,校长缓缓地开口道: 「你从兔里那里学习了透过治愈魔法所进行的训练。」 「是的。」 「他……不对,他们所进行的训练,与这里的魔法使们所受的训练完全不同。魔法锻炼、肉体锻炼、精神锻炼……他们所进行的训练包含这一切,而你亲身体验过这种训练,所以现在对这间学校的课程所进行的训练感到有所不足,对吗?」 「……」 校长说的没错。 在与米娜的战斗结束后,我多次在课堂里进行魔法训练与其他锻炼,但是却莫名觉得不够。 若是简单的模拟战,只要依靠在训练中锻炼过的脚力便可取得先机,得到胜利。 在过去从未正常进行过的战斗课程中,我也变得能清楚见到对方的动作。 「虽然说我原本便打算离开这里,但是在这段时间内,我发现学校的课程已无法使我变得更强了。」 虽然这么说对校长而言非常失礼,但是在历经兔里先生严格的训练后,我不禁觉得学校的课程过于简单。 「剧烈的变化并非光是好事,也会让自己过去的价值观变得截然不同,我深知这件事,所以一直等着你来。」 「是这样啊……」 校长纯粹是担心着我啊…… 我没有发现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于是低下头去。 虽然以为自己变强了,但没想到靠着这极端的身体能力,却让自己与周遭产生隔阂。 我更接近了兔里先生的背影——这么想虽然很开心,但是另一方面,却因为自己的心理与身体的变化而产生动摇。 「纳克,你变得很强。」 校长安慰着因为喜悦与混乱而低着头的我。 「我也见证了你与兔里训练的每一天,虽然对兔里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曾多次怀疑他的神智。自从兔里在训练时对你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后,甚至还有老师说『这恶魔终于露出本性了啊!』……」 「那也无可厚非呢……」 我抬起头来,发现校长也同意似地点着头。 兔里先生骤然转变的态度,我在心中将那称为『坏兔里先生』,并感到非常害怕。 「不过,你完成训练,并在与米娜·里胥亚的战斗之中得胜,这很値得骄傲喔。你的身影一定会深刻地刻划在大家的记忆之中。」 「我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但是确实对大家产生了影响。」 校长这么说道,并将手放在自己胸前。 她像是感受到什么重要的事而闭上双眼,接着对我露出微笑。 「不依靠才能,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而努力变强——兔里教会了你这件事,而这是我们老师所无法办到的事。」 兔里先生或许没有想到那么多,就愿意训练我了吧。 我自己本身也因为拼命训练而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骄傲。 兔里先生与我的训练竟然对周遭产生了正面影响,这让我很开心。 「正因如此,我想对你道谢。纳克,谢谢你。」 「……是!」 我用力地回应,校长便对我点了点头,但她的神情却忽然黯淡下来。 「与你们不同,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想着维持学园的营运,无法帮助痛苦的你。」 「……我之所以被霸凌并不是学园的错。」 「不,尽管如此,依旧不改我们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实。老实说,我对你充满了歉疚之情。」 校长露出沉痛的神情。 她是真的在为我们着想。 我与米娜之间的问题,并非学园可任意介入的,这我自己也非常清楚。但是校长却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懊悔着过去无法帮助我。 「我在不久之前,还想着要完全忘记被米娜霸凌的这两年。」 想要斩断和她的孽缘,一辈子都不再和她见面。 我就是抱持着这种想法,打算战胜米娜。 「她对我所做的事,并非原谅不原谅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事。」 我没有错,错的是其他人。我一直都这么想着,度过了每一天。 「不过……她哭了。」 「……欸?」 米娜在使用不完全的增幅魔源技巧时,我为了抑制米娜的魔力而握住她的手。 当时,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泣。 「我是她的青梅竹马,所以知道她就算受伤也不会哭。她在别人面前是绝对不会落泪示弱的。」 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米娜哭泣。 她就是一个那么坚强的女孩。 「我一直都只想着自己的事情。认为自己之所以会遭受不公平的对待,都是其他人的错……但是在我看到她哭的时候……我就想说我是不是错了。」 「你错了?」 「我与米娜一定都有哪里做错了,虽然打死我都不会跟她本人这么说,但是我要是再多想想别人……这两年间或许便能像以前一样,和她以朋友身份共度学园生活也说不定。」 虽然这么一来,我便不会认识兔里先生了。 无论如何,再怎么思考过去,现状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校长,我要往前迈进。我被米娜霸凌的过去虽然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是未来却不一样,我今后将会好好面对她,度过每一天。」 心中有不安,却也充满胜过不安许多的希望。 过去都只是彷徨地走在昏暗的道路上。 然而,现在我却有明确的路标与目标。 校长见我露出直率的眼神,稍微愣了一愣,不过,却立刻回过神来,开心地笑着。 「你果然变强了呢,远比我想象得还要……」 校长感动地闭上双眼。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我在她再度出声前都安静地等着。 「纳克,你是为了加入救命团,所以要离开这里是吗?」 「是的。」 校长终于开口说话,我打直背脊回复道。 「我帮你安排前往林格尔王国的交通吧。」 「欸欸!?」 安排……!? 即使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是怎么这么突然!? 「虽然非常感恩……不过真的可以吗?」 「步行的话得花上一周吧?那么,我就帮你能安全抵达林格尔王国吧。」 我在来这里之前,的确是想去拜托即将前往林格尔王国的商人,请他们让我跟随。但是若有能安全抵达林格尔王国的方法,当然是更好。 「不过,您为身为区区一介学生的我做到这种地步……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的,只要我承认你离开学园的申请后,你便是校外人士了,这么一来,我和你之间也并非校长与学生的关系……变成类似朋友的关系,所以没有关系的,这么一来便毫无问题了。」 总、总觉得这解决方法真是乱来,但是却似乎合情合理,真是厉害。 校长开心地继续对我说: 「她应该也在救命团里,你就加油吧。」 「她?您该不会是在说兔里先生的师父吧?」 「没有错,救命团团长·罗丝。她是教给兔里治愈魔法与施行训练的女性,是人类最强的治愈魔法使喔。」 「人、人类最强……」 「这讲法虽然有些夸张就是了。不过,若论身体能力,无人能出其右,而且我也没有见过有人的治愈魔法能胜过她……至今为止。」 想到兔里先生那超越常人的地方,他的师父罗丝……团长应该也非比寻常。但是能让见识过各式各样魔法的校长这么称赞,到底是一位多厉害的人物啊。 「我听兔里先生说是一位气氛类似肉食猛兽的人……」 「没有错呢,她总是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校长似乎回想起罗丝团长的模样,微微露出苦笑。 不过,又立刻露出严肃的脸庞。 「我想你是知道的,但是救命团的训练可不普通喔。老实说,在兔里这例外出现之前,她都未曾有过治愈魔法师的弟子呢。」 「未曾有过?」 「因为她对治愈魔法师的要求很高……不对,应该说她所追求的是……」 在数秒的沉默之后,校长开口道: 「她想创造出与自己一样的治愈魔法使。」 「……欸?」 我的思考顿时停滞。 「因为你是兔里的弟子,所以应该不会接受她灌注全力的训练吧。不过,兔里却不一样,他身为一名治愈魔法师,撑过了罗丝那过于严苛的训练,得到她的认可,才终于有今日的成就。」 「……兔里先生果然很厉害吗?」 「他本人虽然没有自觉就是了。但是他能符合她所创立的救命团思想,熬过与魔王军的战争,一定不可能弱到哪里去的。他的成长如罗丝所想……不对,是超越了罗丝的想象。」 我完全不了解罗丝团长。 她在我心中的形象是比兔里先生还要凶暴、体格比兔里先生大上一圈、能举起巨大岩石的怪物,而听完校长的话,那形象又更加恶化了。 「放心吧,罗丝虽然明显有着过于严苛的个性,但是却也拥有不显露于外的温柔,兔里也很尊敬她并成为部下遵从她便是最好的证据了吧?」 「是、是这样的……吗?」 我对不显露于外的温柔是要期待什么呢? 见我露出微妙表情,校长继续道: 「她的胸襟宽阔,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喔。」 「这就表示对任何人都很严格吗?」 「……」 拜托了,您不能加以否认吗? 我感到未来的旅途充满不安啊……! 「……纳克,罗丝是一个超越你想象的人喔,透过与她的邂逅,你或许会尝到各种苦头……不对,是一定会尝到,但是与她邂逅却不会是错误。」 「请问我一定会尝到苦头吗?这无法避免吗?」 「你死心吧,她根本是『蛮不讲理』这四个字的化身。」 我心中罗丝团长的形象更加恶化了。 然而,不实际见见她是说不准的。 罗丝团长如此,那些兔里先生口中的救命团同事也是如此。 例如被叫做坏人脸的人,以及被称为黑骑士的魔族。而且,救命团外还有兔里先生之外的两名治愈魔法使。 「尽管如此,那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我认为一定会遇到毕生难忘的缘份的。」 「呵呵,这点我也跟你保证。」 「那我决定要去那里。」 没有理由値得我停下脚步。 尽管前方有那么痛苦严苛的训练在等待着我,我也不会再轻言放弃。 校长点点头,笑容更加开心了。 「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想要什么时候出发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七天内……有办法吗?」 「嗯——年轻孩子的手脚真快呢……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寻找要出发去林格尔王国的人的。」 「谢谢您!」 我从椅子上站起,向校长深深一鞠躬。 我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相当勉强,但是能尽早过去真是太好了。 我望向外头,我们似乎聊了一段时间,天空已染上夕阳的颜色。 要传达的事情都已经讲完,那么就此告辞吧。抵达京学长家时,应该正好是晚餐的时间。 「那么今天真的是谢谢您了。」 「不客气,我身为一名老师,也从你和兔里身上学到很多呢。加油喔,我期待有一天再见到成长之后的你。」 「哈哈哈,在那之前应该会很辛苦呢。」 我再度朝对我挥挥手的校长一鞠躬后,便离开了校长室。 过去虽然没有跟校长一对一说过话,但是她实际上是一位为学生着想、温柔的人呢。 「在离别之际才发现……哈哈哈,我真是个笨蛋呢。」 我走在被橙色夕阳染红的走廊上,自我嘲讽地笑了笑。 因为刚刚才放学,所以学园里能见到许多要回家的学生。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啊。」 毫无愉快可言的回忆。 被米娜霸凌,对自己的治愈魔法感到绝望。 不过,我在这两年之间,的的确确生活在这里。 我在路克维斯展开了第二人生,这么一想,便对至今从未带给我任何感慨的校内风景,感到了一丝惜别。 「……嗯?」 打算经过我身边的女孩在见到我身后之后,忽然发出微弱的惨叫并逃到墙边去。 这反应不会是对我……我稍稍受到了打击,但是却发现让女孩发出惨叫的不是我,而是在我后面的人。 我感到安心,并往后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啥!?」 走在我身后的学生们纷纷面色铁青地往墙边退散,忽然净空的走廊正中央走来一名男子。 他的特征是灰发与满面的笑容,一见到我之后,他就友善地举起了手,说道: 「啊,纳克同学。」 「哈、哈尔发学长……?」 *** 哈尔发。 若被问到路克维斯最恐怖的人是谁,大家一定都会说出他的名字。 总是面带笑容的好战份子。 能封杀魔法使的魔眼法师。 与之对战的人皆会大受打击。 「好久没有和别人走在一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和这么恐怖的人走在一起? 虽然有见过面,但是我跟他却几乎没有说过话。 然而,为什么我会和他走在一起呢? 我内心充满混乱,走在我身旁的哈尔发学长见状向我露出笑容,试图使我安心。 「怎么了吗?」 「欸,不……抱歉,你的笑容很恐怖啊。」 虽然说还没有到兔里先生的程度,但是他这面具般的笑容也很恐怖。 哈尔发学长对我的话语感到惊讶,笑容立刻变得柔和。 「真失败呢,嗯——这样不行啊,为了给对方良好印象,所以我很努力了呢……但是却无法尽如人意。」 「……欸!?你说那个笑容吗!?」 你眼底根本没有笑意啊!? 那笑容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心怀鬼胎,非常诡异啊!? 「呵呵。」 我的反应似乎很有趣,让哈尔发学长露出微笑。 我做了什么会令人莞尔的事吗?我不解地歪着头。 「你不会怕我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回过神来。 话说回来,以前只要一靠近哈尔发学长我便会胆战心惊,但是现在却不会。 现在虽然也感到害怕,却能够正常对话。 「因为我认识了更恐怖的人……或许是因为这样。」 「你是指兔里先生吗?」 「是的,与他相比,哈尔发学长还算是比较好的。」 进入训练模式时的兔里先生的表情与举止,真的恐怖到会使人精神耗弱。 接受他三天的训练后,便不会惧怕大部分的人事物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哈尔发学长会和我一起走路回家呢?」 虽然差点忘记,但是必须询问他跟着我的原因…… 听见我的疑问,哈尔发学长用手抵着下巴思考了数秒后——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 他呆呆地这么答道。 听到他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不禁愣了一愣。 「硬要说的话,就是我个人想和你聊聊吧。」 「和我?和兔里先生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和我说话可一点也不有趣喔。」 「我觉得很有趣啊?你不会怕我,也不会疏远我,很久没有人可以跟我正常对话了呢。」 「这、这样啊……」 我现在有点了解了哈尔发学长一部分的日常生活了。 人们见到他的实力与毫不手下留情的战斗方法必定会感到恐惧,这也无可厚非,却导致他也过着超乎我想象的孤单学园生活……! 咦!?这心情是怎么回事? 哈尔发学长是学园里最强的人,而我则是在不久之前还遭人霸凌的治愈魔法使,身份与各种条件都不相同,但是我却不禁感到一种亲近感。 「我还有一些时间……所以要不要多聊聊呢?」 我如此想着,接着自己对哈尔发学长这么说。 闻言,哈尔发学长惊讶地瞪大眼睛,但在对上我的视线后,便开心地露出笑容。 「好啊,我才要拜托你呢。」 在这之后,虽然有些生硬,但是我们开始闲话家常。 透过交谈,我了解到哈尔发学长比想象中还更像个普通人。虽然是个有点好战、笑容恐怖、讲话常别有深意的人,但是却如一般人一样也会受伤。 「这样啊,纳克同学很快就要离开路克维斯了啊。」 「是的。」 我讲出我要离开学园,加入林格尔王国的救命团时,他便佩服似地点点头。 「哎呀呀,想到有一天纳克同学也会像兔里先生那么强,我便觉得满心期待呢。」 受、受到莫名的期待了…… 遭人回以否定言词虽然也很伤人,但是受到像哈尔发学长这样的强者期待,也是一种压力。 「纳克同学有一天会在救命团里工作吧?」 「是啊,所以在那之前必须先加入救命团……」 「虽然我想说以纳克同学现在的实力一定没有问题的……但是我判断的标准是兔里先生,所以用他当标准的话,入团条件应该相当严苛吧。」 「不去尝试看看还不知道呢。」 依兔里先生的口气,他相信我会通过测验。 那虽然让我增添了信心,却同时陷入若没有通过便会对不起兔里先生的情绪之中。 我微微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时,身旁的哈尔发学长便烦恼地将手盖在自己眼睛上。 「啊——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吧。这种时候,我总是很讨厌自己会讲这种神经大条的话呢。」 「这是事实啊,而且我没有放在心上。」 哈尔发先生说的没有错。 还不知道是否能顺利进入救命团,即使有兔里先生为我挂保证,但是在入团考试时,若我犯了什么失误便无法成功加入了。 我能使用治愈魔法,并在兔里先生的训练下具备一定程度的身体能力。 那么,剩下的便是我心理状态的问题了。 我一定会回应兔里先生的期待的……!再度下定决心,我举起右手握紧拳头。 「呵呵呵,纳克同学,你还真是判若两人啊。」 「是、是吗?」 受人称赞虽然不怎么讨厌,但是却总觉得……有些害羞。 「是啊,从我的角度来看,你比以前强上数倍喔。」 能得到哈尔发学长的称赞,真的是非常惶恐。 我害羞地搔着头时,哈尔发学长默默地往前踏了一步。 「都是纳克同学在说好像不怎么公平,我也说说我的事吧。」 「哈尔发学长的事?」 「没错。」 哈尔发学长回头望着我,眼中散发出紫色的光芒。 那是稀少属性的魔法——魔视。 那是一种属于魔眼的稀少魔法,能力是能见到魔力的动向,是一种很特殊的魔法。 被那双眼睛看着,使我有些战栗,我却依旧凑上视线。 「我从懂事时,便能够见到魔力的流向。」 「那是从七、八岁的时候吗?」 一般而言,魔法觉醒的年纪大概是那个岁数。 不过,哈尔发学长却露出苦笑,并缓缓摇头。 「不,是更小的时候,真的是在我刚懂事时便觉醒了。老实说,那时候的我对用魔法战斗抱有无限憧憬,从手中施放火焰、驱使雷电、创造出冰块……我拥有着极其平凡的憧憬,因此诅咒了魔眼能力觉醒的命运。」 我懂。 我非常能够了解哈尔发学长的心情。 属性是天赋才能,绝对无法更改,无论如何挣扎,都必须接受现实。 我也曾诅咒使用治愈魔法的自己。 「然后你怎么了呢?」 「即使诅咒命运也毫无帮助,所以我便接受了。」 「也太随便了吧!?」 「我不擅长烦恼啊。」 哈尔发学长轻松地说道。 他毫不执着,害我不禁吐槽了一句。 「接受了自己的魔眼,我每天都想着该如何用魔眼来战斗,就这样过完童年时代。」 「真、真是厉害的童年啊……」 这精神真是强韧到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的强悍一定是来自于这样的个性吧。 「所以你才来到路克维斯的吗?」 「对啊,这里对魔法研究透彻,在这里应该能找到什么吧。但是以结果而言,我却没有在这里找到我要的东西。」 哈尔发学长望着自己的手这么说道,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空虚。 「魔眼无法用在战斗之中。与其追逐无法实现的愿望,更应该让自己的才能用在有用的地方。周遭的人们都这么否定我的想法,试图说服我。」 「但是你依旧没有改变想法吧。」 「是啊,我可不是一个听到这种令人作呕的言论,便会傻傻认命的乖孩子呢。」 见到他边笑边骂,我不禁表情一僵。 他大概从以前便是这种有话直说的个性吧…… 「所以,我放弃听取其他人的建议了。我将这学校当作锻炼自己的场所,而非求学的地方。」 「啊——……」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但是我却能推测到这之后的故事发展。 我知道具体而言,哈尔发学长到底为什么会让大家感到害怕了…… 「若这魔法无法战斗的话,便让它能够战斗;只能看到魔力流向的话,那就学会利用魔力流动战斗的方法就好。经过思考后,我所得到的答案就是借由预测,来完全封印魔法使动作的自创战斗型态。」 「……」 不,这真是太奇怪了。 虽说打死我都不会说出来,但是原本应该活用魔眼的人,却创造出了专克魔法使的必胜战法,当时有谁能想到这种结果呢? 当时毫不知情的学生们,一定有一段相当恐怖的经历吧。 「因此,才有了现在的我……但是老实说,最近很无聊呢。」 「欸,是这样的吗?」 「因为都没有人愿意和我战斗了啊。没有对手,就无法继续钻研了嘛。」 即使你这么对我说…… 与他战斗的话即使受伤,也可以用回复魔法治好。 不过,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抹灭要害被攻击的疼痛与恐惧,大部分的人都会受到心灵创伤,在哈尔发学长面前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所以,与兔里先生的战斗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是却令我非常开心。」 「那很开心吗?」 「虽然说我输掉了呢。」 能让哈尔发学长说出自己很开心……真不愧是兔里先生。 「呵呵呵,虽然说败北很令人懊悔,但是这次的败北却让过去已感到极限的我,再度燃起强大的渴求。」 「哈、哈尔发学长?」 「必须锻炼观察眼,让自己不会被假动作给骗了呢。不对,在那之前必须好好锻炼身体,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多可以精进的地方,之前真是过于傲慢了。大概是因为人一旦满足于自己的力量后,便会下意识地失去变强的意志力呢。下次若有见到兔里先生的机会,我会再拜托他跟我交手一次,摸索其他需要改善的地方。」 哈尔发学长的表情有点惊人啊。 他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使我不禁与他拉开两步距离。 街上的人也都露出心惊胆战的表情,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有人昏倒。 虽然很惶恐也很失礼,我还是轻轻拍了拍陷入沉思的哈尔发学长肩膀。 「哈尔发学长——你的表情很吓人啊——」 「啊,抱歉,我想得出神了。」 哈尔发学长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 周围的人们见我一派轻松地拍打哈尔发学长的肩膀,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 老实说,拍了他的我自己也很害怕,所以也无法说什么。 「……」 「……嗯?怎么了吗?一直盯着我看?」 哈尔发学长双手环胸,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不,刚才思考了自己的强度……但是见到兔里先生与纳克同学……」 「见到?」 「就觉得我也去林格尔王国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欸!?」 「啊,并不是指现在喔?我只是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出路,毕竟我还没有从这里毕业呢。」 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和我一起去林格尔王国,但是毕竟没办法那么快啊…… 不过,这还真是意外。 「但是你来林格尔王国要做什么呢?」 「我想成为一名骑士。在兔里先生来学园之前,我本来想说要成为萨马利亚的骑士,但是认识兔里先生他们后,便觉得有他们在的林格尔王国也不错。」 「这样啊……」 「而且离路克维斯也很近。」 最后这一句不禁让人傻眼,真是破坏气氛。 「还有一个理由。」 「……不是因为食物比较好吃吧?」 「呵呵,那也可以成为理由之一……但我只是单纯地觉得那是一个能够接受我魔眼的国家。」 「啊,原来如此……」 「一般而言,拥有魔眼魔法的我应该是无法成为骑士的,甚至可能连考试都无法参加便被判定为失格。在这一点,我听说林格尔王国是以实力判断,而非以魔法属性来判断,所以在这一层意义上,也很値得去参加考试。」 依魔法属性来判断优劣高下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需要战斗的骑士更是显著。 林格尔王国并没有这一类的差别待遇,对哈尔发学长而言是一个会感到开心的地方,当然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不过,有点难想象哈尔发学长成为骑士呢。」 「我自己也知道,我也无法想象穿着盔甲挥着剑的自己。」 以速度抢先对方一步行动的哈尔发学长穿着盔甲—— 一般而言,那样应该会降低速度,糟蹋了他的优点…… 「哈尔发学长的话,应该可以看穿对手的动作并给予反击呢。这不是先发制人而是后发制人!之类的……哈哈,不过刻意将机会让给对方,并不是哈尔发学长的战斗方式呢。」 「……这不错呢。」 「欸?」 「这样啊、这样啊,后发制人,我听到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了呢。预测对方的动作,并非抢得先机,而是在弄清对方动作后刻意晚出招,然后给予一招致命的反击。这对现在的我而言还有点困难,但是只要勤加锻炼的话……」 糟、糟了!哈尔发学长又用一种惊人表情在沉思了!? 他对强劲的追求欲望根本超出常轨!? 「哈、哈尔发学长——!请快回到现实世界——!」 「啊……抱歉,我又出神了。」 「你出神的频率到底有多高啊……?」 虽然感到傻眼,但我同时也对哈尔发学长的上进心感到佩服。 他与因为身为治愈魔法使便放弃的我不同,毫不在意周遭的评价,一个劲儿地提升力量,才有了今天。 然而,他却还想变得更强。 不知何时,我已经开始尊敬他了。 「哈尔发学长真厉害呢。」 回过神来时,我便将话说了出口。 闻言,哈尔发学长害羞地搔了搔脸颊,并短暂露出诧异的神情后,朝我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觉得你比较厉害呢。」 「我在不久之前还是个随波逐流的吊车尾啊……」 「我觉得厉害的地方是,你在兔里先生身边学习后从逆境翻身。人是很难面对输过一次的对手的,但是你却接受一切恐惧,在与米娜·里胥亚的战斗之中获得胜利。」 哈尔发学长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你已经不是吊车尾,也不是一个弱者了,不需要再小看自己,你在与米娜战斗之后已经成为一个强者了。」 「哈尔发学长……」 「你是个努力过的人,我对透过努力得到相应力量的人给予高度评价,但是轻视那些以才能为理由、觉得自己无法取胜而放弃的人。你透过努力而得到确切的成果,那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过去,京学长曾这么说过哈尔发学长: 「哈尔发是一个只能依强弱来评论别人的浑蛋。」 不过,这是错的。 他其实看得很仔细,他的标准并非依照强弱,而是有没有为了自己所追求的力量而努力。 他所厌恶的一定是那些无法彻底相信自己的才能,而放弃成长的人吧。在自己心中擅自做结论,毫不打算认真面对……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所以,他只对认真努力的人敞开心门,无视得过且过的人。 「纳克同学,你要有自信。」 「……好的。」 闻言,我勉强用微颤的嗓音回答道。 他真的是个容易被误解的人呢。另一方面,我也莫名地可以理解,心想「啊,他原来是个这样的人啊」。 他身为学园内最强的男人,同时也是最孤单的人,其实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哈尔发学长将手抽离我的肩膀,露出微笑后,便将身体往反方向转了过去。 「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谢谢你。」 「该道谢的是我呢。好久没有聊得这么开心了。」 我一开始虽然很害怕,但是不知何时却已能和他正常沟通了。 要是能更早和他聊聊的话……不,不对,正因为是现在的我才能和他说话,若是过去的我,一定在看到他的脸后,便会落荒而逃吧。 「你今天以后便要离开学园了,真是令人感到非常不舍……不过却也很期待你往前迈进后的成长呢。」 「……哈哈哈,校长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呢。」 「呵呵,就表示我们见到你后所想的事情是一样的吧。不只我和校长,桐叶、京和兔里先生一定也都对你有很深的期许。」 期许……真是沉重啊。 不过,背负着期许却也不错呢。 过去自己讨厌期待与被人有所期待。我对这样巨大的改变露出苦笑,对哈尔发学长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有一天会再见的。下次见面时,我会成长到能和哈尔发学长交手的。」 「!呵呵,这真是令人开心呢,那我也不能输,得更加勤于锻炼呢。」 见到哈尔发学长开心露出笑容的模样,不可否认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虽然是自作自受,但是又增加一个必须变强的理由了。 我目送挥着手回到学园的哈尔发学长的背影,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后,再度迈开步伐。 「……天色变得很暗了呢。」 夕阳的光辉逐渐减弱,夜空在头上扩展。 配合着天色变化,城里的魔法道具开始点亮,照亮着路上的行人。 「时间刚好吧?」 京学长与桐叶学姐还在等着我。 这么一想,便莫名地觉得开心,脚步也变得轻盈。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呢。 然而,我的一天却还没有结束。 *** 我抵达京学长与桐叶学姐家时太阳已完全沉落。 他们家附近没有什么照明,所以几乎是一片昏暗,但是今晚月光皎洁,所以不至于完全看不见路。 我轻轻敲了敲老旧的大门后,里面便传来「来——了」的声响,并同时打开了门。是京学长的姐姐·桐叶学姐来迎接我。 「你来的时间正好,晚饭差不多快做好了,你就坐在平常的位子等吧。」 「好的,今天很谢谢你们。」 「不必那么客气啦。」 桐叶学姐催促着我,我便来到客厅坐在椅子上。 在这里休息一下后,便见到京学长边打哈欠边走进客厅里。 「呼——啊……嗯?你来了啊,纳克。」 「是的,虽然多花了一点时间。」 「看你的样子,和校长应该聊得很顺利吧。」 闻言,我点了点头。 「是,虽然聊得满久的,但是校长愿意让我离开学校。」 「那太好了。」 京学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用手撑在桌面,抵着下巴快活地笑着。 这时候,桐叶学姐将料理端来了。 菜色比我在这里借住时还要豪华,让他们破费了吗? 我不安地望着桐叶学姐,她便露出苦笑说道: 「别担心,虽然多花了一点钱,但是没有那么贵。」 「老实说,这用了兔里给我们的谢礼,所以根本不痛不咬呜哇!?」 「京,别多说废话。」 桐叶学姐狠揍哈哈大笑的京学长一拳,另一手则将料理放在桌上。 「唉……真是的,我的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变成大人呢?」 「喂,我们是双胞胎,所以姐姐的年纪也是一样的吧!」 「我不是说年纪,而是精神层面……真是的。」 将所有料理端出来后,桐叶学姐叹了口气,并坐在京学长旁边。 眼前摆放着汤、面包、肉类料理、沙拉,菜色比平常的种类还要更多。 「……不,我说,真的不要紧吗?在我离开之后不会倒下吧?」 「你操太多心了。」 「对啊、对啊,你操太多心了。是说姐姐看起来像因为没有食物就会倒下的弱女子吗?完全不像吧?哈哈哈。」 现在用一种要把你射杀的眼神狠瞪着你的姐姐,的确看起来不像弱女子呢。 见到桐叶学姐用手肘狠戳京学长的侧腹部后,我望向眼前的料理。 「我要开动了。」 我立刻喝了一口汤,跟往常一样美味。 正当我大快朵颐时,在我眼前呻吟的京学长,声音痛苦地呼唤我的名字。 「纳、纳克你啊……看到眼前有个人这么痛苦,会不会太冷静了点?」 「欸——那是你自作自受吧?你那样讲桐叶学姐,她当然会生气啊。」 「没有错,纳克,你再多骂骂他。」 「没有人站在我这边啊……」 京学长悲叹地垂头丧气着,接着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地开始吃晚饭。我已经习惯他们的互动了。 「我听京说了,纳克快要离开这里去林格尔王国了啊?」 「是的,校长说要为我准备前往林格尔王国的交通方式,所以我打算配合那时间出发。」 「校长为你准备?到底是为什么?」 「欸,似乎是说想感谢我们的样子。」 因为难以说明这部分的原委,所以我就简单传达而已。 桐叶学姐佩服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有点太早了,但是你这么决定的话,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过,千万别让自己后悔喔。」 「我不会后悔的,因为这是我自己思考过后所选择的。」 「能这么肯定的话,一定没有问题了呢。我们也可以安心地送你离开了。」 桐叶学姐露出微笑。 一旁的京学长用极小的声音低喃道「姐姐真像个大婶」后,立刻又被手肘狠戳侧腹,屋内响起他悲痛的叫声。 桐叶学姐用手肘不断戳着京学长侧腹,望向了我,道: 「话说回来,你的行李要怎么办呢?一起运到那边吗?」 「啊——行李啊……」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 不过,行李啊……嗯—— 「我只会带少数必需品过去,我现在住的房子也只有衣服和课堂要用的参考书而已。」 「这样啊……嗯?房子?你刚说了房子吗?」 桐叶学姐瞪大了眼睛问。 「虽然说我已被双亲抛弃,但是身为贵族的我要是住在宿舍的话,会让其他人讲闲话,所以父亲就给了我一间很大的房子。」 「这样啊,是为了面子啊?」 「是这样的呢。」 对贵族而言,别人的评价非常重要。 送儿子去路克维斯学习魔法,却住在不符贵族身份的地方生活。要是传了开来,可能会让人误会「雅格列斯家没有钱」。 自尊心极高的父亲很在意风评,便浪费钱买了一栋房子给我。 「而且,给了我一栋房子后却不闻不问,扫地、做饭、洗衣通通要我自己做,这样的话,还不如住在宿舍里呢。」 双亲真的只有给我表面上的援助而已。 现在仔细想想,还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父亲呢。 一般而言,会给一个十岁小孩一栋房子吗? 「真辛苦呢。」 「当贵族也真是累人呢,虽然本来就觉得他们很虚伪做作了。」 「实际上,当一个贵族真的很累啊。也没有什么将来好选,熟记贵族礼仪也很麻烦,还必须时时注重门面,真的是很虚伪做作呢。」 「这、这样啊,你……还好吗?」 我显得有些阴沉,让他们担心了。 「……贵族啊。」 我忽然想起还在双亲身边的妹妹。 妹妹比起我更有才能,也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好想见见她。我压抑这样的心情,喝完手边的茶。 「我是被赶出家门的人,所以之后的人生便随心所欲了。老实说,我终于下定决心了,心情变得十分轻松呢。」 今天把信寄回老家,所以我已经不会再被当作一个贵族了吧。 对他们而言也是求之不得,而就算被带回去,我也有逃出来的觉悟。 「京,你也学学人家,他都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你也帮忙做做家事吧。」 「为什么把矛头转向我了啊!这话题会聊到我身上也太奇怪了吧!?」 「你差不多该自己起床了,兔里他可是比我还早起的喔。」 「他那也太早了好不好!!」 的确,兔里先生总是在日出之前起床,他说每天早上的训练是他的例行公事。 我也学兔里先生,开始早上的训练吧。 ……为了京学长,差不多该转换话题了吧。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哈尔发学长。」 总之,先说说今天发现了他新的一面吧。 以此为契机,希望桐叶学姐与京学长能和哈尔发学长感情变好……虽然还不到那么好的地步,但是也希望他们能正常交谈。 我大致讲了一下今天和哈尔发学长聊了些什么后,桐叶学姐便显得有些抱歉地撑着脸颊。 「那个哈尔发啊……」 「他对力量的追求欲望虽然已达到怪咖的领域,但却是一个好人喔。所以你们要是也能和他好好相处……」 「怪咖……你说得也太过分了……但是他的确是个怪咖。」 毕竟他是一个会在路上露出惊人表情沉思的人。 不过,扣掉这一点,却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若擅自认定哈尔发学长是个「战斗方式危险」的人而跟他交谈,必定会产生许多误解。 「但是我很不喜欢他的笑脸啊……」 京学长用力地搔着头,这么说道。 「那似乎是哈尔发学长想努力与其他人打好关系的成果。」 「欸欸,那是啥啊?努力用错方向反而恶化了……那他是真的想和我们打好关系吗?」 「是啊。」 「他是怎么回事啊?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该怎么反应才好……」 哈尔发学长也很笨拙呢。 不论是谁都有意外的一面。 这是我在和米娜对谈时所发现的。 「我知道了,纳克,下次我会正常地和他说话的。我在班上也想要能讲话的对象呢,京也是吧?」 「唉——真没有办法呢,我也会尽量正常跟他相处的。」 「桐叶学姐……京学长……!」 听见两人这么说,虽然不是自己的事情,但却令我很开心。 有人愿意和哈尔发学长正常交谈,桐叶学姐与京学长也愿意与我和兔里先生之外的人类说话,这两件事都令我开心。 「……虽然说聊天也很好,但是也吃饭吧。好不容易做好的,冷掉的话就浪费了。」 「好的!」 听见桐叶学姐的话,我再度望向料理。 对了,今天或许是最后一次吃这样的晚餐了。 我在这里感受过许多温暖。 在广场上被米娜炸昏,下一次睁开眼时,便已经在这里躺着了。 之后,为了战胜米娜而被兔里先生狠操到无法动弹时,也被搬回这里。 而且,这里总是有着温暖的食物,我每次都被这样的温度与体贴所感动…… 「真的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啊……」 与兔里先生一同训练的时光,有如白驹过隙般短暂。 不过,那段短暂的时光却让我找到难以细数的重要宝物。 「喂,纳克,你的手停下了喔。你不吃的话,我就吃掉啰。」 「……我才不要咧,不会给你的……喂!?为什么打算连盘带肉抢走啊!这是我的肉欸!!」 当我意识飘离料理的时候,前方伸来一只手抢走了我的盘子。 「谁理你啊!先抢先赢!」 「那我也可以没收你的饭吧?京。」 「哈、哈哈……抱歉,纳克,我太过分了。来,还给你。」 京学长惧怕着一旁的桐叶学姐,并将放着料理的盘子还给了我。总觉得他的表情很僵硬呢。 一想到之后见不到这两人的互动,我便像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似地痛苦。 然而,并非再也见不到面。 虽然我明白,但是别离真的是一件悲伤的事,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应该不留下一丝悔恨地充分享受当下,再无忧无虑地前往林格尔王国。 我在心中下定决心,并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与两人说话。 为了不忘记这一切,所以要深深地刻划在记忆之中…… *** 在桐叶学姐与京学长请我吃饭的隔天,我收到校长的通知。 内容是说五天后的早上,将会有出发前往林格尔王国的商人,而且愿意用马车载我一程。 接获通知后,我便立刻开始准备。 说是准备,也不过是将钱、衣服、粮食等生活必需品收在一起而已。衣服方面,因为我已经不是路克维斯的学生了,所以在街上的店里随便买了些衣服和长袍带去。 虽然不再需要这两年所穿的制服了,但是我还是打算好好珍藏它,便也一起放进行李中。 即使收好全部行李也仅是能背在身后的大小,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接着,我慌慌张张做好全部准备后,迎接了出发前往林格尔王国的这一天。 我背着行李,来到桐叶学姐与京学长的家门前,接受两人的欢送。 在最后,我希望能对在这国家最照顾我的两人告别。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替你送行呢。你要加油啊。」 「是的!」 虽然说我并不是没有想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情。 我也想过若是能和他们一起度过快乐的学园生活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兔里所说的救命团到底是个多厉害的地方,但是你可别太钻牛角尖啊,也需要适度地放松,毕竟你总是看起来很紧张呢。」 「你倒是太松散了。」 「唔……」 「哈哈哈……」 接收到一旁的尖锐吐槽,京学长显得垂头丧气。 对京学长感到无奈的桐叶学姐望向我,说道: 「就像京说的,你有时候会钻牛角尖,所以也需要适时放松。而且毕竟是离开这里,独自一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也会不安。实际上,我们刚来到充满人类的路克维斯时也一样。」 「这样啊。」 我孤身一人来到路克维斯时,虽然也很寂寞害怕,但是身为兽人的桐叶学姐他们应该更加害怕吧。周遭都是人类,而且里面还有人会讨厌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并非易事。 「不过没有问题的,那是兔里先生曾待过的地方,大家一定都是好人。」 兔里先生也多次说过救命团的人外表虽然是那样,但是都并非坏人,所以应该不必担心才对。 「对我而言倒是有点担心呢……算了,你都说没有问题了就没有问题吧。」 「是的……我差不多该走了。」 出发时间是早上。 虽然没有定下明确的时间,但是毕竟是请对方载我,迟到可不好。 「那就加油啦,纳克,在林格尔王国也要好好干啊。」 「哈哈,是隔壁的国家,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的确呢。」 我与京学长两个人都露出笑容,朗声笑着。 他虽然是个举止粗鲁的人,但却不是坏人,反而是个能察觉到细节的体贴之人。 「你可别被兔里影响太多啊。下次见面时,要是连个性都变了的话,我们可是会吓到的。」 「哈哈哈,不会那么夸张啦。」 「……那就好。」 怎么办?桐叶学姐的忠告让我有些不安啊。 总之,我受到桐叶学姐很多照顾,她做的饭很温暖又很好吃,也常受到她不经意的温柔所帮助。 虽然很奇怪,但是我在路克维斯感情最好的,却是身为兽人的这两人。 总觉得这样也不坏,我在最后缓缓地深呼吸。 「桐叶学姐、京学长,至今为止,真的很感谢你们!今天就要分离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嗯,我们有空的话也会去林格尔王国找你玩的。」 「好的!那么我出发了!」 我转向后方,迈开步伐。 我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情绪仰起头。 现在要是回头的话,一定会哭出来并停下脚步的,而那会阻碍我难得的决心,我便继续走到再也看不到桐叶学姐与京学长身影的地方。 「根据校长所说,要载我的商人应该在城门附近等着……」 我离开桐叶学姐家,移动到通往路克维斯外的城门附近,环顾四周,找着前往林格尔王国的商人。 「在哪里啊……」 通往城外的城门附近停着许多马车,也看到许多人,但是不知道哪一台才是要载我的马车。 「只能问一下附近的人了。」 我吁了一口气,立刻尝试询问附近的人。 此时,城门附近路克维斯的街景闯进眼帘,使我停下脚步。 「今天终于要离开了……」 路克维斯熟悉的街景。 充满学生活力的大马路。 我远远眺望着这样的画面,不禁感慨甚深。过去都用阴沉心情看待路克维斯,现在一看,却觉得它是一个美丽的城市。 「要开始了。」 为了加入救命团而前往林格尔王国的旅程。 「我崭新的人生——」 「你傻傻站着干嘛啊?」 「欸咦!?」 我遭到来自背后的奇袭。 我无法反应过来,只能用力往前一栽。 这、这种蛮不讲理又傲慢无礼的态度—— 「你、你干嘛啦!找我有什么事啦!米娜!」 插图p298 之前霸凌我的青梅竹马米娜,正抱着胸俯瞰着我。 「没有啊,散步的时候正巧看到你这笨蛋的背影,便赏了你一脚而已。」 「你、你这家伙……」 她完全没有变得圆融啊。 何止没有得到教训,蛮横的态度似乎还变本加厉了。 而且,什么叫赏我一脚啊,我的背又不是靶子。 「你今天就要离开了啊。」 「……你为什么会知道?」 「哈尔发学长跟我说的。」 什么嘛,我有种被人恩将仇报的感觉。 不对,我也没有对哈尔发学长有什么恩情,所以这么说不太对。 是说,如果是哈尔发学长告诉她的话,那米娜会在这里就根本不是为了散步了嘛。 「那你根本就不是在散步嘛。」 「是散步。」 「不,可是……」 「散步。」 「不是哈尔发学长告诉你……」 「你要让本小姐说几次?」 「……我知道了。」 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想用散步唬弄过去。 她刻意隐藏来找我的原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唉——我现在要去找载我去林格尔王国的商人,别打扰我。」 「……」 「嗯?」 本以为她会跟我反呛回来,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除了一开始的那一脚,这不像平常的米娜。 正当我觉得奇怪时,米娜不发一语地指着我左后方的方向。 「欸?你在比什么?」 「你所说的商人在那边喔。」 我注视着她所说的方向,发现有一台稍大的马车与数道人影正准备出发。 如她所说,我所找的商人便是他们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只是偶然知道而已,因为你傻傻地在那里东绕西绕……你都跟我说了那种大话,却没有办法去林格尔王国的话,那跟你约好的我不就像个白痴吗!」 「喂、喂,干嘛啦,为什么突然生气……」 「我只是对你的愚蠢感到烦躁而已!」 莫名地亲切,又突然生气,真是个忙碌的家伙。 算了,这种程度的怒气对受过兔里先生训练的我而言,根本一点儿也不恐怖。 不过,我倒是有点意外。 「你觉得那是约定啊。」 那是在兔里先生离开路克维斯的那天,我与她交谈的内容。 她竟然还记得我所说的「我会在林格尔王国等你上门挑战」这句话,真教我意外。 「……」 在理解我所说的话的下一瞬间,她的脸似乎便泛起一阵潮红。 而为什么我会选择这样语意暧昧的词呢?这是因为我眼前的米娜,正面无表情地在掌中凝聚爆炸魔法。 或许是因为她的脸受到爆炸魔法的火焰照射,才造成潮红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米娜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什么?那是谎言吗?」 「不、不是……」 她的强势表情比平时更显嚣张。米娜单手凝聚着爆炸魔法,缓缓地逼近我,让我感到未曾有过的危机感。 「说了那样的话,却不觉得那是约定吗?」 「我说……」 不知为何,总觉得绝对不要违抗现在的她比较好。 而且,我也觉得这似乎是我自己的错。 「不、不……不是的,没有那种事,是真的,我是认真的,我用我妹发誓。」 「……」 虽然擅自用妹妹发誓,但是我应该会得到原谅吧。 我一边退后,一边缓缓望向米娜,她消除了掌中的炸裂魔法,心情不悦地双手环胸说道: 「纳克,我只说这么一句——我讨厌说谎。」 「……欸?」 「我讨厌被人无视,更讨厌被人忘记。不过,我最讨厌的,果然还是放弃自己曾说过的话。」 ……她到底想说什么? 米娜忽然说出别有深意的话,使我感到困惑,但是她却用严肃的眼神狠瞪着我。 「你都对我说了那样的话,那就要有与之相应的成长啊。」 「米娜……」 「你所说的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一定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东西吧?你在和我决胜时甚至还大喊着呢。」 她竟然记得啊…… 我在与她战斗时所喊过的话。 我心中涌现出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感动的心情。 她过去只让我留下凄惨的记忆,但是现在却肯定了我的目标,令我觉得很开心。 「你舍弃贵族的身份,离开路克维斯,都还是要追求它的话,就一定要当上啊。你自己说要成为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那就绝对不要放弃自己所说过的话,要让它成为现实啊。」 真没想到她竟然以她的方式来激励我。 虽然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我觉得有些害怕,但是她心境的转变对我而言,却也是値得高兴的事情。 这个拥有嗜虐思考的大小姐就这样变得乖巧的话—— 「若不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我就无法全力和你战斗了。」 「……」 米娜伴随着迷人笑容这么说道,但是这句话可一点儿也不温柔。 兔里先生,果然还是不行啊!这家伙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脑子坏掉的女孩啊!她的思考恐怕和一般人都不一样啊!? 「我打算变得比现在还强,也会成功掌握增幅魔源给你看的。而且我也一定会学会魔力弹的细腻操作方法。但最后如果你依然是个只有速度可言的治愈魔法使的话,那我不就没有努力的必要了嘛。」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 她本人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所以我也说不出口。 这种时候,应该不要害怕,堂堂正正地面对她。 「你给我等着瞧吧,我也会成为正式团员,并强到能够和兔里先生并肩作战……不对,我会成为一个男子汉让你看看的!」 「男子汉?你到这年龄都还是个矮子,我真心不觉得你可以办到呢。」 竟然踩人痛脚。 「你还不是跟我一样高。」 我感到有些受伤,于是反骂回去。 「我是女孩子,所以没有关系啦。」 「有哪个女孩子长得像你这样的……」 瞬间,我被一道凌厉眼神狠瞪而赶紧住口。 真不知道她的地雷区到底在哪里。 再这样下去,似乎会愈聊愈久,得赶快结束才行。花太多时间的话,可是会给商人添麻烦的。 「唉,总之感谢你告诉我商人的位置,那我差不多该走了。」 「等等。」 「呜欸!?」 当我转向后方的瞬间,米娜忽然揪住我的衣领。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于是转头喊道: 「喂,给我差不多一点!」 「给你。」 「你……嗯?」 此时我的前方用力递来一封信。 我一边疑惑这是什么,一边接了过来。 「是你妹妹给的。」 「……欸?怎么会?」 「昨天晚上寄到我那里的,是给你的喔。」 我翻过信封,见到用远比我的字好看数倍的笔迹写着妹妹的名字。 我那双亲竟然向妹妹转达我的事? 有可能会有这种事吗? 我寄出信后虽然才过了几天,但是立刻回信的话,的确是还来得及。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不让它破掉,并用颤抖的手拿出里面的信纸。 好几年都不被允许与她说话,而妹妹的信上写着—— 我很好。 哥哥大人也要加油。 只有这两句简单的话语。 应该是急忙写下的吧。漂亮的字有些歪曲,让人知道这是她拼命写下的。 虽然只有两句话,但是却确实将心意传达给我了。 ——她很好,而且还为我这擅自舍弃贵族身份的没用哥哥加油打气。 我将信里的内容深深地刻划在记忆之中,望向不知为何有些闹别扭的米娜。 「米娜,谢谢你。」 「你不用向我道谢,我只是不想辜负她的请托而已。」 「尽管是这样也还是谢谢你。」 米娜哼了一声撇过头,令我不禁苦笑。我将妹妹的信与兔里先生交给我的信,小心翼翼地收进行李之中。 原本以为连声音也无法听见了,所以我真的是连作梦也没有想到,妹妹本人竟然会寄信给我。 我唯一的担忧也已消失无踪。 「我真的要走了。」 「嗯嗯,随你去吧。」 我重新背好行李,望着米娜。 她露出一如往常的不爽表情,双手环胸。 已经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些什么,但是我们之间似乎也不需要什么戏剧性的道别。 青梅竹马、霸凌主犯、约好未来一战的敌手。仔细想想,我们的关系真是奇妙,但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问题是未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如何改变。 不过,我觉得一定不会变差。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却有着这样的预感。 总有一天,等我们稍微有些成长后,便会明了也说不定。 那时候的我会变得怎样呢? 是否能成为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并成长到能与兔里先生并肩而战的程度呢?究竟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我,真是令人期待啊。 我想着未来的事,不发一语地背对她,往前迈进。 「从今以后才要开始呢。」 只属于我的人生。 不受任何人束缚的人生。 那并不会只有开心的事。 比过去更加严苛、会逼人哭泣的严格现实将阻挡在我的面前。 但这依旧是我所选的道路,不论跌倒几次我都会重新站起,并继续挑战。 心中怀抱着炽热的想望,我在今天为了成为救命团一员,跨出了最初的一步。 第七话 激战!治愈魔法vs火魔法!! 之卷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发布: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我们一行人在转交书信的旅程途中,搭救了被僵尸攻击的少女涅雅。 之后,我们接受她的请求,为了拯救受死灵法师──操纵死者的魔物──威胁的村庄,潜入其居住的洋楼之中,但这其实全都是伪装成平凡村姑的涅雅所布下的巧妙陷阱。 她是继承死灵法师与吸血鬼两种血脉的魔物,连身为我们旅伴的亚尔格先生,都不幸落入能操纵死者与生者的涅雅手中。 原以为我们好不容易成功使亚尔格先生脱离涅雅的掌控,并夺走她所有的战斗手段……但是她却暗留了一张王牌。 那是一只全长超过十五公尺的漆黑巨龙。 独翼、单眼、口中漫出紫色毒雾的龙,发出刺耳至极的咆哮,挡住我们的去路。 这副模样酷似在涅雅书房找到的记事本中所绘的邪龙画像,眼前的生物,无疑便是那只邪龙。 见到邪龙后,我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是又立刻冷静地点点头,道: 「好,我们逃吧。」 「嗯,就这么办。」 「嘎──」 我们很快便下了决定。 天瑚立刻跳到布鲁林背上,我则扛起晕倒的亚尔格先生。 「谁要跟那种怪物打啊,既然已经救到亚尔格先生,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说到底,和这种危险的家伙交手这件事,本身便毫无意义。 我朝涅雅露出一抹超级灿烂的笑容,道: 「哈哈哈!!涅雅!!你费那么大的功夫把邪龙变成僵尸是很值得夸奖啦,但却是个天大的错误呢!!你以为那种大胖龙能抓到我吗?白痴!!家里蹲!!少根筋!!」 「什么……!?你也放弃得太快了吧!?」 总之,我发泄出至今为止的积怨,卯足全力挑衅她。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僵尸袭击事件是涅雅自导自演,那么所谓威胁村庄的僵尸,便也全是谎言。 身为吸血鬼的涅雅操纵着村民,但是也能反过来想,正因为受她操纵,所以大家才能过着安全的生活。 ……如果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等结束旅途后再回来确认就好了。 再与这件事纠缠不清,可没什么好事。 正当我们为了找回行李和马儿打算朝村庄前进时,发现周围的风向有所异变。 「风……?」 朝着后方吹动。 我怀抱不祥的预感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邪龙大力吸气的景象。 龙展现用力吸气的动作,就表示……!? 「布鲁林,小心后面!!」 我叫住往前跑的布鲁林,为了应对自背后而来的攻击,转身面向邪龙。 吸进大量空气的邪龙喉部剧烈涨起,嘴边与喉咙的伤口中漏出紫色雾气。 「要来就来吧……!」 正当我摆好架式等待邪龙的攻击时,停止吸气的邪龙高高地抬起头来── 「吼──!!」 伴随着沙哑的咆哮声,邪龙口中射出类似紫色烂泥的团块。 我和布鲁林仰望着邪龙吐出的烂泥,急忙伏向地面。 烂泥飞过我们头上,掉落在背后的森林之中,飞沫与剧烈恶臭在周遭扩散。 我擦掉浮现在额头上的汗水,并吁出安心的气息。 「它、它正好射偏了吗?」 虽然并非躲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但是从那颜色判断,如果被砸中,可就大事不妙了。 然而它似乎还无法瞄准目标,这样一来,我们或许能平安逃走。 我再度扛起亚尔格先生,想为了赶路而朝向前方,便看到刚才烂泥掉落的地点。 「森林……!?」 原本蓊郁的树木逐渐凋零。 这是腐烂了吗?而且这股臭味……!! 「可恶,这果然是毒吗!!」 些微的晕眩和呕心感袭来,我立刻捂住口鼻,发动治愈魔法,治疗毒气所导致的不适。 我着急地望向身旁,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中毒,天瑚的脸色铁青。 布鲁林还没什么大碍,但要是更靠近那坨烂泥,它也会很危险,更别提晕倒的亚尔格先生了。 「天瑚,别担心,我会立刻治好你的。」 「对、对不起……」 我从布鲁林背上抱起天瑚移动到背风处,同时对她与亚尔格先生施展治愈魔法。 不过这只是临时处理罢了,只要产生毒气的根源依旧存在,我们便会持续中毒。 「得快点离开这里……唔!?」 结束治疗后,尽管我正打算绕路离开,却发现邪龙吐出的烂泥再度落于前方。 烂泥宛如要淹没洋楼附近似地漫天洒落。 「没有退路了!!」 烂泥彷佛要挡住我们去路,不断落下。 邪龙停止吐出烂泥后,便诡异地眯起其独眼。 那道眼神正彷佛打量以及蔑视我们一般。 我记得这种眼神。 这眼神与我过去在林格尔之森遭遇的大蛇一模一样。 「抓住兔里吧!!呼、呼哈哈哈哈!!」 「……唉。」 涅雅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对邪龙下达捕获我的指令。我对此觉得烦躁,让结束治疗的亚尔格先生与天瑚坐到在我身旁低吼的布鲁林背上。 接着,我将手放到布鲁林身上,对它施展治愈魔法。 「只能战斗了吗?」 无路可逃。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被涅雅抓住。 「布鲁林,你在远离毒气的地方保护他们。我虽然想要你来帮忙,但毕竟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闻言,布鲁林点点头。 「兔里……」 「天瑚也不要担心,总之我先去试试能不能揍扁它。」 「不要一开始就用揍的来判断好吗?」 真没想到这时候还会被柔性劝说。 的确,我的判断标准变成能不能揍扁对方了,这真是不好的倾向啊……嗯。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邪龙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依那记事本里记载的勇者事迹来判断,我是绝对无法打倒邪龙的,但是若要逃走,便不可能避开与它正面交锋。 要是亚尔格先生醒着的话,或许能用火焰烧尽那些烂泥,但是他现在动弹不得,所以也毫无可能。 因此,只能靠我了。 「真恐怖啊……」 这份恐惧与当初跟大蛇战斗时一样。 当时的我比现在更不成气候,我在见到那只杀死蓝灰熊的可怕大蛇后,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为何物。 我至今没有忘记那种彷佛能使身体从内部冻僵的感觉。 「先揍它一拳再说吧。」 即使敌人不同,我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变。 虽然对方是邪龙,现在却是一具僵尸,不一定维持着记事本里所描述的强度。 我对发出咆哮声朝我逼近的邪龙奔去。 「要上了!」 邪龙的大小约为十五公尺,以公寓而言,便是四、五楼的高度。 它在地上爬行的模样缓慢得令人联想到负伤的野兽,以它的大小与迟缓的动作来说,应会有可以趁虚而入的破绽。 邪龙来到非常靠近我的位置后,用力挥下变得肥大的手臂。 「只有体型巨大也没有什么用啊!」 我大跨一步,回避它挥下的手臂。地面则因受邪龙手臂击打,发出轰然巨响,并造成巨大龟裂。 「!」 这等威力,即使是我被直接击中也会很危险。 「呜嘎呀呀呀!!」 「真是恶心的声音啊!」 听见这声音──彷佛昆虫聚集在一起刮磨着什么,使我皱起了眉。 声音听起来好像在笑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尽管邪龙被当作僵尸操纵,我却能感到类似「意识」的感觉。 为了从上方扑杀我,它的手臂再度举起并挥下。 「哇喔!?」 我在刹那间往后退去并回避攻击,见到巨爪狠狠插入眼前地面的光景,不禁冒出冷汗。 而不幸的是,邪龙的攻击不只一波,它现在宛如耍赖孩子般举起双臂,开始朝我不断追打。 「唔喔喔喔喔!?」 我拼命地闪避着连续朝我挥来的手臂。 虽然我也尝试接近它,却因它挥下手臂所产生的强烈风压而无法轻易靠近。 我暂时与它拉开距离后,对飞在空中的涅雅大喊: 「喂!!」 「嗯──你想放弃了吗?」 「就算硬撑我也不会放弃啦!!话说回来,现在真的是你在控制它吗!!」 邪龙怎么看都像失控了啊!? 闻言,涅雅嗤笑一声。 「那是当然的。竟然问我能不能控制它……我的能力可是操纵没有灵魂的尸体喔?而且我的僵尸绝对不会违抗我的命令。」 涅雅充满自信地放话。 「不会违抗命令……」 也就是说,即使这家伙看起来正在大肆破坏,但也仍然依照涅雅的命令行动吗? 嗯──原来如此。 ……好。 「治愈蒙眼弹!!」 我毫不迟疑地使出浑身力气,朝涅雅脸上投掷出治愈魔法弹。 直飞而去的治愈魔法弹,正中涅雅趾高气昂的嚣张脸蛋。 「噗哇!?我、我的眼睛!?」 「赞啦!!」 虽然治愈蒙眼弹的命中率还有些问题,不过这次漂亮地命中了。涅雅停下动作的话,邪龙应该也自然会停下动作。 涅雅发出不像女孩子的怪叫声,摇摇晃晃地坠落到洋楼屋顶上。我瞥了一眼她的惨状后,望向停下动作的邪龙,并用尽力气握紧拳头。 「大好机会。」 不需要治愈魔法了。 用我的真本事打爆你。 我宛如拉弓一般举起右拳,朝停下动作的邪龙笔直冲去。 眼前是漆黑的龙鳞,见到鳞片,便使我想起当时的大蛇,但是现在的我与当时的自己可不一样。 我熬过训练,也历经了不小的成长。 因此── 「吃我这拳吧!!」 随着我的吼声全力挥出的拳头,势不可挡地陷进邪龙的胸口。 『勇者、一样。』 『宰了你。』 闲话杂谈 她苦难的开端 我全力挥出的拳头陷进邪龙的胸口。 我也不知道自己使尽全力的一击能产生什么程度的威力,但至少知道这拳具有打碎僵尸肩膀的力量,如果对方是一般人类,绝对无法使用。 然而,招呼到邪龙身上的拳头毫无击中要害的实感,甚至到了令我吃惊的地步。 「好硬……!」 这触感彷佛打到又硬又厚的橡胶。 与打到涅雅施展术法的盔甲不同,有种敌人彻底承受冲击,并将之吸收殆尽的感觉。 我的拳头毫无作用。 当这感觉窜过脑中时,我便想起写在身上记事本中的一句话: 『勇者的攻击遇上邪龙坚硬卓绝的龙鳞却也无用武之地。』 我并没有忘记这段记述。 不过,我心中有种乐观想法,认为数百年前的生物不可能完全没劣化,事实上它的确有所劣化吧。 即使如此,邪龙的身体依然坚硬到连我的拳头都无法贯穿。 「唔!」 我虽然有些动摇,不过还是在涅雅恢复之前往后退比较好吧。 正当我这么思考并要拔出拳头时,发现拳头另一边传来类似跳动的震动。 「……这是什么?」 我原以为是我的错觉,正打算再度确认,却不经意地发现照耀着我的月光被「某个东西」遮住。 「咦……」 涅雅依然捂着脸呻吟。 因此她所操纵的僵尸应该无法擅自动作。 我不知为何这么说服着自己,并握着拳头抬头一看…… 「……!?」 我与邪龙对上了眼神。 它侧着脸用依旧完好的那只独眼从上方窥伺着我,正好与抬起头的我视线交错。 我从它乾涩且龟裂的眼球感受到明确的自主意识,它的血盆大口微微上扬,使我陷入它宛如正在嘲笑我的错觉之中。 「……」 糟了。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是糟了。 这家伙是比那条大蛇更加危险的生物。 缺乏表达词汇的我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家伙,但是我想起了被蛇盯着的青蛙这句耳熟能详的谚语。 现在的我正呈现这样的状态,仅仅被它俯瞰,便像鬼压床一般,身体无法动弹。 不能一直这样僵着身体。 不论这家伙有没有自主意识,只要涅雅爬起来,近在邪龙眼前且无计可施的我,便会遭它摧毁。 必须避免这种事发生! 「唔、呜……哼!!」 我拔出埋在邪龙胸口的拳头,并用它敲向自己的额头。 我在转瞬之间差点失去意识,不过僵硬紧绷的身体与精神至少都恢复正常了。 「好!!」 由于这般粗鲁的治疗,使得我额头裂开,眉间至下巴都被鲜血染红,但是只要用治愈魔法治疗便毫无问题。 我用手擦去鲜血,与一动也不动地俯瞰着我的邪龙拉开距离。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毒素很不妙,爪子也很不妙,尾巴一样很不妙的样子。 最为重要的武器拳头也没什么效果,要打倒这家伙可说是近乎绝望。 「既然如此,就打倒涅雅吧。」 如果如涅雅所言,这家伙真的「作为僵尸被她操纵」的话,只要打倒身为主人的涅雅,便能结束这场战斗了吧。 而且与亚尔格先生不同,这家伙的攻击虽然威力强大,速度却不怎么样,即使我去攻击涅雅,也不太会受它妨碍吧。 正当我这么思考,打算将战斗方针从与邪龙单挑转为教训涅雅时,原本凝视着我的邪龙,头部不自然地大大转向另一方向。 「播、外、协、肉……挥、灭、尼、门咕咕咕咕。」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僵尸特有的呻吟声,不过可以看到邪龙正望着我的斜后方。 这是归巢本能?还是它望着的是曾与勇者决战过的地方呢? 话说回来,僵尸也会有这种行为吗? 依据记事本的内容,它死去的地方应该是萨马利亚,以方位而言,可说是与它现在看的地方完全相反。 它如今望去的方向,只有德朵菈婆婆他们居住的村庄而已。 「算了,无视这家伙吧,反正它也没办法做任何事。」 我无视邪龙,朝半毁状态的洋楼跑去。 我基本上还是提防着邪龙,并从它身边奔过。 它依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或许真的听从涅雅的命令行动吧。 我对这项事实感到放心,为了跳上洋楼的屋顶而开始助跑。 「咿嘻。」 下一瞬间,我的耳边传来令人不快的笑声。 在听见笑声的当下,我见到邪龙的喉部剧烈隆起。 「啊,糟了……!」 刚刚那是陷阱吗!? 它打算在我附近吐出会腐蚀的烂泥吗? 我急忙打算离开现在所站的位置,却发现邪龙并不是朝着我。 它彷佛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似地,继续涨大喉部并吸进空气。 我无法理解邪龙这动作背后的意义,只能抓着洋楼的边缘并感到疑惑。 此时,我的耳里传来在远方避难的天瑚微弱的嗓音。 我转头一看,发现她在布鲁林与亚尔格先生身边,似乎拼命地想传达些什么。 「──!!──!!」 「……什么?风太强了听不见!」 因风声的呼啸,使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用手臂挡住脸,不让沙尘进入眼内,注视着她嘴巴的形状。 毒……掉、落……村、子……毒、掉落、村子……? 不会吧!? 「可恶,不会让你得逞的!!」 在我理解她所说内容的瞬间,立刻狠蹬洋楼墙壁一下,借助反作用力朝邪龙扑去。 我曝露在狂风之中,依然握紧左拳,这拳与刚才的拳头不同,灌注了显而易见的敌意,并朝邪龙瞎眼那一侧的下巴用力揍了过去。 这一拳使邪龙的下巴往左边歪去,从它口中冒出的紫色毒雾则包围了我。 「唔……」 我虽然中毒,不过也依然立即施展治愈魔法,并落回地面上。 然而我无法立刻治好中毒状态,就这样顺势跌坐在地。 「咔……咳咳……」 喉咙因为毒素受伤了吗?我朝地面吐出喉咙内的血,并擦拭嘴角。 「唔,虽然说在训练时已经习惯了,但是中毒果然很不好受啊……」 我边治疗中毒的身体与受伤的部分边碎碎念,并维持坐姿,盯住被我殴飞的邪龙。 邪龙捂着嘴部,大力撞上背后的洋楼并倒落在地。 这一拳并没有打倒它,只是揍了它的下巴,让它的头部剧烈摇晃而已,因此它马上便会再爬起来吧。 「我也得快点站起来……」 我可不能放任它为所欲为。 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打倒它。 当我治好中毒状态站起来后,见到脸色大变的天瑚离开了布鲁林身边朝我跑来。 「太好了,你有听见……!」 「嗯,谢谢。没有你的话,事情可就糟了呢。话说回来,这浑蛋……」 即使眼前有我这个目标,邪龙还是攻击了德朵菈婆婆与村长所在的伊尔瓦村。 刚才它之所以望向我的斜后方,也是因为看见了在一片黑暗中亮着灯火的村庄。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攻击村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并非涅雅的指示。 她不会毫无理由就要杀死自己所利用的村民们。 「我好像太小看它了,天瑚,我终于理解它刚才说了什么了。」 邪龙在见到村庄时嘴里所吐出的话语。 我刚才还无法理解,但是现在见到这邪龙的邪恶本性后,便能彻底理解那段话的意思了。 「破坏、血肉、毁灭、你们。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充满破坏欲望的集合体,它到刚刚为止都还在观察我适不适合当它的玩具,一旦发现我背后有更好玩的玩具后,就更换了攻击目标。」 一直闪开它攻击的我,似乎入不了邪龙的眼。 我现在可以确认了,它是绝对不能放过的邪恶生物。 「涅雅似乎让一个恶劣至极的家伙复活了呢,而不知道是幸或是不幸,她还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无法瞭解状况呢。」 真是做了多余的事呢。 我所指的是涅雅,同时也是指前任勇者──当时并没有彻底杀死如此棘手的家伙一事。总之,我失去了从这家伙眼前逃走的选项。 「我的拳头并非彻底无效,天瑚你看,它的下巴关节歪掉,嘴巴闭不起来,它的外壳虽然很硬,里面的骨头却没那么硬,是我也可以打碎的硬度。」 「兔里,我们逃走吧。」 「……什么?」 插图p026 天瑚阻止挥舞拳头、想朝邪龙走去的我。 闻言,我不禁发出呆愣的声音。 「你说逃走是什么意思?放任它不管的话,说不定会演变成非常惨烈的状况耶,而且……因为它吐出的烂泥,我们也离不开这里。」 「森林深处的树木还没完全腐烂,所以搞不好可以从那里逃走。兔里,我也很担心村民,但我们并不是什么都办得到……」 「……」 「那生物非比寻常,就算兔里再厉害,它也不是你能对付的对手。」 邪龙的确很强。 刚才那场战斗对邪龙而言,或许根本称不上战斗吧。 当它对手这件事本身便很愚蠢,但我现在没有丝毫要放任它不管的想法。 「天瑚,你也看到了吧?它毫不迟疑地想朝村子吐出毒泥。」 「……!」 「那毒性甚至连我都会暂时动弹不得,如果让小孩或女性吸进去,只要几分钟就会丧命了。」 而且那个烂泥是会使草木腐烂的有害物质。 它刚才是想将之洒到村落,然而如果它是朝林格尔王国或是路克维斯洒下的话,一定会大事不妙。 先不论有救命团驻卫的林格尔王国,路克维斯有许多孩童居住,一旦被攻击,可就回天乏术了。 「能释放出强烈毒素的家伙若是失控,去攻击附近国家该怎么办?如果这只邪龙和我所知的存在是一样的生物,会带来无止尽的破坏的啊,那可是连魔王军所无法相比的。」 「……但是,兔里会死掉喔……」 「……」 我不会死的……我无法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在这种状况下,我找不到能让她放心的语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放在天瑚头上。 这样做虽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是我并非孤军奋战──这个事实多少舒缓了我对邪龙的恐惧。 「你在这里会被波及的。」 天瑚表情转为沉痛,轻轻点点头后,便朝布鲁林的方向跑去。 「嗯?」 我望向邪龙,发现它呈现不自然的姿势静止着。 只有身体隐约地颤抖。 是有什么东西阻挠了它身体的行动吗? 正当我觉得疑惑时,便看见涅雅站在屋顶上,涨红了脸瞪着我。 她捂着鼻子,并用食指比着我道: 「我绝不原谅你这家伙!!老是冲着我攻击,你是跟我有什么仇吗!?」 「……唉。」 我们之间只有仇恨啊。不过我也能理解她会这么说的心情。 我才将视线从恢复冷静的涅雅转向邪龙,就发现它看起来果然无法自主活动。 原来如此,真的是涅雅在操纵它。 刚才邪龙之所以能够自由活动,是因为我让她陷入混乱,导致她对僵尸的束缚力减弱,使得身体的自主权回到邪龙身上了吗…… 那么,只要能说服涅雅,事情或许便有转圜余地。 「涅雅,那家伙还拥有灵魂,它是你无法驾驭的怪物。趁你还能指挥它的时候,最好让它变回尸体比较好。」 「什么?拥有灵魂?」 邪龙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 只要涅雅有所动摇,邪龙的意识便会轻易掌控身体,这么一来,我便无法随意攻击涅雅了。 可能是邪龙正在缓缓脱离她的控制也说不定。 「你以为我会被这种谎话所骗吗?灵魂是不会寄宿在死去的肉体里的。」 「它刚才想朝村子而不是我喷射毒素,如果我没阻止它的话,现在德朵菈婆婆他们就已经中毒而死啰。」 「……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可是活了三百年的魔物,为什么得为人类操心呢?话说回来,你以为这样讲就能让我产生动摇吗?」 「……」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呢,根本无法想像她年纪远远比我大。 「话说完了吗?邪龙啊,去吧。」 「还真是无法沟通啊……」 邪龙会听从涅雅的命令吗?它的下巴依然维持脱臼状态,狠狠瞪着我。 接着,它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原地开始用力吸气。就算它想喷出龙息,但是下巴脱臼,应该也无法如愿才对。 它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敢随意接近它,正戒备之时,邪龙剧烈地抬头向上。 「……该不会!!」 涅雅所下的命令是攻击我。 那么,只要最后确实攻击了我,那过程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 邪龙吸进空气并缓缓张开下颚后,我终于理解它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涅雅!!你现在立刻离开那里!!」 「咦?」 我使尽全力朝涅雅投出治愈魔法弹,同时让治愈魔法缠身,奔离原地。 下一瞬间,邪龙口中涌出宛如火山爆发般的紫色毒雾,蔓延到它的四周,位于邪龙附近的涅雅立刻遭毒雾吞噬。 「可恶!!要是有命中就好了!!」 这时候不管涅雅是不是敌人了。 她现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抑制住邪龙的枷锁便会松脱。 为了前往她身边,我毫不迟疑地冲进毒雾之中。 不过,同一时间,我的身体遭受到了非常猛烈的冲击。 「咳……!?」 我见到一条宛如蛇一般蠢动的尾巴。 我掉入……陷阱……了!? 因为照一般方法捉不到我,所以它就降低我的能见范围!? 毒雾之中视野受限,而且我还受到毒素侵害,在这样的状态下受到强烈的一击,使我毫无反抗余地被打飞。 紧接着,如鞭子一般的尾巴重击在地面上翻滚的我。 「好……痛!!」 虽然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展开防御,却因为中毒和伤势而无法好好集中精神……! 邪龙挣脱涅雅控制同时攻击我,这并不寻常。 得快点逃离它的攻击范围。 我持续对疼痛的身体施展治愈魔法,并打算站起身来,却被邪龙──它已来到足以俯瞰我的距离内──用巨大手臂压制在地。 「唔……」 「呵、喀喀喀……喀喀喀。」 邪龙因为下巴脱臼而无法正常发出声音,但我知道它正在嘲弄我。 它对无法正常发出声音一事似乎不太开心,便用没压在我身体的另一只手托住脱臼的下巴,伴随着喀擦一声,下巴便卡回原本位置了。 「抓到你了。」 「……什么啊,你有会说人话的智能啊?」 邪龙口中发出细微的沙哑声音。 当我针对那道令人不快的声音尽己所能地嘲讽后,扭曲着嘴角的邪龙便贴近我的脸说道: 「杀死、勇者。连、一滴血、都不剩。」 「……什么?」 勇者?是在讲前任勇者吧? 为什么对着我说这些话?它该不会以为我是勇者吧? 「等等,不对……我不是勇者。」 「你、勇者、非人者。」 「……非人、者?」 ……这根本是天大的误会啊啊啊啊!! 我不是勇者,只是一个被卷入的普通人啊啊啊啊!? 话说回来,说什么非人者!? 要是用这种标准来判断谁是勇者的话,那么救命团所有成员都是勇者了啊啊啊啊!? 比起邪龙会说话,它误会我是勇者这件事更令我震惊。 「所以、杀了你。」 「……!」 不过,目前的状况很不妙。 我抓住那只打算压扁我的手臂,拼命地思考应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然而在那之前,邪龙便将我一把抓起,做出要振臂高挥的姿势。 瞭解它想对我做什么后,我立刻准备迎接即将来到的冲击。 「啊,糟了,搞不好会死。」 下一瞬间,一道足以媲美被罗丝的拳头殴打,不对,是更甚于其的暴力朝我袭来。 *** 邪龙吐出的毒素宛如雾气一般,乘着风笼罩住洋楼四周。 见到这景象的兔里大喊要涅雅逃走后,便冲进毒雾之中。 兔里会治愈魔法,所以不要紧。 他很强壮,所以不要紧。 见到兔里拼命的身影,天瑚压抑着想跑到他身边的冲动静观其变,发现被毒雾笼罩的洋楼上方飞出一道黑影。 「咳咳……呜欸……呕……呜呕……」 是涅雅。 她似乎吸进些许邪龙的毒气,流着眼泪不断咳嗽,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断拍着胸口。 「真是乱来……竟然把我也卷进去……不过为什么兔里会……」 ……现在没时间理这女的了。 我立刻望向毒雾集中精神。 兔里冲进普通人无法承受的毒气之中,现在究竟变得怎样了? 此时,毒雾上方产生了一些波动,不知飞出了什么东西。 出现的是邪龙巨大的手臂,不过当见到它握在手中的东西后,一股血液彷佛冻结的恶寒窜过全身。 「兔里!?」 兔里被邪龙握在手里。 我见到兔里无法动弹而令心中有所动摇,下一瞬间,我的动摇立刻化为恐惧。 邪龙高举手臂,宛如投掷石块般,将兔里朝洋楼用力扔去。 「啊……」 兔里遭超越常理的力量砸到洋楼屋顶上,直接撞破了屋顶,并贯穿三楼与二楼地板,最后随着一道能传到我所在位置的地鸣声,狠狠撞上一楼地板。 「啊、啊啊……兔、里……」 人类绝对无法撑过这样的撞击。 人类承受这样的撞击之后,一定会变得四分五裂。 兔里……死了? 我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绝望地跪倒在地。 「不行,我没、看到这个……兔里不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我没有预知到他的死亡。 还没出现我所预知的场景。 我彷佛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踉踉跄跄地打算走向兔里坠落的洋楼。 不过,在一旁见证一切的布鲁林却阻止了我。 「布鲁林……?」 「咕唔。」 我从眼前的它身上感觉到的,不是愤怒或悲伤,而是一种近似于信赖的情感。 「……不要担心?」 闻言,布鲁林以有些得意的表情用力点头,并转向兔里坠落下来的洋楼。它是想说兔里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死吗? 「没、事的……?」 我听说过兔里与布鲁林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布鲁林在人称『林格尔的黑暗』的森林里,与兔里一起对付杀死布鲁林家人的大蛇魔物。 尽管最后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是兔里的师父罗丝小姐,但这依然是十分壮烈的邂逅。 正因为他们是共同经历生死场面的搭档,所以布鲁林才会知道也说不定。 知道兔里并非那么轻易就会死掉的人。 看着布鲁林毫无动摇的眼神,我也擦了擦眼角,点点头。 「没错,我可不能因此惊慌,兔里没事的,他不会这样就死的。」 虽然从我与他相遇至今没经过多少时间,但是我已经见证很多次他的厉害之处。 他的动作超乎常人,性格也会骤变,还会做一些坏心眼的事情,亦有些胡来的地方,但是从未背叛过我。 现在也是一样。 我必须相信他。 相信他,并做我该做的事情。 「谢谢,布鲁林,多亏你让我冷静下来。」 要是现在靠近毒气蔓延的洋馆附近,我也会中毒。 若这样的话,即使兔里平安无事,我也会拖累他。所以我应该在这里预知邪龙的动作,并和布鲁林一起保护亚尔格先生。 我相信兔里会平安无事,于是往后退去,望向被毒雾笼罩的邪龙,而涅雅则一脸困惑地看着兔里坠落的地方。 「咕……噗、嘎、嘎嘻。」 邪龙挥舞了一下尾巴后,毒雾便受其动作扩散。 它望向兔里坠落的洋楼,喉际开心地发出声响,缓缓地举起手臂。 「……该不会!?」 它在施展那样的攻击后,还要继续攻击兔里吗!? 再这样下去,兔里的生存机率会更微乎其微。 「住手!!」 涅雅比差点出声制止的我更早了一步,飞向空中制止邪龙的举动。 听见她的声音后,邪龙便像被点穴般静止不动。 「没有我的许可,不准你再进行攻击唷。」 「咕……咕咕。」 「这做得还真夸张呢,乱来一通。今天或许得去睡村子了,在那之前要先帮兔里疗伤吗?嗯──好吧,他好歹也算救了我,我不会亏待他的。」 涅雅飘在无法动弹的邪龙面前,用绽放魔力光芒的手对着邪龙,并陷入沉思。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再度将头转向邪龙,不解地歪着脑袋,而手中的魔力绽放出更加诡谲的光芒。 「……这的确和一般的僵尸不一样,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只要依旧受我控制,你就只是我的傀儡娃娃,而解除魔力后,便会变回普通的尸体。」 邪龙的身体开始抽搐,与涅雅相同的紫色魔力,从它的身体中逐渐回到涅雅身上。 那光景看起来,彷佛正在解开束缚着邪龙身体的枷锁。 死灵法师能灌注魔力在尸体等容器之中加以操纵。 照这个原理来看,可以将此举解释为涅雅把灌注到邪龙体内的魔力收回自己身上吗? 十几秒后,魔力便从邪龙体内完全抽离,持续抽搐的身体也彻底静止下来。涅雅又看了邪龙这副模样一眼,认为它变回了一具尸体,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呼──什么嘛──搞到最后只是普通的尸体啊,什么邪龙嘛,都怪兔里讲了莫名其妙的话,害我小心翼翼的。那么,接下来就把他抓起来」 眼见涅雅转身背向邪龙,我向布鲁林使了使眼色。 要是没有邪龙的话,敌人就只剩下涅雅与僵尸了,那么即使仅有我与布鲁林也足以打倒他们。 照目前状况来看,她要再度将邪龙变成僵尸需要大量魔力,那么我们便不可能放过这个可以痛扁她一顿的大好机会。 ……虽然无法否认我的思考回路渐渐变得与兔里相似,但这是目前最合适的解答了。 总之,揍扁涅雅。 我们在不被她发现的状态下朝洋楼前进。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瞥见了涅雅身后的邪龙独眼。 「……!」 漆黑的瞳孔之中映照着皎洁的月光。 当那只眼睛缓缓转动,并露出邪戾凶光之时,邪龙忽然举起手臂,一把抓住背对它的涅雅。 「!?怎、怎么会!?」 「枷锁、消失了。扰人的魔力不见了,也杀死碍事的勇者了。」 它说话了……!? 涅雅理应已解除了邪龙的僵尸状态,为什么邪龙仍然可以活动!? 「死灵法师,吾要向你致谢,若你没让我复活,接下来的三百年,吾还是只能腐朽败坏。」 「复活!?你应该是尸体啊!!是如假包换的尸体,死去的肉体是没有灵魂的!!你身体里哪会有灵魂……!!」 「不知道,也无所谓,那不会改变吾存在于此的事实。」 邪龙用手抓着涅雅,重新站稳巨大的身躯,环顾四周后,盯着某个方位。 涅雅也看到了邪龙所望方向的事物,骤然变得面无血色。 伊尔瓦村位于邪龙盯着的方位上。 那是涅雅伪装成村姑时生活的地方。 「再度复活于世,吾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破坏,将映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残杀殆尽。」 「住、住手!!」 见邪龙扭曲着裂至脸颊的血盆大口露出邪笑,涅雅沉痛地大喊。 「为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拜托你不要对他们出手,其他东西都随你处置。」 涅雅结结巴巴地对面露疑惑的邪龙说道。 「对你而言,人类只是粮食吧?吾记得你的父亲和那个村子,那里是一座粮食库,是人类排队等着被吃掉,并度过无谓一生的地方。」 「……没错,那村子是我的……是我的粮食库,所以希望你不要对它出手。」 听邪龙这么说,涅雅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 不过,邪龙却对她的请求嗤之以鼻,用力收紧握着她的手。 「呜、唔……!」 「与吾何干,杀死他们,吾要破坏那个村子、国家、整片大陆,要破坏一切。」 「住手……不要对他们出手。是我让你复活的吧?」 「咕、嘎嘻嘻……谁理你,你不过是区区蝙蝠罢了。」 邪龙微愠地笑着,宛如丢垃圾似地将涅雅抛向变成露天屋顶的洋楼三楼。不知她是否就这么摔到三楼地板上,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不知道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庇护村子,也不想知道。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唯一能阻止邪龙的涅雅被打倒了,现在的状况使人绝望。 「该怎么办……?」 即使我打算迎敌而使用预知,也只能见到被邪龙屠杀的下场。 一被邪龙那只混浊的黑眸盯上,我便像变成石像一般动弹不得。 要被杀了。 正当我脑中浮现这个想法时,刚才兔里所坠落的洋楼一楼,墙壁从内侧被震飞,有某个东西飞奔而出。 那个东西举起武器──长枪上附着刀刃之类的物体,朝眼前邪龙的下颚狠狠地砸了过去。 「嘎咿!?」 「这是刚才的回礼!!」 邪龙剧烈往旁边倾倒。 随风飘逸的白色衣服。 手持前端附有类似斧刃的长枪。 他轻松地举起巨大的长枪,落回地面后转头望向我。 「你们没事吧!?」 见到他来救我,使我心中充满喜悦的情绪。 不过当我看见他……看见兔里的脸后,我不禁喊出有别于喜悦的感想: 「有鬼呀!?」 毕竟,兔里满脸是血,眼神也狰狞得令人害怕。 插图p044 *** 我被邪龙砸向洋楼,承受剧烈撞击后,勉强还保有意识。 身体被埋在瓦砾之中,抬头一看,是彻底被贯穿、直通天际的天花板。 我结结实实地挨了它一招。 拜它所赐,我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已,完全无法动弹,实在很凄惨。 总之我一边施展治愈魔法,一边拨开碍事的瓦砾,发现从刚才便无法举起的右肩传来一阵疼痛。 「……好痛──!」 我转头一看,发现肩膀无力地垂着,没办法使力。 是因为刚才坠落的撞击使得肩膀脱臼了吗? 「只有这个没办法用治愈魔法治好啊……」 虽然在罗丝的训练之中,我有过多次脱臼的经验,但这样的伤果然还是最痛的啊。 我用左手扶住右肩,咬紧牙根忍耐痛楚。 左臂施力硬将骨头卡回去后,我立刻用治愈魔法治疗疼痛的肩膀与附近组织。 「呼──」 我转了转手臂,确认除了肩膀之外有没有其他较为严重的伤势。 身上并没有什么显眼的伤口,头有点割伤,流了一些血,但并不是重伤。 对我而言,在罗丝的特训中也体验过同等威力,刚才那一击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真不好笑啊,完全笑不出来。 「身体虽然不要紧,但我是否能打倒它……这才是问题。」 邪龙的毒素很棘手,它的头脑也很灵光。 我发现我的攻击没有效果时,便深刻瞭解到正常战法的胜算很低,它要是有什么弱点就好了…… 「真是、恐怖呢。」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恶意。 或许也是它误会我是勇者之故,满溢而出的憎恨与杀意侵蚀着我的精神。 使得我坚定的决心崩塌,精神几乎为之屈服。 就如天瑚所说,我想要逃走。 「不过,现在只有我能阻止它了。」 如果它杀了我,下一个攻击目标一定是伊尔瓦村,接着,再下一个目标便会是住着更多人的林格尔王国或路克维斯。 或许总有一天会出现能够阻止它的人,但是在那之前,将有许多性命不幸遭邪龙夺走。 我绝对得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学姊……」 我紧紧握住团服内袋中,犬上学姊所给的护身符,脑中浮现她与一树的身影,抬头向前。 即使只是为了要再见到学姊与一树,我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我深呼吸,并坚定与邪龙一战的决心。 问题是该如何和邪龙战斗,靠普通的拳打脚踢也无法战胜它,必须找其他方法…… 「话说回来……」 从涅雅书房拿走的记事本中,记载着前任勇者自己跳进邪龙口中,从内部用短刀刺穿心脏以打倒它。 也就是说,从它身体内部施展攻击应该是有效的。 「不过邪龙是僵尸,内脏不可能还在活动。」 而且,它是一具被放了数百年的尸体,别说腐朽了,内脏或许早就烂光了也说不定。 不对,等一下…… 「那为什么我揍它的时候,它的身体里面……」 ……这有需要再好好确认一次呢。 或许能用和前任勇者一样的方法打倒它。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立刻到外面去吧。」 我搬开脚边的瓦砾,打算朝通往室外的出口去,这时,我身旁勉强保持站立姿态的盔甲颓然倒落,盔甲手中握着的巨大长枪发出尖锐声响,滚落地面。 这阵声响让我有些吓到,望向声音来源。 「这是……」 滚落在那里的是长度超过两公尺、枪刃为斧头的长枪──斧枪。 这原本应该是壮汉使用的武器吧,我试着拿起后,发现它十分沉重。 「……要和那怪物作战,至少得准备这样的家伙才行吗……」 幸好,这重量正巧适合我挥舞──唔!? 「怎、怎么了!?」 洋楼上方传来某种东西掉落的声响。 我慌忙走进附近房间,透过窗户望向外面,发现邪龙近在咫尺。 而且,它望着的方向正是天瑚他们。 「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 那个浑蛋,这次要对我的伙伴出手吗! 我退开窗户边保持一段距离,用双手握紧扛在肩上的斧枪。 「没时间从出口出去了,直接撞坏墙壁!」 我用尽全力挥舞斧枪,横劈向墙面。 玻璃和墙壁随着一阵剧烈的碎裂声崩落,我毫不在意地上的断垣残壁,就这样飞身而出,重新握紧斧枪,以邪龙为目标跳了起来。 「这是刚才的回礼!!」 接着,我朝转向侧面的邪龙下颚全力挥出斧枪。 这招偷袭奏效,从邪龙嘴巴缝隙可以窥见的数根利齿应声碎裂,那家伙也倒落地面。 「喝!」 我回到地上,朝天瑚他们的方向后退,并没有追击邪龙。 「你们没事吧!?」 我依旧注意着邪龙的举动,并为了确认他们的安危而出声叫了天瑚……但是天瑚一见到我的脸,脸色便刷地一白。 欸,这是什么反应啊? 「有鬼呀!?」 「我可是来救你们的欸,这反应是怎么样!!」 她的反应虽然让我觉得有些没天理,但是我仍立刻望向邪龙。 它已经爬了起来,嘴边泻出毒雾,并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狠狠瞪着我。 「你还没死啊,勇者!!」 「哈!!你话变得很多嘛!!不过就是只蜥蜴!!」 我避开它愤怒挥舞的手臂,用双手握住的斧枪朝它侧腹部挥去。 然而,这招也和拳头一样被弹开,毫无效果。 刀刃之类的也没效吗?这家伙到底有多硬啊。 「既然如此!!」 我将武器换到左手上,用右手掌凝聚治愈魔法弹,陆续朝邪龙眼睛丢去,用以蒙蔽它的视线。随着一阵细碎的碎裂声,我成功剥夺了邪龙的视力,它发出吼叫声,并胡乱挥舞手臂。 不过,那攻击根本打不中立刻跳到它斜后方的我。 「喝啊!!」 我随即朝邪龙的后脚使出飞踢,让它失去平衡而跌倒。 轰隆一声,摇撼大地,邪龙巨大的身体倒了下来。 见到邪龙胸口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我便将斧枪插在地上,赤手空拳朝邪龙展开突击。 「若我的想法正确!!」 与一开始挥拳殴打它时不同,我这次用掌底朝邪龙胸口打去。 我并没有施加多大的力道,所以没什么效果。 「……果然。」 掌心传来些微的跳动,使我的疑问化为确信。 这家伙的心脏果然在跳动。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它有心脏这个明确的弱点。 知道它的心脏依然会跳动,便能用和前任勇者一样的方法,只要进入它的体内破坏心脏,就可以打倒它。 「那就快点……!」 我避开邪龙因挣扎着起身而乱挥的手脚,移动到它嘴边。 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是现在只能从它的嘴巴进入体内,直接对其心脏施加攻击了。 我将之命名为一寸法师计画。 「……唔!?」 然而,就在我打算跳进邪龙口中时,脚却忽然失去力气,使得身体失去平衡。 「伤势没完全治好吗……!!」 或许因为我在这之前过度使用治愈魔法和体力,导致治愈魔法的效力与我的判断力都下降了。 邪龙见到我失去平衡,脸上便露出因怒火而扭曲的表情。 「你这家伙!竟然想使出和他一样的手段!!」 「啧……」 计画被那家伙识破了啊。 毕竟是曾夺去自己性命的战术,它只看一眼,便能瞭解我想要干什么了吧。 它的思考逻辑单纯却又聪明,这样更是棘手。 邪龙为了不让我进入它的体内,开始从口中吐出高浓度的毒素。见状,我不禁咂舌。 我放弃进入邪龙体内,回收了插在附近的斧枪后,远离邪龙,退到天瑚他们的所在位置。 「兔里!!你、你还好吧!?」 天瑚跑了过来。 我跪在地上,再度朝自己的身体施展治愈魔法,并回答她: 「老实说,有点不太好……」 毒气和刚才的伤势大概比我想像得还要严重。 虽然目前还没有问题,但是恢复速度确实变慢了,证据就是我原以为彻底治好的脚竟然出现了异状。 如此一来,我便无法进入充满更浓毒素的邪龙体内了。否则在那之前,我多半会魔力耗尽而死吧。 「……涅雅人呢?」 「她被邪龙攻击,掉到洋楼那边……她似乎也无法阻止邪龙呢。」 「这样啊……」 她也不行啊。 总之,先把邪龙的弱点告诉天瑚与布鲁林吧。 必须趁现在它提防着我、不敢靠近时思考下一步对策。 虽然有些粗略,但我传达邪龙的弱点是心脏后,天瑚便皱起了眉。 「我知道它的弱点是心脏了,但是我们应该怎么攻击那里……?」 「这就是问题了,你们看……它或许知道我们要攻击它心脏,所以变得慎重起来。反过来说,这就证明心脏的确是它的要害,但唯一方法是从嘴巴进去,它现在如此警戒,连靠近都很困难。」 原本应该在方才就分出胜负了。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很讨厌自己总是在最后轻忽大意这一点。 ……但是后悔也没用,我必须思考出攻击它心脏的方法。 「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两败俱伤的觉悟冲进它嘴里吗……」 「你已经精疲力尽到连我都看出来了,不要用那种不知道能否活命的方法啦……」 「不过,能胜过毒素的方法……不,对不起,是我不好。」 见到天瑚望着我露出悲伤的神情,我改变了想法。 我不应该选择牺牲自己的方法。 在救命团的时候,我已经向罗丝发过誓了,而且为了天瑚,我也得活着继续这趟旅程。 说到底,它口中的毒使人丧命的机率很高,因此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值得尝试的方法。 试着摸索其他方法吧。 它也差不多该有所行动了,只好像平常一样边战斗、边找出活路── 「兔里、大人……」 「!」 忽然,我背后传来一道嗓音。 回头一看,发现亚尔格先生倚靠着布鲁林爬了起来。 从涅雅的洗脑中被解放的他,眼神之中确实地存在着光采。 「亚尔格先生!你醒了啊!」 「是的……我明白现在的状况了,我被操纵的时候,意识虽然有些模糊,但确实存在……而且听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也能掌握事情的严重程度了。」 亚尔格先生这么说完后,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兔里大人,我……有个想法。」 「想法?」 「是的,成功的话,或许能打倒邪龙。因此……我们必须齐心合力……」 齐心合力…… 听了亚尔格先生的话,我望向周遭。 我的身旁有布鲁林、天瑚以及亚尔格先生,虽然这趟旅途从展开至今时日尚短,但是大家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伙伴。 正因如此,如果能靠大家的力量越过这次的难关── 「亚尔格先生,就这么办吧,靠我们的力量,一起打倒那只邪龙。」 让我用最大的力量挑战它吧。 闻言,亚尔格先生与天瑚纷纷点头。 接着,布鲁林情绪高昂地用力吼叫。 齐心合力。 我在脑中不断反刍这句话,怀抱着一股莫名的信心,同时望向瞪着我们的邪龙,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加笔短篇 纳克,前往林格尔王国的路程 「布鲁林,要上了!!」 「嘎呜!!」 我与布鲁林携手对抗邪龙。 见到我们朝自己直冲,邪龙虽然感到诧异,依然为了击溃我们,而高高扬起脑袋,发出阵阵低吼声。 我在进入邪龙攻击范围的前一步时,与布鲁林兵分两路。我朝邪龙侧面移动,用眼角余光看向与天瑚在一起的亚尔格先生,轻声低喃: 「亚尔格先生,就拜托你啰……」 『吸引邪龙的注意力。』 亚尔格先生首先提供的建议,是欺敌的障眼法。 由我与布鲁林分散邪龙的注意力,争取时间。 单枪匹马缠住邪龙虽然有些困难,但与布鲁林合作的话,便不无可能。 「布鲁林,不用勉强攻击喔!」 「嘎喔!」 布鲁林发出叫声回应我,彷佛在说「我知道了」。 不知布鲁林是否因为终于可以大闹一场而非常开心,它雀跃地跳着,躲开邪龙不断使出的攻击,身影显得十分灵活。 「看这边!」 我也不时挥舞拳头,适时吸引邪龙的注意力。 重要的是不能让自己受重伤,所以现在的动作都是为了诱敌。 「烦死了!!跑来跑去的!!」 「你动作愈大,破绽就愈多呢!!布鲁林!!」 我滚动身体躲过邪龙挥下的右臂,并朝布鲁林大喊。 此时,布鲁林从邪龙失去防备的右侧用身体猛烈撞击它的侧腹部,使邪龙巨大的身体大幅摇晃。 「嘎喔喔喔……!」 「这次换这边!!」 邪龙一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便朝它的脚挥出拳头,使它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随着一阵轻微的地鸣声,邪龙倒在地上,我则露出一切顺利的表情。 「布鲁林,干得好!!」 果然比起孤军奋战还是两个人……不对,这该说是一人和一只吗? 这虽然只是第二次和这家伙一起战斗,但是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日子。 因此,我深深瞭解布鲁林,而布鲁林也深深瞭解我。 没有比它更值得依靠的伙伴了。 我与布鲁林的其中之一移动至邪龙视野内,当它注意力在其中一方身上时,另一方便趁隙攻击。 它只有一只眼睛,所以无法应对从死角而来的攻击。 「这也是所谓联合的一种啊!」 独自一人的话连靠近它都没办法,但要是有伙伴在,便能这么轻易地将邪龙玩弄于股掌之间。只不过因为我们依然无法轻易对口含毒雾的邪龙出手,所以也等于无法给它致命一击就是了。 「别以为那样便能打倒吾!!就算你是勇者也比不上他!!你比那个令人憎恨的男人还弱!!」 与勇者相比,我当然比较弱啊。 但是见到邪龙现在这副模样,它应该只是嘴硬罢了。 「虽说是邪龙,你的话还真多呢!睡了几百年之后,就变得这么聒噪了吗?」 「……!!」 我躲开邪龙愤怒地吐出的烂泥,并挑衅它。 在挑衅人这方面,我可是经验老道呢。 毕竟我脑中谩骂批评的文字库,在加入救命团后异常暴增了。 而且这家伙完全经不起搧风点火,非常好操弄。 「任何攻击对吾都没用!连勇者都无法刺穿吾的身体!!你们这些远比勇者低劣的废物,是不可能伤吾一根寒毛的!!」 「……哈,随便你说,你这慢郎中!大吼大叫的,就这么怕受到我们抵抗吗?啊?」 「吾才不会害怕你这种废物呢!」 见到这家伙,就不禁让我想起那家伙──那只在林格尔之森的大蛇。 最后给它致命一击的是罗丝,如果她没来救我,我与布鲁林一定会死在那里。 正因为有那次经验,我才会对死亡产生实感,也得到布鲁林这个伙伴。不过事后仔细想想,我其实是懊悔的。 在最后一刻竟然必须借助罗丝的帮忙才能逃过一死,我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窝囊。 然而,如今与布鲁林一起奋战,我也感觉到和这只邪龙交手的感觉,与当时和大蛇的死斗十分相似。 而与当时不同的,便是我们还有另外两个值得倚靠的伙伴。 而且邪龙刚才说──「连勇者都无法刺穿」对吧? 「的确,你生前应该非常强,现在虽然有所劣化,但还是很强,一定拥有我所无法想像的强大力量吧?但是!!」 我以滑行到我面前的布鲁林为跳板,高高跳起,朝邪龙的喉咙使出一记回旋踢。 毒素宛如喷泉般从邪龙口中吐出,邪龙因而痛苦地用大手撑着地面,露出惊讶的表情望着在其面前着陆的我。 「咳、嘎……」 「对认识真正的勇者的我而言,你这已经彻底劣化的邪龙不过就是一只蜥蜴罢了。」 我所认识的她,一定会使出四处迸射的雷电将邪龙焚烧殆尽吧。 而我所认识的他,一定会巧妙操作释放神圣光芒的魔弹攻下邪龙吧。 正因为我认识这两名勇者,所以眼见邪龙遇上我这种程度的对手便显得力不从心,就愈来愈觉得它只是个滑稽的存在。 「咕、咕、你、你这家伙!!」 邪龙的喉咙遭我击溃,从嘴边流出毒素,它愤怒得失去理智,朝我冲了过来。 我现在并没有足够的防御能力,得以冲进充满高浓度毒素的邪龙口中。 若是被咬到的话,凭它下巴的咬合力与毒素,我不出十秒就会死掉吧。 「你只看着我,这样好吗?」 「嘎喔喔喔喔!!」 它眼中只有我这个敌人,杀气腾腾地目露狠戾凶光,靠到离我非常近时,邪龙的侧脸突然被布鲁林用力挥舞的手臂击中。 这样的冲击使得它的脸歪向一边,巨大的身体越过了我,重重摔倒在地。 「你的对手不是只有我,别以为布鲁林是普通魔物喔,我的搭档可是不论什么对手都会正面迎击的不要命家伙呢。」 除了对上罗丝以外啦!! 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邪龙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吧。 虽然说它原本的强韧度便十分异常,但是它现在可是僵尸。 前任勇者都无法给予伤害的怪物变成僵尸后,更提升了它不死的特性。 「不过,也有变成僵尸后才有的弱点。」 我小声低喃,不让邪龙听见。 「兔里!!」 正当我再度握紧拳头,打算引开邪龙的注意力时,与亚尔格先生站在一起的天瑚大声呼喊我的名字。 「好了吗!!布鲁林,吸引它的注意!!」 「嘎呜!!」 我拜托布鲁林牵制邪龙,并立刻退到位于后方的天瑚与亚尔格先生身边。 她之所以会呼喊我,便是因为亚尔格先生准备好了。 我一口气抵达两人身旁,握住额上满是汗水的亚尔格先生递给我的斧枪。 「兔里大人,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好的!」 凝聚了亚尔格先生魔力的武器──斧枪的刀刃散发炽热的红色光芒,照亮着我的四周。 我紧紧握着他递给我的斧枪,瞪着邪龙说道: 「就用这个了结你。」 亚尔格先生所说──给予邪龙致命一击的作战计画。 那可说是近乎蛮干的莽撞计画。 『用带有火焰属性的斩击劈开邪龙的鳞片。』 的确,火焰对化为僵尸的邪龙会有效。 然而依刚才战斗的感觉而言,普通的火焰连灼烧它的皮肤都大有困难。 再者,连我的全力攻击都无法对它的身体造成损伤,亚尔格先生应该知道要劈开邪龙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任务。 唯一能使用火焰的亚尔格先生,虽然因我的治愈魔法已经恢复,但失去的魔力却尚未回复。 现在的他是完全无法和邪龙战斗的。 『因此,将发出攻击的不是我,而是兔里大人。』 亚尔格先生对我所持的斧枪灌注他所有魔力,制造出火焰刀刃。 而我要拿着它接近邪龙胸口,用臂力和火焰切开它的胸膛,刺穿心脏。 凭能使钢制刀刃变得烫红的热能以及我的力气,或许能劈开邪龙坚韧的皮肤,这虽然是夹杂了臆测的作战计画,但是只要有一丝能打倒邪龙的可能性,便值得一试。 「刀刃离开我的手后,便会逐渐失去热能,一旦变回一般刀刃,我们就无计可施了,因为我的魔力也几乎耗尽,因此──」 「也就是说,只有一次机会对吧。」 「是的。」 我的视线从凝聚着亚尔格先生魔力的斧枪移到邪龙身上。 虽然不知道它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盘算,但是可以知道,如今它的注意力都放在负责诱敌的布鲁林身上。 为了攻击邪龙的心脏,我必须用尽全力从它正面攻去。 威力若是不够,便无法贯穿鳞片;而若是失去热量,斧枪就会成为普通的钢刃。 一旦有所迟疑,这个作战计画便会无疾而终。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了。」 不允许有任何失败。 我再度鼓足气势,用力握紧斧枪。 「我要上了!」 「去吧!!」 斧枪离开亚尔格先生的手那一瞬间,我便蹬地朝邪龙冲了过去。 我瞄了一眼斧枪刀刃,确认它灿烂的光芒与热能,并朝邪龙胸口直线跑去。 「就这样用它……唔!?」 原本被布鲁林吸引了注意力的邪龙,突然用那只独眼恶狠狠地看向我。 被发现了!我脑中闪过这句话的瞬间,邪龙毫无事前准备动作,就朝地面吐出大量毒雾,隐藏住它的身体与附近空间。 「骗人的吧!?」 弥漫在眼前的毒雾,使我咬牙切齿地停下脚步。 原因是这种程度的毒雾,我还能发动治愈魔法闯进去,问题是邪龙也躲在雾中。 邪龙不知会从何而来且毫不留情的攻击,必定正在等待我闯进其中。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它早就已经发现我们想做什么了。 因此,它没有阻止亚尔格先生将魔力灌注到斧枪上,并安分地当我与布鲁林的对手。 它也在考虑对付我们的方法。 它深知正常方法无法打中我,所以祭出确实能杀死我的手段。 「只能冲进去了……!!」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在这里停下脚步的话,才真的是毫无胜算。 正当我打算赌一把冲进毒雾之时,一个娇小的物体跳上了我的背。 「天瑚!?」 她是从后面追来的吗?天瑚跳上我的背之后,便紧紧勾住我的脖子和腰。 我正想疑惑地问她究竟要做什么,她却早我一步喊道: 「我来当兔里的眼睛……!!就这样上吧!!」 「……好,抓紧啰!!」 察觉了她的意图后,我便施展治愈魔法,包覆住自己与背后的天瑚。 这样一来,我与天瑚照理说便能暂时在毒雾中行动了。 我再度下定决心,冲进毒雾之中。 冲进前方与脚边都一片模糊的领域。 我毫不惧怕邪龙的攻击,毕竟现在我的背上背着拥有最强魔眼的少女。 「蹲下!!」 我一压低身体,某个巨大物体便从头上劈过。 「往后跳,从左边绕大圈过去!!」 我往后一跃,同时朝左方绕了一大圈,在雾中穿梭。 我不漏听天瑚的任何指示,应付着邪龙的攻击。 「……这果然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强搭配方式呢。」 虽然说此刻不该想这些,但是我有些感动。 「离开雾里!!就是它的正面了!!」 「好!!」 我用双手握紧斧枪,大步往后退,并呈警戒姿态。 而当我明白前方的毒雾已散去后,便用力踩踏地面加速。 我穿越毒雾,跳到受月光照耀的空间,那里站着的便是朝我们用力挥舞尾巴的邪龙了。 尽管我的脚步差点因此停滞,但天瑚环抱着我脖子的手臂微微使力,彷佛告诉我不必担心似地轻声嗫嚅: 「不要紧的,有它在。」 「嘎噜呜呜呜呜!!」 布鲁林伴随着这句话从我们旁边跳出,用身体防御朝我挥来的尾巴。 「布鲁林……!」 它这副模样,与我们第一次合力对抗大蛇的身影重叠了。 我不禁对与我错身而过的布鲁林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啊,布鲁林。」 不只我和天瑚是搭档,我还有亚尔格先生,也有你。 我并非孤军奋战。 我是受伙伴帮助、受大家扶持才能走到这里的!! 所以,就用「大家」的力量打倒邪龙!!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 我高声大喊,朝邪龙笔直冲去。 不知它是否没料到我们能穿越毒雾,邪龙露出震惊的表情,打算挥舞巨大手臂。可惜我的速度更快。 我将距离缩短到三公尺近时,全力横向挥出架于右手边的斧枪。 「去吧!!」 插图p069 与邪龙鳞片接触的瞬间,热烫鲜红的刀刃便烧灼了它的表皮。 这可行!我怀抱着信心,向斧枪施力,顺势继续挥砍。 刹那之间,我听见手边传来「喀嚓」一声──什么东西折断的声响。 这是斧枪的刀刃从根部断裂、飞向遥远后方的声响。 「……」 我没看向飞走的刀刃,只注视着被刀刃砍伤的龙鳞。 虽然只有数秒,我却觉得经过了漫长的时间。 不行吗……正当我想放弃时,邪龙的鳞片迸射出火花。 「嘎、怎么……可能。」 下一瞬间,邪龙胸口绽开一道横向的龟裂。 我们齐心合力的结果,劈开了邪龙的鳞片! 「太好了!!」 邪龙发出苦闷的声响。 它胸膛上的伤口溢出白色灰烬,我发现在灰烬深处有个释放着异常光芒的物体。 「这是!?」 喷出灰烬的伤口深处,可以看见不断跳动的红色心脏。 然而那心脏并无连接到邪龙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尽管如此,它依然不断跳动。 「这是……心、脏吗?」 没有连接着身体,却宛如活着一般持续跳动,这样的东西能称之为心脏吗? 我没见到其他可以称为内脏的部分,彷佛只有这一部分不自然地存活着。 而且,这颗心脏还有另一个可疑之处。 那便是插在这个与身体分离却依旧跳动的心脏上的刀刃。 银色的刀身,金色的护手,漆黑的刀柄。 对生活在原本世界日本的我而言,在某种意义上十分常见的武器──日本刀,正插在邪龙的心脏上。 「为什么会有刀……」 是它让邪龙心脏继续跳动的吗? 若是这样,将它刺进去的── 「咕咕、咕喔喔喔喔喔──!!」 「兔里!!你在做什么!?」 「……可恶!」 没时间思考了。 听见天瑚的声音,我回过神来,赶紧将手伸进邪龙的伤口中,握住插在心脏上的日本刀。 这触感并非仿造刀,而是真刀,我不禁屏气凝神,使尽全力拔出了它。 意外地,我竟然十分轻易便将日本刀从邪龙的心脏上拔出来了。而意识不清、乱吼乱叫的邪龙便蓦地停下所有动作。 「嘎、咕、不可能,吾尚未破坏任何东西,还没杀够……可恶,吾又败在勇者手上了吗……」 停下动作的邪龙,身体逐渐化为灰烬。 彷佛它与这世界的联系就此消失,回归魔物原本应有姿态一般,消逝而去。 「吾、就这样、被、利用……」 最终,邪龙彻底化为灰烬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堆积如山的灰烬。 我在灰烬的小山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 「打、打倒它……了吗?」 「兔里,我们干掉它了!」 从我背后爬下的天瑚开心地握紧双拳这么说道。 我望向四周,发现布鲁林与亚尔格先生也平安无事。 「干掉它了啊……」 我望着自己手中的日本刀,心中涌起的感情并非打倒邪龙的喜悦,而是针对前任勇者的疑惑。 「前任勇者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插入它的……?」 从邪龙心脏拔出、长约四十公分的日本刀。 这种日本刀就叫做【注】胁差吧。(译注:一种小刀,日本武士平时与主武器一同配戴的备用武器。) 但这种事怎样都好,令我在意的是一拔出来后,邪龙便宛如遭到解放似地化为灰烬这点。 「完全搞不懂啊……」 依照记事本中的内容,前任勇者是用刀刺穿邪龙心脏而打倒它的。 不过,从刚才邪龙的状态以及依旧插在其心脏上的日本刀来思考,我实在无法认为勇者只是「打倒」了邪龙而已。 「无论如何,虽然对方是邪龙,但不会改变我杀了它的事实啊……」 虽然这也莫可奈何,但是夺走邪龙性命这件事,仍令我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不对喔。」 「嗯?」 听见我下意识地低喃后,天瑚强而有力地否定。 「那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那不是杀戮,所以兔里并不是杀了它,是解放了它……我觉得这种说法才对。」 「……哈哈哈,谢谢你。」 并不是杀死它,而是解放它吗? 天瑚的话使我感到开心,于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害羞似地斜斜垂下视线,露出欣喜的表情。 不过,那抹放松的表情又立刻转为严肃。 「……兔里。」 「嗯,我知道。」 不要紧,我没有忘记喔。 打倒邪龙并不是结束,还有一个人──造成这桩事件的主因还存在着。 「天瑚,带我去她的身边。」 事情该做个了断。 如今,我们已非常接近天瑚所预见的未来光景了。 我心中怀抱着模糊的预感,抬头望着半倒的洋楼,我鞭策疲累的身躯,为解决今天最后的任务而站起身来。 插图 父亲大人说:活人是我们的「食物」。 母亲大人说:死人是我们的「玩具」。 身为伟大吸血鬼的父亲,与作为死灵法师的母亲生下了我。 我继承了双方种族的优点,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都非常开心。 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教导我身为一名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生活方式、身为魔物的本能,以及与人类为敌对关系等各式各样的知识。 双亲都非常温柔,我们三人共度的生活──如今已成为遥远记忆──十分幸福美满。 不过,从双亲被人类杀害那一刻起,我幸福的日常生活便终结了。 那是在我十岁时发生的事。 被人类杀死的两人皆化为魔素回归大地,消逝无踪。 现在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都做得太过火了。 他们为了玩乐夺走太多人命,已然偏离食物链的范畴。 年幼的我,只剩下母亲大人的藏书以及父亲大人所统治的小村庄,还有我们所居住的偌大洋楼。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复仇?杀死父母的人类也因为两败俱伤,早已命丧黄泉,我找不到复仇的意义,只能连日不断地哭泣。 不过,不再有其他人居住的洋楼过于宽敞,只剩下我一人的床铺显得非常冷清寂寥。 我继承了夜晚魔物吸血鬼的血脉,却很害怕于黑暗中独处。 所以这也是莫可奈何的。 我很寂寞。 渴望他人温暖的感受好似饥饿一般,猛烈地朝我袭来。 我无法忍受孤单,因此操纵了父亲大人所统治的村民们的记忆,以「人类少女」的身分潜进村庄。 混在人类之中生活后,我首先感到的是「人类真的是非常软弱的生物」这件事。小孩受一点小伤就会嚎啕大哭;即使是大人,一旦被魔物攻击,也很容易受到重伤。 话虽如此,不可思议的是,与人类一起生活不会让我感到寂寞。 我一开始化身为某个家庭的么妹。 第二次化身为独居的少女。 第三次化身为失去双亲的少女的姊姊。 第四次化身为守护村庄的猫头鹰。 第五次化身为另一个家庭的女儿。 第六次化身为无依无靠的少女养母。 第七次化身为失去女儿与丈夫的妇人之女。 我玩弄众人的记忆融入村子里,就这样过了约三百年的漫长时光。 期间我不仅学会了三种术法,也几乎读完了所有藏书。 然而,我已经厌倦了只往来于洋楼与村庄的小小世界。 我感觉到捕捉路人听闻外面世界的故事也有所极限。 总之就是缺乏刺激。每个人类都过着普普通通的人生,几乎没有人能说出使我感到雀跃的故事。 正因如此,所以我绝不会让这次的猎物逃走。 从异世界来的治愈魔法使,以及拥有世上绝无仅有的预知魔法的读时公主。 无论用何种手段,我都要抓住他们。 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 「咳咳、啊──我也会像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一样吗?」 现在我却变成了这副德性。 我遍体麟伤、无法动弹,即使拥有用之不竭的魔力,但是身体撑不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虽然我能勉强撑起身体,右手却无法动弹,邪龙的力量便是这么可怕,我只是稍微被握住,就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 兔里被那种怪物大肆攻击,竟然还能活着。 我不过是被握住和丢出就已经变成这副德性,兔里承受了远超施加于我身上的攻击,现在依然在与邪龙激战,一思及此,我便觉得他果然并非一般人类。 「兔里打倒邪龙了啊……」 刚才,从外面传来的邪恶气息消失了。 邪龙被打倒这项事实令我感到安心,我将身体靠在龟裂的墙上。 自己的王牌被人打倒竟然还能这么想,实在是一件很吊诡的事,但是我却自然而然地这么想。 复活邪龙的愚蠢之人是我,而他们之所以被邪龙逼到这般绝境,始作俑者也是我。 他们恐怕会来到我身边吧。 为了讨伐我这个「魔物」。 「呵、呵呵……」 我发出自嘲的笑声。 结果,我和把人类当作玩具、最后被杀掉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一样。 操纵活着与死去的村民,抓住、监禁来访的外人,一旦玩腻便消除他们的记忆把人放走。我原本以为我做的事不至于被怨恨至此,但到头来,我所做的事情和双亲没什么两样。 「或许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应该说,我涌现了一股想从世上消失的心情。 直到让邪龙复活之前,事情的发展都毫无破绽,硬要说的话,就只是我并没有理解到邪龙是比我想像中更加喜爱破坏与死亡的怪物这点。 我太小看它了。 我以为它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是一个被放了几百年的标本。 虽然这种话很像藉口,但我从未看过或听过拥有灵魂的尸体。 灵魂是寄宿于活着的肉体之物,硬要解释的话,便是要有「活着」这一条件,名为肉体的容器才得以自行活动,而此时收纳于该容器里的便是灵魂。 无论少了任何一方,肉体都会无法作用。 「因某人刻意的作为……使得邪龙的灵魂被束缚在这世界之中……」 我自然会这么想。 将灵魂束缚在这世界──一般来讲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世界上存在着能将之化为可能的人物。 那便是流传于这片大陆,传说中的勇者。 勇者是拥有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封印魔王的怪物。 如果记事本上所记载的事迹都并未夸大,而是事实的话,那或许对他而言,封印灵魂也并非难事。 虽然目前已经没有能够确认这件事的方法了。 「反正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想到几百年前就死了的人类也没什么意义。 以结果而言,我因为自己的思虑浅薄,差点导致我的村庄遭到毁灭……只是这样而已。 「不需要我了。」 话一说出口,我便突然想起自己一个人被遗留在这栋洋楼里的遥远记忆。 身为自己唯一依靠的双亲被杀害,我畏惧着孤独,不断哭泣。 我──名为涅雅的少女消失之后,村子会变成怎样呢? 不经意地想到这件事后,我又立刻觉得自己愚蠢至极,露出自嘲的笑容。 纵使悲伤、痛苦,但是我不得不笑。 「真是愚蠢。」 原本便不存在的人就算消失,又会怎么样呢? 刚才自己不是也这么说了吗?已经不需要我了,不需要利用那个村子,也不需要特意让僵尸蔓延徘徊了。 反正我会在这里被杀掉。 「……!」 耳边传来有人爬上楼梯的脚步声。 下方传来的声响使我吞咽一口口水,但是凭这具无法自由活动的身体,已经无法逃走了。 我只能勉强用还能动的单手粗鲁地擦拭眼角,彷佛接受自己命运一般,缓缓阖上眼睛。 *** 兔里和我们打倒邪龙后,在黑暗中爬上半毁洋楼的阶梯。 亚尔格先生、兔里与布鲁林跟在一边预知、一边行走的我身后。 「亚尔格先生,你不要紧吗……?」 兔里对亚尔格先生这么说道。 「是的,虽然耗尽了魔力,但要活动身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兔里大人才是,您一直在战斗吧?身体……」 「我……目前没问题,我也还有一点魔力。」 听见兔里说目前没问题,我便稍微蹙起了眉。 兔里一连与被控制的亚尔格先生以及邪龙这个强敌对战。 而且邪龙还使出毒雾这种棘手的攻击方式,兔里在精神与肉体上的消耗程度,应该比我所想像得还大。 光是他现在还能走动这件事情就很不寻常了,即使如此,他依然打算去找涅雅。 「嘎──」 布鲁林看似担心地抬头望着兔里。 兔里则温柔地抚摸着布鲁林的头。 「布鲁林,我不要紧的,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去见造成这些麻烦事的她。」 在进入洋楼之前,兔里对我们施展临时治疗用的治愈魔法,我在这时告诉他涅雅被邪龙抓住时,他们之间的对话。 兔里默默地听着我说,我不知道他正在思考些什么。 虽然见到涅雅后便会知道,但是我对这件事却感到莫名不安。 接着── 「……没有错。」 愈来愈接近我在预知中所见的画面了。 布满伤痕的墙壁,碎裂四散的吊灯,玻璃破掉的窗户。 以及在兔里的影子之中,背靠墙壁的人影。 兔里应该也明白吧。 他虽然偶尔有些脱线,却不是笨蛋。 他已经注意到我们愈来愈接近我跟他说过的预知内容──也就是那个即将到来的未来。 他心知肚明,而且还是打算前往涅雅身边。 「在这前面吗?」 兔里凝望着阶梯后方,并如此低喃。 我也再度绷紧神经爬上楼梯,抵达涅雅所在的地方──三楼的大厅前方。 兔里踢飞房门,踏入房间内,在那里的是── 「……你来了啊。」 伤痕累累的涅雅靠着满是裂缝的墙壁,脸上浮现浅笑。 「……你被打得真惨啊。」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兔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移动到涅雅面前。 我下意识地想出声制止兔里毫无防备地接近涅雅,但是见到讽刺地笑着的她的模样,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受到邪龙的攻击后,她如今可说是身受重伤的状态。 虽然说这或许是因为她并非以耐久力见长的魔物,但是无论怎么看,现在的她都无法自由活动。 「唉,我们因为你吃了很多苦头呢。」 另一方面,兔里也显得凄惨落魄。 他身上的团服布满尘土,虽然用治愈魔法治好了伤势,但是他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 「……但是你看起来却不怎么生气呢。」 原本发出笑声、看起来像在戏弄涅雅的兔里,音色瞬间变得严厉。 「啥?我当然很生气啊。」 我们看不见兔里的表情,但是在我眼前的涅雅却露出惊讶的神情,她眼中泛着泪光,理应因伤无法动弹的身体开始瑟瑟颤抖。 「因为你差点毁掉这趟重要的旅程,也差点让被你操纵的亚尔格先生做出无法挽回的憾事,再说我最不能原谅的是……」 兔里暂时顿了顿,双手环胸,对发抖的涅雅斩钉截铁地道: 「你让邪龙复活,令许多人的性命曝于危险之中。」 如果兔里没有打倒邪龙,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尽管我最一开始向兔里提议要一起逃走,但若真的这么做,或许会有许多人死于邪龙之手。 所以兔里才无法原谅涅雅吧。她是那么轻易地让如此危险的邪龙复活。 「……」 「你也没想到会变成那样吧?但是如今差点发生没办法用『我没想到』来推托的事态啊。」 见涅雅不发一语,兔里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听天瑚说了,你为什么要在邪龙面前保护村庄?住在那个村子里的人,不都是你的傀儡而已吗?」 「……是啊。」 「那你为什么没有利用他们呢?只要拿村人的性命当盾牌,就能轻易抓到我了不是吗?你从亚尔格先生那里听说了我的事情了吧?我加入了救命团这个帮助人类的组织,因此如果你用被控制的村人当人质,我就无法出手攻击了。」 的确是这样。 我脑中只有涅雅操纵邪龙这件事,但是如果她用村民性命相逼,兔里无论如何都只能乖乖就范。 「我只是判断我不需要他们,如此而已。虽然就结果而言,是我失策了……」 「是喔?」 兔里语带怀疑地应和。 涅雅毫不在意地露出自嘲的笑容,继续道: 「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能好好控制它,明明就能顺利……」 「哈哈哈,那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我们可不会被只会遵照命令行事的僵尸干掉,而且在你下命令之前,我就会阻止你了。」 「……你还真是个怪物呢。」 「别转移话题,我想问的并不是邪龙的事。」 「……你从刚才就在干嘛啊!?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涅雅有些慌乱地提高音量。 见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兔里则毫不动摇地说: 「事情变成这样,你很后悔吧。」 「那件事!!……没错,不过,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拼尽全力而已,即使对那些行为懊悔,我也不打算反省──」 「不对喔,我所说的后悔并不是指那个,你固然后悔让邪龙复活,但并不是因为无法抓到我。」 兔里一副心里有底的样子,他瞪向屏息的涅雅。 「你后悔的是让村人们曝于危险。」 「……为什么我非得关心那些人不可啊?」 「如果他们只是区区道具,你就不用拼命说服邪龙了吧?正因为我和它交手过才知道,它很可怕吧?面对这样的家伙还能担心村子,不就是因为村子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重、要……?不对,那里是……」 听见兔里的话语,涅雅明显有所动摇。 见状,兔里叹了口气,并小声嘀咕「虽然我不是很想这么做就是了」。 到底是不想做什么?正当我在他身后感到有些在意时,他轻轻吸了口气,对感到动摇的涅雅开口: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立刻就能知道吧。邪龙从你术法中被解放后,首先会做什么?那个聚集着人类的村庄,马上会被邪龙辗平,受毒气侵害、腐烂,糟蹋到不留原形的地步。」 「……!」 涅雅的眼神有些游移。 而兔里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吸进它所释放的毒气后,人类便会从身体内部毁坏,喉咙烂掉,肺部腐坏,最后会连呼吸都无法如愿,痛苦地挣扎而死。它的手臂和尾巴强韧到能在大地造出裂缝,只要被打到一下,就算大人也会被打烂吧。」 「别说了……」 「而最棘手的是它狡猾残忍的个性,对它而言,眼前所有生物都是它大肆破坏与杀戮的对象,不论老人、女人、小孩──」 「我不是叫你别说了吗!!」 不知是否想像了兔里所说的状况,涅雅的表情变得沉痛,宛如孩子般大叫,打断了兔里的话语。 「抱歉。」 兔里心里应该也不好受,他彷佛有些后悔,粗鲁地爬梳着头发,向涅雅道歉。 不过这样一来,连我也能理解涅雅是刻意要保护村民远离邪龙威胁了。 虽然扣掉这一点,她对我们做过的事还是无法一笔勾销,但是我见到眼前担心受怕的她,却不禁觉得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然而── 「真是个傻瓜。」 兔里这一句话,使我陷入脑袋遭受狠狠重击的错觉。 『真是个傻瓜。』 我在三天前的预知,与兔里刚才说的话重叠了。 我立刻望向四周,只见到在附近倚靠长剑支撑着身体的亚尔格先生,以及从充满瓦砾的大厅天花板破洞之中露脸的满月。 「如果后悔的话,为什么没有更早发现呢?明明已经拥有想要的东西了,却打算放弃它,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吗?」 无视焦躁的我,兔里继续说出与预知内容一模一样的话语。 我打算呼喊兔里的名字来阻止他,在我身前的他却依旧朝向涅雅,以手掌示意我等等。 兔里知道在预知中出现过的画面即将成为现实。 不过,他为什么要刻意让自己身陷危机…… 正当我头脑一片混乱而无法动弹时,兔里走到涅雅面前。 「我没打算杀你。」 「……咦?」 「干嘛露出那种意外的表情啊。」 兔里耸了耸肩,说「真想不到」,并且为了对上涅雅的视线而慵懒地蹲下。 「打倒死灵法师的请求,只是你为了抓住我们的计谋。不过,如果你能发誓再也不做出这种类似绑架的行为,你就能以『涅雅小姐』这个身分继续生活下去。」 我会不时前来确认喔?兔里开玩笑地说,而涅雅瞪大了眼睛。 莫非兔里被刺伤的未来已经改变了? 改变未来。 虽然我所预知的未来理应没有任何选项,但是所有事情都有例外,或许这就是其中之一。 「呵、呵呵呵……身为村姑的、我……啊。」 涅雅低下头喃喃自语。 不过,我的安心也只持续了一会儿,涅雅的嘴角宛如新月般扬起。 见到她扭曲的表情,我立刻呼喊兔里的名字: 「兔里!!」 我见到涅雅右手有个宛如刀子的尖锐物体,并划了下去。 同一时间,兔里的右手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动了起来。 未来能有所改变──正当我怀抱着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下一瞬间,便发生了使我陷入惊慌状态的事,我看到有血滴落到兔里脚边。 我慌张地与亚尔格先生、布鲁林走近到能清楚看到两人的位置。 不过,眼前的景象却与我所预料的大不相同。 「你……刚才、想干嘛……?」 「呵呵……你问我想干嘛?」 兔里的手紧紧握住涅雅的手。 那个看起来像刀子的东西是涅雅伸长了大约二十公分的指甲,而其对准的并非兔里,而是她自己的喉咙。 淌落的鲜血,来自她稍微被指甲划破的喉咙,并沿着兔里的手滴落下来。 「兔里大人,这到底是……」 「……这家伙想用这个划破自己的脖子。」 插图p092 兔里烦躁地说,并让我们看涅雅稍微划伤了喉咙的指甲。 从现场状况来看,涅雅应该是试图自杀。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舍弃生命,但我对自己预知的其实并非兔里遭刺而感到放心。 「我分明已经有所觉悟,自己会像父亲大人、母亲大人那样被杀掉了,你到底要愚弄我到什么程度啊?而且你要我当村姑过日子?让村子陷入了危机的我已经无法回去了,我不可以再回去那里了。」 「唉……」 兔里深感麻烦地叹了一口气。 见到涅雅出乎意料地强硬,而且变得自暴自弃,他应该感到非常无奈吧。 即使涅雅自杀被阻,她依旧露出无畏的笑容。 「不过,被你阻止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了。」 「……欸?什么决心?」 「血液是情报、契约、代价,如果你没抓住我的手,我已经死了,不过你用沾满你自己鲜血的手抓住我的手后,便满足另一个条件了。」 「啥、啥啊?」 涅雅收起伸长的指甲,反握住兔里的手。 我不明白在这种状态下她还能做什么,于是不解地歪着脑袋,思考她的意图。 「魔与人,臣服朝拜者与崇高尊贵者,以双方鲜血为证,缔结古老之盟约。」 「你给我等等,这个听起来不祥的咒文是什么?」 下一瞬间,兔里被涅雅握住的手便释放出剧烈白光。 我对这光芒有所印象。 这道光与常见的契约魔法相似。 「该不会!?」 当发现她所发动的是「契约」魔法后,我脸色大变。 这个契约对兔里而言是无害的。 但是却可能让事情变得非常麻烦。 「兔里!快离开,那个是……唔!?」 我打算冲到兔里身边,身体却突然无法动弹。 我望向脚边,发现涅雅发动了和捕捉兔里相同的术法,术法以她为起点,经过了地板上的地毯。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样的执念……!? 我望向与我一样要冲过去的亚尔格先生,发现他正抱着头,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亚尔格先生的视线彼端,是正盯着他的涅雅,她虽然虚弱,眼睛却依然绽放奇异的光采。 兔里发觉涅雅正在对亚尔格先生做某些事情,便对她大声怒吼: 「你这家伙!又想对亚尔格先生干嘛!!」 「咳咳,我只不过是让他稍微老实点罢了。」 「!」 「唉呀,这样好吗?要是你揍我的话,我会死喔?要是被布鲁林攻击也会死掉喔?」 「啧,布鲁林,不要攻击涅雅!」 她吐出一口血并如此回答,见到兔里满脸苦涩、握着拳颤抖的模样,她露出开心的笑容。 兔里被涅雅抓住的手所释放出的白光,逐渐在两人手上刻划出类似魔法阵的纹路。 见状,涅雅趾高气昂地对兔里说: 「你就对救了我这件事感到后悔吧!!我会一辈子缠着你的!!」 「什、什么!?这是什么恐怖发言啊!?你这家伙,快放开我!!」 「不要!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好痛!?指甲不准伸长!!」 兔里试图挥开张着嘴大笑的涅雅的手,涅雅则为了不让他得逞,用力将指甲戳进他手中。 下一瞬间,从两人紧握的双手中发出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宛如能照破黑夜似地,照耀了整间大厅。 第一话 灾厄再临!其名为邪龙!! 之卷 漫长的夜晚终于迎来曙光。 我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之后便昏厥似地倒了下去,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借宿的德朵菈婆婆家床上了。 在我昏睡的期间,洋楼似乎被放火烧了,只剩下焦黑的洋楼骨架、变成焦炭的大量藏书,以及曾为邪龙亡骸的大量灰烬。 我在那之后花了一整天消除疲劳与恢复魔力,为了和天瑚他们一起离开村庄,而去向村长道别。 「话说回来,不需要全村的人都来送我们啦……」 「我们怎么能做出那么忘恩负义的事呢?多亏如今没有了死灵法师,在村子附近徘徊的僵尸也都消失了,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过着和平的生活了,这都是多亏了您们啊。」 一望向来为我们送行的村长身后,便看见村人们交给已经拿着一堆行李的亚尔格先生一个硕大的布袋。 「这样好吗?送我们这么多食物……」 「哈哈哈,这样我们还嫌少呢。」 再接受更多食物,我们就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又有村人双手捧着满满蔬菜靠近,我们婉拒村人的好意,这时,一名露出温柔微笑的女性朝我们走了过来。 「啊,德朵菈婆婆。」 「嗨,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是的,托您的福。」 在亲切地对我们挥着手的老妇身旁,不见那名村姑的身影。 我为了此事稍微皱起眉头,决定试着向她询问一件我一直都很在意的事。 「请问,这样或许有些失礼……但是德朵菈婆婆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那栋大房子里吗?」 没错,我询问了如今不在现场的涅雅的事。 与她的纷争结束之后,我唯一在意的只有此事会对村子产生什么影响而已。 「哈哈哈,一点也不会失礼啊,我从二十年前就在这里独居了,因为丈夫和女儿都被魔物杀了……在那之后,那个家就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一直独居吗?她真的忘记涅雅了呢。 不过,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对涅雅所说的话有耿耿于怀的部分了。 ……什么傀儡娃娃嘛,虽然口吐恶言,但这不是很照顾人家吗? 真是的,她直到最后都不老实啊。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我打算就此对德朵菈婆婆鞠躬致谢,却发现她露出有些悲伤的神情,因而面露疑惑。 「不过啊,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应该是自己独自生活的房子,昨天却突然觉得家里变大了呢,我还想说我终于也开始痴呆了吗?」 「……不,您还很硬朗喔,德朵菈婆婆。」 听见她所说的话,我这次怀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转向后方进行准备。 「唉,真是的,我对这种事很没辙啊。」 人的记忆果然无法轻易消除呢。 看着摆在眼前的证据,我压抑住心中涌起的情绪。 此时,不知是否听到我与婆婆的对话,天瑚走过来拉了拉我的团服。 她是在担心我吗?这女孩很敏锐,所以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用担心,我可不是会沉浸于感伤的爱哭鬼。」 「不是,我不是担心兔里会哭,而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要出发。」 「把我的感伤还给我好吗?呐?」 原来你不是来关心我的啊。 我心中涌现的炽热情绪逐渐冷却。 「这是她所选择的方式,所以我不会多说什么,想想这段过程,就知道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你真是严厉呢……不过这倒也是。」 「而且……」 天瑚不知为何眯起眼睛瞪着我。 这叛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我可没做出应该承受这种视线的亏心事喔……大概啦。 「兔里就是兔里,你对敌人有点太宽容了吧?」 「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我的身分原本就是帮助别人的人啊,要求我冷酷无情,我也会有点困扰。」 「虽然这么说,但我对那样的结局很有意见。」 虽然我也同意这一点,但天瑚看起来真的不甚愉快。 算了,现在必须赶紧准备好出发。 我确认手边的行李,并在布鲁林背上放上村人赠送的食物。 既然有这么多粮食,应该足以撑到萨马利亚吧。 「亚尔格先生,我准备好了喔──」 「我这边也好了!」 我确认亚尔格先生将行李固定在马匹身上后,便转向村民们。 「那么,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很感谢各位的照顾,请大家保重。」 「嗯,欢迎您们再度造访,到时候,我们会准备比现在更丰盛的东西款待各位,在那天来到之前,我们都会祈求您们旅途平安。」 再度造访啊……嗯,等哪一天再来这里吧。 我心想这样也不错,同时向村人们挥了挥手,展开旅行。 在村人们愈变愈小的身影之中,没有看到涅雅这名少女的身影。 没有人为这件事感到讶异,彷佛该名少女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村子里。 这些人想必对事情的经过的一无所知。 无论是自己遭到操纵一事。 死灵法师的真面目一事。 僵尸在村外徘徊的真正理由。 还有,一位少女突然从村子里消失这件事── *** 「咕──」 在看不见村子之后,一只黑色小猫头鹰停在我的肩上。 猫头鹰收起与身体大小不甚相符的大大翅膀,「咕」地叫了一声。 我对大中午飞来一只猫头鹰这件事没抱持任何疑问,继续向前走,并低声说: 「这样好吗?」 「……咕──」 「你消除了那些人的记忆……这样真的好吗?」 「咕──」 「……喂。」 「咕呱呱!?」 我一把抓住停在我肩上的猫头鹰,并将它倒了过来。 我眯着眼睛瞪着显然心神不宁的猫头鹰,于是它露骨地别过了视线。 这家伙…… 我便顺势上下抖了几下,头昏眼花的猫头鹰突然发出有如少女的叫声: 「别、别这样啊!!不要把我倒过来摇晃!!」 「既然你能说话,就停止拙劣的演技吧,你这不是让我变成会跟鸟说话的怪咖了吗?」 「因、因为人家现在可是猫头鹰啊!!正常的猫头鹰是不会说话的呀!!咕咕咕──!!」 「吵死了!不要发出那种做作的叫声!」 猫头鹰正在我手中不断挣扎。 它的真面目是村中消失的少女、应该以死灵法师的身分被讨伐的魔物──涅雅本人。 我对拍动着翅膀的她发出傻眼似的叹息,用往前一扔的动作放开了她。 重获自由的猫头鹰挥动巨大的翅膀,停在布鲁林背上,接着「碰」地一声发出光芒,变身为黑发红眸的少女。 她的衣服与在洋楼时的洋装不同,变成有些接近现代风格、适合活动的衣服。 见到她准备万全的服装后,我不禁叹了口气。 「唉,你真的要跟着我们喔?」 「当然呀,因为我们已经缔结契约了嘛。」 涅雅可爱地歪着脑袋,亮出右手掌。 掌心上宛如刺青一般,刻划着类似魔法阵的纹路。 而我的右手上也有与其相同的纹路,现在虽然看不到,但只要灌注魔力,我的右手掌心便会浮现出紫色的刻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说过会一辈子缠住你的吧?」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家烧掉吧?」 那天晚上,她与我缔结了契约。 那并非诅咒,也非术法,只是一般的使魔契约。 然而,涅雅所用的使魔契约并非现代常用版本,而是数百年前所用、大幅修正之前的版本,因此只要有血液作为代价,便能强制缔结契约,实在是恶劣的魔法。 这契约更麻烦的地方,在于主仆之间的束缚关系,比起改版过后的简易使魔契约更强,无法轻易解除。 涅雅是能使用术法的聪明魔物。 即使能缔结使魔契约也不足为奇。 不过,我真没想到她会使出让自己成为使魔这种激进手段,而且在我昏倒的这段时间,她消除了村民记忆、烧掉自己所居住的洋楼,还做好要跟着我们去旅行的万全准备,令我感到吃惊。 「呵呵,留着不会再住的房子也没用吧?而且我已经带走贵重物品了。」 她这么说道,打开布鲁林背上的包包,里面放了几本黑色封面的书。 「我才觉得怎么有我没印象的包包,原来是你的行李啊。」 「这些书和其他书不一样,可不能轻易烧掉呢。」 那些看上去是有关术法的书,因为是贵重物品,所以她无法任其被烧毁吧。 「唉──也罢。那你为什么要变成猫头鹰?」 「咦,这样比较像使魔啊,而且也比较可爱不是吗?」 「如果是吸血鬼,不是应该变成蝙蝠吗?」 「才不要,我可不想变成动物之后还要吸血呢,如果要变身,当然是可爱的动物比较好。」 她对蝙蝠没什么好印象吗? 算了,猫头鹰外表的确惹人怜爱,只是内在终究是涅雅的话,就各种意义而言都让人敬谢不敏。 不过在「黑色生物是自己的搭档」这一点,我现在与罗丝跟库库勒一样,总让我觉得五味杂陈。 我斜睨着涅雅,她心情愉快地哼歌,并抚摸布鲁林。 不知是否因为同是魔物,或是布鲁林能用本能判断她没有恶意,它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任她摸来摸去。 「之后就请多多指教啰,主人」 「哼!」 涅雅笑容满面地如此说道,从刚才就摆出臭脸走在我身边的天瑚,这时忽然朝涅雅的小腿踢了一脚。 涅雅发出「呀啊!?」一声惨叫,从布鲁林背上滚了下来。 「你、你干嘛突然踢人啊!!」 「别太嚣张了,蝙蝠。」 「你、你说我是蝙蝠!?区区兽人竟然敢对身为魔物的我说这种话!?就让我来告诉你谁才是老大!!」 插图p108 涅雅礼尚往来似地朝天瑚飞扑而去,但是天瑚早已预测到她的行动,她翩然转身避开攻击后,立刻赏了涅雅一记扫堂腿。 涅雅并非出于本意地施展出头部滑垒,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数秒沉默之后,涅雅擦着眼角站起身,一边发出呜咽,一边揪住天瑚,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总觉得看起来很像猫咪打架。 算了,放着不管也无所谓吧,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 「跟来了一个怪咖啊……」 「哈哈哈,变得热闹了呢。」 「亚尔格先生应该是反对的吧?毕竟你被她操纵过啊。」 「无论如何,她都是接下来旅程上的伙伴了,不能因我个人私情造成不睦。而且她已经受到惩罚了……」 「惩罚啊……」 如果说被邪龙痛打一顿算是惩罚,亲手消除村民们的记忆也算惩罚,那么她或许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 「还有啊,对了,我觉得她的力量应该能在我们之后的旅程派上用场。」 听闻亚尔格先生说的话,我也点头赞同。 尽管涅雅能使用的拘束咒术、抗性咒术等大多都不是用于攻击的术法,但在让敌人无法动弹或在承受攻击时防御身体,似乎会有所助益。 「不,等等,要是让她把拘束咒术用在我身上,那在平常生活中,不就也能锻炼身体了吗……」 「我还没想到这个方法呢,竟然想把拘束用的术法应用在锻炼上……这是一般人绝对不会想到的方法,真不愧是兔里大人啊。」 他这是在夸我吗? 不,他应该是在夸我,但是…… 我因亚尔格先生的发言露出苦笑,这时,原本在后方扭打的涅雅变身为猫头鹰的姿态,飞到我的肩上。 见她浑身是土、脏兮兮地逃过来,就表示我不必询问谁输谁赢了吧。 「……对了。」 我蓦地想起收在怀里的那样东西,便拿出来看一看。 天瑚从后面瞄到我拿出的东西之后,发出惊讶的嗓音。 「那是在邪龙体内的……」 「对,这在我的世界里是称为日本刀的刀具。」 小刀收在我请村人量身打造的皮革剑鞘之中。 涅雅看着光是拿在手中便能感受到异常力量的小刀,一听说这原本是插在邪龙体内的东西,便兴致勃勃地瞪大眼睛。 「这是记事本里记载的东西呢,兔里,你可要好好收藏啊。」 「嗯?为什么?」 「这可是勇者曾用过的武器啊,搞不好会有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个东西派得上什么用场吗? 我不会用刀,因此使用机会应该也非常少就是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如果让天瑚来拿,刀身重量或许会成为她的负担,而亚尔格先生也已经有自己的剑了。 ……没办法,先随便插在腰上吧,至少可以用来切切蔬菜水果。 我叹着气将小刀插进腰际的皮带上,望向站在我肩上的涅雅。 「怎么了?」 「嗯,没事,什么都没有。」 她放弃透过操纵生死来排解孤独,抛弃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走向外面的世界。 无论背后有什么理由,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 一这么觉得,我便想起与身为「村姑涅雅」的她一起聊天的那个早上。 ──她不只追求知识,也终于能够往前跨出一步了。 能操纵生死的少女,已经不再存在于那幢洋楼。 守护着村庄的少女也消失了。 现在在这里的是── 「调皮捣蛋的使魔。」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有点别扭又吵闹就是了。 第二话 穷途末路!令人畏惧的邪龙之力!! 之卷 在路克维斯目送一树大人、铃音大人以及兔里大人启程后,我便回到林格尔王国。 身为侍奉林格尔王国的魔法使,我很少有机会去王国之外的地方。 与兔里大人他们一路上虽然相当喧闹,却让我觉得十分开心,但也因为如此,回程太过安静,使我感到有些寂寞。 坐在骑士们护卫的马车上摇晃了数日。 我回到林格尔王国后,前去向国王洛伊德陛下禀告魔导都市路克维斯收下书信并愿意接受我方请求一事。 「……这样啊,葛蕾蒂斯愿意接受我们的请求啊。要与魔王军战争,和邻近诸国的合作关系是不可或缺的呢,这样一来,就可以透过路克维斯进行物资补给了。」 听完我的报告,洛伊德陛下与塞尔吉欧大人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路克维斯拥有有许多孩童于此就学的魔导学园,尽管接受了我方书信的请求,我们依然不可能要孩子们去和魔王军作战。 路克维斯人口多为非战斗员,所以我们是请他们成为我国与其他国家的转运站,并让他们负责担任与各国斡旋物资与情资流通的角色。 若他们能成为优秀的后勤支援,那么万一与魔王军的战争陷入胶着,我国也能处于优势地位。 「威尔丝,你做得很好,而一树大人他们虽然不在这里,我对他们也唯有感谢。」 「不敢当,我只是负责当一个推手而已,对方之所以愿意接受我们的请求,完全是一树大人他们的功劳。」 「这样啊……因为有他们的力量才能成事啊。」 洛伊德陛下感慨万千地点点头。 陛下一定是为一树大人他们的成长感到开心吧。 「不过,他们真正的旅程才正要开始呢,各位大人在路克维斯各自朝不同国家出发了。」 「是啊,在我们说话的同时,他们也为了我们奔走呢。为了他们,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为下一场的战事整顿军备了。」 与魔王军的下一场战事。 上一次战役之中,我们面临了一树大人与铃音大人皆身负重伤的困境。 即使有兔里大人拯救两位大人,但是最终而言,还是要靠铃音大人、一树大人以及兔里大人的力量,才能左右战场局面。 将国家存亡的重责大任,托付给来自异世界的孩子们。 洛伊德陛下为此感到自责……不对,不只洛伊德陛下,见到一树大人与铃音大人奋战身影的人,以及被兔里大人所拯救的人,现在都为了能尽一份力而日夜精进、锻炼自己。 「呵,气氛变得有些郁闷了呢。威尔丝,还有其他事情要报告吗?如果在路克维斯发生的事情和一树他们有关系的话,就向我报告吧。」 「在路克维斯发生的事情……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 我脑中浮现兔里大人狠狠锻炼在路克维斯相遇的那名治愈魔法使纳克的画面,便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到底该不该说这件事呢? 洛伊德陛下很关心兔里大人,所以我想尽可能详细地禀告…… 「对、对了!铃音大人在旅途中曾经被布鲁林撞飞呢!」 「威尔丝,你刚刚很明显扯开话题了吧……虽然我也很在意铃音,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 「你只要一紧张,就会表现在脸上呢,真好猜。」 闻言,我恍然大悟地摸着自己的脸。 ……我无法隐瞒洛伊德陛下任何事情啊。 「在等待葛蕾蒂斯校长回覆时,曾发生一点小纠纷……」 「小纠纷?」 我对洛伊德陛下与塞尔吉欧大人说明了兔里大人在路克维斯所做的事。 事情的起源是我与葛蕾蒂斯校长策划的「让学园的学生见识一树大人他们的力量」。 这是为了试图改变被天赋才华至上主义所束缚的学生想法。 透过兔里大人与哈尔发同学的比试,这个计画虽然成功了,却也让路克维斯的治愈魔法使纳克同学遭到报复。 兔里大人在他差点受重伤之前救了他,局面就演变成训练纳克、让他变强了。 「嗯,兔里为了让纳克这名少年变强而训练他啊。那么,兔里是用什么方法训练纳克的呢?该不会是罗丝那样的训练吧?」 听见洛伊德陛下的疑问后,赛尔吉欧大人插嘴道: 「哈哈哈,洛伊德陛下,要是让普通少年接受罗丝的训练,可是会出事的呢。」 「嗯,的确呢。」 洛伊德陛下与塞尔吉欧大人愉快地哈哈笑着。 在这种和平的气氛之中,我拼命克制自己表情不要显得僵硬。 怎么办……怎么办!? 兔里大人施加在纳克同学身上的训练。 那可是即使恭维也无法称之正常的方法。 我原本以为兔里大人应该会进行最基本的训练,不至于勉强一个少年…… 然而,在前往路克维斯的路上,兔里大人偶尔会流露出类似罗丝大人的风范,那时我就该注意到了。 「当时的确……『出事』了呢……」 「「……」」 闻言,洛伊德陛下与塞尔吉欧大人瞬间停下动作。 陛下立刻变得一脸严肃,掐着自己的眉心,嗓音有些颤抖地抬头道: 「我刚刚听错了吗?兔里……实施了和罗丝一样的训练……?」 「虽然无法置信,但是的确如此。」 「就、就算是这样,兔里的内心温柔,他不会露出像罗丝那般愤怒的面貌吧?」 他不是表露愤怒的面貌,而是会露出让人联想到罗丝大人的「灿烂笑容」啊。 洛伊德陛下不知是否见我眼神游移而察觉到实情,神色有些发白。 毕竟原本温和的少年竟然变得和罗丝大人一样,陛下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实际看过他那副模样的我也因为过于震惊,而在原地动弹不得呢。 「兔里大人……带着像罗丝大人在训练救命团团员时一样的恐怖笑容,而且,不知道他是否尽可能地模仿罗丝大人,连行为都与她非常相似,所以就算委婉地说……也真是有够恐怖。」 「兔、兔里……露出恐怖笑容……」 「无法想像……」 我能瞭解您们的心情。 背着布鲁林追赶纳克;跳过多个基本的操作魔力训练阶段,直接让纳克同学进行「边跑边凝聚魔力」这项苦行;将治愈魔法化为魔力弹,并夸张地用臂力直接砸向纳克同学……用这些破天荒的方法让他变强。 话说回来,兔里大人所使用的魔法,从基本面上便与正常魔法大不相同。 「不过,与罗丝大人相似也不全是坏事,兔里大人扎扎实实地继承了罗丝大人的信念。」 救命团的理念。 源自于她的强韧精神力。 训练时的兔里大人,会让人误以为出现另一个罗丝大人,而这便是他确实有所成长的证据。 闻言,洛伊德陛下放心似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层面在这世界也大幅成长了呢。」 「是的。」 「这真是值得开心的事,罗丝虽然言行举止方面有些粗鲁,心肠却比谁都善良,充满仁慈之心。」 洛伊德陛下露出温和的神情,靠在王座上。 「正因为知晓生命的珍贵以及失去的痛苦,她才能毫不停滞地往前走。她成立了救命团,在第一次与魔王军的战役之中,拯救了为数众多的骑士。」 「要是没有罗丝大人……光这样想,我就会不停颤抖呢。」 与魔王军第一次交锋时,若没有罗丝大人便无法获胜。 死亡人数一定也会更多。 「救命团,我一开始还觉得是否需要这样的组织……但是现在想想,罗丝大人是早有先见之明,才成立了拯救生命的组织呢……」 在与魔王军的战争开始前成立的组织──救命团。 救命团是为了在战场上治疗伤者的组织,秉持能多救一人是一人的理念,一开始却遭众人怀疑它的存在价值。 过去曾被称为大队长的罗丝大人,是不是比较适合在战场上作战呢? 纵使没有这样的组织,只要有治愈魔法使不就好了吗? 我自己也曾这么认为。 然而,救命团的行动却毫无前例可循,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身为治愈魔法使的罗丝大人奔走于战场救助人命,而身为她左右手的团员,则将伤患送至同为团员的治愈魔法师身边接受治疗。 虽然十分胡来,但是罗丝大人在与魔王军的战役时实现了这个做法。 「有先见之明吗?的确是这样,但她应该是因更单纯的理由成立救命团的吧。」 「单纯的理由……?」 我下意识反问道,洛伊德陛下瞬间露出悲伤的神情。 陛下的表情使我感到不安,但是他立刻又恢复了原本开朗的表情。 「不,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想知道的话,就直接去问罗丝本人吧。」 「欸、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问问看的……」 直接问罗丝大人……不、不行,我想像了一下,但光是在找她攀谈这个阶段,我便会退缩而无法问出正题。 见我露出微妙的神情,洛伊德陛下彷佛想起了什么,对我说: 「话说回来,接受兔里训练的少年现在怎么了?」 「欸?是的,他……」 接受兔里训练的纳克同学与霸凌他的少女──米娜的战斗,以胜利收场。 我虽然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兔里大人与纳克同学的训练具有极大意义。 爱护与尊重生命是救命团的理念。 那份理念由罗丝大人传承给兔里大人,再由兔里大人传承给纳克同学。 「纳克同学近日内,就会以救命团新成员的身分抵达林格尔王国吧。」 「嗯、嗯嗯,这是件令人开心的好事,但应该没问题吧?」 「……一定没问题吧。」 「你中间的停顿让人很在意耶!?」 据铃音大人与一树大人所说,兔里大人虽然已经对纳克同学施加魔鬼训练,但他却谦虚地说「这还完全比不上团长的调教呢」。 令人害怕的是,兔里大人是发自内心那么说的,正因为是由紧跟在罗丝大人身边受训的他说出这句话,所以大概不会有错,也正因为没有错,会让人担心即将成为救命团团员的纳克同学。 「总、总之,面对一个少年,罗丝应该不会给予对兔里那样的严苛训练吧。」 「的、的确是这样,毕竟罗丝大人也是个人……嘛。」 我对自己所说的话抱持疑惑。 「……」 「……」 我与洛伊德陛下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依常识而言,我知道她应该不会对还是孩子的纳克同学施加那么激烈的训练,虽然知道,但救命团的特色可说是不受常识束缚,即使发生任何预料之外的事也不奇怪。 ──就像兔里在路克维斯性情大变。 「……我果然还是很担心啊!他抵达林格尔王国后,应该去看他一下比较好!」 「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听见洛伊德陛下这么说,我与塞尔吉欧大人也点头如捣蒜。 来到拯救众多生命的救命团的新伙伴。 对于多次为他们所救的我们而言,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同时,我们对纳克同学将在救命团里度过怎样的生活,也抱持着不安。 第三话 胜负揭晓!决一死战的一击!! 之卷 第一部 纳克,抵达救命团 林格尔王国。 这里贸易兴盛,十分热闹,然而这个国家饱受魔王军进逼的威胁所苦。 这里同时也是我的师父兔里先生所属的救命团所在的国家。 我搭乘商人马车来到林格尔王国,虽然我对这片初次造访的土地感到雀跃,但我仍谨慎地前进,通过林格尔王国的城门。 「谢谢您送我到这里。」 「别客气,我也好久没和人一起旅行了,所以很开心啊。」 我对从路克维斯载我到这里的商人道谢后,重振精神,踏入林格尔王国的市街内。 「终于来到这里了……」 前来此地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写信给姑且算是家人的双亲,感谢他们至今为止的养育之恩,并断绝亲子关系,向葛蕾蒂斯校长商量之后休学,最后从米娜手中收到妹妹寄给我的信。 这些虽然都是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但是对我而言,都将成为无法取代的回忆。 「喔喔……」 走进城里后,眼前铺展出一片充满活力的景象。 与路克维斯那种孩童比率极高的国家不同,这里的成年人比较多。 这里也与故乡不一样,是没有贵族与平民等身分累赘的自由国家,我亲身感受林格尔王国的气氛后,以深呼吸压抑高昂的情绪。 「呼──啊,开始紧张了。」 我按捺着高涨的情绪,从包包里拿出妥善收藏的信件,再度想起我来到这里的理由。 「……好。」 兔里先生交给我的推荐函。 首先要将它交给救命团团长罗丝小姐。 为此,我必须先调查救命团的所在位置。 总之为了询问地点,我向在附近贩卖水果的年轻小哥问路。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 「嗯嗯?小弟弟,怎么啦?你看起来像是从外地来的,有什么事吗?」 「我是从邻国路克维斯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向您问路呢?」 「哈哈哈,你不用那么客气啦。所以说,你想去哪?」 我用略带紧张的声音发话,不过小哥给了我爽朗亲切的回应。 尽管小哥的话让我有些羞赧,我仍试着询问自己的目的地。 「请问救命团在哪里呢?」 「救命团吗?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有希望得到治疗的人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诊所会比救命团近喔。」 看来我似乎被当成寻求治愈魔法的旅人了。 这种时候,应该好好传达自己的情况才对…… 虽然我不是很擅长,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试试吧。 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我直直望着小哥的眼睛。 「那个,我是因为想加入救命团,才想知道它在哪里。所以想请您告诉我救命团的地点,而不是诊所……您怎么了吗?」 我用比自己预料还大的声音说出这段话的下一瞬间,眼前露出爽朗笑容的小哥,以及附近的人们纷纷停下动作。 「欸……欸?」 周围的异状不禁令我感到困惑,此时,小哥便用力地抓住我的双肩,看见他的动作,附近的人们也快速逼近我身边。 「小弟弟,我劝你不要啊。」 「你还年轻呢,不需要把自己逼上绝境啊……」 「如果你在找工作的话,我们店可以雇用你……所以不要自暴自弃啊!」 「少年,你是个有勇气的孩子,但是啊,你没必要踏上这条不归路呀。」 刚才和我说话的小哥、沉默地坐着的老人、顾店的女性、路过的骑士,听见我说的话后纷纷凑了过来,异常强烈地劝阻我。 「不,欸,我……」 我感觉到大家都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对我说。 兔里先生!?救命团在大家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他们用的是阻止战士踏上险境的坚决态度耶!? 「我明白小弟弟你憧憬救命团的心情,他们对我们这些林格尔王国的居民而言,都是英雄般的存在。不过啊,他们和我们活在不同的世界……不是背着魔物在城里狂奔,就是发出奇怪叫声全力冲刺,还有罗丝大人……就是救命团团长,有小孩曾经目睹她用拳头殴飞兔……不对,是殴飞某人的场景呢。」 你所说的行为,有好几项我都曾经看过就是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差点说了兔里先生对吧? 该说果真如此吗?兔里先生即使在林格尔王国也会背着布鲁林奔跑,虽然我感到有些战栗,却又莫名能够理解。 「请问,这是在讲兔里先生的事吗?」 「这样啊,你认识他啊。他……兔里大人是个尤其超越常识的人啊,他的厉害之处用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了,真的很不合常理……」 小哥望向远方。 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虽然很在意,但是一旦问了,感觉自己脑中仅存的常识将会轻易分崩离析,所以还是别问好了。 「话说回来,是谁介绍你来的啊?竟然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介绍你这样的小孩加入救命团……他如此玩弄你的勇气固然可恶,但我们更不能原谅他对救命团的嘲弄。」 看见愤慨的小哥以及点头同意的人们,我觉得救命团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地方。 能这样融入众人的生活并受到信赖,并不是简单的事。 不过,我不能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 「介、介绍我去救命团的是兔里本人!而且我是治愈魔法使,所以……」 说到这里,我却辞穷了。 毕竟我揭露了自己是治愈魔法使这件事。 在故乡或路克维斯,等待着我的都是侮蔑与觉得我令人失望的冰冷视线。 如果在这里承受同样的视线…… 我想像着那样的画面,战战兢兢地等待眼前众人的反应,但大家的回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是兔里大人介绍的!?哇──这样啊、这样啊,抱歉啊,我误会你了。」 「咦……啊,是。」 他们虽然吓了一跳,原因却与路克维斯的人截然不同。 没人轻蔑我,也没人瞧不起我,他们反而散发出类似喜悦的感情,使我感到困惑。 望向四周,城里的人们知道是兔里先生介绍我来之后,方才紧张的神情纷纷松懈了下来。 虽然我并非不相信兔里先生描述的林格尔王国状况,但是仍旧有些不安。像是周遭的人是怎么看待、又是怎么应对这个治愈魔法使大为活跃的组织等等。 不过,实际见到眼前人们的反应后,我便觉得这个国家是愿意接纳像我这样的治愈魔法使的温柔国家。 「见到兔里大人,就应该知道人不可貌相,我却还是被常识所束缚……」 「不,都是我没把话说清楚……」 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受常识束缚会比较好。 即使是初来乍到的我,如今也能明白包含兔里先生在内,平常救命团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破天荒的壮举。 「既然是兔里大人介绍的,那就不必担心了呢。」 「如果是兔里大人认可的孩子,就没问题了。」 「不过这孩子还真正常呢,不……总有一天会像他们一样……」 误会以惊人的速度解开了。 兔里先生,你到底在这个国家做了多夸张的事啊……总觉得你似乎在其他面向获得了大家的全心信赖。 「欸,你想去救命团吗?」 「!……是、是的,没错。」 正当我对众人的反应感到困惑时,耳边响起一道嗓音。 我望向声音来源,看见一名与兔里先生约同龄的年轻少女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她眼中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采。 我下意识地回答后,她便嗯嗯地点点头,转向站在我面前的卖水果小哥。 「不好意思──我会送这孩子到救命团去喔。」 「嗯嗯?喔!!这不是奥尔加先生的妹妹吗!有你带他去就放心了。小弟弟,加油啊!」 看他的反应,我身旁的女性应该是和救命团有某种关系的人。 「来,走吧!」 「是、是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能去救命团了。 我这么想着,向在场的人们挥了挥手,便离开那个地方。 「你好啊!我是乌露露,十八岁!!你的名字是?」 这名活泼的女性乌露露小姐自我介绍后,也询问了我的名字。 「欸,我、我是纳克,十二岁!!」 我用有些强势的语气自我介绍后,满脸笑容的乌露露小姐就边走边温柔地摸我的头。 因为她抚摸我的动作实在过于自然,所以我当下无法做出反应。 「嗯嗯,你是纳克啊,十二岁啊──真了不起呢──」 「等、等等……」 插图p130 被人彻底当成小孩令我感到害羞,我挪开了头上的手。 「嗯,对不起喔,因为库库勒最近都不让我摸它,一不小心……」 「库库勒?」 「没事,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 乌露露小姐掩饰似地挥了挥手。 「你是兔里介绍来林格尔王国的对不对?」 「咦,你都听到了吗?」 「当然啦,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小孩说『我要加入救命团──!』,不感兴趣的人还比较奇怪呢──」 我当时讲得那么大声啊。 我事到如今才感到羞耻,双颊发热。见状,乌露露小姐露出笑容,继续道: 「兔里是个很有趣的人吧?」 「……是的,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也是我的恩人。」 「恩人?他做了什么?」 「他训练了我,当初虽然被追着跑、被踢飞、被狂骂一通,但我现在内心满是感谢。」 「……姊、姊姊有点无法理解,这些行为为什么会让你觉得感谢耶──」 糟了,虽然这些都是训练内容,听起来却好像在说兔里先生是个过分的人。 「咦──兔里的训练方针和某人好像啊……」 糟、糟了,得转换话题才行…… 「乌、乌露露小姐和兔里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她称呼兔里先生的方式不像城里的人们加上敬称,感觉十分亲近,我便直截了当地问了。 「关系?嗯──我是他值得依靠的姊姊?这有点太夸张了……算朋友吧?」 「这样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们也才认识半年就是了,他真的转眼之间成长得判若两人了呢。虽然也是为了应付魔王军的侵略,他不得不赶紧变强……」 魔王军。 意图侵略林格尔王国的魔族之国的军队,我听说在之前的战役之中,兔里先生与救命团团长共同奔赴战场,治疗了非常多士兵。 兔里先生与他的伙伴以救命团的身分奋战,对只受过五天训练的我而言,实在是难以想像的场面。 如今我正打算投身于他们之中。 「乌露露小姐,客观来看,你觉得我适合加入救命团吗?」 我因为过于不安,问了一个窝囊的问题。 走在我身旁的乌露露小姐烦恼地环抱手臂沉吟半晌,用生硬的笑容回答我: 「嗯──?我不知道。」 「这、这样啊……」 我这时候应该高兴她没斩钉截铁地说我无法加入救命团吗? 「不过,既然兔里推荐了你,就表示他判断你有前途。」 「有……前途。」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罗丝小姐训练的严苛程度,他和罗丝小姐一样是治愈魔法使,拥有能熬过罗丝小姐严格训练的坚强精神。既然他让你到这里来,就表示他判断你拥有撑过罗丝小姐训练的精神力。」 拥有撑过训练的……精神力。 「虽然我还不太瞭解纳克,但是既然兔里推荐你来救命团的话,我觉得不会有问题。而且究竟适不适合,应该由自己决定才对。」 没错,不是别人,是兔里先生推荐我来的。 他都愿意为我写推荐函了,我还忸忸怩怩地烦恼些什么呢?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已经来到这里了。 「趁现在好好烦恼也没关系喔……你也只剩现在有时间烦恼了。」 「咦?」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低喃了什么恐怖的台词啊?视情况而定,我必须对即将发生的事抱持更大觉悟吗!? 乌露露小姐无视我的焦躁,边走边哼歌。 走着走着,满是建筑物的街景,逐渐转变为充满蓊郁绿意的风景。 「好──差不多快到了喔,纳克!」 通往树林之中的道路彼端,能见到一扇用木头做的门。 门上刻着简短的文字,写着── 「救命……团。」 听见我的低喃,乌露露小姐开心地点点头,她走到门边,宛如欢迎我似地张开双手。 「纳克,欢迎来到救命团,虽然我想带你到处参观,但我就陪你到这里了!我很期待下次作为救命团的伙伴,与你再次见面唷──!」 「欸,伙伴?……该不会!?」 「就这样,之后交给你啦~!」 「啊。」 在我回应之前,乌露露小姐便往城里的方向回去了。 我对她消失的速度感到愕然,不过想起刚才她与卖水果小哥的对话,不禁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救命团个性奇特的人还真多呢……」 就算是乍看之下很普通的兔里先生,在训练时,言行举止也会激烈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等等。」 刚才乌露露小姐说了「之后交给你啦」对吧?那是对我说的吗?总觉得比较像对着我身后── 「喂。」 「!?」 有个不明人士蓦地从后方接近,揪住我的衣领,像拎小猫一样把我提了起来。 听见那道粗哑的声音,我害怕地往后一看,那里站着两个面容凶恶且极具特色的男人。 「小鬼,你迷路啦?」 「像你这样的小孩来这儿……这样可不妙啊,不妙啰。」 两人体格都异常地壮硕,身上散发的氛围与面相同样非比寻常。 揪住我衣领的男人不知是不是想对我露出笑容,他的嘴角上扬到顶点,开口对我说话,但他的魄力却让我说不出话。 「呜……欸……」 比起个性奇特的人,先来了长相奇特的人喔!? 有够恐怖的啦!? 和生气时的兔里先生差不多恐怖啊!? 「米尔,你的脸原本就很恐怖了,别让人家更害怕。」 「什么叫很恐怖!?而且你也和我差不多好吗──!!」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没关系,白痴。」 而且还知道自己长得很恐怖!? 我颤抖着肩膀,想起手中握住的信,决定先让眼前的恶煞们看一下。 这里如果是救命团的话,这些人就是团员了吧。 而且,这些人散发的氛围,感觉多少和兔里先生有点相像…… 「那、那个……这这、这这这这这个。」 「嗯?信?你特地拿来的吗?」 我所拿出的信,由表情狰狞却意外亲切的男子收下了。 「……!」 原本露出惊讶表情的他,见到信上所写的名字后瞪大眼睛。 「亚历克,怎么了?」 「是兔里写的,要给团长的信。」 「喔,他还好吗,也罢,能写信来就表示他过得很好吧!」 揪住我衣领的手倏地松开,我被放到了地上。 名叫亚历克的男子为了和刚着地的我对上视线,蹲了下来。 「我看见是乌露露送你来的,你……想加入救命团吗?」 「……是的!」 「很好,那这个应该由你直接交给团长。」 亚历克先生将信交还给我,说了一句「跟我来」后,也不等我回答,便径自往前走去。 另一个叫做米尔的男子则轻轻戳了戳我的背,催促我往前走。 「哈哈哈,你想入团啊。」 「是、是的。」 「你个头还真娇小啊,不过既然独自一人来这里,就表示你有所觉悟了吧,收不收你虽然是由团长决定,但我很欢迎你喔。」 「谢、谢谢!」 虽然这么说真的很失礼,但他是一个个性好到与长相不搭的人。 我稍微安心了点,望向似乎坐落着救命团宿舍的树林深处。 继续走向树林深处,道路彼端就是兔里先生所说的救命团团长所在之处。 我因为过度紧张,吞咽几口口水,更加绷紧神经地往前迈步。 「救命团的宿舍给人这种感觉啊……」 亚历克先生与米尔先生带着我来到救命团宿舍。 两人说「我们去叫团长来,你在这儿等着」后,便前往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而非宿舍里面,所以我只能独自在宿舍门外等着。 「和桐叶学姊的家有点像呢。」 见到这稍微有些老旧的建筑物,我便想起路克维斯的桐叶学姊他们所居住的家。 正当我沉浸于怀念的情绪之时,我发现刚才亚历克先生与米尔先生走去的方向,有人正从那里走来。 我心想是不是两人回来了,往那边一看,看见一名长发女性似乎拖着什么东西逐渐走近。 「……呜。」 在见到该名女性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和兔里先生认真训练我的时候感觉很相似。 我承受莫名的恶寒侵袭,并凝视着该名女性,当她从树荫下走到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时,我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欸、欸欸欸欸欸!?」 该名女性有着一头漂亮的绿色头发,穿着与兔里先生一样的白色团服,正揪着一名银发褐肤的少女衣领,随兴地拖着。 那个被拖着的少女大概是魔族。 虽然听兔里先生讲过,但是实际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族。 「不不不,比起那个……」 问题是那位绿发女性。 她有着盖住右眼的浏海以及宛如要射杀我的锐利眼神,最令我惊讶的是她身上真的如兔里先生所说,散发着一股肉食猛兽的气魄。 没有错,感受到她与兔里先生之间莫名神似的部分,使我可以这么断定。 「喔,你就是想加入救命团的人吗?」 救命团团长──罗丝……小姐。 她是兔里先生的师父以及上司,也是负责掌管我现在要加入的救命团的团长。 她朝我说话,接着便粗鲁地将单手拖着的少女丢到附近草地上。 「呜呕!?欸,这里是?唔,我想不起来……」 不知少女是不是掉落到草地上后便惊醒了,她捂着头爬起身来。 她看起来颇为困惑,但是罗丝团长毫不在意她的反应,瞥了少女一眼,嫌麻烦似地开口: 「稍微休息一下。」 「!?是、是的!!我会全力休息的!!」 听到休息两个字后,少女瞬间露出意外的神情,但是立刻又露出无比庆幸的模样,瘫坐到草皮上。 全力休息是什么意思啊……?不不,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总之,我将手中的信递给眼前的女性。 「我、我叫做纳克!!是、是治愈魔法使……是兔里先生介绍我来这里的!!」 「……」 然而,她却对我递出的信毫无反应。 难不成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紧接着,额头遭受剧烈的冲击,使我一口气往后方飞去。 「呀……喔喔!?」 我按着额头着地后,映入眼帘的是张开手指的罗丝小姐状似愉快地笑着。 刚才那是……弹额头吗? 骗人的吧,这威力大到我以为头会被弹掉啊。 「哼,真有趣,看来有一些基础呢。看你的样子,是兔里锻炼你的吗?既然如此,这里面就是你的推荐函了吧?」 她望着担心受怕的我笑得很开心,并用弹我额头外的另外一只手亮出我的信。 什、什么时候被拿走的……我完全没有发现。 正当我过于震惊而说不出半句话时,原本在附近休息的少女忽然起身,逼近罗丝团长。 「兔、兔里他怎么了!?他回来了!?」 「吵死了,等会儿再说。」 「噗喔喔!?」 少女的额头被狠狠赏了个爆栗。 那威力明显比使在我身上的还要强一大截,她一口气往后方飞去,像滑倒一样落回她原本休息的地方,就这么昏了过去。 这一瞬间,我便理解了未经思考的发言=接受毫无天良的教训。 罗丝团长无视被弹飞的少女,走到因恐惧而无法动弹的我面前,与亚历克先生一样蹲下来,对上我的视线。 「我丑话说在前,我比兔里还不温柔,就算你又哭又叫、不支倒地、求救讨饶,我都不会说什么心怀慈悲的话。救命团背负着救助人命这项任务,不允许偷懒或是妥协,如果可以接受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救命团的一员了。」 这不是谎言,也毫无夸饰。 她就像她所说的,不会对我抱持任何仁慈之心。 看见她的眼神后,不论我是否接受,我都被迫理解这项事实。 不过,那又如何呢? 我在接受兔里先生的训练时,便已经瞭解这个道理了。 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从今天开始,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从今以后,我要在这里变强。 无论面对何种痛苦,我都会忍耐并跨越。 这就是兔里先生所指明,且我所选择的道路。 *** 在被认可加入救命团的当天,我被分派到一间房间,也得到了训练服。 我加入救命团后,团员的其中一人米尔先生立刻向我说明了这里的规则。与他恐怖的外表与口吻不成正比,他非常浅显易懂地解说了救命团的种种。 我加入救命团了。 我对这件事感到有些飘飘然。 当天晚上,多亏同为救命团团员的亚历克先生筹划,举办了类似我的欢迎会的活动。 老实说我有些害羞,但是感觉能顺利融入新环境的喜悦之情更胜前者。 不过── 「你就是兔里介绍的小鬼啊,还是个小孩嘛。」 「什么嘛,比菲鲁姆还小只,你有好好吃饭吗?」 「之后让他多吃一点不就好了?以后就算不想要也会变大只的。」 包围并俯瞰我的人们好恐怖啊。 当我全身僵硬并抖个不停时,亚历克先生穿着围裙,从类似厨房的地方探出头来,一见到包围着我的凶悍男人们,便叹了一口气。 「喂,丑八怪们,新人很害怕啊。」 「谁是丑八怪啊!亚历克!!你长得也半斤八两吧!!」 「就算长得差不多,危险度也不一样,你们的脸像会把人生吞活剥欸。」 「谁是半兽人啊!喂!!」 「我才没说到那种程度。」 恶煞们边吵架边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他们回去之前纷纷向我道歉,所以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嗯,但还是很可怕。 我稍微深呼吸,等跳个不停的心脏恢复平静后。发现后方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我立刻往旁边一站。 「嗯?你……」 经过我身旁的是长着角的褐肤少女。 她的年龄大约与兔里先生相仿或比他小一点,一见到她,我不禁发出「啊」的一声。 「呵,终于有个会怕我的人加入了啊,很好,你就好好感到害怕──」 「被罗丝团长用弹额头打飞的人。」 闻言,少女大力地绊了一下,气冲冲地朝我逼近。 「听、听好了,我可是魔族喔!?」 「是,我听兔里先生说过救命团里有魔族,但他说你不是坏孩子,要我温柔对待你……」 「……唔!那、那家伙!」 语毕,魔族少女变得面红耳赤,气得颤抖并疯狂跺脚。 她这副模样让我感受到危机,便无视眼前的魔族,朝餐桌走去。 「喔喔……」 餐桌上放着许多盛满料里的盘子。 听说做饭的是亚历克先生后,我再度体会到人不可貌相,并坐到空位上。 米尔先生已经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了。 「喔──纳克。」 「啊,米尔先生,你好。」 我简单地打了招呼,并环顾四周。 餐厅空间宽敞,能彻底容纳目前的人数,看起来也十分整洁。 果然,既然叫做救命团,为保持清洁,或许也会彻底执行清扫事项。 当我这么想着时,餐厅里又走进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我也认识的人。 「嗨咿──纳克。」 「乌露露小姐!」 是带我到救命团的女性乌露露小姐。 她朝我露出灿烂夺目的笑容,用力挥着手,而我也挥了挥手。 乌露露小姐拉着后面男子的手,坐到了我对面的位子上。 「你顺利加入救命团了呢,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被罗丝团长用弹额头打飞了,但是不要紧。」 「……欸,没事吗?骨头没断吗?」 我只是打算开开玩笑,她却认真地关心起我。 话说回来,骨折听起来有些可怕啊。 我下意识用手捂住额头,坐在乌露露小姐身旁的男子露出苦笑加入对话: 「团长有手下留情,所以应该不用担心喔?」 「欸、是的,请问你是……」 「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抱歉。我是奥尔加,你是纳克吧,我从妹妹乌露露口中听说你的事了。」 「你是乌露露小姐的哥哥啊?」 两人的确都是金发,面容也有些相似。 「奥尔加先生与乌露露小姐,也和亚历克先生与米尔先生一样是救命团团员吗?」 「有点不一样呢,我们和罗丝小姐或亚历克他们不一样,是只参加治愈魔法方面行动的救命团团员,平常都在城里开诊所。」 「诊所……」 兔里先生所说的两个治愈魔法使,该不会就是他们吧? 诊所啊,救命团也扮演这样的角色啊。 正当我感到佩服时,摆着臭脸的魔族少女粗鲁地坐到乌露露小姐身旁唯一一个空位上。 她的怒火似乎稍微平复了,但是依然有点不爽。 「啊,是菲菲啊。你怎么露出这种表情呀──」 「呃!!啊,住手!不要摸我的角!!」 即使面对这样的人,坐在她身旁的乌露露小姐也能毫不在意地搭话。 虽然当事者看起来相当不悦,乌露露小姐还是面带笑容,来回摸着她的头。 「哈哈哈,乌露露比平常还有精神呢。」 「奥、奥尔加先生,不用阻止她吗?」 「没事的,这女孩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喜欢人摸。」 不过那个魔族看起来眼眶泛泪耶。 回过神时,我发现餐桌上除了一个位子外,已经都坐满人了。 剩下的是长餐桌其中一个短边的位子。 「真吵啊。」 当这道嗓音响起时,餐厅瞬间陷入寂静。 无论是十分吵闹的乌露露小姐,还是聊着天的亚历克先生与米尔先生等人,都沉默下来,等待着刚才现身的女性罗丝小姐坐到位子上。 我在不知不觉间也紧张了起来。 有鉴于白天发生的事,而且连体格与长相都并非常人的亚历克先生、米尔先生皆露出严肃的表情等待罗丝团长说话,我便知晓她到底多受众人仰慕,又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了。 罗丝团长坐到椅子上后,沉默了数秒,便用清澈嘹亮的嗓音道: 「大家都到齐了啊。」 「「「……」」」 众人仔细聆听她的话语。 我也和大家一样,为了不漏听罗丝团长的一字一句而集中精神。 她到底会说什么呢? 我抱着期待与恐惧的心情等待。 「省略严肃的致词,今天要庆祝增加了新的伙伴,大家不要玩得太疯啊。」 「欸?」 不要玩得太疯? 我因为她过于简洁的话愣住了。 然而,米尔先生他们无视我的困惑,用力地站起身来。 「团长下达许可了!!!」 「「「喔喔喔喔喔喔!!」」」 原本陷入沉默的气氛瞬间高涨。 米尔先生他们面露喜色,伸手拿取料理,彼此说笑着。 「欸,这是……什么意思……?」 我彻底被这种气氛隔绝在外,左顾右盼地望着热闹喧阗的餐桌,这时,有个盛了许多食物的盘子被放到我面前。 我沿着那只手望去,见到乌露露小姐温柔地看着我。 「纳克,这给你。」 「谢、谢谢,请问,这是……」 「你吓了一跳吧?」 「是、是的。」 本来以为团长会讲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毫无征兆地开始吃饭了。 与兔里先生在一起时,我也体验过非常多遍这种急转直下的感觉。 「平常不会这么吵闹,但今天是纳克成为我们伙伴的日子呢。」 「伙伴吗?该、该怎么说呢,真是不好意思……」 重新听别人说一遍,虽然很害羞,但是感觉不坏。 见我脸庞有些发热,乌露露小姐的笑意又深了一层。 「之后就会习惯的,毕竟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家。 听到这个字眼,我心中自然而然地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现在,我终于感受到自己确实成为救命团的一员,并且身在此处。 「我是亚历克,加入救命团的理由是在原本工作的餐厅扁了店长一顿被炒鱿鱼,然后在流浪街头时被团长绑架了。」 我的欢迎会在罗丝团长一声令下热烈开始。 吵闹了一阵子后,乌露露小姐为了还没记起所有团员名字的我,提议要大家自我介绍。 虽然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内容却都令人瞠目结舌。 唐先生是漂泊江湖的格斗家,为了试试身手来到林格尔王国,与罗丝团长交手后,立刻被打得体无完肤,并以矫正人格为名目被丢进救命团。 苟莫先生在混流氓的时候,很不幸地被罗丝团长看上,也被丢进救命团里。 古勒多先生原本从事类似商人保镳之类的工作,在工作时被骑士团当成魔物捕获后,便被罗丝团长收容(?)到救命团里。 米尔先生原本是一名骑士,但是因为素行不良而被开除,失意潦倒时找了罗丝团长的碴,被痛扁一顿后来到了救命团。 ……原因都很令人瞠目结舌对吧!? 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尤其是古勒多先生当初根本没被当成人啊!!还有入团理由是被罗丝团长绑架或是丢进来,到底是怎样啊!? 我不发一语地在心中大声吐槽。 「菲菲呢?」 「不要叫我菲菲,宰了你喔。」 魔族少女恶言恶语地回覆乌露露小姐的话,不过也依然瞪着我,并不爽地站起身来。 她是为什么加入救命团的呢?身为魔族却混在人类之中,这已经是无法用稀奇两字带过的特殊状况了。 「我是菲鲁姆,如你们所见,是个魔族,在战争时被兔里抓到,就来到这里了。」 兔里先生竟然也做出和罗丝团长一样的事情……! 虽然听说师徒会很相像,但是却没想到连捕捉团员的部分都很像……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兔里先生啊。 我在内心这么想并点点头,亚历克先生对菲鲁姆小姐调侃道: 「兔里离开林格尔王国那天,你还打算追去呢,如果不是留在这里,而是在兔里身边就好了对吧?」 「啥、啥啊!?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被这怪物──」 「啊?」 「没事!」 菲鲁姆小姐听见亚历克先生的话之后十分激动,指着罗丝团长差点说出怪物两个字,却遭她瞪了一眼便退缩了。 虽然团长看的不是我,但连我也吓了一跳。 该怎么说呢?菲鲁姆小姐感觉会成为我的负面教材呢。 「那么接着换我了。」 乌露露小姐举手站了起来。 她应该不需要对我自我介绍了吧……虽然这么说,但是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是乌露露,十八岁,旁边是我哥哥奥尔加,二十三岁,我们两人是在城里开诊所的治愈魔法使!」 「咦,连我的自我介绍都讲完了?」 「两人一起讲比较快啊?」 「是、是没错啦,啊、啊哈哈……」 自己的自我介绍默默地被人抢走,奥尔加先生困扰地笑了笑。 我则被她的气势压倒,只能模棱两可地回应。 「我们之所以加入,是因为受到罗丝小姐招募。」 「你们是被招募的啊?」 这就表示两人不是像亚历克先生他们一样是被绑架或是丢进来,而是透过正常邀请啰? 「嗯,我和哥哥在找工作时,偶然遇到了罗丝小姐。」 「工作……兄妹一起吗?」 「这部分有些原因啦,四年前我们父母被魔物攻击,虽然幸运地只受到轻伤,但是工作用的道具都坏掉了。所以哥哥和我也打算一起工作……」 乌露露小姐瞥了奥尔加先生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哥哥跟他外表看起来一样很虚弱,所以不管什么工作都做不久。」 「你、你讲得真过分……不过这也是事实,我无法否定……」 或许因为是家人,所以乌露露小姐唯有对奥尔加先生比较严苛。 「就算只剩我也必须工作,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遇到了罗丝团长,并加入了救命团。」 「原来如此……那么诊所也是?」 「那是在加入救命团不久后开的,也借助了一点罗丝小姐的力量。」 也就是说,两人所开的诊所也是救命团活动的一环了。 这样我就掌握救命团所有成员的名字了,大家的特色都很强烈呢。 以罗丝团长为首,长得凶神恶煞的亚历克先生他们。 将诊所当作活动据点的乌露露小姐与奥尔加先生。 若只考虑外表,兔里先生应该算在乌露露小姐与奥尔加先生那边,但他果然和亚历克先生他们是同类。 我是否能到达和兔里先生一样的程度,就要看我今后的努力了。 「那么,纳克。」 「是?」 正当我在思考时,乌露露小姐对我说: 「我们的自我介绍都结束了,接下来能不能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呢?」 「我的故事吗?」 该说什么好呢? 讲我出身之类的话题,说不定也只会让现场气氛变得尴尬…… 「那么,就说说我和兔里先生相遇的经过吧?」 「嗯,好啊,我很想听!」 我与兔里先生的邂逅。 闻言,亚历克先生他们也露出兴致盎然的眼神。 菲鲁姆小姐听见兔里先生的名字后,则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但是我并未理会,开口道: 「刚开始──」 从我被青梅竹马米娜霸凌,为兔里先生所救的地方开始。 接着,我接受了兔里先生严格的训练。 虽然我也曾经逃走,但是兔里先生找到了打算抛弃一切向米娜求饶的我,帮助我重新振作起来。 之后的训练非常严苛,我好几次都几乎撑不下去,遭性情大变的兔里先生辱骂,使我哭过好几次,但因为我理解他其实是为了我好才那么说,所以我才能不放弃地撑过来。 与米娜进行模拟战当天。 我刚开始虽然占了上风,却逐渐被使出真本事的她压着打。 我营造出米娜一点也不可怕的假象,虚张声势,但是这样的假象却轻易崩毁,我因恐惧而四处逃窜、躲避她的攻击,当时的我一定非常窝囊。 这时,兔里先生的怒吼帮助我的心再次振奋。 他对我说「别顾着逃,给我战斗!」。 听到这句话时,我才终于领悟,自己直到这一刻还是很害怕米娜。 无论怎么掩饰,无论我装得多么强势,都无法抚平深植我心中的恐惧。 所以,我接受了恐惧与所有的心情,勇敢面对米娜。 我当然很害怕。 害怕到差点哭出来,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我说出所有心中对米娜的恐惧后,使出最后的攻击,我与她的对决迎来结局。 不过,米娜没有放弃。 她在地上爬着,拼命挪动无法动弹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想用灌注魔力的魔法打倒我。看着这样的她,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痛苦的不只自己。 与兔里先生相遇后的那一周,真的是无可取代的宝物,我也与人缔结了过去从未有过的羁绊。 之所以决定加入救命团,亦是我想成为像兔里先生那样的人之故。 「所以我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都是因为和兔里先生相遇。」 我或许讲得太长了。 当我喝起手边的水,滋润话说太多而乾渴的喉咙时,在眼前环抱手臂连连点头的乌露露小姐露出微妙的表情。 「兔里愈来愈像罗丝小姐了呢。」 「没错。」 「那家伙性情大变的时候真的很不妙呢。」 「那家伙如果生气,会毫不犹豫地揍过来喔。」 「而且他也能和我们对等较劲呢。」 「刚开始明明还只是个小鬼。」 「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有一半是我们的错啦!」 「的确啊!!」 「「「哈哈哈哈──!」」」 「欸、欸欸……」 亚历克先生他们与一脸严肃的乌露露小姐完全不同,张大着嘴大剌剌地笑着。见状,奥尔加先生露出苦笑,对困惑的我道: 「总之,兔里似乎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不过真没想到他会建议你加入救命团。」 「其实除了救命团这个选项以外,兔里先生也说过要介绍我去朋友的诊所工作呢。」 「那指的该不会是我们的诊所吧?」 「大概是吧。」 如果我当时训练到一半就屈服,他或许就会介绍我到奥尔加先生的诊所了。 闻言,奥尔加先生温柔地笑了笑。 「真可惜呢,人手是愈多愈好啊……」 「哈、哈哈……」 「有机会也可以来我们的诊所喔,虽然没办法招待你什么就是了。」 我对奥尔加先生的提议点了点头。 诊所啊,路克维斯虽然有治疗伤患的地方,但是没有诊所,所以还真想看看呢。 「欸欸,纳克。」 「是,怎么了吗?乌露露小姐。」 「兔里对你实施了罗丝小姐的训练对吧?具体而言是做了什么呢?」 「欸,这个嘛……一整天被背着布鲁林的兔里先生追赶、在兔里先生的痛骂下凝聚魔力跑步、长时间闪躲治愈魔法的魔力弹之类的训练。」 那真是地狱。 没错,就是地狱。 听见我以无神的眼神所说出的话,除了罗丝团长以外的人都显得退避三舍。 「兔里做得太过头了啦……人家才十二岁耶……」 「兔里在路克维斯也背着布鲁林啊……」 「对这种小孩……简直就是团长。」 「没错,是团长……」 「就是团长呢。」 「真是变态,啊,是团长啊……」 「真是令人害怕的小鬼呢……」 「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毕竟怪物的徒弟一定也是怪物啊。」 「今天是庆祝餐会,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不过你们明天给我皮绷紧一点。」 罗丝团长微愠的话语,立刻让奥尔加先生与乌露露小姐以外的六人变得面无血色。 「我原本就觉得你已经有些基础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模仿我的方法训练你啊。」 罗丝团长双手环胸望着我。 光是被她看着,我便不禁缩起肩膀。 「腿部还可以,但是其他部分都没锻炼过啊,以短期训练法而言算是不错了……但似乎有必要改变方针呢。」 「咦?」 「这阵子由我训练你,继续一样的训练,有可能会妨碍你成长的可能性。」 罗丝团长要训练我? 真是光荣……虽然很光荣,但是也很恐怖!!为什么,都还没接受训练,我的身体就抖个不停啊!? 「那、那我就得救……就可以进行自主训练了吧!?对吧!?」 「啊?怎么可能,只是让纳克加进来训练而已。」 「……」 啊,菲鲁姆小姐的表情染上了绝望。 毕竟她白天也以昏厥状态被拖着走嘛,还吃了一记几乎让人晕倒的爆栗。 「纳克要接受罗丝小姐的训练啊,加油,我会支持你的!」 「是、是的……」 「因为训练会很辛苦,所以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聊聊喔!」 并不是「如果觉得辛苦再来找我」,而是「会很辛苦」……是以很辛苦为前提啊。 我因为这份让人开心不起来的温柔笑得很僵。 乌露露笑嘻嘻地望着我,接着像想起什么似的,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到罗丝团长身上。 「罗丝小姐。」 「怎么了?」 「我从以前就很好奇,罗丝小姐是怎么想到用治愈魔法锻炼自己身体──这种训练方法的啊?」 「……啊──话说回来,我没说过呢。」 用治愈魔法进行训练的研发经过…… 我也很在意。 亚历克先生他们似乎也不知道,纷纷兴致勃勃地洗耳恭听。 「好吧,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我想出活用治愈魔法的训练法,记得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十二岁,和现在的我一样耶……」 「没错,我那时候还是个和你差不多的小鬼。」 竟然在与我同年龄的时候想出活用治愈魔法的训练法,我多少有些惊讶。 「嗯,不过我当时脾气就很倔,会痛扁那些以『我是治愈魔法使』为理由来找碴的白痴们。」 「啊,果然从那时候开始,团长就是团长了……」 「吵死啦,亚历克,我要继续说啰。」 根据罗丝团长所说,她并非出身于林格尔王国,似乎是在偏僻的乡村长大的。 她从小时候就很强势,会把村里顽皮的少年们痛扁一顿,并将他们踩在脚下,在知道自己适合的魔法属性后,这种状况也没有改变。她当时是个女豪杰,靠自己的身手便能狠狠教训那些用魔法恶作剧的少年们。 ……咦?好像和哈尔发学长有点像,但是又不太一样。 话说回来,罗丝小姐说到这里,还完全没有提到治愈魔法啊。 「我好像能想像当时罗丝小姐的模样……就是比现在的罗丝小姐小一号的感觉……」 「和以前比起来,我已经圆滑许多了喔。」 「欸!?」 乌露露小姐小小声地说「现在这样……?」。 真的是太恐怖了,对她而言,连现在为众人所畏惧的情况,都已经是圆滑许多的姿态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当孩子王,而我所居住的村子也很和平,直到它们袭来之前。」 「它们?」 「是魔物,而且是天性无比恶劣的那一种。」 袭击和平村庄的魔物。 一般而言,遇上魔物只要讨伐了事,但是所谓的天性恶劣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是否对该魔物感到很有兴趣,奥尔加先生向罗丝团长提问: 「那是怎样的魔物呢?」 「是浑身白毛的巨鹿,巨角鹿,是能媲美蓝灰熊的凶狠魔物。」 「那还真是狠角色呢。」 身旁的米尔先生露出惊讶神色。 媲美蓝灰熊,光是这样,我便也能理解那是很凶狠的魔物了。 「它们脑袋很好,就算攻击村子,也不会杀死村民,只会吃掉必要份量的农作物就离开,不管村里的家伙怎么抵抗,它们也只会弄伤我们,不会杀死我们。」 「那还真是……」 「没错,它们把我们人类当作家畜,若不多加抵抗,就不会受害,只要让它们吃饱喝足,它们什么事都不会做,人们只能担心受怕,一味被榨个精光……我所住的村子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的地方了。」 罗丝团长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述说,但大家都不发一语。 至少,那并非当时年仅十二岁的罗丝团长能打倒的对手。 「团长当时做了什么吗?」 「我当时很生气──气胡作非为、破坏村子的畜牲,还有毫无作为、开开心心地继续栽种畜牲饲料的大人们。」 团长生气的方向似乎有些奇怪…… 罗丝团长对说不出半句话的我们继续道: 「当时的我只觉得巨角鹿是把我们人类当白痴耍的畜牲,而害怕巨角鹿并臣服于它的大人们更是让我火大。」 当时的罗丝团长会不会太可怕了? 连菲鲁姆小姐都吓得退避三舍了…… 「气到快发狂的我动脑思考过后,所做的事就是不断锻炼身体。」 而且话题突然朝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方向发展了……!? 听见这无法与气到发狂联想在一起的行为,我默默地张大嘴。 「现在想想,那实在不是正常的行为,却不会改变那是最佳解答的事实,为了破坏这种恶性循环,我只能打倒巨角鹿了。」 「您做了什么呢?嗯──毕竟说是训练,也有各种方法不是吗?」 亚历克先生这么询问后,罗丝团长彷佛想起当年的自己,露出淡淡笑容。 「我从早到晚重复跑步、殴打、踢踹这些事,回到家里就睡觉,只是持续这些行为罢了,我是后来才注意到我下意识使用了治愈魔法。」 竟、竟然回答了这种出乎预料的土法炼钢修练法。 「怒火不只会降低判断力,也会令自己对痛觉、身旁的事物,甚至自己的事情,感受都变得模糊呢。当时我只想着要如何痛扁那家伙,不断伤害自己的身体。」 真、真是太夸张了。 即使满腔怒火,身体的疲劳和痛觉应该非常强烈。 根本无法想像这是和我同年纪的时候发生的事。 话说回来,她并非经过思考想出这样的方法,而是无意识地使用,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兔里先生要我感觉魔力同时跑步,其背后的理由,恐怕就是起因于罗丝团长下意识地用治愈魔法治疗身体这件事吧。 纵使是兔里先生,他应该也不知道罗丝团长教给自己的训练法,是源自于下意识的产物吧…… 「请问,您父母不担心吗?」 「嗯?如果我是会乖乖听父母的话的孩子,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啊、啊哈哈……说得也是。」 乌露露小姐露出苦笑。 不过,这样就知道活用治愈魔法的训练法是怎么研发出来的了。 话说回来,我更在意袭击罗丝团长村子的巨角鹿之后变得怎么样,下定决心后便询问了她。 「请问,巨角鹿后来怎么了呢?」 「它喔,它啊……」 罗丝团长蓦地露出狰狞的微笑,用拇指比着自己的团服。 毫无脏污的纯白团服。 看着身穿与兔里先生相同服装的她,我不禁发出「啊」一声。 「我把它的皮剥来当衣服了,它好对付得出乎我的意料呢。」 见到我呆愣的模样,罗丝团长发出呵呵的笑声。 罗丝团长所穿的团服与兔里先生的一样。 如果我所想的没错,用在兔里先生团服的素材应该来自于罗丝团长打倒的那只巨角鹿……既然是这样,对罗丝团长而言,白色的团服说不定拥有特别的意义。 「……」 白色团服是她强悍力量的证明。 同样地,对兔里先生而言也是一种荣耀。 我必须在她的底下变强。 这么一想,我的肩膀便无意识地微微颤抖。 第二部 罗丝大队长 救命团少有访客。 那是因为林格尔王国的居民对团员抱持的某种敬畏之情……不对,单纯只是居民很怕我们而已,这应该是最大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平时不太会出现需要救命团出手的伤患。 即使有伤患,去奥尔加与乌露露的诊所就可以解决。 基于这两个理由,救命团非常少有除了团员以外的访客。 不过,今天有一名少年造访了救命团。 他的名字叫做纳克,是在兔里的介绍下前来救命团的十二岁少年。 「……我们这里也变得热闹了呢。」 我靠在团长室的椅背上,凝望着发出灿烂光芒的蜡烛火焰,这么低喃道。 团员增加固然值得高兴,我却没想到会有十二岁的小孩加入,不过他看起来很有毅力,展现出想加入救命团的强烈意志。 在成立当初,我真没想到救命团会变成人数这么多的组织。 「哈……」 事到如今还在惊讶什么呢?我自嘲地笑了笑,听见了轻敲团长室大门的声响。 与平常的敲门声不同,我立刻想到是谁,便继续靠着椅背,邀请来访者入内。 「请进。」 「打扰了。」 客气地开门并望向我的是将金发绑在后脑勺的文雅男子奥尔加。 「罗丝小姐,您好,现在有时间吗?」 「嗯,可以。」 我请踏进团长室的奥尔加坐到椅子上。 「所以,你有什么事吗?我以为你已经回诊所去了。」 「乌露露说今天要住在这里……我担心她会不会惹什么麻烦,所以也稍微留在这里一下。」 「这样啊,那乌露露在哪?」 「现在和菲鲁姆跟纳克在一起。」 「这样啊。」 毕竟乌露露个性活泼,她是为了观察纳克的状况才这么做的吧。 这家伙从以前就很喜欢照顾人呢。 「我原本打算时间差不多就回去……但是又想看看罗丝小姐再回去……」 「你是我老妈吗?」 「因为晚饭时,您似乎有点感伤。」 听见奥尔加的话后,我有些吃惊。 这家伙还是没变,看似不曾关心,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 不过── 「不要误会了,我才没有感伤呢。」 「欸,抱歉,我想不到其他话了……哈哈哈。」 奥尔加所说的,应该是我在讲述想出活用治愈魔法的训练法时的事吧。 「我是真的很在意,却不知道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觉得感伤,是对您所说的过去,还是对那个新团员纳克……总之,我感觉今天您有些不一样。」 「……」 有些不一样啊。 的确是这样吧。 「所以你想知道理由吗?」 「与其说想知道……不如说我觉得自己或许能成为您倾诉的对象。」 「哈,这话还真有趣。」 「是啊……我也觉得我胆子太大了点。」 ……当作是余兴节目也行吧。 我的视线飘向窗外。 在窗外漆黑景色的远景,能见到绽放点点灯火的城堡。 我依然盯着窗外景色,缓缓开口道: 「从今天起,救命团的成员就变成十人了。」 「是的。」 团员人数增加,无疑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被卷入勇者召唤的小鬼,以及被那小鬼捡回来的魔族丫头,还有今天这个受过那小鬼训练的男孩也加入救命团了。那家伙还真的是一点也不缺话题呢。」 「哈哈哈,因为兔里的言行举止都很奇葩啊。」 讲难听一点,就是莽莽撞撞、不会瞻前顾后。 但是现在他这样也无妨。 他就保持着乳臭未乾的小鬼头该有的样子,只想着横冲直撞,遭逢阻碍也没有关系。这些都会成为他成长的资本,如果他这样就受挫,只要由我来打醒他就好。 「您觉得纳克如何呢?」 「还在成长啊,基础打得很稳,但是还有一些问题。」 「问题吗?」 我将兔里所写的推荐函递给一脸疑惑的奥尔加。 奥尔加浏览了一下,在看见信上某句话时,不禁皱起眉头。 「暂时无法对自己以外的人使用治愈魔法……?罗丝小姐,这是……」 「恐怕是精神引起的问题吧,现在虽然能再使用了,但似乎尚未完全恢复。」 「您打算怎么做呢?」 「关于这一点,只要让他愈来愈习惯就好。」 现在是刚解决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能再度对他人使用治愈魔法的状态吧。 「还有,对了……纳克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呢。」 「嗯,他还是个孩子呢……」 「让小孩接受救命团的训练也只会搞坏身体,不小心锻炼过头的话,还可能会妨碍身体的发育。」 我是运气好才没发生这样的状况,若稍有不慎,因为过度的训练造成骨头歪掉、身体停止成长等反效果,到时候就不只是变强与否的问题了。 闻言,奥尔加发出感叹的声音。 「您意外地很关心大家呢……」 「这是当然的,我还没有狠到会默默看人因过度训练而搞坏身体。」 「关于这点,我觉得您对兔里可是格外严格呢……」 「那家伙不一样。」 兔里的精神绝对不会受到打击,也不会屈服于任何人。 这一点在他身边看着他接受训练的我最为清楚。 「正因为如此,所以很像。」 「……?」 听见我的低喃,奥尔加呆了呆。 「很像是说跟您很像吗?」 「哈,这笑话真好笑。」 「……咦、咦?」 那是什么猜想落空的表情? 我无视困惑的奥尔加,继续道: 「他和我过去的部下很像。」 「过去的部下?那不是……亚历克他们……」 「比他们还之前。」 闻言,不知是不是理解我指的是谁了,奥尔加的表情变得僵硬。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我还是林格尔王国的骑士报效国家的模样,奥尔加是知道的。 「这样啊,从您的眼光来看,兔里很像她吗……」 「不是全部就是了,不过他已经成长到足以拿来相比的程度了。」 没大没小、缺乏礼貌,却莫名仰慕着我。 他们在这种地方非常相似。 每当想起过去的部下,我都会警惕自己。 不要再犯下相同的过错。 我不会再让自己原本可以拯救的性命从手中消逝。 为了绝对不忘记他们的脸,我发誓直到我回归尘土的那一刻为止,都要持续怀抱这个如同惩罚的过去。 「正好,就来说说我部下的事吧。」 「……可以吗?那对您而言不是很难过的──」 「你是笨蛋吗?我还没软弱到会被这种事打垮,不如说,因为忘记过去而无法侃侃而谈,那才更加窝囊。」 人不被允许忘记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然而,更无法允许的是不正视它。 闭上眼睛、捂起耳朵,无视自己的罪责过活,这样将与死人无异。 正因为如此,我抱持着坚定的决心,讲述自己应当忌讳的过去。 「我现在要说的是五年前……魔王军展开侵略的三年前,也就是救命团成立前一年的事。」 「五年前……」 我将视线从默默点头的奥尔加身上移开,望向窗外的月亮。 令人怀念的回忆。 这虽然是一段连环悲剧的灰暗记忆,但同时也是与我所信赖、他们亦信赖着我的部下们,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所浓缩成的璀璨回忆。 原本身为「罗丝大队长」的我是怎么变成「救命团的罗丝」,现在就让我来说明吧。 *** 大队长。 当洛伊德陛下赐予我这项头衔时,我内心觉得增加了一个莫名的累赘而感到有些却步。 因为我觉得指挥着大队、中队与小队的地位并不适合我。 然而毕竟是洛伊德陛下信赖我,才亲自赐予我这样的地位,因此为了回报陛下,我便会毫无保留地使用这份力量。 我的人生从十二岁开始改变了。 独自一人击倒巨角鹿,那虽然是我过度愤怒、横冲直撞下的产物,但是这项成果足以成为我追求更强的理由。 在恢复和平的村子里,我并没有沉浸于喜悦之中,而是独自锻炼自己。 十五岁时,我告别双亲,独自出门旅行,摸索何谓更强的力量。最后,我来到了林格尔王国。 我当时向林格尔王国的骑士们说要小试身手,提出了决斗。 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力量在王国骑士面前到底能发挥几分作用。 不过,我却比自己所想像的变得更强。 没有一个人的攻击能够击中我,所有人便已经倒在地上。这并不是他们太弱,应该说,林格尔王国骑士的锻炼程度,已经比我在旅途中所造访的其他国家骑士更加精实了,能相互配合的优秀骑士亦不在少数。 即使这样,他们仍然都不是我的对手,遭到压制。 一股内心彷佛开了一个大洞的空虚感支配着我,不过就在此时,林格尔王国的国王──洛伊德布鲁贾斯托林格尔陛下,对我说了某句话。 『如果这份力量无用武之地,是否能不要化为暴力,而是用来守护人民呢?』 我一开始觉得这真是太天真了,嘲笑这番话只是理想论,但是随着我与林格尔王国的人们接触愈深,这句话在我心中的重量,不知不觉变得愈来愈重。 然后在某一天,我有所自觉。 我并不是在寻找能够施展力量的「对手」,而是在寻找发挥力量的「理由」。 得到这个结论后,我加入了林格尔王国骑士团。 在那之后,我执行作为骑士的任务,持续为了王国奔走。 我的地位逐渐提高,自己指挥的部队队员皆是依照自己的裁量选出。 我和他们一起讨伐伤害人民的魔物,有时候将食物与物资送去饱受饥饿所苦的村庄,为了王国与人民尽心尽力。 我屡建勋功且颇受赞赏,在年仅二十岁时,便得到大队长这样的地位。 *** 「各位,不好意思,今天突然找大家来。」 在我成为大队长后过了半年,洛伊德陛下召集将军与中队长以上的骑士到谒见厅,若没有什么异常状况的话,一般只会找统帅军队的将军前来,所以可以推测应该发生了什么特殊状况吧。 「最近在平原附近,有人目击到类似魔族的人,而且魔族的出现频率相当频繁,不是一次两次。幸好那些人并没有被魔族袭击,但是不知何时会有人受害。」 魔族,那是过去居住在名为魔王领的土地上,头上长着角、有着褐色肌肤的种族。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接近人类居住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为了保险起见,之后会派遣护卫给将穿越平原一带的商人,相关规划就全权交给将军安排,但是如果和魔族起冲突,切记绝对不可以正面迎敌。魔族是力量比人类强大数倍的种族,如果以半吊子的觉悟挑战他们,想必会命丧黄泉吧,所以行经平原时要尽量避免冲突。」 虽然会让人觉得懦弱,但洛伊德陛下的话是正确的。 我个人先暂且不论,一般骑士难以凭单挑战胜魔族,光是肉体强度便有着令人绝望的差异。 接着,洛伊德陛下又说明了针对魔族的对策与注意事项后,今天的集会就结束了。 集会的人们依序离开谒见厅。 我思索着洛伊德陛下刚所说的话而暂时站在原地,这时,身旁有人对我说话: 「罗丝,你怎么看?」 「啊?你指魔族的动向吗?」 「嗯,我想听听有和魔族交战经验的你的意见。」 席古勒斯大队长。 这名男人的年龄比我大一轮,但他诚挚地将我视为地位同等的人。 我毫无头绪地摊开双手。 「不行,我完全搞不懂呢,说穿了,要我理解离开自己领土的家伙在想什么就是不可能的事。」 「唔,的确……」 谒见厅里的人愈来愈少,我也迈开步伐,打算离开。 席古勒斯状似烦恼地低喃着,与我并排前进。我继续对他说: 「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侵略了。」 「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打算侵略?」 「天晓得,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 「可能性并非为零,不过如今失去魔王的魔族,还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没错,并不是不可能。 在遥远的过去,魔族之所以拥有力量,是因为有身为指导者的魔王,自从那个魔王被勇者打倒之后,人类与魔族的战争便迎来终局。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即使战争结束,魔族也并未灭绝。 只要他们还存在这世上,演变为战争局面的可能性就不是零。 「也要考量到这种可能性比较好,并准备好随时都可以组成部队……」 「或许会白费功夫喔。」 「白费功夫还比较好,不过当我们所担心的可能性一旦成为现实,就必须做到毫不动摇、立刻出兵的准备。」 「还是一样,死板的家伙。」 「我听见了喔。」 我就是故意讲给你听的啊──我最后对他说出这句话,便在谒见厅门前与席古勒斯道别。 不过……魔族啊。 如果此事最终能仅止于骚动,那我们也乐得轻松,不过还是要像席古勒斯说的一样,做好随时都能出兵的准备比较好。 「队长──」 不过,得先收集情报。 要由我来安排部队吗?不对,这已经由将军来负责了。 「喂──队长──」 那么我该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 首先…… 「喂,队长……」 「你从刚才就很吵啊。」 「哇啊啊!?」 我以铁拳打在身旁的少女头上,发出「碰!」的一声,少女便痛得蹲在原地。 她是一名活泼的少女,脸上依然留有稚气,接近黑色的紫发能使人留下鲜明印象。她捂着被拳头打到的头,瞪着我道: 「要、要是我头裂开怎么办!?您拥有货真价实的怪力啊,我真的会死掉耶!?」 「吵死了,谁理你啊。别人在整理想法的时候,给我安静一点。」 「唔,我的上司太变态了……」 少女站起身来,跟在先一步走掉的我身后。 她的年龄是十八岁,身高与一般少女相差无几,这样的家伙竟然是我直属部队的副队长,真令人惊讶。 「艾薇尔,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我、我个性就是这样……」 「唉……」 不知是否不想再挨一拳,艾薇尔边往后退边回话。见状,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比起这个,刚才的事情不是很糟糕吗?没想到会有魔族……」 「……」 「队长?呜呕!?」 「不要偷听机密。」 插图p183 艾薇尔挨了第二拳之后,以手捂着头。 这家伙总是一脸平常地随便打破规则。 当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她加入我的部队,她却无法改掉这种像个顽童的行径。 只能当作是天生的个性放弃矫正了。 「呜、呜呜,对不起。但、但是魔族都有所动作了,所以我们也要采取行动吗?」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不过要行动也不是现在。」 出动部队需要得到命令。 军队无法允许随意行动与捣乱纪律的行为。 「不过,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来啊?」 「可以确定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想必有什么理由,才会躲躲藏藏地四处打探吧。」 与其他亚人不同,魔族与人类之间互为敌对关系,要说这种家伙偷偷摸摸地盘算着什么,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对我方不利。 「嗯──算了,就算他们打过来,也只要由我们把他们赶回去就好了。」 「别得意忘形了,艾薇尔,小看对方可是会死的。」 「我知道啦,关于这点,我是真的以物理性的方式,从队长身上学到教训了……」 艾薇尔捂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我吁出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息。 虽然我不想摆架子,但是不是应该对包含艾薇尔在内的部下多少严格一点…… 否则关键时刻若捅出什么娄子,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 「基于刚才的发言,我很清楚你过于松懈,所以下午要好好训练你们。」 「欸!?不、不用啦,您、您想想,队长您成为大队长之后都很忙!工作内容也不是活动身体就能解决问题对吧?我不想打扰您工作啊!」 「你是顾虑到我吗?不用担心,那些工作都完成了。」 「啊,我会被大家围殴的……啊、啊哈哈……」 艾薇尔发出一阵乾笑后,沮丧地垂下头去。 见状,我露出连自己都觉得坏心眼的笑容,走在城内的走廊上。 *** 罗丝小姐讲述过去伙伴的故事时,脸上表情似乎很愉快。 我和亚历克他们都不知道的过去。 不对,如果只是她拥有大队长这项辉煌经历的事情,我们是都知道的,不过我们无从知晓她过去的部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艾薇尔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家伙,在任何状况下都能成为部队的精神支柱,也因为这样,她的话很多,是一个吵闹的家伙。」 这段评语听起来虽然很过分,但是她说话的口吻却比平时来得和缓。 「罗丝小姐所率领的部队,主要都负责什么工作呢?」 「排除林格尔王国附近的危险魔物与抓捕盗贼,这些事其实只要一般骑士就能胜任了,不过我的部队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是指?」 「任务的规模与危险度的等级不同,魔物并非那些随处可见的小角色,而是栖息在魔素浓烈地带的危险魔物。盗贼也不是两三人的小团体,而是人多势众的棘手集团,迅速且将伤害抑制在最小限度追捕他们,就是我们的工作。」 「……」 罗丝小姐的直属部队不是只有七个人左右吗? 那么,当时他们的所作所为岂不是非常不得了? 栖息在魔素浓烈地带的魔物大多十分凶暴。 盗贼一旦聚集到一定人数,照理说也非常危险。 「对一般骑士而言不可能的任务,就由我和部下们达成,我们也和踏入人类领域的魔族有过多次交战经验。」 「真是厉害啊……」 「比起对付盗贼或魔物,矫正那群笨蛋还更费功夫就是了。」 「那、那群笨蛋……?」 「我的部下全都是些问题人物──虽说也是我刻意聚集了这样的家伙,以我的部下这样的身分矫正行为啦。」 救命团的征才方针,从那时候就存在了啊。 我当初入团时,的确觉得她揍扁亚历克他们的手法好像很熟练…… 「所谓的刻意,也就是说……罗丝小姐您自己召集了那些人吗?」 「嗯,普通的骑士即使成为我的部下,也会立刻举手投降。而我找来骑士之中比较有看头的家伙,结果就变成只有七人的少数精锐了。」 想要加入「罗丝大队长」成立的部队的人一定不少……但他们接受罗丝小姐的训练后变得怎么样了……不用问也知道吧,嗯。 「不过啊,很有趣的是,这些有看头的家伙们都有一些坏毛病。」 「具体而言,是怎样的……」 「无视命令、特立独行、面对长官表现出反抗态度,只看这些部分,可以说他们是一群不配当骑士的家伙,但每个人的实力都没话说。」 「站在长官的立场而言,他们应该很难管教吧……」 「没错,擅作主张出击,又若无其事地带着成果毫发无伤地回来,他们对上位者来说,应该是一群非常棘手的家伙。」 听了我说的话,罗丝小姐笑了笑。 「我不问年纪、性别,将他们聚集到这里。起初,那些家伙连面对我的态度都瞧不起人……但只是让他们跟我训练几天后,一个个都变得乖巧多了。」 「这、这还真像您的作风……哈哈哈。」 当时的部下们一定都吃尽了苦头吧。 「用这种方式训练出的就是我的部队,虽然聚集了一群怪咖,但全员都拥有一等一的实力,然而也只到那时候为止……」 罗丝小姐脸上温和的感觉消失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即使能击退魔物或镇压成群结党地挑战我们的盗贼,我们依旧是人类。」 罗丝小姐的言语,十分沉重。 「不知何时开始,我们被称为林格尔最强部队,当时,洛伊德陛下给了我们一项任务。」 「任务……?」 交给达成许多丰功伟业的罗丝小姐他们的任务,一定不是一般任务吧。 「……就是从那时起。」 「咦?」 「就是从那时起,对我──以及他们而言的结局就此展开了。」 她没看着我,只是继续说着: 「他们信赖我,我也信赖他们,不过这份信赖对我们而言,竟然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我在当时还始料未及。」 罗丝小姐开始讲述。 讲述起那场悲剧的开端,以及自己时至今日依旧感到自责的痛苦记忆── 第三部 艾薇尔副队长 洛伊德陛下对我们下达了特殊命令。 我们受命去距离林格尔王国有段路程,且有许多魔物栖息的森林──人称『林格尔的黑暗』,调查遭人目击的魔族。 距离洛伊德陛下提出有关魔族的警告后过了一周,我们所得到的最新资讯,是有三十人左右的魔族正在攻击魔物这样奇妙的情报。 魔族的行为难以解析。 然而也因为这样,事态演变成部分商队拒绝来访林格尔王国,与魔族有过交战经验的我和部下们,被洛伊德陛下选为特遣部队。 「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在林格尔王城附近的森林中,有我直属部队的宿舍。 在能轻易容纳包含我在内的八人的餐厅中,我拿着在王城内得到的资料,对部下们说明刚才得到的任务内容。 说明结束后,我朝部下们望去,发现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干劲。 「简单来说,就是调查魔族动向,可能的话就击退他们。不过他们的人数也很多,为以防万一,我们准备齐全后就前往林格尔的黑暗。」 闻言,部下们纷纷气势如虹地回应我。 接着,我对众人一一指示了出发日期、时间、装备、工作分配等事项。 全部指示完毕后,站在最前面的艾薇尔首先开口道: 「接下来得稍微打起精神才行呢,大家也不要松懈,好好进行准备喔。」 艾薇尔用手抵着下巴,对身后的队员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全部队员都踹了她一脚。 见到艾薇尔发出「呀啊」这种没出息的叫声并倒在我面前,我便心想「又来了啊」,并叹了一口气。 「好痛!?你们干嘛啊,对长官暴力相向成何体统!!」 「什么叫『不要松懈』啊!」 「因为你的错,所以我们可是接受了整整一周队长的魔鬼训练耶!!」 「竟然把我们也卷进去!!」 队员似乎知道我施加训练的原因出在艾薇尔身上,现场掀起一阵骚动。 这种情况跟平常如出一辙,放着不管也没有问题吧。 艾薇尔用鸭子坐的姿势发出颤抖的声音,并举止怪异地挤出几句话: 「欸、不,那是、就是……对了!那是因为我最近看大家精神有些松散啦!所以啊,身为副队长,这是我拐弯抹角地送给大家的礼物……对吧?」 「「「别开玩笑了──!!」」」 「呀啊──!?队长!我们队上发生了阴险的霸凌事件啊!?请阻止他们──!」 「谁理你。」 「没良心!?」 我无视这群打打闹闹的笨蛋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既然获得命令,我便必须拿出真本事。 万事严阵以待,这次我也应该去前线战斗。 正当我边看着资料边这么想着时,看见一道黑影跳上餐桌,便停下翻动资料的手。 「库库勒。」 「啾。」 这是长着黑毛、名叫暗黑兔的魔物库库勒。 虽然是在我独自旅行时当作宠物养的魔物,现在则是我忠实的搭档。 身为暗黑兔的库库勒,探索能力在魔物中可说是翘楚。 「这次任务也带它去吧……」 带库库勒去的话,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发现魔族了…… 「不,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 根据情报,魔族那些家伙在狩猎魔物。 库库勒也可能被盯上,还是不要带它去好了。 我于思考的同时摸着在餐桌上理毛的库库勒,此时,衣服变得脏兮兮的艾薇尔哭着黏了过来。 「队长,他们把身为副队长的我弄成这样……」 「你们听着,我也会参加这次的任务,或许会拜托你们支援我。」 「竟然不理我!?」 我无视承受莫大打击的艾薇尔,立刻对部下说出我刚才决定的作战方针。 闻言,他们便纷纷露出气势高昂的笑容。 「有魔鬼大队长一起战斗,我们可说是所向披靡啦!」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身为治愈魔法使的大队长在啊!」 「……唉,真是一群没药救的家伙。」 原本应该怒吼「不要给我轻忽大意呀!」,但是因为士气大幅提升了,就以后再骂吧。 的确,我上前线的话,即使有人受伤也可以立刻治好。 部下也因为有能治愈伤口的我在,因此得以全力战斗。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很理想的搭配。 因深厚的信赖所诞生的力量,将成为无坚不摧的无敌阵型,发挥能打倒所有敌对势力的力量。 感受到信赖与被信赖的充实感,我与库库勒共同眺望着再度开始喧闹的部下们。 *** 启程前往林格尔的黑暗时是早晨。 我们趁有太阳时在林格尔的黑暗附近搭好帐篷,建立据点,为了明天搜索魔族的行动,检查武器与确认任务内容。 明天早上将开始搜查。 我不觉得花一两天便能找到魔族,所以要扎实准备后再前去搜索。 晚上,确认准备好之后,我先让部下们去睡觉,在换班时间前负责顾火。 「……准备万全了,之后就只剩下找到魔族。」 我仰望着夜空低喃着,将树枝丢进火堆后,看着安静睡着的部下们。 在这里或许会遇到魔族,他们却仍神经大条地酣睡,我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少根筋。」 不对,这种地方也是他们的优点。 无论任何时候都能不受动摇保有自我,在这一层意义上,也是我选择他们成为队员的理由之一。 有点过头的地方也是缺点就是了,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善用他们的能力,也是长官的工作。 我再度将树枝放进火堆中,树枝爆开,发出哔剥哔剥的声响,迸射出小小的火星子照亮了黑暗。 「从刚才就有一个人没在休息呢……让我亲自帮你入睡吧?」 我对睡着的队员们这么说道,却没有任何回应。 真没办法呢,我这么心想并打算起身时,随着一阵慌张声响,一名队员爬了起来。 「您、您怎么会知道我还醒着……」 整理着睡翘的头发并站起身来的队员──艾薇尔僵着脸走到我所在的火堆前。 我将视线从艾薇尔身上移回火堆,简单回覆她的问题: 「直觉。」 「欸,您的直觉好恐怖啊……」 艾薇尔抱着膝盖坐着。 距离换班的时间还早。 她即使装睡撑到这时间,都要等待能和我独处的机会,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虽然我并不想问是为什么。 「……」 「……」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 在只有树枝燃烧的声响之中,艾薇尔沉重地开口: 「队长,您为什么会选我当副队长呢?」 「啥?」 插图p197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露出诧异的神情。 选你当副队长的理由?你在为这种事烦恼啊。 「你为什么想问这个?」 「以前在大家面前决定副队长时,您毫不迟疑地选了我不是吗?虽说毫不迟疑,但是也有种随便的感觉,就像『那今天开始副队长就是你啦』那样。当时我吓到快昏倒了……」 「……我就觉得应该这样。」 「就觉得应该这样!?我是因为这么随便的理由成为副队长的吗!?」 没什么特殊理由。 在矫正部队成员时,让我感觉到「交给他应该没问题」的人,就是这家伙。 强度或身为长官的资质之类,并不在考量范围。 「由我自己来说也许不太好,但我在部队里很平凡喔?我才十几岁,也没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既然如此,找一个骑士资历比较长的人来当副队长不是比较好吗……」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没有统领部队的资格?」 「……是的。」 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看着烦恼的艾薇尔,我不禁这么想。 这不是在重大任务前一晚应该聊的话题。 话说回来,为什么事到如今才问我这种问题?让她当副队长都已经一年了耶? 艾薇尔注意到我显而易见地蹙起了眉,她稍稍撇开了视线。 「因、因为我们的部队基本上都是由队长管理不是吗?副队长负责的就是写报告和申请武器,大概这种程度的工作而已……仔细想想,这不是很像打杂的吗?」 「笨蛋,那就是副队长的工作啊。」 「几乎都是打杂不是吗!?」 「你在做的都是必须有人做的工作啊,没什么不好,身为一个上位者,这也是正确的工作。」 「唔、唔唔,我完全无法接受啊……」 见到艾薇尔不甘心地咬着牙,我露出了笑容。 成为大队长后,我没有时间处理部队的事务工作,为了使我不在的时候队务也能顺利运行,这半年来,我增加了艾薇尔的文书工作,但是她本人会毫无所觉地妥善处理完毕,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好像没注意到,但是我成为大队长后,身为副队长的你工作量增加了不少,尤其是报告之类的事务工作。」 「我还在想最近工作好像有点多,原来是拜队长所赐啊……」 「我故意没告诉你的,这半年内我没有得到任何错误的报告,就表示你做得很好啊。」 「无、无法坦率地觉得开心……」 她之所以会没注意到,只是因为这家伙很不敏锐而已。 然而,能毫无错误地完成增加的事务工作,则代表她也有她的手腕。 「这是好的倾向,哪一天我或许也有可能把队长的位子让给你呢。」 「……欸?」 不知是否无法理解我所说的话,艾薇尔张大了嘴,不解地歪着脑袋。 「为什么要呆住?」 「欸,不,让我当队长……」 「这是当然的啊,我成为了大队长,便无法一直担任一个部队的队长,总有一天要把现在的队长职位让给身为副队长的你,让你负责指挥部队。」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啦!要是让我指挥的话,在出发时就会起内哄的!!」 「你当自己的伙伴是什么啊。」 艾薇尔挥舞着双手用力否定,表情非常拼命。 「因、因为!大家在被队长找进这个部队之前,容易失控的程度不输疯马耶!?大家迄今为止都能乖乖受控,全是因为有队长在。要是……队长不在的话会变得怎么样……一定会先从担任副队长的我开始被围殴啊!」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信赖自己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艾薇尔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但是她语气十分激昂。 她就那么不希望我辞掉队长吗? ……不对,这样想未免太自恋了。 「别大呼小叫,你是离不开妈妈的小鬼头吗?」 「因为我们的队长只可以是您啊……」 「那才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立场改变后,环境也会有所改变。 一旦成为大队长,我的立场便会从指挥一个部队转为同时指挥多个部队。 艾薇尔他们的部队只不过算是直属于我,类似我的左右手。 「就算我不当队长,部队本身也不会消失,只是带头的人变成你而已。」 「所以说,我不喜欢这样啊。」 「你是不喜欢承担责任吗?」 「……不是的。」 说得也是,虽然是自己提出的疑问,但是我也认为不是这样。 对包含艾薇尔在内的队员们而言,「责任」两字是很遥远的东西,他们不是为了林格尔王国,而是为了自己执行任务。 「我甚至连责任都没感觉到,我是不喜欢队长离开现在的部队。」 「……」 「明白地说,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知道我是个顽固的人,绝对不会服从不喜欢的命令,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硬撑也会做完,自己觉得正确,尽管周遭的人都反对也会做到最后。」 「这我知道。」 我就是因为艾薇尔的顽固才选她入队的,但是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收服我,只要能做出成果,就不会有人说话;就算有人说话,也只要用暴力让他闭嘴就行了,在我用这种心态担任骑士时,您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嗯。」 艾薇尔的行为,在那时候的林格尔王国内可酿成不小的问题呢。 『不遵从任何人命令的骑士』。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在将军剥夺她骑士身分之前,我提出让她加入自己部队的申请。 「当初遇到您的时候,我也打算与过去一样,忽视我不喜欢的命令。过去从来没有人能让我照命令行事,这从现在起也不会改变……我天真的想法,却在下一瞬间被您彻底粉碎了。」 不知是否想起了和我初次见面时的事情,艾薇尔露出苦笑。 「在您面前,过去的常识、暴力,全都没有任何意义。反抗就会被扁,逃走还会被追到国外再抓回来,冲上去要揍您时,会被能消除事发记忆的拳头打晕。」 「……我可没打那么大力喔?」 「哈、哈哈哈,您、您这笑话真有趣呢。」 闻言,艾薇尔明显有些动摇。 不过,她立刻冷静下来,继续道: 「当时我心想绝对不可以输给您!再痛苦的训练都要超越您,要给您好看!毕竟我很讨厌认输。」 的确,艾薇尔从中途开始显露出莫名的干劲,积极进行训练。 她的干劲虽然来自于反骨精神,对我而言却觉得很有趣。 当时我也十分乐见她的成长啊…… 「当时我所遭受的待遇真的是莫名其妙。」 「哪有那么夸张啊。」 艾薇尔以难以言喻的神情述说往事,我困惑地搔了搔脸颊。 因为他们反抗我,所以我便矫正了一下,从我的角度来看,那就像在跟小猫小狗玩一样。 「对队长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不过……」 「不过?」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到最后都没有丢开我,一直关照着我。大家都对不听话的我感到无奈而放弃,只有您愿意正面与我碰撞,这……对当时的我而言,虽然觉得郁闷,却也很开心。」 如果不听我的话,就不断重复直到对方听话。 我所做的事情非常单纯,但是对这家伙而言,却是第一次的体验。 「虽然嘴巴上没讲,但是我觉得大家的想法应该都和我一样。」 艾薇尔暂时陷入沉默,接着用有所觉悟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 「我们的队长只可能是您。」 …… 「唉……」 「竟、竟然叹气!?」 「我当然会想叹气了啊。」 受到信赖是一件好事。 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开心,但是断定只有我能率领队员却是一种错误的想法。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近艾薇尔,她不安地抬头望着我,我伸手朝她的额头赏了一记手下留情的爆栗。 「哇啊!?」 「别撒娇啊。」 见艾薇尔捂着额头在地上打滚,我不禁感到无奈,继续道: 「你所说的话不过就是离不开妈妈的小鬼头在无理取闹嘛,快点给我独立。」 「唔、唔唔唔……竟然这样回应我舍弃羞耻的告白……真、真不愧是队长。」 只有我能担任你们的队长? 那是你擅自决定的。 快发现连试都没试就妄下断言,本身就是一件错事啊。 「未来将成为你们队长的人,是我所选择的人。最瞭解你们的是我,你以为我会推荐一个不适任的家伙当队长吗?」 「那、那是……」 「这和你一开始问我为什么选你当副队长是一样的,和能力或强度没有关系,我觉得你适合当副队长,觉得可以把部队交给你,所以才选择了你。」 「……!」 虽然说不出明确的理由,但我绝不是随便选的。 我所信赖且抱持信心选择的人便是艾薇尔。 「而且,你以为自己不受部下们信赖,那是你误会了。」 「您说误会……因为我总是被撞倒、被踢飞,老是受到一般人不可能会对长官做出的暴行啊。」 「你想想,你们这群家伙基本上对谁都很无礼的,不可能乖乖待在别人底下对吧。」 「这么说真是过分啊!?但是我无法否认!!」 「那实际上,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来担任副队长,你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踢人家吗?」 「欸?怎么可能办得到,要是有人突然在我面前摆出上司架子,那我当然会踢他啦。」 「其他人一定也会和你说一样的话。」 「……啊!?」 「你太晚发现了,笨蛋。」 「呀啊!?」 我再度戳了一下艾薇尔的额头。 这家伙是锻炼过度,连脑袋都变成肌肉了吗? 见到艾薇尔捂着额头呻吟,我不禁感到无奈,并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给这家伙一点信心吧。 「艾薇尔,你像笨蛋一样开朗的性格,在任何状况下都不会黯淡失色,不认识你的人,恐怕会评价你是一个神经大条又轻浮鲁莽的人吧。」 「讲得这么过分,我可是会哭的喔!?」 「乖乖听到最后。不过,瞭解你的人会认为你无论面对任何状况都不会屈服、朝前方迈进的身影值得依赖,并可以成为大家的精神支柱。」 最初见到身为骑士的这家伙时,我只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家伙。 少根筋地笑着,独自进行训练的身影一点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深入瞭解后,才发现她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人物。 这家伙虽然说自己跟其他队员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其实有一个最为异常的特征。 那就是无论在什么状况下都不会动摇的精神力。 自已「决定」要这么做之后,就绝对不会迟疑。简单来说,就只是顽固或是不服输。 这种特质虽然有些危险的地方,但是也有好的地方。 拥有坚定自我信念的艾薇尔,在任何严酷状况下都不会有所动摇,在大家都变得悲观时。只有这家伙能够往前走。 毫不绝望,专心前行,并给予伙伴活力,艾薇尔在精神方面的强悍程度是非常罕见的。 若有人跑在前方负责拉着大家,后面的人自然也能安心跟上去,正因为艾薇尔之外的部下们都理解这点,所以没有人对艾薇尔身为副队长这件事有任何怨言。 ……只有这家伙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想东想西地烦恼并不适合你,你只要像平常一样,后面的家伙就会自己跟过来的。」 「……自己跟过来。」 艾薇尔反刍着这句话似地低喃着。 有点讲太多了吗?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部下。 「唉,为什么要人讲得那么白才会懂呢?」 「您不讲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你的表情看起来很爽嘛,要不要再弹一次你的额头啊?」 「不、不不不、不用了!」 见艾薇尔的嘴角扬得半天高,使我感到有点烦躁,便用手指作势要弹额头。见状,她立刻脸色大变地疯狂摇头。 我感到有些傻眼,坐回原位。 「没有东西不会改变,不论是什么,总有一天都必须改变。要是无法接受改变,你就永远无法前进。」 「队长……」 「不过,即使产生了变化,也不会改变我曾是你们队长的事实,所以不需要那么钻牛角尖。」 「……是。」 艾薇尔点点头。 这就表示她的烦恼解决了吧。 「那就换你顾火,我要睡了。」 「啊,好的,之后就换我……」 「嗯,拜托你了。喂,你们也赶快睡了。」 「……嗯?你们?」 我无视艾薇尔不解地歪着脑袋所说的话,我随意地躺了下来。 艾薇尔对我的话语感到疑惑,于是回头一看,发现其他部下纷纷露出别有深意的贼笑望着艾薇尔。 大家在艾薇尔讲副队长的话题时便已经起来了,我刻意不管他们,这对现在的艾薇尔而言应该是不错的刺激吧,大概。 艾薇尔一对上其他人的视线就脸色发白,之后又变得面红耳赤。 「你、你、你们,竟、竟然醒了……」 「副队长,我很相信你喔。」 「副队长,我也不讨厌你唷。」 「副队长,我都不知道你那么烦恼,你出乎意料地纤细呢。」 「不要给我边憋笑边说!!你们给我滚出睡袋!!在和魔族战斗之前,我要先痛扁你们一顿!!」 艾薇尔的声音与部下的笑声回荡于四周。 我置身事外地望着部下们虽然吵闹却可爱的互动,露出小小的笑容。 「呵……」 无论这支部队持续创造出什么辉煌的战果,他们都还是一群不太成熟的人。 大家都是无可救药的家伙,个性别扭,只能直线地从表面解读事物。 不过,这些家伙也在成长。 「总有一天……」 当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人时,我希望让他们能笑着讲述自己的过去与理想。 这些家伙被排挤、不被认可、被众人当成边缘人,或许还要再一阵子,才能找到一般人的幸福与梦想,但见证这些也是我的工作。 从我给人的印象来看,我绝无可能抱持这样的「理想」,害我自己也不禁莞尔,但这样也不赖。 *** 隔天早上,阳光终于照破黑暗时,我们便开始行动。 我们进入林格尔的黑暗,在长满高耸树木的森林中骑着马前进。 空气冰冷,吐气都变成了白烟。 我环顾森林,集中精神注意周遭的气息。 能听见的只有树木的沙沙声,以及微风的声响。 这是…… 「艾薇尔,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很奇怪,没有魔物的气息呢。」 艾薇尔跟在走在最前方的我后面,我向她确认了状况。 我因为任务来过这里很多次,这是一座魔物广布的危险森林……但奇怪的是,今天别说魔物的叫声了,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该不会在偶然之下,魔物们都感情很好地一起去吃早餐了吧……?」 「我可是很认真地问啊。艾薇尔,没有下次了。」 我们应该没有从容到能够说笑。 「会不会是感觉到某种威胁,才离开了这里?」 某种威胁吗? 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如情报所述,魔族在这座森林里做了些什么。 二是出现了凶暴的魔物。 如果是后者,那多半是栖息在魔素浓烈地带附近的强悍魔物,不过在这附近很少有那样的物种。 「考虑魔族以外的可能性的话,是大灰熊吗?不过那种魔物还满老实的,应该不会赶走其他魔物……巨角鹿、荒光狼的可能性还比较高。」 「不是巨角鹿,因为它们不会做无谓的事情,所以有可能的就是荒光狼了吧。」 红色的狼。 强度与大灰熊跟巨角鹿同等。 大灰熊持有纯粹的力量,巨角鹿则拥有狡猾性格与超群的智能,而能在凶暴性与残忍度方面赢过它们的,便是荒光狼了。 它们会袭击所有会动的东西,宛如朝四周散播怒气,所以会制造出现在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状态也不奇怪。 「……」 「队长?您怎么了吗?」 艾薇尔望着将手抵在下巴思考的我。 我避开艾薇尔,下了马。 「等等,队长?」 艾薇尔慌张地握住我的马匹的缰绳,我则一直望着地面。 「这不是荒光狼干的好事吗?」 「只是很有可能而已……找到了。」 我边走边注视着树木表面与地面,发现刻划在树干上的四条线、染红地上的草,以及像是血迹的东西。 部下们看见我找到的东西,都发出惊讶的嗓音。 「这爪痕是荒光狼的吧?一般而言,这应该是在主张地盘所有权,但是这个却不一样呢。」 木头上的爪痕并非刻意制造,而是偶然留下的。 而且,从地面上的血迹研判── 「看来似乎有和荒光狼交战的人呢,而且还不只一人,是一大群人。」 「队长!这边发现大量足迹!」 马上逮着他们的尾巴了吗…… 「血迹还没彻底乾掉,他们或许还在不远的地方战斗,大家绷紧神经。」 「「「是的!」」」 我对部下的回应点了点头后,再度跨上了马,循着推测是与荒光狼战斗的人群足迹而去。 从足迹的数量来推测,如情报所说,约有三十名魔族。 他们似乎真的在狩猎魔物,不过目的是什么呢?我不瞭解他们闯进王国领内狩猎魔物的意义何在。 单纯是娱乐吗?那也满让人扫兴的,但是若有别的意图,或许会对我们人类带来重大影响。 绝对得避开那种状况…… 「有谁正在独自与荒光狼战斗……」 足迹数量虽有三十人,但是有血迹与爪痕的地方,都只有一个人的足迹。 而且那足迹宛如没有重量似地,浅到若不定睛细看就无法发现。 荒光狼并没有弱到半吊子的家伙也能打赢。 面对这样的魔物,即使是一般骑士也得靠数人一起围攻。而他尽管有伙伴,却只身一人挑战,所以一定是个武艺高超的人。 如果只是不要命的莽夫倒还好…… 「若是抱持自信,觉得就算只有自己也应付得了荒光狼……」 那便会是非常棘手的对手了。 我下意识地收紧握住缰绳的手。 此时,足迹方向传来用剑之类的武器打斗的金属声响。 「……很近了。」 听见我的声音,身后的部下们纷纷将手伸向武器,进入战斗模式。 我自己也调整呼吸,穿越树木之间的缝隙,来到一片宽敞的地方。 「……!」 我们来到的地方是森林中的广阔平原。 在这彷佛是竞技场的平原中,闯入我眼帘的,是一群穿着黑色盔甲与衣服的褐肤人种──魔族们,正将浑身是血的红色野狼荒光狼放入类似笼子的东西内运走。 接着── 「……终于被发现了啊。」 站在一段距离之外的魔族男子转向我们的方向。 这名男子与其他魔族不一样,他穿着相对轻盈的装备,唯一的防具便是包覆着双手的护手甲。 然而,见到该名男子手上握着、沾满血渍的刀身,便能立刻理解── 这家伙很强。 「你们先不要动。」 「……遵命。」 我驱使马匹进入平原,接着制止了将手伸向武器的部下们,望向应是魔族头头的男子。 「你们是林格尔王国的人呢。」 「没错,你们在这里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所以我们就来看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魔族会拿魔物当观赏动物吗?」 闻言,魔族们纷纷不悦地往前踏出一步,男子则伸手制止他们。 「呵,对我们而言,那样做还算满可爱的呢。我也不想接受这样的委托,但是这会为未来带来利益,也只能遵从了。」 「那么,委托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男子露出与这种场合不搭的从容笑容。 算了,他说得也对。如果他诚实以告,我才会吃惊呢。 「我叫做尼禄埃爵司,是后面这些人的队长。我姑且也问问你的名字吧。」 「……我叫罗丝,立场和你相同。那么,问完我的名字,你想要干什么?」 「呵,我是魔族,你是人类,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男子勾起嘴角,散发出些许杀气。见状,我的部下与魔族们纷纷拔出武器。 但是我依然没有动作,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还能避免交战,你也不是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吧?要是你能乖乖回去的话,我就放过你;如果你胆敢过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讲话虽然很高傲,但我看你也的确具备相应的实力。不过,既然被你们撞见这个场面,我就不能放你们活着回去。抱歉,你们就死在这里吧。」 「是吗……!」 在尼禄将剑架于腰际时,双方的部下同时举起武器。 我发出长长一声叹息,跳下马匹对艾薇尔说道: 「艾薇尔,就交给你指挥了。」 「咦,但是,队长呢……」 「抱歉,这次的敌人不是能悠哉下指令还同时交战的对手啊。」 「……!?」 闻言,不知道是否理解了尼禄这男子究竟有多么危险,艾薇尔心生动摇地点点头。 大概是昨夜的谈话奏效了吧。她的眼中散发出比以前更加坚定的意志。 这样一来,即使对手是魔族也没有问题了。 「拜托你了。」 「是的!!」 我将注意力转到尼禄身上,用力地瞪着他。 这是能让普通骑士却步的眼神,但是尼禄别说害怕了,甚至露出浅浅的笑容,同时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到底是我会死,还是你会死……就让我们来确认一下吧。」 「你就试试看啊,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很好!!」 不需要任何信号,我们同时往前疾奔。 配合我们的动作,其他魔族与我的部下们也进入交战状态。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将注意力从尼禄身上转移。 因为我知道这家伙是在场最危险、也是最强的人。 「风啊,化为我的双足、我的护盾!如此一来,我的肉体便能化为撕裂万物的利刃!!」 风吹了起来,包围尼禄的身体,呈现旋风状扩散开来。 下一瞬间,他原本缓慢的动作,突然判若两人似地变得迅速。 「啧!」 这是风属性的魔法。 而且不是朝对手施展,而是凝聚在自己身上以化为自己力量、非常稀有的种类,而且应用度似乎也很高。 我咂了咂舌,回避朝我挥来的剑,并使出拳头。但是在获得疾风般速度的他面前,却轻易地被闪过了。 见到我的攻击,尼禄瞪大了眼睛,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人类吗?」 「闭嘴。」 我为了攻击他的脑门,顺着身体的旋转,脚跟同时往下一劈。 然而,那招也被他宛如在地面上滑行的动作往后闪开。 「喝啊!!」 我毫不介意,再次用浑身力气往地面一踢。 地面裂开巨缝,绊住了尼禄的脚。 他的身体失去平衡,脸上转为混杂了困惑与喜悦的表情。 「我收回前言,你是个怪物!!」 「我早就知道了啦!!」 「……!」 我猛力一跳,来到距尼禄极近之处,朝他腹部使出飞踢。 尼禄因这股威力往森林方向飞去,但是我脚上却没什么踢中东西的感觉。 「那个风魔法还兼有盔甲的效果啊。竟然能挡住我的攻击……真麻烦。」 要用连续攻击让它失效,还是使出全力一击贯穿它呢? 总之,要先追过去。 我如此心想,正要踏出步伐的瞬间,发现我的右脚溅出鲜血。 「在那一瞬间用风魔法反击吗……」 仔细一看,我脚上有着宛如被镰鼬割开的裂伤。 特别订做的长靴虽然没事,但是大腿一半以下都伤痕累累。 我没有特别在意,立刻用治愈魔法治疗伤口,随后望向艾薇尔他们。 「听着!用我们的完美搭配,让这些魔族瘪三见识一下!」 听到艾薇尔的激励,部下们纷纷高声大喊,迎击魔族。 「这还用你说!」 「我们要做的事情一直都没变啊!」 这些家伙一定没问题的。 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以锻炼的程度而言,是我们占优势。 赶紧打倒那个家伙,回来帮他们吧。 「那就拜托你们了。」 这么决定后,我一鼓作气跑了起来,冲进森林之中。 我和那家伙使出真本事正面冲突的话,可能会波及到部下。 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他踢飞,而这是个正确决定。他在那一瞬间的反击,并非普通的反射神经所能办到的。 顺带一提,若他的对手不是我,那威力可是会出血过多而致死的。 可不能把部下卷入和这家伙的战斗之中。 「他应该也一样……」 他有些刻意地接下我那一脚。 他不仅用风魔法防御,自己也乘着风势,顺着那一脚的威力飞到森林之中。在我看来,他这做法像要更换战斗地点。 他似乎也希望和我单挑。 「!」 在进入森林的瞬间,我旁边的数棵大树便被砍成两半,半透明的风刃朝我飞来,彷佛要把我切成两半。 「喂,这还真是无耻的战法啊!!」 我跳跃以避开风刃,蹬着树干移动,然后找到施放风刃的尼禄。 「找到了!」 「竟然回避了无声的风魔法……!」 见到我蹬着树干接近他,尼禄在剑刃上凝聚风,并斜斜垂下剑身。 与方才不同的新月形刀刃将眼前的树木切成两段,并朝我近逼。 「那种东西才打不到我呢!!」 我趁势蹬着树木朝地面加速奔去,接着弹跳似地着地。 同时,被尼禄斩断的树木倒了下来,但是我在那之前便朝他冲去。 当然,他也施放出与刚才相同的几道风刃迎击,但那在我眼中,却宛如静止不动的苍蝇般缓慢。 我轻松地避开它们,单手抓起裂开的大树,伴随着吼叫声朝尼禄砸去。 「喝啊!!」 「哈哈!!」 长度超过七公尺、有熊的躯体那么粗的大树,夹带着我投掷的力道,朝尼禄砸去。 我则在它击中尼禄之前,继续投出同样大小的大树,并笔直跑向他。 下一瞬间,他所在的位置遭数根大树砸中,发出剧烈的破碎轰响。 「为了以防万一……」 我抓住掉落下来、比刚才的树木大了一圈的树干,朝他被埋住的地方卯足全力砸去。 一般人应该会当场死亡。 然而,下一瞬间响起了一阵锐利的风切声,眼前的大树彻底被切得四分五裂,在空中飞散。 尼禄站在被切得粉碎的大树中心,轻松地挥舞着剑。 见到他的身影,我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反应,只是紧握拳头接近他。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握住剑准备迎击。 「你叫罗丝吧?」 「……」 我无视尼禄的话,举起拳头。 我穿越他随着风魔法同时使出的攻击,打算贯穿防御而施加攻击。 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与风魔法化为一体的动作相当轻盈。 不只是双脚的移动,包裹住他全身的风魔法,补强了他所有的动作,强化了回避力、防御力与速度。 「人类还真是厉害呢。」 我用拳头弹开红色的剑尖。 这把剑恐怕是附加了什么诅咒的魔剑,被风刃打到还没关系,但不能被剑攻击到。 「我从没见过这么强的人类,而且你光凭自身的身体能力就能跟我打得平分秋色。虽然你是敌人,但也很值得赞赏。」 即使在目前的状况下,他依然保有不流一滴汗的从容继续与我缠斗。 虽然我也一样,不过没让部下和他战斗真是正确的选择。 对现在的他们而言,要当这家伙的对手太吃力了。 「闭嘴,你想聊天的话,就等我打中你再说。」 「真是苛薄啊。」 我为了踢飞他的头颅所使出的踢技,终于让他换下那副从容的神情。 这道攻击拥有攻破风盔甲的威力,可不是交给风魔法的自动防御就能避开的。 「那些耍小聪明的招式可无法打倒我啊!」 「好像是这样呢!」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我的踢技,接着把剑拿到另一只手上,将手掌对准了我。 我所在的位置立刻产生强烈的旋风。 一个化为龙卷风程度的巨大旋风,旋风发出铁片互相敲击的声响,以我为中心旋转着。 「里头混进了风刃吗?」 这么说来,这就是要禁锢我的牢笼,如果尝试出去,便会被于周遭飞舞的风刃撕裂。 「哈哈哈!」 但是这对我而言,却依然只是耍小聪明的招式。 我捕捉到他依稀可见的身影,朝风刃飞舞的龙卷风壁冲去。 「别以为可以关住我!!」 在我于全身施展治愈魔法的瞬间,风刃便撕裂我的身体──不过一产生伤口,又会立刻愈合。 「……!?抱着受重伤的觉悟穿越──不对,这是!你的魔法该不会是!?」 「喝!!」 「!」 我将奔跑的动能全数化为飞踢的威力,踢向他的腹部。 不知是否于危及之际成功回避与防御,尼禄滑行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他在原地大声喘气,并发出嘶哑的笑声。 「真没想到你是治愈魔法使啊。纯粹的身体能力与迅速的治愈速度所带来的单体歼敌能力,恐怕也能扮演好治愈魔法使原本的角色──回复要员的身分吧……哈哈,我在和这么夸张的敌人交手啊。」 「怎么了?这样就玩完了吗?」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肚子受到一些撞击而已,还不算受伤。」 尼禄再度拿起剑。 他这副模样令我感受到凌厉的气势,让我有预感,这之后的战斗应该会与刚才迥然不同。 「我要在这里杀死你。」 「如果你办得到的话。在那之前,我会打飞你。」 「那我就让你明白谁比较厉害!」 我们同时奔离原地。 舍弃所有轻忽大意。 之后便只剩下比较出谁拥有纯粹的强大了。 「喝啊啊啊!!」 「吃我一拳!!」 他持剑的手臂与我的手臂撞在一起。 我们的头像使出头槌般相撞,激发出满溢而出的杀气,波及周遭所有景物,展开殊死对决。 *** 「他的实力与我势均力敌。」 罗丝小姐所讲述的战斗比我所想像的还要激烈。 我很清楚她的实力。 比任何生物都更快、更强,并且透过治愈魔法这个回复手段,使她拥有接近无敌的不死特性,所以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和她打到势均力敌。 「老实说,在战斗方面是他比较占优势,招式也变化多端。」 「是风属性……的魔法。」 「没错,除了他之外,我从来没见过技巧那么精湛的魔法使。纵使继续打下去,双方也没有能决定胜负的致命一击,所以根本无法分出胜负。附近的树木都被我们砍倒、粉碎,现场一片狼藉……」 这就表示双方力量真的是旗鼓相当呢。 这对深知她强悍程度的我而言,根本无法想像。 「在那当下,您的部下们……」 「也在战斗吧。与尼禄交手时,我虽然没有心力注意他们,但是我相信他们的力量。」 「您很信任他们呢。」 「没错,在战斗能力方面,他们拥有现在的林格尔骑士所无法匹敌的实力,不可能被轻易干掉。」 那为什么那些部下们会…… 罗丝小姐似乎看穿我抱有这样的疑问,她稍微蹙起了眉头。 「话说回来,我与他战得难分难舍,而他也发现了,察觉『这样继续打下去也分不出胜负』这件事。」 罗丝小姐暂停了一会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她看起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我却觉得……那看起来像是她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为了什么而感到痛苦。 「最后他放弃战斗了。」 「放弃战斗?他该不会抓您的部下当人质?」 「比那还恶劣,不对,那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无论如何,那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罗丝小姐露出彷佛想起什么骇人事物的神色。 竟然能让罗丝小姐表现出这样的反应……魔族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所说的放弃战斗并非指他不打了,而是指他放弃分出高下──放弃杀死对方、只剩自己还活着的这个选项。」 「请您等等,那该不会是……」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结束双方之间战斗的关键并非纯粹的战斗能力,而是如字面上所述,决定于双方有多少觉悟。」 第四部 悲剧与再出发 战斗开始后仅过了数分钟。 在短暂的交锋之中,我们翻起了附近的地面,遭到粉碎的大树碎片凄惨地四散。 不过,我们毫不在意地继续进行战斗。 之后,这样难分轩轾的局面终于崩毁。 他朝我使出凝聚风魔法的【注】贯手,我的脸颊虽被划开,不过仍巧妙回避掉攻击,而我举起的拳头正中他的下巴,将他高高殴飞。(译注:空手道打击技的一种,即将手指伸直攻击对手。) 尼禄被用力震飞而发出苦闷呻吟声,而我打算用拳头追击时,却被作为盾的剑柄防御住,最后因为拳头的威力,使得尼禄落到部下们交战的地方。 「结束了吗!?你说啊!!」 我瞬间治好脸颊上的伤口,一个跳跃便来到尼禄坠落的地点附近。 周围依然有部下与魔族们缠斗的身影,但是见到尼禄被打到地面上的模样后,魔族们纷纷露出大受打击的神情。 「我知道刚刚那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快站起来。」 「分不出胜负呢……捕捉魔物的简单任务竟然会变成这样,我真是想都没想到。」 尼禄抓着剑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后自嘲地笑了一笑。 「而且,我至今精心调教的部下们也变成这副模样……罗丝,看起来你的部下们也拥有相当实力呢。」 「干嘛突然这么说?」 「我在称赞你们啊。你们在我交手过的人之中是最强、而且最棘手的一群人。」 「那还真是谢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争取时间。 却也并非放弃战斗。 他站在暂时休战的战场中央,到底想要做什么? 「现在人类之中并没有真正的勇者。」 「什么?」 「过去拥有绝大力量的人,现在已不在这世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所以又怎样?该不会是觉得人类现在没有勇者,所以你们就打得赢吧?如果你想的是这些事,那你就太小看我们了。」 「没错,但是我改变想法了,你们将成为之后『战争』的最大障碍。」 「你说战争!?」 这些家伙该不会在准备与人类开战吧? 那么,他们今天捕获荒光狼行动,也是计画的其中一环吗? 「魔族惧怕人类的时代要结束了,我们的王即将苏醒……冷酷残忍、暴虐无道,但是对我们慈悲仁爱、庇佑有加,必会为我们带来胜利的绝对权威即将苏醒。」 「你说、什么……」 「正因为如此,为了陛下的胜利、为了我们魔族的繁荣,一定得收拾掉你们。没错……即使赌上这条性命。」 闻言,魔族方的气氛乍然改变。 尼禄眼露凶光,紧紧握住剑柄,力道大到几乎要渗出鲜血,同时瞪着我与部下们。 这下不妙了。 「你们!!快离开这里──」 「我们是魔王陛下的利刃,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带仇敌共赴黄泉。」 以尼禄的话语成为契机,魔族们纷纷散发出狂野气势,边发出吼叫声,边朝部下们袭来。 当然,部下们也挺身应战,但是魔族却放弃所有防御,迎向部下们的武器。 「……!?这是、怎么会!?」 「他们是来送死的……!」 一名魔族口吐鲜血,让剑刺进体内,随后赤手空拳地握住刀刃,露出狂乱的笑容,用手上的剑深深刺向部下手臂。 这是牺牲性命杀死敌人的战法。 见到部下们因对方不顾性命的舍身攻击,导致身上伤口逐渐增加,让我亟欲立刻前去帮助他们,但是尼禄却挡在我的面前。 「你这家伙……!」 「我现在是真正的恶魔了。我强迫部下去送死,污蔑了与你们之间的战斗。」 「快让开!!」 我的身体因怒火而颤抖。我举起用力紧握的拳头,为了粉碎碍事者而往前奔去。 「而你则因此受到动摇。」 但是我挥出的拳头扑了空,回过神来,我立刻往后退下。 下一瞬间,右眼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 「呜……啊……!」 我的右眼被剑刺中,视野有一半化为黑暗。 我立刻用手捂住右眼,并凭仅剩的视野往前望去。尼禄甩去剑上鲜血,正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我。 「要掌握你变得迟钝的动作,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种程度……!」 只要用治愈魔法就能治好。 我将魔力引导至右眼,开始施展治愈魔法──但是治愈魔法的魔力却无法流向右眼,就这样消散在空中。 「什么!?」 「我的剑是能斩断魔力的红色魔剑,它能斩开魔法,并对切面赋予暂时性的诅咒。也就是说,被它切开的伤口,都会隔绝治愈魔法与回复魔法的效果。」 「……!」 我虽然知道那是魔剑一类的东西,但没想到是与我能力相克的武器…… 眼前是无论怎么施展治愈魔法,都无法治好的模糊视野,而我只听见部下们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不可以就这样倒下…… 我还能用治愈魔法拯救他们。 「只靠一半的视力也要战斗吗?」 「……!」 「不过,你已经无法全力战斗了,就让我们在这里分出胜负吧。」 我无法止住右眼流出的血。 身体虽然健全,但是在无法掌握距离感的状态下,我无法随心所欲地战斗。 尼禄高举着剑,正要挥下时── 应该避开吗?还是该冲过去衡量距离呢?我意图用混乱的头脑思考对策,但是回神过来,我已经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中。 「结束了。」 「可恶……!」 然而,下一瞬间──我听到一道掠过我耳边的声音时,我与尼禄之间已闯入一名部下,并用身体承受了尼禄的一剑。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望着闯入我们之间的部下。 「艾薇、尔……」 「队、长……」 刹那间,艾薇尔朝向我露出的表情,似乎有种放下心的感觉。 就好像在说我没事真是太好了。 就好像在说能帮到我真是太好了。 下一瞬间,她的身影宛如刻进我视野般闯入眼帘──她的身体从肩膀到侧腹部都遭剑劈开,在地面上洒落了大量鲜血。 见到艾薇尔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并奄奄一息的模样,尼禄一度表示哀悼,接着再度朝呆若木鸡的我举起了剑。 我们周围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身在此处的魔族,除了尼禄之外都已死绝,我的部下也被好几把剑或长枪贯穿而死。 我没能赶上。 没能拯救大家。 我本来应该拯救他人,却反被人拯救。 他们一定都相信我会去救他们。 相信身为治愈魔法使的我能治好任何重伤。 相信与寄予信任的我在一起,无论何种任务都可能完成。 然而,我刚才的狼狈模样是怎么回事? 让部下死去、陷入右眼看不见的劣势的惨状…… 艾薇尔,你要是逃走就好了。 那么一来,至少你还能活着…… 你要是没来救我……就不会被这家伙砍了…… 「……!」 无力感袭向我的全身。 都是因为我太弱了。 对自己治愈魔法的能力过于乐观,因为受到众人信赖而自以为一定没问题,却在关键时刻无法守护最重要的人──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我虽然无法原谅自己,但是眼前这男人更加可恨。 他若无其事地让部下进行自杀式攻击。谁管他是为了魔王还是谁,他竟敢为了那种东西杀死我的部下。 我的感情被愤怒所支配。 充满混浊黑暗的情绪,让我的思考逐渐变得浑沌。 「我不会忘记我部下的死,以及你们的死。罗丝,在这里消失吧。」 「……啊?」 他的话语促使我心中某种东西崩毁溃堤。 我的怒气濒临临界点。我带着这股连自己都想抹去的激烈情绪,赤手空拳地接住他挥下的魔剑。 掌心喷出鲜血,但是我压制住剑刃,完全阻止了攻击。 「啥!?」 「别开玩笑了,你说你不会忘记?」 尼禄打算拔出剑而施力,但是我没有放开。 我对于眼前的尼禄与自己所怀抱的怒火,让我无论承受多大痛楚、无论遭逢多大伤害,都感受不到这些感觉。 我握紧拳头,使出力气。 我无视极限,不断用力,朝他的脸挥出拳头。 「嘎!?」 「你又知道什么了?你又知道他们的什么了!?」 拳头虽然被风魔法盔甲所阻挡,但我连魔法也一并贯穿,直接朝他脸上殴去。 就这样,不管血如何流淌、左手遭魔剑刺得多深,我都没停下殴打他的手。 在第四拳时,他终于放开魔剑,打算施展风魔法,不过我比他更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转了一圈后砸向地面。 「唔!」 手臂传来快要断掉的痛楚。我用治愈魔法治好后,再度将他砸向地面。 「嘎、唔啊啊啊!?」 「被你这种家伙理解,对他们而言可是最大的侮辱啊!!」 我朝倒在地面的他的侧腹部用力踢去,以超越极限的威力使出的踢技,轻易贯穿了风魔法的防御,刺进其侧腹之中。 接着我在双脚贯注力量,先一步绕到被我踢飞的尼禄即将坠落之处,用紧握的右拳深深嵌进他的身体里,使尽所有力气揍飞他。 「──!?」 「喝啊!」 尼禄在掉落到地面上之前再度被我殴飞,我怒不可遏地将原本拿在左手的魔剑换到右手,朝他投掷而去。 投掷出去的魔剑刺中他的肩膀,将他钉在远方的树上。 不知道他是否昏了过去,尼禄双手无力地垂下,但是我依旧怀抱着不断流窜的杀意,走到他身边。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我的脑中因怒火染成一片火红,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施展出超越自己极限的动作,导致四肢鲜血淋漓。 我忽略身体的疼痛,打算朝前方走去,但是我的脚却无法再走一步。 因为我的身体已濒临极限,连用治愈魔法都无法完全治愈,甚至连双腿都已经彻底失去力气。 我想要勉强挪动它们,只换来强烈痛楚,不过我依然打算前进。 为了在这里了结他。 「再一下下……我一定要宰了他……」 不准就这样结束。 即使在地上爬,我也要去咬住他的喉咙。 我这么想着,勉强拖着身体前进,结果突然发现在我视野彼端,出现了一名扶着尼禄的魔族。 看起来仍是少女的魔族虽然对我感到害怕,可她依然打算将尼禄带走。 「师、师父,我现在就来帮您……!」 「艾蜜拉,我不是叫你在后面等着吗……」 尼禄肩上依旧插着魔剑。我只能愣愣地望着他被少女带走的身影。 虽然想往前进的话就能往前,我却做不到。 「……!!」 这是因为我将少女──扶着负伤的尼禄之人,与在我眼前被砍的艾薇尔重叠了。 尼禄是杀死部下的仇人。 是一个连自己部下都能当作弃子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却与我一样,被身为部下的少女所拯救。 见到这样的画面,我忘了对可恨对手的杀意,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少女对动也不动的我感到害怕,将受伤的尼禄带到森林之中,随即消失无踪。 我什么也无法做,只能望着尼禄消失。因为无处发泄的感情,我几近失去理智。 我跪在地上,用沾满鲜血的左手殴打地面。 「……可恶!什么啊……!!」 没有杀死他。 我甚至无法为他们报仇。 无法释怀的苦闷情绪,几乎要压垮我的精神。 不过在这时候,我背后传来微弱呼吸声与呼唤我的声音,牵引我回头望去。 「队、长……」 「!艾薇尔!!」 濒死的艾薇尔倒在血泊之中呼唤着我。 我立刻拼命挪动无法动弹的身体,来到她的身边,打算施展治愈魔法。 「队长……」 「艾薇尔!别说话,我立刻治好你!」 「哈、哈……没办法的,毕竟被深深砍中一刀……而且这伤口是治不好的吧?」 「……!」 艾薇尔被尼禄的魔剑砍中。 被魔剑砍中的伤口,将暂时无法接受治愈魔法或回复魔法,我自己的右眼与左手,也无法用治愈魔法使之愈合。 然而,我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搞不好还有救啊!」 「……没关系的。」 「我叫你别说话啊!!」 我压着伤口阻止她流出更多血,但是鲜血却停不下来。 艾薇尔望着我,眼中的光芒逐渐减弱。 这让我知道她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事实,可是我无法放弃。 「能作为队长的部下战斗……我很幸福。」 「……艾薇尔。」 这是什么表情啊。 她露出毫无遗憾、心满意足的表情。 见到我有所动摇,艾薇尔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没有后悔在您麾下战斗。」 「别开玩笑了……!那是什么蠢话!我不会让你死的!怎么可以让你死!」 「大家一定也都是这样……所以请您继续作为我们的憧憬……」 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艾薇尔双眼失焦地望着虚空,断断续续地对我说话。 她的手逐渐失去力气。 「因为这才是我们的队长……」 插图p243 将这句话传达给我之后,她眼中的光采便彻底消失。 「……啊。」 艾薇尔的身体如冰块般逐渐冷却。 她的身体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治愈魔法虽然能治好身体的伤痛,却无法使死者复活。 「啊、呜……」 我抱着她断了气的身体,望向自己的手。 见到沾满自己与艾薇尔血的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丧失感,狠狠地折磨着我的心。 「──!!」 他们死了。 艾薇尔死了。 我却还活着。 无处发泄的情感,使我只能不断发出无法成声的凄厉嘶吼。 *** 我将他们的遗体全数搬运回林格尔王国。 因为我无法放任他们就那样被魔物吃掉,也是因为我身为队长的职责,希望将他们送回林格尔王国的家人身边。 部下全灭、只剩我一人存活的事实,使得林格尔王国上下大为震撼,我却对此毫不在意。 向洛伊德陛下禀告魔王或许即将复活的情报后,我便逃避似地辞去了大队长的身分。 我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对部下见死不救的自己。 若是他们的亲戚能对我谩骂些许憎恨、怨怼的话语,那该有多好。 然而,没有人苛责我。他们反而感谢我『谢谢您带他回来』、『能当您的部下真是太幸福了』。 这样的感谢比什么都刺伤我的心。 在他们死后过了一个月。这段期间,我独自一人闷在与他们共同生活的宿舍之中。 在作为队长房间的一角,我整天回想着与他们的点点滴滴,并随每一段记忆的过程责备自己,且持续过着这样的日子。 「……」 我用手捂住包着绷带的右眼,好几次都想起艾薇尔断气前的画面。 眼睛的伤势并非无法治好。 左手的伤也在过了一段时间后,见到了使用治愈魔法的成效。 我之所以不治好右眼的伤,是因为这是我对他们见死不救的罪证,以及为了不忘记他们死亡的惩罚。 「……」 这一个月内,有各式各样的人来拜访过。 同期的骑士们。 席古勒斯大队长。 将军。 甚至连洛伊德陛下都来看我,让我无比惊讶。 大家来这里不是为了叫我回去当骑士,比较像是想说服我不要追寻死去的部下而选择自杀。 「……那主意还不错。」 死亡……吗? 这对让部下送死、只剩自己存活的我而言,或许是一个再适合也不过的结局吧。 我自嘲地发出沙哑的笑声。 不过,我也明白那只是逃避。 以死偿命并不会让他们觉得开心。 我这条命是艾薇尔救的,所以我可不能让她白费功夫。 「活着又要干什么呢……」 我丧失了目的。 应该如何使用自己的生命,又应该如何偿还他们──在摸索这个答案时,我最后彻底迷失了自己。 我已经没有率领部队的力气了。 一定是因为我无法再次为了战斗,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复仇吗?」 我所仅存的,便是郁积在胸中的愤怒与杀意。 尼禄埃爵司。 虽然在给予致命一击前便让对方溜掉,但杀死这名魔族,就能为大家报仇雪恨。 现在立刻潜入魔王领寻找那家伙? 独自踏入他们的领域,恐怕也只会被大军包围而被杀死吧。 不过,即使这样,多一个也好,至少能多带更多魔族上路── 「……不对,太蠢了……」 这样根本只是杀人魔。 我受复仇之心束缚,无法正常思考,于是我用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稍微让头脑冷静一点……」 头上隐隐作痛的疼痛,使我终于恢复理智。我重重地叹气,并站起来前往一楼餐厅。 接着,我不顾会弄湿右眼绷带,还是洗了把脸。 比冰块还寒冷的水,让我陷入脑中雾霭散尽的错觉中。我擦了擦脸,坐到餐厅椅子上。 接着,我想起了曾在这里的他们。 「哈……」 餐厅毫无人的气息。 他们总是在这里。 像傻瓜似地笑着、像傻瓜一样有精神、像傻瓜那般率直。 回想起来,我很享受与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常生活。 连回想起来觉得烦躁的时刻,如今却觉得十分怀念。 「哈、哈哈……」 真是难看啊。 我竟然这么弱小啊。 我竟然这么脆弱啊。 我本来以为自己很强。 但是,这个想法却轻而易举地全盘崩毁。 这样的自己非常滑稽、十分愚蠢。 「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这样抛弃一切选择死亡吗? 去向憎恨的魔族复仇吗? 虽然可以选择,但是这些选项都很糟糕。 他们见到现在的我又会怎么想呢? 看到窝囊的我,他们会生气吗……还是会觉得悲伤呢? 『请您继续作为我们的憧憬。』 我的脑中忽然浮现艾薇尔最后所说的话。 我在心里不断反刍这句话,发现如今的我,与他们所景仰的队长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看到现在的我,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你们一定会笑我吧。」 应该会像傻瓜一样大笑,然后说会在意、烦恼这种事情很不像队长吧。 因为尽是想起他们死前的那一刻,所以我一直都忘记了。 我所信赖的部下只会看着前方,不会像我现在一样懊悔着过去发生的事,而是专心一意地注视着前方,憨直地往前冲……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家伙。 「……!」 理解到这件事之后,我的视野变得模糊。 ……这是我最后一次展露出脆弱的模样了。 因此,希望在这一刻,你们能原谅我。 我不会再停下脚步了。 『队长。』 耳边似乎传来他们呼唤我的声音。 这虽然应该是幻听,我却笑着接受了它。我粗鲁地擦了擦眼角,扯开右眼的绷带。 「我已经不要紧了。」 我小声低喃,并迈开步伐。 『我要当他们所憧憬的自己。』 我要活得对得起他们。 这就是被他们所救的我,生存下去的意义。 「我决定了。」 我要成立一个拯救生命的组织。 这是我在瞭解死亡,并深知死亡所带来的哀痛后所给出的答案。 不让任何人死去的组织。 虽然还没有决定名称,不过有一天,国家一定会需要这个组织。 之后将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尼禄所言若是属实,魔王在不远的将来便会苏醒。那个强大的存在于遥远过去曾蹂躏、摧残人类,虽然最后被勇者打倒,但他将再度让全体人类陷入危机之中。 这样的话,将会有许多骑士奔赴战场,并且逝去吧。 不过,我会做好万全准备,不让这件事发生。 为了在战场拯救受伤的性命,为了不让其他人像自己一样,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需要人手。」 至少要五人以上。 而且最少需要两名治愈魔法使。 「还有跟我一样的治愈魔法使。」 需要再有一名『样样全能的治愈魔法使』。 无论再怎么强,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时,也会变得无法拯救原本能救的人。 为了避开这样的状况,需要与我拥有同样特质的治愈魔法使。 不只是能够治疗伤势的治愈魔法使,而是能奔赴战场、击倒障碍的治愈魔法使── 「但是有这样的人吗……?」 过去,曾有多名从他国前来,希望能成为我弟子的治愈魔法使。当时我稍微训练了他们,但是一天之后,他们便不再来找我讨教了。 只凭一般的精神力,无法踏入我的领域。 我所追求的不只是肉体强韧度,还有无论在任何状况下都不会屈服的精神力。 就像艾薇尔一样。 「……与我相同的治愈魔法使。」 只要拥有强韧的肉体与治愈魔法,便能极度接近不会死的程度。 那样的家伙……或许能永不死去地一直待在我身边。 与自己相同的人一定不会死的。 我不想再尝到失去部下的悲伤了。 「……那也要等找到这样的人之后。」 挥开这样的想法,我打开紧紧关闭着的大门,走向屋外。 *** 「这就是我的过去。」 「……」 我做完总结后,望向不发一语听着的奥尔加,发现他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恐怕是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的表情吧…… 「我不需要安慰的话,我并非是为了寻求同情才说的。」 「咦,啊……是的,不过,您很痛苦吧?」 「啊?我当然很痛苦啊。你傻了啊?」 如果这样都还无感的话,那才不是人类呢。 「这样啊……欸,好痛!?」 「不要露出阴沉的脸,好烦啊。」 「您、您刚刚做了什么!?」 我朝表情阴暗的奥尔加用手指弹出魔力弹,接着环抱双手,无奈地叹着气。 「你今天先回去吧。一直看到你那阴沉的脸,我也会觉得沮丧。」 「……说得也是。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我想今天乌露露应该会留在这里叨扰,那孩子就麻烦您了。」 「只要她没搞出什么意外的话。」 「哈、哈哈哈,我也希望……啊,对了。」 「怎么了?」 奥尔加想起什么似地望了过来。 「对您而言,兔里是怎样的存在呢?」 听见奥尔加的问题后,我稍微瞪大眼睛,发出了笑声。这家伙……竟然在最后问了一个这么有趣的问题。 「是欠人照顾的部下。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教他呢。」 「哈哈,那兔里之后也会很辛苦呢。」 闻言,奥尔加开心地笑了笑,深深一鞠躬后便离开了团长室。 「欠人照顾的部下啊……没错,对,就是这样。」 我留在团长室,望着窗外景色。 刚开始,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小鬼头。 他的身上毫无特别之处,只是一个被卷入勇者召唤的小孩。 然而,听见他拥有治愈魔法特质后,我便想着要来锻炼这家伙。 若要说真心话,我当时打算用他来做最后一次尝试。 所有治愈魔法使都无法撑过我的训练,每个人都在口出怨言后离去,而被寄予期望的奥尔加与乌露露也无法胜任。 我认为或许没有与自己相同的治愈魔法使,结果就遇到了兔里。 不会有错的。我停滞的时间终于要开始流动了。 绝不放弃、绝不屈服──兔里拼死拼活地想跟上我的训练。 我好几次都把他的身影与他们……与艾薇尔的身影重叠。 讲话没大没小。 绝不屈服妥协。 好胜的顽固家伙。 兔里逐渐与过去的部下愈来愈像,也有了令人惊艳的成长。 他奔赴战场、拯救为数众多的伤患,甚至救了同乡的勇者。 有所成长的他在战役之后,对我说「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为大家尽一份心力」。 用任何话语都难以表达我当时的心境。 「有你在,也让了我得到救赎。」 他现在也正为了贯彻自己的使命,而尽力奔走吧。在那路途上,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苦难等着他,但是我对他很有信心。 「你可是我所承认的男人啊。」 你一定能跨越任何障碍。 所以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这里就是你在这世界的家。 我刻意不说出口,仅在心中这么低语,并抬头仰望着远方的夜空。 第四话 心底畏惧的未来!! 之卷 崭新的伙伴涅雅加入后的旅途,就各种意义而言都很不妙。 首先,她具备了吵闹、麻烦、少根筋等三个缺点,而且她和天瑚吵个不停……不对,有鉴于天瑚完全不把她当作一回事,所以可以说是涅雅自己在唱独角戏……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她很吵的这件事。 离开村庄后过了几天,涅雅大概也习惯了旅行,因而稍微平静了下来。这样是很好,但是她天生爱讲话,即使平静下来,也无法乖乖闷声不响。 「跟我说说你的世界那里的事嘛。」 旅途中,变身为猫头鹰姿态的涅雅站在我肩膀上,突如其来地这么说道。 闻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 虽然内心实在不愿意,我仍旧开始思考。 我并不讨厌讲自己世界的事,她之所以想抓住我,原本就是想听异世界的事情,所以这问题本身并不奇怪。 不过,依涅雅的个性来看,她会一头栽进自己有兴趣的事物里,所以我不知道是否可以随意讲出异世界的事情。 讲了之后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三不五时就被她疯狂追问。 「喂,快回答我啊,埋头走路也很无聊吧?」 而且,这家伙的态度总是莫名地高高在上。 话说回来,你根本没在走路吧。 你不是一直站在我的肩膀上而已吗? 涅雅用翅膀咻咻地拍打着我的脸颊,使我感到有些烦躁。但我还是露出笑容,对她说道: 「那么,就告诉你──我的世界那边的吸血鬼的事情吧。」 「哎呀!你说异世界的吸血鬼?」 涅雅一听到跟自己一样的种族,便立刻追问。 很好、很好,我来稍微逗弄她一下。 「我的世界里的吸血鬼可以轻易举起大石头,而且只用眼睛看着对方就可以吸取血液。还能像燕子一样在夜空中飞舞,潜入民宅吸取人的鲜血并加以杀害。那是一种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怪物……不对,那与其说是怪物,不如说是统御夜晚的生物也不为过。」 我所说的吸血鬼故事混杂了事实与谎言,涅雅听完后,表情显得僵硬。 「这、这样啊……还不赖嘛──」 「不,还有喔。他们能从眼睛射出光线,从嘴巴吐出连邪龙都会大惊失色的毒气,还会变得巨大,化身成雾穿越所有墙壁。我觉得吸血鬼才是最强悍的生物呢。」 「那真的是吸血鬼吗!?」 「你是说我在说谎啰?」 这当然是谎言,有这种吸血鬼还得了。 不过,涅雅大概是相信了我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所说的话,她娇小的身躯正颤抖着。 从她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因为异世界吸血鬼是远超过自己想像的怪物,所以觉得惊慌失措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见到她这个模样,让我很开心。 「你、你骗我的吧?吸血鬼才不是那种怪物呢。咦?该不会我在兔里眼里,是一个很废的吸血鬼吧?」 「我是骗你的啦。」 「……咦?」 「你与其说是废,不如说会让人觉得万分遗憾吧。」 听到我的话,涅雅便愣愣地望着我。 接着,涅雅似乎终于理解我在说什么,气呼呼地颤抖着翅膀。 「可恶呀啊啊啊!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我!」 宛如要展现她的怒气,涅雅张开双翼,并打算用鸟喙啄我的头。 然而,在鸟喙碰到我的头之前,涅雅便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似地,她的身体变得僵直,从我的肩膀上滑落下去。 我用左手接住发出「呀咿咿~」的窝囊叫声并坠落的涅雅,对在自己手上眼冒金星的她翻了翻白眼。 「喂喂喂,是你自己施加了制约,无法伤害身为主人的我吧……」 「人、人家只是忘了嘛!!」 「你可是施术者本人欸……」 涅雅无法做出任何危害我的举动。 这是因为她与我缔结的使魔契约,包含了各式各样的制约与功能,其中之一便是『使魔无法做出任何危害主人的行为』。 危害的范围与基准皆依照主人──也就是我的判断,所以如果有我的许可,涅雅还是能对我施展术法。 这样一来,便不需要担心她加害于我……但是真没想到她本人竟然忘记这件事了。 「痴呆……」 「你这只臭狐狸刚刚说了什么!!」 听见天瑚的嘀咕,涅雅便表现出激烈反应。 天瑚与布鲁林走在我们前方,闻言,天瑚便转过头,露出傻眼的表情对涅雅说: 「我只不过是阐述了事实而已,然后我终于知道你黏着兔里不想自己走路的理由了,毕竟你走两步后就会忘记自己要去哪儿了嘛。」 「呵、呵呵呵,我跟着你们一起旅行后,三番两次被你嘲弄,所以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咕咕──!!」 涅雅从我掌中飞起,速度猛烈地袭向天瑚。 另一方面,天瑚则歪了一下脖子,闪开朝自己脸部冲来的涅雅,同时一把抓住她,大力转动手臂,朝我的方向丢来。 涅雅才过了几秒便吃足苦头,她在空中解除变身后跌落地面,滚到了我的脚边。 ……这家伙到底要重复几次一模一样的闹剧才会学乖啊? 「可、可恶,下次、下次一定会把你……」 「我很欣赏你的骨气,但要赢过能预知动作的天瑚可是很难的喔?而且用猫头鹰的模样对打,肯定会输的嘛……」 「闭嘴、闭嘴!!话说回来都是兔里说谎害的!!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欺负人家!?」 「用不着哭吧……啊,对不起、对不起啦!」 虽然是我不好,但为什么只是被我逗弄一下,就会演变成涅雅反被天瑚攻击、修理一顿的局面啊。 就像在玩传接球一样,她每次都轻易地被反过来扁一顿,真令我吃惊。 涅雅擦一擦眼角后,再度变身为猫头鹰,飞到我肩上。 「结果还是要站在我肩膀上啊?」 「哼,因为我是兔里的使魔啊,所以最适合站这里了。」 这几天,她依序停在亚尔格先生、布鲁林、载行李的马匹身上,但最后还是飞回我肩上了。 她似乎把我的肩膀当作是特等座。 只要她不要太吵,我都不太在意,但是她伸展翅膀时偶尔会碰到我的耳朵和脖子,实在有点痒。 不过,天瑚看我的眼神变得异常冷淡。 「嗯,对了……」 话说回来,在对亚人十分严苛的萨马利亚之中,涅雅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呢?她虽然是使魔,但是也能化身为人型,究竟会被如何看待呢? 这时候问亚尔格先生最快了。 「亚尔格先生──」 「是的?怎么了吗?」 我呼叫在前方牵着马的亚尔格先生后,他便放慢速度来到我身边。 我指着停在我肩膀的涅雅,询问我所在意的事情。 「是这家伙的事情啦。虽然缔结了使魔契约,但是人型魔物可以进入萨马利亚吗?」 听到我的疑问,亚尔格先生看起来略感烦恼。 「嗯──使魔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像涅雅这样的人型魔物非常稀奇,所以我也很难判断呢。或许她会被当作萨马利亚人所讨厌的亚人也说不定。」 我曾听说萨马利亚人对亚人抱持着排斥的态度,所以或许不只天瑚,还必须藏起身为魔物的涅雅。这样真是麻烦透顶。 「当然啰。」 我摆出烦闷的臭脸,涅雅却不知为何在我旁边趾高气昂地说道: 「人型魔物拥有能够理解人话的智能啊。也就是说,像我这样聪明又厉害的魔物,是一种非常接近亚人的物种喔!」 「我现在很后悔让你跟我们一起旅行……咦?这样我们搞不好会被误认为带着奴隶……」 「哈哈哈,有可能呢……」 骗、骗人的吧。 这就等于带着一个天大的麻烦啊。 明明是她单方面强制缔结契约,我却要被当作带着奴隶的人…… 而且,涅雅的变身很容易就会解开,像刚才一样,只是被天瑚抓着旋转,她就轻易地被打回原形。 如果这里是萨马利亚的大街上,现在根本无法递交书信了。 曝光后的下场若只是被赶出王国还好,但是涅雅搞不好会被视作讨伐对象,而我们或许也会遭到逮捕。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啊。我一直变成猫头鹰就没问题了。」 「至少要维持人型吧……」 「欸──可是这样不用走路比较轻松啊。」 变身成鸟却不飞……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变成猫头鹰啊。 而且,基本上涅雅身上多的是令人感到遗憾之处,她嘴里说着『没问题』,反而使人觉得大有问题啊。 入国后,这个徒有知识、却没有一般常识的天兵恐怕会闯祸,所以递交书信时一定要让她留守。 「亚尔格先生,谒见时让天瑚和涅雅跟我们分开比较好吧?虽然让水火不容的这两人独处很令人不安,但总比和我们一起入城好。」 「这样比较好呢,递交书信时,就让她们和布鲁林一起等吧。两位也可以接受吗?」 「「不要。」」 你们感情可真好呢。 虽然说从这几天的相处模式来看,你们会采取这种态度也是情有可原啦。 我因为她们这预料之中的反应而垂下肩膀,此时天瑚蓦地拉了一下我的团服袖子。我望向她,发现抬头望着我的天瑚支支吾吾地道: 「不过,这种时候也没办法啦……好吧。」 「天瑚……」 你真的好乖啊。 太听话反而会让人担心你呢。 「涅雅,你也──」 「我才不要,为什么我非得要跟这种嚣张的兽人待在一起啊?」 「咦──……」 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这样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年长了呢。 没办法,没有其他方法的话,就只能使出强硬手段了。 我故作置身事外地接近走在前方的布鲁林,摸了摸它的头。 「天瑚好棒呢,布鲁林也这么觉得吧?和某人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任性呢。」 「嘎……」 「对了,今天晚餐吃肉怎么样?你最近都只吃水果,偶尔也吃一点能增加力气的东西吧?我想想……吃鸟肉大餐如何啊?」 「哔!?」 涅雅打算从我右肩飞走,所以我立刻用左手按住她的头。 我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缓缓地转向她,发现这只猫头鹰眼眶泛泪,身体不断颤抖。 嗯?怎么了吗? 「啊、啊啊──!!我突然觉得也可以和这家伙一起等了!」 「咦?是喔?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涅雅用充满活力的声音答应与天瑚一同留守。 我点点头,松开按着她的左手。 恢复自由身后,她摇晃着脑袋,困惑地活动身体。 「咕、咕咕,为什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威胁我!?是我的常识有误吗!?还是兔里不对劲啊!?」 「放心,是兔里不对劲。」 「哈哈哈,兔里大人还是一样奇葩呢。」 「这可不是奇葩这么无害的两个字就能带过的程度啊!?」 天瑚面无表情,亚尔格先生则爽朗地边笑边说。 刚才的鸟肉大餐当然只是玩笑话,不过要是她太过任性会很碍手碍脚,我只好用这种极端手段治一治她。 「你都答应了,就要乖乖留守喔。」 「哼、哼,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的真面目曝光啊?被发现的话,只要我去消除他们的记忆就好了啊。」 「那是最终手段。只有在真的无计可施、只剩下这个方法时,才会依靠你的能力。」 然而,人少的话倒也还好,如果在人口密集的地区被发现,即使利用她的能力,也很难消除所有人的记忆。 用错方法的话,反而会有危险,让我们的立场变得更加难堪。 「你的能力看似方便,却很难用啊。」 「唔,你那是什么话?说到能力的多样性,可没有人比得过我啊!我不但有死灵法师的魔力与操纵死者的能力!也会吸血鬼的魅惑、变身能力与控制生者的能力!甚至还会我花了三百年所学到的三种术法!!」 对只能使用治愈魔法的我来说,这的确是很异常的数量。 然而,旅程中不需要操纵生者与死者的能力,如果被人发现曾使用过这些能力,可能会被认为我们转交书信时,都是以这种方法来操纵对方,以取得协助。 实际上,旅程中能让涅雅大显身手的地方,便只有术法了…… 「三种术法?你的术法不是只有拘束和抗性两种吗?而且还很难用。」 「『很难用』是多余的。不过,亏你能注意到重点呢。」 涅雅得意洋洋地摆出「问得真好」的态度。 人类穷尽一生才能学会一种术法,涅雅竟然能学会三个,这不是还满厉害的吗? 「呵呵呵,那个是──所有术法师在最初都必须学会的重要术法喔。」 「这样啊,这么说来应该是很厉害的术法吧。」 「没错,我的第三种术法就是──」 涅雅停顿了一下后,露出充满自信的眼神,张开小小的鸟喙说道: 「解除,也就是解咒喔!!」 「……是、是喔。」 出乎意料地朴素啊…… 涅雅对我的反应感到不服气,发出了带有怒气的「咕咕──!」叫声。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解除咒术可是很重要的术法喔!?」 「不是啦,就算你说解除,我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如说,我很讶异竟然有这样的术法呢。 「听好了!!基本上只有会自动解除,以及功能会半永久持续下去的两种术法唷!!所以,刚开始必须学会用来解除术法的解咒,这可是很重要的术法喔!」 原来如此,所以当初她施加在我身上的拘束咒术,才会在一段时间后自然解除。 如果那是她所说的能半永久持续作用的术法,那么在她解除术法之前,我都只能维持受到拘束的状态。 包含这一点在内,拥有解咒功能的解除咒术,似乎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术法。 「那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学会呢?」 「哼哼,这对人类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呢。」 如果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学会的话,那么光是学习解除咒术,就有可能在途中死掉,更遑论学习其他术法了。 听见我的疑问,涅雅倏地睁大眼睛,夸张地高高举起单边翅膀。 「哇啊!?你突然干嘛啊……」 「只需要、只需要四十年而已!!就术法而言,已经算很快就能学会的了!虽然我没试过太过复杂的术法,所以不知道办不办得到,但可以瞬间就解除简单的术法喔!」 对长寿的魔物而言,四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啊。 不过,若人类在出生后立刻学习,无论再怎么快,学成时也已经变成大叔了啊。 这真的有学习的价值吗? 「……会有使用那个术法的机会吗?」 「当然有啦,毕竟这国家也有术法师对吧?能施展术法的人,当然都拥有危险的诅咒道具或术法书,而因为持有它们,所以一定得学会解咒术法啊。」 「什么?」 术法师?每个国家都有这种人吗? 我歪着脑袋无言地望着亚尔格先生,只见他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再度望向涅雅,她持续吹嘘着自己学会的术法,彷佛以为术法还普遍流行于世上。 从中能得到的答案是── 「该不会……」 涅雅还不知道这世界上的术法几乎都在衰退中? ……很有可能,她从出生之后就一直窝在村子与洋楼里,对她而言,术法可能只是一种有点稀奇的技术。 这么一来,要告诉她现实就过于残酷了,毕竟这等于必须告诉她,她为了在学习几乎没有意义的术法,花费了四十年之久。 「欸,兔里──」 「天瑚,别说。不要告诉她,毕竟她看起来那么开心……」 我阻止天瑚,望向在我肩上心情大好的涅雅,接着别过脸。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说术法已经衰退了,所以几乎没有使用的机会。 对涅雅而言,我们是她生平第一次能吹嘘术法的对象,所以更加令人痛心。 「怎样?兔里,我很厉害吧?」 「嗯嗯,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不要用那种充满自信的眼神看我啊。这样更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怜。 「呵呵呵,这是当然的……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望着前方,努力不和涅雅视线相交,于是发现一座被巨大城墙包围的城市。 机会正好,我指着能看到城市的方向。 「啊,好像看到什么了!」 闻言,正打算逼问我的涅雅,以及在附近走着的天瑚、亚尔格先生,纷纷望向道路前方。 城市被城墙所隔绝,但是从上方能看见类似城堡的建筑物,以及与城堡差不多高的细长高塔。 「那就是萨马利亚啊。」 从路克维斯启程过了约半个月,虽然历经了涅雅带来的风波之类的难题,我们终于抵达了下一个目的地萨马利亚了。 第五话 新伙伴!使魔是猫头鹰! 之卷 萨马利亚── 我们终于抵达人称祈愿之国的这个国家。 要来这里费了我们好一番功夫,这里对我而言才是要一决胜负的关键场面。 毕竟与在路克维斯时不一样,这次必须由我独自将书信交给统治萨马利亚的人。 我们抵达萨马利亚城门前,为了入城而先找守卫沟通。 这时候我让天瑚一如往常地披着连帽外套,并让涅雅变身为人类,而非猫头鹰。 然后将布鲁林取代涅雅,当作是我的使魔。 守卫见到布鲁林一度摆出战斗架式,但在展现布鲁林是人畜无害的魔物后,终于说服他们让布鲁林入城。 然而,这时候守卫的举止却有些可疑,使人在意。 「从林格尔王国来的…………!好,你们可以进去了,那只魔物不能进城,但是可以和马匹一起留在这附近的马厩。」 愿意让我们入城是很好,但是守卫却完全没问我们为何而来,这有些诡异。 「真是奇怪,他们认识我吗……」 守卫告诉了我们马厩的所在处,那里就位于城门附近。我与亚尔格先生一起准备布鲁林与马匹用的乾草,同时这么嘀咕道。 照刚才那名守卫的反应来看,他知道我们是从林格尔王国来的之后,态度便有所转变。 「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喔?各国都知道魔王军的动向,所以救命团的活跃事迹也广为人知,许多人应该都知道。」 不过,这不表示大家都相信传闻的内容啊…… 毕竟,治愈魔法是一种遭人蔑视的魔法。使用这种魔法的人,藉由异常的身体能力奔赴战场,拯救许多性命──大家会相信这种传闻吗? 「……过于在意也没有意义呢。」 现在先为平安进入萨马利亚感到安心吧。 「唉──话说回来,涅雅没搞砸真是太好了……」 「您会不会太担心她了呢?」 「因为她算是我带来的啊,所以要好好照顾她。」 我拯救了抱着死亡觉悟的她。 对自己与他人性命负起责任是救命团的职务,所以就某方面来看,对我所拯救的她负起责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在旅程中虽然看起来很有精神,但是实际上,应该对出生后从未接触过的外面世界感到不安。」 「的确会这样呢。」 第一次见到的外界景色、充满人群的街道──对她而言,眼前所见的所有事物都很新颖。 「所以我……」 「兔里──你们好慢啊──」 「……」 她本人还真悠哉啊。听见她活泼的嗓音后,我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唉。」 「哈哈哈,涅雅和天瑚大人都还在等着呢,快点弄完吧。」 「是呢……」 我垂头丧气地与亚尔格先生铲开乾草,空出布鲁林能自由活动的空间,之后便走向涅雅与天瑚待着的外头,让布鲁林与马匹进入马厩之中。 布鲁林慵懒地叫了一声后,便躺在我与亚尔格先生整理好的地方,接着如馒头般窝成一团,呼呼大睡了起来。 「你在这里乖乖的喔。」 我摸了摸睡着的布鲁林,接着转头面向亚尔格先生,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直接去王城吗?」 旅馆之后再找就可以了,在城内观光也不是需要先做的事。 我想说这样就应该直接去王城,亚尔格先生却摇了摇头。 「不,在那之前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咦?是哪里?」 「必须向林格尔王国传达我们到达萨马利亚的事情。」 传达?要怎么样对远方的林格尔王国传达我们到达的事情呢? 见到我的反应,亚尔格先生露出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立刻察觉到理由,而露出抱歉的神情。 「兔里大人在林格尔王国还没有使用那个的机会,在路克维斯也是由威尔丝大人传送的,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使用?传送……?」 我不解地望向天瑚与涅雅,天瑚便低喃道「原来你不知道啊……」,涅雅则与我一样歪着脑袋,用食指抵着下巴。 很好,涅雅也不知道,真不愧是家里蹲吸血鬼。 「比起说明,您直接看还比较快,请跟我来。」 他这么说道,并重新提起行李,带着我走到路上,萨马利亚的街景瞬间映入眼帘。 其中有一座显眼的高塔,顶端垂挂着银色的大钟,充满异样的存在感。 「好高的塔啊……」 我仰望着高塔,跟在往城里走去的亚尔格先生身后。 萨马利亚的街景与主要贩售蔬菜水果的林格尔王国不同,店家多是卖一些杂七杂八的道具。 街上人潮相当多,不输给林格尔王国,充满着活力。 走在人潮汹涌的路上,我提醒天瑚与涅雅不要走散。此时,走在前方的亚尔格先生对我说: 「萨马利亚以『祈愿之国』这名字着称,是以生产魔具闻名的国家之一喔。」 「这样啊,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几乎都是……」 「都是魔具,因为大多是日常生活能用的东西,所以价格没那么贵也是特征之一。」 魔具啊……对住在林格尔王国的我来说,是不怎么熟悉的东西,像这样琳琅满目地陈列在店铺前,还真是令人震撼呢。 有没有能生火的魔具啊?即使再次发生与犬上学姊在森林里遇难的状况,只要有火就很方便了。 「我也很常利用这里的魔具,用少少的魔力就能长时间使用,很方便喔。」 「你不是没离开过村子吗?是怎么买到这里的魔具的?」 「德朵菈说要来萨马利亚办一点事,所以顺便请她买回来的。」 ……你是拜托阿嬷买伴手礼的孙女吗? 见涅雅东张西望、开心地看着四周走路,我便觉得无奈,此时后方有人撞了过来。 我脚步踉跄地往后一望,发现天瑚靠在我身上,紧紧揪住我的团服袖子。 「哇……天瑚?怎么了?」 「……」 她用连帽遮住脸,所以看不见表情,但是我感觉她有些紧张。 见到她不寻常的模样,我感到有异状并警戒着周遭,接着我立刻找到了原因。 「是那孩子吗……」 我看到的是穿着乾净衣服的少年。 不过,他并非一般的少年。 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脖子上有着铁制的项圈。 「奴隶……」 我将手放在天瑚的连帽上使她安心。同时,我直接见证了在林格尔王国或路克维斯时,从未见过的异世界现况。 被人类买卖的人类──奴隶。 若说我心里毫无想法,那是骗人的。 然而,这也是我在这世界活下去的同时,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正当我想着这些事情时,我不经意地与少年对上了眼。 少年露出亲切的笑容,并朝我们轻轻挥了挥手。我露出笨拙的笑容,也朝他挥了挥手,此时在我身后刻意不看向奴隶的天瑚,更加用力地抓紧我的袖子。 这与我所想像的奴隶有些不同。 原本以为应该……再更有凄楚的感觉,但是少年却出乎我预料,其实非常开朗。 「天瑚,如果觉得不安,可以一直抓着我喔。」 「……嗯。」 这少年恐怕已经是某人买下的所有物了吧。 天瑚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想像了自己被发现是兽人时,将会发生的骚动吧。 「抱歉,是我疏忽了,之前这里还并不是这么明显有着蓄奴行为的地方……」 「不,这是我总有一天得面对的事情。」 亚尔格先生注意到天瑚的反应后表达了歉意,但是我不打算责怪他。 「亚尔格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啊,是的,已经在前面了──」 下一瞬间,有许多蓝色的影子从空中滑落,飞过我面前。 我不禁往后一仰,望向影子飞去的方向,发现有蓝色的鸟停在不远处的二楼屋顶上。 「鸽子?」 那生物看起来像蓝色鸽子。 它们一大群排列在一起,身上还背着类似小背包的东西。 正当我用充满好奇的视线望着鸽子时,就看到鸽子们待的屋顶下方,有类似招牌的东西。 上面画着叼着书信的鸽子,并且大大地写着『浮浮鸟』二字。 「浮浮、鸟?亚尔格先生,那里该不会是……」 「没错,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亚尔格先生所说的「传达」是这么一回事啊。 「这里是传信旅舍浮浮鸟,先把我们已经到达林格尔王国的消息传送过去吧。」 我听见浮浮鸟这个名字后,再度望向蓝色的鸽子,并发出惊叹的声音。 『传信旅舍浮浮鸟』是负责寄送书信的组织之总称,指的是驱使类似鸽子的魔物浮浮鸟的集团。 换成原本世界中的说法,传信旅舍就是邮局,而浮浮鸟则是类似邮差的角色。 将书信等物品装在浮浮鸟背后的包包,让它们运送,实现了远距离的情报往来。 「它们和一般的鸟不一样吗?」 「浮浮鸟和一般的鸟不一样,是一种行动像风一样快的鸟。而且它们是魔物,所以力气也很大,即使背负相当重的行李,也能轻松搬运。」 「这样啊。」 「还有,传信旅舍这个名字,意为浮浮鸟借宿的家。」 「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浮浮鸟所造的旅舍啊,原来如此。」 当亚尔格先生寄信时,在外头等待的我便向天瑚询问浮浮鸟的事情。这种魔物实在很有意思。 因为书本上只记载着浮浮鸟的名字与生态习惯,所以我真没想到它们能像这样成为使魔,为人类贡献一份心力。 当我对浮浮鸟的生态感到钦佩时,涅雅推开天瑚,对我说道: 「浮浮鸟的生态虽然有趣,但更好玩的是它们的使魔契约喔。」 「嗯?使魔契约有哪里不一样吗?」 「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啊。」 我本以为使魔契约都是一样的,但是从涅雅的角度来看却截然不同。 「它们的契约并非一对一签订,每只浮浮鸟都是由多人共享契约。因为一群人共享契约,所以不论在任何国家,都有浮浮鸟的主人喔。」 「所以才能转交信件啊。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呢?」 自己调查的? 还是看到浮浮鸟后,发现了使魔契约如何构成? 涅雅发出得意的笑声。 「我以前抓到传信旅舍的工作人员时问出来的,看到这些鸟后才想起来而已。」 「你这家伙……」 竟然是逼问出来的资讯喔……不,等等。 听到浮浮鸟的生态与体制后我才发现,当初只要把纳克的推荐函寄到林格尔王国,就能事先通知罗丝,告诉她纳克要来的事情了……? 「……」 纳克,对不起。 那个人搞不好没好好看我的信,就对你做出没道理的事情,但那也是很有罗丝风格的欢迎方式啦……加油啊。 「久等了,我将报告寄到林格尔王国了,还顺便拿来有趣的东西喔。」 正当我为在远方奋斗的徒弟祈祷时,寄完信的亚尔格先生拿着一张纸走出了建筑物。 「有趣的东西?」 「是这个,写着兔里大人朋友的事情喔。」 「真的假的!?」 朋友……也就是犬上学姊和一树! 我感到惊讶,望向亚尔格先生递给我看的纸。 上面写着在不同国家大展身手的犬上学姊和一树的事迹。 虽然几乎没写什么详细资讯,但是见到『晋级决斗淘汰赛的正式赛!!』、『讨伐魔牛!!』等等危险的字眼,便能知道两人都过着壮烈的旅行生活。 决斗淘汰赛、讨伐魔牛…… 「看到这个新闻,就觉得邪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嗯。」 「才没有那回事呢。」 「没有那回事喔。」 「没那回事。」 「用不着三个人一起否定我吧!」 不过,他们两人也都很努力啊。 见到两人的活跃,我也涌起一股得好好加油的心情。 「勇者是怎么样的人啊?」 正当我想着学姊与一树时,涅雅问了这个问题。 嗯,她要是对身为勇者的两人没兴趣还比较奇怪呢。 「嗯,啊……他们两个──」 「跟兔里一样是怪……!?」 「你说谁是怪物啦?」 涅雅对勇者抱持兴趣,眼神像孩子般地闪闪发亮,并朝我靠了过来。但是她却把我这个普通人类当作怪物,所以我降低威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涅雅捂着额头,发出「呜~」的呻吟。 「好痛~!你干嘛啦!?」 「放心吧,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一定是在说谎吧!?我还以为头会被你弹飞!!」 插图p285 这也太夸张了。 如果是罗丝来弹额头,还真的可以把人弹飞喔。 「兔里的手下留情都不是手下留情……而且刚刚在人家讲完前就出手了……」 「嗯?天瑚,你说了什么吗?」 我望向小声嘀咕的天瑚后,她便压低连帽以保护额头。 真没办法,就暂且放过你吧。 她有余力能够开玩笑了,使我稍微有些安心。 在我因天瑚恢复成原本模样,而感到松一口气的瞬间,耳边忽然传来「咚──」地一道剧烈声响。 那道声响过于大声,使我不禁捂住耳朵。 「喔哇!?」 我吓到抖了一下肩膀,随后望向发出轰声的方向。 不断响起的「咚──咚──」声音,来自与王城差不多高的高塔吊钟。 「吓、吓我一跳……咦?」 我正因这阵甚至能透过空气传递震动的钟声蹙起眉头,便发现方才还吵闹喧嚣的周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我望向附近,看到街上的人纷纷原地跪下,并开始默祷。 「这、这是什么啊……」 我对我们以外的人都在祈祷的画面而感到困惑,走到我附近的亚尔格先生小声低喃道: 「这就是这里被称为祈愿之国的原因。」 「老实说很奇怪呢。」 「……是啊,对其他国家的人来说,实在难以习惯这幅景象呢。」 与其说是祈祷,更近似于信仰。 连小孩都合起小小的手,专注地祈祷着。 祈愿之国──当初听到名字时我还没什么特殊想法,但是眼前的人不发一语地屈膝祈祷的画面,看起来真是奇特。 「总觉得那个……令人不舒服呢。」 涅雅露出嫌恶的表情,望着钟塔低喃道。 「怎么了?你差点被钟声净化了吗?」 「我还没邪恶到那种程度好吗!」 原来你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邪恶啊…… 在我对这微不足道的事实感到惊讶时,钟声突然止歇,同时,原本跪地祈祷的人纷纷动了起来,街上又恢复成像刚才一样充满活力的景象。 切换情绪的速度快得惊人。 「那么,兔里大人,带她们回到布鲁林那里后,我们就去王城吧。」 「也好,反正已经寄完信了。」 不能忘记我们原本的目的是转交书信。 我确认行李中确实放着三封书信以及备用的份。 「好,信都在。」 再来就是把天瑚、涅雅和行李带到布鲁林所在的地方。 「那么,天瑚、涅雅,我们现在……咦?」 我回头一看,发现涅雅与天瑚都失去了踪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刚才还在跟我们说话的两人突然消失了。 「该不会像犬上学姊一样跑到哪里去了吧?」 不对,先不论涅雅,但天瑚有可能什么都没对我们说,便跑去别的地方吗? 然而,这里是萨马利亚……厌恶亚人的国家。 我脑中浮现了不好的想像。 于是我慌张地向亚尔格先生求助。 「亚尔格先生,她们两个不知道去哪了!」 「这下不妙了呢。等会儿再去送信,先去找她们吧。」 我对亚尔格先生点点头。 若是她们有个三长两短就太迟了。虽然书信也很重要,但是比起随时可转交的书信,寻找伙伴一定比较重要。 正当我打算离开现场去找天瑚与涅雅时,亚尔格先生却抓住正要迈开步伐的我的手。 「兔里大人,请停下来。」 「怎么了?要快点找到她们──」 「请您看看后面。」 我照亚尔格先生所言望向背后,发现数名队列整齐的骑士,正从王城方向朝我们走来。 骑士们明显盯着我与亚尔格先生。 一名头上参杂着白发的黑发男子,走到了我与亚尔格先生面前。他配戴着长剑,穿着盔甲与袍子搭配的服饰,用重低音缓缓地开口道: 「方便打扰一下吗?」 「……可以。」 这些人搞什么啊? 听完他们要说什么后,就快点去找天瑚跟涅雅──我这么想着并回答后,男子便有礼地一鞠躬。 「您应该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治愈魔法使──兔里健大人吧。」 「什……!?」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经历跟身分? 我们还没去王城,对门口守卫也只有说我们是从林格尔王国来的。 这些人该不会和她们消失踪影有什么关系吧? 「兔里大人,请冷静下来。」 「亚尔格先生……但是……」 我不禁用力握紧双拳,亚尔格先生则是将手放在我肩上。 「他们是萨马利亚的骑士,而且……」 亚尔格先生的视线,投向眼前男子腰际的佩剑。 长剑的剑柄顶端有着一颗让人觉得俗气的球体,它每隔一段固定时间便会发亮。 亚尔格先生望着那把剑几秒后,便压低声音,让眼前这名男子无法听见我们的交谈。 「……我知道天瑚大人离开这里的理由了。」 「咦……?」 「有他们在时我无法说明原委,但是她们平安无事。所以,还请和平地解决这件事。」 「……好的。」 我松开握紧的拳头,放松肩膀的力道。 据亚尔格先生所言,天瑚应该是和涅雅两人一同离开这里的吧。 原因是这些人吗? 天瑚预知了未来,得到「自己与涅雅不能遇到这些人」的结论,才离开了我与亚尔格先生──这么一想便合情合理了。 至少我确定了他们并非可以轻易相信的对象。 总之,先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如果他们使出什么强硬手段,那我们再加以应对即可。 我平复心情,面向眼前的骑士。 「您是?」 「我是萨马利亚王国的骑士团长,叫做费格尼斯。您们从林格尔王国远道而来,我们特来此迎接。」 「迎接?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骑士团长……与军团长又是不一样的职位,但应该是身分很高的人吧。 无论如何,他竟然知晓我的身分,实在是太诡异了。 听见我的疑问,名叫费格尼斯的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缓缓开口说道: 「吾王──卢卡思兀尔德萨马利亚陛下希望与您会面。」 「好……咦!?」 闻言,我张大了嘴,哑然失语。 突然消失的天瑚与涅雅。 知道我身分的骑士团长费格尼斯先生。 还有希望谒见我的萨马利亚国王──卢卡思兀尔德萨马利亚。 我的首次任务转交书信,于不禁令人感到诡谲的气氛之中揭幕了。 闲话杂谈 威尔丝的报告 「……唔。」 自从陛下说邪龙苏醒后,过了一小段时间。 我与魔王陛下聊着琐碎的话题时,蓦地发现陛下感应到了什么似地,动了动身体。 陛下露出看似惊愕、也像困惑的神情。我失礼地心想「陛下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但仍恪守陛下所赋予的专属侍女职责,询问陛下之所以感到困惑的原因。 「您怎么了吗?」 「邪龙死了。」 「什么……?」 「雪儿,我刚刚的讲法不太恰当。说已经死了的人死了,这样感觉头脑很不灵光呢。这时候,或许应该说它回归原本应有的姿态才正确。」 「原本应有的姿态?」 「它像魔物一般,归于魔素了。」 那只令人畏惧的邪龙似乎消失了。 陛下说它总有一天会自然腐朽而亡,但是他现在为何那么惊讶呢? 魔王陛下捂着嘴发出呵呵笑声。他忽略我的疑问,重重靠在椅子上。 「它并非自然死去的。它应该还保有能四处肆虐一个月的魔力,却现在便已回归魔素。它的肉体已经腐朽到这种程度了?不对,它并非数百年就会腐朽的家伙,我能想到一个可能性,是有人打倒了它。」 「……您说打倒,是指勇者吗?听说他们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林格尔王国的勇者,是给予魔王军重大损害的那两人。 如果是他们,应该能收拾虚弱的邪龙。 然而,魔王陛下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格尔王国的勇者吗?他们的确在距离邪龙复活地点较近的地方。但不是他们,因为他们会散发出拥有勇者特质之人应有的特殊魔力波动。」 「……」 魔王陛下的话使我感到些许不对劲。 自从苏醒后,魔王陛下一直都待在城里。 那么他为什么能掌握两名勇者的魔力波动呢?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的疑问,陛下露出浅笑,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会有点累,但只要集中精神,就能探查远距离外的魔力。」 「……真是惊人的力量呢。对魔王陛下而言,您能轻易找出勇者的所在位置呢……」 「不,即使说能探查远距离外的魔力,但那等于是在夜空的点点群星之中,找出特定的那一颗星星。即使有自己的特征,但只要混杂于群体之中,便很难找到,毕竟我只是强硬地探查到他们而已。而对于勇者的特征,我也只是在侵略林格尔王国时,记下了他们的魔力波动。」 对我而言,可以强硬地探查魔力的陛下之力,就已经让我感到无比惊叹了。 「不过若说到例外……就是拥有强烈特征的魔力出现时,比如说龙族之类的。」 所以,陛下才能掌握现存的龙族数量吗? 比起血脉混杂的人类,活过悠久时间的龙族,的确拥有较为纯粹且骇人的显着魔力。 「切回正题,邪龙被打倒了,而且对方是人类。」 「人类吗……」 竟然能打倒力量受魔王盛赞的邪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邪龙附近有五个魔力反应,分别是死灵法师与吸血鬼的混血种、蓝灰熊、拥有预知魔法的兽人、拥有火焰魔法的人类……还有拥有治愈魔法的人类。」 「那是什么啊,有种聚集了奇人异士的感觉……」 正常的就只有拥有火焰魔法的人类啊。 魔物混血种、拥有预知魔法的兽人、治愈魔法使……这群光听特征就让人头疼的家伙,竟然聚集在邪龙附近。 「……他们应该是使出马戏团杂耍来打倒邪龙的吧?就是让它笑死……之类的。」 「雪儿,你的笑话很有趣呢,光听就觉得肚皮要笑疼了,我很期待下次的笑话喔。」 即使您表情毫无变化地这么对我说,我也完全不会觉得开心啊。 陛下正经地这么回覆我,使我脸上一阵热烫,羞得无地自容。 「邪龙到底是如何被打倒的,已经是枝微末节的小事了,有趣的是打倒它的是一群异种族联军。」 「是异种族联军呢。」 「至少在我被封印之前,人类是一种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愚蠢生物,现在也毫无改变……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似乎也有像他一样奇葩的人呢。」 魔王陛下这么低喃道,接着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远方。 我的视线彼端只有漆黑的天花板,但是魔王陛下或许看得见那以外的东西。 「邪龙的觉醒只是一个开端。」 这时,我才望见魔王陛下充满好斗光采的侧脸。 陛下的表情能令人感到孩童般的天真无邪,但是同时也露出一抹散发悚然魄力的霸气微笑。 「邪龙的咆哮将传播至大陆各地,而那将会带来各种剧烈的转变吧。令人战栗的禁忌诅咒、活在现世的神龙以及其血族,以及我们魔族都会受到影响。雪儿,事情要变得有趣了呢。是战争……远古时代不断重演的斗争,将再度于这个世界展开了。」 闻言,我无法回应魔王陛下只字片语,只能默不作声。 而陛下看都不看我一眼,他静静地发出的笑声,回荡于昏暗的谒见厅之中。 加笔短篇 终焉与出发的故事 我在与林格尔王国的战役之中犯下了天大失误,作为惩罚,被剥夺了第三军团团长的地位,回归区区一介士兵的身分。 我不是魔王军第三军团团长艾蜜拉贝尔古雷,而是一介士兵。 虽然不再是军团长了,但是我丝毫不觉得羞耻。 并非在后方指挥,而是做为一介士兵累积勋功、征讨前线、挥舞剑刃、戮杀敌人、鼓舞我军──魔王陛下对我说,这才是最适合我的战斗方式,而那席话深深改变了我。 因魔王陛下一席话,我理解了自己应完成的使命,并且为下一次战役来到的那一天,正废寝忘食地锻炼着自己。 我现在也站在太阳下山后、受黑暗笼罩的训练场中,不断挥舞着剑。 「哼!」 剑刃劈开风挥下。 我已经重复了这动作几千、几万遍,却依然未感到满足。 过去虽一时凭实力爬到第三军团团长的位置,但我从未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满意过。 我面前挡着一道应该跨越的障碍,而此时此刻我仍然没有跨越它。 「……还是比不上吗?」 我的师父是魔王军第一军团团长尼禄埃爵司。 他是一位以风魔法与凌厉剑技为武器的战士。 他那凝聚着风魔法的身体,能防御与闪躲所有攻击。 而操弄风魔法的动作,则宛若疾风般神速。 他战斗的姿态令伙伴迷醉、使敌人丧命。师父现在仍旧是我的目标,也是应该跨越的墙壁。 然而,我还有一道应该突破的屏障。 「罗丝……!」 那是让我在先前的战役之中尝到挫败的一名治愈魔法使。 林格尔王国的罗丝。 我低喃她的名字,并在握着剑的手中凝聚力量,之后暂且放松肩膀力道,做一个深呼吸。 当我不再是军团长的那一天起,我便舍弃了私怨。 受自己感情束缚而忘记应有的使命,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不过,她依然是我应该跨越的障碍……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那一天,将师父逼到濒死绝境的罗丝身影,直到今天都还深深刻划在我的脑里。 那是我的第一个任务,加入魔王军没多久,我便作为见习士兵被分配到师父的部队。 我得到的命令是在后方待命,我却察觉到师父所在位置有所异变。我前往察看后,发现现场已化为人间炼狱。 旅途中关心我的前辈士兵们,一个个与林格尔王国的骑士杀得两败俱伤。 我带着陷入濒死状态的师父拼命离开现场,却因背后传来的强烈杀气而无法动弹。 我颤抖着回头一看,发现在众多亡骸的中央,有一个即使在地上匍匐也不忘瞪着我们的人类。 那是我与罗丝的邂逅。 当我与她四目相交的瞬间,我便感受到一股从未经历过的杀意。 即使知道那只是我原先认为脆弱且不值一提的存在对我投以的情感,我仍感到一股令自己无法动弹的憎恨。 当时的我感到无比恐惧,只能带着师父逃走。 我真的想都没有想过,师父竟然会被逼上濒死绝境。 我没想到人类竟然是这么恐怖的生物。 『凭我无法打倒那个人类。』 当时的我在交手之前,便已经承认自己的败北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难看至极。 然而,我的精神没有屈服。 我沉痛地感受到自己的脆弱。此时涌上的情感,是对能将师父逼上绝境的这名人类所产生的斗争之心。 那并非为了已死伙伴而涌出的复仇心。 他们为了魔族的未来赌上性命战斗,复仇是对他们的侮辱。 我心中涌起的斗争之心,等同于我对师父所抱持的感受。 师父是我应该跨越的墙壁。 死去的伙伴是我的目标。 若说没有憎恨,那是骗人的。 不过,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心便因为要跨越罗丝这道障碍,而燃起熊熊火焰,且远超越了我的憎恨。 「不过,那在之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我睁开闭上的眼睑,双手用力握住剑。 我是魔王陛下的利刃。 是在前线开创道路的士兵。 以前的我执着于罗丝这个存在。 为了复仇雪恨──因为有这份觉悟,使我在成为军团长前都不断钻研精进。 然而,以败战为契机,我学会了要用更广阔的视野观察事物。 我并非为了复仇雪恨而战斗。 我军是为了魔族的未来战斗。 现在的我被赋予的使命,便是为了被赶到魔王领这僻壤荒地、受尽人类虐待蹂躏而存活至今的魔族同胞,发挥我的力量。 「呼……」 我静静地吐气,高举着剑。 在瞬间的寂静后,我挥下了剑。 我虽然还不成熟,但是也无妨。 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士兵,不同于军团长,无须考虑多余的事情,所以能够全神贯注地面对我自己。 下一次战役将成为更加激烈庞大的战斗。 我或许会和罗丝在战场相见。 到时候,我要挡在她面前,舍弃多余感情,抱持着单纯的斗争之心来战斗。 这一切都是为了魔王陛下以及我们魔族的未来。 「我已经没有一丝迷惑。」 我是魔王军的士兵──艾蜜拉贝尔古雷。 我是为了魔王军的胜利,而持续钻研精进的一名普通战士。 第六话 抵达!祈愿之国萨马利亚!! 之卷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发布: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我们终于抵达下一个目的地萨马利亚王国,却又被卷入了新的骚动之中。 天瑚与涅雅突如其来地消失了踪影。 而在这个时间点上,萨马利亚王国的费格尼斯团长率领着骑士团正好找上我们。 虽然对知晓我们真实身分的费格尼斯团长感到怀疑,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更是远超过我的想像。 「吾王──卢卡思兀尔德萨马利亚陛下希望与您会面。」 一国之君召见我,连我也知道这是异常状况。 「为什么国王想要见我?」 「陛下觉得需要善加款待他国来访的使者,而且陛下他有些……不对,是相当奇特,所以心中或许有些我们智慧所不能及的想法。」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带着笑意所说的话。 他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且又说出国王陛下是个奇特的人,这项情报在各种意义上使我感到不安。 虽然我也担心不见踪影的天瑚与涅雅,但如果现在打发掉他们,导致我们的形象变差也不太妙,一不小心或许会影响到转交书信一事。 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选择的行动是…… 「亚尔格先生,天瑚和涅雅的事就麻烦你了。」 只能由我去转交书信,然后将找寻两人的事托付给亚尔格先生了。 听到我悄声这么说,亚尔格先生担忧地望着我,道: 「您打算一个人去吗?」 他应该是不放心只由我一人去转交书信吧,实际上,我自己也很担心能否顺利。 「书信的事不用担心,我会顺利转交的。」 「不,我并不担心书信,我相信兔里大人一定能顺利完事。我担心的是……」 亚尔格先生瞥了一眼等待我们回覆的骑士们后,表情为之一肃,接着道: 「他们之所以来找兔里大人,恐怕除了国王的命令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目的,请多加留意。」 「……好的。」 之所以来找我的原因…… 我觉得自己的价值顶多就是会施展治愈魔法,该不会是像天瑚那样,有希望让我治疗的人吧? 总之,照亚尔格先生所言,要多加留意。 「您们商量完了吗?」 「是的,我一个人跟您们去,这样无妨吧?」 我转头望向费格尼斯团长,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听见只有我一人之后,费格尼斯团长似乎有些松了一口气。 「对我们而言,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反倒该说是正如我们所望呢,因为陛下吩咐我只带您一人回宫。」 「我一人?只召见我一人的意思?」 「是的,只召见您一人。」 ……这不是很不妙吗!? 奇、奇怪~我有做出什么会被盯上的举动吗? 不对,仔细一想,我在林格尔王国和路克维斯都干出不少肆无忌惮的事,还真的心里有数。 不过,毕竟我已经回答要去了,如今也无法拒绝。 我遭到骑士们的包围,一边小声地叹气,一边宛如被押解的犯人似地,朝通往萨马利亚王城的路迈开步伐。 *** 兔里大人被萨马利亚骑士团包围并带走。 我默不吭声地目送他,思考着为什么萨马利亚国王会知道兔里大人的事。 「……至少这绝非平常。」 而且,对方只找兔里大人去,明显是有想让他独自判断的事情。如果是治疗伤患或病人的话,兔里大人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接受吧。 这不仅是因为他的治愈魔法拥有远超过一般回复魔法的能力,再加上他身为救命团一员的荣耀与坚持,让他无法对受苦的人们视而不见。 正当我用手抚着下巴并望向城堡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好险啊……」 「天、天瑚大人!」 我转头一看,发现脸色苍白的天瑚大人与涅雅,从身后的小巷里现身。 我立刻来到她们身边,确认她们的安危。 「您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我可有事了,这家伙突然拉住我,害我撞到头了……」 涅雅虽然泪眼婆娑地抚摸着头,但她似乎没有什么严重伤势。 「天瑚大人果然是自己躲起来的呢。」 「嗯,虽然对兔里很不好意思,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事情或许会变得很不妙……」 「是那把长剑吗?」 「大概是,我也搞不太清楚,但幸好我今天比起平常更加集中精神,我在预知里突然见到涅雅真实身分曝光的未来……如果没带着她躲到小巷里,或许就会演变成其他问题,连转交书信都没办法了。」 我一眼便看出名唤费格尼斯的骑士团长所佩带的长剑,并非是一般的剑。 而看天瑚大人的反应,我的推测似乎也没有错。 「我有听说过一种叫做『真实之剑』的剑,是一种能『识破精怪化身,并揭露其伪装』的特殊武器。我自己也没有实际见过,但恐怕……」 「就是说那是能通知持有人有无魔物存在的剑吧,而且还能揭穿我的变身,真是麻烦。」 想想萨马利亚的民风,便能知道真实之剑对他们而言绝对非常有用。 毕竟,亚人对他们而言,是『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当然,亚人伪装成人类这件事并非事实,但对像涅雅这种能够变身的魔物却非常有效。 幸好因为天瑚大人灵机一动,才没让费格尼斯察觉到涅雅…… 「亚尔格先生,我们之后要怎么办呢?」 「等待吧,在兔里大人回来之前,我们先去找住的地方。」 「就算你说要等,但如果他没回来又该怎么办?我变身成猫头鹰跟着他去不是比较好?」 「只要有能够强制解除你变身的人在,现在就不该采取这种手段。」 位于城外的我无法帮助兔里大人。 现在只能等待。 「兔里大人……」 我心中怀抱着焦急,盯着远方的王城小声低喃。 *** 我与费格尼斯团长以及数名骑士走了十几分钟后,抵达了萨马利亚王城。 原本应该沿途欣赏街道或背后高耸尖塔等景致,但围绕着我的骑士们,以及盯着我们看的萨马利亚人视线,却让我丝毫提不起劲。 「马上就要抵达谒见厅了。」 「好的。」 红色的地毯,以及摆设于走廊上的精美工艺品。 正当我跟在费格尼斯团长身后,一边浏览着与林格尔王城气氛不同的城内装潢时,一道巨大的门映入眼帘。 那就是通往国王所在大厅的门啊。 我吞了一口口水,被引导至门前,一名穿着侍女服装的女子便靠了过来。 「不好意思,如果您持有尖锐物品或武器的话,还请先由我们替您保管。」 「啊,是。」 侍女捧着类似深托盘的容器朝我递了过来,我对她点了点头。 毕竟是要去见国内最伟大的人嘛。 我乖乖地拿出插在腰际皮带上的短刀,安静地放在托盘之中。 即使这是前任勇者所用的武器,但对我而言,这只是类似锐利水果刀的东西,所以交给他人保管也无妨。 「那是……!?」 费格尼斯团长紧盯着这把刀。内行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把好刀吗? 「怎么了吗?」 「……不,请别在意。」 我出声一问,他便回过神来,推开眼前巨大的门。 走进谒见厅后,首先闯进我眼帘的是豪华绚烂的装潢,以及坐在宝座上的壮年男子。 男子见到我后,便亲切地挥了挥手,道: 「嗨,你来了啊。我叫卢卡思兀尔德萨马利亚,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很高兴能招待你来王宫一趟。」 他满脸笑容,感受不到一丝恶意。 因为眼前男子给人的感觉,抑或类似气场的东西,使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露出了比林格尔国王洛伊德陛下更加亲切的笑容。 然而,面对露出这种笑容的国王陛下,我脑中所浮现的第一印象却是『不能对这个男人掉以轻心』。 第七话 诡谲可疑!知晓兔里的国王!!之卷 我要转交书信的对象,是萨马利亚国王──卢卡思兀尔德萨马利亚。 他给人的感觉不像洛伊德陛下那样谦虚温和,看起来是有话直说的类型。 说好听一点是打破常规的人,讲难听一点就是没有国王样的人。虽然说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我的感想就是了。 「嗯,想组联合军来对抗魔王军呢……他还是老样子,是一个天真的男人呢,你也这么认为吧?」 「欸、欸欸……?」 这、这问题真难回答,而且陛下你会不会太亲民了啊? 在我提到书信话题之前,他便催促我拿出书信,接着我不知不觉间便坐到了侍女小姐搬出来的椅子上。 咦?这与我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也和威尔丝小姐在路克维斯示范的完全不一样。 卢卡思陛下与我想像的一国之君截然不同…… 见到我很困惑,站在卢卡思陛下身旁的费格尼斯团长便劝诫道: 「陛下,请您尽量避免这样说话……」 「啊,抱歉了,你是林格尔王国的人嘛。不过,我倒更要说了,洛伊德他太没有野心了,这封信也是一样,里面没写任何胁迫的话。这种东西啊,要多少写得夸张一点,让对方感到恐惧是最重要的,不过他却没写到半个字。信里头只有写着『希望你能帮帮我』、『事情会变得很糟糕』、『一起打倒魔王军吧』……这类不切实际的天真话而已。」 卢卡思陛下露出一副想说「真受不了」的神情,并对着我苦笑。 由我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妥,但他的确很天真。 我只依稀知道部分书信内容,但毕竟是由洛伊德陛下撰写,所以总觉得确实像是陛下会写的内容。毕竟他不可能会使用威胁别人的语句。 「不过,他依旧是一个有能力的君王。即使他是一个天真的执政者,但只要得到人民的肯定,就是王者。幸福的臣子、幸福的士兵,以及幸福的人民……洛伊德过于仁慈,总以人民为第一考量,住在他所治理的国家一定很舒适吧?」 「……是的。」 这个国王很瞭解洛伊德陛下与林格尔王国。 他们该不会是旧识吧?王与王之间的交流或许都暗潮汹涌,所以很难想像他们和睦来往的模样。 「深得民心,这是王者需要具备的最重要条件之一。就算不像我这样搞东搞西的,大家也会追随洛伊德呢。」 「陛下也十分受到人民的爱戴。」 费格尼斯团长苦笑着这么说道。 「因为我一路上抛弃了许多东西啊,如果洛伊德是『受到众人支持的王』,那我就是『用抛弃的东西换来的王』了。真羡慕啊,像他这样诉说理想并且能将理想化为现实的君王……唉,真羡慕。」 卢卡思陛下用带着忧愁的嗓音低喃道,并谨慎地折起书信。 见到他的举动,我不禁挺直背脊,等待他的回覆。 他或许会给我一个正式回覆的日期吧,所以我也必须告知在那天之前都会待在这个国家。 「我接受。」 「……咦?」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卢卡思陛下嘴里说出的是立即答应我们请求的允诺。 我因为过于轻易便达成目的而感到震惊,不禁呆在原地。 「请问……咦?」 「你没听见吗?我接受你们的请求,我们萨马利亚会派兵到林格尔王国。」 「请、请问这会不会决定得太快了?是不是要再多商量一下……」 「这不太需要商量吧?」 卢卡思陛下煞有其事地举起手臂,环顾整间谒见厅。 在他身旁的费格尼斯团长与侍女们,纷纷不约而同地露出无奈又困窘的笑容。 这反应宛如已经习惯卢卡思陛下突如其来的发言。 「看完这封信还不接受的人才奇怪吧?这可是魔王军啊?几百年前践踏这片大陆的魔族大军,要再度让这块土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耶?除非有什么重大意外,否则任何事情都不构成不合作的理由啊。」 「但您上一次不是拒绝了吗……?」 「那是因为魔王军第一次侵略的时候,我还没收集到魔王军的相关情报呀。但是在第二次侵略以及两名勇者身负濒死重伤时,魔王军的威胁程度在我心中就已经攀升到最高点了。我当时瞭解到,如果放着魔王军不管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能明察秋毫的人,果然可以理解魔王军的危险性呢。 虽然他二话不说便接受我方要求,让我觉得有些可疑。但讽刺的是,竟然是一树与犬上学姊……两名勇者陷入危机这项事实,才使得卢卡思陛下迅速做出决定。 「非常感谢您欣然允诺。」 我表达了谢意。 好,虽然有些令人担心的事,但我成功取得萨马利亚的协助了。照这个步调的话,或许能大幅缩短旅行天数,赶紧去帮助天瑚的母亲。 「那么,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换我了。」 卢卡思陛下将书信交给费格尼斯团长,并将手放在宝座把手上这么说道。 我则小声低喃「果然啊」。 对他而言,书信只是次要。 接下来才是主要目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但毕竟亚尔格先生已经警告过我,所以我应该字字斟酌,避免不当发言。 「您想要我做什么呢?」 「嗯,你好像已经预料到我们是有求于你,才找你来的呢。」 卢卡思陛下彷佛在说「真敏锐呢」,并佩服地点着头。 「我很清楚你们的事。」 「我听说救命团的传闻随着与魔王军交战而传了开来。」 「不,我指的是『从异世界来』的你们的事。」 「啥!?」 见我神情惊讶,卢卡思陛下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 「身缠驱魔圣光的少年、宛如雷电一般在战场疾舞的少女。从异世界召唤而来并具备勇者资质的两人,以及被卷入召唤仪式的不幸少年。」 「……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知道两名勇者的事也就算了,但为什么会知道一起被召唤过来的我? 话说回来,陛下对我感兴趣一事令我觉得诧异。 「身为一个执政者,派密探去其他国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吧?因为掌握其他国家内情并临机应变,也是避免无谓纷争的手段之一啊……虽然不知道在没有战争的今时今日,是否有这需要就是了。」 密探啊……真没想到其他国家的间谍在仔细调查我们的事,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和我说呢? 「您想要那两名勇者吗?所以才先找上我?」 「不对,我不需要勇者。的确如你所说,我想要得到拥有压倒性实力的人。但勇者是万万不行的,我不可以得到那样的东西。如果得到的话,一定会受力量所迷惑。」 听到那两人被说成像什么危险物品一样,使我不禁有些火大,但大致能理解他想说什么。 学姊与一树很强。 他们与不断受魔鬼训练而有所成长的我不同,两人靠着天生的才华与努力,以惊人速度成长,是属于天才型的人。 如果由林格尔王国以外的君主拥有这两人的话,或许会演变成令人不敢想像的可怕情况。 「那么,为什么要找我这个治愈魔法使呢?扣掉身为勇者朋友的部分后,我的价值就只剩下治愈魔法而已啰?」 「你说治愈魔法『而已』……但对我而言,那就是最为重要的部分了。」 卢卡思陛下露出充满意志力的眼神望着我。 「我想要的是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你啊。」 「……什么?」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我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毕竟,他想要得到我这治愈魔法使,而不是学姊或一树,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你是接受救命团团长罗丝教导如何成为治愈魔法使的独一无二人才,所以我才想要得到你这个治愈魔法使。」 「……您太抬举我了。」 我只能这么回答。 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呢?我抱持着淡淡的期待,并勉强试着回应。 「这世界普遍认为治愈魔法使派不上用场,即使我确实有点肉体能力,但也并不觉得能帮上卢卡思陛下什么忙。」 闻言,卢卡思陛下露出诧异的神情,并发噱地道: 「派不上用场?没有这回事!!那是因为这世界长久以来都没什么像样的战争啊!每个人都能使用回复魔法,所以那比较有用?错错错,那是头脑不好的人的想法呀。」 卢卡思陛下摇着头,宛如在说「真是可叹」。 他加重语气,彷佛在演讲似地用响彻谒见厅的洪亮音量这么说: 「头脑简单且过于愚蠢,为什么他们会得到这样的结论呢?那可是能治好所有伤势喔?熟练的治愈魔法使甚至能治愈疾病,医生也不必开药了,病人也不需要受疗程煎熬了。为什么大家会认为这么美妙的魔法派不上用场呢!」 「呃、那个,谢谢您,但这样的话,不是也可以找我以外的治愈魔法使……?」 「普通的治愈魔法使是不行的,我追求的是罗丝这名成功成为『唯一例外』的女性治愈魔法使。凭藉自己的力量奔驰在战场上,拯救为数众多的伤患,我想要这种彷佛体现了孩童所描绘的理想一般的治愈魔法使。」 我和罗丝所施展的治愈魔法与一般的治愈魔法貌似相同却又有所不同。罗丝所发展出来的是同时运用治愈魔法与肉体能力,并在历经超越常理的训练后才能得到的成果,而这正是卢卡思陛下所追求的。 「当然,我也尝试过各种方法。我雇用过几名稀少的治愈魔法使,打算要创造出和罗丝与你一样的治愈魔法使。不过,连大人们都举双手投降且逃之夭夭。明明我做的只是和罗丝训练部下一样的事而已呀。」 「普通人当然会逃之大吉啊,没有人会喜欢那种训练的。」 「但你不是就熬过去了吗?」 「我并不是熬过去,而是被迫熬过去的。要是我敢说不要的话,就会被臭骂海扁……不,没什么。」 「……还好吧?是不是很辛苦啊?」 我竟然被国王陛下担心了。 咦?费格尼斯团长和侍女小姐的眼神也似乎变得很温柔喔? 我觉得坐立难安,便清了清喉咙,转换气氛。 「咳、咳咳。如果是要延揽人才的话,还请先找罗丝团长商量。」 「这没办法呢,因为我觉得她根本无法沟通啊。」 「……」 我竟然觉得能够接受这理由……! 的确,如果向罗丝讲这些事的话,一定会被拒绝,还会顺便被揍一顿,而且能想像我也会连带被臭骂『不要招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回来!』且莫名受到责罚。 她真是蛮不讲理的代名词。 「无论如何,我都不打算离开林格尔王国。但是,假设我答应了您的邀请,您打算让我在这个国家里做什么呢?」 「我打算让你建立一只部队。当然,我会提供能让你毫无后顾之忧地投身训练的环境,也会供给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真是出奇优渥的条件呢。」 「你可以当作是你拥有那样的价值。我发现了几个在魔王军有所动作后就形迹可疑的国家,由于状况过于不平稳,所以我也想事先采取一些措施。」 意即卢卡思陛下为了与魔王军以外的势力战斗,所以想要延揽我啊。 为此,他计画以破格待遇邀请我。 ……但是,我既没有想要拥有自己部队的野心,也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毫无后顾之忧的训练环境虽然非常吸引人……但我并不怎么想要拥有自己的部队。」 「我会准备林格尔王国以上的待遇,这样也不行吗?」 「是的,我还想当罗丝团长的部下,也有发誓要再见面的朋友。而且,我都还没受到罗丝团长肯定能够独当一面,就要拥有自己的部队,这实在是超越我的能力了。」 「……这样啊。」 闻言,卢卡思陛下倒向宝座椅背。 我用着不太习惯的敬语,所以有许多不够圆满的地方,但依然完整表达出我所想说的话。 接下来就只剩下等待对方回应了── 正当我等待着对方反应时,卢卡思陛下抬起了烦恼沉吟的脸,道: 「不过呢,即使被你拒绝过一次,我也不会说着『啊,好喔』,就此乖乖死心。」 卢卡思陛下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 ……他打的该不会是被拒绝后便要强迫我答应的算盘吧? 既然对方已答应我们的要求,所以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如果他们打算出什么怪招的话,我也会奉陪到底。 我感受到卢卡思陛下身上散发出不寻常的气息,便摆好架式临阵以待。 然而,与我的预测相反,卢卡思陛下马上又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焦躁模样。 「不、不要摆出那么恐怖的脸嘛,我没有打算要加害于你啊。」 「啊、欸……是、是这样吗?」 好、好险── 差点因为误会而失了礼数。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对话,而让我情绪高涨。 我轻轻地深呼吸,让心情和缓下来,只见面有难色的卢卡思陛下悄声对费格尼斯团长说了些什么。 「他、他果然是罗丝的徒弟呢,虽然看起来是个温柔的青年,但刚才的表情……根本像罗丝一样恐怖啊。」 「您不要再装坏人了,赶紧交代事情不就好了?」 插图p027 因为他们很小声,所以我听不太清楚,但总觉得无法打从心底接受呢。 「我的提议是……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考虑的时间?……那大概会是多久呢?」 「是呢,大概三天到一星期怎么样?我想这些时间应该不会对你的旅程造成什么影响才对……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能好好认识一下我们国家。」 「一星期……」 老实说,我应该拒绝,但也该避免惹得对方不开心。虽然还有天瑚妈妈的事,但这也莫可奈何。 「我知道了,短短几天还要请您多加关照了。」 「好,既然决定好的话,就招待你的旅伴去最高级的旅馆吧。在你回去之前,我都不会让他们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嗯?在我回去之前? 是我听错了吗?这听起来好像只有我要住在别的地方一样。 「请问……」 「来人啊,带他去那座庭院。」 「小的遵旨。兔里大人,请跟我来。」 「啊,好……」 那座庭院是什么啊? 可以的话,我也想去那间最高级的旅馆啊。 也想睡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啊。 然而,卢卡思陛下似乎因为成功让我留在萨马利亚而显得很开心,不知从哪儿拿出杯子,倒着酒喝了起来。 大白天的就在喝酒,这人不要紧吗? 「好像变得很麻烦了……」 我至少想和亚尔格先生确认有没有找到天瑚与涅雅啊。 ……等等。 仔细一想,卢卡思陛下为了打听我们的事情,曾派密探过来。 这么一来,应该也掌握了出发时的成员名单。也就是说,他也知道我的旅伴中有身为兽人的天瑚吧? 一思及此,我便冒出冷汗。不过,与此同时,也疑惑他为什么不拿来当作威胁我的把柄。 「不,不对……」 卢卡思陛下很瞭解── 用这种方式威胁我的话,无法得到我真心的协助。 以这为前提的话,总之或许可以信任他与这个国家吧。 *** 离开谒见厅,并跟在侍女小姐后面走了几分钟,景色由宫内转到宫外。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喔喔……」 侍女小姐带我去的是一座位于宫外、受城墙环绕的庭院。 原本还担心我要睡在屋外,但见到眼前景色后,我不禁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座宽广的庭院之中,有一座巨大的透明巨蛋,里面有一栋两层楼的白色气派房屋。 「这里是?」 「这是用魔具制作出来的结界,藉此可分隔里外的空间,即使不进入屋内也能遮风避雨,非常方便。」 「这样啊,魔具也能做出结界啊……」 一听到结界,还擅自以为他们是打算禁锢我,但见到侍女小姐的笑容,又觉得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感到放心,同时前往看似圆形巨蛋结界入口的门。 宛如嵌进结界的银制门扉前站着两名卫兵。他们一见到我与侍女小姐,便恭敬地一鞠躬,让出了路。 「想外出时就和他们说一声,饮食方面……我、我想是没问题的,所以您不必担心。」 「咦,什么事没问题?」 「没事。」 「但你的脸色……」 「真的没事。」 「……是。」 我受到脸色唰地一白,彷佛想起什么似的侍女小姐气势所慑服。 我不解地歪着脑袋,穿过朝我打开的门,进入结界之内。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和管理这里的执事说,我也会在附近,还请透过卫兵找我。」 「我知道了,总之,我去和这里的执事见面就好了吧?」 「是呢,我认为先去找他比较好。」 先去?除了执事以外,还有谁也在这栋房子里吗? 我在意她意有所指的说法,打算询问这一件事,但此时结界里白色房屋的大门缓缓打开。 我注意到门的声响,便往那儿一望──不禁呼吸一屏。 「……!」 我见到的是一道近似不自然的『白』色身影。 白色的洋装。 留至腰际的蓝白色长发。 肌肤、头发、身上衣服都是白色的少女。 宛如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梦幻少女,轮流望着我与侍女小姐,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稚气笑容。 这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恶意的笑脸与卢卡思陛下很像。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我面前后,便用包覆在长手套下的手握住我的手,大力地上下摇晃着。 「你好!」 「啊,是,呃──你是……」 「你好!」 「……你好。」 「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呢,呃──兔……吐……啊,吐泥!对了!你是吐泥先生吧!欢迎来到我家!」 「……」 「……咦?」 初次见面就强迫我打招呼,还顺带【注】骂人,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遇到呢。(编注:日文原文伊娃将兔里「ウサト」念成「ウザト」,有「烦人」之意,此处译为谐音。) 我听着侍女小姐在我背后慌慌张张纠正名字的声音,同时因受到过度精神打击而扶着额头,隔着结界仰望天空。 闲话杂谈 邪龙消失之后 一打照面便奇葩地骂人『吐泥』的少女,经侍女小姐纠正后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她手忙脚乱地低头道歉后,便朝白色屋子落荒而逃。 我沉浸于被初次见面的女孩贬低的悲痛之中,并由侍女小姐引导我到屋子前方的木制桌椅处坐下。 侍女小姐在这之后便立刻回到宫中去了,我应该等刚才那位少女出来吗? 见她那慌张的模样,应该一时半刻还不会出来才是。 「话说回来,这里还真宽敞啊……」 我环顾四周,除了白色的屋子以外,还看到池子与种植的树木。而因为外面的结界是半透明的,所以也没那么大的压迫感。 这里既是外面,同时也是里面。 「说是受到自然景观环绕的旅馆似乎有点过头,但还真是让人放松的空间呀。」 在等待少女的期间,我靠着椅背放松身体。 虽然顺利转交书信了,但似乎需要在这里待一阵子。 无谓的时间……也不算是呢。总而言之,讨好卢卡思陛下也是我的使命之一。 「但是,挖角……」 在萨马利亚建立属于自己的部队。 这是现在尚未出师的自己完全无法想像的事。 不过,如果打倒魔王,受到罗丝肯定,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救命团团员后,我接下来又该以什么为目标呢? 「……」 虽然并非一切都能照想像中顺利发展,但我无法不去想像身为救命团团员的我与身为勇者的一树、学姊未来在不需要战斗后的生活。 现在因为转交书信与魔王军的事相当忙碌,但全部结束后,我必须自己思考人生未来的方向,而非罗丝所指引我的道路。 这么一想── 「……或许不错呢,来萨马利亚。」 当然,不是现在。 要等到打倒魔王军、让林格尔王国恢复和平,并等罗丝肯定自己是能独当一面的治愈魔法使之后再说。 仔细想想,就独立这一点而言,我也可以考虑来萨马利亚成立救命团。 现在的自己虽然根本办不到,但总有一天,我希望能把罗丝所教导的有关治愈魔法使的经验与知识,传授给在这个世界里类似纳克这种受人欺压的治愈魔法使们。 这虽然是会被罗丝斥为『天真』的理想,但我心中却相当坚定。 「为了这个目的,得先让这世界恢复和平呢……」 我仰望天空,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转为夕阳的颜色,再一会儿就是晚上了。 结界外射进的阳光照耀着白色的屋子,将之染为橙色。 我不经意地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一个懒腰。 「嗯──……嗯?」 屋子的阴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总觉得有些在意,便离开原地,朝阴影处走去。 走近一看,我发现有块纯净无瑕的白色石头立在地面上。 这看起来像是石碑,上面却没写字。表面上光滑到能看见反射的光泽,没见到任何文字。 「这是……坟墓吗?」 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不要擅自触摸比较好,尤其若是坟墓的话,那更是不可造次。 「啊,在这里!!」 「!」 我听见声音,转头望向背后,发现白色少女将手放在屋子外墙上,发出安心的叹息。 仔细一看,她真的是给人『纯白』印象的少女,年纪则稍微比天瑚再年长一些吧? 我对少女彷佛隐藏什么似地将手放在背后一事感到疑惑,并为自己擅自走动道歉。 「抱歉,我随便离开原地。」 「不、不会的!本来就是一直让你等的我不好!那个、这个……」 少女静不下心地玩着双手,并三不五时地偷瞄我。 她的举止让我想起当时那个做作的村姑涅雅。 「我叫做伊娃兀尔德萨马利亚!刚才弄错你的名字真的很抱歉!」 「不,我已经不在意了,没关系的。」 原来是名字的事啊。 虽然我想这不是什么容易叫错的名字,但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也并非那种会一直耿耿于怀的别扭个性。 「虽然您或许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但还是自我介绍一遍,我是兔里健,是林格尔王国的使者……之类的。从名字来看,您就是卢卡思陛下的掌上明珠吗?」 因为我不习惯说敬语,所以总觉得相当拗口。 听见我不知是否正确的敬语,伊娃公主稍微蹙了蹙眉。 正当我心中后悔着搞砸了的时候,她语气有些不满地开口道: 「……没错,我是萨马利亚国王卢卡思的女儿。但是因为我几乎没有身为公主应有的权利,所以不必对我使用敬语喔。而且,父王也吩咐我要好好招待你。」 没有权力?明明是一国的公主? 不,话说回来,卢卡思陛下事前就请她招待我了啊……总觉得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用最低限度的敬语与伊娃说话,但看她的反应似乎无法这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就不用敬语了,呃──伊娃……公主?」 「叫我伊娃就可以了,兔里先生!」 看见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不禁感到退缩。 我见过这种天真无邪以及打从心底绽放喜悦的笑容。 这女孩的个性很像一树……! 她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少女,不会像涅雅一样做出那种类似诈欺行为的事,老实说,这对生性多疑又内心污秽的我而言,是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而且,而且啊…… 我从刚才就非常在意她身后隐约可见的东西。 「那个,我一直很在意……」 「是?」 我指着可爱地歪着小脑袋的伊娃背后的物体,问道: 「后面那条绳子……是要用来干嘛的?」 「欸!?啊、啊~这是……」 听见我的问题,她便将手中的粗绳给我看,露出「被你抓包了」的神情。 那是一条常在电影中看到、用来捆绑人质的坚韧绳子。 紧紧握着绳子的伊娃露出哀伤的表情,道: 「因为我做出了失礼的行为,以为兔里先生会逃走……」 「……」 「不过,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呢,毕竟兔里先生就在这里嘛。」 她将绳子往脚边一扔,双眸毫无一丝阴霾,雀跃地将手贴上脸颊。 见状,我不禁笑僵了脸。 什么啊,这种类似小学生努力不想让跑进自家院子的小猫逃走的尝试行为?如果对象是猫还有点可爱,但如果对象是人类,可就一口气变得惊悚了。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想用那个抓住我吧?」 「怎么会呢!我才不会对朋友做那种事呢!」 等等,随便当我是朋友也就算了,但你到这儿之前我们都还没彼此自我介绍过吧?那时候就可以绑我了吗!? 我虽然很想追问这件事,但却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天然呆?这女孩是天然呆吗?又是一个有点与众不同的女生吗? 我的面相应该没有呈现女难之相吧?当然,我的女难绝对不是甜蜜蜜的那种,而是惨兮兮的那种。 「来,那不重要,我们来吃晚饭吧。今天晚上我请厨师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所以请你好好期待吧!」 「是、是啊。唉、哎呀~我肚子也饿了呢。」 别再多想了。 这女孩不是涅雅那种邪恶的存在。 我边这么说服自己,边被她拉着手走在变得昏暗的庭院之中。 *** 我与伊娃回到屋子前面的木桌椅处,见到那儿亮着方才没有的魔具照明,桌子旁也多了一名准备着碗盘的男子。 他在见到我与伊娃后,便恭敬地一鞠躬回到屋内,并用长方形的盘子端来看似食物的四角形物体,放在桌子中央。 「公主殿下,已经做好晚餐的准备了。」 「谢谢你,艾利。来,兔里先生也别客气,快坐下吧。」 我遵从她的招呼,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眼前摆着与房子颜色一样的雪白四角形食物,四周则摆放着切成一口大小的水果。 「……蛋糕?」 这该不会是蛋糕吧? 在原本的世界中,历史上也从古早以前便有蛋糕这项食物,所以绝非不可能,但我对这世界竟然存在这么相像的东西感到震惊。 正当我因为还不习惯它出现在这世界里并感到惊讶时,男子朝我走了过来。 「抱歉这么晚才向您请安,我是执事艾利。」 「啊,您好。」 「公主殿下吩咐为了特地欢迎这次来到萨马利亚的兔里大人,所以我使出浑身解数为两位准备了晚餐。」 「谢谢您。」 执事艾利先生为我端上红茶。 身穿厨师装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执事,但做饭的时候穿着执事服也很奇怪,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 不过…… 「这真是甜点大餐啊……」 蛋糕、水果与红茶。 虽然种类较少,但这个蛋糕并非圆形,而是在欧美常见的那种长方形大蛋糕。 「抱歉,除了蛋糕以外还有别的吗?青菜之类……」 「咦?兔里先生,青菜不会和蛋糕一起吃喔?青菜是早餐吃的,晚餐是吃蛋糕。」 这世界也叫蛋糕吗?还是说因为召唤时施加的翻译咒语,用一种我所熟悉的名词来呈现它呢? 算了,这都无所谓。 「……午餐呢?」 「吃肉,为了健康着想,必须均衡饮食呢。」 那不是反倒很不均衡吗? 总觉得这种吃法说不上是均衡饮食,而且,在晚餐时吃这种糖分破表的巨无霸蛋糕,胃会变得很难受。 对隶属于救命团的我而言,并不喜欢身体长出多余的肉,而且我也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怎么办呢?糟蹋人家好意也不太好意思…… 「怎么了吗?请用,别客气。」 「我、我要开动了。」 总之,我先吃了一口。 「好甜……」 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虽然好吃……但问题是这个量。 放在大盘上的蛋糕被叉子挖了一口后,完全没有减少,份量感十足。这是似乎会使人胃感到难受的量,但也不能吃剩,我便默默地将蛋糕送进口中。 往前一看,发现伊娃与我不同,仪态端庄地品尝着蛋糕。 我看到她便想到,为什么这名少女会住在这里呢? 这地方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所准备的。 她被关在这里吗? 还是说,她有什么非待在这里不可的理由? 看她那不正常的白发与肌肤,或许是生了什么病?虽然直接询问是最快的,但见到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后,我便无法问出口。 「嗯?兔里先生,怎么了吗?一直盯着我看。」 「嗯,没事。」 我对不解地歪着脑袋的她这么说敷衍过去,再度动起停下的叉子。 我承受伊娃笑咪咪的视线,吃完我盘子里的蛋糕。 「很好吃。」 「对吧、对吧,还有很多,请多吃一点!」 伊娃用眼神示意艾利先生后,他便打算将比刚才还大块的蛋糕放到我盘里。 再继续吃下去,热量和胃部状态都会拉警报,所以还是拒绝吧。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这样啊……还有很多呢……」 我立起手掌拒绝艾利先生的服务后,伊娃便露出遗憾的神情。 不过,她又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轮流望着桌上的蛋糕与我的脸后,忽然沮丧地垂下头去。 「对不起,正常来想,无法吃得下那么多呢。我太兴奋了,没考虑到兔里先生的食量。这个蛋糕是萨马利亚的名产,也是我爱吃的东西,所以想说……也让兔里先生尝尝,我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伊娃这断断续续且愈来愈小声的嗓音,让我非常有罪恶感。 哎唷,这女孩能直接折磨到我的良心。 真不愧是和一树一样拥有纯粹之心的女孩呢,与犬上学姊或涅雅不同,令人丝毫感受不到恶意。 我、我应该还能再吃一盘。 「艾利先生,请再来一份。」 「欸?兔里先生……?」 我对杏眼圆睁的伊娃露出苦笑。 「仔细想想,我肚子好像还没那么饱。」 我无视朝我露出同情目光的艾利先生,将放到盘中的蛋糕送入口中,并用红茶冲下在口腔中扩散的甜腻味道。 啊啊,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受人情左右呢?这或许是无法直接说no的日本人天性在作祟吧…… 「兔里先生好温柔呢。」 「嗯,还好啦……」 「不过,能合你的口味真是太好了。过去我请来这里的人们用晚餐时,他们都会立刻告辞,所以让我很不安呢,想说外面的人是不是都不太喜欢甜食……」 虽然我没说出口,但因为大家平常很少吃蛋糕,所以当然会有人被这强烈的甜味吓到。 「我并不是那么不喜欢喔,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具体而言,是从来这世界之后就没吃过了。 「呵呵,你能喜欢我们国家名产的味道,我真开心。」 「哈哈哈,要是我不敢吃甜食你该怎么办呢?到时候会准备什么其他东西吗?」 这虽然是有点坏心眼的问题,但因为我很在意便询问了。 过去造访这里的人们为什么立刻就告辞了?如果是食物的问题,只要再上其他菜就好了啊。 如果这样还是告辞的话,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便可以推测除了艾利先生的料理以外,还有什么部分出了问题吧。 虽然看起来这么温柔的女孩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是请你持续吃到你喜欢上甜食呀。」 「欸?」 是我听错了吗?总觉得她说了什么疯狂的话。 不不不,怎么会呢?她不可能用和刚才一样的笑脸说出硬逼人吃甜食的话。 「不可以吃剩、不可以偏食、也不可以忘记对食物的感恩之情,这是理所当然的常识。而且,我希望你能喜欢上我最喜欢的萨马利亚……喜欢上父王壮大起来的这个国家。」 伊娃用相当乾净澄澈……不对,是过于乾净澄澈的眼神盯着我。 她的眼神之中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让我哑然失声。 「所以我会努力的,即使你说不喜欢,也会努力到你喜欢上为止。这就是我身为这国家公主所能做到的小小贡献。」 「……」 「不过,已经不需要这样了呢!毕竟兔里先生并不讨厌蛋糕啊!」 「嗯、嗯嗯……对、啊。」 我、我知道大家速速告辞的原因了…… 以及侍女小姐脸色惨白的原因。 伊娃,不对喔。 那并非你要努力的事,而是对方要努力的事。 这时,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源自过于纯真所造成的异常。 伊娃相当纯真,而正因为纯真,所以会直接接受字面上的意思与状况。面对这样的少女,我只能闷不吭声地叉起堆得像小山一般的蛋糕。 *** 结果在那之后,我吃完了所有追加的蛋糕。 在最后几乎是靠着一股气势塞进嘴里,但吃完后我却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误。 如果这种饮食持续一周的话,自己的身体会变成怎样呢?我一想像到自己变胖后的体型,便同时预测到罗丝瞧见我这副模样时会做出何种反应。 她会让我见识到这世上所有活生生的地狱……! 「得燃烧掉……得燃烧掉它们……」 我边彷佛梦呓般地低喃,边全神贯注地做起伏地挺身,这模样应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异常光景。 毕竟,即使艾利先生已经带我去过了房间,我却还在结界内的庭院里不断锻炼着肌肉。 只能靠运动消耗摄取的热量了。 虽然不知道该运动多久,但做平常的三倍量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唔……」 我用超越平常频率的速度做着伏地挺身,感到一股强烈的疲劳感,却依然不够消化刚才所吃的蛋糕热量。 我有些气喘吁吁,并从伏地挺身切换到仰卧起坐。 「卢卡思陛下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在心理层面将我逼上绝路。 他打算用逆断粮法让我举白旗投降。 真是迂回的战术,且身为执行者的伊娃本人是出于一片好心这么做,反而更加恶质。 「那个……兔里大人。」 「嗯?艾利先生,怎么了?」 艾利先生面带困惑地出现在做着仰卧起坐的我面前。 他望着外面彻底变暗的天空,担心地对我说: 「您差不多该休息了……我看您已经做了两小时一样的事了……您真的舟车劳顿吗?」 「对我而言几乎没有身体上的疲劳,所以我不要紧。」 这并非谎言。 只要施展治愈魔法,就能消除肉体的疲劳,只要还有魔力,我便能不断活动。 「艾利先生,您不必管我,可以去休息喔。」 「很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虽然难以启齿,但只要兔里大人还没回房间,我便无法休息。」 「欸?不,您可以不必管我……」 「请您看看那边。」 「嗯?」 艾利先生缓缓地转过头去,指着白屋的方向。 我转头看到白屋那里有一道影子。 我心想那是什么啊?并定睛一看,发现伊娃在魔具的照明下,目不转睛地偷看着我。 那宛如惊悚电影的纯白身影,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插图p049 「我、我都没发现……她一直都在那里看着我吗?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公主应该是觉得不方便打扰您吧,毕竟公主殿下是一位内敛且温柔的人。」 温柔,她的确是一个温柔的女孩。 不过,包含温柔这一点在内,她在我心里还是只能用异常二字形容。 「兔里大人,或许您会对公主殿下感到烦躁。不过,是否能请您多在这里待一段日子呢?公主殿下虽然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她并没有恶意。」 「这点我知道,不过即使她没有恶意,她的言行举止也太……」 「您想说没有常识吗?」 「……是啊。」 与其说是没有常识,不如说她有些偏离常轨。 甚至可以说是依循自己被吩咐的内容,并一字不差地照字面执行的天真小孩。 「被您这么一说,我也无法反驳,但公主殿下只认识这里的世界。」 「这里是指结界之中吗?」 「是的,从以前便是如此,之后也是……我们有非得这么做不可的原因,公主殿下也接受了。不过,对只知道这狭小世界的公主殿下而言,无法靠日常生活学习到常识与正确的价值观,只能透过教育这个方法来学习。」 ……原来如此,伊娃是透过被动式教学的方式学会日常生活或与人交流的方法,所以才和一般人有所不同吗? 这么一来,自然会变成那样了,也能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天真无邪。 因为她在完全接触不到他人恶意的环境之中长大,所以反而不知道何谓善恶了。 「我……我们希望只知道这狭小世界的公主殿下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在公主殿下剩下的……」 「艾利先生?」 「抱歉,我无法透漏更多内情了。」 艾利先生皱起脸来,并噤口不语。似乎很难再从他身上问出有关伊娃的事了,接下来就死马当活马医去问问可能知情的人吧。 不,乾脆直接问卢卡思陛下也是一个办法…… 还有她必须待在这里的原因,可以想到的就是疾病了。见到她的头发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 卢卡思陛下该不会是希望我能治疗她才找我来的吧? 我回头看看,发现依旧在那儿望着我的伊娃轻轻地朝我挥手。 我也挥了挥手后,她便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 「……公主殿下喜欢写日记。」 「咦,是这样啊?」 艾利先生突如其来地这么低喃道。 一听到日记,我便不禁觉得有点亲切感。 「公主殿下希望持续留下自己活过当下的证据。她这么期盼着,并每一天每一天地在日记上记录着在日常生活中所感受到的喜悦以及崭新的邂逅,她这模样真的是相当坚强又惹人怜爱……但也很梦幻虚渺……即使我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办不到……」 咦、咦?她写日记的用途与我完全不同,不是用来逃避现实的啊…… 该怎么说呢,让人感受到一种悲怆的沉重感啊。 当我对她与我的日记不同之处感到困惑时,艾利先生若有所思地走到我身边,并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 「哇啊!?怎么了吗!?」 「兔里大人,您觉得公主殿下怎么样呢!?」 「欸!?呃,虽然才认识不久,但、但我觉得她是有朝气的女孩子。」 虽然这和真心话有些出入啦。 「那么,这就表示您对公主殿下没有抱持负面印象吗!?」 「是、是啊……」 听我这么回答后,艾利先生噙泪似地往上一仰后,更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兔里大人!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请您待在这里!不,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 「欸!?」 一辈子!?这很明显跳过了很多阶段吧? 执事先生拜托我的事,比卢卡思陛下的还要更没头没脑啊!? 艾利先生似乎没发现我感到震惊,一改方才柔和的形象,表情骇人地挤出悲切的声音道: 「不会害怕公主殿下的人非常稀少……我的同事们都无法跟上公主殿下的思维……但邀请来的客人们也都受不了公主殿下那无微不至的招待,连一晚都没住就逃之夭夭了……所以像您这样迟钝的人是相当稀有的啊!!」 「能不能不要相当自然地说人家迟钝啊!?」 我的确对痛觉相当迟钝,但对其他感觉可不迟钝喔。 而且,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不过,像卢卡思陛下所说的住上一周倒还可以。在那之前,必须和卢卡思陛下打听看看亚尔格先生他们的情况,甚至商量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直接和他们见面。 「那、那个,你们俩好像很开心呢!你们在说什么呢?可、可以让我也加入吗!?」 我们刚才的互动是哪里看起来很开心了……? 伊娃见到我与艾利先生的互动,按捺不住地跑了出来。 见到她这副模样,我便领悟到之后的这几天在各种意义上,都会是相当煎熬的日子。 番外篇 相同的觉悟 第3686天 今天是客人来访的特别日子。 父王要我全心全意地招待对方,但我却犯下弄错初次见面的客人名字这样的错误。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啊…… 为什么我会搞砸最为关键的地方呢?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兔里先生。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躲起来。 兔里先生还一直在外面等着呢,就算我躲在房间里写下焦虑心情,也无法改变什么。 不可以有什么疏忽。 不可以犯下什么过错。 必须好好招待人家。 必须好好认识他这个人。 我现在超开心的! 兔里先生会在这里待一个礼拜! 来这里的人总是立刻就回去了,让我很不安。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吃完饭后能运动好几个小时,好厉害。而且,也立刻和艾利打好关系,连我都觉得很开心。 从今天起的这几天时间,对我而言似乎会成为难以取代的宝物。 不过……我也担心他会不会在我们熟睡的时候离开这里。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非常不安。 太阳出来后就马上去他房间看看吧。早睡早起很重要,所以一定没有问题的。 今天也是美妙的一天。 晚安。 第3687天 兔里先生今天去了宫中,所以是一如往常的一天。 不对,并非一如往常。 今天早上在太阳升起前,我去兔里先生的房间一看,发现兔里先生不在房里。 看着整齐的床铺和空无一人的房间,我心中做了最坏打算,差点哭了出来。 大骗子。 这个字眼在脑中打转,我急忙忙地冲到外面,想向卫兵打听兔里先生的去向……没想到兔里先生这么早就在训练了! 我误会他已经落荒而逃,但其实他还乖乖待在这里。 他不是骗子。 他见到我后虽然面色惨白,但那是因为早上的寒气让他受冻了吧?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早起锻炼身体,真是一个稀奇古怪的人呢。 之后,就像一开始写的那样,兔里先生去了宫中。 我打扫家里、打扫庭院、打扫池子、整理花坛,过着一如往常的日子。 记得兔里先生是在太阳下山过了一会儿之后回来的吧? 一问之下,才知道兔里先生是去确认一起来到萨马利亚的伙伴们是否安好。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所以我想没问题。 如果不嫌弃的话,也想请他们一起过来……我这么提案后,兔里先生却立刻脸色发青地用力挥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本来打算更加卖力地款待大家的说。 今天也是美妙的一天。 晚安。 第3688天 今天是家里变得比以往更整洁的一天。 兔里先生在做完和昨天一样的晨间训练后,就问我「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忙的」。 不能让身为客人的他做这种事……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艾利也跟着拜托,所以就请他一起打扫这里了。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艾利以外的人一起打扫呢。 在写这段日记时,我才发现当时的我因为『和别人一起』而感到兴奋,所以没想到这件事。 不过,我反对了兔里先生提议的「分工打扫」。 因为我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要大家一起扫同一个地方,才会比较乾净。 而不知为何,兔里先生遗憾地垂下肩膀,不过他又说不要紧,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看着他,我就觉得每天都和平常不一样,过得相当开心。 他能不能再多待一下呢? 今天也是美妙的一天。 晚安。 *** 我造访萨马利亚王城已过了三天。 期间,我为了确认亚尔格先生他们是否平安无事,曾向卢卡思陛下询问他们的状况。 一问之下,发现之前失散的天瑚、涅雅也与亚尔格先生会合了,正住在卢卡思陛下招待的旅馆内,让我放心不少。 然而另一方面,这三天让我相当吃不消。 因为无论我位在结界里的何处,都能感受到伊娃的视线。 这是一个没那么宽敞的地方,所以这也莫可奈何。但不经意地回头一望时,往往便会发现伊娃躲在树木或屋子阴影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因为这种让人想吐嘈「这是什么恐怖片吗?」的情境而脸色发青了多少次,不过,这少女望着我的眼神里令人感受不到一丝恶意,是宛如纯真无垢孩子的眼神,所以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唉~」 第四天早上。 我为了每日例行公事的肌力训练而来到户外。 我仰望着逐渐呈现鱼肚白的天空,轻轻深呼吸打算进行一如往常的锻炼时,不禁确认了一下后方。 伊娃很梦幻飘渺,不对,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存在感。 一刚开始时,还能用想太多一句话带过,但她好几次都能在不被我察觉到的状况下,跟在我的背后,这就非同小可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是生病了吗? 我曾隔着她的手套施展了一般的治愈魔法,却没有任何效果。 可以确定的是她并没有外伤。 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有什么体内伤病,或是其他隐情…… 「乾脆试试增幅魔源……不,不行。」 我还尚未能完全掌握增幅魔源的技巧,只要还可能有魔力爆炸的危险,还是不要使用比较好。 我边想着该怎么办边走在庭院中。 此时,我发现到有人坐在白色石碑前。 「……是伊娃吗?」 不对,这人的体格比她来得壮硕,那是艾利先生吗? 因为朝雾浓厚的关系,所以我看不太清楚,总之决定先靠近看看。我稍微走近后,便看清坐在石碑前的人影是谁。 在石碑前盘腿而坐的人,毫不心疼地将华丽长袍拖在地上,朝不会说话的石碑露出温柔笑容。 「……卢卡思陛下?」 「嗯?啊,兔里啊,你真早。」 卢卡思陛下回头望着我,并轻松地打了招呼。 「怎么了吗?这么早就来这里。」 「身为王者必须比别人早起,否则无法做为表率……这是表面话,真心话是我一整天都抽不出空来,所以只好像这样一大早就过来了。」 卢卡思陛下这么说道,并望着石碑。 虽然我不好意思询问,但这石碑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伊娃总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所以我知道这是很宝贵的东西。 不知是否察觉到我的疑问,卢卡思陛下的视线从石碑转到我身上,并缓缓开口道: 「这是……我的妻子伊丽莎的墓。」 「墓……」 「虽然这么说,但这里面没有遗体,这座坟墓只是我的自我满足,以及为了给予那个不认识自己母亲的孩子一丝慰藉罢了。」 卢卡思陛下露出自嘲似的笑容,伸手摸着墓碑充满光泽的表面。 纯白的墓碑表面光滑得惊人,见不到一处凹凸。 「这里刻着她的名字。」 「刻着?不过,什么都……」 「我还特地从邻国找来雕刻师,请他工整地刻下名字,但那孩子每天都爱惜地擦拭着墓碑……所以你看看,名字已经被磨到看不见了。」 「每天吗……」 「没错,每天,从五岁开始的十年间,她每天都擦拭着伊丽莎的墓,不曾有一日间断。」 所以伊娃才这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块石头啊。 「该怎么说呢,真是……令人钦佩啊。」 「哈哈哈,我知道你慎选了言词,但你就老实说吧,她的爱很沉重吧。」 我的确有这么想,但我根本不敢在人家父亲面前说女儿的坏话啊。 卢卡思陛下饶富兴味地望着无言的我,之后仰望着变得明亮的天空低喃道「对了」,并再次望向我。 「我让厨师做了早餐,你也一起吃吧?」 「呃──……」 怎么办呢?艾利先生应该也做了早餐,而且我本来是正打算进行早上的肌力训练。不对,在早餐之后再做肌力训练也可以。 不过,卢卡思陛下让人准备的早餐啊…… 虽然艾利先生的料理并不难吃,但每次都是一样的菜色真的会腻。虽然由只吃了几天的我来讲也有点不妥…… 「放心吧,我让厨师做的是一般的早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还真会见风转舵呢。」 见我立刻回答后,卢卡思陛下苦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袍上的泥土后,便望向我的后方,道: 「这样可以吗?伊娃。」 「欸?」 我顺着他的话往后一看,发现身后仅开了一道小缝的门里露出熟悉的白发……伊娃正站在门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我们。 听见卢卡思陛下的话,她露出喜悦的微笑,轻轻点头并挥了挥手。 她是什么时候……算了,我已经习惯了。真的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孩呢,到了这种程度,会令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 「变得相当──了呢……」 「咦?」 「嗯,没事。那,既然得到公主殿下的的许可了,我们就走吧。」 「嗯、嗯嗯……」 卢卡思陛下转身朝结界出口走去。 我不禁出声询问,刚刚依稀听到的话语是── 「溪、波……?」 溪波……西伯,不对,是稀薄吗? 这句话以及卢卡思陛下沉痛的神情,令我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疑惑后,便也跟上先行一步的陛下。 *** 卢卡思陛下命人准备的早餐真的很正常。 并非像电影里看到的,在长长餐桌上摆着放满山珍海味的碗盘,而是在一般大小的桌上放着所需份量的餐点。 不过,不愧是国王的餐桌,无论餐桌、碗盘与刀叉都是相当昂贵的工艺品,餐点可说是我在这世界中吃过最为豪华的一顿也不为过。 除了坐在卢卡思陛下对面位子上的我以外,还有几名负责戒备的骑士以及费格尼斯团长站在墙边,除此之外餐厅便没其他人了。 虽然是一大清早,但这警备阵容也过于松散,令我不禁担心暗杀、绑架发生的可能性。 「请问,只有这么少人负责护卫没问题吗?」 「你会加害于我吗?」 「不,那倒是不可能……」 「那就不必担心了,要是我安排过多护卫,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也就荡然无存了呢。而且,这里的骑士们都是相当优秀的人才,绝不会想要暗杀我,也不会让他们做出那种事的……对吧?应该没问题吧?」 卢卡思陛下转向伫立在墙边的骑士们这么询问。才刚讲完就觉得不安是怎样? 骑士们纷纷露出为难的神色。 像这种会开玩笑的地方也和洛伊德陛下不一样呢。 「那么,你在那里过得如何呢?」 「……我过得很好,公主也帮了我许多忙。」 听见卢卡思陛下的问题,我端出假笑这么回答。 我并没有说谎,积极想要款待我的伊娃的确帮了我许多忙。 「那孩子虽然有时候会多少做得过头,但不改她很卖力的部分呢。不过,真没想到你能撑那么久。如果你开口抱怨的话,我也早就准备好要让你住回宫里了。」 「……欸?您该不会是以我会举白旗投降为前提,让我住到那里去的吧?」 「哈哈哈。」 不要打哈哈唬弄过去啊……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换了吧?」 「是没错。」 「那不就好了吗?真的没人像你这样呢,能接受那孩子异于常人之处,并愿意和她住在一起。任谁见到看似有常识实则没常识的那孩子都会觉得不对劲,并且逃之夭夭呢。」 看似有常识,实则没常识。 嗯,真没有别句话更能贴切形容伊娃了。 我过去常接触救命团相关人士或犬上学姊等麻烦份子,所以或许有了一些抗性才没事。 不过,为什么卢卡思陛下会死马当活马医地让我与伊娃见面呢?他总不会让所有造访王城的人都去见伊娃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让我去见她呢?」 「不,这没有什么特殊理由。硬要说的话,就是抱持着期待,看你会不会碰巧愿意迎娶我女儿然后来我的国家呢?」 「您这想法会不会太勉强了呢……?」 他比我想像的还更想让我愈陷愈深……如果我走错一步,是不是就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竟然能一脸淡定地说出令人惊悚的话。 「你在说什么呢?前任国王可是用这种方式强迫我成为国王的啊,当时真觉得不想活了,但东折腾西折腾后,到了这把年纪时,我终于能当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国王,也没什么大问题了。而且,那孩子和年轻时的伊丽莎一模一样,连个性有些缺陷的地方也很像,但她既有气质,又很有行动力,更是个美女,你还想要求什么?」 「即使您这么说……」 谁敢答应这种万万不敢当的事啊。 而且,他不经意地说出「连个性有些缺陷的地方也很像」……我见卢卡思陛下的眼神变得飘渺,就知道他以前也或许吃了不少苦头。 然而── 「我觉得不能无视伊娃的想法。」 还有也不能无视我的想法。 「我觉得为了延揽你这样的人才,拿女儿作为交换好像也还可以。」 「交换这种讲法实在是……」 「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全都拿来用,如果能创造这个国家……萨马利亚的未来的话,我即使被人骂是畜生也无妨。」 尽管如此,也不需要拿自己女儿作为交换吧…… 话说回来,我完全不打算娶伊娃啊。 这不仅无视她个人的意愿,我自己现在也没打算住在这个国家。 「奴隶或兽人的政策也是这样,蓄奴与煽动国民对兽人的仇恨,这些作法都是为了不让民众将对生活不满的苗头指向政府所带的风向啊。这对萨马利亚是必要的,所以我树立了这样的作法。虽然对和兽人少女一起旅行的你不太好意思。」 「……」 「别那么生气,指示旅馆藏匿他们不让民众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啊。我也不打算拿他们当人质,用人质使人屈服是白痴才会做的事,那样总有一天会付出惨痛代价的。」 见他突然说出与天瑚有关的话题,我不禁瞪了眼卢卡思陛下。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并放松肩膀力道。 「奴隶是优质的劳力,国家要求雇主在劳役奴隶时,需要遵守最低限度的规则喔。禁止一切对奴隶的暴力、不当责罚、过度劳动等,如果发现这种人,政府规定要立刻拘禁他们。」 「您想说,在这里即使身为奴隶也不是那么不幸的事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毕竟,在他们成为奴隶时就已经够惨了。不过……是呢,但我希望至少在我的国家里,他们工作时能够让他们觉得自己并没那么可怜。」 卢卡思陛下的话令我想到来这里之前偶然见到的奴隶少年。 他端正地坐着,朝我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并挥着手,那模样并不会令人联想到有一丝不幸。 虽然我对这个国家或那孩子的事都还认识得不深,所以无法断言,但我渐渐觉得萨马利亚是一个对奴隶相对人道的国家。 「奴隶的待遇与我所想像的不同,所以确实觉得真是太好了。」 「对我而言,你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还真是恐怖啊。毕竟如果你大闹起来,连费格尼斯都无法阻止你呢。」 「哈哈哈,您太抬举我了。」 「像你这样只要还有魔力就能持续作战的迷你版巨魔还真是一场恶梦啊,而且,你只要有那个意思的话,几乎瞬间就可以让这些骑士们无法战斗吧?即使想使用人海战术,但我完全想不出到底该动员多少人力才能抓住灵敏的你啊。」 应付我的对策怎么好像在捕抓什么凶暴魔物啊。 「哈哈哈,你真是怪物呢。愈想愈觉得没办法抓住你呢!真不愧是罗丝二号!」 「您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被人说是怪物或罗丝二号,让我完全不觉得有受到称赞啊。 而且,他对我评价过高了。如果被大量骑士攻击的话,我也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迎敌的话……嗯──就一人赏一拳治愈拳来打昏他们……吧? 「总之,您让我和伊娃见面没什么特别目的吗?」 「是呢,虽然也有想赚到一个乘龙快婿的侥幸心态,但我也多少知道以你的个性而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真的就只是想让你们见见面而已。以结果来说,伊娃也获得美好回忆,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回忆……」 闻言,我不解地歪着脑袋。 我知道他很疼爱伊娃。 然而,他却打算将宝贝女儿许配给我,又让她住在那结界之中。 我一直以为他让我与伊娃见面,是想让我用治愈魔法治好她,但却并非如此。 他是不是觉得靠我的力量无法办到呢? 抑或者是为了别的事,才让我留在宫中? 只是一味听他说话的话,无法得到明确的答案。 这样的话── 「卢卡思陛下,那个……我在想……」 「嗯?什么事?」 「我的治愈魔法,或许能治好伊娃。」 这么一说便应该能得到大概的答案。 能治好、不能治好,又或者根本不需要治疗。 原本露出温和表情的卢卡思陛下在听到我的话后绷紧身体,但我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不过,现在或许还没办法。虽然难以启齿,但我对治愈魔法还有许多不瞭解的地方,实力还无法治愈疾病。但是,只要学成目前正在精进的治愈魔法增幅魔源的话,或许能治好侵蚀她身体的疾病──」 「兔里。」 蓦地,一道沉静却又充满魄力的嗓音喊了我的名字。 我因这过人的魄力而住嘴,并对上卢卡思陛下的视线,发现他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并说道: 「你的好意让我非常开心,但没办法的,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如果是我的能力不够的话,在林格尔王国还有比我厉害的治愈魔法使,他们的话……」 「不,不是的。伊娃的身体的确有问题,但那不是生病。若非如此,谁会甘愿把自己女儿关在那种地方,并教育她不要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任何期盼呢?兔里,你是一个好人,有着适合当罗丝继承人的仁慈之心,但这是──」 卢卡思陛下露出自嘲似的笑容,暂时顿了一下,又虚脱似地靠着椅背,无力地低喃道: 「……这是原罪啊,和那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毫无道理可言并找错报复对象──这是侵蚀萨马利亚王族的死亡诅咒啊。」 听卢卡思陛下面容沉痛地这么说道,我想起罗丝以前对我说过── ──『治愈魔法无法治愈诅咒』。 即便治愈魔法能够治疗伤势或疾病等侵害身体的状态,却无法治好诅咒。 侵蚀王族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那对伊娃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请问──」 「陛下,时间到了。」 费格尼斯团长宛如打断我正要提出的疑问一般,向卢卡思陛下发话。 「唉,你从以前就很不会看现场气氛呢,费格尼斯……兔里,抱歉,我得回去处理国政了。」 「……是的。」 没有时间的话也没办法…… 下次有机会的话,再问问看吧。 「虽然最后气氛有点阴沉,但和你一起吃饭相当愉快喔。费格尼斯,你送兔里回去,在宫内迷路的话可会很不得了呢。」 「遵旨。话说回来,这句话听起来彷佛您曾在宫内迷路过呢。」 「……只、只有一开始的时候。」 也就是说,卢卡思陛下曾经在这里迷路过啊。 宫里的确有像迷宫一样的地方,即使迷路也不奇怪呢。我在林格尔王国的时候都住在救命团的宿舍里,就算去宫里也都会有侍女或骑士带路,所以不曾迷路过就是了。 「那我女儿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您这说法好像意有所指……您没有其他意思吧?」 「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过我先说了,伊娃她好像也没有不愿意喔?」 不要在笑脸之后突然一副正经啊,这样会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恢复原本温和笑脸的卢卡思陛下宛如成功恶作剧的顽童一般地笑着,与护卫的骑士们一同离开了房间。 留在房间内的我边轻声叹息,边站起身来,转向在一旁等着我的费格尼斯团长。 「那么,请您跟我来。」 费格尼斯团长转向后方朝我露出同情的笑容,并朝伊娃居住的庭院迈开步伐。 *** 我跟着费格尼斯团长,思考卢卡思陛下所说的『诅咒』。 根据原本世界的知识,那是怨恨或嫉妒化为实际祸害并产生影响的灵异现象。 抑或怨灵、恶灵、地缚灵、妖怪、咒术师等为了折磨他人,用来咒杀他人的手段。 这些都符合我害怕的灵异现象啊。 接着,是涅雅所使用的术法。举例而言,像拘束咒术那种束缚对方身体的术法,不过我对这世界的术法几乎没有任何知识。 如果这其中有一种是侵蚀萨马利亚王族的诅咒的话,那么便是涅雅所用的术法了吗……?根据涅雅的说法,这世界有各式各样的术法。在术法依旧普及的过去时代,而非已经衰退的现代,如果有人会施展咒杀他人的术法也不奇怪。 ……等等,如果侵蚀伊娃的诅咒属于术法,那么涅雅的解除咒术或许能派上用场。 「──里大人……兔里大人。」 「欸?是、是的,怎么了吗?」 听见走在前方的费格尼斯团长的声音,我回过神来。 「和陛下聊得如何呢?」 「我虽然只是听他说说话而已,但能瞭解卢卡思陛下的想法与个性,觉得是一个很好的经验。」 我率直地回答了费格尼斯团长的问题后,他便嗯了一声,用手抵住下巴。 「陛下也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吧。」 「我没说什么好玩的事或能引起陛下兴趣的事啊……」 「不不不,没那回事。事实上,今天的陛下和平常都不同。」 「和平常不同?」 难不成他平常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吗?还是说那亲民的态度只是演技呢? 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费格尼斯先生将速度放缓与我并肩而行,并竖起食指道: 「您还记得奴隶的话题吗?」 「是的,毕竟刚才才讲完。」 为了使国家富强,所以利用奴隶或兽人……的话题,对吧? 这又怎么了吗? 「刚才听见陛下所说的,让我相当震惊。毕竟,陛下平常只会说出相当实际的话,今天却吐露出希望自己国家的奴隶能够在工作时不会觉得自己可怜这样的心声。就我们这些熟悉陛下的人来看,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这样啊,那陛下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事呢……?」 「或许是因为您是不瞭解政治的孩子,但其他……最大原因或许是您是罗丝阁下的徒弟吧。」 因为我是罗丝的徒弟? ……卢卡思陛下以为不谨言慎行的话,就会遭到什么报复吗? 先不论他是怎么想罗丝团长的,但如果他这么看待我的话,必须立刻折回去解开他的误会才行…… 「陛下因为已经放弃了,所以不会说出自己的理想,而正因为如此,所以将您的身影与诉说理想并持续实践的罗丝阁下重叠,才不禁说出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真心话了吧……我是这么解释的。」 「……我与罗丝团长不同,完全不像啊。」 我还没成长到能让人联想到她啊。 肉体能力是如此,个性也还没有那么蛮不讲理。 不过,我的话却让费格尼斯团长露出微笑。 「虽然您那么说,但一听到您在路克维斯的事迹,就会让人那么想呢。」 「唔……」 路克维斯的事迹是指训练纳克的事吧? 虽然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但在公众场合模仿罗丝训练人,或许是一大失策啊。 如果我的错误形象传到别国去……这样评价不是会大打折扣吗? 「陛下在伊丽莎王后去世后,因为萨马利亚而用尽了各种手段。这是为了深爱这个国家的伊丽莎王后,以及现在住在这里的伊娃公主……」 费格尼斯团长说到这儿时,宫外传来铿的一声巨大声响。 从走廊窗户往外一看,我发现挂在宫外高塔顶端的银色大钟在阳光反射下,发出阵阵声响。 路克维斯也有类似的东西,但这却远比那大上许多。正当我受到钟声惊吓时,与我一起停下步伐并望着钟塔的费格尼斯团长静静地开口道: 「好几百年前……」 「欸?」 「这是好几百年前的故事。」 我洗耳恭听费格尼斯团长沉静且带有些犹豫的发言。 「萨马利亚遭遇了巨大的灾难。」 「……」 「大多数的国民罹难,宫殿、城镇、一切的一切都被摧毁殆尽,是萨马利亚建国以来最惨烈的灾难。在今天,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悲剧了,但我们没有忘记过去,并传承至今。」 萨马利亚曾差点被毁灭吗?现在变得这么繁荣就表示状况已好转。 「每一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并打算舍弃国家的时候,当时的萨马利亚国王为了复兴国家与建立希望,就盖了这座塔。」 「在国家有难的时候,盖了那座塔吗?」 「虽然有许多反对的声浪,但当时的国王想让人民看见希望。以结果而言,那座塔成为希望的象征……不对,是成为了崇拜的对象。」 「所以才称为祈愿之国的啊……」 「没错,循着这样的来龙去脉,萨马利亚便被称为祈愿之国了。」 几百年前的灾难啊。 我能想到那一件事。 邪龙与勇者之战。 以萨马利亚为舞台的殊死战,勇者与全盛时期的邪龙正面对决,这场战斗一定给周围带来莫大的损害吧。 「不过,这并非当时的国王所追求的东西,国王所想带给人民的希望是所有人都会崇拜畏惧的独一无二存在,塔本身只是一个过程罢了,我们所追求的是──」 「费格尼斯团长……?」 这与其说是在对我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我战战兢兢地喊了费格尼斯团长一声,他便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抱歉地低头道: 「对不起,以骑士团长的身分……应该说我的家族与那座塔有很深的渊源,所以我有点想太多了。」 「能听到有意思的故事,所以我不在意。」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 之后,我与费格尼斯团长再度迈开步伐,并顺利地抵达庭院。 伊娃居住的结界入口依旧站着两名卫兵,他们一见到我身旁的费格尼斯团长后,便立正站好挺直背脊。 在走到能见到两名卫兵的距离时,费格尼斯团长转向了我,从怀中取出某样东西。 那是我到萨马利亚王宫时被收去保管的短刀。 「兔里大人,我将保管物品还给您。」 「请问……这没关系了吗?这好歹也是刀子,可以带到伊娃居住的地方……」 「没关系的,毕竟比起刀子,您的拳头还比较强呢。」 算了,短刀也只能用来切水果而已,更别说用来战斗了。 我接下他递给我的短刀,并稍微确认一下是否有什么刮痕。 「这是相当锐利的刀呢,您到底是在哪里得到的呢?」 「欸?欸,啊──就是……这是在来到萨马利亚前经过的村子的村民给的。您为什么这么问呢?」 「我好歹也是一介剑士,分辨剑的优劣也是工作的一环。这把刀非常美丽且复杂……这是矮人做的吗?那是用与一般的钢剑明显不同的锻造法制成,虽然这么形容很暧昧不明,但那彷佛不是这世界的东西,是一把非比寻常的剑呢。」 「是、是喔?这是人家给我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 为、为什么不说话? 我避开费格尼斯团长的视线,将短刀插进皮带里,并用团服的下摆盖住它。 「谢谢您送我到这儿来。」 「对贵客以礼相待是应该的,那么我就回去护卫工作了。」 费格尼斯团长深深一鞠躬后,便往宫殿方向走去。 他没多追问短刀的事让我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也想说没对他说邪龙与勇者的事真是太好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总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邪龙肆虐萨马利亚吗……?我再读一遍那本记事本吧……」 我用手摸了摸一直收在团服内部口袋、那本记录有关勇者事迹的记事本。 邪龙与伊娃的诅咒说不定有什么关联。如果是将王族逼上死路的诅咒,那么起源应该是在过去,而非现在。 首先从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开始着手吧。 当我双手环胸并走向结界时,发现有一道黑影窜过我视线的一隅而停下了脚步。 「嗯?」 那是在阳光照射的庭院里显得突兀的漆黑影子。 我瞄了一眼,发现一只熟悉的黑鸟停在种植于庭院内的树枝上。 这只黑色猫头鹰露出一种无奈的视线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在与我对上眼后,便唰地一声张开翅膀飞了过来。 我不发一语地举起右臂,猫头鹰便缓缓地降落到那儿。 在我手上骄傲地挺着胸膛的猫头鹰──涅雅志得意满地张开小小的鸟喙。 「呵呵呵,兔里──」 「很好,涅雅,你来的正好。是亚尔格先生拜托你来的吗?你就慢慢待着吧,总之我先说服卫兵们放你进去。」 「欸?」 虽然想为重逢庆祝,但在卫兵眼皮底下也无法这么做,所以我便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阖上她的嘴。 「等、等等,你听完我……咳噗!」 哎呀,你来的正是时候呢。 有你在的话,或许能弄清楚伊娃的状况,搞不好也能让原以为派不上用场的解除咒术重见天日喔。 我抓着不断蠕动的涅雅,开始朝结界走去。 「……啊。」 话说回来,我没考虑到伊娃见到化身为猫头鹰的涅雅时会有什么反应。 伊娃一定会对这家伙感兴趣吧……算了,毕竟要调查伊娃的事,绝对避不开肢体接触,就当作是试炼吧,嗯。 插图 与涅雅会合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看守的卫兵交涉。 当我说明变身为娇小猫头鹰的涅雅是我的使魔且不会伤人后,他们便毫不怀疑地放我们通行了。 我让因搞不清楚状况显得混乱的涅雅站在手臂上,进入结界之中,便见到在整理花坛的伊娃。 艾利先生似乎在屋内,所以没见到他,但他现在不在场,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伊娃似乎还没发现我回来了,我便尽量压低声音对涅雅道: 「涅雅,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你能不能检查看看那女孩?」 「欸?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啊?」 「这很重要,拜托了。」 「……我知道了啦。」 涅雅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涅雅精通术法,应该能厘清一些事情。 我也对涅雅点点头,走向边哼歌边整理花坛的伊娃身边。 伊娃注意到我并转身过来后,便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接着不解地歪头望着我与我手臂上的涅雅。 「兔里先生,欢迎回来……这是?不可以随便捡动物回来唷,请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 她说出彷佛母亲柔声劝戒捡了小猫小狗回来的孩子一般的话。 这与我预料不同的反应让我惊讶了一下,但立刻回答道: 「哈哈哈,如果她愿意回去就好了。」 「!?」 涅雅露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的眼神转头看着我。 毕竟你几乎等于是硬跟着来的啊。 玩笑话就讲到这儿,我向伊娃解释涅雅的事。 「她不是我捡到的,这是我的使魔。」 「使魔?这孩子吗?」 「嗯,她之前黏上了我,发生了一些事情后,就缔结了使魔契约。我在这里的时候,就先交给伙伴照顾,但她似乎因为我不在很寂寞,所以就自己跑来了。」 与其说是黏上,不如说是死缠烂打。 「请问,这孩子是魔物……对吧?」 「嗯,是喔。」 「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物呢。哇,这和普通的鸟完全不一样呢!」 伊娃眼睛发亮地屈身望着涅雅。 涅雅被人盯着看似乎也觉得挺不赖,便伸长圆滚滚的身体,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大鹫或老鹰这么做的话,还显得帅气,但体型接近蛋状的猫头鹰即使伸长了身子,看起来也只会觉得可爱。 不过,伊娃这是第一次见到魔物啊。 对住在这世界里的人来说,应该算是很稀奇的了…… 人类与魔物之间的距离既远又近,强大的魔物只栖息于魔素浓厚的区域,但一般的魔物却与人类生活十分密切,如浮浮鸟之类的使魔等。 对一直住在这里的伊娃而言,魔物是一种无缘碰到的东西吧。 「它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涅雅,虽然有些怕生,但很乖巧喔。」 虽然本性完全相反呢! 我内心这么低喃道,并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漏馅。 「你叫做涅雅啊。」 「你要摸摸看吗?」 「可以吗!?」 我往后仰闪避因过于开心而逼近我的伊娃,并望向涅雅。 虽然我还没说诅咒的事,但涅雅应该能察觉到伊娃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我压低声音不让伊娃听见,对涅雅道: 「涅雅,拜托你啰。」 「咕──」 涅雅彷佛在说「交给我吧」,拍了拍我的脸颊后,便飞到伊娃的肩上。 伊娃貌似很痒地闭上了眼睛,立刻又望着肩膀上的涅雅,绽放出微笑。 「它好乖巧呢。」 「咕──」 「……好。」 嗯? 伊娃脱掉沾满了土的长手套,将手掌伸向自己肩上的涅雅。 见到伊娃貌似有些紧张,涅雅又叫了一声后,便轻盈地跳到伊娃的手上。 伊娃不禁发出感叹的叫声。 「好可爱……」 如果不知道涅雅真面目的话,这情景还真疗愈呢。 但一想到她平时脑残和嚣张的模样,便令人无法这么觉得。 「涅雅也要住在这里吗?」 「我在想如果你和艾利先生同意的话就这么办,如果不行──」 「不!当然可以!艾利也会答应的!我会强迫他答应的!!」 「喔、喔喔。」 公主殿下,强迫人答应这样好吗? 我对散发出与外表不搭的魄力的伊娃露出苦笑。 艾利先生大概也无法拒绝吧,可以让涅雅不受怀疑地待在这里了。 「对了,这孩子要吃什么呢?魔物果然是吃肉的吧?涅雅,你喜欢吃肉吗?」 伊娃若有所思地问着涅雅。 涅雅是装成猫头鹰使魔来到这里的,所以即使和她说话,也不会得到太明显的反应才── 「咕!咕咕──!!」 「哎呀,你果然比较喜欢吃肉呢!我知道了!」 我收回前言,真是现实的家伙,反应跟咬住鱼饵的鱼一样。 伊娃的反应似乎让涅雅心情大好,她拍打着翅膀,并轻轻地发出声,接着转头望着怒目瞪视她的我,发出嘲弄般的笑声。 「……」 「嗯?兔里先生的手好像发出奇怪的声音……没事吗?」 「嗯!?啊──没事、没事。」 我似乎下意识地捏响了拳头。 伊娃诧异地望着放下拳头想蒙混过去的我,并再度低头看着掌心上的涅雅,露出灿烂炫目的笑容。 「好好期待今天的晚饭吧!」 「咕──!」 「我会为了涅雅去抓很多老鼠的!」 「……咕?」 「啊,不过猫头鹰也吃虫吧?也一起抓好了,幸好刚刚花坛里有看到很多……」 刚刚才嘲笑我的涅雅身体宛如石头似地一僵。 没错,猫头鹰是猛禽类。 生活于野外的它们的食物就是小动物。 以常识思考的话,不会想到要让猫头鹰吃人类的料理,所以伊娃必定会采取的行动便是张罗『饲料』。 然后,这位公主殿下言出必行。 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她都会抓到将成为涅雅饲料的老鼠与虫子吧。这么一来,先不说虫子了,但艾利先生一定会拼了命阻止她去抓老鼠,所以就会演变成外面的卫兵去宫里努力抓老鼠的局面。 不过,虽然涅雅很嚣张放肆,但让她吃老鼠或虫子也太可怜了。尽管她是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天兵,但好歹也是我的伙伴,我便决定替她解围。 「伊娃,她什么都能吃,所以和我们吃一样的就可以了喔。」 「欸,这样啊?」 「尽管她是猫头鹰,但毕竟是魔物嘛,吃的东西和一般动物也不一样。」 虽然她的真面目是吸血鬼,但在旅途中也能正常地吃水果,装成村姑招待我们到村子里时,也和人类吃着一样的东西,所以没问题的。 涅雅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用一双宛如在说「你是我的救星」的湿润眼眸望着我。我边对她叹气,边伸出手,要她回来我这边。 「来,回来吧。」 「咕──」 涅雅从伊娃手中飞回到我的手臂上。 「我先回房里休息,让涅雅进屋也没关系吧?」 「即使弄脏,也只要再打扫就好,所以没问题的喔。涅雅有需要什么吗?如果有的话,就为它准备……」 「谢谢,不过现在还不需要呢。」 虽然猫头鹰可能需要栖木,但这家伙却不需要。 我轻轻地朝伊娃挥手,进到屋内后,涅雅便安心似地闭上了眼睛。 「呼──那丫头是怎么一回事啊?」 「因为你太得意忘形了啊,自作孽不可活。」 「谁会想到她说要给人家吃肉竟然是给老鼠或虫子啊!?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对?」 她不是想说刚才得意忘形的事吗? 涅雅对着边压低音量说话边走回房间的我慵懒地说: 「那丫头快消失了啊。」 「……什么?」 快消失? 并不是被诅咒侵蚀,而是快要消失。 我不禁停下脚步,斜眼望着悠哉打着哈欠的涅雅,对她所说的话感到困惑不已。 *** 「我之所以会来,就像你讲的一样,是受到亚尔格所托。」 在房间里,涅雅恢复人身姿态,靠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向我解说他们的状况。 不过,天瑚与涅雅当时消失的原因出在费格尼斯团长的真实之剑啊,当涅雅还在这里的时候,就得当心呢。 「我去宫里后,发生了什么事?」 「马上就有骑士来找我们,并带我们去旅馆了。刚开始我们还觉得很可疑,但看到你现在受到的待遇,这里的国王或许是真心欢迎我们来吧。」 「跟卢卡思陛下说的一模一样呢……」 虽然我听说他们平安无事,但从本人口中听到更是松了一口气。 「那只小狐狸……天瑚很不像她,竟然觉得很不安唷。」 「这样啊……不过,你们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一点儿也不好,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你看起来也不像被抓起来,但却被关在这种魔具做出的结界里。还有那丫头……你该不会被卷进什么麻烦里了吧?」 「不,与其说被卷进麻烦,还不如说是我自己打算去趟这滩浑水……」 「啥?」 我边避开露出诧异表情的涅雅的视线,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萨马利亚国王卢卡思陛下二话不说便答应书信中的请求。 他打算延揽我当萨马利亚的治愈魔法使。 演变成要暂时住在宫里。 遇见萨马利亚公主伊娃。 伊娃受到某种诅咒的侵蚀。 我简洁扼要地说明完重点后,涅雅便傻眼似地叹了一口气,道: 「你真的是个滥好人耶,要报答这国家释出善意是可以,但竟然想帮助那麻烦的丫头……老实说,你真是笨蛋欸,笨──蛋、笨──蛋。」 为什么呢?被这家伙骂笨蛋,总觉得很火大啊。 我压抑着想赏她一记弹额头报复的冲动,望着哈哈大笑的涅雅。 「兔里是那种会自己将麻烦事揽上身的个性呢,那时候也是,我只是哭诉说『僵尸欺负我们~救命啊~』,就傻乎乎地掉进陷阱里了呢。」 「我才没有自己揽上身,都是麻烦自己找上门的啊。还有,当时几乎都是因为你少根筋,事情才闹得那么大,你根本是自作自受。」 「吵死了!我那不算数啦!不算数!」 真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家伙。 不过,无论是纳克或涅雅的时候,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 我是天生走衰运吗?还是说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变得容易招惹麻烦上身啊? 「咳咳,不过这次,你还是别趟这滩浑水比较好喔。」 「为什么?你知道侵蚀伊娃的诅咒是什么了吗?」 她刚才似乎讲了些别有深意的话,但那到底有什么含意呢? 然而,涅雅宛如举白旗投降似地轻轻举起双手,小声叹气道: 「不,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啥!?你明明不知道,还讲得那么有自信!?」 「稍微相处一下就能知道的话才奇怪咧!!听好了,那丫头的存在快消失了,你只要知道这点不就好了?」 回房间之前涅雅所说的『她快消失了』。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比喻,但没想到却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吗?不行,我搞不懂。 「等一下,伊娃不是人就在那里吗?存在快消失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 涅雅嫌麻烦似地在椅子上坐正身体,将双手举到胸前,轻轻握拳。 「灵魂和肉体之间有一种强烈的连结──如果没有肉体的话,灵魂就无法在这世上逗留;而如果没有灵魂的话,肉体就无法在这世上行动。虽然也有例外,像我这类的死灵法师能打破这样的规则,但总之灵魂与肉体是构成一个『生命』最重要的条件。」 涅雅的双拳靠近,并十指合拢。 肉体与灵魂──但这和伊娃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那丫头遇到一种脱离这种规则的怪异现象。」 「那就是指存在快要消失这件事吗?不过听你这么说,伊娃的状况和诅咒好像完全没关系啊……」 「我没那么说,毕竟术法的种类很多,而那丫头的灵魂和肉体──两者都正逐渐消失。」 我愈来愈搞不懂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发生了灵魂与肉体都即将消失的状况呢? 「这很异常啊,不对,何止异常。一般人类是不可以干涉灵魂与肉体的领域的,那正是我操纵的术法的领域啊。」 「术法……」 「而且,这类型的现象也可能将诅咒转移给他人啊,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就不是还要不要继续旅行的问题了。我虽然并非没有兴趣,但也不是会中明显陷阱的笨蛋啊。」 她想说的是,『存在消失』这个现象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吧。 「用你的『解除咒术』也没有作用吗?」 「毕竟都还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术法造成的诅咒,而且也看不见术式,所以无法使用啊。」 涅雅对目前的状况也爱莫能助……这是一种不同于与邪龙对峙时的麻烦。 「兔里为什么想帮助那丫头呢?」 涅雅忽然这么问道。 「欸?」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发出呆愣的声音。 「你们才认识没几天,根本算是陌生人吧?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丫头这么拼命啊。我可不乐见喔,好不容易才缔结了使魔契约,就算这样也要跟着你走了,你却因为犯傻而翘辫子什么的。」 我这么拼命的理由啊。 老实说我没有必要帮助伊娃。 不过,我打算帮助她的理由却相当单纯。 「因为我想帮助她,理由就是这样。」 「啥?」 「我不会拿我是救命团团员之类的来当理由,是因为我擅自同情怜悯她,所以才想帮她的。」 这世界宽广无垠。 有魔法、魔物、人类、亚人,也有许许多多的自然环境。 都还没去认识这样的世界,就只能默默消失,实在太不讲理了。 身为异世界人的我,来到这世界后深深觉得真是太好了。 与魔王军交战后,我因为罗丝所说的话而哭泣,当时,我打从心底感谢邂逅了这世界的人们。 不过,伊娃却住在这狭窄郁闷的空间内,不明白、也无法知晓外界环境,她拥有只能消失的命运。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发生。 闻言,涅雅瞪大了眼睛,无奈地垂下肩膀。 「……唉~你真是个奇怪又任性的人类呢,我能理解那只小狐狸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了。毕竟眼睛稍微没盯着你,就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呢。」 「不要把人家说的像难管教的孩子一样。」 「你比小孩更麻烦,从我眼里看来也是这样喔,你看起来就像是招惹到奇怪的女人了。」 这种说法会引来误会的啊!? 我想起天瑚曾说过『我会被女人骗』的事。 「唉,我当了这种家伙的使魔,所以也在同一条船上啊……」 「……涅雅?」 「虽然时间很短,不过我就帮帮你吧。只有兔里一个人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让人看不下去。」 涅雅害羞地望着另一边说话,这使我不禁露出笑容。 「哈哈哈,谢啦,真令人安心呢。」 她虽然不率直,却不是坏人。 我再度因和她会合而感到松了一口气,用背靠着门板,放松力气。 「对了,你为什么要一直靠着门啊?走到房间里不是很好?」 「不,不这样做的话,会感觉不到伊娃靠近。那女孩都没什么气息,她总是不知何时就在我背后了。最糟糕的时候,即使我在房间里休息,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还满累人的。」 「兔里在这里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啊!?根本是被那丫头监视着吧!?」 或许是吧。 不过,即使真的是这样,最恐怖的是她并没有那份自觉。 「习惯的话,也没什么特别不自由的地方啦。」 我接着这么说完,涅雅脸色便唰地一白。 我边对她露出苦笑,边思考我和她今后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 晚餐时间,成员加了新来的帮手涅雅。 涅雅过去居住在距离萨马利亚不远的村子里,似乎知道这萨马利亚名产蛋糕。她一见到大量蛋糕便发出咕咕──咕咕──的奇异叫声,并用小巧的翅膀拍打着我。 如我所料,她吃了太多蛋糕动弹不得。我感到无奈,并阻止没注意到这件事并兴高采烈地打算追加蛋糕的伊娃。 我开始怀疑得意忘形后搞砸事情,是否是涅雅的招牌笑料呢? 回到房间,我对维持猫头鹰姿态躺在桌上的她这么说后,她便怒斥道:「怎么可能!」 晚上。 在夜阑人静的时分,我靠着烛光的微弱照明,死盯着记载勇者事迹的记事本。 「……没办法,完全看不懂。」 记事本到处都被虫蛀破,无法理解写在上面的内容。 为了找到邪龙与伊娃诅咒的关联,我努力地打算解读记事本内容,结果却毫无进展。 连涅雅都说出「根本就没关系吧?」这种话来。 「呼呼~呼咿……」 「话说回来,这家伙为什么要占据我的床啊。」 要睡的话,真希望她用猫头鹰的模样睡啊,她偏偏用黑发少女的模样睡着了。 在我稍微没注意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所以我也来不及阻止。 不知道她作着什么美梦,我为露出憨笑的她盖上棉被,叹了一口气。 「算了,有她来,的确是帮了大忙。」 今天就饶了她吧,我就算坐着也能睡。 我再度坐回椅子上,重新读着记事本。 「根据涅雅解读的内容,在勇者打倒邪龙之前,出现了众多牺牲者。」 除此之外,在战斗结束之前,一部分的萨马利亚人似乎还遭到瓦砾活埋。 虽然如此,但好像和诅咒也没什么关联。 「……或许真的像涅雅所说,没有什么关系呢。」 乾脆舍弃邪龙与诅咒有关的想法,检讨其他原因比较好。 明天先让涅雅回亚尔格先生与天瑚下榻的地方,传达我的状况与伊娃的事,我再向艾利先生等人打听情报吧。 术法部分完全只能靠涅雅,那么我也得尽到我能尽的职责。 「天瑚应该会生气吧。」 她或许已经在生气了。 那女孩一生气就很恐怖啊……平常不太生气的人一旦发怒就会很可怕,她便宛如这类人的范本。 明天从涅雅那儿听到我的状况后,天瑚应该会觉得很傻眼吧,亚尔格先生则会笑着带过吧? 无论如何,下次见面时,都必须为让大家为我担心一事道歉。 「唉……」 连我都觉得让大家操心过度了。 我将记事本放在桌上,用手盖住眼睛。 「差不多该睡了……」 眼睛也感到疲劳了,而且明天也得晨练。 我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拿起披在椅子上的团服。 至少先把团服挂到墙上后再睡。我这么想着,并在走到墙边的途中,于窗前停下脚步。 「嗯?那是……」 外面有人。 在这种时间?该不会是幽灵? 我心脏的鼓动瞬间加速,但定睛一看后,发现那道人影是我所认识的人。 「伊娃……?」 这时间她通常已经睡了。 伊娃带着有些忧郁的神情呆坐在结界内的池子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看。 ……老实说,真有点恐怖啊。 她一定不会打破早睡早起这种自己心中的规定才对。 都这么晚了她却没有告知艾利先生而来到户外,应该可以当作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 具体而言,就是被幽灵操纵之类的灵异现象。 既然这世界有灵魂的概念,便无法否定幽灵存在的可能。 「我、我该过去吗……?等、等一下,涅雅……对了,还有涅雅在。」 我从窗边来到酣睡的涅雅床边。 单枪匹马不如两人成行。有熟悉灵魂知识的涅雅在,简直就像如虎添翼啊,毕竟她是会飞的吸血鬼猫头鹰嘛!! ……糟了,我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 「涅雅,喂,起来啊,快给我起来。」 「呼、呼鼾……」 我摇晃她肩膀试着弄醒她,但她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而且,还卷在我为她盖好的棉被当中,滚到床铺一角,彷佛是在说「谁要起床啊」。 你、你这家伙……! 这在电影里,根本就是会第一个被幽灵攻击的场景啊。 但因为我无法揍到幽灵,所以击退不了它们呀。 「没办法,我自己去吧……」 照这个状况,涅雅根本不打算起来,我也只能把心一横了。 伊娃或许只是睡不着,所以才会在这时间外出,所以我也不必那么敏感。 回想一下她过去的行为模式,无论她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只要有适合的理由便会那么做,这便是她的行事标准。 我钻牛角尖似地多次这么说服自己,然后穿起团服,推开了房门。 「啊,短刀还放在团服里。」 我注意到为了不妨碍我擦拭身体而依旧放在团服内的短刀,心想说糟了。然而再倒退回房间的话,我坚定的决心似乎就会动摇,我便这么继续迈步了。 然而,如果不是心血来潮的话,伊娃为什么会这么晚还在外面呢? 发生了什么事吗……?即使这并非灵异现象,但我知道她受到诅咒,所以也会担心。 因为今天是满月,所以室外比想像中来得明亮。 我离开屋里,缓缓走向刚才在窗边看到的伊娃的方向。 我抱着些微的紧张与恐惧,来到能看到池子后方的位置,望着从刚才便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的伊娃。 她怔怔地望着池水。从她的侧脸来看,她并不像被操纵或是没有意识,但── 「……伊娃?」 「兔里先生……」 她正在哭泣。 她边望着映照在池水中自己的倒影,边流着眼泪。 「……」 伊娃见到我浮现惊讶表情的脸后一脸呆滞,但一发现自己两颊的泪水后,便惊慌地擦拭着,好似觉得「糟了」一般。 自己一人在这种地方哭泣绝非寻常,我担心地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身来。 「对不起。」 她用细弱的声音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 伊娃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兔里先生会来这里。」 「欸?」 「兔里先生的房里还亮着灯光对吧?」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知道我醒着啊。 望向位于二楼的我的房间,的确能看到小小的烛光忽明忽灭。那样确实能知道我是醒着的。 刚才的道歉,是为了我特地走到屋外这件事吗……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时间哭呢?」 「这是因为……」 伊娃吞吞吐吐地低下头去,并缓缓坐到地面上,双手抱着膝盖。 而我也盘腿坐到地上,方便对话,继续询问道: 「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吗?」 「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有父王在、有艾利在、兔里先生在、涅雅也在……宫里的人也对我很温柔,所以我现在非常幸福。」 「那是为什么哭呢?」 「这是……」 她瞄了我一眼后,彷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说道: 「我做了、一场梦,一场很可怕的梦……」 「梦……吗?如果是可怕的恶梦的话,的确会想哭呢。」 当我梦里出现训练中的罗丝时,也会睡迷糊地在床上做伏地挺身呢。 尤其是醒了后便不复记忆的恶梦,没有比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了。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心中涌出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这样的感觉相当骇人。 「有很多人在我周围生着气。」 「生气……你看得到他们的脸吗?」 「不,他们都是黑色的人影,每个人都在对位于中央的我生气……就是一直重覆这样状况的梦。」 「这真是恐怖呢。不过,是谁会对你生气呢?你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 如卢卡思陛下所说,伊娃是一个好女孩。 她不是会受人憎恨的性格,而且也不会有人敢对身为公主的她出言不逊。 闻言,伊娃彷佛想说些什么似地颤抖着双唇。 我虽然有些在意,但她立刻继续说了下去,我便安静倾听。 「这个梦每当我忘记它时,就又会梦到,每次我都会来这里……来母后附近。只要在这里,我就会觉得不是只有我孤独一人……」 「你是因为这样才来这里的啊……」 即使墓里没有人,但对她而言,这座墓碑便是那么重要的心灵慰藉。 我知道她真的相当重视母亲的墓。 「不过,今天的梦却有点不一样,虽然还是那么可怕,但也出现了愿意保护我的人,而且还很多位。」 「这样啊,在梦里守护你的人啊,真好呢。」 梦境是潜意识的领域,有所改变就表示她的心理状况也有所变化了吗?无论如何,出现愿意守护她的人是一件好事。 「然后啊,让我惊讶的是其中有一个人和我长得一样,不过比我高一点。其他人虽然看不到脸,但都站在蹲着的我周围来保护我喔。」 「和你……长得一样吗?」 「我来这里确认过了,所以能够确定,我不可能会弄错看了那么多年的自己的脸!」 伊娃充满自信地指着水面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则对她露出苦笑。 这样啊,所以她才会一直盯着水面啊。 「不过,通常不会连续做好几个恶梦,下次睡觉的时候,一定会梦到美梦的……虽然我无法保证。」 「呵呵呵,是那样就好了呢,真的……」 伊娃嘻嘻轻笑。 既然能笑了,就已经没事了吧?再多陪她一下,等她想睡了,再送她回房间去吧。 正当我考虑着在那之前都要随意聊天来打发时间时,就发现伊娃脸上的笑意消失。 「……兔里先生再过一阵子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是啊,我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再过几天,我便必须去其他国家了。 即使我打算在那之前解决伊娃的问题,但时间一到的话,也不得不放弃。 我想拯救伊娃,虽然这么想,但我也肩负着转交书信的重责大任,以及必须治疗天瑚母亲的使命。 我无法忽略这些事。 听见我的回答,伊娃脸上浮现哀伤的神情,用力抱紧膝盖,道: 「……我想我无法再见到兔里先生了。」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就快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也就是说,她打算在这时候提诅咒的事吗。 我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被诅咒的本人不可能没有自觉。 「兔里先生应该也知道,我被诅咒了。和母后一样,总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 我无法想像她这句话背后隐藏着着多少辛酸血泪。 听见她哀伤的言语,我安慰她说道: 「或许还有救啊?」 「不可能的,我自己知道的,自己逐渐消失的感觉,还有……」 她松开抱着膝盖的手,脱去戴在右手上的白色长手套。 白天,她让涅雅停在那里时,曾见到的雪白右手──我对她相当普通的手感到困惑,但当伊娃将右手放在月光照耀之下后,我才终于发现她身上的异变。 「这、这是……」 「你看出来了吗?」 插图p113 手是半透明的……!? 她被月光映照在地面上的右手影子,从手肘以下全然消失。 存在消失。 我在这时候才第一次能够理解,这个一直以来只有模糊认知的状态。 这并非一般的诅咒,如涅雅所说,这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 「现在还只有右手,不过,总有一天全身上下都会变成这样……最后则是会整个人消失。这就是那样的诅咒。」 我终于亲眼见证侵蚀伊娃的诅咒。 这比我所想像的还更为残酷。 即使自己身上出现这种现象,但在我面前时,依旧表现得宛如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吗? 她明明应该害怕得不行。 明明应该非常想哭。 但她依旧露出笑容。 我脑海一阵空白,并望着她的脸。 伊娃凄楚地笑着,并遮着右手站起身来,朝我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若是由神经大条的我来道歉倒也还说得过去,但我不瞭解伊娃此时为何要道歉。 她抬起头来,稍稍地垂着头,说出她道歉的理由: 「我果然是一个坏孩子,虽然脑中可以理解,但心中还是想让你留下来,希望这种快乐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我让你看了这么令人不快的东西,打算博取你的同情……想要依赖你的温柔。」 「伊娃……」 「我以自己心情为第一优先,当然应该受到责骂。」 我的确涌现了同情之心。 想要贡献一份心力。 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但那是我擅自这么想的,伊娃的想法只是身为人都会有的心情。 「不是那样的。」 「就是这样。」 「你没做什么坏事,想依赖别人的温柔是理所当然的,任谁在难受悲伤时都不想自己一个人。」 「那么,你愿意留在这里吗?到我消失为止,愿意一起待在这里吗?我可以依赖你的温柔吗?」 她泪眼婆娑地低头俯瞰着我。 老实说,我已有了答案。我有太多必须去做的事情,所以无法回应她的期盼。 我依旧维持坐姿,并将身体朝向伊娃,将手放在膝盖上,低头道: 「……对不起,那是没办法的,我必须继续旅行。」 「……请你抬起头来。」 闻言,我抬起了头。 我准备好要接受她的任何反应,但抬起头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伊娃比刚才还要更加谦卑的一鞠躬。 「谢谢你,你愿意老实地回答我……这样我就能死心了。」 「……」 伊娃抬起头来后,换上彷佛贴在玩偶脸上的笑容。 「我其实是知道的,不能因我的任性而让你留在这里。不过,听见你的回答之后,我终于能够下定决心了。」 「……等等,伊娃。」 「我已经不要紧了,让你陪我到这么晚,真的是很抱歉。」 她这么说完后,便转身向后,打算回到房间。 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现在不挽留她的话,她或许就不会再对我说出真心话了。 乾脆向她说出我正着手帮她的事? 不过,在还没找到解决方案的线索前,这或许会让她怀抱着不应有的希望。 不对,先不论要不要说出来,现在都应该阻止她!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伊娃!」 「──!」 我伸出的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见到她泪湿双颊的脸庞后,正当我打算说出结结巴巴的话语时,腰际的短刀忽然震动了起来。 「什、什么!?」 ──嘎喔喔喔喔喔喔!! 「唔!?」 我脑中同时窜过一阵头痛,与曾听过的恐怖咆哮。 那狰狞的咆哮声远比记忆之中更为剧烈。 这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我的头痛立刻便好了。 然而,我却发现到被我抓住的伊娃的手,变得异样冰冷。 我抬起头来,发现她与我一样,用左手捂着脑袋。 「伊娃,你不要紧吧!?」 「兔里、先生……快、离开……」 「你叫我离开……!?」 「──!」 我打算透过握住的手施展治愈魔法,但她的头却蓦地瘫软垂下,手也失去力气。 正当我立刻打算扶住瘫软无力的她时,她的身体却毫无任何征兆地飘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法原谅。』 「伊娃!?」 『你也是、国王也是,都无法原谅。』 这并非伊娃的声音。 见到伊娃口中发出许多人的说话声重叠在一起的阴森声音后,我笃定地道: 「你就是诅咒的真面目啊。」 『啊啊,勇者啊,我们为什么非死不可呢?您为什么要见死不救?愚蠢的国王啊,沉溺于力量之中的国王啊,为什么不拯救我们呢?我们明明就还活着的啊。』 「……无法沟通吗?」 『我们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愤怒、恐惧、绝望、愤恨,永生永世诅咒你们。』 操弄着伊娃的东西这么说完的同时,她飘浮在空中的身体便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不过,数百年的痛苦也即将结束了,因为这里的勇者与王族,我们终于可以得到解脱。』 「!?」 从伊娃的身体与地面上,飞出被半透明锁链绑住的谜样物体。 第一话 邂逅!萨马利亚国王!! 之卷 从伊娃的身体与地面上飞出被半透明锁链绑住的谜样物体。 它们缓缓蠢动,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啊……!?」 锁链绑着的是人类的骸骨。它们没有下半身,只剩下躯体与头部,脖子上套着铁制项圈,发出铿锒声响。 它们喀喀喀地咬合着牙齿,彷佛正在嘲笑着我的模样简直不是恐怖两字可以形容。 「而且数量还很多……!」 数量大概有二十具。 也有只有头部露出地面的骸骨,但不知为何,它们似乎并不打算让头部以下的部分浮现到地面上。 『顺应其身,为了我们被囚禁吧。同胞啊,去吧,吃了他,为了获得解脱。』 「要过来了!」 飘浮在伊娃附近的骸骨们朝我冲来。 我虽然立刻摆好了架式,但物理攻击对它们有效吗? 「总之先揍揍看吧。」 与邪龙的时候一样。 不交手看看便不会知道。 我朝先行朝我冲来的一具骸骨挥出治愈拳,正中它的额头。 『啊……嘻嘻,呀哈哈。』 被拳头直接命中的额头虽然裂开了,但它一发出刺耳的笑声后,便立刻受蓝白色火焰笼罩且恢复原状。 「唔……」 能打得到,却没有效啊。 再生也并非治愈魔法的效果……真棘手呢。 我边闪避接二连三张开大口朝我冲来打算咬住我的骸骨,边小声地咂嘴一声。 速度中等,硬度很低,不过立刻便能修复。 被锁炼绑住的骸骨们宛如巨蛇盘旋般围绕在伊娃身边,其中数只彷佛伺机而动似地一直盯着我看。 被没有眼球的空洞凹槽一直盯着看,令我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我边用手刀敲落朝我袭来的骸骨。 「快想想、快想想……!」 该怎么做才能从这些骸骨的魔掌中救出伊娃呢? 简单来想,只要让它们全部离开伊娃就好,抑或应该让她醒来呢? 不过,她的精神被诅咒所占据,在这种状态下,应该如何叫醒她呢?我并不觉得靠平常蛮干的方法就可以办到。 「好险!?」 我翻身滚地躲过张开双手打算咬住我的骸骨。 话说回来,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 说是诅咒,却拥有自己的意识,而且他们恐怕憎恨着萨马利亚的王族与勇者。 「是说,我又被误认为勇者了,前任勇者到底多带赛啊!!」 我上半身后仰闪躲,同时提腿踢飞通过我头上的骸骨躯体,并顺势一个后空翻落地。 这时候,骸骨们又再度蜂拥而上。 「没完没了……!」 治愈拳对涅雅所操纵的僵尸们无效,但面对这群家伙,何止治愈魔法,连物理性攻击都无效。即使稍微打碎它们,也会立刻复原且再度袭来。 即使是我也无法长时间闪躲它们。 「如果没办法一拳打倒的话,就把你们砸个稀巴烂!」 对手是诅咒──即使像与邪龙交战时一样拿出真本事也无妨吧?而且它们还是侵蚀伊娃的元凶,根本不需要手下留情。 我放弃闪避,用足以踏破石地板的力道往前奔去,一手一个抓住两只骸骨的头部。 『啊、啊啊……』 『啊……痛……』 「这是我师父的拿手绝活,接招吧!!」 接着是我自己的原创招式! 我顺势捏碎骸骨头部,并往石头地板上砸去,它们便发出喀啦一声粉身碎骨。 「接着轮到你了!!」 我紧接着握住从旁边袭来的骸骨,并顺势往附近的树干上用力砸去。 粉碎了骸骨的上半身。 刚才被我砸到地面上的两只骸骨也正缓缓地再生着,但再生速度看起来比之前慢了许多。 骸骨坏成这样后,似乎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再生。 『嘶……呀啊!』 「喔。」 我依样画葫芦地捏住继续朝我袭来的三只骸骨,将它们粉碎到难以再生。 只要知道处理方法后,就很简单了。 「好,就照这样打垮你们……嗯?」 我打响指头,并望向剩下的骸骨,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发现它们宛如包围我似地飘浮着。 包围?不对,这是……我刚才察觉到的敌意降低,能感受到它们其他的情绪。 「它们在害怕吗?」 见到望着我迟疑不决的骸骨,我不解地歪着脑袋。 「……无论如何,在它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过来时,我就已经知道它们是无法沟通的了。」 如果你们不过来的话,那我就毫不迟疑地救出伊娃啰。 而为以防万一,我警戒着四周,将身体朝向被操纵的伊娃。 伊娃四周与刚才一样,盘旋着几只骸骨── 「……等等。」 原本在伊娃附近地面上、只露出头来的骸骨不见了!? 「在哪里!?」 我数错了吗?不对,在交手时我应该已经掌握了骸骨的数量了。 消失了……吗?因为我打倒骸骨,所以无法保持自己的存在了吗?不过,我刚才打碎的骸骨却正缓缓再生中。 因诅咒所产生的大量骸骨消失了其中几具。 这对发生在眼前的异常现象而言,虽然只是小事,却并非能够忽略的状况。 毕竟它们可能离开这里,去袭击艾利先生或宫里的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便打算尽早救出伊娃。而正要往她跨出一步的瞬间,地面伸出了白色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脚。 「啥!?从下面出现!?」 『啊……哈哈……』 两具骸骨穿透地面探出脑袋来。 它们用细弱的手臂紧紧抓住我的腿后,便喀喀喀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它们会从这距离穿过地面来攻击我,因为我见到骸骨出现在伊娃脚边,所以便没有提防到自己的脚边。 「可恶……」 让我动弹不得后,飘浮在周遭的骸骨们再度动了起来。 「不过是抓到我了,少在那儿喀喀喀叫个不停啊!!」 我被抓住的双腿一个使劲儿,挣脱开束缚。 然而,当我专注于脚上的骸骨时,一具骸骨抓住了我的手臂,并咬了上来。 团服外传来一股受到压迫的痛觉。 『救救我……』 『勇者大人……』 『好痛、好痛喔……』 「唔、啊、啊啊啊!?」 和刚才一样的头痛……!? 而且,脑中似乎被灌进了什么……这些家伙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攻击,而是要咬住我吗……!! 因为头痛的关系,我挥开骸骨的力道减弱。在周遭观望的骸骨们便彷佛趁虚而入似地,一拥而上地缠住我的身体,狠狠咬住了我。 视野宛如被切割似地强制插入几个影像与声道,我不禁发出苦闷的呻吟。 「唔……放开我……」 虽然说是狠咬住我,但力道并不是那么强。 比起那个,在脑中流窜的声音与从未见过的景象──简直像同时被迫观看几十种不同的视野,这种感觉令我感到呕心,以及剧烈的头痛。 「糟糕,或许、不太妙……」 我还是第一次承受这种攻击── 它们打算从精神上削弱我的战力。 照过去的战斗模式……打、不赢? 「你被什么鬼东西给缠上啦!?真是欠人照顾耶!!」 我因视野混浊而陷入前后左右分不清的状态之中,此时,我头上降下一道清脆的嗓音后,便有什么东西稳稳地停在了我的肩上。 下一瞬间,我身上浮现熟悉的紫色纹路。 『咿咿咿!?』 『咿、呀啊!?』 向全身扩展而去的纹路震飞了紧紧缠住我的骸骨们。 同时之间,头痛立刻消失,眼前也恢复原来的视野。 我甩了甩头,站起身来后,对站在我肩膀上的涅雅道谢: 「呼、呼……涅雅,谢谢你,得救了呢。」 「先不说那个了,为什么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就变成这样啊!?为什么触发诅咒了呀!?」 我才想知道呢。 涅雅用翅膀指着伊娃并要求我解释状况,我则因她松了一口气。 涅雅没来的话,我可就危险了…… 「我马上就解释,不过那得要──」 『啊、啊啊啊啊!!』 『呜啊、呜啊啊啊!!』 ──边和它们战斗边说了呢。 我看着那些怒目瞪视我与涅雅,并磨响牙齿与锁链的骸骨,一边闪躲它们的攻击,一边向涅雅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涅雅似乎在我身上施展了术法,所以每当我承受骸骨的攻击时,团服便会显现出紫色的纹路。这就是『解除咒术』吗?虽然我之前曾在心里偷想真是派不上用场,但竟然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大显身手了。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你要是找到解决方法的话,就尽快告诉我!!」 我边奋力用拳头抵挡朝我们袭来的大量骸骨,边对在我肩膀上默默思考的涅雅说。我明明动来动去的,但她却完全没被甩下去。 「兔里,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对那丫头使用我对你施展的术法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没错,这些没格调的死人骨头是以那丫头为媒介被召唤过来的,只要让媒介失效的话,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也就是说只要让身为中继站的伊娃脱离诅咒,它们就会消失吗?」 「没错!什么嘛,你这不是很聪明的嘛!」 为什么要现在夸奖我? 我平常看起来有那么笨吗? 不过,这的确是我想不到的解决方案呢,我再次觉得有涅雅在真是太好了。 既然伊娃只是中继站的话,那就表示诅咒的根源是在别的地方吗? 「不过,击出术法可是你的工作喔。」 「那不是由你来吗!?我根本不会用术法啊。」 「那种小事我知道啦,不过,只要和我合而为一的话就不一样了。兔里,举起手来。」 我与骸骨们拉开一段距离后,便照她所说举起双手。 紧接着,术法的紫色纹路从涅雅娇小的身体传到我的身上,并沿着手臂聚集到双手之上。 「这是……」 「由我施展术法并传到你身上,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挥舞拳头就可以了。这种『拘束咒术』的话,应该能暂时封印这些碍事的骸骨们的动作喔。」 「这正是所谓的如虎添翼啊……!!」 我握紧凝聚术法的双手,狠瞪着眼前的骸骨。 我自己最晓得拘束咒术的威力,只要对骸骨施展这招的的话,即使它们再生,我也能让它们动弹不得。 「不过在对伊娃施展术法的瞬间,必须解开我现在对你施展的术法,到时候你就会变得毫无防备喔。」 「不用担心我,这种痛我还能忍。」 「你毫不迟疑这么说还真是乱来呢……好了,要上了喔!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你要好好让它成功喔!」 「好!!」 我呼应着她的激励,朝伊娃的方向全力奔驰。 骸骨宛如墙壁般,在我和伊娃间飘浮着──我使尽全力朝其中一具骸骨颜面挥出左拳。 「喝啊!!」 插图p130 随着一阵遭我粉碎的骨粒在空中飞扬,这具骸骨连带着卷入其他几具被我揍飞,并在被我砸向地面的同时,受拘束咒术束缚,不停地痉挛起来。 我左手上的术法似乎因刚才殴打骸骨那一拳而用尽,但涅雅立刻又补充了新的术法。 该怎么说呢,嗯。 如果搭配治愈拳的话,便能创造出兼具拘束与治疗的犀利招式了…… 「呜哇,好狠。」 「集中在术法上!!下一波要来了!!」 我虽然也那么想,但你也不要说出口啊。 然而,用这招的话,即使对方再生,也能忽视那效果让它无法动弹了。就算持续时间不长,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边朝伊娃笔直冲去,边挥舞拳头,宛如驱赶蚊虫似地拍落袭来的骸骨。我一口气来到伊娃身边,对在肩上不断施展术法的涅雅道: 「涅雅,快做准备!!」 「我知道啦!」 我已经来到伊娃面前了。 一开始被拘束咒术打到的骸骨也差不多能恢复行动了,要快点从诅咒之中解救伊娃。 我张开没有拘束咒术的右掌,在来到伊娃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将右手放在她的头上。 「就是现在!!」 「接招吧!」 涅雅一解除覆盖在我身上的解除咒术后,从背后逼来的骸骨便趁我变得毫无防备时,缠上我的身体并咬住了我。 剧烈的痛楚流窜过脑中。 「唔、唔……涅、雅。」 「『诅咒』为吾之对象!!以抵抗之术,驱除敌法!」 在受头痛侵袭而摇晃的视野之中,我见到涅雅施展的术法沿着我放在伊娃头上的右手传递了过去。 当那宛如覆盖住伊娃全身的术法扩展开来后,在我们周遭的骸骨便彷佛被什么拖走似地消失于地面之中。 而咬住我的骸骨也一样,虚弱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娃!」 伊娃从诅咒之中解放后,便往前倒下。 我抱着伊娃,让她躺在地面上后,发现了她的异状。 「头发、变成蓝色……涅雅,这是……」 伊娃纯白的发丝宛如取回原本颜色似地,逐渐转为鲜润水灵的蓝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因为我们拉开了吸取这丫头存在的东西吧……我猜啦。」 「那为什么头发的颜色会变……?」 「这表示这女孩头发原本就是蓝色的吧。」 她的头发之所以会是白色,果然是因为诅咒吗? 也就是说,可以当作我们已经从诅咒之中解救她了吗? 「她已经不要紧了吗?」 「……不。」 「为什么?你不是解除了伊娃身上的术法吗?用那招解除咒术……」 解除术法效果的术法,那便是『解除咒术』才对。 闻言,在一旁检查伊娃身体状况的涅雅缓缓地摇头说: 「……我施展的不是『解除咒术』喔,而是『抗性咒术』。」 「欸?」 这时候为什么要用『抗性咒术』呢? 我记得『抗性咒术』的效果,应该是给予施展对象一项抗性。 「我说过了吧?看不见对方术式的话,我就无法用『解除咒术』。我刚刚虽然看得见骸骨,但却看不见施加在伊娃身上的术法术式。因此,我就对她施展了『抗性咒术』,赋与她抵抗诅咒的抗性。」 ……意即,我们还没能从诅咒之中解救伊娃吗? 我沉吟着到底该怎么办时,涅雅严肃地继续说道: 「她现在只是暂时得到了诅咒抗性,所以一旦解除的话,刚才那些家伙们又会……」 「所以这只是权宜之计吗……?」 过去,涅雅曾在亚尔格先生的盔甲上赋与『针对打击』抗性的咒术,当时我的拳头变得毫无作用。这次则赋与了『针对诅咒』的抗性,令诅咒无法缠上伊娃而已。 「……要拯救伊娃,果然只能解决诅咒的根源呢。」 不过,我们终于揪出敌人的狐狸尾巴了。我一定要击溃诅咒,拯救伊娃。 当我下定决心后,涅雅望着晕倒的伊娃,蹙了蹙眉头。 「……我好像有点知道这诅咒的真面目是什么了。」 「你说什么?涅雅,那是──」 「兔里大人!!」 「「!」」 正当我打算向涅雅询问诅咒的真面目时,身穿睡衣的艾利先生脸色大变地从屋子大门冲了出来,令我与涅雅闭上了嘴。 见到他一反平时的冷静,我便深觉糟糕。 「艾利先生,这是……」 惨了,现在的状况即使看起来像我要加害于伊娃也不奇怪。 我思考着应该如何向艾利先生解释,但此时朝我们奔来的艾利先生却停下了脚步。 「……伊丽莎王后?」 「欸?」 艾利先生盯着伊娃的脸这么低喃后,又立刻回过神来,揉着自己的眼睛,并望向在一旁扶着伊娃的我,道: 「……我从窗里看到了事情经过!我知道兔里大人救了公主殿下!总之,先带公主到房间里吧!」 「是、是的!」 我依照艾利先生的指示,抱起伊娃,往屋子走去。 「啊,可恶,那些臭骸骨……」 我望着月光照耀下自己的影子,难得不像自己地咒骂了几声。 我自己的影子并无异常。 但我怀里的伊娃影子却消失了一半以上。 剩下的影子彷佛显示出她剩余的生命一般,令我不禁感受到事情正朝最糟的方向发展。 *** 躺在床上的伊娃宛如死去一般地沉眠,但还有气息。 然而,却显得相当虚弱。 「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醒来……」 艾利先生去宫中通报,所以不在这里。 我看向被窗外月光映照着的伊娃身影,缓缓地闭上眼睛,对涅雅说道: 「涅雅,抗性咒术能维持多久?」 「差不多半天喔,由我继续施加魔力的话,就能无限延续下去,但这样──」 「无法根本性地解决问题……对吧?」 闻言,涅雅点了点头。 伊娃现在之所以平安无事,是依靠涅雅的抗性咒术抵抗着诅咒所致。一旦解除的话,她便会逐渐衰弱,且最后终将消失无踪。 「我终于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不能外出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诅咒将伊娃束缚在宫里,被锁链和那些骸骨绑在一起的伊娃要是想出宫的话,就会瞬间被夺走存在与性命喔。」 「所以,伊娃才住在这里……」 因为诅咒,伊娃从出生便过着无法离开王宫的生活。 这到底是多么残酷的事啊。 「这个被结界环绕的屋子大概是打造成让伊娃不会想外出的空间,不感到任何不便、无拘无束地,在只认识这个小小世界的环境下长大……」 我不禁望向窗外。 受结界环绕的小小屋子,虽然具备一切生活所需物品,但这里未免过于狭小。 「……等等喔,现在的伊娃拥有诅咒抗性对吧?那么,就可以带她去宫外对不对?」 「嗯嗯,不过……」 涅雅怜悯地俯瞰着伊娃。 「即使这丫头恢复意识,她也无法正常生活了。刚才的战斗消耗她太多生命力了……就算到了外面的世界,或许也无法撑过一年。」 一年……太短了。 「而且,兔里也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个国家呀。」 「……是啊,我们还有应该完成的使命。」 正因为如此,我希望能速战速决。 幸好,我们已经揪住敌人的狐狸尾巴了。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占据伊娃身体的诅咒说了奇怪的事,涅雅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涅雅,你说你知道了这诅咒的真面目,能告诉我吗?」 「是可以,不过虽然说是真面目,但也不是知道它的全貌。」 「没关系。」 现在需要的是关于那些骸骨的情报。 无论多细微的事都可以,我想多瞭解一点。 「兔里,那既是诅咒,又不是诅咒。啊,不过那勉强也算是诅咒?加上副作用的话就是诅咒,但主要部分又是那样……」 「……嗯、嗯~?抱歉,我听不懂。」 至少讲得简单一点,让我能听得懂啊。 我还不太理解诅咒与相关的事。 「我虽然说我知道了,但其实也还一知半解,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骸骨是失去肉体的灵魂。」 「失去肉体的灵魂?」 「这么说更容易理解吧,就是幽灵唷。」 「……欸?抱歉,你刚说了啥?」 「幽灵唷,幽灵,为寻求肉体而徘徊、拥有自主意识的能量体。」 「……」 早知道就不问了。 我刚才还用力地揍了它们,但现在一想到它们是幽灵,我就觉得害怕了起来…… 涅雅没察觉到我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继续道: 「它们之所以会攻击王族和勇者,是因为对他们有相当程度的怨恨呢……虽然兔里是被误认为勇者啦。」 「这听它们讲的话就能知道,但是为什么说解脱之类的莫名其妙东西啊?」 「就是这一点,重点是那些骸骨们渴望获得解脱啊。」 宛如代替手指一般,涅雅用翅膀比着我。 重点是哪边?那些骸骨所说的话? 「我之前说失去肉体的灵魂无法留在这世上对吧?不过,那些骸骨却能待在这世上,也就是说,有『某个东西』把那些骸骨的灵魂束缚在这世界上。」 「那只要摧毁那个『某个东西』,伊娃就能从诅咒之中解脱了吗?」 「虽然这讲法很粗暴,但就是这样呢。运气好的话,被夺走的肉体与灵魂也有可能恢复原状。」 仔细想想,那些骸骨套着项圈,被锁链绑着。 那就是束缚住骸骨们的『某个东西』吗? 「我搞不清楚的是,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将灵魂束缚在这世上。」 「不是术法吗?应该说,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了……」 「正因为是术法才奇怪呀,一般来讲,术法不可能维持那么久的。」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术法分成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的,以及能半永久持续的。」 在造访萨马利亚前,涅雅向我们提到解除咒术时,曾这么说过。 「是啊,不过,为了让术法得以运作,需要魔力这项燃料呢。要长久维持的话,就需要非常多的魔力呢。」 「也就是说,是像你这种能用术法的魔物与这诅咒有关?」 「有可能。」 像涅雅这种的魔物与这件事有所关连的可能性啊。 如果有明确的敌人,那么我也比较好办事。不过,因此也必须考虑将对周遭造成的伤害。 正当我边烦恼边双手环胸地低声哼着时,涅雅似乎是话还没说完,她转了一圈朝向我,并举起翅膀,道: 「还有一个可能。」 「还有一个?」 「那就是做出一个不需要施术者,而是从外部供应魔力的机制。基本上,术法只要建好骨架的话,不论用谁的魔力都能启动,所以就算从外部随意加进魔力,也能让它自行运作唷。只要弄出这样的机制,术法就不会消失,也可以几乎永久性地执行术法了。」 「……原来如此。」 我完全听不懂啊。 也就是说,为了不让术法消失,只要有一个能供应术法魔力这种燃料的机制,那么即使没有施术者也没关系……是这样吗? 「虽然不知道施术者是否和我一样是魔物,或是以前某人做出的机制仍在运作,但还真是可怜呢。」 「你说伊娃吗?」 「不是,是那些灵魂很可怜。」 那些骸骨? 闻言,我不禁发出诧异的声音,但涅雅却悲伤地望着窗外,宛如自言自语似地低喃: 「毕竟,那些失去肉体的灵魂渴望着解脱。而且看它们的样子,精神已经崩坏了。想获得解脱、想继续活着,像这样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想法化为扭曲的执念,侵袭身为诅咒目标的那丫头,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得了。」 「为了想挣脱束缚自己的东西,所以要夺走伊娃的存在吗?」 「恐怕是呢。」 那些骸骨到底是什么呢? 不对,这时候应该问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即使失去了肉体,但它们原本应该也是人类吧。回想起来,它们似乎会害怕我击退骸骨们的模样,仔细想想,那是近似人类会有的反应。 而且,被它们咬住时,脑中响起的话……那其中也有小孩子的声音。 救救我、好痛,这些乞求帮助的声音,以及── 「勇者、吗?」 我从腰际取出勇者的短刀。 「我摸到伊娃的手时,这把刀大力震动起来,好像对什么东西有所反应。」 「那不是你神经过敏……吧?」 「不是,它的确震动了。然后,那些骸骨就从伊娃和她身边冒了出来,接着就上演全武行了。应该是这样吧,它们之所以叫我勇者,大概是因为这把刀,否则太不合理了。」 我不是勇者,这是唯一能确定的事。 毕竟,身为勇者的犬上学姊与一树已经被召唤来到这世界。而且,在召唤当时,我并没有听见具备勇者资质的人才能听见的那道钟声。 「唉,没想到不只邪龙,还被幽灵叫做勇者啊,我明明就不够格当勇者。」 「从我看来,你已经十成十是勇者了呢。你要是来为这国家效劳的话,铁定能成为勇者喔?毕竟你有那样的实力。」 在路克维斯时,桐叶曾这么说呢。 在这世界里,有两种『勇者』。 从异世界召唤而来、像一树或犬上学姊这样的勇者,以及英勇事迹受到世人肯定而获得勇者称号的人。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要勇者这个头衔。现在都已经是这样了,如果真的得到的话,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衰事从天而降呢。」 「的确……兔里怎么看都是会被扯进麻烦事的人,也是那种会自己去趟浑水的类型呢,最好不要成为什么空有头衔的勇者比较好。」 「真希望你不要赞同我的话啊……」 涅雅的话让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算了,这次的确是我自己一头栽进麻烦之中,所以也无法反驳她。 那么,回到正题。 以结论而言,启动伊娃身上的诅咒原因便是这一把短刀。 如果说是因为我不小心带着它且抓住伊娃的手,所以她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话,现在这状况可说都是我的错。 这么一想,我便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但也有一些收获。 我脑中浮现出放在房间里的记事本内容。 「你应该知道……过去曾让萨马利亚陷入灭国危机的邪龙,以及打倒那只邪龙的勇者的故事吧?」 「是那本记事本里的内容呀。」 「没错……那故事毫无疑问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我觉得那件事和伊娃的诅咒有很强的关联。」 「虽然我很想说不对,唉,是啊,听你说的,就知道不可能没关系了……啊──我明明想要忘记那邪龙的事,为什么它还要跑出来啊。」 「我也不想再想起它啊。」 毕竟我们因为它吃足了苦头,也费了一番功夫。涅雅更是陷入了濒死的惨状。 「费格尼斯团长也说萨马利亚在很久以前曾遭遇了巨大的灾难,所以一定没错吧。邪龙、勇者的确和伊娃的诅咒有关系。」 「费格尼斯?那是谁啊?」 啊,涅雅还不认识他。 我向不解地歪着脑袋的涅雅说明了费格尼斯团长的事。不知她是否因为听到那是带我进宫谒见的人而回想起来了,她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费格尼斯团长不是一个坏人,所以为了提升他的形象,我向涅雅提了他对我解说萨马利亚与高塔的事,以及将短刀还给我的事,之后涅雅沉下脸来,道: 「……兔里,绝对不要让那家伙靠近我唷。」 「我知道啦。」 「还有,你太容易被骗了,要多一些防人之心。」 「继天瑚后,连你也这么说啊……」 「萨马利亚的高塔,这样啊,是打倒邪龙后为了祈祷复兴国家所建的……这国王还真有闲情逸致呢。」 涅雅彻底忽略我的吐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虽然说我太容易被骗,很是失礼,但我的确曾被眼前的猫头鹰所骗,演变成与被她操纵又全副武装的亚尔格先生以及邪龙大打出手的局面。 我想起这一件事后,缓缓地垂下了头。 ……嗯? 「涅雅,有人来了,安静。」 「收~到。」 涅雅飞到我的肩膀上后,便装做使魔猫头鹰似地咕咕啼叫。 之后,宫里的医生与像是威尔丝小姐那样的魔法使们接二连三地走进房间内。 这些恐怕是为了诊断伊娃状态而叫来的人吧。 为了不妨碍他们,我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将背靠在门旁的墙上后放松肩膀力道。 此时,艾利先生缓缓地从通往楼下的阶梯朝我走来。 「兔里大人。」 「是?」 「卢卡思陛下找您。」 「……我知道了。」 我理所当然会被找去呢。 要是他没找我的话,就换我我自己过去了。 根据艾利先生的话,卢卡思陛下已经在屋外等着了。 他不来看看伊娃吗? 我这么一问后,艾利先生便声音沉重地回覆道: 「我想卢卡思陛下一定大受打击。」 打击吗?宝贝女儿晕倒的话,一般来说都会这样吧。 我刚才的问题有点神经大条了。 「公主殿下身上的纹路是来自于兔里大人的力量吗?」 「……!」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无法掩饰动摇。 我凝视着走在前面的艾利先生,不禁停下脚步,等站在我肩膀上的涅雅轻轻拍打我的脸颊后才恢复神智,再度往前走。 对了,艾利先生看见了我对伊娃施展术法的画面,即使被他察觉也不奇怪。 怎么办?也无法叫他不要说出去,乾脆说明清楚算了? 「请您放心吧,我并没有要责备您的意思,我多少知道,那个纹路现在正保护着公主殿下的性命……」 「……」 「公主殿下身上的诅咒和我所知的诅咒完全不同,见到公主殿下的头发恢复原本颜色后,我就知道那个纹路正让公主远离诅咒了。」 老实说,他们没认为我打算加害于伊娃真是太好了,那样的话,最糟糕的状态我可能会被五花大绑,更遑论帮助伊娃了…… 「侵蚀公主殿下玉体的诅咒会夺走她的颜色、存在感,到了最后会让人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是一种可怕的诅咒。受诅咒侵蚀的公主殿下忽然恢复原本姿态,这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事。」 「原本姿态是指她还是小孩时的发色吗?」 「没错,那是遗传自伊丽莎王后的美丽发色,宛如与王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艾利先生回忆过去似地这么说道。 他在通往户外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艾利先生?」 「……我原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与孩提时代一样的公主殿下了,以为公主殿下也会像伊丽莎王后一样,来不及向任何人告别就无声无息地消失。」 无声无息地消失……那还真是令人难受的事。 对本人以及周遭的人而言都是。 「我除了执事的工作以外什么都办不到,是一个在人生之中从未使用过魔法或武器的懦弱男人。尽管如此,我作为一个执事,尽力让公主殿下过着没有任何不便的生活。不过,我现在却无法为公主殿下做什么……这让我非常不甘心……」 「……艾利先生不是懦弱的人。」 我否定了他声音颤抖的话语。 透过这几天,我所瞭解的艾利先生。 他厨艺精湛,精通家事,非常珍视伊娃。 不可能用懦弱形容这样的他……形容一个一直守护着伊娃成长的人。 「即使不会战斗,但您到今天为止一直守护着伊娃,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您也一如往常地祈祷伊娃平安无事吧。」 「兔里大人……」 「然后……身为武斗派的我会摧毁她身上的诅咒的。」 「欸……摧、毁?您到底……」 我迈出脚步,走过他面前。 既然已经豪爽承诺,接着就只剩下往前迈进了。 不过,位于下定决心的我肩膀上的涅雅,用翅膀轻轻地拍打我脸颊,我朝她一看,发现她正一脸不爽地用翅膀比着自己。 「咕──!」 「啊──抱歉,不只我一个人呢。」 我边对充满自信的涅雅苦笑,边将手伸向门把,转身朝向背后,铿锵有力地宣誓道: 「『我们』会想办法处理她身上的诅咒的。」 接着我将露出惊讶表情的艾利先生抛在身后,打开通往户外的门。 外头是漆黑的庭院,以及因方才骚动而点起灯火的宫殿。 我毫不犹豫地往前迈步。 「……你来了啊。」 他一如上次盘坐在墓碑之前。 我朝背对着我这么低喃的他毫不迟疑地开口道: 「卢卡思陛下,我有话和您说。」 来吧,接下来就要一决胜负了。 第二话 出乎意料的评价!?被选上的理由!! 之卷 今天是兔里入宫后的第五天。 也是涅雅去见兔里后的第二天。 我与亚尔格先生尽可能不外出地待在旅馆房里度日,并担心着一直没回来的兔里。 「兔里他不要紧吗……」 「我想兔里大人能自己应付大部分的状况,但五天都还没回来的话,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平常我们都待在不同房间里,但商量事情的时候,会聚集在一楼大餐厅的角落处。 对于目前去兔里身边的涅雅部分,则已告知这里的工作人员「涅雅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所以也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很担心兔里,但现在这状况也很奇怪啊。没有我们以外的房客,而且这里的人大概都察觉到我的身分了。却没人想赶走我,也不打算通报骑士团。」 「先不论涅雅,但知道天瑚大人的身分,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表示萨马利亚国王事先就知道我们的情报了呢。」 亚尔格先生用周围无法听见的音量这么说。 「不过,他恐怕也只知道我们在林格尔王国和路克维斯的状况吧,应该还不知道在旅途上成为我们伙伴的涅雅的事。」 「……虽然很不爽,但没被发觉真面目的那家伙,竟然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大显身手呢。」 不得不承认那个吵吵闹闹、死皮赖脸又爱和兔里装熟的吸血鬼能派上用场这一项事实。 脑中浮现涅雅瞧不起人的嘲笑,我不禁用手按住太阳穴。 「总之,只能等涅雅回来了……」 「是啊,如果兔里大人被抓起来了,也要把潜入宫中当成备案,这虽然是最终手段……」 「兔里也会被抓吗?」 「……哈、哈哈哈,兔里大人毕竟还是人类嘛。」 刚才那停顿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兔里是一个并非用正常手段便能抓起来的人。 他速度快、力量强,而且相当不服输。 即使面对邪龙,也拥有能不畏惧它并勇于挑战的胆量。 若要说到他的弱点的话…… 「就是无法视而不见之类……」 他过去无法对我、纳克、涅雅所遭遇的困难视而不见。 他本人或许会否定自己是一个滥好人这件事,但他确实无法忽略求助的声音,无法对受苦的人们置之不理。 我觉得兔里的这一点很危险。 「他或许像一树大人一样,受到萨马利亚公主的青睐也说不定呢。根据我辗转听到的传闻,这里的公主相当漂亮呢,哈哈哈。」 「……」 「啊,嗯,我是开玩笑的,抱歉。」 亚尔格先生打算让我打起精神并爽朗说出的话语,令我下意识地变得面无表情。 「兔里他常会被怪咖喜欢上,所以这玩笑搞不好会成真呢。」 兔里不只受到一树、威尔丝小姐、桐叶等正常且温柔的人喜爱,也受到铃音、哈尔发、涅雅以及罗丝团长与救命团成员等,就某种意义属于危险人物的喜爱,所以,也无法断定亚尔格先生所说的话不无可能。 「希望不要演变成麻烦的事就好……」 「已经变得很麻烦了啊。」 「!?」 闻言,我抬起了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位。 我见到变身为猫头鹰前往王宫的涅雅恢复人身站在餐厅门口,露出笑容对我们挥手。 她貌似有些疲倦,靠近我与亚尔格先生坐的桌子后,便一屁股坐到亚尔格先生为她拉开的椅子上,看起来有些虚脱地靠在桌子上。 我对她说: 「发生了什么事?」 「嗯──该怎么办呢──要不要说呢──但人家好累喔──」 …… 「哼!」 我认真地鼓足力气赏了涅雅脑门一记手刀。 「好痛!?」 插图p156 涅雅捂着头从椅子上滚落,并在地上打滚。 「你、你干嘛啦!?人家只是想逗逗你而已欸!!」 「不需要,快点说。下次再闹的话,就打穿你心窝。」 「打穿!?你对我是不是特别凶!?」 毕竟你都说了事情已经变得麻烦,却又卖关子不说,我想是人都会觉得烦躁。 「好了、好了,请冷静一点。涅雅也累了,总之,要不要边吃早餐边说呢?」 「对、对啊,我超级努力的,所以肚子饿扁了,人也累翻了。所、所以说,快把你的手收起来……!」 「……」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话,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椅子上。 没办法,她看起来的确是累了,现在就先退让一步吧。 不知是否事先便做好了,亚尔格先生一请旅馆的人做早餐,对方立刻将三人份的热腾腾早餐送到桌上。 「那兔里的事……只论结果的话,他又被卷进麻烦之中了,而且还是相当麻烦的那种。」 涅雅用叉子边插着沙拉边这么说道,我不禁无奈地扶额。 为什么才离开他一阵子,他又被卷进麻烦之中了啊…… 「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们知道萨马利亚的公主吗?」 「是指从未出现在公开场合的萨马利亚国王女儿吗?」 「对,兔里在到昨天的四天之间,都和她住在一起,是萨马利亚国王安排的。」 兔里你到底在干嘛啊……!? 我抱着头,对位于王宫里的兔里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到底要怎样才会演变到和一国公主住在一起的局面啊。 涅雅继续简单说明兔里被叫到宫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兔里大人之所以被传唤到宫里,是为了要延揽他……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他虽然拒绝了邀请,但取而代之地,就变成要在公主那里住上几天。」 毕竟是兔里,一定是觉得既然对方都接受书信上的请求了,便也无法糟蹋人家的好意,由于这样的理由所以答应的。 「那些部分怎样都好啦,重点是那个公主,伊娃兀尔德萨马利亚喔。」 「她有什么问题吗?该不会公主喜欢上兔里大人……了?」 「要是这样的话,还没那么麻烦呢──」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话,涅雅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受到了诅咒,是兔里的治愈魔法和我的术法都没办法解决的麻烦诅咒喔。」 「诅咒……是类似涅雅的术法那样的东西吗?」 「那比术法还糟糕呢,侵蚀着她的身体的诅咒,八成是用一种正常人不会想实践的方法创造出来的。」 「……兔里想帮助那个公主吗?」 听我这么一问,眼前的涅雅便无奈地垂下肩膀。 见她的反应,我便知道兔里采取了怎样的行动了。 「我委婉地要他放弃,但兔里却说出像小孩子一样的理由,要救那个公主,所以到刚刚都还在宫里奔走喔。真是的,明明曾遭到那诅咒攻击,却完全不会学乖。」 「被攻击……被诅咒吗?是指诅咒有自己的意识吗?」 「嗯──这很复杂呢。这也是必须解释的地方,毕竟要让你们也来帮忙,所以不让你们搞清楚的话,可就麻烦了。」 帮忙? 涅雅之所以回来,除了告知兔里的状况之外,还有其他目的?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侵蚀伊娃的诅咒真面目,然后,为了彻底摧毁诅咒,你们也要帮忙执行我超完美的计画唷。」 *** 「卢卡思陛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打算摧毁侵蚀伊娃的诅咒。所以请您告诉我诅咒的真面目。」 「欸!?」 也太开门见山了吧!! 眼前的萨马利亚国王卢卡思一听到兔里突如其来的话,也立刻转过头来张大了嘴。 「兔、兔里!你突然在说什么呢!?我震惊过度都忘了为什么要叫你来了!?」 「我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兔里沉稳地这么说完,卢卡思脸上震惊的神情也转为严肃。原本坐在墓碑前的卢卡思缓缓地站起身来,与兔里四目相交。 「……什么意思?摧毁诅咒是指要拯救伊娃吗?」 「没错。」 「那并非靠蛮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刚和诅咒正面对决的你应该是最为清楚的吧?」 「是的,我的确知道那并非是单凭蛮力就能应付的对手,正因为如此,我还有这一招。」 兔里朝我使了使眼色,并举起拳头。 我瞭解兔里的意思后,便朝兔里的手传递术法。见到兔里手上浮现出紫色纹路后,卢卡思睁大了双眼。 「那是……该不会是术法吧?」 「您也知道吗?虽然实际上施展术法的是我的使魔……但有我和这家伙的话,一定能摧毁诅咒的。」 闻言,我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表示兔里已经相当信任我了? 正当我感到有些洋洋得意时,眼前的卢卡思依旧不发一语,缓缓地坐回地面上,并轻轻地笑了笑,道: 「哈、哈哈,我国的情报网还差得远呢……做梦也没想到你也会术法。现在伊娃也是靠你的使魔才能避免消失并继续存活的吗?」 「是的,但是那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为了根除源头,只能摧毁诅咒本身。」 「所以你才询问我诅咒的真面目是什么啊。」 闻言,兔里点点头后,卢卡思便用手捂着额头。 「老实说,我以为她不可能得救了,以为那孩子一定也会像伊丽莎一样,从我的面前消失,我本来已经有这种觉悟了……」 卢卡思讲到一个段落后,颤抖着声音继续道: 「不过,果然还是没办法呢,我无法完全死心。伊丽莎无法讲出最后告别话语的身影,一直不断不断在我脑海中出现,连那孩子都消失的话,我就没有当国王的必要了,因为我会变得憎恨伊丽莎与伊娃所爱的这个国家……」 我或许稍微能理解这男人的心情。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 对在那座村里一直装作人类生活的我而言,死亡是一种某天便会忽然造访的东西。 年老、生病或被魔物攻击而丧命,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原因,但无论何种原因,活在身边的人们离世不在了都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 兔里默默地听着卢卡思的独白。 卢卡思一反刚才虚弱的姿态,用充满力量的眼神望向兔里,开口道: 「兔里,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萨马利亚王家的耻辱,被欲望缠身,短视近利,到最后不只自己,连后世子孙都惨遭死亡诅咒所束缚……一个愚蠢的王的故事。虽然不知道这故事能否派上用场,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听吗?」 「是的,因为这是有必要的。」 卢卡思低喃「这样啊」,似乎终于想要说了,他朝向兔里盘腿坐着。 「你知道数百年前萨马利亚曾遭遇巨大的灾难吗?」 「是邪龙与勇者的战斗吧?」 「……我已经不会再惊讶了,毕竟你知情也不怎么奇怪呢,嗯。」 见兔里已经知道邪龙与勇者的战斗,卢卡思的脸有些僵硬,并继续说道: 「那场战斗以勇者的胜利落幕,到这里为止是城里人们都知道的历史,普通的英雄传奇通常在这里就会结束了,但问题就在那之后。」 「那之后……」 「战斗后留下来的是废墟、因伤势与中毒而无法动弹的人民与骑士,先不论建筑物,伤患们受到的都是立刻治疗的话,虽不能彻底痊愈但也能自由行动的伤势。」 即使如此,还是出现了大量的死者。 如果勇者没出现的话,萨马利亚这国家或许就不在这世上了。 「不过呢,当时的国王眼中并没有毁坏的城镇,也没有因伤势所苦的人民。」 「……那么,那个国王眼中到底有什么呢?」 一国之君眼中却没有荒废的国家与伤痕累累的人民,这是身为王者不该有的行为吧。一般而言,精神状态并不会变成这样。 应该有什么理由。 没错,例如── 「是勇者啊,见到那施展压倒性实力打败邪龙的超人,国王彻底被他吸引了。」 ──魅惑他人的力量,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 勇者能打倒全盛时期的邪龙这种超越常理的怪物,他的姿态必定比什么都来得更加神圣辉煌,看起来充满了吸引力。 「如果拥有力量的话,就不会输给任何人;如果拥有力量的话,就不会遭人蹂躏;如果拥有力量的话,就不必再害怕。当时的国王因为这种幼稚的理由,想要获得勇者的力量。不过,用普通的方法无法让勇者留在这个国家,说服或拘束都没用的话,国王就想出了其他方法。」 「术法吗?」 「没错,时至今日虽然逐渐失传,但当时到处都是人类的术法师。萨马利亚也有一名术法师,国王利用那个术法师,打算让他创造出『将勇者束缚在王国的术法』。」 真是愚蠢的想法呢。 原本,术法就并非人类能轻易学习的东西,即使能够施展,若试图改变术法的本质的话,反而会引来危险。 为防止这种状况发生,所以才会有『解除咒术』这道安全机制。 ……嗯? 逐渐失传? 「咕、咕──?」 欸,不,那个,刚才卢卡思口中好像讲出了什么我无法忽略的话。 术法逐渐失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干嘛啦,涅雅,现在在讲重要的事,你安静一点。」 即使我用翅膀轻轻拍打兔里的肩膀,他也只是小声地责备我而已。 而卢卡思并未注意到我们的互动,继续道: 「不过,普通的术法根本不可能束缚像勇者这样的怪物,毕竟能打败邪龙的最强存在不可能无法抵抗区区一介术法师的术法。」 「毕竟是能打倒那一只邪龙的人呢。」 「那一只?哈哈哈,这讲法好像你看过邪龙一样呢。」 「欸,啊、啊哈哈~不,这只是我的想像而已啦。」 卢卡思发噱地笑着,兔里也生硬尴尬地笑了回去。 我自己也亲身体验过邪龙的恐怖。 它即使长年来都维持在尸体这种劣化状态,也依然拥有那么惊人的力量。若是全盛时期的话,即使对峙一整个国家,它拥有能够轻易蹂躏它的力量也不足为奇。 「一般而言,这时候就会放弃这计画了,不管多么受到勇者的力量所吸引,应该都知道是不可能抓住勇者的。本应如此,但国王也并非正常人。」 「那个国王到底做了什么?」 「力量不足的话,只要增加就好了,规模不够的话,再扩大就好了,为了束缚勇者这拥有压倒性实力的个人,只要准备相对应的代价就好了。为此,那个国王实在过于愚蠢,犯下了最不可为的过错。」 「最不可为的过错……代价……该不会!」 为了驾驭强大的力量,就需要与之相衬的力量。 如果一名术法师的力量无法压抑勇者的力量……可行的方法自然有限。 「是活人献祭。」 唉,果然会变成这样。 生命含有超越魔力的能量,聚集数十人、数百人份的话,便能成为巨大的力量吧。 我虽然能够冷静思考,但兔里却无法如此,他过于气愤而紧握双拳,颤抖着肩膀。 「国王利用受到邪龙袭击波及的数百名以上伤患,让他们活生生地成为加强术法的媒介。不分男女老弱都被抽去了灵魂,成为不会说话的尸体断了气息……」 「真是太蠢了!」 「我也这么觉得,过度追求力量,使得国王搞错自己应当守护的优先顺位了。先有民才有国,但国王却只考虑国家的繁荣,而让应当守护的人民成为祭品。」 「──那么,他成功捕获勇者了吗?」 「不,似乎没有成功。」 「什么跟什么啊,这样根本是……」 「白白牺牲了,对吧?这么说很合适呢,国王捕获勇者的策略被彻底看穿,剩下的只有超越数百具的尸体,以及无法达成目的并持续作用的术法而已。然后,成为术法牺牲品的人民灵魂,就化为侵蚀王家的诅咒。」 这就是侵蚀那丫头的诅咒真面目。 那些骸骨们恐怕是为了捕捉勇者所牺牲的萨马利亚人灵魂,而绑住他们的锁链,则是术法师施展用来将灵魂束缚在萨马利亚的术法吧。 「创造这术法的术法师后来怎么了?」 「被处死了,打着复兴国家的名号,他让国王建造那座萨马利亚高塔后,立刻就被处决了。而据说下令处决术法师的国王也因为诅咒而消失了。」 这和兔里所说的不一样呢。 他说那座塔是萨马利亚国王下令兴建的,卢卡思却说是术法师要国王兴建的。虽然这或许是当时兔里听错了,但这点不同之处却至关重要呢。 如果是国王下令建造的话,还只在引人怀疑的阶段,但若是术法师主导的话,那么那里就必定有什么蹊跷。 「……涅雅,你知道些什么了吗?」 兔里压低声音这么问我。 我则望着他,用力一点头并叫了一声。 我知道诅咒的真面目了。 我一直以为夺走那丫头肉体与灵魂的是同一种诅咒,但却不是这样。 夺走伊娃肉体的是被当作活人献祭的萨马利亚人民,夺走她灵魂的则是……不对,正确来说,将她的灵魂束缚在萨马利亚这块土地的是术法所造成的后果。 我的拘束咒术是能束缚『肉体』的术法,数百年前的萨马利亚术法师所施展的则是束缚『灵魂』的术法,真是一种恶劣的术法呢。 「我所知道的诅咒真相就只有这样了。」 「谢谢您愿意告诉我。」 「该道谢的是我呢,你让死心的我重获希望。如果其他有什么我能做的都请告诉我,我想尽可能地帮助你。」 闻言,兔里再度对卢卡思道谢后,便离开现场。 「总之,接下来就是要去找诅咒的根源了。」 「那让我来做吧,单独一人的话比较好行动,而且兔里得保持万无一失的状态才行。」 「……我知道了,拜托你了,只能靠你了。」 我对兔里充满自信地点点头后,开始思考。 现在既然已经彻底瞭解诅咒的真面目,那么下一步便不需要兔里帮忙了。 首先就如兔里所说,去寻找诅咒根源……术法师所施展的那个术法吧。 *** 「就是这么一回事。」 「萨马利亚人民的诅咒啊。」 我瞭解了兔里与涅雅打算对抗的诅咒真面目了。 不过,听完涅雅的话,我脑中浮现出一个疑问。 「那涅雅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你现在应该要去寻找术法的根源不是吗?」 「这是因为我马上就找到了呀,听好了,我可是术法的专家唷?我来这里是为了别的原因。」 「……那么那原因是什么?」 我对无奈地耸肩的涅雅感到些许烦躁,但还是冷静地询问道。 闻言,涅雅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表情,指着窗外,道: 「那个。」 「……那个?」 我转头望向她比的方向,见到那座耸立于这国家中心的白色高塔。 萨马利亚的高塔,我们来到这国家后曾多次听到塔顶的大钟敲响。 被萨马利亚国民视作祈祷对象的那座塔里有什么吗? 「术法在这几百年之间,到底是怎么持续作用的,答案就近在咫尺,实在是过于单纯简单呢。兔里必须去摧毁诅咒的根源,所以无法离开王宫,所以我决定和你们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涅雅,你到底想要干嘛?」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话后,涅雅发出呵呵呵的奸笑声── 「今晚,我们要去摧毁萨马利亚的希望象征喔。」 第三话 无法预测!萨马利亚公主!! 之卷 涅雅回到天瑚他们那儿后过了几个小时。 太阳早已西沉,透过房子的窗户可见到王宫点亮着火把的光明。 伊娃睡在眼前的床铺上,依旧未睁开眼睛,我则坐在床铺旁的椅子上,守护着她身上的术法以免解开。 「涅雅那边不知道顺不顺利……」 我思考着找到诅咒根源后回来报告、又立刻前往天瑚他们身边的涅雅。 她露出相当阴险狡诈的脸,所以我想是没问题,但因为她总是在关键时刻出什么纰漏,所以我也有点担心。 「算了,这时候才更得相信她啊。」 我也要照她的计画完成我自己的部分。 首先,如她指示先休养身体。 接着,守护伊娃,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导致她身上的抗性咒术消失。 最后,如果抗性咒术的光芒减弱的话,就带她去涅雅身边。 涅雅告诉我这三件事情时,多余地关心了一句「这么点小事,就算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能记得住吧?」,所以作为回礼,我便带着治愈用力弹了她额头,弄得她感激涕零。 「……变得很微弱了呢。」 守护在床上沉眠的伊娃的光芒,比起一开始变得相当微弱。 「差不多了。」 依照预定计画,我将她运到户外。 虽然这么说,但因为我必须去摧毁诅咒,所以负责搬运她的是执事艾利先生。 虽然我想其实应该要借助卢卡思陛下或其他骑士们的帮助,但涅雅否决了这个提议,所以变得只靠我、涅雅与艾利先生来执行摧毁诅咒的计画。 我已经事先请艾利先生帮忙了,接着就只剩下去叫他而已。 「打扰了。」 有人敲门。 嗯?是艾利先生吗? 「刚刚好,我也想说差不多该去叫您了……怎么了吗?艾利先生?」 打开房门的艾利先生露出复杂的表情。 见状,我虽然感到疑惑,但一见到艾利先生在门前侧身让出一条路来的时候,便知晓了理由。 「嗨,我来了。」 「……欸?卢卡思陛下?」 卢卡思陛下从艾利先生背后出现。 欸?为什么? 照涅雅所说,为了悄悄地进行计画,我们并没有对卢卡思陛下说这一件事……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是听艾利说的,你们今晚要去摧毁诅咒对吧?」 我瞬间望向艾利先生,但只见他露出抱歉的神情。瞧他的样子,应该是被卢卡思陛下逼问而不得已招供的吧。 「卢卡思陛下……」 「别说了,兔里,我虽然是国王,但更是一名父亲。事情攸关宝贝女儿的性命,我怎么可能乖乖待着。」 「不过,要是卢卡思陛下有个三长两短,这国家该怎么办呢!?」 「就算我发生什么意外,也有优秀的大臣能继续治理国政。他们都是几十年来辅佐我的人,我很信任他们,即使我发生什么事,也能把国政交给他们接手。」 「不是那种问题啊!」 见卢卡思陛下爽朗地笑着,我哑口无言地抱着头。 这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过,兔里,没得到许可就在王宫中四处游荡,可不是什么值得嘉许的事啊。要是引人疑窦的话,或许会被骑士们抓起来喔?」 「……可以的话,我本来想在引起骚动前就解决。」 虽然不是没想到可能会被当作可疑人物抓起来,但因为诅咒会施展强大的精神攻击,若不小心带太多人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尤其是持有武器的骑士更是如此,若精神无法负荷而陷入混乱,或许会演变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卢卡思陛下,您的护卫呢?」 「我带了费格尼斯和五名骑士,他们在结界外。」 「这样啊。」 费格尼斯团长啊…… 希望不要变成涅雅讲的那样就好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来了,也没有办法。 「术法……请您尽量不要接近诅咒根源,要接近它的只有我,也请让骑士们保护伊娃。」 「只有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诅咒会施展强大的精神攻击,能应付的恐怕只有我而已。」 正确来说,是只有能施展『抗性咒术』的涅雅才对。 现在术法施展在伊娃身上,但因为这有只能对单一对象施展的缺点,所以摧毁术法根源时,需要解开伊娃身上的术法,改成施展在我身上。 「总之,先带着伊娃一起移动吧。」 「可以移动伊娃吗?」 「只要解除术法的话,诅咒就有办法从任何地方展开攻击。所以,让她待在我身边比较安全,我在她附近的话,也能守护她。」 如果对方再度以伊娃为媒介触发诅咒的话,她的存在便会消失。 我在内心祈祷这不会发生,并穿上披在椅子上的团服,做好准备。 「父王……兔里、先生?」 「「!?」」 做完准备后,细弱的嗓音传进我的耳里。 我与卢卡思陛下同时转头过去,发现躺在床铺上的伊娃微微睁开了眼睛。 「伊娃,你不要紧吗?」 「呃……不要紧。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不记得了?还是说记忆有些混乱? 「咦?为什么父王会在这里呢?工作不是很忙吗?」 伊娃望向靠近她的卢卡思陛下,缓缓地坐起身这么问道。 「……哈哈哈,工作早就做完了喔。」 「咦,是这样吗?那今天可以和父王在一起呢。」 伊娃喜上眉梢地露出笑容。 不过,当她用手握住在自己视野中摇晃的发丝后,便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的头发变成蓝色的了!?」 话说回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发色改变了呢。 也无法突然讲出诅咒的事情让她产生动摇,便当作是有一些原因,我施展了术法改变她头发的颜色。 听完我的解释后,伊娃歪着小脑袋,把玩着蓝色的头发。 此时,她宛如想起什么似地抬起了头。 「啊,父王在的话,得赶紧准备招待的事!」 伊娃掀开棉被,坐起身来,缓缓地将脚放到地板上。 「伊娃,你不用太勉强……伊娃?」 我注意到伊娃从床上伸出脚的动作不自然地停止后,边稍微有些提防,边注视着她。 「咦……」 她的视线朝向下方,我也跟着望向她视线的彼端── 「没有、影子……」 「!!」 糟了……! 月光所映照出的影子,只有她身穿的洋装以及一半的身体。 洋装的影子看起来彷佛不自然地浮在空中。 伊娃望着我,抱着自己的身体,颤抖着肩膀,道: 「兔里、先生……啊、啊啊啊……我、竟然做出……」 「伊娃,你不要紧吗!?」 「请、请不要碰我!不可以、摸到、我!」 伊娃宛如爬行似地闪躲打算将手放到她肩上的卢卡思陛下,她移动到窗边,一看到我便小小声地低喃数次「对不起」。 看她的模样,被骸骨操纵时,她应该也有意识。 她被不知名的人占据身体,而且与我一样被迫听着萨马利亚人民憎恨的怨声,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兔里,怎么办……」 「卢卡思陛下,请交给我吧。」 我对心生动摇的卢卡思陛下这么说后,往前踏了一步。 虽然没有自信,但我只能让她冷静下来。 「兔里先生也、不可以靠近我,诅咒又会……」 当我走到床铺边时,她便用双手抱着头。 伊娃恐怕是认为因为我碰触到她,所以才会触发诅咒。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恶质诅咒的错,但她却认为接触到自己会导致他人遭遇横祸。 发现我并没有更加靠近后,她便抬起了头。 「我……没有想要让你消失,我没有想要、你和我、一起消失……请、请相信我。」 「不要紧的,我相信你。」 那些骸骨该不会对她说只要消灭我的话,她就能和我在一起了吧? 我虽然能理解他们为了获得解脱非常拼命,但还真是无法原谅啊。 我压抑着愤怒的心情,冷静地对她说: 「你当时只是被诅咒附身了而已。」 「……!」 「现在已经用术法让诅咒远离你,不用担心被操纵了。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来。」 我将右手伸到抱着手臂蜷曲着的伊娃面前。 见到我的手与眼神,她怯生生地缓缓伸出颤抖的手。 将冰冷的手放在我的手掌之上。 「啊……」 诅咒之所以发动,是因为持有勇者短刀的我碰触到了她的手,但在抗性咒术隔绝了诅咒的状况下,什么都不会发生……虽然说现在涅雅不在,诅咒再次发动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你看,不要紧的吧?」 「……是、的。」 伊娃呼出稍微放心的叹息,紧握着我的手。 太好了,她似乎冷静下来了……不过,这情况还真是难为情。 事到如今,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像在耍帅,充满一种想当场满地打滚的冲动。 「兔里。」 「……是?……啊。」 正当我因过度羞耻而内心痛苦挣扎时,发现在一旁的卢卡思陛下正目不转睛地俯瞰着我。 「欸,这是,那个。」 我的脸唰地一白。 即使是有其必要性,但我竟然握住一国公主的手,实在是太没有常识了。 身为父亲的卢卡思陛下,虽然嘴巴上开玩笑地说希望我迎娶伊娃,但在这种状况下,即使他破口大骂「你这浑蛋东西干嘛碰我宝贝女儿的手啊!!」也不奇怪。 「你真的没打算娶我女儿吗?」 「竟然是这一句啊!?」 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打算要说些什么,结果竟然是这一句!? 见到因惊讶而抬起头的我与伊娃,卢卡思陛下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道: 「哎呀呀,这种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心意呢,哎呀,我投降了。这样我也不得不点头呢,兔里,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不要说得好像您本来不情不愿似的……!」 说什么我也不得不点头……您本来就超级想把女儿嫁给我吧。 您的言行举止原本就见不到任何顽固老爹的要素啊。 「那么,这话题等拯救完我女儿后再说吧。」 「……欸?您不打算当玩笑就算了吗?」 拯救伊娃之后,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在等着我啊。 「父王……拯救是指……?」 「现在兔里要去解除你的诅咒。」 「兔里、先生要……」 「总之,详细内容就边走边说吧。」 卢卡思陛下蹲在伊娃面前,将手放在她背后与膝下,抱起了伊娃。 当我询问是否途中要由我来接手时…… 「这任务就交给我吧,如果……不,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我知道了。那么,请跟在我的后面。」 我知道卢卡思陛下想说什么。 如果摧毁术法的计画失败,那么便代表伊娃将会消失。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我不允许这样的结局。 我要用尽全力摧毁束缚萨马利亚人民灵魂的术法。 我打起精神,出了房门。 *** 拜托艾利先生看家后,我与卢卡思陛下离开了屋子,带着伊娃与在结界外待命的费格尼斯团长与五名骑士会合。 「兔里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 「根据我使魔的报告,诅咒根源就在宝座附近,总之先移动到那附近吧。费格尼斯团长,可以请您带路吗?」 「好的,我知道了。」 我这么拜托来到我与卢卡思陛下身边的费格尼斯团长后,他便朝背后的骑士们下了指示,以自己为首,开始朝宫里走去。 我们从结界庭院走向宫中,走在受魔具灯光照明的走廊上。 「兔里,虽然说我现在才问……但那诅咒到底是怎么样的模样?虽然也听艾利讲了,但过于抽象,我也搞不太懂。」 「是呢……」 听见卢卡思陛下的问题后,我边瞄着伊娃,边想起昨晚的事。 那些骸骨的模样……简单而言,就是只有上半身的骸骨,套着项圈,并从项圈处延伸出锁链。 「就是被锁链束缚的可怜灵魂……吧。」 「锁链啊,那就是术法师的术法吗?」 「大概是。它们想要伊娃的……想要萨马利亚王族活着的肉体。它们因自私自利的理由被夺走生命,怨念非常深,同时也想从几百年间将自己灵魂束缚在萨马利亚这块土地上的术法之中解脱。这两种愿望混杂在一起,才让伊娃呈现目前这种状态。」 当我这么说后,伊娃便露出悲伤的神情。 「真是可怜的人们呢。」 「……对啊。」 涅雅虽然也说过同样的话,但伊娃因为这些可怜人遭受到性命威胁,所以意义便不同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它们可怜,这便是她的温柔吧。 「最后还有一件事,这是我在和它们交手时发现的事,它们寻求着勇者,觉得如果能够捕获勇者的话,灵魂就能得到解脱,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那样真的能自由吗?」 「我不清楚,不过,要是演变成那样的话,被误认为勇者的我被束缚在萨马利亚,伊娃依旧会消失的可能性很高。」 「……」 卢卡思陛下露出一种不愿去想像的表情沉下脸来,并重新抱好伊娃。 「嗯?等等,你虽然拥有不寻常的力量,但却不是勇者吧?那为什么诅咒会有所反应呢?」 「那是……」 我这时候应该说出来吗? 涅雅吩咐说在前往摧毁术法前都不要把事情闹大……不对,正好相反,这时候才不得不说。 一不小心,或许会背离可能是伙伴的人。 我下定决心,拿出插在腰带上的短刀让卢卡思陛下看。 「原因就是它。」 「……兔里,你为什么会拿着这个?」 卢卡思陛下露出惊讶的神情。 见到他这种反应后,我朝走在前方的费格尼斯团长说道: 「费格尼斯团长,您之前说过吧?说这好像不是这世界的东西。」 「……是的,我的确说过。」 「哈哈哈,喂喂喂,费格尼斯,是你给兔里的吗?就算兔里是值得信赖的客人,但也不是这国家的人,而且在王宫内归还武器是前所未闻的啊。」 卢卡思陛下笑着对费格尼斯团长这么说,但他依然没有转向我们。 我再度朝向卢卡思陛下的方向,问道: 「卢卡思陛下,我向您确认一下。这是您允许归还给我的吗?」 「不,不是……」 「那么,这是没得到许可就可以归还给我的东西吗?」 「虽然我们很信任你,但毕竟你就待在伊娃身边,不可能没有我许可就还给你武器啊。」 意即,这是出自费格尼斯团长的个人判断。 应该要提防他比较好呢,周围的骑士若也都是费格尼斯团长的部下,便无法信赖。 「卢卡思陛下,请您退后。」 我用手制止卢卡思陛下,并停下脚步。 视线紧紧跟着与我同样停下脚步的费格尼斯团长。 「状况有变,卢卡思陛下,场面或许会变得很难看,请您紧紧抱着伊娃。」 我边警戒着,边远离费格尼斯团长与骑士们。 骑士们看起来似乎有所动摇,但无法判断那是针对我的行为,抑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也请各位不要接近我,如果你们接近我的话,我会二话不说地攻击你们。」 我并没有摆好架式,只是口头威胁。 我还未向骑士们释出敌意,目前,有明确嫌疑的只有尚未转过身来的费格尼斯团长。 「兔里先生,不要紧……吗?」 位于身后的伊娃不安地对我这么说。 我没有转头并尽量温柔地回答道: 「嗯,你不需要担心,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保护你和卢卡思陛下的。」 「……好的!」 如果真的只是涅雅误会的话就好了。 然而,如果费格尼斯团长真的做了涅雅所说的事情,我便绝对无法把背后交给他。 正因为如此,现在必须分辨他到底是伙伴还是敌人。 「现在我对您所抱持的疑惑或许只是误会,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是这样……但听见卢卡思陛下刚才的话,您的嫌疑更深了。费格尼斯团长,您为什么要把短刀还给我呢?」 「……」 「您对诅咒的瞭解是不是比卢卡思陛下更深呢?」 「……」 「假设您知情且把短刀还给我的话……就表示您知道伊娃将会身陷危险对吗?」 「……」 他对我所有的问题都保持沉默。 退到后方的卢卡思陛下与伊娃似乎也终于掌握状况了,边低喃道「难以置信」,边诧异得屏住呼吸。 「这是您抱持某种意图还给我的,还是出于单纯好心还给我的,现在不在这里说个清楚明白的话……我是无法信任您的。」 我义正词严地说完后,费格尼斯团长便用手掐着眼头,说: 「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 「那是『真品』吗?」 「……」 已经可以确定了。 费格尼斯团长口中说出的并非证实自己清白的话,而是执拗地想弄清短刀的真实来历,便表示这把短刀拥有一问的理由与价值。 我拿着手中短刀往前一伸,开口道: 「这是货真价实勇者所用过的刀。」 「……!……呵、呵呵呵。」 背对着我们的费格尼斯团长肩膀大幅震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啊、是这样啊!我果然没有弄错!」 见到他一改之前冷静有礼、发出喜悦之声狂笑的模样,令我不禁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一开始还只是猜测而已,还真是那位大人所用过的剑!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找到那把数百年来下落不明的剑!」 「兔里,我……我是在做梦吗?」 卢卡思陛下望着性情大变的费格尼斯团长,明显受到打击。 即使是造访这国家才没过几天的我,也能看得出卢卡思陛下与费格尼斯团长之间,有着深厚的信赖关系。 深得自己信赖的费格尼斯团长发出失去平日冷静的笑声,这画面对卢卡思陛下而言,一定相当诡异吧。 「不,卢卡思陛下,这不是梦。」 我们现在所见证的,是连卢卡思陛下都不认识的费格尼斯团长。 在他显露出这一面时── 「费格尼斯团长刻意造成触发伊娃诅咒的局面……他是我们的敌人。」 我握紧拳头,狠狠瞪着在我们面前依旧情绪激昂的他。 费格尼斯团长因狂喜而颤抖,似乎毫不在意我们的动摇。 「太好了……!我们家族的宿愿终于要实现了!而且竟然选上与勇者来自同样故乡的人!还是在我这一代!没有比这更加幸运的事了!!」 「我们家族啊……」 并非是……试图将勇者束缚在这国家的国王吧。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您是试图向勇者施加术法的术法师子孙吧?」 「没错,答对了。真不愧是应成为勇者的人,洞察力敏锐呢。」 在启动术法后遭到处刑的术法师。 根据卢卡思陛下的话,只有当时的国王受到勇者力量所迷惑,但那个启动需要活人祭品术法的术法师,也并非精神正常的人。 还有另一人受到勇者力量所迷惑。 「什么,你……该不会……」 「我并没有骗您,我只是他的子孙,并没有学习过术法……硬要说的话,只有从年幼时期便一直听父亲述说勇者的伟大之处而已。」 朝诧异的卢卡思陛下这么说后,费格尼斯团长转过身来。 他那瞪大眼睛、露出牙齿的笑容,是一种从他平日冷静形象根本无法想像的模样。 「我们家族尊敬着勇者,正因为尊敬他,所以期盼他成为萨马利亚的希望,为了这份希望,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着祖先所创造的术法。然后,在我这一代时,您就出现了。」 费格尼斯团长用手指着我。 「兔里大人,您是这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您拥有勇者之剑,以及面对亡灵时的神勇英姿,都在在符合勇者的称号。」 「……我不是勇者。」 「但您拥有那资质,被术法束缚的亡灵有反应的的确是您所拥有的剑,但能打倒那些亡灵,而且还强制让它们离开公主,这些都是您的力量。」 他看到我与骸骨们的战斗了吗?幸好他并不知道我与涅雅的谈话内容,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最糟的状况。 「接着,亡灵们肯定了您是勇者。如果您是轻易就会被囚禁的凡人,我也只好等待下一位勇者出现了。但您英勇奋战了!为了拯救公主!这若不是高尚,还有什么是高尚呢!?于是我确认了!您对这国家是绝对需要的人!」 听见他愈讲愈慷慨激昂,我冒出了冷汗。 真是盲目,不考虑对周遭的伤害,只追求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费格尼斯团长的本性吗?真是的,涅雅说我容易被骗,现在也未必能够否定她了呢。 如果出现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坏人倒还好,但费格尼斯团长却不认为自己是坏人,这才真的麻烦。 「为什么、为什么啊……费格尼斯。」 卢卡思陛下受到打击,用颤抖的声音这么询问费格尼斯。 闻言,费格尼斯团长压抑高昂的情绪,露出柔和笑容,道: 「陛下,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是萨马利亚所需要的人,为了这个国家,我判断应该将他束缚在这里。」 「这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事!」 卢卡思陛下气急败坏地怒骂费格尼斯团长。 信赖的费格尼斯团长背叛了自己让他受到相当大的打击,无法保持冷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一直都知道施加在王族身上的诅咒和术法的事吗?」 「没错,我们家族的使命就是守护它。」 「……!」 插图p192 卢卡思陛下显得有些踌躇,并继续询问道: 「你当时可以救伊丽莎吗?你知道连王族都不知情的诅咒真相……你知道消除诅咒的方法吧?」 闻言,费格尼斯团长并无反驳,仅露出沉痛的神情。 「伊丽莎王后的事我也深感遗憾。」 ……这是怎样。 他的态度与表情,简直就像在说伊娃妈妈会消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卢卡思陛下想的似乎也与我一样,他颤抖着抱住伊娃的手,破口大骂道: 「……只有这样?你当时就在我身边!你也看着伊丽莎的生命消失呀!你明明知道一切实情却还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别开玩笑了,费格尼斯!伊丽莎是被勇者力量冲昏头的人给杀了吗!?这孩子是被他们夺走了母亲吗!?」 「亡灵们并不邪恶,它们只是想得到解脱。只要兔里大人被束缚在这国家的话,被囚禁的灵魂也会得到解脱吧。然后,它们就会原谅萨马利亚的王族,诅咒也会消失,一切都会圆满落幕。」 「那种鬼话怎样都好!我女儿……伊娃会怎样!?」 「很遗憾,公主没有救了。」 闻言,伊娃揪着卢卡思陛下衣服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绝对无法和这个人互相瞭解。 我充满想狠揍在眼前露出奸笑的这张脸的冲动。 「……」 我不可以任凭情绪施展暴力。 没有战斗的必要。 我用力紧握拳头,拼命地压抑情绪── 「陛下,请您放弃摧毁术法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只要为萨马利亚的未来着想,公主就是必要的牺牲。」 「嗄?」 然而,这句话使我无法再压抑我的情绪。 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必要的牺牲? 他偏偏打算用这种自私自利的理由舍弃伊娃吗? 「如果会让她觉得更难过,还不如在幸福的时候──」 此时,我默不吭声地揍了石壁一拳。 墙壁发出「碰!」的一声并出现裂缝。光是这样,便让费格尼斯团长闭上了嘴,并伸手放在腰际的剑柄上。 「在幸福的时候,怎样?」 「……」 「你说在她幸福的时候怎样啊,喂。」 听见我发出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低沉声音,费格尼斯团长与周遭的骑士们纷纷害怕似地退了开来。 管你是骑士团长还是什么。 我原本打算要说服你帮忙,但是算了。 说出「必要的牺牲」这种话的蠢货,不狠狠痛殴一顿的话,他是不会恢复正常的。 那么就由我来矫正他那低劣的本性。 我现在一定露出怒气冲天的模样吧,即使没有人说,我也能知道自己气到理智断线。 「兔里,等等。」 正当我紧握拳头不发一语地打算上前痛揍费格尼斯团长时,背后传来一道嗓音使我停下脚步。 我转头一看,见到极其冷静的卢卡思陛下。 「谢谢你为伊娃生气,不过这必须由我来做出回应。」 「……对不起,我无法保持冷静。」 「哈哈哈,没关系。老实说,我也差点气疯,但因为你比我还气,所以我才能冷静下来。像你这样温柔的人和我站在同一边真是太好了,我打从心底这么想喔。」 卢卡思陛下抱着伊娃,缓缓地走到我前方一步的位置,语气强悍地说道: 「费格尼斯,我并非为了萨马利亚而成为国王,是为了伊丽莎才成为国王的。因为有她在,所以我才成为国王,因为她爱着这个国家,所以我才能努力做好国王分内的工作。所以,当她消失后……我本应不再是国王了。」 卢卡思陛下的视线朝向怀中的伊娃。 「不过,这孩子诞生了,虽然我知道有残酷的命运在等着她,还是觉得有她生来当我的女儿真是太好了。所以为了这孩子,我再努力了一把,努力再次当个好国王。我祈祷着她能像伊丽莎一样地欢笑,祈祷着这孩子能在这国家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父王……」 「现在,这孩子是我还在当国王的理由,绝非为了萨马利亚。」 这就是卢卡思陛下成为国王的理由啊。 该怎么说呢,说还真是像他的风格或许会有些失礼。但我眼中的卢卡思陛下身影,与他认为是理想国王的洛伊德陛下重叠在了一起。 「费格尼斯,你是我的敌人。你长久以来担任我的左右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很抱歉,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叛国贼了。」 「您不打算改变心意了吗?」 「别让我说第二次。兔里,上吧。身为国王的我允许你,收拾碍事的他之后,就去摧毁诅咒。」 卢卡思陛下这么说完后便迅速地往后退下,让我有点小失望。 不,我原本就不打算让卢卡思陛下战斗,所以也没关系啦。 「……即使如此,要摧毁术法也是不可能的。就算兔里大人会用术法,这术法也是相当特殊的。」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我双手环胸地这么道。见状,费格尼斯团长便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我。 「大部分的事情您的确都能凭一己之力完成吧,您有这样的实力与意志力。不过,只有这件事是您莫可奈何的……毕竟,您是孤身一人。」 费格尼斯团长举起手,位于他周遭的骑士们便不发一语地拔出剑来。 他们果然是与费格尼斯团长狼狈为奸的一群人啊。 不过从他们对费格尼斯团长的话不感到惊讶且静观其变时,我就大概猜得出来了。 「无论您拥有多强大的力量,一个人能做的事情还是有限。」 「哈。」 啊,这样啊,他以为我要单枪匹马对付诅咒啊? 所以他才会从刚才口气就很强硬呢。 他低估我无法摧毁诅咒,打算之后只要集中攻击卢卡思陛下与伊娃,再打倒露出破绽的我就好了──太天真了。 「哈哈哈哈……」 「兔、兔里先生?」 「兔里,你气过头脑子坏掉了吗?」 「不,我不是脑子坏掉,只是这真的很好笑……」 我朝一脸困惑的伊娃与卢卡思陛下挥了挥手表示不必担心,并转向前方。 的确,我并非什么事都能一个人独力完成。 在快要输的时候,也会借用别人的力量。 在这次对抗诅咒时也是。 只靠我一人的话,现在应该已经与伊娃共同被诅咒束缚住了才对。 而事情之所以没有演变成那样,是因为我还有伙伴。 「有什么好笑的?」 「你还问我有什么好笑的?鬼扯完一堆屁话后,就要用使用暴力?还真是好了不起的家族呢,不愧是一直守护着恶质诅咒的家伙。说什么为了萨马利亚,但其实全部都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嘛,这叫我怎么能不笑?」 「……!」 说什么勇者。 说什么家族的使命。 说什么为了萨马利亚。 为了这目的,你们打算牺牲最为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费格尼斯团长,你搞错了三件事。」 「……」 「第一,没有所谓必要的牺牲这种事。」 会令人感到悲伤的牺牲就不是必要。 我绝对不承认建立于牺牲上的和平。 「第二,我不是勇者那种伟大的存在。」 明明就有真正的勇者在,为什么我非得成为勇者不可? 我还是比较适合救命团。 「……第三呢?」 此时,一只黑色猫头鹰从我身后的黑暗之中飞出,一声不响地停在我的肩膀上。 见到猫头鹰宛如打哈欠似地咕咕啼叫后,我露出了笑容,再度望向费格尼斯团长后,一脸得意地道: 「我并非孤身一人。」 下一刻,我与费格尼斯团长身旁的窗外闪耀起不同于月光的火红光芒。 费格尼斯团长与骑士们惊讶地睁大双眼望向光芒传来之处,看见了位于萨马利亚高塔上的巨大吊钟染上鲜红火焰,被一劈为二的画面。 而看到费格尼斯团长与骑士们显得狼狈的模样,我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们重要的『希望』被摧毁了喔,你们还能那么老神在在吗?」 ──对他们这么说道。 *** 涅雅要求帮忙的那天晚上,我们偷偷离开旅馆,前往萨马利亚的高塔。 旅馆处当然有人在监视我们,但靠我的预知魔法,便轻易地躲过守卫的耳目。 「布鲁林,准备好了吗?」 「嘎。」 我乘坐在前往高塔前带来的布鲁林背上,朝位于亚尔格先生身旁的涅雅望去。 「那,接下来要干嘛?」 「总之,先到上面去吧。」 「这里戒备森严呢……」 我竖起耳朵,发现塔中传来脚步声与交谈声。 面对这非比寻常的森严戒备,涅雅露出微笑,道: 「那就代表我猜想的没有错呢,不正常地巩固警备,就表示这里有不得不守护的什么东西在。」 「这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解决的事啊……」 「为了摧毁术法,这是必要的事啊。」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 亚尔格先生望着我,苦笑着从腰际鞘中拔出长剑。 「打晕所有负责警备的骑士就可以了吗?」 「对。」 看见涅雅点了点头,我们便潜入高塔之中。 通往塔顶的阶梯前有一间露出烛光的房间,从中能听见两名男子的声音。 我活用兽人特有的嗅觉与听觉掌握房内状况后,压低声音传达给亚尔格先生。 「里面有两人,大概是警卫?他们好像在喝酒。」 「你说什么?明明负责警备却在喝酒……?」 亚尔格先生的表情倏地一沉。 他这是在生气吗?亚尔格先生是林格尔王国的骑士,所以无法原谅这种违反纪律的举动吗? 无论如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 「如果被发现的话,他们就会敲响警钟。可以的话,希望能瞬间剥夺他们的意识。」 「我知道了。」 闻言,我对亚尔格先生点了点头,发动预知魔法预测几秒之后的未来。 我见到的是一名脚勾到门而跌倒的男子。 房内则有另一名背对着我们喝酒的男子。 ……好。 「布鲁林,门内会滚出来一个骑士,等我的暗号去撞他。亚尔格先生和布鲁林一起进入房间,再打晕另一个人。那个人会背对着我们,所以只要打他脖子就可以了。」 「嘎。」 「我知道了。」 「喂,那我呢?」 「你会碍事,所以在那儿乖乖待着。」 「好过分!?」 实际上就是这样啊。 我无视涅雅的抱怨,准备送出暗号。 房内有一道黑影朝门逼近。 我算好时机,小声地道: 「布鲁林,就是现在。」 「嘎呜!」 布鲁林以惊人力道冲撞过去,而亚尔格先生也以不输给它的气势踏步冲出。 首先布鲁林撞上因勾到门板差点跌倒的骑士,让他晕倒。 「抱歉!」 「哇啊!?」 接着,亚尔格先生也凌厉地打晕了另一人。 很好,用我的预知魔法不仅能掌握对方行动,也能成功偷袭。 「预知魔法果然是一种犯规的魔法呢,可说是异端呀。」 「那种事我自己也知道。」 我冷冰冰地回答显得有些敬而远之的涅雅,仰望着通往上方的阶梯。 「就照这样也收拾上面楼层的守卫吧。」 「嘎──」 亚尔格先生点点头,布鲁林也叫了一声回应我。 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负责看守的骑士根本不构成威胁。毕竟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可是战胜了邪龙这可怕的存在呢。 与之相比,这些骑士们根本是小菜一碟。 我们打晕所有看守的骑士来到塔顶后,在眼前的便是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巨大吊钟。 涅雅见到吊钟后,安心地拍拍胸口,道: 「我的预测并没有错呢,那亚尔格,之后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那你要怎么办?」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问题,变身为猫头鹰的涅雅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还有事要做,那家伙真的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的人,我得去看好他。」 那家伙指的是兔里吧。 虽非我意,但我也同意涅雅的话。 「兔里就拜托你啰。」 「……好,那我去去就回。」 涅雅轻轻点头后,便「唰」地张开翅膀,往王宫方向飞去。 目送她飞走的亚尔格先生缓缓深呼吸后,便拔出腰际的长剑,正举到身体中心线上。 「呼──……天瑚大人,请您离开一点。」 「嗯。」 我遵从凝聚魔力的亚尔格先生的指示,带着布鲁林往后退下。 他确认我们离开后,便一口气释放魔力,让火焰窜上手中的长剑。 这是涅雅操纵亚尔格先生时让他施展的强大火焰魔法,眼前这道亚尔格先生本人平时尽量避免使用的火焰,将他周遭照耀得满室通明。 「……哼!」 随着他的哼声,火焰宛如被长剑吸收似地凝敛,使剑身变得炽热鲜红。 「那我要上了!」 插图p207 亚尔格先生挥下手中红热的长剑。 光是这样,便释放出一阵热风,使我睁不开眼睛,不禁捂住双眼。瞬间,眼前传来一道划破空气的声响,同时之间,一阵撼动脚下地板的震动传遍了整座高塔。 我感到惊讶并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挥下长剑的亚尔格先生,以及方才还反射着月光的银色大钟已被他劈成两半,正熊熊地燃烧着。 「哇……」 这就是亚尔格先生真正的实力。 虽然当时有兔里的力量加乘,但这毕竟是足以烧焦邪龙鳞片的业火。 我发出感叹的声音,对挥去火焰、将剑收回剑鞘的亚尔格先生道: 「这真的没关系吗?摧毁这国家重要高塔的钟……」 「哈哈哈,应该不行吧,哎呀~该怎么办呢?」 见他尴尬地笑着,我垂下了肩膀。 「差不多该离开现场了……」 吊钟被摧毁一事应该会立刻被人知道吧。 在增援抵达之前,我们必须赶快离开现场。虽然是晚上,但外面的卫兵不可能没发现位于王国中央的吊钟被摧毁这件事。 为准备逃跑,正当我打算对亚尔格先生说话时,见到他依然望着红烫的大钟,皱着眉头。 「亚尔格先生不太喜欢使用刚才的火焰呢……」 「是啊,虽然不是在自卖自夸,但我的火焰过于危险,这是一种经凝聚释放后、连生物骨头都能轻易烧毁的业火。我遭到涅雅操纵时,幸好只是四处放射火焰罢了。」 的确,见到没受到操纵的他所施展的攻击,那剑上的火焰看起来已经凝聚淬炼到极致。既然能轻易斩断这么大的吊钟,那究竟含有多高威力更是一目了然。 我总觉得能理解温和的亚尔格先生为什么不喜欢施展出这火焰了。 「但是……」 他站起身来后,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和微笑,开口道: 「如果必须使用我的能力来帮助人们的话,我会很乐于效劳的。」 「这样啊……不过,别太勉强自己喔?」 「哈哈哈,这句话请对兔里大人说呢。」 闻言,我微笑着说:「这倒也是呢。」 一定……不对,兔里他绝~对会乱来。 与邪龙对峙时一样,他应该会贯彻自己必须做的事。 「嘎……」 「嗯,我知道,兔里一定不要紧的。」 我边抚摸小声低吼的布鲁林,边望着距离这里不远的王宫。 兔里现在就在那里。 「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到这里了。兔里,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 我朝着在另一处打算帮助他人的兔里这么低喃道。 *** 「你做了什么!?」 费格尼斯团长恶狠狠地瞪着我,并拔出腰际的剑,将剑尖朝向了我。 「你问我做了什么啊,就是我的伙伴摧毁了萨马利亚高塔的关键部位,看就知道了吧?」 「我不是在问这个!我的部下应该在监视你的伙伴啊!」 费格尼斯团长一改刚才谨慎有礼的口气。闻言,我便傻眼地耸了耸肩,道: 「单纯只是监视得太松散了吧?」 其实我并没有询问涅雅要怎么摧毁钟塔,所以内心有点焦虑。 我不让他们发现这一件事,刻意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对费格尼斯团长这么说后,他便露出不快的表情。 「怎么可能……!?」 「嗯?」 然而,他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望向我肩膀上的涅雅,举起腰际的剑。 接着,他反手拿着剑,将另一只手放在剑柄的球体上,道: 「『剑呀!揭穿伪装!!』」 随着咏唱,剑柄的球体绽放出炫目光芒。 而照到光的猫头鹰便缓缓离开我的肩膀,随着「碰」一声,变成一名黑发红眼的吸血鬼少女。 「哎呀呀,变身解除了呢。」 「「!?」」 在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望着着地的涅雅。 「涅、涅涅涅涅雅、变、变成人了!?」 「呵、呵呵呵,我已经不会再吓到了喔。没错,猫头鹰变成人又怎样呢……就算人变成猫头鹰也一点都不奇怪啊。」 稍后再向我身后陷入混乱的父女二人解释,现在先专注于眼前的费格尼斯团长们身上。 「人类……不对,该不会是魔物!?而且那模样,不就是你伙伴之中那个叫涅雅的女孩吗!?」 「你终于发现了啊,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们了啊?普通的少女有可能加入得了综合兽人、魔物、骑士以及怪物的队伍里吗?」 嗯?我的伙伴里有怪物吗? 涅雅嘲弄似地笑着惊慌失措的费格尼斯团长等人。 费格尼斯团长一脸悔恨地摇动肩膀,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很少有能变成人类的魔物!你到底带了什么东西进到宫里啊!」 「什么?如你所见,就是使魔啊,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呢?」 「拥有高度知性的魔物不可能屈服于人类!你应该不会没常识到不知道这件事吧!?」 如费格尼斯团长所说。 因为觉得麻烦,本来想随便回答就好,但涅雅在听见费格尼斯团长的话后,往前走了一步,道: 「你搞不清楚状况呢,你到底都看到他的什么地方了?听好了,兔里啊……本身就是一个没有常识的东西呀。」 你真没礼貌。 明明是你擅自与我缔结使魔契约,为什么是我没有常识呢? 「反正你们大概自以为是地推测兔里也是一个符合你们常识范围的人,所以打算让他跳进陷阱之中吧?」 「……!」 「兔里独自一人什么都办不到?你们想说不管他到底有多强,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治愈魔法使只不过是一个小鬼,只要让他离开伙伴,他就只会横冲直撞了对吧?」 就算我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也还没那么笨。 「虽然实际上的确是如此啦。」 「喂。」 为什么你要持肯定意见啊! 「不~过~呢~只要有我在,兔里就不会被恶质诅咒所束缚唷。反过来说,兔里没有我在的话,就什么都无法呣唔嗯!?」 「这有点太夸张了。」 「唔~~~!你不觉得弹我额头太狠一点了吗!?」 涅雅泪眼婆娑地捂着额头。 我已经相当手下留情了,真是太夸张了。 费格尼斯团长愤怒地颤抖着肩膀,气势逼人地对唔~唔~地呻吟着的涅雅与我道: 「你知道……你知道那座吊钟是为了什么兴建的吗!?那是这个国家的希望啊!」 「那根本不是什么希望吧,那只是收集魔力并将魔力送给术法的供应装置啊,还真佩服你们能把它当作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在拜呢。」 「……!」 费格尼斯团长对摸着额头这么说道的涅雅感到害怕。 「等、等等……供应装置是什么意思?」 卢卡思陛下一直呆呆地在后方保持沉默,他忽然战战兢兢地询问涅雅。 闻言,涅雅耸了耸肩,道: 「就如我所说的啊,那座塔不断供应诅咒魔力。」 「该不会人民持续信奉的那座塔,一直在折磨着王族……折磨着伊丽莎和伊娃……?不过,那魔力是从哪里来?说是供应,那么就要从某处吸收吧?」 涅雅对卢卡思陛下的问题点了点头,无聊地回答道: 「就是祈祷呀。」 「你说祈祷?」 「只要对它献上祈祷,就会被吸取一点点魔力,并聚集在塔顶的吊钟。萨马利亚人民为了国家的未来而不断祈祷,所以这里才称为『祈愿之国』,没想到那却会辅助侵蚀王族的诅咒……还真是讽刺啊。」 从献上祈祷的人民身上吸取微薄魔力,并供应给术法。 为了让束缚几百人灵魂的术法持续运作,需要大量魔力。而为了补充魔力,才会让那座高塔成为崇拜对象,成为希望象征,要萨马利亚人民不断献上祈祷。 正如涅雅所说,还真是讽刺啊。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或许是没想到会被揭穿,费格尼斯团长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那种事在我从兔里那儿听到你说的话时就已经发现了。第一次听到钟声时,我也强烈感受不舒服的感觉。」 所以刚来的时候,她才会说那座塔令人感到不舒服啊。 结果,几乎都是借助涅雅的力量呢。 等解决这件事再向她道谢,现在得先想办法应付眼前的费格尼斯团长。 我边让自己冷静下来,并缓缓地开口问他: 「在身为供应源的钟塔被摧毁时,术法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但是,这样伊娃被夺走的灵魂和身体恢复原状的可能性很低。为了拯救伊娃,我们必须直接去摧毁术法,所以说──」 我无法为了无谓的战斗浪费时间与魔力。 「费格尼斯团长,这是最后的警告。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让出一条路。」 「……」 闻言,费格尼斯团长不改其色地缓缓举起右手。 随着这道指令,身为他部下的骑士们纷纷举剑摆好架式。 「不打算让我们过吗?」 如果你们要拿武器对着我们的话,那我也会采取相对应的行动。 「卢卡思陛下。」 「……不要紧,他已经不是报效国家的骑士了,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叛国贼,不必客气地击溃他吧。」 我向位于身后的卢卡思陛下最后一次取得许可后,又望向我身旁的涅雅。 她喜上眉梢地笑着,并再度变身为猫头鹰飞到我的肩膀上,发动了术法。 「要上了,涅雅。」 「真是一群蠢蛋,以为这种程度就能打倒我身旁的这个怪物吗?」 「不要自然而然地把我当作怪物啊。」 我也发动了治愈魔法后,双手便散发出治愈魔法的绿光,以及彷佛覆盖住它们的紫色纹路。 我休息一天后体力与魔力都全部恢复了。 现在要交手的对手是要为目前状况负一部分责任的人。 把对方加起来,将成为六打一的战斗,但既然对方要阻挠我的话,便只能靠蛮干突破困境了。 「吁……呼!」 先下手为强!在被攻击前击垮他们! 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一口气逼近其中一名骑士。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立刻冲了过来,我与动摇的骑士四目相交。 「啥、欸!?」 「太慢了!」 「呜哇啊!?」 我的拳头朝急急忙忙打算重整态势的骑士腹部挥去。 骑士按着腹部,翻起白眼,并因为拘束咒术而无法动弹,只能在原地颤抖倒下。 拘束咒术与治愈魔法拳,合称为拘束治愈拳……不,因为很拗口,所以就叫做治愈拘束拳吧。 「首先是一人……嗯?」 「「「「……」」」」 费格尼斯团长以外的四名骑士停下动作,胆怯地望着我。 什么啊?那种宛如望着凶狠魔物的视线…… 这看起来虽然像是受了重伤,但其实是毫发无伤喔?反而因为治愈魔法,所以可能变得比之前还健康呢。 「请大家放心吧,这不会造成生命危险,所以,还请放心被我揍吧。」 「你的言行举止完全像是坏人啊……从之前就觉得你很像怪物了,但与人类交手时更是狠啊!」 涅雅似乎讲了什么,但因为骑士们再度举起剑来,所以我也握紧拳头。 「不要单打独斗!包围他,限制他的行动!!」 在骑士身后拿着剑的费格尼斯团长下达指示后,四名骑士便为了包围我而散开。 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包围,所以我为了回应他们而往前一跃。 「就算你拥有很凶残的肉体能力!」 「但面对这样的数量!」 两名骑士往左右用力一跳,剩下两名骑士则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从正面攻来。 我一口气逼近眼前两名骑士,抓住其中一名骑士的手肘与胸甲,使劲旋转,并趁隙卷入在一旁一脸诧异的另一名骑士,将他们砸到地板上,并施展治愈魔法与拘束咒术。 「嘎……!?」 「呜、喔!?」 「治愈过肩摔,改版为治愈拘束过肩摔……这样就三人了。」 「「喔喔喔喔喔!」」 「……!」 当我放开晕倒的骑士后,这次轮到左右两名骑士攻来。 我冷静地凝聚出治愈魔法弹,丢向左边的骑士。 「哼!」 「哇啊!?什么,眼睛……唔!?」 「嗯?」 什么?治愈蒙眼弹有效,但对方却不自然地僵在原地。 「可恶,竟然打眼睛!?真是卑鄙!」 当我被在左边痛苦挣扎的骑士吸引注意力时,第五名骑士施展了凌厉的刺击。 真没想到在这状况下还会被说卑鄙啊…… 「抱歉啦,我又不是骑士。」 而且,你们六个打我一个,竟然还有脸说我卑鄙。 我回过头来避开刺击,挥出治愈拘束拳进行反击。 我俯瞰着跪倒在地的骑士,又立刻转身回头。 还得打晕刚才吃了我一记治愈魔法弹的骑士……咦? 「……已经昏了啊。」 他捂着脸翻白眼倒在地上,而且满脸眼泪鼻涕,非常惊人。 怎么一回事?这个人只是被治愈魔法弹打到而已,应该还能战斗啊? 该不会,连治愈魔法弹也── 「哇啊!?」 「啧!」 被昏倒的骑士吸引了注意力,我迟了一步察觉到费格尼斯团长的攻击。我立刻往后跳并重整态势后,肩膀上的涅雅便啪啪啪地用翅膀拍打着我的脸颊,怒道: 「兔里,你在发什么呆啊!先不说你了,我可是很弱的啊!?」 「不,我被剑砍到也是会痛的啊。」 「一般来讲不会只有痛而已啊!?你这笨蛋!」 我都躲开了,你也不必那么生气吧…… 我安抚着怒气冲冲的涅雅,转向费格尼斯团长的方向。 「就剩你了。」 「为什么……」 费格尼斯团长小声地低喃着什么。 「什么?」 「为什么!您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甘愿当林格尔王国的救命团团员!?您应该可以得到相应的地位,并创造辉煌的功绩!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民!」 我对拼命这么说的他叹了一口气。 他所说的人民只限于萨马利亚人,除此之外的不算在内,这种只考虑自国人民的发言听起来还真是自私自利。 「你果然不瞭解呢。」 「什么……?」 「我之所以在救命团,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家,而且跟立场没有任何关系,我行动的理由总是很单纯。」 我瞄了一眼在身后的卢卡思陛下与伊娃后转回前方。边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害羞,边笑着道: 「因为我想帮助大家,不想让大家死掉,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 「兔里先生……」 学姊与一树时、天瑚那时候、纳克那时候、涅雅那时候,我都是因为一样的心情而行动的。 不需要这以上的理由了。 「……」 闻言,格尼斯团长露出一种死心似的表情,并举起了剑。 我也施展治愈魔法,并在右手凝聚治愈魔法弹。 接着,涅雅施展的拘束咒术流到手上,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被治愈魔法弹砸到的骑士会晕倒了。 「一瞬间就会结束了。」 「我还没弱到会那么容易就败下阵来……!」 不,你什么都办不到就会分出胜负了。 我朝费格尼斯团长丢出治愈魔法弹的同时,往前奔出。 「我早知道你这招了!只要看清轨道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往横一挥的剑确实地斩碎治愈魔法弹。 「是没错呢。」 身为骑士团长的你应该能劈开我所投掷出的治愈魔法弹吧,而且,魔法弹本身是治愈魔法,所以反而会让你恢复体力。 不过,这情况是以『一般』的治愈魔法弹为前提。 「啥!?」 费格尼斯团长拿剑劈开治愈魔法弹的双手,受到治愈魔法光芒覆盖的同时,也遭受紫色的纹路──拘束咒术所束缚。 「我说过了吧,我并非独自一人!」 「可恶啊啊啊!」 我朝着双手无法动弹,并发出苦闷声音的费格尼斯团长挥出三发治愈拘束拳。 彻底失去行动力的费格尼斯团长维持站立姿势无法动弹。 「晕倒了啊……」 受勇者力量迷惑的王族不断遭诅咒折磨,寻求勇者的术法师子孙则为了下一名勇者而持续守护术法长达数百年。 依观点的不同,这个人或许也受到萨马利亚的诅咒所囚禁呢。 「欸,兔里。」 「嗯?怎么了?」 正当我望着站立晕倒的费格尼斯团长陷入沉思时,涅雅用有些退避三舍的声音道: 「你该不会……赋与魔力弹术法的特性了吧?」 「我只是下意识地做……哎呀,结果试试看还真的办得到呢。」 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是在治愈魔法弹上赋与了拘束咒术的效果罢了。 命中的话,便能短时间封锁对方的动作。 「那就表示除了闪避以外没有其他防御方法了对吧?」 「对啊。」 不知不觉之间晕倒的那名骑士,大概是因为脸被赋与了拘束咒术的治愈魔法弹砸中,导致脸部肌肉完全无法动弹而害怕到晕倒了吧。 连我都觉得自己竟然创造出这么阴狠的招式。 「哇──我不会用魔法,所以不太清楚,但兔里还真的会做出一些异想天开的事呢,委婉地来说你脑袋还真奇怪。」 「讲、讲得真难听,不、不过对方最后也没受伤不就好了吗?」 「欸欸,没这回事吧……」 对我敬而远之的涅雅让我感到一股没有天理的感觉。 算了,我已经习惯使人害怕了。总之,除了治愈拘束拳与治愈拘束过肩摔以外,我又创造出新的衍生招式了呢。 必须想个新名称呢! 治愈魔法弹与拘束咒术合起来…… 「就叫做治愈拘束弹吧。」 「兔里彻底没有命名的才华呢,虽然我早就隐约察觉到了。」 涅雅这无奈的吐嘈令我多少有点受伤。 不过,这么一来便终于能和那些骸骨一决胜负了。 「……对了,卢卡思陛下和伊娃没受伤吧?」 我为了确认和费格尼斯团长一战时没有波及到两人,而转身向后一看,就见到他们父女俩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此时,被卢卡思陛下抱着的伊娃蓦地露出回过神来的模样,立刻眼睛发亮地道: 「兔里先生真的不是正常人呢!!好厉害呀!」 「伊、伊娃!你也太直白了!?」 「……」 我现在发现了。 比起遭到对方无奈地批评,被人用充满尊敬的眼神这么说,还更能深深捅进心窝里啊。 我轻轻戳了一下在我肩膀上大爆笑的涅雅,稍微垂下肩膀。 「……卢卡思陛下,该怎么处置费格尼斯团长他们呢?」 「照这模样来看,他们应该暂时不会醒了,所以先放着不管就好了,毕竟时间有限。」 「我知道了。」 现在的确时间有限。 因为摧毁了供应魔力的吊钟,所以诅咒的根源也会逐渐消失。如果在我们摧毁诅咒前它就自然而然地消失的话,伊娃已经被夺走的肉体与灵魂就不会恢复了。 绝对要避开这种状况。 「那么,我们快赶路吧,在路上我也会顺便解释这家伙的事。」 我指着涅雅这么说道,卢卡思陛下便点了点头。 我们丢着晕倒的费格尼斯团长们不管,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去。 第五话 少女的苦恼!! 之卷 我们边在宫中前进,我边向卢卡思陛下与伊娃解释涅雅的事。 我一说出涅雅是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混血儿后,卢卡思陛下便显得相当震惊,伊娃则对从猫头鹰变回人身的涅雅充满兴趣。 「兔里,我想你是知道的,不过还是确认一下。」 「嗯?」 「后面的两人也听好了。」 以黑发红眼的少女模样走在前方的涅雅对我们说话: 「要摧毁术法的只有我和兔里喔,你们两人在后面看着就好。」 「……是呢,老实说,我也只能负责看到最后而已。」 「你知道的话就好,那么,就要说说破坏失败时的事了。」 「喂,涅雅……」 闻言,我见到卢卡思陛下表情一僵,便阻止涅雅。 然而,她却狠瞪着我,道: 「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摧毁它,所以,他们必须对最糟状况有心理准备。」 「不过……」 「没关系的,兔里,让她继续说吧。」 卢卡思陛下神色严肃。 涅雅再度开口对着他说: 「透过摧毁魔力供应来源的吊钟,诅咒正逐渐消失。消失这件事本身并非坏事,被束缚的灵魂就此得到解脱,以后萨马利亚王族也不会再被诅咒了。不过,这么一来,伊娃被夺走的肉体和灵魂也会永远消失。」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也没办法活多久了呢……」 伊娃的生命被夺走相当多的部分,所以最糟状况下,或许无法活过一年。 见到伊娃悲伤低喃的模样,我不禁焦急难耐。 「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所以这个滥好人才扬言说要摧毁诅咒呢。不过,如果失败的话……例如,难以摧毁诅咒,或是兔里本身陷入危险的话,我们就得放弃喔。」 如果陷入无法处理诅咒的状况便只能收手了……吗? 「这原本就很危险了,为了夺回伊娃的灵魂和肉体,必须让她待在那附近。但是,我的抗性咒术只能施展在兔里或伊娃其中一人的身上。如果毫无防备的伊娃被盯上的话……就算是兔里也无法打倒数百具骸骨吧?」 「……嗯。」 「不要露出那么无法接受的表情啊,我也不是喜欢才这么说的,既然要帮她,我就会尽全力的。」 涅雅有些尴尬地朝着前方这么说道,原本一脸阴沉的我也不禁噗哧地笑了出来。 她是为了我和伊娃才这么做,真是不率直呢。 我望着走在前方的涅雅,此时,伊娃有些开心地对我道: 「兔里先生和涅雅感情非常好呢。」 「和感情好又有点不一样呢,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我信赖着她。」 「呵呵……」 伊娃浅浅一笑,但她的笑容却没什么力气。 大概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吧。如果不夺回她的肉体和灵魂的话,她就会无法自由活动地结束短暂的一生也说不定。 「怎么了吗?」 伊娃担心地望着沉默不语的我,我便对她露出生硬的笑容。 我不想思考失败之后的事。 然而,却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会成功。 如涅雅所说,我必须考虑最糟的情况去摧毁诅咒根源。 正因为如此,我需要竭尽全力,不让事态演变成那样。 「到了唷。」 正当我静静地下定决心时,涅雅在一扇巨大的门前停下脚步。 她停在房内有宝座的门前。 我当初见到卢卡思陛下的地方,便是隐藏着一直以来侵蚀萨马利亚王族的诅咒之处。 卢卡思陛下露出严肃表情仰望着门。 「很容易就找到了呢,当时的国王似乎很好大喜功呢。」 涅雅踏入摆放着宝座的谒见厅,毫不迟疑地走到宝座之后的墙边。她将手放在墙上后,便点了一下头,望着我开口道: 「兔里,能不能打坏这墙壁?」 「希望你不要说得好像我理所当然能打坏墙壁一样……我试试看。」 这看起来相当坚硬,能那么容易就打坏吗? 我稍微有些担心,助跑一下后,便直直一脚踢了过去,却比想像中更简单就踢破了墙,墙壁顺势崩塌了下来。 崩塌的墙后方有一条往深处延伸的螺旋阶梯,一阵混浊的阴风吹了过来。 「比想像中更容易就破坏了呢,不过,墙后竟然有这样的空间啊……」 下令束缚勇者的是当时的国王,所以将诅咒根源藏在自己附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坏的墙啊……」 「哇,兔里先生好厉害。」 「……」 后面父女俩的反应让我有种既视感…… 我想起了在路克维斯与哈尔发进行模拟战时,拔起木桩那时候的状况。 ……不不不,转换一下心情吧。 「好,涅雅,变身成猫头鹰,卢卡思陛下请待在我身后,不要离开伊娃。」 「好~」 涅雅碰地一声变身,并站到我肩膀上。 卢卡思陛下也紧张地抱紧伊娃,躲到我的身后。 「那么,这下面就是术法的根源了,兔里,你要绷紧神经啊。」 「嗯,我会全力揍它的。」 我紧紧握住拳头这么说道后,便小心不要踩空地爬下楼梯。 *** 我们用涅雅不知何时从宫里偷拿的魔具照亮脚边并爬下楼梯,在楼梯尽头是一片黑暗,在那之中明显地亮着一丛绿色光芒。 我大口地深呼吸,踏进露出光芒的空间之中。 「这里是……」 这里是类似祭坛般的地方。 空间中充满尘埃,但宽敞得能容纳数十人,深处祭坛上彷佛供奉着什么似地,放着一颗绽放绿色光芒的水晶球。 恐怕那便是束缚萨马利亚人民灵魂的术法中枢吧。 互相叠合的纹路在水晶球中融合似地浮动着,而且传来一股相当危险的气氛。 然后── 「……兔里。」 「嗯嗯,有呢,而且比昨天还多很多。」 昨晚我曾与那些骸骨对峙,所以是知道的。 那种疙疙瘩瘩的恶心感觉,以及盯着我们的众多视线。 要说的话,这里就像是在骸骨们的胃里吧。 「……」 「伊娃,你不要紧吧?」 伊娃似乎也感受到与我一样的感觉,屏住了呼吸。 卢卡思陛下担忧地关心她后,伊娃便用一种硬挤出来的嗓音对我说: 「兔里先生……我知道这种感觉。」 「知道?」 我没有转过头,这么询问伊娃后,她便害怕地颤抖着声音道: 「这和我的梦一样,和那些对我说出憎恨话语的人……」 「不用勉强自己说,我大概知道你想讲什么了。」 「……是的。」 也就是说,她之所以会做恶梦,也是这些骸骨干的好事啊。 我知道萨马利亚人民的怨恨非常之深,但连在梦中都要对伊娃穷追不舍,还真是阴魂不散。 「等等,那么……」 那在恶梦之中保护她的人又是谁呢? 怨恨王族的萨马利亚人民当然不可能保护伊娃。 保护她的人,以可能性来说── 「兔里!正如我所想,这术法有核心!要在骸骨开始动作前毁掉它!」 「……好!」 涅雅亢奋地挥舞着翅膀这么说道。 「光是用力揍就能摧毁它吗?不需要用术法吗?」 「我虽然也有想到要用,但没有必要呢。那颗水晶简单说就是将灵魂束缚在这个世界的一根钉子,那和术法不同,是由人所做出的东西,所以只要摧毁它的话,被束缚住的灵魂应该就会获得解脱了。」 应该咧……虽然有些不安,但既然她这么说的话,就照着做吧。 不过啊,到了最后还是要用拳头摧毁,总觉得很有我的作风啊…… 「结果到最后还是要靠蛮力啊……」 「你明明就只会靠蛮力,事到如今在说什么呢?」 真没礼貌,我也是经过一番思考后才出拳的啊。 算了,不必想东想西,只要摧毁眼前的水晶球倒也直截了当。 而它们似乎也察觉到我们的目的,从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冒出了与昨晚数量无法比拟的众多骸骨。 『啊啊……』 『咿、呜……』 「一个接着一个地聚集过来了呢。涅雅,瞬间就解决它们!配合时机对我施展抗性咒术!卢卡思陛下,伊娃暂时会变得毫无防备!要是有危险的话,就快叫我!」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啊!」 「是的!」 我轻轻地碰触由卢卡思陛下抱起的伊娃肩膀。 如果我处于具备抗性咒术的状态,便能无视骸骨们的妨碍,以最短距离去摧毁诅咒。但反而言之,伊娃在这段时间内便会变得毫无防备,要在诅咒盯上伊娃之前摧毁它……! 「就是现在!」 「喝啊!」 在覆盖伊娃身体的抗性咒术弹开的同时,我用力往前冲去。 「涅雅,要上了!」 「我知道!」 接着,我身上覆盖抗性咒术,双手上则凝聚着拘束咒术。 骸骨虽然对突然冲出的我有所反应,却迟了一步。 从地板伸出手的骸骨。 从天花板偷袭的骸骨。 全部都追不上我的速度。 「哼啊!!」 『叽、啊……!?』 我轻松地用治愈拘束拳对付飘浮在前方的挡路骸骨,并再度加速,用力收紧右臂,紧紧握拳。 祭坛已近在眼前。 接下来只剩下用我的拳头直接揍过去……! 「这样就结束了!!」 我紧握的拳头朝水晶挥去。 然而,顺利的部分仅到此为止。 『啊、啊啊啊。』 『嘎、叽咿咿。』 「什么!?」 耳边传来铿锒铿锒复数的锁链声响之后,数具骸骨以惊人速度宛如墙壁一般地插入我的拳头与水晶之间。 原本应该直接命中水晶的拳头遭受好几重的墙壁阻拦,偏掉了准头。 「什么!?骸骨好像被连在墙上的锁链拉了过来……!?」 「怎么一回事!?刚才锁链和这些家伙无关地动了起来!兔里,先退下!我或许犯下天大的错误──」 「退下又有什么用!我要再揍一次!喝啊!!」 「听我说话啊!!」 若是被阻止的话,就让它无法阻止我就好。 我打算再度挥下拳头时,骸骨一如刚才一般地插入我们之间,即使被阻拦也没有关系,这次就用双手打到你坏掉为止! 我无视涅雅的制止,正打算挥出右拳时── 『住、手。』 「!!」 只有孩童般娇小的骸骨被拽到我的面前,而非拳头之前。它那并非惨叫,而是宛如恳求似的话语使我感到动摇,并停下了拳头。 竟然用这种招式……! 我收回快要挥出的拳头,离开原地后,涅雅便露出焦急的神情望着我。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明显有着和追求灵魂解脱的骸骨不同意愿的某种东西在妨碍我们!」 「和骸骨不同……可恶!」 我边躲避从四周袭来的骸骨,边望着在眼前守护祭坛──不对,是被强迫守护祭坛的骸骨们。 连结那项圈的锁链是从天花板或墙壁中伸出来的,它强迫骸骨们保护眼前的祭坛,见到它们宛如操线傀儡般地强制被拉到祭坛前面,我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那样吧?代表有人在利用灵魂受术法束缚而万分痛苦的萨马利亚人? 这如果是真的,它成功阻止水晶遭摧毁后会干嘛呢? 现状,无论它派出几十、几百具骸骨,都无法阻止受涅雅术法所保护的我。 为了使我露出破绽的手段,那就是── 「伊娃吗!!」 「兔里,这里也有骸骨!!」 我背后传来卢卡思陛下心急如焚的嗓音,我同时转向后方。 转头过去后,发现遭许多骸骨包围的伊娃,以及为了保护她而紧紧抱着她的卢卡思陛下的身影。 「我现在就过去……唔!?」 即使我打算过去帮助他们,脚下却突然遭阻碍而差点跌倒。 我望向脚边,发现不知何时被捆绑上系在骸骨身上的锁链。 「可恶,你们!!」 锁链立刻便被抗性咒术弹开,但即使如此,那已令人烦躁到足以妨碍我的行动。 我虽然想立刻去拯救伊娃,但却也有数不清的骸骨向我袭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涅雅,解除施展在我身上的术法!!」 「啥!?别说蠢话了!!在这里解除保护你的术法的话,你应该知道会变成怎样吧!?」 「拜托了!」 「啊──!我知道了啦!!为什么我会当你这种滥好人的使魔啊──!真是的!!你绝对不可以死啊!!」 施加在我身上的咒术被解开,我变成对诅咒毫无防备的状态。 我毫不介意地一把抓起肩膀上的涅雅。 「啾呜!?」 「我先趁现在道歉!!对不起!!」 「欸!?你为什么要抓住我举起手……喂!?你该不会──」 「他们俩就拜托你了!」 我用力地将涅雅朝伊娃与卢卡思陛下的方向丢去。 「呀啊~~!?」 涅雅立刻解除变身恢复人身姿态,并在两人附近着地。 她泪眼婆娑地瞪着我,并伸手碰触瞪大眼睛的伊娃与卢卡思陛下施展术法,使骸骨远离他们。 我放心没一会儿,在我脚上缠上锁链的骸骨便咬住我的腿,一阵与昨晚一样的头疼袭来。 我立刻踩碎脚边的骸骨后,便挥拳击落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骸骨大军。 『喀、喀喀。』 碎落在脚边的骸骨碎片宛如小山般地堆积起来时,我耳边传来一阵挟带嘲弄的沙哑笑声。 『喀喀喀。』 与昨晚相比,骸骨数量很多,且再生速度也更快。 我的攻击赶不上它们包围的速度,导致我的背与脚被两具骸骨抓住,并张嘴咬住。 「──咕、啊……!我才不会因为这种程度、这种一样的痛楚就停下!!」 我甩下纠缠我身体的骸骨,并一个回旋踢粉碎它们,然后一把抓住大小适中的骸骨,将它们数具一起砸向地面,捣个稀巴烂。 『靠正常方法没办法吗?那就用相对应的数量和手段来破坏你的灵魂。』 「……谁!」 脑中响起与嘲笑不同的声音。 在我打算寻找声音主人的下一瞬间,骸骨们握住绑在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并一起将之朝我甩来。 「可恶,这种……!」 宛如生物般地动作的锁链从前后左右飞来,拘束了我的四肢,使我瞬间便无法动弹。 方才被我击落的骸骨们则趁隙朝我全身上下咬来。 「嘎、啊……」 骸骨们用双手抱住了我并咬了过来。 我因为这种与昨晚无法相比的痛楚而无法站立,跪了下去。 「兔里先生!」 耳边传来伊娃呼唤我的声音。 我遭陆续袭来的骸骨遮掩视野,下一秒我所看到的,便是如字面所述的死亡世界。 *** 「我早就说了……!!」 兔里在眼前遭骸骨所掩没。 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被攻击,并压抑着想帮助他的心情,为卢卡思与伊娃施展术法。 「涅雅,兔里先生他!」 「你现在先担心你自己吧!离开我的话就会变成兔里那样的!」 抗性咒术只能施加于一个对象身上。 正因为我现在碰触着卢卡思与伊娃,抗性咒术才能发挥作用,如果离开我身边,抗性咒术便会失去效力。 「抱歉,因为我无法战斗变成累赘,所以兔里才……」 「兔里不会因为那样就嗝屁的!不要一直说丧气话,担心自己就好!!」 我虽然喝斥在后方露出悲观神情的卢卡思,但其实我自己也相当焦虑。 兔里对物理攻击的防御虽然强得夸张,但对精神攻击却很弱。 昨晚也因为少数几具骸骨的精神攻击而显得痛苦,现在被数不尽的骸骨攻击的话,兔里的精神或许会崩毁。 如果兔里不在的话,身为他使魔的我就会如之前一样变回野生魔物。 「……呵、呵呵。」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硬要说的话,兔里使魔这个身分便是我现在的栖身之所。 现在在这里,为了这个虽然只有短暂相处时间,但令我下定决心踏入外面世界的人赌上性命也不错。 「我就奉陪到最后吧,不论成功或失败,我都要达成我身为使魔的使命!」 『叽咿!!』 『嘎啊!』 「我就挣扎给你看看!直到最后一刻!!」 插图p244 我对朝我们投掷锁链的骸骨露出笑容,继续往抗性咒术注入魔力。 此时,环绕我们三人的抗性咒术纹路宛如膨胀似地浮出,变为球体结界的形状。 「你就试看看啊……!」 如此一来,骸骨便无法碰触到我们,但另一方面,术法也固定在原地,将会消耗更多魔力,但对它们应该相当有效。 『叽、啊……!!』 骸骨们丢来的锁链全部被结界弹回。 虽然也有用蛮力硬撞过来的骸骨,但毫无意义。 「涅雅!?为了保护我们……」 「因为兔里说要帮你,所以我才做到这种地步的!所以,你也安静给我在那儿看着!!」 为了抵抗涌过来的骸骨们的撞击,我将手伸向前方,专心维持术法。 抗性咒术虽然是拥有强大效力的术法,但绝非无法摧毁的术法。 『果然用普通方法无法了事呢。』 「……!!」 正当我不断防御着骸骨的猛攻时,祭坛前方的地板上出现一具给人的感觉与至今看过的骸骨明显不同的骸骨。 虽然那依旧是骸骨,但它穿着破破烂烂的法袍、手上拿着法杖,边喀喀喀地磨响着牙齿说话: 「终于现身了啊……」 『我会出来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而已。那名治愈魔法使已经落入我的手中,只要再收拾你们的话,就终于能一偿宿愿了。』 眼前的这家伙倏地举起手后,系在骸骨脖子上的锁链便往后一收,攻击被强制中止。 「……一时兴起啊,实际上你是觉得自己稳赢了,所以才敢跑出来的吧?」 它能操纵骸骨,并说出『一偿宿愿』这种话── 「真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卑鄙小人,让自己被处死,连自己死后的灵魂也束缚在这国家里,根本不是脑子正常的人会做的事。对吧,术法师!」 「你说术法师?该不会让人民成为术法的活祭品的就是它……!?」 卢卡思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不会想到一个活在几百年前的人,即使用诅咒束缚自己的灵魂,也都要得到勇者吧。 「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很奇怪。明明让萨马利亚人民成为祭品的是国王和术法师这两个人,但为什么只有王族受到诅咒?原本,身为术法师子孙的费格尼斯家族也应该受到诅咒啊。之所以没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设计让人民怨念的苗头只会指向王族,对吧?」 『答对了,不过,那也是为了让子孙们肩负维持我术法的任务。』 意即,费格尼斯也是遭这个没死透的死人骨头利用了吧。 这么一想,他们家族让人极端执着于勇者的教条,也是一种类似诅咒的东西呢。 「你打算拿兔里怎样?无论如何,你已经失去魔力供应来源,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即使你觉得你一定会赢,但那也只是暂时性的。」 『呵、呵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笑到颤抖着肩膀的术法师将空洞的眼睛朝向我们,发出冰冷的声音,道: 『我已经不需要魔力供应了。』 「……什么意思?」 『只要用我的术法「束缚咒术」,也可以将灵魂束缚进肉体之中。只要我得到新的肉体,就不需要魔力供应和现在这个诅咒了。』 「那是超脱这世界法则的行为啊!死者复活是不可以的!更别说死人附身到活人身上……该不会!?」 『你好像发现了呢,那个治愈魔法使就是我新的肉体。』 术法师的目的并非将兔里束缚在萨马利亚,而是占据兔里的身体吗!? 术法师见到我脸色大变,再度发出喀喀喀令人不悦的笑声。 『这些家伙非常单纯,不过是追求着无法实现的愿望并纠缠生者大吵大闹的傀儡。但是,它们的数量却很多。让正常人碰触到他们不忍一听的怨恨声音和记忆的话,就能轻易让对方精神崩溃吧。』 「那么,兔里他……!」 『正不断看到地狱般的景象吧,看到这个国家遭邪龙蹂躏殆尽的惨剧。』 我瞬间望向遭骸骨包围的兔里。 因为被为数惊人的骸骨所包围,所以我见不到他的身影。不过,兔里在那之中不断见到萨马利亚人民的憎恨与记忆。 正常人的话连一分钟都撑不过去。 「请你住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伊娃声音微弱地询问术法师。 闻言,术法师便用鼻子哼笑地道: 『理由很简单,我崇拜着勇者,而正因为崇拜,所以希望得到他,打算捕捉他,让他成为永恒的东西。结果却失败了。』 「是啊,以你那种程度的术法,根本不可能束缚打倒邪龙的勇者嘛。」 术法的确很强大,但遇上等级远超过自己的对手时,便会轻易被打发掉。 更别提对手是足以打倒邪龙的勇者,平时的力量便很惊人,而且不可能是空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人。 『那位大人只是轻轻一挥剑,就撕裂我使尽全力使出的术法。而且在那之后,他并没有破坏术法核心就消失了。彷佛是在说这就是对我的惩罚,是我的罪一般……』 「那么,就将那次失败化为教训,偿还自己的罪孽──」 『闭嘴,你这不知世事的臭丫头!』 这时候,术法师第一次发出含着情绪的话语。 伊娃被它的声音吓得肩膀一震。 『普通人类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抵达那位大人的境界。不过,以失败化为教训却是正确的,我也没笨到会重蹈覆辙。』 术法师说到一个段落后,下一句所说出的则是我所预料之中最为恶劣,且最应该受到唾弃的话语。 『所以我仔细考量过了,只要夺取具备勇者资质的人的身体就好了。』 由我来说也有点不妥,但这家伙是真正的怪物。 为了这样的理由,就牺牲大量无辜之人的性命,连自己也成为只剩下灵魂的存在,化为诅咒的一部分…… 『为了让我自己成为勇者,我让子孙来守护术法。让骸骨们的憎恨都聚集到王族身上当饵,并把它们当作手中的棋子。接着,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我终于可以一偿宿愿了!』 术法师感动不已地加强语气,自命不凡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乖乖成为术法的祭品,就能和治愈魔法使在一起啰?也能见到你消失的母亲。』 「……我才不要!兔里先生还在努力着!!我也不能在这里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那个治愈魔法使已落到我的手上,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就能让他精神崩溃与施加术法。本想说要大发慈悲,让你们选择不用受苦的消失方法,但似乎是多此一举呢。』 「听你在放屁!」 闻言,我不禁辱骂术法师。 虽然它用了慈悲这种温和的字眼,但无论如何,讲的内容都是一定会消灭我们。 在它只能提出这种选择时,我就知道这个术法师是一与慈悲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的邪魔歪道。 「你绝对无法成为勇者。」 此时,卢卡思对术法师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他冷静的话语里隐含着静谧的怒火。 『……什么?』 「像你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勇者!」 『这话真有趣。所谓勇者是一种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存在,那治愈魔法使也是如此,是一种用治愈魔法和经过千锤百炼的肉体来击溃敌人的特殊存在。光用言语表达的话虽然很简单,但要到达这种境界,实在难以想像那究竟需要历经多少修练。』 术法师的评价相当正确。 兔里并非常人。 在刚来到这世界时,他应该还是一名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年,却在历经超脱常轨的锻炼与实战后成长蜕变。 即使我只有听他们这么说,但也知道那到底有多异常。话说回来,敢于正面挑战邪龙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 『只要得到他的肉体,那么我也能成为强大的存在,不对吗?』 「不,不对。虽然对只受力量迷惑的你这么说也没用,但我还是告诉你吧。」 卢卡思面向术法师。 「重要的并非力量,而是使用力量的人的心。我认识兔里这个人的一部分,所以有所理解。他的确拥有惊人的实力,他却用来帮助他人,而非欺压他人。你应该无法理解这是多么困难的事吧。」 『那又如何?你想说只靠意志和信念就能成为勇者吗?真是愚蠢的想法。』 「愚蠢的是你啊。说什么崇拜勇者,你所崇拜的根本只有力量吧?所以才能做出夺走兔里至今为止的努力成果这种事,因为你只想要力量而已。」 似乎被卢卡思说中心事,术法师显得欲言又止。 而无视它的反应,卢卡思继续道: 「打倒邪龙的勇者一定也是为了人民而赌上性命战斗,让他的努力化为泡影的则是你和当时的国王。明明如此,你不仅没感到后悔,甚至几百年来还持续利用沦为祭品的人民灵魂。一个践踏生命尊严的人根本无法成为勇者!!」 根据记事本所记载,前任勇者为了受邪龙所苦的萨马利亚人民挺身奋斗。为此,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持续战斗,并在最后跳进邪龙口中,将刀插入它的心脏。 然而,在大战结束后等着他的却是所拯救国家的背叛,以及为了束缚自己而被当作活人祭品,本应已拯救的人民亡骸。 这样的话,他会对人类感到心灰意冷也是理所当然。 「我过去觉得无法拯救女儿而放弃,但是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都是多亏了兔里的功劳。因为他说要帮助我们,所以我才能够不放弃希望。你办得到吗?你能够让人们拥有希望吗?牺牲数百名无辜的人民,最后甚至损耗他们的灵魂,并打算夺取其他人肉体的卑鄙小人办得到这件事吗!!」 见卢卡思怒气毕露并义正词严地这么说,术法师默不吭声。 取而代之的是,方才喀喀喀地回响的嘲笑骤然消失,它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算了,不过是无能为力的王的戏言。我要摧毁你的灵魂,让你变成傀儡。』 「!」 术法师的手臂一动,刚才被锁链克制行动的骸骨们便一起动作。 「可、恶!」 「涅雅!」 「你不要紧吗!?」 「你们乖乖待着别动!」 『真是了不起的术法,真不愧是魔物……不对,这里为表敬意,就叫你吸血鬼吧。不过,即使是可以弹开诅咒的术法,持续受到这么多骸骨的猛攻,也总是会用尽魔力的。』 「那种简单的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紧咬牙根边抵抗着,边这么回嘴。 我现在所做的事不过是在争取时间罢了。 『为什么要抵抗到这种程度?你现在所做的事毫无意义,那个治愈魔法使已经没救了,不久就能破坏他的心,而我将进到那具空壳之中,完成我的计画。』 「呵、呵呵,你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是费了很多时间都还没让兔里精神崩溃啊?」 『……』 兔里被骸骨捕捉到后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但骸骨们却完全没打算要放开他。 这就表示兔里他还没放弃吧? 我望着沉默不语的术法师,确认了兔里能撑到现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管肉体再怎么强,精神都还只是人类,而且是未成熟的小孩,你们再怎么抱持希望都没用的。』 「呵、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呢?明明深陷绝望的状况,我却不禁因为它的话笑了出来。 「你现在看起来真可笑,深信自己会胜利,得意忘形,露出令人不忍直视的丑态……虽然很不爽,但和我当时真像啊。」 当时兔里他们所见到的我,应该也和眼前的术法师一样吧。 「像你这样的小角色所策划的计画绝对会失败的,毕竟你现在打算得到的人,可是一个会做出常人尺度无法衡量的大事的人啊。要是你以为一切都会照计画进行的话,可是会尝到苦头的!!」 『……用上这里所有的灵魂攻击你,结束这一切吧。』 术法师有些烦躁地说完后,便高举起双手。 呼应它的动作,地板伸出数百条锁链,出现了与过去数量无法相比的骸骨。 『无论如何,得到治愈魔法使的身体后,这些家伙也没有用处了。就把它们用到灵魂消磨殆尽吧。』 「邪魔歪道!你把无辜的灵魂都当作什么了!」 『最后还能为我派上用场,没有比这更大的喜悦了吧?』 一口气被这么多骸骨攻击的话,我的魔力也会无法维持。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的我也没有防御以外的方法。 虽然差点屈服于这绝望的状况,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振奋自己,朝结界灌注魔力。 『去吧。』 「!!」 『『『嘎啊啊啊。』』』 飘浮着的骸骨朝我的结界蜂拥而至。 我预期着即将承受的撞击与负担,闭上了眼睛。 「……?」 然而,攻击却没有过来。 耳边传来的骸骨声音,也从野兽般的嘶吼逐渐变成夹杂着困惑的声音。 我感到困惑,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 几道白色人影环绕在结界周围,为我们抵挡着骸骨的猛攻。 「他们在保护我们?」 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在我们面前的长发女性。 她留到腰际的长发是鲜艳的蓝色,长相也与伊娃有些神似。 「你们来了……」 「伊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询问喜出望外地这么说的伊娃。 「他们不是坏人,是总是在可怕梦里保护我的温柔的人!」 在可怕梦里保护她…… 萨马利亚人民的诅咒打算在精神层面也将王族逼上绝路,而保护伊娃的心的人便是这些人影吗? 为什么现在出现了呢? 该不会是因为伊娃面临危机,所以他们从诅咒里跑出来了吧? 「父王,已经不要紧了!这些人会保护我们的!」 「……」 「……父王?」 卢卡思似乎没听见伊娃的话,他凝视着我面前的白色人影。 他暂时凝望着她并不发一语,接着流着眼泪并声音颤抖地抱紧伊娃,道: 「啊,这样啊……是这样啊,你就算失去了身体,也一直在身旁守护着这孩子的成长呢。真是的,我果然赢不了你呢。你根本不需要告别的话呢,因为你……一直都和伊娃在一起……」 听见卢卡思声音颤抖的话,蓝发女性微微地转头并露出温柔微笑。 伊娃听到卢卡思的话后,则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这位女性就是卢卡思的…… 也就是说,附近的人影都是过去因为诅咒消失的历代王族。 『不可能!!』 此时,术法师的怒吼响彻整个房间。 『事到如今,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你们只是不会术法的平凡人类!!失去肉体的你们根本不可能出现……!!不,无所谓了!!就算你们现在出现,也改变不了我的优势!!』 随着这句话,术法师拉起更多锁链,使数量更多的骸骨朝人影冲去。 『哈、哈哈、哈哈哈!!区区几个人根本无法抵挡几百个死者的怨念!!』 如术法师所说,每当抵挡骸骨后,白色人影便宛如烟雾似地摇曳,姿态逐渐变得稀薄朦胧。 位于我们前方的女性人影也不例外,不过,她却毫不在意骸骨的攻击,再度转向我们并缓缓动着嘴唇。 『──』 「咦?」 听不见声音。 不过,她的确想对我们传达些什么。 到底是…… 「她说……不要紧。」 「伊娃,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是的,虽然只是大概……」 因为守护承受诅咒的伊娃,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进行沟通吗?或是只是单纯因为这女性是这丫头的──不,这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什么不要紧呢?情势与刚才一模一样走投无路,在这种局面下,即使说不要紧,我也无法这么认为。 女性露出令人安心的温柔笑容安抚我的担忧后,便短短地说: 『──』 「已经、起来了……?」 伊娃边感到困惑边对我这么传达道,令我不禁不解地歪着脑袋。 她说『起来』,而在这状况下说到起来就只有…… 『哈哈哈,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全都没有用!我花费长久时间的计画会成功的!你们全部都会变成被我摧毁灵魂的傀儡的!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真吵!」 术法师发出毫无气质的粗鄙笑声。 我瞪着术法师打算回嘴时,却发现围着兔里的骸骨们宛如鸟兽散地一具一具离开了他,这才理解了刚才女性所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 「……」 一道人影逐渐接近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发生了异常状态,依旧高亢大笑的术法师。 当能清楚见到他的身影时,不知道为什么,攻击我们的骸骨动作便变得迟钝。 而当他逼近术法师身后时,骸骨们的动作几乎完全停止了。 「真是的,你醒得还真慢啊……欸?」 我趾高气昂地调侃道,却在见到他垂着头的模样后感到战栗。 毕竟,我见到他散发出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的怒火,以及用力握到青筋暴露的拳头。 「喂。」 『欸?』 随着一道充满魄力的声音,放声大笑的术法师背后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它的头部。 『啥、啥……啥、你……』 「怎么了?笑啊,像白痴一样地继续笑啊,现在不笑的话──」 接着那只手将术法师的头用能陷进地板上的力道狠狠一砸。 兔里冷冷望着严重破裂的地板与四处散落的术法师头盖骨,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并捏响拳头。 「──以后就没机会笑了喔?」 我曾从某处来的旅行者那里听过,人类在真的很生气时反而会自然露出笑容。 现在的兔里正是这样的状态。 他满脸笑容,眼底却毫无一丝笑意。 我见到他彻底暴怒的模样,打从心底想着我之前没让他这么生气真是太好了。 插图p261 第六话 现身!侵蚀伊娃的诅咒!! 之卷 我遭骸骨们淹没后,下一次睁开眼睛,便发现我位于一个周围全白的空间之中。 萨马利亚人民宛如包围着站在白色空间中央的我一般,朝我发出数不尽的怨声。 然后,听着这些声音的同时,我被迫看着彷佛折叠似地映出的萨马利亚人民记忆。被火蛇缠身、受饥馑所苦、在断垣残壁之间哭叫等等,人们畏惧死亡的画面强制进入我的脑海之中。 无法避而不见直接进入我脑中的画面,使我边受头痛所苦,边紧咬牙关。 「唔、唔唔……」 我见到的是被毒素侵蚀感到痛苦的男性记忆。 他吸到邪龙的毒素,肺部腐烂无法正常呼吸,并持续痛苦煎熬,在终于见到治愈的曙光并心想可以回到家人身边后,却被当作活人祭品并抽去了灵魂。 『想多活一点,和家人……』 「唔……!」 下一个见到的是亲眼目睹最爱家人死去的女性记忆。 她失去珍惜的人并且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在灵魂遭诅咒束缚的此时此刻依旧想念着无法再见的家人,渴望着解脱。 『我只是、想见他们、而已。』 「嘎、唔……」 接着是为保护人民而与邪龙战斗的骑士记忆。 他的任何攻击都无法见效,并从正面承受了邪龙毒素,虽然奇迹似地保住一命,却遭冷血的国王与术法师抽去了灵魂。 『本以为终于得救了……』 「……!」 骸骨们怨恨的声音重叠再重叠地钻进了我的脑中。 受邪龙攻击身负重伤的人们记忆。 遭残忍的国王与术法师夺去灵魂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记忆。 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瞬间坠入地狱之中的记忆。 在痛苦之中,画面陆续变化。 视野之中尽是成堆的瓦砾,我见到一只被煤炭弄脏的小手。 视野的主人──少女无声地呜咽哭泣。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 邪龙的咆哮令空气为之震动。 因冲击波跌倒在地的少女往声音来源一望,便见到比我记忆之中散发出更为不祥气息的邪龙身影,它正边吐出毒雾,边瞪视着站在它眼前的一名男子。 男子在轻装之上装备着盔甲,腰际插着与他打扮不合且收在鞘中的一把长刀与一把短刀,无畏于邪龙咆哮并与之对决。 『……』 邪龙用巨大尾巴横扫默默无语的男子。 尾巴以凌厉攻势将周遭建筑物化为瓦砾并逼近男子。 另一方面,男子则将与我身上相同的那把短刀从腰际拔出,竟然朝向拥有凶狠威力的尾巴。 飞扬的粉尘以及应该是直接命中男子的尾巴产生的冲击波,朝呆在原地的少女袭来。 少女因过强的冲击波跌倒在地面上,毫发无伤地用握着短刀的拳头挡下邪龙尾巴的男子身影闯入眼帘之中。 『增幅魔源「封」。』 男子这么低喃后,挡住尾巴的短刀刀身便轻飘飘地浮出类似一树魔力弹的球体,球体再度回到短刀刀身后,刀身便绽放出金色光芒。 男子反手握住绽放光芒的短刀后,便顺势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解」。』 同时之间,他左手中的短刀从腹部拔出。他自己用短刀刺向腹部,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 『疾!』 男子朝邪龙奔驰而去。 那速度快得从他纤瘦的身躯根本无法想像,每当他跨出一步,地面便会遭重重踏裂。 面对逼迫而来的男子,邪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剧毒气息。 『「封」。』 然而,毒素宛如被插在勇者腰际的长刀刀柄吸收似地消失无踪。 勇者用握着短刀的左手揍向惊讶的邪龙胸口。 他并无凝聚魔力的普通拳头,却使得邪龙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飞了个老远。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被自己的毒素腐蚀吧。』 收起短刀的勇者拔出了长刀,用双手握住,高举过头。 『「解」!』 他这么一喊后,便挥下刀,刀身释放出紫色的不祥冲击波。 冲击波扑向在空中飞舞的邪龙其中一边翅膀后,便带着翅膀消失无踪。 男子这一刀猛烈得彷佛甚至能斩开晦暗乌云。少女见状后,便抱持着并非恐惧也并非憧憬的感受失去了意识,从此没再睁开眼睛。 『到底是谁的错呢?国王陛下?可怕的龙?还是……勇者大人呢?』 「唔……」 他们以生前的模样将生前所遭受的痛苦加诸于我。 有人希望能继续活下去,有人希望能见到珍视的人,有人怀抱着丢下重要家人死去的怨恨──我被迫听着几百人遗憾的冤屈,脑子好像快变得不正常了。 『『『还想活下去。』』』 『『『为什么?』』』 『『『都是你的错。』』』 『『『消失吧!』』』 『『『去死。』』』 『『『偿还你的罪孽。』』』 周围传来的怨声加强。 随着怨声加强,我的头痛也加剧,使我无法站立。我膝盖跪地,手也撑着地面,此时我的手脚便缓缓地陷入呈泥泞状的白色地面之中。 「就这样睡着的话……就能获得解脱吗……哈哈哈。」 我觉得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头痛欲裂,我甚至搞不清楚我到底朝着前面还是朝着下面。 我不断、不断、不断地被迫看着尸横遍野的景象,并且随着每一段景象被迫听着人民的怨恨之声,我的精神状态已经疲累不堪了。 放弃算了,想变轻松──我脑中这样的想法逐渐胀大。 不过── 「吵死了,闭嘴。」 这并不构成可以放弃的理由。 我对骸骨们这么说道,并硬从地面拔出四肢,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 骸骨们对我所说的话感到动摇。 毕竟我刚才还半死不活,竟然突然站了起来,它们会感到惊讶也是正常。 我的确半死不活,头非常痛,意识也模糊不清。 我站稳快要倒下的脚,缓缓地瞪视周遭,吼出现在自己所能挤出的最大音量。 「你们给我看这些是想干嘛?想被人同情吗?想告诉我乖乖被抓住吗?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叫你们接受自己的死亡,不过啊,你们怎么可以伤害现在还活着的伊娃!」 我的头太痛了,所以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以及在说什么。 即使如此,我还是必须说出我真实的想法。 「她……伊娃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在狭小的结界之中度过,并说服自己那就是自己的世界!就算这样她还是露出笑容……!」 她其实应该并不想消失。 应该想多活一点。 虽然这样,却还是勉强自己接受这蛮不讲理的现实……我无法接受这么残忍的事。 「我想让她认识外面的世界!不是只有几棵的树!不是开在小小花坛的花!!不是没有半只鱼在游泳的池子!她过去见过的世界非常小……!外面非常的大,我想让她知道……我……」 正因为我是从原本世界来到这里所以才知道。 这世界非常有趣,剑、魔法、魔物,充满各种未知事物。虽然有许多搞不清楚的事情会很不安,但一想到这里有着原本世界绝对无法经历的有趣事情正在等着我,便觉得非常兴奋。 所以,我想让她知道这到底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为了不让她死,为了不让一切在她还不知道外面世界前就结束!我要帮助她!所以说,我会去打爆让你们一直受苦的术法……」 我缓缓地举起紧握的拳头,注入力气。 「你们就乖乖闭嘴被我救吧!!」 我这么怒吼道并用力地朝白色地面挥拳后,包围我的萨马利亚人民便消失,地面也出现裂缝,白色空间宛如玻璃一般地碎裂。 我的意识也宛如浮上水面一般变得清晰。 在我打开一直紧闭的眼睛时,便像要挥开纠缠我身体的骸骨们似地用力伸出手臂。 「……头还有点昏呢。」 我边施展治愈魔法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后,便发现在不远处,涅雅正站在卢卡思陛下与伊娃前方施展着术法。 然后,我见到彷佛保护着涅雅等人似地围着他们的蓝白色人影,以及发出刺耳笑声、穿着法袍的骸骨。 「……」 包围我的骸骨们似乎很害怕那穿着法袍的骸骨。 即使不必经过确认也能知道。 那个穿着法袍的骸骨就是我的……我们的敌人。 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如果有明确的敌人的话,我要做的事情便很单纯。 我压抑着满腔怒火,朝尖声大笑的骸骨接近,用手一把抓住它的头,并满脸笑容地面向骸骨。 *** 我将穿着法袍的骸骨头部砸向地面后,俯瞰着头部被砸个稀巴烂的骸骨。 虽然头部碎裂了,但反正这家伙也会和其他骸骨一样再生吧? 我暂时封锁住骸骨动作后,边确认身体状况,边走向呆立原地的涅雅。 「这家伙就是幕后黑手吧?涅雅。」 我指着如我所料正在复原的骸骨向涅雅这么问道,她不知为何像在怕我般往后退了一步。 「嗯?涅雅?」 「欸?啊,是的,这家伙就是操纵诅咒的元凶术法师……」 ……先不论她为什么口气变得客气许多,果然就是这家伙呢。 这家伙给人的感觉明显和其他骸骨不同,而且被当作活人祭品的萨马利亚人民灵魂都很怕他。 正当我向涅雅询问这法袍骸骨的身分时,抱着伊娃的卢卡思陛下走到了涅雅身边。 「兔里先生!你平安无事啊!」 「嗯,我不要紧。卢卡思陛下也平安无事吗?」 「嗯嗯,多亏了涅雅和他们,所以没受伤也没怎样。」 「这样啊,呃──他们是指……」 该不会是在说涅雅他们周遭的半透明人影? 他们外观比骸骨还更像幽灵,有点恐怖就是了。 「这些人是萨马利亚历代的王族喔。」 「……原来如此。」 我将视线移到唯一保持明确身影、酷似伊娃的女性身上后,她便对我露出类似伊娃的爽朗笑容。 『可、恶……怎么办到的……』 「啊?」 一回头,发现被我捣碎的头颅已经结束再生,法袍骸骨……术法师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根据涅雅所说的话,他透过让自己被处死,将自己的灵魂束缚在诅咒之中,竟然能想到这么麻烦的事。 比起怒火,我更感到傻眼。 术法师对着无奈扶额的我愤怒地磨响着牙齿。 『你为什么能熬过去!那应该是普通人绝对无法熬过的恶梦啊!』 「你是在说萨马利亚人民让我看到的记忆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记忆,但我怎么会知道是怎么熬过的啊。我发飙后它们就闭嘴了,就只是这样。」 「不不不,不可能因为那样就闭嘴的吧,你到底是怎样发飙的啊……」 简洁汇整的话,就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啊。 我对着不知何时变回猫头鹰,并站回我肩膀上的涅雅笑了一笑。 闻言,术法师彷佛无法接受似地狂抓着头,神智错乱地望着周遭的骸骨们,大吼大叫道: 『那么就再来一次罢了!去吧,死者们!!去破坏他的心!!』 骸骨脖子上的锁链用力地被拉扯着。 然而,骸骨们却宛如虚脱似地动也不动,无视术法师的命令,双手下垂默默地看着现场状况。 「怎么了,它们都不动喔。」 『动啊!为什么我的命令无效!!你们不想从痛苦之中解脱吗!?』 铁炼再度被大力扯动,即使如此骸骨们还是不服从术法师的命令。 「它们终于知道了吧,知道你所说的话都是谎言。」 『别、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它们不可能听懂的!?只要被我的术法囚禁着,它们就只是被憎恨束缚的棋子罢了!这种家伙不可能具备能够违抗我命令的意志!』 不对。 在见过它们的记忆和声音后…… 我知道它们心中不只有憎恨而已,它们因为想从痛苦之中解脱,所以依赖着他人。因为痛苦所以寻求协助,而自己无法解决这种痛苦,所以才一直服从着命令。 「从外界无法与它们沟通,而它们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兔里被拖进与它们一样的精神世界,然后在那里给了它们某种变化吗?这么一想,事情就合理了……但在精神面临可能崩毁的危险时,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方法啊,只能说真不愧是兔里呢。」 因为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意图,所以被你说真不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过,我在短时间内被骸骨们所囚禁,似乎并非一件坏事呢。 「已经没有灵魂会服从你了。我要在这里摧毁术法,拯救伊娃和被囚禁的所有灵魂。涅雅,要上了。」 「好,让事情结束吧。」 我紧握拳头,狠瞪着术法师。 承受我视线的术法师惊慌地往后退,但又剧烈地震动身体,发出宛如野兽的吼叫声后朝我跳了过来。 『只要得到你,只要得到你肉体的话!!』 「兔里先生,危险!!」 「兔里!!」 我横向伸出右手,安抚因术法师突如其来的攻击而显得慌张的伊娃与卢卡思陛下,并用力抓住术法师的头。 同时之间,我的头部传来剧烈痛觉,但事到如今那已经不足为道,我便忽略疼痛并单手拎起术法师。 「我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了,连治愈魔法也不必用。」 『这个、怪物……!』 「我也习惯被人这么说了。」 术法师用双手缠住我的手打算逃走,但它的力道却很弱。 『只、只要得到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是我的东西,想要力量的话,就下辈子多锻炼身体。那应该比花上几百年准备还来得简单唷。」 我这么说完,便高高举起头被抓住并不断挣扎的术法师,用力丢了出去。 接着,我从腰际拿出勇者的短刀,在刀身上施展治愈魔法与拘束咒术。我紧握着刀柄,将短刀朝飞向祭坛的术法师投掷而去。 『嘎啊啊啊啊!?』 「那么想要勇者的话,就赏给你!」 短刀在空中一边旋转,一边划出一道绿色的轨道,分毫不差地直接命中术法师的额头,并将它钉在身后的祭坛水晶上。 「我没有像前任勇者一样能够打倒邪龙的力量,也没有像我好友一样的强大魔法。不过,我拥有治愈魔法和受到师父锻炼的身体。」 「还有我的术法。」 我直勾勾地狠瞪着打算拔起头上短刀而挣扎的术法师。 见到我的拳头缠上术法的纹路,我望向肩膀上的涅雅。 「这是解除咒术喔,为以防万一,帮你赋与上去。就用这个收拾那个欠揍的死人骨头吧!」 「……哈哈,我现在真心觉得,有你当伙伴真是太好了。」 老实说,我当初有些不安。 虽然我知道她并非坏人,但她的天真与身为魔物的价值观落差,会不会无端伤害到周围的人呢? 不过,涅雅却比我所想像得还要温柔且值得依靠。 我紧紧握住受解除咒术覆盖的右拳,再度瞪向术法师。 「就让我取回被夺走的东西吧,术法师。」 『咿!?』 我举起右拳,朝祭坛大步跨出。 无法动弹的术法师宛如恳求似地颤抖着身体。 『我不要,我还……还不想消失……不想结束!』 「现在才后悔已经太迟了!!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忏悔的机会!!你是创造这诅咒的元凶,就应该和这诅咒命运与共!!」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喝呀!!」 我的拳头直直揍向插在术法师额头上的短刀柄首,连带水晶将术法师的头部揍个粉碎。 下一瞬间,碎裂的水晶冒出光芒,许许多多的灵魂被释放到房间之中。 我往后一看,发现系在房间中的骸骨脖子上的锁链也断裂成一截一截,与其他灵魂同样化为灵体逐渐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 碎落四散的术法师身体也变为灵体。 我见到它边发出哭喊似的叫声边朝天花板升去后,便哼地一声露出了笑容,道: 「重新练过再来吧,要是你能成功投胎转世的话。」 「你那样是在耍帅吗?超没有品味的喔?」 「……」 你的吐嘈好绝情啊…… 我有点真心感到沮丧。 半眯着眼睛瞪我的涅雅舒缓了紧张,松了一口气,道: 「算了,我就向天瑚他们说兔里刚才说的话,这样就告一段落了呢。」 「不,好像还没呢。」 「欸?」 我这么说道,并转向伊娃与卢卡思陛下的方向。 他们两人抬头望着一名蓝发的女性。 其他王族的灵魂一个接一个消失,只有蓝发女性露出不会令人感受即将要别离的笑容,缓缓地将手伸向伊娃的蓝色头发,并温柔地轻抚着伊娃。 「啊……」 此时,抚摸头的手上发出光芒,并流向伊娃。 女性望着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惊讶得睁大眼睛的伊娃,嘻嘻一笑,小声地低喃什么之后,便宛如没有任何挂心之事似地化为灵体,升到天上。 「父王,我……身体……」 「欸?」 卢卡思陛下将伊娃抱到光源处放下后,发现来这里之前只剩下一半以下的影子,现在则已经完全恢复原样了。 伊娃望着自己的影子,虚软地坐到地面,并抚摸着映出影子的地板。 「母后帮助了我,她总是一直照看着我……我才没有不幸,父王和母后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是啊……是啊,说的没错。你一点儿也没有不幸,已经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伊娃与卢卡思陛下开心得喜极而泣。 我站在有些距离的地方望着两人,边感到放心边倒坐在地上。 这样就终于告一段落了。 伊娃与萨马利亚人民的灵魂都得救了。 「涅雅,这次靠你才捡回一条命啊。还有,在我无法动弹的时候,谢谢你保护了卢卡思陛下和伊娃。」 「呵呵,再多感恩我一点吧。啊,对了,能不能用实物来展现你对我的谢意呢?具体而言,就是你的血。」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了。」 这次真的累坏了。 在精神层面上的疲倦或许胜过邪龙那一次。 「能拯救她真是太好了……」 现在伊娃能展露出笑容,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第七话 涅雅奔波!计画启动!! 之卷 大战一场之后,我似乎因为过于疲劳而昏了过去。 下次醒来之后,已经是隔天的夜晚了,似乎是卢卡思陛下搬运了晕倒的我。 醒来之后,我便见到天瑚在床铺旁担忧地望着我的脸,以及坐在不远处的亚尔格先生和涅雅。 看来天瑚他们也得到入宫许可,一直在我睡觉的房间照顾着我。 摧毁吊钟的事没被问罪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却遭到天瑚「你太乱来了」「不管你有多耐打都不要太有自信」这般厉声说教。 我这次的确也有自己过于乱来的感觉,所以便乖乖接受她的说教,并对天瑚与亚尔格先生赔罪一番。 *** 在醒来的第二天早晨,我们来到摆有宝座的谒见厅。 「你真的对我们有天大的恩情,不管怎么道谢都嫌不够呢。」 「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被我破坏的墙壁用布挡着,卢卡思陛下坐在那前面的宝座上,伊娃则在他旁边。 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今天要从萨马利亚出发到下一个书信转交地点──水上都市米亚兰格,所以为了道别而来。 天瑚与亚尔格先生位于我的两侧,涅雅则似乎因为有些无聊,用猫头鹰的模样在我肩膀上打盹。 「卢卡思陛下在这之后应该会很辛苦吧?」 虽然想说已经没有因诅咒而苦的人们了,所以是皆大欢喜,但是即使摧毁了诅咒根源,也并非一切都圆满画上句点。 费格尼斯团长的家族以及受他们影响的人──像是费格尼斯团长部下的骑士们,不对他们有所处置的话,历史或许会重演也说不定。 「哈哈哈,与过去相比,已经轻松很多了。抓住负责管理诅咒的领导人费格尼斯和那些骑士们后,接下来就只剩下揪出相关人士而已了。」 「费格尼斯团长……现在怎么了呢?」 他甚至可说是依存着诅咒。 知道那被摧毁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他知道自己家族所守护的术法被摧毁后,变得像是一具空壳。兔里,他无法被原谅,但他……虽然想把你束缚在这王国里,却没有想要让你的精神崩溃。」 「我知道的。」 企图夺取我身体的是术法师。 费格尼斯团长只是因为对勇者的信仰之心而被利用罢了。 「他现在……」 「现在正被关在地下监狱里,还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重新振作吧。」 「这样啊。」 必须将多年来信赖的人当作叛徒处置,卢卡思陛下想必也很难受吧。 「换个话题吧。有关书信的事,就像我一开始回覆的一样,萨马利亚会协助林格尔王国。一起从魔王军的魔掌之中守护这块大陆吧。」 「非常感谢您!」 总觉得我比第一次他答应时还更加开心。 或许是因为在接受款待时知晓卢卡思陛下的人品了吧,抑或单纯因为他真诚的话语而感到开心呢? 无论如何,都表示我平安无事地完成自己任务的一环了。 「兔里,托你的福,我才没有失去伊娃。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或许已经自暴自弃,而抛下身为一国之君的职责了,真的谢谢你。」 「我只是完成我想做的事情罢了。」 我并不是要求回报才这么做的。 真的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嗯,对了,这样就对了。嗯嗯,可以安心交给你。」 「……交给我?」 怎么回事,总觉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什么能交给我? 频频点头的卢卡思陛下放松肩膀力道后,便望向伊娃又看了看我。 「那么,兔里,接下来才是重点……」 「谢谢您,我们想要立刻就出发,那么就──」 我察觉到了。 完全察觉到了。 被电到般地察觉到了。 在各种意义上察觉到危险的我在露出灿烂微笑后,便迅速一鞠躬往后转身。 身旁的天瑚与亚尔格先生虽然感到困惑,依旧跟随我移动,但现在的我却急忙到没空解开两人的疑惑。 不过,卢卡思陛下宛如预测到我的反应一样打了个响指,侍女小姐们便挡住我的去路。 「不不不,兔里,不用那么赶,听到最后也没坏处吧?」 「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有一句谚语叫做『时间就是金钱』,也就是说,时间和金钱有着一样的价值。」 「哎呀,真是一句不错的话呢。不过,我现在要说的话,也有相当的价值喔。」 我边解说记忆模糊的谚语边打算穿越侍女小姐之间,但侍女小姐们却不改笑容地挡到我前方不打算让我通过。 到底是什么驱使她们这么做的呢? 如果她们是骑士的话,我就能来硬的往前走了……! 可恶,真不愧是卢卡思陛下,这是一个熟知我个性才会采取的对策啊! 「兔里,怎么了吗?」 「天瑚,帮帮我,一个搞不好的话,或许会演变成比诅咒还要更把我逼上绝路的局面。」 「啥?你在说什么啊?」 是呢,突然听人这么说一定会搞不清楚的嘛,一般而言。 正当天瑚不解地对我歪着小脑袋时,卢卡思陛下不知何时已离开宝座,对我说: 「兔里,我有向你说过要延揽你到我们国家的事情,但我取消那发言。」 「欸?……是、是的。」 本以为他要对我说要我迎娶伊娃然后到萨马利亚来,但却和我想像的不一样……? 我稍微感到安心并回头一看,发现他露出贼笑,并举起拳头,道: 「兔里,你要不要成为伊娃的驸马,然后继承我的王位啊!?」 …… 「请恕我无礼,但我还是不吐不快,您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我原本也是一介骑士,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有胆量和耐心,大部分的事情就能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应该说没有像你一般你的胆识还无法胜任呢!」 「那样硬来不可能胜任国王职务啊!?」 「喂喂喂,我就是一个最好见证啊。」 话锋愈来愈奇怪了。 原以为是挖角,结果说要我继承王位,这话题过于突兀,让我感到混乱。 正当我不知该作何反应而支支吾吾时,发现天瑚拉了拉我的团服下摆。 「兔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在讲什么?你好好解释一下呀。」 「天、天瑚,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了。」 天瑚面无表情地抬头仰望着我,这实在过于可怕,一点儿都不好笑。 「哈哈哈,兔里大人,您真有一套呢。」 亚尔格先生只是一直笑着。 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真是快活啊……我则是感觉渐渐被逼上死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呢。 「兔里先生……」 「伊、伊娃,你也说点什么吧!突然说什么驸马的,你也很反对吧!?」 「兔里先生不喜欢我吗?」 「!?」 你不反对!? 见到她十分不安地询问着我,害我更加混乱。 老实说,她对我抱有好感我是很开心,但她有许多危险的部分,所以欣然接受的话风险实在太大……! 天瑚的锐利视线,以及卢卡思陛下充满期待的视线不断加强。 「不过,没关系的。」 「……欸?」 伊娃在胸前十指合扣,露出娇嫩如花的笑容。 「就算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即使如此,我要做的事情也依旧没变。」 「没、没变是指?」 咦?总觉得有种既视感喔? 「我会努力到你喜欢上我的,这样就解决了。」 别说解决了,反而会走进人生这个迷宫之中啊。 话说回来,这反而变成一种充满男子气概的告白啊…… 「其实我很想跟着兔里先生去旅行,去看看各式各样的东西。但那会给兔里先生添麻烦,所以,现在先在这里告别。下次就等我接触了至今没有接触过的各种事物,并且有所成长之后再见面吧。」 听见她微笑着这么说,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与她在同一个地方度过数日的回忆以及各种想法在脑中打转。 我依旧混乱,并深深对笑得灿烂的伊娃低头道: 「希、希望能先当朋友!!」 这是什么女生拒绝男生告白的推托之词啊? 她对我纯粹的好感并不会令我不开心。 不过,我现在只能给出没种的回答。 我边自虐地想着自己真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却又希望伊娃只是因为吊桥效应作祟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是呢,突然说什么驸马的真是太没有常识了。从小小的契机开始也是很重要的呢,所以即使先当朋友……我也没有关系喔。」 伊娃的话让我觉得有点恐怖,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让我有种成为被虎视眈眈盯着的猎物的感受。 卢卡思陛下也眼神放空低喃道:「啊,她果然和伊丽莎很像呢。」 「那、那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啊,等等,兔里!」 天瑚叫住了我,但我现在可没那心情。 坐立难安的我深深向伊娃与卢卡思陛下一鞠躬后,便施展认真的步伐穿过侍女小姐们之间的缝隙,打算快速地离开谒见厅。 「打扰了。卢卡思陛下,小的有要事禀报──」 然而,此时艾利先生拿着几张纸从入口处进入了谒见厅。 他因为急急忙忙,所以撞到了我的肩膀,手上的几张纸便轻飘飘地滑落到我的脚边。 正当我将它们捡了起来打算交给艾利先生时,纸上超大的标题却闯入我的眼帘之中。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我不顾平时形象拉开嗓门大叫,拿着纸张当场僵住。 在我背后的天瑚他们见到我的异状后,立刻匆匆忙忙地瞄向我手上的纸,然后像我一样僵在原地。 令我们诧异的内容,那便是── 『女勇者拒绝加姆赫里奥王子求婚 心上人竟是治愈魔法使兔里!?』 插图p292 犬上学姊从远方传来的掩护射击。 对加重我的危机精彩地扮演了关键角色。 学姊这是在干啥啊!?真的到底在干嘛啊!? 就算被人求婚很困扰,但为什么会拿我出来挡啊!? 我现在也身陷同样状况,所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就是了!? 脑中飘过学姊笑着露出「欸嘿☆」的笑脸,这一定不是我的错觉而已。 「而且这是我吗!?这是我吗!?」 在巨大标题下面的是类似我肖像画的东西。 不过,那却是一个只有发型吻合,头发以下则被整形成能吓死人的超级花美男。这个好像会咬着玫瑰的贵公子是什么呀,鼻子尖到好像能在墙壁上开一个洞啊。 而且可以说是我的招牌的团服上,有着王公贵族一般的装饰,几乎看不出原貌了啊…… 「这、这种东西被团长或救命团的坏人脸们看到的话,可是会被当作笑话的……」 而且,现在救命团里还有纳克。 他看到这东西时的反应实在是令人不敢想像。 主要是我身为师父的威严之类会崩毁。 罗丝在看到这个时,绝对会露出感到有趣的冷笑。 「啊、啊哇哇哇哇……」 「兔、兔里,不要紧的。真的兔里比起这个要好,这幅画完全不凶暴,只不过是普通人类而已啊。」 天瑚你到底有没有要安慰我的意思啊? 她似乎拐弯抹角地说把我画成像恶鬼一样才对。 「呵呵──原来如此啊。伊娃,看来要得到他,好像要先打倒竞争对手呢。」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努力成为第一名的!」 「哈哈哈,就是这股气势!我也会尽全力帮忙!」 卢卡思陛下也透过发挥溺爱女儿的蠢爸爸本色,让事情更是火上加油。 「嗯~好吵啊……人家还很累啊,不要吵……嗯?兔里,这张纸是什么──」 「迷你治愈魔法弹!」 「呜咪!?」 我用弹额头的要诀射出治愈魔法弹,打昏在我肩膀上醒了过来的涅雅。 很抱歉,但我可不能让你知道这肖像画的事。 「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宛如要逃离现场似地跑出王宫。 卢卡思陛下与伊娃在后方露出开朗的笑容挥手目送我离开。 虽然我很开心他们父女俩能露出真心的笑容,但在最后听到又是驸马又是继承王位这种石破天惊的事情,使我相当吃不消。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啊──!」 「兔里!涅雅翻着白眼挂在你的衣服上,这不要紧吗!?喂!?」 我与伙伴一同击败持续了数百年的诅咒,但是也有我无法应付的东西。 我冲出王宫,边仰望天际,边深切感受到这一件事。 第八话 为她所生的怒火!! 之卷 从萨马利亚出发后过了一段时间。 兔里似乎还无法脱离在王宫中受到的震撼,频繁扶额并露出微妙表情。 这恐怕是因为揭露铃音心上人是兔里的新闻广为流传所造成的吧,那的确对兔里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冲击。 「唉唉,这么一来,我回去后必须报复学姊一番才甘愿。」 不过兔里的报复,恐怕对铃音而言只有反效果。 毕竟,那个人已经超越怪咖的程度了。 不过,铃音的事件也是,兔里在萨马利亚真是吃足了苦头。虽然几乎都是他自己去趟这趟浑水的,但危险度却毫不逊色于对峙邪龙那时候。 「兔里,很辛苦呢。」 「嗯?嗯,对啊。」 我们这次都是局外人,但大致有听说这次兔里揽上身的事情原委。 兔里与涅雅为摧毁侵蚀伊娃身体的诅咒而奋斗。 与数百年来折磨众多灵魂的术法师一决死战,这一定是语言所无法完全表达的艰辛战斗。 ……虽然说在最后,萨马利亚国王提议说要不要成为伊娃的驸马,或是要不要继承王位等等,实在是太超过了。 话说回来,兔里也太那个了吧。 太容易被怪咖喜欢上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觉得未来的旅途堪忧啊。 「兔里啊……很特殊呢。」 「欸,哪里特殊?」 「……」 「不,你不要不说话啊!我的哪里特殊了!?喂!」 这无法以言语表达,所以才大有问题。 我无视慌张追问的兔里,决定询问离开萨马利亚后觉得在意的事。 「伊娃之后就不要紧了吗?」 从诅咒之中解脱后,伊娃便能够认识外面的世界了。 不过,那就像是突然闯进充满未知事物的世界一样,她是否能够接受那些与自己认知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的事物呢? 兔里察觉到我的担忧,安抚似地将手放在我的头上。 「她并非自己一个人,卢卡思陛下、执事的艾利先生和宫里的人们都在她身边。」 手放在头上的触感令我有一种难为情的感觉,我对兔里点了点头。 「而且伊娃的妈妈也守护着她。」 「妈妈、啊……」 据说伊娃的母亲在大家差点被术法师施与致命一击时现身。 我听见时,脑中自然地浮现出我的妈妈的事。 在故乡沉眠不醒的母亲。 光是想起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到的妈妈面容,我便觉得胸口一紧,变得难受痛苦。 我根本没有忘记。 不管是在开心还是在悲伤的时候,无论何时,我脑中一角总是挂念着妈妈的事。 被我留在故乡的妈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是否依旧昏睡不醒呢? 抑或,即使我不用带兔里去,她也已经醒来了呢? 该不会……已经死了── 「天瑚。」 「!」 忽然之间,被人叫住了名字让我吓了一跳。 我立刻抬头一看,发现面带担心的兔里低头看着我。 「没事吧?你的表情好像有些难受……」 「啊……」 兔里关怀我的话语令我有点想哭。 但因为我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努力不让心情表露在脸上。 「没事喔,我只是有点在意晕倒在兔里肩膀上的涅雅而已。」 「晕倒……?啊,我忘记了!?难怪想说怎么那么安静!」 我告诉他涅雅依然翻着白眼并挂在他的团服上。 兔里急忙把涅雅放在掌中,并施展治愈魔法后,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呼,好险啊。涅雅,对不起啦。」 「你、你给我记住……我、绝对、要吸你的血……!」 涅雅似乎醒了过来,气息微弱地怒骂着。 兔里则觉得很抱歉,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涅雅心情终于好转后,他便再度望向了我。 「天瑚。」 「欸?」 「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要说喔?我知道你在逞强。」 「……嗯,兔里,谢谢。」 看来,兔里似乎识破了我的心思。 他只有这种时候很敏锐。 我稍微低声抱怨着,但依旧露出淡淡的笑容,与走在身旁的他一同往前行。 第九话 对决!萨马利亚的诅咒!! 之卷 人在犯下无可挽回的错事之后,便会放弃思考。 什么都无法思考后陷入走投无路窘境的人,能做的便是在放弃思考的状态下勇往直前。 即使有所谬误,也无法停止前行的步伐。 若不前进的话,状况只会愈来愈恶化。 无法收回已说出口的话,也无法敷衍这份被众人知晓的对他的爱慕。 我应该怎么办呢?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铃音小~姐,请您差不多该振作起来了~今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喔~」 「我现在正处于沮丧的深渊之中,所以再稍微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脑中浮现着逃避现实的抒情散文,听见呼唤我的声音后,便将脸埋进枕头之中并回答道。 我现在位于加姆赫里奥这个国家的旅馆之中。 在强烈信仰前任勇者的这个国家之中,我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具体而言,便是我对兔里抱有好感这件事,不仅传遍这个国家,甚至传遍了整片大陆。 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应该说是说溜嘴呢?还是应该说是我有点无法压抑自己,所以就大声地自爆了各式各样的事情了。 「哇啊啊啊,光只是回想起来就很丢脸啊!我为什么要讲出那种话呢!」 事情的开端源自于我接受了一个任务,希望我去讨伐试图摧毁环绕加姆赫里奥的护壁的魔牛。 与魔牛对战时虽然历经一番苦战,但终究成功打倒了它。 不过,倒楣的事就在那之后。 加姆赫里奥的王子──凯尔勒克加姆赫里奥竟然向我求婚。 而且还是光天化日,在大马路上受众人围观的时候。 「那样又怎样呢?您将头塞在枕头里说话,也完全无法传达您的沮丧之情啊。」 见到我趴在床上,随行旅伴中唯一的女骑士嘉米雅发出无奈的声音。 或许因为我们年纪相仿,所以与其他骑士不同,相当容易聊起来,但无奈的是她似乎没有安慰伤心的我的慈悲心。 「真是的,您要受打击到什么时候啊?虽然由我来说也不太好,但是铃音小姐的拒绝方法真是大快人心啊。」 「就算你觉得大快人心,但我在发现自己失言之后,一直羞耻得想死啊!」 「那是您自作自受啊。」 「自、自作自受……!?你是骑士吧!?应该稍微安慰一下我,或是关心一下我吧!!」 「我觉得不可以做到那种地步。」 「为什么呀!?」 「就是一种感觉。」 欸,我被你因为感觉给拒绝了…… 「总之,城里目前大致恢复平日状况了,要离开这国家的话,现在是最适合的时机。」 「真的吗?」 「真的没问题的。毕竟是王子的父亲,也就是国王陛下准许的,要离开是没有问题的。不如说他应该很开心吧?那个王子之前好像都只会在城里游手好闲、任意妄为呢。」 的确是这样没错。 不过,还好没有酿成问题。 如果对方想勉强缔结婚约的话,我也打算要使出百分之百的全力来抵抗,但国王陛下没把这当成什么大问题,真是太好了。 「不、不过城里的小孩会不会用手指着我说『啊~那是甩掉王子的人~』?」 「那是什么小孩啦?真是的,您好歹该动身了啦。」 「唔,但是……」 目前,外面到处贴着这国家记者所扩散出去的新闻。 而且,还流传着和兔里一点也不像的肖像画…… 见到我仍然窝在被窝里,嘉米雅叹息着小声低喃道「真是没办法」,并做作地清了清喉咙,道: 「咳咳……哎呀~对方也是刻意创造一个您不好拒绝的状态后才求婚,所以我也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好可怜的,但那拒绝方法还真是残忍啊。是什么呢?是『我心中有一个承诺未来人生的重要的人』吗?真是热情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嘉米雅的话让我脑中浮现自己前几天的失言并发出惨叫。 咦?你现在要说出当时的话吗!? 「『我的心被他夺走了,我的目光已经不会受他以外的人所吸引。』」 「呜呀呀呀呀呀呀呀!!」 「『无法只用治愈魔法来评价他,他最强大的地方在于不屈不挠的心和温柔体贴的一面。我就是受他这一点所吸引的吧。』」 「啊欸欸欸欸欸欸欸!!」 我的脸红到不能再红地滚来滚去。 我卷着棉被和枕头,受到喷发而出的羞耻心所苦时,嘉米雅便笑得灿烂地继续开口道: 「『如果我们勇者是歼灭敌人的剑,那兔里就是守护同伴的盾了!』这句话也很潇洒呢。」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住口啊、快住口啊……! 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我终于从床上跌落,用力撞上墙壁,卷在被子里虚软地停下。 「因、因为王子说治愈魔法使配不上我,还说比起那种软弱的家伙,自己比较好呀,所以我才想回嘴的嘛!」 「关于这点,我们也是相同的心情喔。」 嘉米雅将棉被从我身上抽走,似乎想起了王子当时的话而垮下了脸。 「救命团对我们骑士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伙伴们就无法活着回来了。只因为对方是治愈魔法使,就擅自下评断并贬低对方,实在是不可饶恕。」 嘉米雅表情严肃地道。 与魔王军的战役之中,兔里与救命团员拯救了许多骑士的性命。 而现在他和我与一树一样,肩负着使命正在旅行着。 …… 「……喔,您似乎看开了。」 「对呀,一想到现在兔里和一树都很努力,就觉得自己无法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也是他的东西!!』」 「不要在人家振作后,又立刻在伤口上洒盐啊啊啊啊!!」 偏偏还是在他本人面前死都说不出口的这一句话……! 「在另一层意义上,这件事变成话题了呢,主要是在女性之间。」 「我不希望这成为话题啊!该、该不会兔里的画之所以会变成那种花美男风格……?」 「那是因为为了受女性欢迎,所以美化了原本的兔里大人吧。」 当初见到那幅画时,我多少有些不太满意,因为我总觉得兔里的魅力被多余的装饰糟蹋了。 见到我变得不开心,嘉米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就我看来,铃音小姐与兔里大人很登对喔。」 「是、是喔?果然──」 「但兔里大人有没有感受到这份心意就是别的问题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捧高高又重重摔下去!?」 「哎呀,因为铃音小姐每次要对兔里大人说那种话时,都会夹杂玩笑话,所以人家根本不会知道您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呀。」 「唔,毕竟不穿插个什么的话,我就无法在兔里面前讲这种话啊。」 「哎呀,您意外的很少女心呢。」 「我一直都是少女啊!」 「欸……?」 「你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当我因为过于震惊而站起身来后,嘉米雅便发出嘻嘻笑声。 「总之,您愿意振作起来真是太好了。那么,请您做好准备,我们要趁白天的时候出发呢。」 「我预先就准备好行李了,所以不需要多久时间。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望着嘉米雅灿烂笑着离开房间后,便叹了一口气,换好衣服后,握住房间门把。 「……好。」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用对兔里的心意为理由拒绝王子求婚这一件事,在这片大陆中已经人尽皆知了,无法改变这项事实。 老实说,我现在依然害羞得想要四处打滚,但要逆向思考。 就这么坚持到最后吧。 「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铃音,我已经不会再退缩了……!」 我下定决心后,用力推开房门。 「『我喜欢兔里喜欢到无法自拔啊!!』」 「啊噗!?所、所以我就说住口啊啊啊!!」 听见在门边埋伏的嘉米雅的话后,我便往前一倒。 刚才发誓的决心剧烈动摇。 我有所觉悟之后将会暂时因为这件事而被取笑,边劈出电击铁砂掌,制裁嘻皮笑脸的嘉米雅。 第十话 复活!绝不屈服的精神!! 之卷 「雪儿,你觉得诅咒是什么?」 魔王陛下突如其来地对在身后待命的我提出问题。 这个抛来的问题过于唐突,我无法理解它的意思。 不过,我依旧认真思考后,回答道: 「诅咒是一种怨恨吧?就小的的个人见解就是怪东怪西、怨天怨地,类似这样有某个攻击对象的东西。」 「嗯,虽然不有趣……但那也是诅咒的一种型态吧。」 打死我都无法诚实说出,就算您期待我讲出什么有趣的话我也很困扰这句话。 魔王陛下是一位宽宏大度的王者,不只会对我些许的失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反而还会龙心大悦,但是身为我上司的侍女长并不会原谅我。 「怎么了?突然露出那么呆愣的表情。」 「啊,不是,小的只是在想您会什么会突然提到诅咒的事情……」 我急急忙忙地回应不望着我说话的魔王陛下。 为什么陛下明明没看我的脸半眼也能知道我的表情呢?还有我应该没露出称得上是呆愣的奇怪表情吧…… 「不久之前,我提过邪龙的事吧?」 「是的。」 「我很在意在那里的人类们,而我预测中的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和诅咒有关。」 陛下之前开尊口提过,非常恐怖的邪龙暂时在这世界上复活了,虽然时间很短。 人类们指的是以治愈魔法使为首的天兵活宝团。 「萨马利亚……现在称为『祈愿之国』的国家。从我的眼光来看,那并非一个适合祈愿之国这种高尚名称的地方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毕竟,就我所知,那个国家正是给予勇者无法解开的『诅咒』的地方呢。」 无法解开的诅咒。 我不解地歪着脑袋,魔王陛下便彷佛想起当时似地托着脸颊。 「勇者与邪龙的战斗发生在萨马利亚,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是。」 「以当时的我来看,相当清楚那场战斗最后会获得胜利的便是勇者。毕竟,勇者拥有神龙赐予的强大装备,再加上那家伙的精神状态正处于极为危险的状态之中,所以我非常清楚邪龙胜利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危险的状态指的是?」 「他变得自暴自弃了啊。接二连三的背叛,以及无法拯救的人民所给予的绝情话语。他几乎要坠入毁灭人类那一方,却不知道为了何种理由,打算拯救萨马利亚。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奇迹吧。」 人类一方加害于他。 而且是对为了人类赌上性命的勇者。 即使我没什么理解能力也能明白,当时的勇者已经被逼上绝路。 「结果,他拯救了萨马利亚。他打倒邪龙之后,得到了许多感谢的话语。谢谢你拯救了我们的性命,谢谢你打倒了邪龙。这些话让勇者受创的心灵得到了一些慰藉。」 「一想到勇者在人类身上找到希望,并要危害魔族的话,这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呵,这之后才残忍呢。」 闻言,魔王陛下发出了微微的笑声。 「不过,那都只是幻觉罢了。结果,他拯救的人们遭到被勇者力量所迷惑的庸人当作术法的祭品,所有人都沦为失去灵魂的尸体了。」 「这真是……残忍呢,人类连自己的救世主都会背叛吗?」 「那就是人类。不过,在这之后才更糟糕。」 话题本身是有关勇者的不幸,讲述这件事的魔王陛下却显得相当愉悦。 「众多无谓的牺牲在勇者身上刻下绝对无法解开的诅咒。」 「诅咒……是指术法吗?」 「不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而且普通术法也对他无效。」 「他到底强得有多夸张啊……」 「没强得那么夸张的话,就无法封印我了吧。」 再听一遍后,我再度确认到与魔王陛下对峙的勇者是多么异常的存在。 「偏题了呢。诅咒拥有许多意义,他人的期待、憎恨、嫉妒,这些他人投射而来的情绪转为沉重负担,磨损精神。勇者所感受到的就是这个,然后──」 魔王陛下顿了一顿,无趣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空间道: 「已经拯救的人被无谓杀死,使得勇者感受到一种过去所有奋斗都沦为毫无意义的虚无感,以及因为自己是勇者所以害本来命不该绝的人惨遭杀害这种悔恨。这些成为他无论怎么挥除都无法消逝的诅咒。」 萨马利亚的确可被称为『诅咒之国』,而非『祈愿之国』。 不过,活在魔王陛下遭封印之前时代的人类为什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摧残凌虐自己的同胞呢? 我们魔族内部即使多少有一些纷争,但却几乎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这或许是因为我们有魔王陛下这位具备绝对权威的统治者,但无论如何,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人类这种种族。 「勇者在那之后到底怎么样了呢?」 「也没怎样,就是横扫挡在他面前的我军,并在与我战斗后得到胜利。便仅是如此罢了。」 「……真的只有这样吗?」 我不经意地感到怀疑。 魔王陛下是否隐瞒了什么。 当然,我没有丝毫魔王陛下背叛我们魔族的想法。话说回来,如果陛下抛弃魔族的话,魔王领早已被夷为平地了吧。 闻言,魔王陛下愉悦地用手捂着嘴,道: 「雪儿,和你说话果然不会无聊呢。勇于质问我的人在这魔王领之中,应该只有你了吧。」 「欸,啊,那个……请饶恕小的无礼冒犯。」 「没事,不要动不动就低头道歉。」 听见魔王陛下的话后,我抬起了低到一半的头。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毫不客气的问题,幸好魔王陛下饶恕了我,但若被侍女长知道,又要被说教了。 要是变成那样的话……不,还是别想像好了。 当我在魔王陛下身后独自颤抖时,魔王陛下一如往常地用冷淡的口吻继续道: 「这要化为言语似乎有些困难呢,简单来说……勇者对人类这『物种』的未来怀抱着希望。即使是现在极度愚蠢且面目可憎的人,随着时代变化后,思潮也会改变。他看破了只有绝望的现在,放眼未来。」 「未来,也就是说是现在……吗?」 「天晓得,我也弄不清楚。毕竟他背负着诅咒,即使可以怀想未来与过去,却无法办到那以外的事……不对,只要他想做的话,是可以办得到的?算了,如今他已死,也没有确认的方法了。」 「……」 老实说,我不太能理解。 结果,勇者到底是为什么要出现在魔王陛下面前?为什么要打倒魔王陛下的呢……不过,我能说的是只有一件,那就是── 「最终而言,勇者还是选择了人类……是这样的吗?」 「对我来说,那是一种愚蠢的想法。人类的本性绝不会改变,遭愚者宰割人生的他所梦想的未来将与过去毫无改变。」 勇者在最后为人类封印了魔王陛下。 无论他有着怎样的想法,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如何,这对活在现代的你们毫无所谓。他和我的战争已经结束,在我觉醒之前,创造魔族历史的并非他人,而是你们。在这个时代觉醒的我应该做的事情──就只有让你们战胜人类罢了。」 ……对魔王陛下而言,与勇者之间的战争是否真的已经结束了呢? 「不断侵蚀勇者的诅咒在历经数百年的岁月后,终于遭到摧毁。摧毁它的则是打倒复苏邪龙的人类……吗?果然很有趣呢。」 「……?」 我专心于自己的思考,而漏听了魔王陛下的低喃。 正当我打算出声询问时,魔王陛下毫无前兆地大笑出声。 「啊、欸,小的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呵呵呵,不,并非如此。我只是忽然察觉到自己出乎意料地对人类拥有不低的评价呢。」 「是、是的。」 清冷空幽的谒见厅中回荡着魔王陛下的低沉笑声。 我无法理解魔王陛下为什么会笑,只觉得欲哭无泪。 第十一话 兔里的苦难尚未结束!? 之卷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en880225 祈愿之国,萨马利亚。 我们在这里为了拯救萨马利亚公主-伊娃,尝试破坏侵蚀王族的诅咒。 而诅咒的庐山真面目,竟然是为了捕捉前任勇者而不幸沦为活祭品的萨马利亚国民,透过术法利用他们的术法师试图摧毁我的精神,附身到我的身体上。 最终,我们阻止了这一切,破除了数百年来不断束缚死者灵魂的术法,替术法师的野心画下了休止符。 「阿——我到底或变成怎么样……」 「兔里,虽然你一直碎念一样的话,但我觉得你就放它去吧。」 离开萨马利亚后经过了两周。 每当我想起犬上学姊的那份报导,便会叨念一样的话。 学姊受到它国王子的求婚而擅自用我的名字拒绝对方,这份报导对我的精神造成了超乎想像的打击。 「不过阿。这份报导可是在世界中流通著,要是看过这份报导的人见到我,可能会说和想像不一样,光想我就觉得害怕……」 「你想太多了拉,而且,兔里的优点又不再外表。」 这句帮腔可以解释成各种意思,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如果这让我们现在要前往的米亚兰格对我抱持奇怪印象,导致递交书信产生阻碍的话,我可能会受到更严重的精神创伤。 「噗噗~每次看都觉得这实在是太经典了!这尖尖的鼻子和闪闪发光的笑容!完全不像是兔里,超好笑的!」 「……」 这支用翅膀灵活拿著报导的猫头鹰三不五时便会来奚落我,也让我烦躁到无以复加。 而且,自从离开萨马利亚后,她便一直是这副德行。 「哼!」 「呀阿!?」 阿,天瑚一把抓住涅雅了。 天瑚开始猛力旋转捏住涅雅的手,被转得昏天暗地的猫头鹰发出难以形容的惨叫。 我对两人的吵架(?)已经司空见惯了,便望向牵著马匹的亚尔格先生。 「亚尔格先生,米亚兰格是一座湖上都市对吧?」 「是的,有一条河川流过这块大陆的中央地带,而米亚兰格这座都市就在它中游附近的湖泊上。」 我们接著要去递交书信的地点,米亚兰格。 为了抵达这趟旅程最终目的地的兽人国,必须先经过米亚兰格,所以得先瞭解一下这个地方。 「那么,它应该有很多船吧?」 「米亚兰格是一个渔业兴盛的地方,有相当多的船喔,甚至有以对抗水生魔物为主的船呢。要安全抵达对岸的兽人国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搭乘米亚兰格的船了。」 「这样啊,不能游过去吗?或是过桥……」 闻言,亚尔格先生摇了摇头。 「人类在水中打不赢魔物的,而且就算成功游到对岸,那里也是魔王领与兽人族居住的领域,并非人类可以随意踏入的地区,所以也没有造桥。」 「魔王领……魔王军攻打林格尔王国时,大费周章盖桥该不会就是因为……」 「是呢,毕竟本来就没有连接对岸的桥。」 原来如此,毕竟人类没有必要特意进入魔王领或是兽人国……」 「阿。话说回来,据说米亚兰格的鱼类料理相当美味喔。」 「鱼类料理阿。」 因为那里是湖泊,所以应该是淡水鱼吧。 不对,那里距离海边也不远,所以也有可能是海水鱼,以原本的世界而言,就是鲈鱼或是鲑鱼了。 虽然不太可能有生鱼片,但却不改这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 毕竟,最近吃的都是简单烤过的鱼,几乎吃不到道地的鱼类料理。 我对米亚兰格的鱼类料理感到神往这一件事似乎表现到了脸上,见状,亚尔格先生便露出了满脸笑容,说: 「我们到米亚兰格的时候,就去吃鱼类料理吧。」 「好啊,这下到那里后的乐趣又增加了。」 「哈哈哈,我也很期待。」 阿,但布鲁林应该怎么办? 我这么心想,并望向身后,便见到一只眼神充满期待地望著我的熊。 「阿——好啦、好啦,之后也会拿鱼去给布鲁林的。」 「嘎呜。」 「哈哈,真是现实的家伙。」 我边苦笑边抚摸著布鲁林,这时灰头土脸的涅雅泪眼婆娑地从后方飞到我的肩上。 用手擦拭额头走回我身边的天瑚,则露出活动了一番筋骨的舒畅神情。 「呼~兔里,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这小狐狸……狠狠的蹂躏了我之后,竟然就当没发生过,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肩上的涅雅拍打著翅膀,向天湖抗议道。 「吵死了,你还想被我转吗?」 「呀咿!?你、你是不是感染了兔里的暴力色彩了!?」 「喂!什么阿?我的暴力色彩是什么意思?」 「别说了。兔里,所以你们在聊什么?」 「嗯?喔喔!我们在聊米亚兰格的事情。」 「是喔。」 她好像没什么兴趣…… 「那是个好地方喔,不像萨马利亚会明显地歧视亚人,而且虽然数量不多,但也有兽人会出入那里。」 「这样啊,你在那里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我那时没那心情……」 「……」 对了,天瑚一离开兽人国后,第一个造访的国家便是米亚兰格了。 她救母心切,应该没有心情去看周遭的景色。 我这问题或许过于神经大条了。 「……现在的我和那时候的我并不一样。」 天瑚悄声低喃。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人,但现在却和兔里你们在一起。」 「……这样啊。」 我也对微微一笑的天瑚笑了笑。 能从天瑚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便放心了。 「……?」 「天瑚,怎么了?」 「有人在战斗……」 天瑚将手放在耳边,停下脚步。 听见天瑚话语的亚尔格先生,也将手搭在剑柄上警戒四周。 我停下脚步后注视著前方,并向天瑚询问状况。 「你是说这前面有人在战斗吗?」 「有铁器互相撞击的声响….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碎裂?是地面吗?」 「有点不一样,该怎么说呢….好像是冰块碎裂的声音….」 那或许是兽人的耳朵才能勉为其难才能捕捉到的声响,因此我即使竖耳倾听也完全听不见。 是否有人遭到攻击了? 或许是旅行商人遭到盗贼袭击,但也可能是陷阱。 「涅雅,你能到空中看看状况吗?」 「欸~真拿你没办法。」 涅雅嫌麻烦地张开翅膀,仰望天空缓缓拍打双翼。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 忽然之间,从前方传来一道剧烈的吼叫声。 这类似猛兽、带有威胁性的吼声,令我与亚尔格先生以外的伙伴身体为之一震。 正打算展翅高飞的涅雅在空中僵直不动,朝地面倒栽葱似地坠落下来,我赶紧接住了她。 「涅雅,你没事吧?」 「这吼叫声里蕴含魔力波动!在这前面的不是一般生物!」 「波动….?」 那对我与亚尔格先生似乎无效,但看来对布鲁林、涅雅以及身为兽人的天瑚有所影响。 只有感官比人类敏锐的生物才能感受到吗? 「大家快跑….」 「天瑚?」 天瑚嗓音颤抖地道 随著她的话一出口,布鲁林便朝向后方瞪著森林深处开始低嚎。见状,我也转向后方,便听见森林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与魔物叫声。 「兔里!刚才的吼叫声里蕴含的魔力波动让附近的魔物都失控了!」 「什么!?失控?所以说它们都无法控制自己了吗?」 「野生魔物无法抵挡这股波动阿!快逃!」 也就是说附近的魔物全部都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之中了!? 而且,它们还朝我们的方向跑来….不,总之得先逃离这里! 「大家用跑的!呃,天瑚!?」 「….!」 我望向身旁,发现天瑚抱紧自己身体不断颤抖。 她吓到无法动弹了吗? 乾脆我冲向后方争取时间,不对,这样漏网之鱼就会去攻击天瑚他们。 「….没办法了!你乖乖不要动!」 「呀!」 我让涅雅停在肩上,抱起天瑚拔腿就跑。 「亚尔格先生!让马跑起来!」 「知道了!」 语毕,一直紧拉著差点失去神智的马的亚尔格先生,便抓住缰绳,迅速让马匹奔驰起来。 布鲁林似乎神经很大条,它丝毫不理会刚才的吼声,紧跟在我的后方。 我们后方已经涌出了大批的魔物。 即使形形色色的魔物混杂在一起,但它们也没有互相争斗,只顾著朝我们冲来。 这实在太过异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对这明显异常的状态感到焦虑,只能抱著天瑚往前冲刺。 闲话杂谈 少女思念着母亲 我们遭魔物大军追赶后过了数分钟。 它们依旧朝著我们冲来,而且数量不减反增。 恐怕这附近的魔物都聚集过来了….对于被追赶的我们而言,这完全就是一件麻烦事。 继续跑下去的话,应该就会抵达米兰亚格所在的湖泊,在那里就能搭船过湖了。 「树木越来越少了!就快到了!!兔里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 「不,你跑的跟布鲁林和马一样快,没事才奇怪吧?」 我对在肩膀上低声碎念的涅雅置若罔闻,确认我抱在腋下的天瑚语跑在身旁的布鲁林是否无恙。 总之,见到大家都毫发无伤,我便安心了。 「兔里!前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安心不了多久,预测到数秒后未来的天瑚便这么说道。 「魔物吗?没时间停下了!就这样冲过去!」 在我肩上的涅雅施展术法,朝我右手输送拘束咒术,我当下在右手掌心做出治愈魔法弹,一看到前方草丛晃动,便朝那里丢了出去。 「呜喔!?」 一只高2.5公尺、拥有庞大身躯的人形魔物从草丛跳出后便狠遭治愈魔法弹直击。 外表凶狠的魔物看上去像是粗壮的人类,但偏红的皮肤和手上巨大的棍棒,都在表示他是魔物而非人类。 「食人魔!?为什么这种魔物会出现在这里?」 「欸,我之前就是一直被拿来和那个魔物相提并论的?」 听到涅雅冲击性的发言让我大受打击。 见鬼了,我到底哪里像是食人魔了! 「呜喔!呜喔喔喔喔!」 「兔里!它挣脱束缚了!这家伙不是普通货色——」 「它嚣张个屁!!天瑚!」 「直接冲过去,它反应不过来!」 我听到天瑚的预知后,便一口气冲到食人魔面前,朝它的心窝挥出治愈拳。 「等等!你就这样直接冲过去?」 「我才没有这么莽撞呢!吃我一拳!」 「你听人家说话阿!」 埋进食人魔腹部的拳头,令它发出宛如吐出空气似的呻吟,并翻起白眼。 趁它动作迟缓时,我抓住它的右臂,在转向后方的同时,顺势将它丢向追赶我们的魔物大军。 食人魔用仿佛要压扁魔物般的气势坠落,成功使魔物的脚步慢了下来。 望著这副景象,我撩起刘海,边呵了一声说: 「真是有够失礼的,竟然拿我和那种魔物相提并论….」 「嗯….兔里已经不是食人魔了,而是比食人魔更加凶狠的某种生物。」 「咦、咦?食人魔应该是和蓝灰熊一样危险的魔物才对啊……奇怪的是我吗?」 我忽略两人的话,继续奔跑。 虽然我一拳就打晕了,但食人魔依旧是一种强大的魔物。 「涅雅,食人魔会出现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吗?」 「它们平常应该只会靠近魔素浓度高的地方,我猜它大概也是受到那道吼声的影响才从巢穴中跑出来的……这明显不正常阿。」 果然也和刚刚的吼声有关。 总之,先进入米兰亚格确保安全后,在和那里的统治者报告这件事。米兰亚格附近若有能对魔物造成剧烈影响的东西,不仅我们,对米兰亚格也会造成负面影响。 「看到米兰亚格了!」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声音后,我回过神来向前方看去。 前方没有树木了,开阔景色的彼方有一座白色都市,规模虽没有萨马利亚那么大,但依旧是一座庞大的城市。 「兔里……」 「嗯?天瑚,不要紧了,我们马上就能搭船了。」 「不、不是……」 倾身往前看向远方的天瑚,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望向前方,顺著天瑚的视线看过去。 我见到了米亚兰格,以及反射阳光闪耀著白光的湖泊。 「等等,有点奇怪……」 为什么湖面的水没有动静? 越靠近湖泊,越能感受到一阵寒意。 我感觉到温度骤然下降,宛如只有这里的季节不同一般,我不禁觉得焦躁并环顾四周。 「为什么湖面会结冰?」 没有人能回答呆若木鸡的涅雅所问的问题。 迎接抵达水上都市–米亚兰格我们的,是受到寒冰统治的银色世界,而非受湖水环绕的美丽水都。 「这样根本不可能开船阿!亚尔格先生!我来挡住魔物,请你带著天瑚跟布鲁林先进去米兰亚格。」 我们一路狂奔过来,在继续跑的话,先不论布鲁林,载著行李的马匹会先被魔物追上的。 闻言,亚尔格先生显得犹豫。 「我相信兔里大人肯定没问题的,但……」 「我一阻止他们后,就会立刻脱离,所以不要紧的!」 「我知道了!请您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对他点头后,便将背上的天瑚放到布鲁林的背上,说: 「布鲁林,天瑚就拜托你了。」 「嘎呜——」 「……你要平安回来喔。」 「嗯!」 我目送他们离开后,便一把抓住打算振翅跟著他们飞走的涅雅,并转向前方。 「涅雅,你跟我一起。」 「欸,我才不要!为什么我也得战斗阿!怪物就跟怪物自己去打一打阿!」 怪物跟怪物…… 虽然有点不爽,但还是保持笑容说: 「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的。」 「想保护我的话就放开我啊!就算你这么说,但听起来完全是其他意思啊!」 「没事的,虽然说要挡住他们,也只要挡住一、两分钟就好,只需要揍一揍扰乱它们就行。」 「人家又不是担心那个!」 无谓的对话到此为止。 为了能随时奔跑,而将双腿张开半步,并握紧拳头。 首先,先狠揍前方的食人魔一拳,让敌意集中在我身上。 「好!那就——」 此时,背后传来有东西掉落的巨大声响。 「!?」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啦!?」 我瞬间转身,便发现距离我约三十公尺处的冰上有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赤裸上身的长发男子,另一人则是穿著龟裂盔甲的人。 长发男子手上拿著大斧站立著,宛如虚脱般似地垂下双手,俾倪著穿著盔甲的人。 穿著盔甲的人似乎遭人用巨大力量摔向冰冻的湖面,倒在碎裂的冰屑上,一边发出呻吟一边瞪著长发男子。 「兔里,魔物的动作停下了……」 我望向魔物,发现它们颤栗似地颤抖著身体,并纷纷逃离现场。 魔物们仿佛不想被什么令人恐惧的对象盯上似地朝森林逃窜,我有不祥的预感,我对肩上的涅雅说: 「涅雅,你还好吗?」 「哼、哼,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们趁机去追亚尔格他们吧,以他们的速度马上就能到米兰亚格了,我们也没理由留在这里……」 涅雅是在害怕吗? 「唔、唔……」 长发男子慢慢逼近无法动弹的盔甲人,轻松举起手上的大斧—— 「糟了!」 「兔里!?」 我为了阻止他而跳向前方。 那个长发男子怎么看都不正常,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我无法默默看著有人被杀掉。 我在拳头上凝聚治愈魔法,在拉近距离的同时,朝举起斧头的长发男子挥出了斟酌了力道的治愈拳,将他远远殴飞。 「……好硬!?」 我对宛如揍到邪龙、或是大蛇坚硬鳞片般的手感感到困惑,并转向后方,对呆若木鸡仰望我的盔甲人说: 「你能动吗?」 「欸、阿、嗯嗯……好痛。」 盔甲人按住了脚。 ……他的声音比想像中还要高昂。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肯定遍体麟伤了。 必须赶快用治愈魔法医治他。 我这么心想,并跑到他身旁,正打算施展治愈魔法的时候,却被他抓住了手。 「快逃……!就算偷袭成功,他也能马上爬起来……!」 「爬起来?怎——」 「兔里!背后!!」 听到涅雅的声音后,旋即转向后方。此时,我的视野中出现了正要长我挥出拳头的长发男子。 我急忙伸出右手接住男子的拳头。 「好重……!?」 一阵冲击穿透了我的掌心。 「骗人……竟然、挡住了……!?」 盔甲人难以置信低喃道。 我对这超乎想像的威力感到震惊,并朝双脚蓄劲承受冲击,反过来抓住他的拳头。 长发男子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著我,并往拳头灌注力量。 看来这一边是敌人没错了。 那么,我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我会治好你的,所以你就先飞得远远的吧!!」 我拉住他的拳头,用大步往后站稳的左脚施展回旋踢。 然而,长发男子却用拿著斧头的手臂接住我的踢击。 即使我用力试图连同他的防守一起踢飞,却遭他用惊人的臂力彻底挡下了我的回旋踢。 竟然从正面挡下了我的攻击!? 长发男子网被我抓住的拳头灌注了更多力量。 尽管我想与之抗衡,但他非比寻常的力量却让我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唔……」 这是何等力量!稍有松懈就会被压制过去! 「居然和兔里的怪力势均力敌!?」 「不要说让人没力的话阿!快支援我!」 我们从他被抓住的拳头送入拘束咒术,让他动作暂时停住。 「!?」 「哼!」 我趁著这个空档,用治愈拘束拳从下往上将他揍得远远的以拉开距离。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不是人类的力气阿。」 「你是说认真的吗?你知道这句话也是在说你自己吗?」 …… 「连我也好不容易跟他打成平手….可恶!早知道的话就练得更强一点了!」 「可恶你个头啦!光是能跟他打成平手的时候,你就要觉得奇怪了。」 我露出懊悔的神情,并对涅雅的吐槽充耳不闻。 没听到没听到— 长发男子或许会立刻站起来,所以没时间当场治疗盔甲人。 我一边警戒著,一边将手伸到盔甲人的背后和膝下,将他抱了起来。 「干、干什么……」 「先离开这里。」 「你、你离开就好!!抱著我是逃不了的!」 他似乎在担心我,要我放下自己离开,但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这样了。」 「习惯……?哇!?」 我抱著盔甲男全速离开现场,背人移动可是救命团的拿手绝活。 我边跑边对他施展治愈魔法。 「疼痛都……这不是恢复魔法?」 「这是治愈魔法,我马上就会治好你的!」 「你居然是治愈魔法使吗!?但你竟然跟他对打!?」 「是的……!」 我听到了背后传来踏破冰层逼近的某种声音。 果然追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但用一般脚力可别想追上我! 盔甲人往后看,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到底是谁……?」 「我是兔里,林格尔王国的使者,是来米兰亚格递交重要信件的,你呢?」 「我是蕾欧——兔里!」 听见他慌张的声音后,我下意识跳离了原地。 下一瞬间,一根巨大的冰柱刺中了我刚刚的位置,冰柱散发出惊人的寒气,宛如霰弹般碎裂开来。 「啥!?」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后,见到挥舞著双刃战斧的长发男子朝我们逼来,以及大量的冰柱陆陆续续从天而降—— 「涅雅!抗性咒术!」 「已经用了啦!」 被冰柱霰弹射中的话可撑不住! 我被抗寒咒术垄罩著,专注回避不断降下的冰柱。 「……这是什么阿!这已经超越了魔法的范畴了!」 「那把斧头传来惊人的魔力,这可不是普通的力量阿!?」 我用单手撑住盔甲人,空出一只手击落霰弹。 当所有冰柱坠落后,原本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长发男子已经追到不远处了。 「对不起,害你被卷入我们的战斗之中……」 被我抱住的盔甲人软弱地说。 另一方面,长发男子将大斧用力插入冰面后,便深深一吸气,发出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难以想像的剧烈怒吼。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家伙……!」 刚刚让魔物失控的果然是他! 还有刚刚的冰魔法,让湖面冻结也是他吧! 「他叫做卡隆。」 盔甲人像是见到惨不忍睹的画面似的,颤抖著嗓音悄声低喃: 「他原本是……应该成为勇者的男人。」 「应该成为勇者!?」 听到盔甲人的话后,我脑中浮现出的是学姊和一树的身影。 不过,我随即否定掉了这个想法。 他那超越人类的肉体和魔法,明显和我所在世界的人类截然不同。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人是我原本世界的人的话,我反而会吓一大跳。 「勇者是指国家认定的勇者吗?」 「……是的,没错。」 这世界的勇者有两个意思。 有像学姊或一树这种被召唤过来,拥有勇者『资质』的人。 抑或是,由国家等组织受封勇者『称号』的人。 卡隆先生属于后者。 「就算这样,他……卡隆先生的力量也超越人类的范畴了。」 「对方应该也不想被你这么说。」 啰嗦! 不过,问题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虽然想逃走,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跨开半步,望向扛著斧头瞪视著我的卡隆先生。 如果我被对他的话,刚才的冰柱肯定又会飞过来,虽然这么说,但即使留在这里,也会遭受攻击。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卡隆先生便仿佛野兽似的将爽手放在了冰层表面。 「要来了……!」 「你叫兔里吧!快放我下来!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 他叫雷欧……先生吧?虽然声音有点高昂,但从名字来看应该是男性。 因为伤势已经完全治好了,我便将他放下。 「我不了解你,虽然很在意你和肩膀上的古怪生物说话这件事…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古怪是什么意思呀!我是猫头鹰!」 不,你是吸血鬼吧? 我在内心吐槽,并望著稍微退到我后方的雷欧先生。 「之后再说他和米亚兰格所发生的事情,首先请你协助我突破僵局。」 身穿伤痕累累盔甲的雷欧先生,将掌心面对卡隆先生。 「我知道了。」 虽然有许多问题要问,但首先需要先撑过这个场面。 我转换心情,握紧拳头后,卡隆先生便以惊人的速度奔向前方。 「太慢了!」 抢得先机的是我!我全力踏向地面,一口气拉近距离。 在来到极近距离的瞬间,我抓住他握住斧头的右手,另一只手用力握拳。 「我早已经习惯很硬的对手了!」 基本上,坚硬的家伙都不会防御! 我在与邪龙交战时已经学会这一点了! 「涅雅,就这样打昏他!」 「好的!」 顺势连续挥出治愈拘束拳,封住他的动作 「!」 但是,卡龙先生的斧头却冒出骇人的寒气,令我瞬间抽回双手。 下一秒钟,全力挥舞的大斧便划过我手臂原本的位置。 「好险,差点就被砍断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卡龙先生宛如挥舞木棍似轻巧地挥舞著大斧,我则回避他猛烈的攻势。 若被砍重的话,好一点就是重伤,差一点就是立即死亡。 而且,除了斩击以外,棘手的还有寒冷低温。现在透过治愈魔法勉强撑过,但继续承受寒气的话,就会无法动弹。 每当斧头挥舞,便会释放出冷冽寒气,夺去我的体温。 「涅雅,抗性咒术!」 「抗寒还是抗斩——」 此时,大斧嗡的一声掠过我的面前,我立刻往后反仰,所以才没被砍中……但却吓得汗毛直竖。 斧头恐怕同样也掠过了跟我头部同样高度的涅雅面前,与寒冷无关,她也吓得脸色惨白。 「抗斩击!」 「喔……抗、抗斩击是吧!」 施展抗性咒术之后,斩击便对我无效,但我却没想要自己挨下斧头,继续趁隙攻击。 当我握著拳头尝试牵制对方的时候,从我后方飞出冰砾,直接命中卡隆先生的右手,冰砾逐渐扩张,将卡隆先生的手固定在地面上。 「!?」 「兔里,趁现在!!」 我回头一望,见到雷欧先生将手瞄准这边。 她精准地瞄准了卡隆先生挥舞著斧头的右手吗? 雷欧先生用双手压缩冰之魔力,连续射出魔力弹,用冰束缚住卡隆的身体。 「谢谢!涅雅!连续攻击一口气束缚住他!」 「阿,真是的!这已经是第几次配合你换来了啊!」 凝聚著拘束咒术的拳头。 一拳一拳的拘束力虽然微小,但是连续施展的话便能构成相当程度的拘束力! 我朝粉碎冰块尝试脱身的卡隆先生跨出一步,并挥出拳头。 「喔喔喔!」 我在瞬间的攻击中挥出了十八拳。 我担心会伤害卡隆先生的身体,所以没有挥出更多拳。 不过,即使只有这样,拘束咒术也确实发挥了功效,多重的拘束咒术在被我殴打的卡隆先生四肢生效。 「呼——……」 「呃、呃——我是不是该称赞一下接下兔里拳头还可以维持人样的他啊?」 「不,我的拳头恐怕完全无效。」 拳头传来的触感依旧有如殴打邪龙龙鳞时一样。 他现在因为拘束咒术无法动弹,但立即又会脱身的吧。 「赶快进去米亚兰格吧,放著不管的话,他马上就会挣脱。老实说,现在我们只能这样制伏他。」 「你难得会冷静地思考状况欸,不是只会蒙著头暴冲呢…」 说我会蒙著头暴冲是多余的吧。 我边堤防著无法动弹的卡隆先生,一边催促雷欧先生进入米亚兰格。 『……喔喔喔喔……』 「他已经能动了吗!?」 「兔里!我来掩护你!再一次——」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剧烈的咆啸甚至使大气为之一震。 当我对此感到非比寻常的危险时,卡隆先生的头上便长出了两根尖锐的角。 「啥……角!?」 「还有尾巴!?」 卡隆先生的侧头部长出了一对雪白的角,腰际也长出了蓝色的龙尾。 他仿佛呼应自己变身似的吼叫,双目布满血丝,朝我粗鲁地挥舞拳头。 「好快!咕!!」 「兔里!?」 我千钧一发用双臂接下拳头,却响起骨头碎裂的可怕声音。 这一拳威力惊人,使我被迫退到雷欧先生之后。 「这是龙吗?为什么人类会变成龙!?」 「怎么会!太快了…应该还有时间的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使我逼问雷欧先生,他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动摇而无法回答我。 正当我们拖拖拉拉时,完成变身的卡隆举起散发出更胜以往寒气的大斧。 「糟了!」 面对这股能清楚感应到的强大魔力,我立刻将肩上的涅雅塞进团服中。 虽然传来一声「噗嘎呀」的声音,但我充耳不闻,并站到因动摇而无法动弹的雷欧先生面前,用双手保护头部和腹部。 「唔、唔唔唔唔!」 「呀啊~!」 我们被远远吹飞,不知幸还是不幸,我背面向下摔向了米亚兰格城门附近的冰面。 涅雅在我怀中发出微弱的惨叫,所以应该没事…但我并非如此了。 「可恶,他到底是什么……!只靠寒气就能吹飞我们根本不正常啊!」 我因为寒气而难以动弹。 虽然没有冻住,但是因为过于寒冷,导致手脚不听使唤。 「雷欧先生呢?」 他与我一起飞走后,趴倒在我后面一点的位置。 虽然想立刻过去帮他,但必须先治好我的身体——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竟然还要追来!」 卡隆先生用力举起斧头,从空中朝我跳了过来,使我表情僵硬。 斧头散发出的强烈寒气使身体无法照我的意思活动。 「可恶!只是靠近就这么冷!」 不知为何,连斧头释放的寒气都更上一层楼了。 在这种情况下被攻击到的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靠治愈魔法完全医治。 这样下去的话,便只有等死了。 「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呢!!」 我朝因为寒冷而无法动弹的双腿施展治愈魔法站了起来。 因为这种低温就彻底无法动弹的话,那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几百遍了! 我望向前方,发现卡隆先生已经挥下了斧头。 「很好……那我就正面迎战!!」 我全力握紧拳头,振臂挥出。 就在双方攻击交错的瞬间,一道无形的障壁将卡隆先生的斧头弹了回去。 「……欸?」 降落到地面上的卡隆先生即使继续挥舞著斧头,也都被透明的障壁挡住。 「这是结界吗?」 仔细一看,我与卡隆先生之间有一道半透明的水蓝色结界,不仅在我们面前,甚至覆盖住整座米亚兰格城。 「到底是谁……」 「兔里大人!!」 「亚尔格先生!」 亚尔格先生从城门附近的围墙爬了下来。 天瑚和布鲁林……他让他们留在城内吗? 「您不要紧吧?我马上用火焰帮你取暖!」 「不!我不要紧的,比起我,请先去帮那边昏倒的人。」 卡隆先生似乎已经无法攻击到了我们。 结界超乎想像的坚固,即使承受了他的攻击也不为所动。问题是和我一起被吹飞的雷欧先生。 我大致能动后,便抬起昏倒的雷欧先生,对他施展治愈魔法。 当我因为冰冷的盔甲而皱起眉头施展治愈魔法的时候,亚尔格先生到我身旁用掌心变出火焰说: 「忍耐可是兔里大人的坏习惯,请多依赖我们一点。」 「……谢谢。」 火焰温暖了我冰冷的身体。 我与亚尔格先生互望一眼,并露出了笑容,朝米亚兰格的城门走去。 途中,涅雅气喘吁吁地从我的团服里飞了出来。 「噗哈!兔里!你想要闷死我啊!」 「啊,抱歉,我忘了。」 「太过分了!!」 我好歹是为了救你啊。 你要是正面承受了那阵暴风雪的话,何止被冻住,甚至可能会被吹飞到十万八千里外。 不过,米亚兰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论如何。」 我望向背后的结界外侧。 那里有著专心一意狠瞪著我,并发出宛如野兽低嚎的卡隆先生。 老实说,就那样继续打下去的话,会输的一定是我。 幸好偶然被结界挡住了,但如果没有结界的话,真不敢想像我现在会变成怎样。 「我果然不擅长打架啊……」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再交手第二次。 虽然我这么想,但在心中却有著即使千百个不愿意,也必须和卡隆先生一战的预感。 闲话杂谈 少女思念着少年 我进入水上都市–米亚兰格,与天瑚、布鲁林会合后,映入眼帘的是过于冷清的街景。 没有开张营业的商店,也没有行走的行人。 面对这毫无人烟的景象,使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望向身旁的亚尔格先生问道: 「亚尔格先生,这是……」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人呢。」 该不会这里的人都被卡隆先生杀死了吧……?不,那样的话应该会留下血迹或战乱后的一片狼藉。 「天瑚,有血的味道或……」 「不,完全没有呢。」 也就是说这不是卡隆先生干的好事?不,还无法断定。 不过,这下或许不是递交书信的时候了…… 米亚兰格陷入这种状况,即使递交书信也毫无意义。 「兔里大人,要不要先去寻找布下结界的人?」 「欸?」 「那么大范围的结界……就算是透过魔具施展的,要发挥大效果还是需要有人在。找到对方的话,或许就能瞭解这莫名其妙的状况了。」 「也是呢,就和亚尔格说的一样,先去找布下结界的人吧,毕竟这个人因为刚才的攻击昏倒了。」 恢复人身的涅雅赞同亚尔格先生的提议,瞥了一眼我背著的雷欧先生。 现在应该要做的事情的确是掌握状况。 有感官优于人类的天瑚和布鲁林在的话,一定马上就可以找到。 「……不需要。」 「!」 雷欧先生似乎醒了。 我将他放下后,他便望著自己布满裂痕和凹陷的盔甲,沮丧地垂下肩膀。 「抱歉,又受到你的帮助了。」 「你不要紧吗?还有没有哪里痛?」 「不,不可思议的都不会痛了?我甚至对这连一丝疲劳都不剩感到惊讶呢。过去瞧不起治愈魔法的自己真是丢脸阿……真的很谢谢你。」 我见到他低头向我鞠躬,觉得有点难为情。 「不过,熟练的治愈魔法使真是太厉害了!不只能轻松接下卡隆的拳头,真没想到还能揍飞他呢!」 「没、没有啦,不、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情……」 雷欧先生的话令我表情抽蓄。 不好意思,一般的治愈魔法使并不擅长肉搏战,会主动揍人的治愈魔法使还比较奇怪呢。 喂!后面的小狐狸和猫头鹰,虽然你们拼命忍住,但我知道你们在窃笑呀。 「但是我却……真是窝囊。」 他的感情起伏很激烈呢,是不是情绪不稳啊? 雷欧先生还相当年轻吗?他身高跟我差不多,或许我们年龄相近也说不定。 「然后,雷欧先生。」 「嗯……?是叫我吗?」 「欸?」 我搞错他名字了吗? 不对阿,可是他刚刚好像说自己叫做雷欧…… 「……呵,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毕竟一起并肩作战过了,所以可以不分你我地称兄道弟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不,那个。」 「我懂,我丝毫不在意喔。」 「啊——这样啊。」 感觉很麻烦,就先不管名字怎么称呼了。 因为他戴著头盔,所以我弄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看见他不断点头的模样,似乎是相当开心。 虽然我不是刻意那么叫的。 「你们想瞭解米亚兰格的现况吧。」 「是的。」 「详细的内容等到了王城再说吧,我也有必须向上级报告的事情。」 「王城里还有人在吗?」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问题后,雷欧先生点点头说: 「有的,虽然不多。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王城。」 「布鲁林…可以带蓝灰熊过去吗?」 「那只熊果然是魔物啊,而且还是蓝灰熊…如果不会攻击人的话没关系,但不能进去王城里喔。」 「嘎——」 此时布鲁林叫了一声。 因为我大概能猜出他在讲什么,便向雷欧先生为布鲁林转达道: 「它说没关系。」 「这、这样啊…」 雷欧先生有些倒弹地往后退了几步,发出铿锵铿锵声响迈出步伐。 我们也跟著他走,天瑚移动到我身边抬头看著我说: 「兔里,你发现了吗?」 「嗯?发现什么…?」 「那个人…」 天瑚望向雷欧先生。 发现?发现什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他怎么了吗?」 「…啊——还是算了。嗯,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兔里还是一如往常呢。」 欸?什么?我很在意啊! 天瑚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释怀,露出淡淡的笑容后走在我的身旁。 真是的,有什么想说的话,不乾脆说出来的话我怎么会懂…算了,既然你都说没事了,那就没事吧。 我抱著难以释怀的心情,与伙伴们一起走在雷欧先生的身后。 *** 通往米亚兰格王城的路上非常安静。 居民宛如以某个时间点为界,便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状况之中,我感到了不安稳的气息。 走在被沉默支配的街上,我向走在前头的雷欧先生说: 「雷欧先生。」 「怎么了?」 「你不脱下头盔吗?」 「!?」 他从刚才便不打算脱下头盔让我有点在意。 听见我疑问的雷欧先生大梦初醒似地用手摸著头说: 「啊,一直藏住脸很失礼呢,抱歉,我马上脱掉。」 雷欧先生打算立刻脱下头盔。 不过,头盔似乎卡住了无法脱掉。 「咦、咦?脱不掉…唔、唔唔…!」 他抓住头盔试图从上方拔掉。 盔甲应该是与卡隆先生交手时凹陷,卡住了头盔导致脱不下来吧。 雷欧先生开始在原地跳上跳下,察觉到我们的视线后,便焦虑地转向我们。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颤抖,应该不是我多心了。 「我、我之后再请王城里的人帮我脱掉。」 「那、那样好像比较好呢…」 雷欧先生似乎有些尴尬,再度向前方迈步。 能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小声低喃「糟了」和「或许没救了」的声音。 他应该是在整理要向王城报告的内容吧,毕竟他看起来很一板一眼。 「他或许比我们想像的更加俏皮?」 「好像是呢,像那样能自然而然让人感到亲切的性格相当少见呢。」 亚尔格对我点点头。 虽然才刚认识雷欧先生,但对他已经有了各种印象了。 值得依靠、一板一眼、比起自己更担心别人的温柔之心,以及容易亲近的个性…虽然似乎有些掉漆的地方,但那一定是我多心了。 我遇见的不可能都是一些掉漆的遗憾之人啊。 「一说到掉漆…」 「…啊?干嘛啦?」 我不假思索地望向走在前方的涅雅,他便狠瞪著我。 「唉…」 「喂!看著人家的脸叹气会不会太过分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不,总觉得…你真是让人觉得掉漆啊…」 「真不想被最掉漆的人这样说啊!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迟钝的鬼畜怪物男。」 「不要把你想到的东西一次骂出来啊!我会比你想像的更加受伤呢。」 我不得不对这过于夸张的辱骂提出抗议。 先不说鬼畜和四肢发达了,但我可是有信心自己的反射神经已经达到过于敏锐的领域了呢。 「如果是痛觉的话,我也会感觉到痛啊!我只不过是能忍住罢了,简单来说就是靠意志力呀,意志力,只要我的心还没有屈服就忍得住。」 「你能不能发现光靠意志力就能忍住的时候便已经够奇怪了啊…」 「因为人类是一种超越痛楚后就能变得更强的生物。」 「欸,你觉得你自己还是人类吗?」 走在前面的吸血鬼竟然这样回应我所说的话。 「你这回应很伤人啊。」 「不,因为…正常来想,普通人类无法一拳打晕食人魔啊…而且,你在能萨马利亚数百年的怨念时,精神程度就已经算是怪物等级的喔。」 这家伙不是在嘲弄我,而是真心觉得我很离谱…!? 「涅雅,别这样,兔里也是会受伤的喔?」 「天瑚…!」 你果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天瑚。 天瑚用双手抱住我的手臂瞪著涅雅说: 「兔里他现在还算是人类啦,还算。」 「喂!你为什么要重复说两次?」 天瑚可爱地歪著小脑袋回应我抗议的视线。 「?」 「不,你不要歪著头啊,为什么要露出你真心不懂的脸?」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是在说我现在的状况吧? 「快到王城了…唉呀,兔里,你怎么了?该不会受伤了吧!?」 「我身体没事,但心…心好痛。」 我在萨马利亚时精神应该变得更加强韧了,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向似乎有所误会的并开始感到慌张的雷欧先生说我没事,并望向近在咫尺的米亚兰格王城。 外观和林格尔王国或萨马利亚很相似。 「我们也有许多想问的事情呢。」 首先想知道为什么米亚兰格的湖泊会冻结,以及卡隆先生为何会失控。 *** 雷欧先生带著我们抵达城门后,一名看似侍女的女子便出来迎接雷欧先生与我们。 当她一见到雷欧先生的模样后,便花容失色的跑到他身边说: 「您没事吧!?」 「嗯嗯,如你所见,我没有受伤。」 「您这不是遍体麟伤嘛!?」 「啊,不,盔甲里的我没事。」 「这、这样啊…请问这些人是?」 侍女小姐感到放心,但一发现位于后方的我们后,便投以讶异的视线。 「他们在危急的时候救了我,我能保证他们不是坏人。」 雷欧先生似乎察觉到侍女小姐的视线,随即向她说明我们的事情。 「兔里,接下来由她带路,我必须先去脱掉这身盔甲。」 「啊,是的,我知道了。」 「不过,我们马上会在见面的。」 雷欧先生拍了我肩膀一下后,便朝城里走去。 目送她离开的侍女小姐转向我们,并恭敬的一鞠躬说: 「那么各位请跟我来。啊!那是使魔…吧?还请让蓝灰熊留在马厩区。」 「是的,没问题。」 我们先让布鲁林进到王城内的马厩中,再由侍女小姐带路。 王城内与城镇一样毫无人烟。 「这里也都没有人吗?」 「好像也不是呢,虽然少,但还是有一些人。」 我听见涅雅的话,环顾城内。 「各位来到米亚兰格有何贵事呢?」 「我们受命从林格尔王国过来,不过,一来到这里便发现米亚兰格附近的湖面都被冻结,还有莫名其妙的男子失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 亚尔格先生询问侍女小姐后,她便噤声不语。 沉默了一阵子后,她有些迟疑地开口说: 「虽然我也不知道详情…但开端是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是我们还没抵达萨马利亚之前的时候吗? 从那时起,便开始这场骚乱了吗? 「有一名骑士忽然大闹一场,他彷佛失心疯似地开始攻击四周的人,之后立刻被赶来的骑士制伏住关进牢里。」 那个骑士大概就是卡隆先生吧。 不过,突然大闹一场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想说,过了一会儿,他就会恢复理智,城里也会恢复往日的和平…但他却一直没有恢复,而且他的力量似乎变得越来越强大。」 「之后…变得怎么样了呢?」 「两周前,他破坏牢房逃走了。甚至抢走了米亚兰格的强大武器,瞬间就打倒了骑士们,并开始即尽可能地破坏肆虐。」 「并不只因为那把斧头的力量啊…」 因为卡隆先生手上的斧头散发著强烈寒气,我本以为那是使他变异的原因,但他却从那之前就已经开始变异了。 而且,两周前的话…是我们刚从萨马利亚出发的时候,所以我们才会没发现米亚兰格的异常状态就直接过来了。 「那这里的居民该不会都被他…」 「不是的,居民都逃去邻国了。」 「欸?」 邻国…当卡隆先生在城外大闹的时候,还能让国民逃走? 这有可能吗…? 正当我对侍女小姐的说明感到疑惑时,走在前方的侍女小姐便停在一道巨大的门前,转向我们说: 「接下来由女王陛下向各位说明详细状况。」 她这么说完后,便推开大门。 门后谒见厅最深处的宝座上坐著一名女性。 年龄看上去和罗丝相仿,不过,疲倦的神色与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却让她看起来老态毕现。 她穿著以蓝色为底色的王族风格礼服,并拿著一把宛如冰块般透明的法杖。女性眯起眼睛望向门口,饶富兴味地凝视著我们。 「你们…不,你就是他所说的人啊。」 「…?」 我对她仿佛认识我的口吻感到困惑。 女王缓缓从宝座上站起,道: 「欢迎你们来到米亚兰格,我是米亚兰格女王,诺伦.爱菈朵.米亚兰格。话先说在前头,我无法开心地欢迎你们前来。」 她的言词之中饱含拒意。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亚尔格先生便代替我向诺伦女王说: 「我们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过,我们也是被莫名其妙遭到牵连,所以能否向您询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言,诺伦陛下便垂头丧气地垮下肩膀,稍微开口道: 她的嗓音懦弱得令人感觉不到方才的威严。 「是啊,我知道。其实应该是要去迎接你们的…但时间太不凑巧了,虽然很抱歉我说得那么严苛。」 诺伦陛下表情阴暗,虚脱地垂下双臂。 虽然很失礼,但这副模样与其说是女王,不如说是对工作感到烦躁的上班族。 「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好好睡觉了,老实说相当烦躁…」 就算你因为这样心情不好… 她随意将外观昂贵的法杖放到一旁,粗鲁地瘫坐在王座上,爱困似地掐著眼头。 仔细一看,王座旁散落著好几罐瓶子。 「那是…酒吗?」 我盯著空瓶看,身旁的涅雅与天瑚捏住鼻子,皱起眉头说: 「兔里,那是药水,而且这个呛鼻的味道,是有提神效果的药水呢。」 「哇,那药水应该很贵的啊,竟然这样用…」 那药水是提神醒脑的营养饮料吗? 听见天瑚的话,女王露出虚无飘渺的笑容后,抓住身旁还装有药水的瓶子,仰头灌下。 见状,侍女小姐手忙脚乱地说: 「诺、诺伦陛下!过度饮用对身体不好,要人家说几次您才明白呀!就算三小时也好,请您去休息吧!」 「不、不要!你才不会三小时就叫我起床呢!为了解决外面那个大闹的问题儿童,我一秒钟都不能睡啊!咕噜咕噜咕噜!」 「啊啊!竟然一口气喝光!就说不行了啊!」 牛饮药水的女王,以及手足无措地试图阻止她暴行的侍女小姐。 老实说,对见过卢卡思陛下或洛伊德陛下等颇具王者风范的国王的我而言,眼前年轻的诺伦陛下看起来相当异常。 「我才当上女王没多久,为什么就要遭遇国家快要灭亡的惨状啊…唔、呜呜。」 最后,明明我们还在,她却开始低喃丧气话。 我对这过于混乱的状况叹了一口气,并往前走了一步说: 「那个,不好意思。」 「干、干嘛?」 她露出让一开始的威严尽失的神色,我向她提议。 「让我对您施展治愈魔法吧?」 「…欸?」 那是什么「还有这招啊!」的表情 我望著一副找到救世主的诺伦陛下与侍女小姐,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疲累。 看来还要过段时间才能问详情呢。 *** 我对诺伦陛下施展治愈魔法后,我们再次自我介绍。 「抱歉我刚才那么失礼。」 「不会的,毕竟情况特殊,我们并不介意。」 诺伦陛下的表情从方才精疲力尽的模样变成精神十足。 治愈魔法似乎相当有效,她眼下虽然还有黑眼圈,但累瘫的神色已经彻底消失。 「不过,治愈魔法真是一个盲点啊,真没想到是这么有效的魔法…只要有它的话,就能不眠不休持续工作了吧?等这次骚动结束后,就招集治愈魔法使…」 「即使可以治好身体,也无法治好精神,就算身体能活动,但支撑它的精神疲惫的话,总有一天还是会倒下的喔。」 这种治愈魔法的使用法尽管对生理状况很好,却对心理状况不怎么好。 闻言,女王露出万般遗憾的神情后,便在手中把玩药水。 「本以为已经不必依赖药水了,但看来还是需要呢。」 「诺伦陛下,比起寻找治愈魔法使,您应该先远离药水比较好。」 即使位于诺伦陛下后方的侍女小姐提出忠告,但诺伦陛下却置若罔闻,将药水珍重地收进怀中。 她是不是真的染上药水成瘾了啊? 「那么,你们就是林格尔王国的使者吧?」 「是的,我们有事相求而来到了米亚兰格,那么,有请兔里大人。」 我受亚尔格先生示意,从怀中拿出书信,笨手笨脚地交给了诺伦陛下。 她默默地看著书信,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魔王啊…」 这次恐怕无法缔结合作关系吧,毕竟这个国家没有那种余力。 然而,我心想还是尚且告知魔王的威胁逼近,总之先递交了书信。 「身穿白衣的少年将至…是吗?」 「…欸?」 「我暂且保留回覆。」 保留?不拒绝吗? 我望向身旁,发现亚尔格先生也同样困惑。 「我们现在正在面临米亚兰格的危机,你们在这时候造访绝非偶然,你们是受到命运指引来到这里的,而我原本就知道你们要来。」 「…!」 「不过,我当时却没相信。现在外面有卡隆在作乱,肯定不会有人敢进来米亚兰格,就算有,现在也早就变成冰柱没了气息了吧。」 她的话像是事前便预知了我们会来到这里一样。 而且,听起来预知的并非她本人,而是别人。 「尽管如此,你们还是到达了这里,正因为如此,我就必须对你们说明这国家所发生的灾难起源,以及突然降临在拥有龙之力的男子身上的悲剧。」 诺伦陛下这么说道,并继续说: 「在外面大闹的人原本是米亚兰格的骑士,叫做卡隆。从你们的表情来看,你们已经听那女孩说过了吧。」 女孩?啊,是指侍女小姐吧。 我这么猜测并对诺伦陛下点点头。 「看来都大致说明过了呢,那么,首先详细说明卡隆的事情吧。」 她点点头继续说明道: 「他直到最近都还没有那股龙之力,只是普通的青年。」 「也就是说是正常人类?」 「倒也不是,他的状况也颇复杂。」 状况复杂?这种说法还真是模拟两可… 「他是很优秀的骑士,武艺高超,思虑深远,蕴含著总有一天能成为这个国家勇者的可能性。实际上,之前也稍微吵了一阵子,到底要授予他或是另一位候补光荣的勇者称号。」 雷欧先生说「他原本应该成为勇者」便是如此而来的吧。 不过,这样的高手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呢? 正当我感到不解的时候,诺伦陛下继续说: 「就在这时候,他产生了异状。他仿佛忍耐著什么似地抱著头,精神错乱到打伤了周遭的骑士们。」 「然后就被关进牢里了?」 「对,虽然两周前牢房被他打坏了。逃狱后,他像是被什么吸引似地前往王城宝库,抢走了米亚兰格至宝…那是具有媲美过去打倒魔王的勇者所使用的刀剑的力量与潜力,可谓这世界上最强又最自由的武器。」 「与勇者的武器同等…?」 我下意识地摸向插在腰际的勇者短刀。 萨马利亚的怨灵索让我见识到的勇者与邪龙决战之中,勇者即使面对全盛期的邪龙也略胜一筹,而米亚兰格至宝则是能和他持有的刀匹敌的武器。 卡隆先生拿著能发挥这么惊人力量的武器啊… 「就是那把斧头吗…?」 「那并不是斧头,虽然在他手里变成了斧头,但本来的形状是一根棒子。制造者说『那是能成为弓、剑,甚至是鞭子,可以变化成最适合使用者形状的冰雪「法杖」』。」 也就是说,现在的斧头造型是最适合卡隆先生的武器。 那种力量确实能令人信服,比起一般的刀剑或长枪,那凭藉蛮力劈碎一切的斩击反倒使我吓出一身冷汗。 「那原本是只有被法杖选上的人才能使用的武器,他被法杖选上是很值得高兴,但以目前的状况来说真是无法让人高兴起来,反而难以处置。」 「那么,米亚兰格附近的湖面也是被他冻结的吗?」 诺伦陛下对亚尔格先生的提问点点头。 竟然能让那么大量的水结冻,他在与我和雷欧先生交手时没有拿出看家本领真是太好了。 如果正面承受那种规模的攻击,我们的下场应该会非常凄惨。 「冻结湖面的的确是他,不过那只是他无法掌握的力量泄漏出来的结果。直到他的力量进入下一阶段之前,一般失控时并无法施展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请问…」 「不过,依照祂的推测,应该还有半个月的缓冲期,暂时还不要紧。」 看见诺伦陛下微笑露出「放心吧」的表情,我们面面相觑。 卡隆先生与我交手时长出龙角和龙尾,是不是能看作他进入了下一阶段呢? 如此一来,就能理解他为何突然变强,但这使我脑中又浮现了新的疑问。 「不过,那异常的力量是从哪来的呢?」 卡隆先生的魔法超越了个人魔力能够提供的范围,引起暴风雪、冻结湖面等,这股魔力甚至胜过我所知道的超乎常理的人物—犬上学姊和一树。 「——骑士.蕾欧娜,迟来谒见,已从战场归还!」 「…嗯?」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谒见厅门外响起一道似曾听过的嗓音。 听到这个声音,诺伦陛下便抬起低垂的头,露出微笑迎接门外之人,说: 「进来吧。」 「是!」 而我在见到轻轻推门进来的人后有些混乱。 听声音以为是雷欧先生,但走进来的是将一头及腰金法绑在身后,有著猎鹰般凌厉眼神的女性。 这名女子工竟又自然地鞠躬后,便朝我们走来。 「呵…」 「?」 她露出笑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后,便走到诺伦陛下面前屈膝跪下。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使我莫名其妙歪至著脑袋。 真是友善的人啊,仿佛在和朋友打招呼似地轻松惬意。 在米亚兰格都是这样的吗?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多谢陛下。」 「现在能和卡隆交手的骑士只有你了,如果失去你的话,就无人能和他战斗了。你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骑士.蕾欧娜。」 她叫做蕾欧娜啊。 能和卡隆先生交手的话,应该是相当高强的骑士了吧。 …嗯?卡隆先生刚刚应该是和我与雷欧先生交手,但她也一起参与了吗? 「卡隆的力量觉醒了。」 「…咦,骗人的吧?」 诺伦陛下显得慌张,蕾欧娜小姐露出沉痛表情,摇了摇头说: 「如果真是玩笑话就好了…」 「竟然这么早就觉醒了…从你眼中来看,卡隆有多强?」 「他的凶暴程度更胜觉醒以前,而且力量也相对应地增加了…非常抱歉,他觉醒后,我瞬间便失去意识,所以无法取得正确情报…」 「连你这样的骑士都瞬间就…这下不妙了。」 听见蕾欧娜小姐的报告后,诺伦陛下皱起眉头。 蕾欧娜小姐跪著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说: 「实不相瞒,我连觉醒前的卡隆也只能防守,几乎要落败了。」 「他真有那么强?」 「是的,我还能活著站在这里,都是多亏了兔里。」 「嗯嗯?」 为什么蕾欧娜小姐会提到我的名字? 「多亏了兔里是什么意思?他是治愈魔法使,应该无法战斗…」 「不,他不只会治愈魔法,还能靠身体能力跟卡隆打成平手,甚至帮助了昏倒的我。」 「兔里,这是真的…兔里?」 诺伦陛下对我说话,但我脑中一片混乱,没有听见。 「你是…雷欧先生吧?」 「嗯,怎么事到如今还问?」 「原来你是女性啊?」 「…欸?」 面前的诺伦陛下与侍女小姐都呆住了。 雷欧先…不对,蕾欧娜小姐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他沉默了一会后缓缓靠近我,抓住我的双肩问: 「你该不会一直到刚刚都以为我是男的吧?」 「呃,那个,因为你长的很高,声音隔著头盔又不清不楚的,所以我一直以为…」 「身高…那、那叫我雷欧是?」 「我、我以为那是你的名字。」 闻言,蕾欧娜小姐便虚脱地放开我的肩膀。 正当我想要先道歉的时候,她颤抖著肩膀挤出声音说: 「没关系的,兔里。」 「不,那个…」 「是我误会了。对啊,对呀,比你高,又穿著盔甲,当然会以为我是男的。而且我的语气又不像女人,个性又好强…所以你不用道歉。是呀,只有我空欢喜一场,呵、呵呵呵…」 蕾欧娜小姐哭丧著脸并露出卑微的笑容,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有,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诺伦陛下与侍女小姐看著我的眼神变得相当严厉。 我一转向后方,便见到涅雅与亚尔格先生对我投以「欸?你没发现吗?」的眼神。 然后… 「天瑚,你早就注意到我没发现吧?」 「嗯。」 如果注意到的话就跟我说啊… 不,虽然是产生误会的我不好。 不小心产生了天大的误会,我拼命地对受到打击的蕾欧娜小姐不断道歉。 总算是冷静下来的蕾欧娜小姐,继续向诺伦陛下报告。 「…然后,兔里,你和觉醒后的卡隆交战了吗?」 「是的…算是吧。」 虽说接下他的拳头后我就被暴风雪吹跑了。 不知道这是否可称为交战,但如果我的情报能派上用场的话,便姑且报告一下。 「我的想法与蕾欧娜小姐相同,他长出龙角与龙尾后,变得更加凶猛狂暴。如果再次交战的话,我或许会输掉。」 虽然已经用治愈魔法治好了,但接下他拳头的手骨确实裂开了。 如果觉醒后力量增幅的话,他无疑拥有超过我的力量。 正当我双手抱胸思索未来的训练方针时,诺伦陛下不解地歪著头说: 「是我听错了吗?刚才的话听起来像是兔里拥有能与觉醒前的卡隆抗衡的力量。」 「啊!?」 糟、糟了。 我干嘛挖坑给自己跳啊,应该更含糊其辞地带过。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照实说出我的腕力可以和卡隆较劲吧。 「…怎么可能,是我措辞上不够精确而已。」 「呵,你不用谦虚了,我确实用这双眼睛见证了,你只靠身体能力就能力拼卡隆了。」 我立刻打算敷衍过去,但却被已经冷静下来的蕾欧娜小姐加以订正。 她似乎想起我与卡隆交手时的场景,露出回味似的表情,紧紧握著拳头说: 「就算他抱著我,也如风一般奔驰在冰上,与卡隆拉开了距离。不只这样,他还闪过了所有卡隆发射的冰枪,甚至展露出惊人的绝技,赤手空拳击落了飞散的碎片。」 「骗、骗人的吧…?」 「不,这是事实。是我亲自掩护他,看著他战斗的,他能轻松避开卡隆攻击的反射神经以及敏捷性可说是超乎常人!」 她对此是不是有点太热心了? 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啊… 你看,诺伦陛下与侍女小姐都用一种看著妖魔鬼怪的眼神盯著我看啊! 「我本来就觉得你并非常人,但林格尔王国还真是派出不得了的使者来了呢。能只靠身体就和处于那种状态的卡隆对战时在非比寻常,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救命团吧?」 「…是的。」 我就别在意提到非比寻常就会想到救命团这件事吧。 「决定了。」 「…?」 「我终于知道祂预测到你会来的理由了。」 「我从刚才就很在意了,但您说的『祂』是谁呢?」 诺伦陛下从方才便一直提到的「祂」 原本以为是指卡隆先生或是蕾欧娜小姐,但却明显不是。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祂…蕾欧娜。」 诺伦陛下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对蕾欧娜说: 「我要让兔里他们见祂,你也一起来。」 「那么卡隆先生的事情也?」 「对,不得不说明一切了吧。」 听见诺伦陛下的话,蕾欧娜小姐稍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恢复严肃神情,走到我们身旁。 配合著她,诺伦陛下也朝我们走来。 「诺伦陛下,到底…」 「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原本只让身份特殊的人进入的米亚兰格秘密圣地。」 秘密圣地…? 诺伦陛下口中的「祂」就在那里吗? 「在那里你们会见到创造卡隆手上那把武器,同时也是创造出打倒魔王的勇者所持武器的存在。」 「!?」 创造勇者武器的存在!? 那也是…现在我持有的短刀的制作者吧? 「等等,打倒魔王的勇者所存在的时代是好几百年以前吧?一般人类应该没办法活那么久。」 我说到这里,想起了涅雅。 人类虽然没办法,但像涅雅这种拥有超越人类智慧与寿命的魔物便有可能了。 「没错,现在要带你们去见的并非人类。」 诺伦陛下回答了我欲言又止的问题,用手中的法杖朝地板敲了三下。 此时,地板浮现出蓝色纹路,我们的双脚便像是沉入地面般似地逐渐消失。 见状,我立刻看向涅雅。 她露出严肃神情用手摸著浮现蓝色纹路的地板。 「涅雅,这是?」 「没错,是术法喔。它相当老旧,而且被精妙的隐藏起来了,连我都没发现…在这下面的是相当厉害的施术者喔,虽然不甘心,但对方比我更精通术法。」 我尽可能压低声音和涅雅交谈时,我们的身体穿透地板向下降落。 抬头一看,发现侍女小姐在刚才地板的位置挥著手目送我们。 逐渐下降的途中,原本一直盯著法杖的诺伦陛下忽然抬起头来说: 「到下面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想问的事情…吗? 正当我思考著问题时,亚尔格先生便对诺伦陛下说: 「女王陛下,我可以提问吗?」 「在我能回答的范围内都行。」 「那么,请问原本的居民是怎么移动到邻国的?有卡隆阁下在外面大闹,要移动那么大量的人应该要很多精力跟时间。」 话说回来,还没请教是怎么将米雅兰格的居民送到邻国的。 住在这里的人一定不少,周围的湖面又被冻结,就算有能运送大量人口的大船也派不上用场。 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让居民逃到邻国的呢? 「先请蕾欧娜挡下卡隆,再趁机让全部居民逃走。」 …这有点困难吧? 虽然我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却因为这个过于简洁又随便的说明露出诧异的神情。 诺伦陛下见到我们的反应后,露出尴尬的笑容说: 「只是这样说明的话你们应该无法释怀吧,光这样听应该会觉得是有勇无谋的计画,但只要借助接下来见到的那一位的力量的话,便能让这个有勇无谋的计画进行。」 诺伦陛下这么说道,并举起手中的法杖让我们看。 法杖中心镶著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类似鳞片的三角形宝石,散发著与覆盖米亚兰格的结界相同的光芒。 「这该不会就是布下结界的魔具吧?」 「没错,这就是祂所制作的魔具,是王族代代相传的特殊法杖。」 意即,诺伦陛下持有的法杖便是守护米亚兰格的最后一道防线吗? 「这根法杖只要灌注魔力就能布下广范围的结界,虽然只能在受祂庇荫的米亚兰格使用的限制,但凭藉我的魔力就能张开有一定强度,而且能自订形状的结界。」 这根法杖虽然只能在固定地点使用,却能发挥强大的效果。 以只耗费一人魔力持续发动的魔具来说,可说是超乎常理。 但刚才她在狂灌药水的时候,好像把法杖丢在地上… 「靠这支法杖在卡隆与人民间布下结界,就能让居民安全移动了。不过森林中有魔物受到卡隆的引响而变得凶暴,所以我让大多数的骑士跟随护卫去了,因此现在城里才会只剩一些人。」 「原来如此…」 米亚兰格之所以没有骑士,都是为了保护居民不被凶暴化魔物攻击而跟随护卫去了啊。 「也就是说,几乎都是靠蕾欧娜小姐一人对付卡隆先生吧。」 「我从开始到现在都只能防守,今天甚至差点丢掉小命。」 「就算这样,我也觉得你很厉害喔。」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然能独自面对卡隆先生这么强大的敌人,她绝非弱者。 闻言,蕾欧娜小姐显得仓皇失措,尴尬地别开了视线说: 「没、没有啦,如果我再更努力一点的话,或许就能在他觉醒前分出胜负了。」 「你不要过于苛责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诺伦陛下对贬低自己的蕾欧娜小姐关怀地这么说。 「谦虚虽然是你的优点,但也是缺点喔。你现在需要的是自信心,只要具备自信心的话,你就是米亚兰格的——」 「诺伦陛下…!」 蕾欧娜小姐语气痛苦地打断诺伦陛下的话语 她旋即注意到自己无礼的态度,鞠躬道歉,但表情相当严肃。 虽然不知道诺伦陛下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我能知道那对蕾欧娜小姐而言并非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好像有什么隐情呢。」 「是啊。」 亚尔格先生望著她俩的互动这么低喃道,我则点头赞同。 虽然在意,但却非我们能插手的问题,这是诺伦陛下与蕾欧娜小姐主从之间的问题。 「差不多要到最下层了。」 诺伦陛下的嗓音有点低沉。 闻言,我望向脚边,发现发出蓝光的术法纹路逐渐显得黯淡。 「祂对我这么说:『汝尚未成熟,但身为女王,应透过己身双眼判断衡量。』。」 正当我注视著缓缓下降的地板时,诺伦殿下自言自语这么说。 「我认为我眼中所见的你们…值得信赖,但还是先提醒你们。」 「提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对,见到祂后也绝对不要害怕,祂虽然身形高大,长相也很恐怖,并散发出无谓的魄力,言行举止也相当高压,但是是一位心性温柔的人…人?所以…」 长相恐怖且散发无谓的魄力,言行举止相当高压…罗丝? 不,诺伦殿下讲得并不包含蛮不讲理呢。 什么嘛,这样的话我完全没问题的。毕竟,若提到长相恐怖,也不可能赢得了救命团的坏人脸们 「我认识类似的人,所以不要紧的。」 话说回来,我甚至觉得这世界上不存在比罗丝更加恐怖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有和他相同的存在。」 「欸?」 诺伦殿下悄声低喃,使我不禁反问道。 对方是那么厉害的生物吗? 该不会超越罗丝…?不不不,我不是在用罗丝当比较基准,对方也可能是在其他方面上相当厉害。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周遭的景色逐渐有了变化。 刚才四周的景色一直都是蓝色的墙面,现在则转变成极度辽阔的洞窟。 「喔喔…」 我不禁发出赞叹声。 辽阔洞窟四周都有泉水,水底发出蓝色的光芒,映照著洞窟。 我虽然对地底存在著这种空间感到震惊,同时也没料想到竟然有这般美景。 「这里是米亚兰格自豪的瑰宝,也是历史遗迹『哥列华灵泉』喔。」 「真是太厉害了!除了这么形容,我也找不出其他话了。」 闻言,诺伦陛下稍微笑了一下,接著望向绽放蓝光的泉水说: 「这泉水很特别,虽然外观只是会发光的水,但喝下去的话,就能得到强大的力量。」 「强大力量?这泉水有这种效果…但是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事情吧?」 「对,这泉水对生物来说是一种剧毒,泉水并非『给予』力量,而是『引出』力量,来源则是生命…然后,对人类而言,最有害的就是——这泉水所引出的并不只有力量而已。」 将性命转换成力量。 对我来说,这并非什么好东西。 「轻松得到的力量能腐蚀人心,喝下这泉水就代表屈服于自己的懦弱,逃避眼前的现实。涌出的力量会夺走从容与冷静,沦为只会滥用蛮力的人。」 当地板降到洞窟底部时,诺伦殿下用手轻轻舀起附近的泉水说: 「『若怀有欲望与心魔得之,遂摧毁心神,痛不欲生,终至腐朽消逝』…喝下这泉水,会因为过于强大的效果而毁坏身心。所以我们米亚兰格王族为了不让欲望深重的人滥用它,一直守护著这里。」 引出力量的泉水。 如果它的存在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话,想得到它的人应该会前仆后继地涌来吧。 光是听诺伦殿下这么说,我就能理解眼前美丽的泉水有多么危险。 「…我带你们去祂所在的地方。」 诺伦陛下让手中的水淌落回泉水之中,走向前方。 我们不发一语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阵子,最后她停在一潭大了一圈的泉水面前。 不过泉水中没有半个人影。 诺伦陛下所说的祂究竟在哪里呢? 「…祂在。」 涅雅嗓音紧张地低喃道。 「涅雅?」 我望向她后,发现她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泉水。 「祂毫无疑问在这里,我们认得…这气息。天瑚,你也感觉到祂的气息了吧?」 「…嗯。」 我与亚尔格先生并不知道涅雅和天瑚到底感应到了什么。 不过,见到两人僵硬的神情,我便明白泉水里有些什么。 「我带他们来了,请显现出您的身影吧。」 诺伦陛下这么说道,静默了一瞬之后,泉水中心便浮出某种庞大的物体。 下一秒钟,眼前的庞然大物散发出连我也能察觉到的魄力,令我立刻握紧拳头站在天瑚前面。 「喂喂喂,骗人的吧…」 如涅雅所说,我们认得这道气息。 一个月前的惨烈战斗,觉醒的灾厄邪龙。 不过,现身的生物与我们所知的「邪龙」并不相同。 祂的四翼翅膀之中有两翼半毁,庞大尾巴的尖端宛如遭到切割似地不见踪影,龙鳞裂开,龙爪也不足半数,从颈部长出的鬃毛与下巴长出的胡须染上皑皑银白。 仰头看向祂的我们因过于震惊而无法出声,滴落泉水的「龙」俯瞰著我,道: 「欢迎,异邦人,吾之半身承蒙照顾了。」 蓝色老龙发出令人联想到老翁般粗嘎的嗓音,对我这么说道。 闲话杂谈 何谓诅咒 祂碧蓝澄澈的双眸望著我。 半身—— 一听到这句话,我脑中浮现的便是邪龙的身影。 在数百年间以亡骸之身遭到封印的怪物。 「吾为神龙.梵尔伽,爱好均衡与和平之龙。」 名为梵尔伽的老龙剧烈摇晃身体甩开水珠后,便动作缓慢地爬上陆地。 「无须在吾面前隐藏真身,吾并不欲加害于汝等。」 「…天瑚、涅雅。」 理解了梵尔伽…不,梵尔伽大人的言词后,我便要求天瑚与涅雅解除变身。虽然诺伦陛下与蕾欧娜小姐都在,但这时候还是顺从梵尔伽大人的要求比较好。 天瑚脱掉兜帽露出兽耳,涅雅则恢复成魔物的姿态。 见状,诺伦陛下与蕾欧娜小姐都相当错愕。 「什、什…?」 「无须慌张,这不值大惊小怪。」 「当、当然会大惊小怪吧!?」 「蠢货,所以说汝尚未成熟,居于人上者怎可神色慌张。」 「唔…」 梵尔伽大人严厉苛刻的言词令诺伦陛下显得垂头丧气。 另一方面,蕾欧娜小姐虽然惊讶,但便立刻释怀地点点头说: 「原来如此,我终于理解兔里为什么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了…也就是说你也——」 「我是普通人类。」 「欸?这、这样啊?抱、抱歉…」 虽然由打断人家说话的我来说很奇怪,但她到底想说什么啊? 不对,我多多少少能够猜的到… 「咳、咳,这位便是想让你们见的神龙.梵尔伽大人。」 刚才还显得沮丧的诺伦陛下,重新介绍梵尔伽大人给我们认识。 「兔里,吾一直等著汝。」 「一直等著…等我吗?」 「没错,因为此处所发生之憾事,并非与汝等毫无关联。」 「并非毫无关联…?」 听见梵尔伽大人的话后,位于我后方的诺伦陛下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祂也没对诺伦陛下说过吗? 不,话说回来…祂说这次的事件并非与我们无关? 「首先,先确认汝是否确实打倒了吾之半身。」 「…嗯嗯,是呢,虽然并非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我们一起打倒邪龙的,要证据的话——」 我拿出收在腰际刀鞘之中的勇者短刀,让梵尔伽大人看。 这是祂所创造的武器,应该一眼就能明白。 「此乃吾为那厮所创之剑啊,确实…叫做刀吧。双刀之中,一把在此,无疑证明了汝等已打倒吾之半身。然而,吾仍难以置信,竟能以人身打倒吾之半身…」 老龙的视线从短刀转到我身上,饶富兴味第打量著我,道: 「汝无特殊资质,除治愈魔法以外并无突出天赋,血统亦极为平凡,尽管如此,却拥有依然能打倒吾之半身、只消一眼就能明白的精神力。原来如此,绝不屈服之精神,正是汝最强力量啊。」 「我并没有您所说的那么厉害,结果,我的拳头与力量都对邪龙没有效果…我之所以能打倒邪龙,都是和伙伴们齐心协力的成果。」 虽然觉得祂言外之意是指我的精神力是怪物等级,但我还是希望让祂瞭解,那并非靠我个人之力就能成功。 邪龙虽然变弱了,却仍拥有强大力量,我之所以能挺身面对并成功胜利,都是托了伙伴们的福。 我直勾勾地望著老龙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后,祂便深有所感地点点头,道: 「正应如是,面对强敌,更应齐心合力共同迎敌,否则不足为惧。这一点上,汝远胜过那乳臭未乾的小伙子。」 「小伙子…?」 「是那把刀的前任主人。」 闻言,我望向短刀。 祂竟然称呼前任勇者为小伙子。 「请问…」 「何事?黄口小娃。」 正当我望向短刀时,诺伦陛下有些畏缩地对梵尔伽大人提问。 她的表情里有些困惑。 「邪龙是…?您说是您的半身…意思是还有其他像您这样的存在吗?」 闻言,梵尔伽大人点点头。 「没错,那也是与此事息息相关之存在。」 「那么您为什么之前都不…」 「抱歉吾默不作声,但在那状况之下,即便吾告诉汝,也仅会产生无谓的焦虑罢了。焦虑会影响判断,令周围之人陷入危险之中。于今日之前,汝应做之事乃守护国家与协助弱小之人逃走,仅此而已。」 诺伦陛下噤声不语。 沉默了一会后,她神色不安地抬起头。 「这次的事情并非因为卡隆体内龙之因子失控所致吗?」 「错,无疑如是,但失控原因有著内外差异。」 卡隆先生失控的原因是龙之因子…? 等等,那么卡龙先生是因为隐藏在体内的龙之因子的影响,才长出龙角与尾巴吗? 「啊!」 「嗯?涅雅,怎么了?」 「没、没没没事。」 涅雅似乎察觉到某事,变得心神不宁。 梵尔伽大人没有注意到涅雅的异状,继续道: 「卡隆体内之龙并非自主觉醒,乃因外在因素给予强烈影响所致,于一个月前。」 「…!」 祂刚才所说的话让我也明白了。 难怪涅雅会心神不宁。 一个月前,卡隆先生刚开始失控的时候,便是我们与邪龙交战之时。 「因吾之半身——邪龙觉醒所释放之波动,导致卡隆强制觉醒。」 听见梵尔伽大人的话语后,诺伦陛下与蕾欧娜小姐纷纷感到震惊,天瑚,亚尔格先生两人则同时望向涅雅。 包含我在内,涅雅承受三人份的视线,脸色惨白。 邪龙是因为涅雅的力量苏醒。 一时之间,曾令许多人的生命暴露于危险之中,但是在那之前我们便打倒了邪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应该是这样才对。 「邪龙…那是让卡隆失控的契机…」 「正确来说并非如此。」 梵尔伽大人否定了诺伦陛下的低喃。 「诱因无疑是邪龙觉醒,但卡隆体内的龙之因子不会轻易觉醒,龙之力并无弱到会因衰弱至极之邪龙咆啸而觉醒。」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失控的呢?」 虽然诱因是邪龙觉醒,但契机却另有原因,这便代表是邪龙以外的东西影响了卡隆先生吧。 那么,我所知的可能性中 「是魔王复活的影响吗?」 「正是,当拥有那厮程度力量之人觉醒时,卡隆体内的龙之因子也随之苏醒。然而,即使苏醒,却也并非正确形式,原本应为缓慢觉醒,并逐渐适应龙之力…但却发生邪龙复活之异常状态。」 原本应该是慢慢习惯龙之力,却一口气进展太快,导致卡隆先生无法承受而失控…是这个意思吧? 「现今,卡隆受到与邪龙同等之破坏欲望驱使,目前仅发泄在米亚兰格上,但倘若发泄于其他地方…便无法免除一场憾事吧。」 主要原因是基于魔王复活,但若邪龙没有复活的话,便不会发生这场悲剧。 话说回来,如果没失控的话,卡龙先生或许能成为对抗魔王的王牌吧? 龙之力以及被强大武器选上的资质,他在双方面皆拥有一流实力,而摧毁他的原因便是随意唤醒邪龙的涅雅。 「唉…」 默不作声的话,或许她不会被追究责任。 不过,恐怕梵尔伽大人应该早就知道唤醒邪龙的是涅雅了吧。 虽然不知道祂为什么不说…但还是必须做一个了断。 我望向天瑚和亚尔格先生。 他们似乎瞭解我想要做什么,天瑚发出无奈的叹息,亚尔格先生则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点了点头。 谢谢他们愿意配合我的任性妄为… 「诺伦陛下、蕾欧娜小姐,这次的事件是我们的错。」 「…兔里?」 我瞥了一眼抬头望著我的涅雅。 令邪龙复活的虽然是涅雅,但她现在是我们的伙伴。 虽然她臭屁嚣张又是个天兵,在各方面都相当麻烦,但也多次帮助过我们。 没有她的话,我现在或许就不会在这里了。 之所以能在萨马利亚拯救伊娃,也是多亏了她。因此,事到如今也无法将责任推给她一人。 「邪龙是由我们打倒的,但一开始的发端却是因为某人想要捕捉我们,所以轻率地唤醒邪龙。」 「那是…」 「就是在我身边的涅雅。」 闻言,涅雅惊慌失措地脸色铁青。 诺伦陛下露出因为混乱而无法理解的神情,但蕾欧娜小姐却露出严肃的表情。 「不过,她现在是我的伙伴,所以我无法让她一人承担所有责任。」 「兔里啊,那么汝意欲如何?」 此时,梵尔伽大人这么问道,我便直接了当地回覆这个早已预料到的问题。 「我们来协助阻止卡隆先生。」 话说回来,面对卡隆先生可能成为邪龙第二的状况,我们根本无法置之不理。 「嗯,黄口小娃,人家如此说道,汝欲接受抑或拒绝?」 「欸,啊,是的…我接受,请帮助我们。」 呆若木鸡的诺伦陛下慌慌张张地回覆道。 梵尔伽大人对她叹了一口气后,再次望向我们,道: 「兔里,卡隆之所以失控,无疑肇因于汝之伙伴,但吾却甚是感谢。」 「…这是为什么?」 我打倒了梵尔伽大人的半身——甚至可称为兄弟的存在。 本应被怪罪,没有理由受到感谢。 「那厮因受到强力封印,苏醒之时原本应为三百年后。若照此时间解除封印,三百年后的吾或许无法阻止那厮吧。不,甚至无法确认三百年后的世界,是否有人能阻止神智错乱且化身为灾害之邪龙,最糟情况下,居住在大陆之多数人类都会遭到杀害。」 「…」 闻言,诺伦陛下与蕾欧娜小姐面色铁青。 实际上曾与邪龙交手过的我,一想到它可能丧失神智到处肆虐,便觉得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或许正因为它还剩下一些意识与神智,所以才只造成那样的灾害。 如果它丧失理性,成为只知破坏的存在的话,便无人能阻止邪龙了。 「况且…尽管那厮堕入恶道,仍为吾之半身。维持如此姿态,仅剩灵魂束缚于此岸,著实令人郁闷。死者本应平静安息…即使身为极尽残虐之能事者亦如是。」 梵尔伽大人提到邪龙的字句之间渗出几许哀思悲苦。 「那小伙子为何将那厮灵魂束缚于此岸…吾大致能理解,但那却不足以构成生者玩弄死者灵魂之缘由。」 「您知道前任勇者将邪龙灵魂束缚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吗?」 此时,脸上终于恢复血色的涅雅这么问道。 她也对勇者的行为感到兴趣。 「当然,然而,吾却不能告诉汝等,如今在此说出小伙意欲为何,亦无意义。不…或许令那厮身为『勇者』之所作所为皆丧失意义吧。」 …也就是说,祂无法针对前任勇者做出任何评论吧。 不过,邪龙本应该在三百年后复活,这便表示前任勇者打算做的事会对未来有所影响。 「汝等此时不解亦无妨,只要继续对抗魔王,便迟早会知道真相。话说——」 梵尔伽大人顿了一顿,将视线放回我身上,道: 「汝若要阻止卡隆,便有一事须加以确认。」 「您有想确认的事情吗?」 「不错,吾不知汝战力如何,确实是汝等打败邪龙,但吾欲确认汝『个人』之力。」 「…我知道了,那么您要怎么确认呢?」 「那么,由我来当兔里的对手吧。」 当我询问要以什么形式测试我的实力时,蕾欧娜小姐便自告奋勇。 「就我看来,他拥有一般骑士无法相比的力量,虽然或许我力有未逮,但如果能出些许他的实力…」 「不,汝别和兔里交战。」 蕾欧娜小姐的提议被梵尔伽大人硬生生地打断。 表情冷峻的梵尔伽大人目不转睛地凝视蕾欧娜小姐,道: 「汝确实为兔里的上上之选,但并非最适合之人选。汝对自身立场抱有怀疑,心生仿徨,无法发挥原本实力。」 「那…」 「若为比武,汝便会胜利吧,但若为一决高下,汝便会落败。汝若不接受己身地位,并完了责任义务,便毫无指望。」 梵尔伽大人的视线从沉默不语的蕾欧娜小姐转向我这边。 蕾欧娜小姐在烦恼著什么吗?对能与卡隆先生交战的她,至今并未发挥实力一事,让我感到十分震惊。 「以吾之术法变出汝之对手吧。」 「是指透过术法创造出我的对手吗?」 「非也,并非『创造』,而是『召唤』。」 …咦? 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梵尔伽大人忽略我冷汗直流,默默地用庞大的龙掌施展术法,龟裂的龙爪尖端触碰了泉水。 此时,泉水便从水面升起,凝聚成宛如圆镜一般。 「此乃名唤『镜像咒术』之术法,为一种映照出对象心理之术法,能将对象心中显现之人召唤至此三分钟。」 「这是能对时空造成影响的术法,真是太荒谬无稽了…」 看见水镜的涅雅呆滞低喃道。 不过,梵尔伽大人却露出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继续道: 「邪龙司掌力量,吾司掌智慧。虽然吾无法施展直接对事物有所作用之力量,但凭吾之睿智所习得之无数术法便为最大利器,联系空间对吾而言轻而易举。」 虽然有三分钟的时间限制,但能从远方召唤人的术法确实荒诞无稽。 神龙拥有远超人类的寿命,学会难以数尽的术法也不奇怪。 「由吾设下如今要召唤之对象的条件。」 「欸?条件?不是由我来选吗?」 「蠢货,那样便毫无意义,若非能与汝抗衡之对手便无意义。」 的确是这样没错… 算了,就算对方是魔物,我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幸好我没有用掉多少魔力,打个三分钟应该没问题。 总之,我努力让心情平静不惊慌失措,深呼吸了一下。 「条件为『汝过去所交手对象中最令汝气愤者』,然而,已死之人或毫无斗志者除外。」 令我最为气愤,且具有战斗意志的人啊。 邪龙和大蛇都已经死了,菲鲁姆大概也不想和我战斗,费格尼斯团长也是。 …等等,我想到了某人。 「兔里,怎么了?你脸色惨白欸…」 「涅雅,我等下或许会毫无反击机会就被打趴在地上。」 「欸!?我无法想像你会被打趴啊!?」 那是因为你不认识她才会这么说。 至少,她比我强大许多,且毫不手下留情。 不对,她姑且有手下留情,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与她的力量抗衡。 「兔里,你不要紧吗?」 「天、天瑚,你不用担心啦。」 天瑚和亚尔格先生大概是猜到了接下来会出现的人物,担忧地望著我。 符合梵尔伽大人提出的所有条件的人物。 若提到我多次挥拳相向、感到愤怒,又具备与我交战意思的人 「那么吾便召唤之,汝是否已有准备?」 「欸!?」 太快了吧!? 请、请等一下,如果我的预想没错的话,何止模拟战,甚至可能发生夸张至极的单方面虐杀啊!? 梵尔伽大人朝水镜灌注魔力后,透明的镜面便发出光芒。 当光芒消失后,水镜映照出一片与昏暗洞窟景色不同的风景。 「啊、啊啊啊…」 镜中出现趴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年以及银发少女,这两人我都见过。 然后身为我师父与上司的罗丝露出穷凶恶极的凄厉笑容,俯瞰著他们。 怎么办?在打魔王前就出现隐藏魔王了啊。 老实说,我在精神层面与肉体层面都无法与之为敌啊,毕竟她是那个啊,手下留情都还能把人殴飞几十公尺远的妖怪啊。 我虽然也具备有所成长的自觉,但却没厉害道能与罗丝交战的程度。 不过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我除了战斗以外别无他选。 她只会手下留情到不打死我的程度,所以我心中现在充满著绝望。 人类拚死一搏总是会出现活路,但即使对方死了,她也会把对方复活,继续痛扁一顿,就算这么蛮不讲理也毫不稀奇啊。 「兔里!」 「欸!?」 「不要默不吭声,快回答我的问题。」 涅雅的声音使我回过神来。 「那么,兔里,那个就是会把你打趴在地的人啊?」 「嗯嗯…」 团长似乎很有精神呢。 这个人当然总是很有精神拉。 这虽然值得开心,但我却更觉得想哭。 「梵尔伽大人,他们看的到我们吗?」 「不,对方无法看见此处,目前仅为透过空间狭缝观看,唯有发动术法时,彼处才会显现镜面。」 也就是说罗丝看不见这面镜子啊。 罗丝的话,应该会看见镜子的瞬间就地摧毁,所以使我有点担心。 「这真是出乎意料呢,没想到会出现罗丝大人…兔里大人,跟她解释的话,或许…不,没办法呢,无论如何只能一战了。」 连亚尔格先生也放弃了。 是啊,要是罗丝一听到要与我交手,一边说著「喔,就让我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长进吧。」,一边喜孜孜地挥拳过来也不奇怪。 我边赞同自己的想法,边看向倒在他脚边的两人。 银发和充满特徵的角,毫无疑问是菲鲁姆,见她趴在地上不发一语,大概是在装死吧,但这种演技不可能骗过罗丝,她从刚才开始便遭受怒骂,瑟瑟地颤抖著身体。 然后,另一名黑发少年… 「你办到了呢,纳克。」 我在路克维斯邂逅的治愈魔法使少年.纳克。 他在我所属的救命团接受罗丝的训练。 他平安无事加入救命团了呢,这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 本来应该额手称庆,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开心不起来。 「下定决心吧…」 反过来思考,接下来便是向罗丝展现我在这趟旅程中有多少成长的时刻了。 我这么心想并燃起斗志,坚定与罗丝一战的觉悟后,望向镜面。 不过,下一瞬间,便见到罗丝面无表情地朝这边挥出拳头。 「…欸?」 她的拳头嗡地一声掠过了镜面。 我们刚才听完梵尔伽大人解释了这个术法的原理,所以只能目瞪口呆地望向水镜对面确认自己拳头的罗丝。 「梵尔伽大人,对方应该看不见镜子吧…?」 「…应该。」 「但她却稀松平常地感觉到镜子的存在欸…」 「…」 梵尔伽大人,请您说点什么吧。 『虽然只是直觉…但这里有什么东西。』 而且,水镜对面的人还只靠直觉便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啊。 我刚燃起的斗志轻易的熄灭殆尽,再度体会到自己的师傅真是一个不可理喻之人。 「兔里…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蕾欧娜小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询问我。 诺伦陛下与梵尔伽大人似乎都想知道她是谁,一起望向了我。 我稍微深呼吸,开口说: 「她是林格尔王国救命团团长.罗丝,是我的师父也是上司…是蛮不讲理的化身。」 蛮不讲理。 没有比这更适合形容罗丝了。 「汝之师父啊,那便解释得通了。」 梵尔伽大人释怀地低喃道: 「吾之术法虽无法感应,但却真实存在,直觉敏锐又对周遭环境变化敏锐者,察觉到术法并不奇怪,但此等人物可不多见。」 并非无法察觉,而是难以察觉啊。 涅雅听见梵尔伽大人的话后,稍微有些倒弹地望向我说: 「哇啊!怪物的师父果然也是怪物呢,而且还比兔里更加怪物,常言道,徒弟会像师父呢~」 「顺带一提,你身为我的使魔,等回到林格尔王国后,就会被纳入救命团,所以你总有一天也要被罗丝凌虐的喔。」 「对不起,你不要用那么没生气的眼神看我,啊、欸…真的对不起啦!」 「没事的,到时候我也会陪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你说的话和表情根本不相符啊!眼睛…你眼底没有笑意啊!?」 我对调侃我的涅雅投以微笑。 她虽然泫然欲泣地惊恐道歉,但打从她成为使魔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拖她下水了。 「对吾而言,只要能见识汝之实力即可,为此寻找其他对手也行…」 「…不,我会和团长比试的。」 事到如今,再找其他对手很麻烦。 而且,在这召唤出哈尔发先生或是费格尼斯团长也很尴尬。 费格尼斯团长目前应该处于无法战斗的状态。 最令我感到气愤的他并没有出现在镜子里,那就代表他并非处于能够战斗的精神状态吧。 「那便决定了,那么便召唤汝心中所映之存在,时间为三分钟。」 「我知道了。」 映照出罗丝、菲鲁姆与纳克的镜面发出光芒。 我咽了一口口水,往前踏出一步后,稍微顿了一顿,望向天瑚说: 「天瑚,就算我变成肉块也会去救你妈妈的…」 「兔里…这不好笑,你是在开玩笑吧?」 「…」 「等等!你不要露出那种快要临终的表情啊!喂!这不要紧的对吧!?」 不需要担心我,无论结果如何,我的『身体』都会没事的。 毕竟,罗丝是比我还要厉害的治愈魔法使,所以我除了心理以外都毫发无伤吧,但我却连想都不敢想那过程之中会发生的惨剧。 我握紧拳头,面对受光芒垄罩的水镜。 「这就是展现每天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然后,我今天会活下来给你看的…! 我浮现负面思考并同时下定决心,面前受光芒垄罩的水镜忽然转为蓝色。 此时,映照在镜面之中的罗丝与站在她前方的我四目相交,接著,在她背后的纳克神情讶异地望著我说了些什么。 空间相连后,镜像咒术发挥了原本的效果。 「好亮…!」 水镜更加闪耀,从镜面中跳出一道受光芒垄罩的身影。 重重摔到地上的人影身上的光芒逐渐消失,露出全貌。 「呜呜…可恶,那个暴力女…我总有一天会复仇的…欸?」 从镜中出现的并非罗丝,而是长著羊角的少女。 「魔族!?诺伦陛下,请退后!!」 蕾欧娜小姐见到她后当下判定是魔族,挡到诺伦陛下面前,将手放在剑柄上。 少女擦拭眼泪,茫然地环顾四周后,将视线固定到我身上,说: 「为、为什么你会在我面前啊!?」 「那是我的台词,菲鲁姆。」 前魔王军、现任救命团团员.菲鲁姆。 不知为何,她被召唤到这里了。 插图 每天不断重复著名为训练的地狱。 今天也一如往常地持续上演著被罗丝踹飞、怒骂、虐待的救命团生活。 我现在晕倒了,正确而言并非晕倒,但我不想再接受训练了,便尝试执行假装晕倒撑过去的计画。 我闭上眼睛与嘴巴倒在地上,罗丝对我不断厉声咒骂,但我现在正晕倒著,所以完全听不见呢。 「你以为装睡这招对我有用吗?听你心脏的声音我就知道你醒著。」 这、这这这、这一定是骗我的吧? 从那种距离怎么可能听见我心脏的声音阿。 不要慌张,不要因为罗丝的话感到慌张,思考一些别的事情。 我让脑中一片空白,继续思考,首先浮现的是…在这里度过的日子,以及在魔王领度过的日子。 在魔王领内,只要具备强大力量,便会受到赞赏,能尽情施展魔法战斗。 然后,最重要的是拥有自由。 相反地,这里的生活对我而言,极度不自由。 必须熬过艰苦的训练,也必须与团员一起分担打扫的工作,而且我的魔法还遭到封印,无法尽情施展。 这里真的是一个相当不自由的地方。 …不过,不知为何,我却完全不想回到自由自在的魔王领。 即使回到魔王领,也只有原本无趣的生活在等著我。 受到根本不认识的人害怕、谄媚,被烦人又不务正业的第二军团长骚扰,继续穿著名为「黑骑士」的铠甲。 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想要变回黑骑士…变回那时候的我。 无法言喻的嫌恶感令我冒出鸡皮疙瘩。 过去从未抱持过这样的情感,我现在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以及让我来到这里的原凶.兔里。 不过他却不在这里,我明明遭受这种残忍对待,但他一定将我忘得一乾二净正优哉地旅行著。 这么一想,我便莫名地感到火大。 我不禁因为熊熊燃起的怒火而蠕动身体。 糟了,被罗丝发现了吗?我稍微睁开眼睛的瞬间,眼前便充满光芒。 「嗯?….哇嘎!」 在一瞬间的飘浮感后,我跌落到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我立刻得出自己遭罗丝扔出的结论。 「呜呜…可恶!那个暴力女…我总有一天会复仇的…欸?」 我边揉著撞到地板的背部,边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罗丝…愣了一愣。 站在我面前的是出乎意料的人物。 「为、为什么你会在我面前阿!?」 「那是我的台词,菲鲁姆。」 他是应该出国旅行的男子.兔里。 我最想揍飞的家伙竟然这么凑巧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之所以会加入救命团,全都是这家伙害的。 我见到兔里后的行动相当简单。 握紧拳头并直接挥过去。 这恐怕是被罗丝打晕后做的梦,那么,即使在梦中揍你两拳也是会被原谅的吧! 「去死啦!你这个怪物!」 「哼!」 「嘎哈!?」 我的额头被兔里弹了一下,因为太痛了而滚倒在地。 「啊!对、对不起,菲鲁姆,我不禁下意识就…」 「为、为什么治愈魔法使都喜欢弹我的额头啊…」 明明是作梦,为什么我会痛啊? 我摸著额头,擦去泪水后,上方便传来低沉的嗓音,道: 「暗魔法使啊,正好,此乃测试汝实力之完美对手…也解除这厮的魔具吧。」 「欸?等等,梵尔伽大人!」 我听见兔里惊慌的声音并张开眼后,随著一道啪叽声响起,缠在我脖子上封印魔力的魔具便掉落下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呵、呵呵呵,这样就可以尽情地揍你了…!」 「你也稍微掌握一下状况吧?」 「啰嗦!」 我施展魔力,穿上黑铠。 我得意洋洋地旋转手臂,朝笑容僵硬的兔里全速奔去——却往前扑飞,重重跌倒。 「欸…?」 兔里困惑的声音相当刺耳。 「可、可恶!好难动阿!」 这身盔甲之前还穿得相当习惯,但竟然是这么难以活动的东西吗? 宛如泥巴似地缠在身上,无法随心所欲的活动。 「谁、谁穿得了这么重的东西啦!」 「不,你不用勉强自己战斗啦。」 「闭、闭嘴!这、这样的话…」 难以活动的话,重做一套就好了。 我的暗魔法变化自如,能做出任何形状。 我发挥想像力,省去一切多余部分,创造出从头覆盖到脚尖的盔甲。 我闭上眼睛,在脑中加以想像,并化为实体。我用了数秒钟重新做出盔甲,并睁开眼睛后,见到露出惊讶表情的兔里。 「哼哼,因为过于惊讶说不出话来了吗?算了,那也——」 「噗、呵呵…」 「你笑什么!?」 我对突然摀著嘴巴笑出来的兔里感到气愤,他有些开心的指著我的盔甲,说: 「那是救命团的团服吧?而且,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是和我的是同个款式。」 「啥!?」 我急忙看向自己的身体,这的确是救命团的团服。 我明明做了全身铠甲的啊!? 难怪我觉得视野很开阔,为什么偏偏做出这套衣服…! 唔,而且形状还固定住了,无法复原!? 「哈哈哈!」 「笑、笑屁啊!可恶、既然这样的话,就乾脆这样揍你一顿!」 我因为过于羞耻而脸上发烫,但却无法就这样善罢甘休。 我任凭怒气宣泄,朝兔里揍了过去。 与穿著盔甲时相比,我的身体宛如羽毛般轻盈。 可以的!我这么心想并全力挥拳,却被兔里轻易的接住。 「啥!?」 「好拳头!你很努力了嘛,菲鲁姆。」 带著温柔微笑所说出的话,令我不小心心跳了一下。 别开玩笑了,就算被你这种货色称赞,我一点也不开心! 这句话即将脱口而出,却无法出声。 这一瞬间,我的身体受到一阵冲击,抬头一看,发现兔里一脸抱歉地举起手刀。 「啊,所以说你老是那么狡猾…」 把我丢在那种地方,就跑去旅行了,现在也是一样。 即使在梦里,你也一如往常地走在我的前方。 我吐出无法化为言语的怨恨,逐渐失去意识。 *** 我撑住露出懊悔神情倒下的菲鲁姆,让她躺平,并对她的成长真心感到开心。 她的动作比起黑骑士的时候还要更加敏捷,光是这样,就能明白她在救命团中累积了多少努力。 正因如此,我从正面接下她的拳头。 梵尔伽大人对照顾著菲鲁姆的我说道: 「结束了呢,时间已到,送这ㄚ头回到原本的地方吧。」 「是、是的,也能恢复她的魔具吗?」 「没问题。」 虽然不觉得现在的菲鲁姆会危害周围的人,但为了林格尔王国的人们,她必须戴上魔具。 我确认魔具再次戴在她的脖子上后,便将她搬到了水镜前方。 「…喔喔。」 下一瞬间,自从术法发动似乎已经过了三分钟了,菲鲁姆的身体受到光芒垄罩。 眼前的水镜闪耀,再度映出罗丝与纳克的身影。 罗丝闭上眼睛双手环胸,纳克似乎在等待水镜再度出现,目不转睛地望著这里。 菲鲁姆随著一道光芒被镜面吸进去的瞬间,罗丝睁开眼睛朝这里丢了某个东西过来。 以惊人速度飞来的物体在水镜出现的同时进入镜面,飞到我们所在的空间之中。 「喔,好险,哈哈哈,像飞镖一样地飞来了呢。」 「呃,刚才…是什么飞过来了?」 「恩,团长丢了什么东西过来的样子,是对摺的纸…是信吗?」 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下后,周遭的人对我投以诧异的眼神。 真希望他们不要露出这种轻松接下信件的我好像很奇怪的眼神啊…总之,为什么罗丝会丢信过来呢? 我打开信件,见到简洁的一句话: 『虽然我不担心,但不许荒废训练。』 这该怎么说呢,真是能让人感受到笨拙个性的一句话。 明明只有这么一句话,却令我感到欣喜雀跃。 「刚才好像不能算是战斗…这没问题吗?」 闻言,梵尔伽大人缓缓地对我摇摇头,道: 「无妨,吾以充分瞭解汝之力量。」 「那是…」 「暗属性魔法为反映使用者精神之特殊魔法,因其特性,导致面临孤独命运之使用者无法对人敞开心胸,大多数人皆封闭内心。因此,暗魔法使多为擅长象徵不与他人交心之强大防御,或象徵抗拒他人之反击。」 祂是不是想说暗魔法比较特殊呢? 「汝所召唤之人虽然粗暴,却信赖著汝。意即,汝之所作所为足以对方交付信任,汝令怀抱黑暗之人敞开心胸,这便足以测量汝之实力。」 「菲鲁姆对我敞开心胸…?」 我好像听到她说「去死啦!」,那就是菲鲁姆敞开心胸的方法吗? 「…真是激烈。」 「那与其说是激烈,不如说是不坦率喔?」 「是吗?」 「嗯,一定是这样的。」 天瑚肯定地点点头。 不坦率啊。 这么一想,总觉得很有她的风格。 「兔里啊,吾另有一个欲测试汝之理由。」 「还有一个吗?」 「吾欲确认汝是否应当持有吾身上之刃。」 为了确认我是否应当持有勇者的短刀吗? 不不不,这不应该由我来持有,毕竟我不是勇者阿。 「我将这个还给身为制造者的您,因为它原本的主人并不是我,我无法使用它的力量。」 「不,汝已接受相应试炼,并从那厮心中拔出此刀,自那一刻起,汝便成为此刀主人,再来只消吾将之转化为汝专用即可。」 「…!梵尔伽大人!!您的肉体已经…」 听见梵尔伽大人话语的诺伦陛下惊慌失措地试图阻止祂。 然而,梵尔伽大人却眼神锐利地看向她,让她安静。 「别误会了,吾不打算使用残余之双翼,吾并非要创造武器,而是重造武器,无须切割吾之肉体。毕竟,兔里手上已有吾之『单翼』。」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听不懂祂的意思。 如果关乎梵尔伽大人的性命的话,我不希望祂为我创造武器 「吾所创之武器皆使用吾部分肉体,黄口小娃所持之法杖使用了吾之『爪』与『鳞』,卡隆所持之法杖用了吾之『尾』,然而,前任勇者使用的双刀则用了吾四翼中之二翼。」 「也就是说,您所说的『单翼』,就是如同字面上所示,是您部分的身体吗?」 「正是,该物原本为吾之肉体,即使经历百年岁月,亦可轻易重造。」 运用神龙部分身体所造的武器。 梵尔伽大人背上两对翅膀有一对折断了,便是因为成了勇者武器的材料阿。 那当然会拥有强大的力量呀。 「最终型态将由汝心而定,吾只是将此刀恢复上一阶段。尽管如此,也需耗费约三到五日。」 「…我明白了,那么就拜托您了。」 一知道卡隆先生所拥有的武器与勇者相同,那么我也必须与他拥有相同的条件,否则无法一决高下。 我向梵尔伽大人递出短刀。 「嗯,吾收下了。诺伦,吾将立刻进行重造,虽然艰辛,但汝务必维持结界。若意识不清时,便仰仗身为治愈魔法使之兔里吧。」 「我知道了,我绝对会守护到最后的。」 诺伦陛下紧紧握住法杖。 她眼中有著非比寻常的觉悟。 梵尔伽大人慈爱地凝望著她,接著转向蕾欧娜小姐,道: 「汝与兔里一同加紧训练,汝虽实力高强之骑士,但却有许多不足之处。」 「…是的。」 蕾欧娜小姐似乎也深深明白,语气沉重地回答道。 梵尔伽大人见到她的反应后眯起双眼,继续道: 「若不全然接受己身所处之立场、状况,汝于下次交战之时,必遭卡隆杀害。此非威胁,汝若不改其心,这便会成为确切未来。」 「…但是、我。」 梵尔伽大人以眼神制止意图反驳的蕾欧娜小姐,散发魄力继续道: 「汝倔强执著,故吾特意叮咛。勇者蕾欧娜,无法肯定自身之骑士阿,若汝无法肯定自身存在,终将面临惨死命运,还望汝理解。」 「…!是、的。」 蕾欧娜小姐露出苦涩表情点点头,并看了我一眼。 她的表情,似乎就像不想被我听见自己是勇者这件事一样。 「勇者啊。」 原本应该成为勇者的龙人 卡隆先生。 否定自己身为勇者的骑士 蕾欧娜小姐。 对蕾欧娜小姐而言,勇者这称号究竟拥有什么含意呢? 我思考著这件事,并望向站在梵尔伽大人面前的蕾欧娜小姐。她位于我视线彼端的背影,似乎透露出几许哀戚。 第一话 突袭!张牙舞爪的魔物大军!! 之卷 造访米亚兰格的隔天。 我在待不习惯的宽广房间中休息,并享用完侍女小姐所做的早餐后,与亚尔格先生一同前往城中的训练场。 米亚兰格的训练场比想像中更加宽广,站在那里的我首先开始做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 「呼——」 由于担心在训练时弄脏,所以我脱掉总是一直穿著的团服,准备训练。 「那么,就和平常一样…只是那样不够呢,要决定一个确切目标。」 要与力量远超越我的卡隆先生交手,只一昧训练是不行的,这次要决定明确的训练方针。 不过,现状却是不知道到底该训练什么才好。 「兔里大人。」 「亚尔格先生,怎么了?」 正当我歪著脑袋思考时,将木剑插在腰际的亚尔格先生向我搭话。 他似乎也因为要训练而穿著轻便的服装。 「您似乎感到烦恼,就想说给您一些建议。」 「谢谢,只是锻炼身体的话是没问题,但以战斗为前提的话,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的战斗方式只有外行的肉搏战,以及利用治愈魔法弹的偷袭。 这是一种没有技巧的干架打法。 「不,兔里大人的话,因为有战力,所以不需要学习战斗技巧,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吗?」 「是的,但今后不一定不会再发生类似与邪龙的战斗、萨马利亚的诅咒,以及…这次和卡隆先生交战一事,为了保护兔里大人自身,您必须学习战斗的技术。」 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兽人国,那是厌恶人类的亚人国家,难以想像去到那种国家却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我想届时无法像之前一样,只靠身体能力就能杀出生天。 「亚尔格先生,请教我战斗的方法。」 闻言,亚尔格先生点了点头。 他是一流的骑士,比起自己蒙著头训练,向他请益肯定更加有效。 「那么,首先我想瞭解兔里大人的动作,我们比划比划吧。」 「欸?马上吗?」 「是的,不试试看的话,有些事情就不会瞭解呢。」 …回想起来,这是我第二次与亚尔格先生交手了。 第一次是他受到涅雅操控时,当时的亚尔格先生并未发挥原本的力量,所以无法瞭解他的实力。 「可以使用魔法,希望您尽可能认真出手,不这样的话就没有意义。」 「呃——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会再请兔里大人帮忙医治的。」 亚尔格先生半开玩笑的说,但他说可以使用魔法,便代表他也会使用火焰魔法。 他确实有技术与经验,实力应该相当了得。 这时候就不要松懈,请他当我的对手让我挑战吧。 我深呼吸后,正打算与检查木剑状况的亚尔格先生移动到训练场中央。 「能不能等一等呢?」 「嗯?」 不过却遭到从王城方向跑来的蕾欧娜小姐打断。 「蕾欧娜小姐,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突然打扰你们。」 蕾欧娜小姐摇曳著金发马尾,朝我们走来,她瞥了我一眼后,便对亚尔格先生说: 「亚尔格阁下,和兔里交手的任务可以交给我吗?」 「欸?」 和蕾欧娜小姐比试? 我思考著为何她会这么提议…但想起昨天梵尔伽大人对蕾欧娜小姐说的话,便了解背后的理由了。 「对我而言,因为也可以请教身为骑士的你的考察,所以是求之不得…兔里大人觉得呢?」 「我没问题。」 我与亚尔格先生都明白蕾欧娜小姐武艺高超,由能从正面迎战卡隆先生的她作为我的对手毫无不足之处。 「抱歉,要你们接受这样任性的请求…」 她姿态端正的鞠躬后,便拿著木剑走向训练场中央。 她果然很在意昨天梵尔伽大人所说的话,总觉得她露出有些心事的神情。 「兔里大人,她相当厉害,与兔里大人相比,经验和技术都更上一层。还请您不要大意,展示自己的战斗方式吧。」 「我的战斗方式…好的,我明白了。」 与蕾欧娜小姐交手,这或许是一个确认我的战斗方式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的机会。 「就试试看吧。」 我绷紧神经,跟在蕾欧娜小姐背后,走向训练场中央。 *** 很久以前的勇者传说。 所有小孩都听过的英雄故事。 我强烈向往著那样的勇者。 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毫不退缩,勇往直前。 相信自己的力量,往前迈进。 品行崇高,并拥有不分贵贱的慈爱之心。 那是我所描绘的,拯救世人并带来和平的英雄姿态。 如今我背负著「勇者」的称号奋战著。 曾经是那么向往的称号,对我而言,却已经成为一到沉重痛苦的枷锁。 自己不配成为勇者。 明明还有一个名叫卡隆、更适合勇者称号的人。 然而,我自己也清楚这一切莫可奈何。 毕竟,原本拥有米亚兰格顶尖实力的卡隆体内的龙之力觉醒了,导致他失控,在无人可制伏他的情况下,必须有人成为米亚兰格人民心灵的支柱。 而我不幸被选上。 即使梵尔伽大人与诺伦陛下愿意认同我,但我却无法肯定自己的身分。 因为,我心中所描绘的憧憬无法承认自己是「勇者」。 林格尔王国的使者.兔里。 他现在没有拿著任何武器便与我对峙,看起来依旧是随处可见的少年。 初次见面时,正是我差点遭到卡隆杀害的时候。当时,我只觉得他是被我卷入战斗之中的少年,只能警告他快逃。 不过,在他揍飞卡隆后,我的想法便改观了。 能够揍飞拥有龙之力的卡隆,我最为清楚这到底是多么异常的事。 我对比自己年轻的少年的行为感到惊愕与恐惧。 『兔里所见之物与汝不同。』 昨天,当兔里等人回去后,梵尔伽大人对我这么说。 『若无法理解吾之意,便与之交战吧。没有比那厮更适合担任斩断汝之仿徨的对象了。然而,不许手下留情。虽然当时吾之半身已甚为相当衰弱,但那厮依旧为战胜龙之俊杰,倘若一时大意,便会失去意识。』 与兔里交手。 他将什么托付于拳中战斗呢? 我想知道这件事,坚定与他交手的决心,现在站在了这里。 「蕾欧娜阁下,请容我再一次确认规则,可以吗?」 「欸?好、好的。」 亚尔格阁下的话使我回过神来。 他对我点点头后,便站到我与兔里的中间,说: 「武器为木剑,也可以使用魔法。希望两位认真作战,但请不要受重伤,因为兔里大人对自己的伤势挺漫不经心的呢。」 「我知道了。」 「瞭解。」 「那么,由我来喊开始。如果我判断有危险时,便会入内阻止,到时候还请两位停手。」 认真啊。 我还是第一次与治愈魔法使交手,但没想到只是一般的比试却能让我如此紧张。他的拳头拥有一拳就能让人失去意识的威力,而且,考虑到连同惊人的速度一起发挥,我明白他不是一个能大意的对手。 「…不过,并不是无法应付。」 即使只有短暂时间,但我在身旁看过他的动作,当下就注意到他的弱点。 这难以用言语说明,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补强的东西,而是需要经历修练与实战后才能得到的东西。 「那么,请你多多指教了,蕾欧娜小姐。」 「嗯嗯,我也是,请你多多指教了。」 兔里朝我一鞠躬后,便握拳摆出架式,脚往后拉弓半步。 我回礼后,便双手握紧木剑,水平持剑,将剑尖朝向了他。 「那么——」 亚尔格阁下的嗓音平静地在训练场上响起。 兔里全神贯注地凝视著我的眼神转为凌厉。 现场气氛逐渐紧绷,亚尔格阁下轮流望向持剑握拳的我们后,便缓缓举起了手——顺势用力往下一挥。 「开始!!」 下一瞬间,兔里已经在我眼前扬起拳头。 「!」 他在瞬息之间,便接近到可以施展攻击的范围内了!? 我因为他压倒性的速度,以及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经,感到背脊窜起一阵寒意,但我早已预料到他会这么做。 意欲贯穿我身体的拳头精准地朝前方冲刺,我则滑行似地斜向移动,回避了攻击。 「往前!?」 「就是这里! 我拿著木剑,往兔里肩膀一撞,让他失去平衡。兔里那近到能感受彼此气息的脸上充满惊讶。 我顺势撞飞他,朝差点倒地的他不断使出突刺。 「哇!?」 「果然能躲过呢。」 不过,我趁他失去平衡后所施展的刺击,却被他立刻将身体往横向一转而躲过。 一般攻击难以击中他…那么,只能使用魔法了。 我用右手持剑,朝再次试图冲到我面前的兔里脚边射出魔力弹。 「啥!?什么时候!?」 用冰固定兔里的双脚后,这才终于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利用这瞬间的破绽,用木剑朝他砍去。 「就这种程度!!」 「竟然直接将冻结的地板连根拔起!?」 竟然光凭蛮力! 兔里出乎意料地将双脚连同冰封的地面一同拔起,回避了我的木剑,并透过后空翻与我拉开距离。 「呼,果然用一般的方法是不行的呢…」 「那才是我想说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败在第一招下了。」 惊人的身体与反射神经。 在极近距离下见识到他这种实力,只能用惊人二字形容,而且他的力量并非轻易得到,是超越万般磨难的修练后得到的。 「…真可惜。」 见识到他的战斗方式后,我下意识低喃道。 兔里的战斗方式像是门外汉一样,拉近距离后攻击,对方攻击就回避。他毫无技巧的战斗方式在我看来,简直是一目了然。 他在回避我的攻击时,动作也有些过于夸张。 他拥有能以拳头格挡剑击的动态视力与反射神经,若是他的话,即使不大幅回避,应该也能以最低程度的动作来闪躲。 「…然后。」 最为可惜的就是他的拳头。 仰赖他的身体能力所使出的攻击虽然有莫大威力,但那股力量却非全数运用于拳头上。 随意举起的拳头与脚步,因攻击时姿态紊乱,使力量无法集中在拳头上,导致威力佚失。 尽管如此,可怕的是仍然拥有能打晕普通骑士的威力,但只靠这么破绽百出的拳头无法打倒卡隆。 「…」 我所能想像之中最糟的可能性。 那便是兔里之后交手的对象像我一样看出了他的弱点,并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反击。 目前失去理智的卡隆也并非例外。 尽管他失去理性,依旧能活用过去的技术与观察力战斗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蕾欧娜小姐?」 「…没事,我们继续吧。」 现在先和他继续交手吧。 我在左手中制造数个魔力弹,望向兔里说: 「和你打近战相当吓人,就让我拉开一点距离吧。」 「那么我就算赌一口气也要靠近你。」 兔里如同刚才一样摆好架式。 我将左手的魔力弹宛如横扫似地挥出,让它们漂浮在我的四周。朴浮在空中的魔力弹转换形体,化成冰之短剑。 「我的魔法也有这种用法!虽然刀刃变钝了,但被打中还是很疼的喔!」 我往后一退,同时间,五把冰剑便朝兔里射去。 「魔法也可以这样用啊!」 兔里往旁边一跳避开其中一把冰剑,剩下的冰剑则继续朝他袭去。 兔里的动作虽然迅速,但太过单调容易识破。 我一边移动让他无法接近我,一边预先朝他可能会著地的地点射出冰剑,限制他的躲避地点,逐渐诱导他。 「就算这样还是打不中啊…真是惊人呢!」 「我可是拼命在躲的啊!」 兔里用手刀击落无法及时回避的冰剑,并迅速猛烈地朝我冲来。 可怕的是他能边打掉所有逼近的冰剑,边逐渐接近我。 「就这样一口气!」 「我不可能没想到你会这么过来吧!!」 下一瞬间,兔里击落冰剑的右手冻结了起来。 「我射出的可不只是冰剑而已。」 我在射出的冰剑之中混入魔力弹,藉此攻了个出奇不意。 不好意思,就趁著个空隙,用冰拘束住你吧。 「唔,糟了…不,可以动!!」 不过,兔里却做出超乎我预料之中的行动。 他一派轻松地挥舞著被冰覆盖的右手,朝我冲来。 「什么!?」 我虽然感到动摇,却依旧继续射出冰剑与魔力弹,但他却用右手防御,持续逼近。 「欸、欸!?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过来吗!?这太荒唐了吧!?」 我的冰应该覆盖并固定住他手肘以下的部位,但他却不以为意地挥舞著手臂,试图朝我揍来。 我判断继续用魔法阻止他也没用,便拿起剑准备迎击。 「哼!」 我用木剑中段挡下他遭冰块包覆的拳头。 「唔…!」 木剑发出遭到压迫的声响,使我皱起眉头,但总算顺利向后方架开了他的拳头。 撞击力道使得我的手一阵酸麻,但近在眼前的兔里已经举起没有冻结的左拳,道: 「我要上了!」 「!」 我对他摆出仿佛要施展反手拳而非正拳的架式感到危险,便也伸出尚处于麻痹状态的手,使出用尽浑身力气的突刺。 不过,下一瞬间,我便发现他的视线集中在我刺出的木剑而非我。 「看我折断它!」 「什…」 他挥出的左拳准确命中因刚才一击而变得脆弱的木剑中央,使之碎裂。 我对这结合了动态视力与毫不畏惧木剑的精神才能达成的招式发出惊叹之声。 「这样就结束了!」 「不,还没完呢!兔里!」 我立刻朝他丢出断裂的木剑,钻进他的怀中。 他的注意力一瞬间被木剑吸引,慌张地用左手挥开木剑。 「就是这里!」 我对他的左手发射魔力弹,将他的身体与左臂冰封起来。 这虽然是瞬间就会被挣脱的束缚,但对我而言绰绰有余了!! 「好冰!?」 我没有放慢前进速度,与他错身而过的同时将手放在他右臂之上,使出一道扫堂腿。 「面对各种混乱的话,就算是你也…」 我用双手抱住兔里的右臂,将其固定,并朝地面摔去,用身体压制住他的背。 兔里的右手彻底遭到禁锢,无法动弹地往地面摔去,他对自己承受的招式发出惊叹的声音,说: 「关、关节技!?」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是失去武器时所使用的格斗术。」 「这、这样啊…」 真没想到我会被逼到使出失去武器时的防御手段。 「能压制住你真是太好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阻止你了呢…」 出错一招的话,战败的就会是我了。 我故作冷静,其实正拼命安抚激烈的心跳。 他折断木剑的招式。 恐怕面对真剑,他也会使出相同的招式。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充满自信地施展这一招。 「不,还没结束呢。」 「欸?」 听见被我压制在地的兔里这么说,我发出呆愣的声音。 你打算在这情况下继续比试吗? 一般来说,在这情况下应该不会想继续,但他却依然充满斗志。 「要认真比试的话,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认输呢,亚尔格先生没阻止我们,这场比试还没分出胜负。」 「等、等等,在这情况下继续的话,你的肩膀可是会脱臼的喔!?」 「我早就习惯肩膀脱臼了。」 兔里仍被我压制著,他敲碎左手的冰,将手放在地面上。 被我锁住的肩膀应该相当痛,但他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在脸上,一吋一吋地撑起身体,令我表情为之一僵。 此时,我脑中浮现梵尔伽大人说过的话。 『若为比武,汝便会胜利吧,但若唯一决高下,汝便会落败。』 当我压制住他的时候,便已获得「比武」的胜利。 不过,这并非比武,而是我与他认真一战的「一决高下」。即使我成功运用技术压制住他,但他在这情况下若还拥有反转局面的力量的话,战斗便会继续下去。 「…!」 他无法使力的右手逐渐恢复原本的状态。 他最大的武器并非身体能力或是反射神经,真正恐怖的是,他无论面对何种痛楚都能撑过去的强大精神力。 「哼!」 他半蹲著打算挥舞被我禁锢住的右手。 我判断无法继续拘束他,便死心放开他的右手,跳离他身边。 兔里旋转著恢复自由的右手,露出可形容为凶猛狰狞的笑容,握紧拳头说: 「那么,我们继续吧。」 他的笑容令人联想到,昨天透过梵尔伽大人术法所映照出的那位名为罗丝的女子。 *** 与蕾欧娜小姐比试。 到目前为止,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挥拳的话,无法打中呢。」 蕾欧娜小姐的战斗方式是运用剑术与冰魔法的技巧派。 她与卡隆先生交战时,应该也是采取了像刚才一样的战斗方式,藉此撑过对方的猛攻。 「虽然我没有小看她…」 她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强。 我稍微深呼吸,让心情平复下来,并张开恢复自由的右手。 她并非如同之前一样拳打脚踢就能战胜的对手。 「蕾欧娜小姐,今天能和你一战真是太好了。」 「怎、怎么突然这么说?」 听见我突如其来的话,蕾欧娜小姐感到困惑。 「我果然还有许多需要学习,训练还不够到家,也完全不知道战斗技巧。过去的战斗都是任由锻练过的身体蛮干而已。」 即使快要战败,也能与伙伴齐心协力战胜对方。 不过在这之后,或许有无法奢望他人援助,必须独自作战的时候。 「我注意到了自己不足的地方,接下来只需要努力补足就行了。」 「你真是正向呢…」 「如果不正向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如果不保持正向的话,我早就在某处受挫屈服了。 具体而言,就是罗丝的训练。 闻言,蕾欧娜小姐短短一瞬间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虽然在意她有些黯然的神色,但现在先专注在战斗上吧。 「如果我的攻击都被识破的话,卖弄小聪明也只会得到反效果。」 没有比临时起意的计谋更加危险的了。 因此,我要不玩小花招地从正面粉碎她的招式。 蕾欧娜小姐提防著稍微将身体压低的我。她手上虽然没有任何武器,但我可没蠢到会放松戒备。 「要上了!」 我全力蹬向地面,朝蕾欧娜小姐冲去。 不纯熟的近战只会遭到她随意玩弄,我要用能一击扳倒她的打算来进攻。 「我也会毫不迟疑地施展力量的!」 「!」 我握紧拳头,在瞬息之内逼近蕾欧娜小姐,她则用看似大剑的冰剑朝我横劈而来。 散发出霜气的大剑,用以她纤细手腕而言难以想像的速度朝我逼近。 「如果你重新做出武器的话,我就再破坏它一次!」 「办的到的话,你就试试看阿!」 即使尺寸与材质有所变化也不要紧。 我打算挥出拳头折断逼来的大剑——但是,当拳头碰到大剑的瞬间,它便如气球般破裂开来。 「破了…!?」 大剑喷出大量的寒气,垄罩住我的上半身,使我眼前一片银白。 …没有实体的剑!目的是为遮蔽视线,而不是攻击本身! 当我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头顶便传来某种不断交锋的声响。 「剑阵阿!围住他吧!」 随著这道嗓音,某种东西便从头上落下。 我眼前依旧一片银白,我立刻往后一跳,眼前的地面传出嚓嚓嚓的声响,同时之间,冰雪化为的刀剑交错落下。 这是为了阻止我行动而遮挡视线与拘束的连击…! 「可没时间休息啊!兔里!」 「我知道!」 蕾欧娜小姐抓住冰剑,朝我砍来。 我意图迎击并握紧拳头,但在见到追著她身后飞来的三把冰剑后,笑容逐渐僵硬。 「对付你不做到这种程度的话!」 「唔!」 再我回避斩击的同时,三把冰剑随之袭来。 尽管冰剑的动作单调,即使如此,因为它们分头袭来,导致我的注意力被分散。 「这样你都还能应付啊!」 「其实我已经很拼命了啊!」 主要是蕾欧娜小姐发动攻势,但分别袭来的冰剑令我没有反击的余地。 我好不容易躲开攻击,并折断蕾欧娜小姐挥出的冰剑,但折断的部分瞬间就会恢复。 是呀——因为是冰做的,所以可以马上修好嘛—— 「哼!」 我挥出蓄力的拳头粉碎其中一把冰剑后,便攻向蕾欧娜小姐。 我当场跳起避开剩下的两把冰剑,并趁蕾欧娜小姐配合我跳跃的时机使出突刺之时,使用了飞踢。 「太天真了!」 不过,刚才被我粉碎的冰剑变化成盾牌挡住了我的飞踢。 「啥!?」 「只靠蛮力的话是不行的!」 我只被挡住了一下攻击。 但蕾欧娜小姐却趁这个空档朝我踏近一步,往我门户大开的躯干顺势使出突刺。 我情急之下抓住剑尖,但却无法挡下它的劲势,心窝遭到撞击,大大地往后飞去。 我虽然勉强来得及防御,但却无法削弱突刺的威力,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站了起来。 这是在路克维斯时,一树所施展的操作魔力弹。 将那运用在三把冰剑上,而且她本身也会发动攻击。 虽然一树的威力较强,但在技术层面上,蕾欧娜小姐却比路克维斯时期的学姊或一树还强…! 「好、好险…哇!?」 当我抬起头后,便发现几把冰剑朝我落下。 我立刻往横一滚避开,但冰剑却毫无空隙地朝我陆续落下。 「想彻底打倒我呢…!」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没完没了,我便在掌中制作出较大的治愈魔力弹,丢向朝我落下的冰剑,将它们一口气击落。 「被打下来了!?」 「我也不会在藏私了!」 蕾欧娜小姐因身为治愈魔法使的我摧毁了在空中的冰剑而感到震撼,我趁机朝她丢出治愈魔力弹。 我知道她能轻易挡下,因此我配合魔力弹的攻击拉近距离。 「原来是魔力弹啊!」 蕾欧娜小姐用冰剑挡下治愈魔力弹,并创造出追加的冰剑射来。 落下的冰剑之中一定隐藏著能限制我行动的魔力弹。 要不停下脚步接近蕾欧娜小姐的话便只有—— 「只要全部闪过就好了啊!」 我拥有受过训练的眼睛与身体。 那么只要相信它们并勇往直前就好! 「喔喔喔!」 我望著宛如骤雨般降下的冰剑,边跑边闪避它们。 我在地面翻起,空中飞舞著冰雪碎片的情况下继续前进,眼前便是露出惊愕神情的蕾欧娜小姐。 「!」 「抓到你了!」 我用手挥去寒气,朝她挥出握在腰际的拳头。 拳头虽然遭到空中好几重冰盾的阻挡,但我却毫不在意地挥出拳头,连同冰盾击中了蕾欧娜小姐。 「唔…」 「太轻了啊…!」 她往后跳减轻了威力,那么下次就直接打中她! 我举起拳头,再度尝试突击。 蕾欧娜小姐落到地面上,痛苦地望著我,拋开了用于防御而被折断的冰剑,闭上眼睛。 「只能用那招了啊…」 她小声低喃,朝双手灌注魔力。 随著透明美丽的蓝色魔力流入,那颜色便愈来越深。 「不会让你得逞的!」 光是这样,我能明白她想做什么。 我尽全力打算阻止她而试图踏著地面拉近距离时,她的魔力便以远超我的速度转为浓烈的色彩。 「喝!」 在她出招前分出高下。 在我挥出拳头的瞬间,蕾欧娜小姐便以令人惊讶的冷静动作将双手放在地面上,以我几乎听不见的细弱嗓音低喃道: 「——增幅魔源。」 下一瞬间,散发出强烈寒气的屏障便出现在我四周。 我稍微对困住我的冰封屏障感到困惑,但拳头早已无法停下。 那么,就这样破坏它! 「喝啊!」 我顺势使出全力揍向眼前的障壁。 训练场响起一阵类似金属互撞的剧烈声响。 我因为冰壁过于寒冷而吐出白色气息,拳头上传来冻结似地寒冷触感。 「这就是蕾欧娜小姐的增幅魔源…」 被我攻击的冰壁毫发无伤。 冰魔法的增幅魔源。 身为勇者的蕾欧娜小姐透过增幅魔源创造出的是,澄澈透明又拥有压倒性硬度的冰封屏障。 「我的训练也还不够呢。」 我再度对自己的不成熟深有所感,望向将手放在冰壁前方地面上的蕾欧娜小姐。 正当我打算对她说话时,她的身体却无力地摇晃著,同时之间,包围我四周的冰壁破碎开来。 「蕾欧娜小姐!?」 我匆忙地跑到几乎倒下的她身边撑住了她。 她则双眼无神,抱歉似地挪动著身体。 「蕾欧娜小姐,你没事吧!?」 「抱、抱歉…我魔力枯竭了,好像有点过于勉强…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施展出那么强大的魔法,即使魔力几近枯竭也不奇怪,而且,增幅魔源消耗的魔力比普通魔法更多。 总之,我为了缓解她的疲劳,先使用了治愈魔法。 「蕾欧娜小姐的增幅魔源真厉害呢,没想到能接下我全力的一拳。」 「哈哈哈,那连卡隆都无法摧毁呢,是我唯一自豪的招式。」 恢复脸色的蕾欧娜小姐虚弱地笑著。 「果然很厉害呢,如果就那样被关起来的话,我就出不来了。」 「不,就算那样,因为我无法维持屏障,所以还是你会赢呢。我在和你的比试之中,消耗了超乎意料的魔力…」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想到会被逼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境地。 如果她魔力万全的话,是否甚至能阻止觉醒后的卡隆先生呢? 「兔里大人,蕾欧娜小姐她…?」 「没事,有点魔力枯竭而已…谢谢你,兔里,已经没事了。」 蕾欧娜小姐对跑过来的亚尔格先生这么说,踉踉跄跄地独力站起身来。 亚尔格先生在确认我与蕾欧娜小姐没受什么大伤后,便安心地放松了肩膀,说: 「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阻止您们,当兔里大人露出恶魔般的表情后,我就做好随时介入阻止的准备了,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呢。」 「我的表情有那么恐怖吗?」 恶魔般的表情… 形容我的字眼越来越接近妖魔鬼怪了… 亚尔格先生对颇为消沉的我露出苦笑,并转向蕾欧娜小姐发出赞叹之声: 「擅于防御的增幅魔源…吗?据我所见,你生成了毫无杂质的冰层呢,是这样没错吧?」 「嗯、嗯嗯,你真清楚呢…」 「我也对增幅魔源有些研究。」 蕾欧娜小姐肯定了摸著下巴思索的亚尔格先生。 毫无杂质的冰层啊,虽然不太清楚,但毕竟是用魔力创造的,所以应该是硬度超越我想像的物质吧。 「竟然能挡下兔里大人的拳头…」 「哎呀,我这还是第一次觉得完全无法打破呢。」 「真不愧是米亚兰格自豪的骑士呢。」 蕾欧娜小姐对亚尔格先生赞赏的言词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亚尔格先生似乎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加以称赞,转向我说: 「那么,兔里大人,您在与蕾欧娜小姐的比试中有学到什么吗?」 学到什么啊… 我对亚尔格先生点点头说: 「我虽有力量,但用法太差劲。和蕾欧娜小姐交手后,就深深瞭解了自己过去到底是多么依赖蛮力和感觉在战斗了。」 「您能有这样的自觉就已经足够了,毕竟不论要做什么,都先要有自觉才最重要。」 我在战斗方面完全是个外行人。 然而,却不能一直安于当一个门外汉。 「能训练的时间相当短暂,接下来请兔里大人学会战斗的基础。是您的话,只要调整好姿势、心态,就能比现在更强。」 「姿势与心态…」 「因为兔里大人总是会过于用力,首先要先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控制力量。 那就是我在要变得更强所需要的东西吗? 那么就只能学会了呢,在之后的旅途中,这一定是必要的。 「我也来帮忙,我会尽全力让你在这里的期间补足欠缺的部分。」 「如果有蕾欧娜小姐的力量就太好了,就拜托你了。」 「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 我对稍微有些脸红的蕾欧娜小姐点点头,重新转向两人,拍打脸颊鼓起精神,用力地一鞠躬说: 「就拜托你们了!」 在梵尔伽大人制作我专用的武器的期间内。 我要从零开始锻炼,以获得崭新的力量。 *** 与蕾欧娜小姐交手后的当晚。 我依然独自在训练场继续训练。 虽然说是训练,但和以往不同,不是激烈的内容,而是安静缓慢的训练。 「不施加多余的力量攻击。」 我张开半步,夹紧腋下,并非只是挥出拳头,而是意识著宛如挥出整个身体。 『兔里大人,请先从彻底掌握自己的力量开始。』 亚尔格先生说我过于用力。 我确实是受力量耍弄。 过去我都是透过纯粹的身体能力打倒敌人,但对蕾欧娜小姐这样只凭技巧就能将我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对手无效。 「立于大地…是吧,这比喻确实很妙。」 我想像著透过身体一连串的动作传递力量,并于最后挥出拳头。 亚尔格先生将我过去的拳头比喻为「战槌」 虽然体积庞大且具有杀伤力,但却只是一种能远远打飞对手的攻击。 然后,我之后的目标应该是有如贯穿对手的「长枪」般的攻击。 『只是打飞对手是不行的,您的理想攻击应该是一击必倒。』 我目前的理想攻击为摧毁敌人防御,并揍飞敌人的意识。 「呼——」 然而这却很难。 要在短时间内改变过去的习惯,必须先从想法开始转变。 我当然不认为一开始会很顺利,因此只能一如往常苦干实干地累积训练。 「算了,什么事都得要挑战看看呢。」 累积起来的训练不会徒劳无功。 锻炼起来的肌肉不会背叛自己。 也就是,憨直地继续锻炼便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我深呼吸后,再度打算握紧拳头时,某个东西从空中降落到我的肩膀上。 「嗯?」 「你在进行好像很闲的锻炼啊~」 我望向肩膀,发现是变身成猫头鹰的涅雅。 我瞄了阖起翅膀的她一眼,呼了一口气后,收起重新摆好的架式说: 「怎么了?你不是说吃完晚餐后想泡在图书馆里…」 「啊,呃…我在途中发现你了,就跑过来看你了啊,因为你应该一个人空虚寂寞地在训练吧。」 「真抱歉啊,我一个人空虚寂寞地在训练。」 我稍微嘟起嘴巴这么说。 「…所以你在干嘛啊?」 「问我在干嘛,当然是在训练啊。」 「这样啊——训练到这么晚还真是辛苦你了。」 真随便。 算了,我的训练或许对她来说没什么有趣之处。 我本来这么想,但她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欸,兔里最终到底想变得多强啊?」 「嗯?多强啊…」 最终啊,我真没想过这种事呢,我的目标是成长到被罗丝认可,但配合现在训练的话… 「我希望能配合战况,切换依靠蛮力或凭藉技巧的方式来进攻。」 当凭力量无法突破时,便识破敌方攻击后施展最合适的一击,如果单靠技巧无用时,便用蛮力摆平对手。 也就是能够随机应变作战。 闻言,涅雅傻眼地用翅膀掩著口说: 「这两件事不可能同时成立啊…」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听见我的话后,涅雅苦笑著说: 「算了,要对付那个叫卡隆的龙人的话,不练到那种程度是不行的呢。」 「不过,我也没想说只靠我一个人就能赢。」 我并不骄矜自满。 无论我多么厉害,终究只是一个身体能力异常优秀的人类而已。 因此,很少有只凭我个人之力就能办到的事。 「因为我有值得依靠的伙伴呢。」 「那我也被算在里面吗?」 「欸?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事到如今还用问吗?」 我说出口后,才强烈地感到后悔。 因为这句话相当难为情。 为什么我的嘴巴总是会反射性地自己动起来呢? 「…」 「……涅、涅雅?」 涅雅因为我的话稍微垂下头,她从我的肩膀上飞下来后,随著一道光芒化身成黑发红眼的少女,直勾勾著凝望著我。 「欸,怎么了?」 「果然还是应该说一下……」 「说什么……?」 她这么正经是想说什么?我心中完全没有谱啊。 涅雅该不会根本不把我当成伙伴?如果是这样的话,可是相当伤人啊… 「……谢谢。」 然而与我的想像相反,她宛如低喃般说出对我的感谢。 「欸?」 我无法理解她的话,发出呆愣的声音。 「人家明明是这次事件的元凶,你却袒护了我…」 …… 我在脑中反刍她所说的话,并沉默不语地靠近她,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兔、兔里……?」 我不顾感到疑惑的她,用治愈魔法罩住她的头似地灌注进去。 此时,稍微有些脸红的涅雅便横眉竖目地说: 「喂!我没有发烧啦!!你真的很失礼欸!!」 「欸!?」 「你惊讶什么!!难、难得人家鼓起勇气说的,你这家伙!」 涅亚挥开我的手,怒气冲冲地说。 「不,因为你乖乖道谢让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担心人的方式让人超不爽的!!」 「好啦,抱歉、抱歉。」 我对闹别扭的涅雅道歉后,她心情似乎好转一些。 不过,真没想到涅雅会向我道谢。 因为她是一个不坦率的女孩,本以为她不会这么说,但她也在旅途中有所成长了呢。 「话说回来,你以为我是一个会轻易拋弃你的人吗?这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呢。」 「不是那样的……但是,兔里还有重要的旅程,也有帮助天瑚妈妈的目的……在那个场合下,拋弃我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那才更没道理吧,我不觉得这趟旅程有需要拋弃伙伴都要继续。」 如果在那个时候舍弃涅雅,我绝对会后悔不已。 大概会抱持毕生都无法抹灭的罪恶感吧。 我不想要这样,而我也认为她是伙伴了。 「而且,我觉得梵尔伽大人应该早就全部知道了。」 「我也这么觉得,在祂面前隐藏秘密毫无意义……」 梵尔伽大人让我自己做出选择。 虽然不知道背后有什么理由,但唯一确定的是祂不是敌人。 「算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天,既然和你成为伙伴了,身为主人的我就必须负起责任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佛吗?」 「我的意思是连同你带来的所有问题,都要全盘接受啊。」 我这么说后,涅雅似乎语塞地噤声不语。 咦?这句话的意思不太对? ……算、算了,我的意思有到就好,没关系啦。 我伸了一个懒腰,放松手臂的力道,虽然中间隔了晚餐时间,但从白天就一直训练到现在,还是会累的。 「嗯——差不多该结束了,我们回城里去吧。」 「……嗯、嗯嗯。」 「?」 我对不知为何支支吾吾的涅雅感到疑惑,并走向王城。 此时,涅雅突然变回猫头鹰停在我的肩上。 「哇,不要突然飞上来啊,我会吓一跳的。」 「哼哼,又没什么关系。」 猫头鹰趾高气昂地挺著胸膛。 虽然很难看出来,但她似乎正满心欢喜。 算了,这家伙站在我肩膀上是家常便饭了。我这么心想,并再度朝王城走去,这时涅雅悄声继续说: 「毕竟,这里是我的特等席。」 「……哈哈,嗯嗯,对呀。」 我表示肯定后,涅雅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但一定不错吧。 第二话 冰上之战!龙战士卡隆!! 之卷 开始训练后进入第三天,我现在正在与蕾欧娜小姐进行模拟战。 「兔里!仔细看著!」 「是的!」 目前所进行的训练是连续进行回避与攻击的训练。 我必须以最低程度的动作闪避蕾欧娜小姐的剑击并加以反击。 不仅专注于回避,而是透过实践让身体记住,进行最低程度的回避已衔接下一手的攻击。 「——!」 但这并不容易。 当我思考下一次攻击的时候,从旁边劈来的木剑便掠过我的太阳穴。 我不能大幅闪躲,所以不仅要留意剑的轨迹,还要观察蕾欧娜小姐的动作,预测出她下一波的动作,并以最低程度的动作回避。 「啧!」 在训练中,我受到两项条件的限制。 第一,不可用拳头格挡攻击。第二,不可离开画在脚边直径两公尺的圆。 第一个规则不怎么困难,但要在狭小空间内闪避蕾欧娜小姐的攻击,却远超乎我想像中的辛苦。 事实上,在我习惯之前,都被木剑揍的鼻青脸肿,长出难以数尽的的肿包再用治愈魔法治疗。 「这里!」 我不知是第几次避开蕾欧娜小姐的剑锋后,微微往前踏步,以最小的动作钻进她跟前,朝她腹部挥拳并点到为止。 经过数秒钟的沉默后,我们彼此解除架式,并放松力道。 「了不起。」 「……不,我还完全不行呢。」 「就算你觉得懊悔,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可是对你惊人的身体能力再次感到震惊呢。就算用假动作误导你,你全部中计也还是能反应过来,让我感到心惊肉跳呢。」 「欸?」 她、她用了假动作啊? 我完全没发现呢,只觉得她动作不乾不脆的,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顺利反应了。 「你的眼力真的了得,从我的角度看,我让你进行了相当胡来的训练……在回避方面,你已经具备相当充足的实力了。」 「哈哈哈,那个都是托了我师父的福。」 接受那种连斯巴达士兵也会脸色铁青的训练的话,回避功力当然会登登入堂啊。 脑中浮现的是在旅途启程之前,不断惨遭罗丝轮番痛扁,强迫学会回避,那魔鬼特训的生活…… 当时我碎念著各种抱怨:「这种不合理的训练究竟能学到什么」等等,但开始旅行后,就体会到罗丝的训练多么有帮助。 ……哎呀,我当时一直被揍呢。 「兔里,你没事吧?你该不会受伤了吧?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 「……欸?啊,我没事,只是想起和师傅一起训练的日子而已。」 「这、这样啊,你和你师父一起训练的日子到底有多凄惨壮烈啊……不,对方可是相当了不起的女性,一定是远超我想像的内容吧。」 蕾欧娜小姐望著我的,显得有些敬而远之。 总觉得不经意的早已习惯这种反应的自己相当可悲。 「训练的结果不错,因为已经有了基础,所以学得很快。」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和刚才一样,让身体记住今天的动作。光是这样,你的动作就能更快、更没有破绽。」 减少多余动作的训练啊。 仔细想想,如果耗费于回避的动作减少的话,就不会使用多余的魔力与体力。在这一层面上看来,这也许是一项有效的训练。 「在那之前先休息一下吧。」 「呃,我不要紧的。」 到中午前还有一小时,我的体力也还有剩。 而且从下午开始,亚尔格先生也会一起训练,我想趁现在先做完能做的训练…… 不过,蕾欧娜小姐摇了摇头说: 「你昨天也从早到晚都在训练吧?就算你有治愈魔法和超越常人的体力,都不可以勉强自己。精神过于紧绷的话,原本能做到的事情也会做不到。」 蕾欧娜小姐最后小声低喃的话语,令我察觉到了些什么并点点头。 她说的话也有道理。 我放松肩膀的力道,望向蕾欧娜小姐说: 「那么,我能去城镇里逛逛吗?」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呢?城镇里现在没有人在……」 「我想带布鲁林……带蓝灰熊一起去散步。」 「和蓝灰熊……」 蕾欧娜小姐似乎想起了目前在马厩里嗜睡如命的布鲁林,露出夹杂著疑惑与好奇的表情。 正因为她知道蓝灰熊是什么样的魔物,所以才对布鲁林这只忘记野性且自甘堕落的熊产生了兴趣吧。 「兔里,我可以一起去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多少可以帮你带路……」 「当然可以啊,这样还不用担心迷路,可以安心散步呢。」 而且就算居民不在,也还是可以认识米亚兰格这座城市。 我接受了蕾欧娜小姐的提议,与她一起前往马厩。 *** 「喂~布鲁~林,你醒著吗~?」 布鲁林在马厩中宛如绿球藻似地缩成一团睡觉,一发现我在附近后,便用睡眼惺忪的眼睛望著我,打了一个大哈欠。 「来去散步了~起床啊~」 「嘎呼……」 「喂喂喂……」 你也太贪睡了吧…… 我只好硬把它拖到外面了。 当我摇晃著它蓝色的巨大身躯强迫叫醒它时,布鲁林便无精打采地眨著眼睛,摇摇晃晃的绕到我背后,并跳到我的背上来。 「呜喔!?你变胖了啊!」 之后是不是该让它减肥了? 布鲁林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大打哈欠并用前脚拍打我的肩膀。 似乎在说「想带我出去的话,就自己背著我。」 「嘎……」 「真拿你没办法,受不了,你要是清醒的话,我就会放你下来喔。嘿咻!」 我背著爱困的布鲁林走出马厩。在马厩外等著的蕾欧娜小姐,在见到我与布鲁林后发出一道小声的尖叫。 「呀!兔、兔里……你为什么要背著蓝灰……背著布鲁林阿!?」 「唉,因为它还不想起来。」 「这好像算是答案了,但其实不算是答案啊!?话说回来,它不重吗!?」 「我已经习惯了,不要紧的。来,我们走吧。」 「呃,好、好哟……」 蕾欧娜小姐轮由看著我与布鲁林,表情千变万化,我与她一起离开了马厩。 *** 米亚兰格街上没有人迹,相当冷清空荡。 「好安静呢。」 「是啊。」 蕾欧娜小姐似乎冷静下来了,望著米亚兰格的街道,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点点头。 「这里本来人潮汹涌,相当热闹,但现在却空荡荡的。身为这里的居民,真希望让你看看米亚兰格真正的样貌。」 「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看看呢……,而且,我也想吃看看米亚兰格知名的鱼类料理。 「嘎噜噜。」 布鲁林对鱼这个字眼产生反应,在我背上叫了一声。 「哈哈哈,看来布鲁林好像也想吃看看米亚兰格的鱼呢。」 蕾欧娜小姐朝苦笑的我露出开心的笑声说: 「呵呵,抱歉,总觉得你背著布鲁林看起来很自然呢。」 「自然……也是呢,我在林格尔王国和路克维斯的时候,都是背著布鲁林跑步呢。」 「是、是吗?今天不是第一次啊……」 一开始的契机是罗丝说要习惯背著人跑步。 布鲁林也不反对被我背著,我自己也觉得背部被毛茸茸包围的触感不错。 「我也当了一阵子的骑士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与魔物交心的人呢。据说,你们也没缔结使魔契约。」 「我的使魔是涅雅呢,而且还是单方面被她强迫缔结契约的。」 「原来是她啊,我听梵尔伽大人说她是吸血鬼和死灵法师的混血……人形魔物竟然自愿与人类缔结使魔契约……我到现在也还是难以置信呢。」 梵尔伽大人也很清楚涅雅的种族啊。 不过,听蕾欧娜小姐这么一说,便觉得我这趟旅程一路走来,还真是状况百出呢。没与身为魔物的布鲁林缔结使魔契约,却遭到涅雅强迫中奖式的缔结契约。 「自从遇到你,我就被吓到了好多次。初次见面时,本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少年,一旦知情后,就是一连串超乎常识的惊人事实……」 对我来说普通的事情,但对蕾欧娜小姐与诺伦陛下而言,却是一连串惊人的事实。 我来自异世界,所以常识本身便不相同,而且,我过去在这世界的生活也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其中最让我惊讶的,就是你打倒了和梵尔伽大人一样的龙。」 「邪龙吗?」 「是呀,虽然在和你相遇之前都还不知道它,但我听梵尔伽大人详细说明了邪龙的事,知道了那真的是很恐怖的存在。」 每当我想起邪龙,就觉得不想再和它战斗了。 邪龙就是如此邪恶的怪物。 「如果是我站在邪龙面前的话,一定会无法战斗的吧。」 蕾欧娜小姐这么低喃道,这令我浮现了一个疑问。 到底怎么一回事呢?以她的力量,就算无法给邪龙致命一击,但也拥有能阻挡它的实力。 「怎么会,如果是能迎战卡隆先生的蕾欧娜小姐……」 「不是能不能迎战的问题,我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强。就算受人仰赖、崇拜……承受多大的期待,我都像薄冰一样脆弱……」 老实说,我多多少少能察觉到蕾欧娜小姐心中抱持著烦恼。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说。 好、好沉重啊,蕾欧娜小姐…… 那应该对诺伦陛下或梵尔伽大人提起,而不是对我说啊……! 「我之所以能战斗,是因为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胜任了。勇者的称号也是因为身为最强骑士的卡隆失控,才不得不选了我……」 「我觉得诺伦陛下不会因为这么随便的理由就选你当勇者喔?」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的。」 蕾欧娜小姐宛如说服自己似地说著。 我无法面对走在身旁的她,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可以稍微绕路一下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蕾欧娜小姐这么问。 「可以呀,要去哪里?」 她改变方向,走向了我们进入这座城市所穿过的大门。蕾欧娜小姐不发一语穿过城门,走向城镇外头。 我跟在她后面走,见到眼前有著诺伦陛下布下的结界,以及一片雪白的银色世界。 「……还冻著呢。」 米亚兰格周遭的水面冻结冰封著。 阳光的反射创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景象,但位于那中心直立不动的卡隆先生,却散发出异样的存在感。 在我背上的布鲁林提防地低声嚎叫,尽管如此,在远方静止不动的卡隆先生却毫无动静。 「布鲁林,你要下来吗?」 「嘎呼……」 我放下在背上低嚎的布鲁林,再度望向站立于冰面上的卡隆先生。 「他现在在干嘛呢?」 「那是在睡觉呢。」 他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呈现一种察觉不出来前几天相遇时的暴戾之气,相当安宁的表情。 「他除了战斗以外的时间,都像那样沉睡著压抑力量。当他处于这个状态的时候,会朝周围的冰层灌注自己的魔力,维持能够完美发挥冰雪魔力的空间。」 冰层之所以不会融化,背后原来隐藏著这样的秘密…… 我一厢情愿地心想总有一天会融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不打倒卡隆先生,米亚兰格甚至不能移动任何一艘船。 「如果我们被发现呢?」 「他就会攻过来吧。他只会攻击进入自己冰之领域的人,连米亚兰格也不例外,如果没有诺伦陛下的结界的话,现在这里应该也已经毁灭了吧。」 「……」 如果诺伦陛下倒下的话,卡隆先生便会立刻进攻这里啊。 不过,他之所以会攻击这里的理由是因为有人吗?他应该也可以离开米亚兰格去其他的地方作乱,但却坚持不离开此处。仿佛米亚兰格有著吸引他的东西存在—— 「不——」 不要胡思乱想了。 无论如何,为了米亚兰格的居民,都必须阻止卡隆先生。 我放弃思考,望向默默伫立的卡隆先生,身旁的蕾欧娜小姐低喃似地说: 「卡隆他是和我同期的骑士。」 「欸?是这样啊?」 「嗯嗯,所以我们也很常见面。」 虽然本来就知道他们同为骑士应该互相认识,但竟然是同期阿。 「他是一个为人行善、为了人民锻炼自己的理想骑士。」 「是很厉害的人呢。」 「个性也很温柔,是一个能和所有人都很亲近的善良青年。虽然这么说不像我……但他正是一个所有人理想中的骑士。」 这个性类似一树吧。 描述著卡隆的蕾欧娜小姐苦涩的神情中,露出了困扰的笑容。 「而且,明明和我同期,却已经结婚了呢。」 「欸,同期的话……他大概二十岁左右吧?」 虽然不知道这世界的基准,但二十岁就结婚应该不怎么稀奇吧? 「那么,卡隆先生的妻子呢?」 「她安全地逃到邻国了喔,不过,身为丈夫的卡隆先生处于那个状态,她应该也无法安心吧。」 蕾欧娜小姐应该也认识卡隆先生的妻子吧,听她的口气应该是这样,但不要问太多比较好。 卡隆先生的妻子也一定在祈祷他能平安无事吧。 如今虽然因他失控看不出原样,但听蕾欧娜小姐的话,便能知道他不是坏人。 「那么,为了卡隆先生的妻子也必须拯救他呢。」 「……哈哈。」 「嗯?怎么了吗?」 「没事,抱歉。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对我来说……你直接了当的话语相当讨喜啊。」 蕾欧娜小姐露出虚弱的笑容。我并不知道她的话里夹杂著什么样的情感。 不过,一想到蕾欧娜小姐所透露出的苦恼,以及有著等待卡隆先生的妻子,身为应待拯救米亚兰格的勇者使命,以及面对必须帮助卡隆先生的现况,这必是一种相当苦闷的情感吧。 「差不多该回去了呢。」 「……是的。」 我对蕾欧娜小姐点点头,便与布鲁林依同循原路回去。 「……」 我在回去之前,再度望向卡隆先生。 卡隆先生独自伫立在辽阔冰层上的身影,令我感受不到半点与我交战时的狂暴模样。 「嘎——」 「嗯?喔喔,走吧。」 我辈布鲁林催促著,转向前方朝王城走去。 我是否能阻止卡隆先生呢? 我挥去不好的想像,跟在看起来有几分寂寥的蕾欧娜小身后走去。 第三话 天大的误会!?盔甲骑士的真面目!! 之卷 我背著布鲁林在米亚兰格城镇散步后的当晚。 我结束下午与亚尔格先生的训练后,便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休息,思索著今天的训练。 我的训练姑且还算顺利。 在与蕾欧娜小姐的训练中所进行的回避,因为已经有了基础,所以并不是那么难。不过,战斗姿势的矫正与战斗方式,需要耗费相当多时间,所以并非一朝夕可以学会吧。 在与卡龙先生交手前肯定来不及。 以长期来看,进展得相当顺利,但要在短时间内学会简直天方夜谭。 在这一点上,就毫不急躁地持续训练吧。 「还有增幅魔源呢。」 见到蕾欧娜小姐的增幅魔源后,我重新审视我的增幅魔源。 在离开林格尔王国后持续锻炼的增幅魔源,在这几个月中变得相当稳定了。 我可以将魔力维持在浓密状态也不会弄得满手伤。 「本来应该接近完成了啊……」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 「有点不太一样。」 我的治愈魔法,并非奥尔加先生那样的漂亮绿色,颜色虽然相当接近,但却有些不足。 今天我询问了蕾欧娜小姐关于增幅魔源的事,却没得到答案。 见到我尚未成熟的增幅魔源后,她沮丧地说「我感觉会失去信心……」,但当我说出我是怎么训练增幅魔源的之后,她便脸色惨白地说「含蓄地说,你的练习是一种很没有常识的行为!」。 我因为蕾欧娜小姐直接了当的措辞而感到有些受挫,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算了,事到如今再来谈我增幅魔源的训练方法有错误也没有意义。 虽然请蕾欧娜小姐看了我的增幅魔源,但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足,她反而觉得我的增幅魔源相当成功。 不过,我自己却无法释怀。 「……我现在还离独当一面很远啊。」 脑中浮现的身在林格尔王国的师父。 我尚未成为罗丝理想中的治愈魔法使。 我再度意识到这个事实,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脸颊。 「要更努力才行呢!」 畏畏缩缩的可不是我。 我在救命团中学到的是正向积极。 我当初靠著历经地狱磨难后方能得到安宁的这种悖论式想法,才能撑过魔鬼式训练。 「好,为了迎向明天,差不多该睡了。」 当我这的心想并打算走向床铺的时候,有人有些大力地敲打著我的房门。 嗯?这时间点会是谁呢……是天瑚吗? 「兔里大人!」 是侍女小姐的声音。 我对这不像平日稳重的她所发出的惊慌语气感到讶异,并打开了门。 「怎么了吗?」 「不、不好了!」 门外是气喘吁吁的侍女小姐。 无视我一脸困惑,放缓呼吸的她抓住我的手逼近说: 「诺伦陛下昏倒了!」 「欸!?昏倒了!?」 诺伦陛下昏倒就表示结界将会消失,卡龙就会前往这里了。 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在尚未准备好的情况下不得不战斗。 我焦急地拜托侍女小姐带我去诺伦陛下的所在处。 *** 我与侍女小姐一起匆匆忙忙地前往诺伦陛下昏倒的谒见听。 然而—— 「真是的,我只是跌倒了,你也太夸张……」 抵达谒见听的我们面前,只见一脸无奈的诺伦陛下在揉著额头。 听说她昏倒的我一见到诺伦陛下若无其事地坐在宝座上,不禁愣在原地。 「虽然很开心有你关心我,但至少先听我说完话阿……我只是稍微绊倒而已,你却脸色大变地去找人求救……」 「小、小的万分抱歉。」 「兔里大人,抱歉惊动您了。」 「不,比起这个,诺伦陛下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也可能真的有什么万一,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是徒劳无功。 而且,虽说是跌倒,但她毕竟连日不眠不休地维持著结界,也不一定是粗心大意才跌倒。 事实上,诺伦陛下的脸色很差。 虽然透过治愈魔法治好身体的异状,但却有些憔悴。那并非身体的问题,而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倦,才导致脸色很差吧。 「诺伦陛下,让我施展治愈魔法吧?至少能治好身体的疲惫……」 「……是呢,那就拜托你了。」 诺伦陛下苦恼著说,动作缓慢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尽可能恭敬地触碰她的手,对她使用了治愈魔法。 诺伦陛下的脸色因为治愈魔法变得好一些,她望向依然忧心忡忡的侍女小姐,尴尬地开口说: 「你可以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我不要紧的。那个……让你担心了。」 「是的!」 露出笑容回答的侍女小姐恭敬地行礼后,便离开了谒见听。 静静目送她背影的诺伦陛下对身旁的我说: 「她负责这座城里几乎所有的工作。」 「……几乎所有吗?」 「当然并不是全部,但她的确负责维持王城以最低程度运作的工作……除了她以外,留在城里的人们也都是为了独自守护国家的我才留在这里的。」 独自守护国家。 我很难想像这到底是多大的觉悟。 甚至不惜牺牲睡眠时间,现在也依然守护著国家,这并非普通精神力能做到的事情。 「我不希望他们留在城里,说老实话蕾欧娜也是。」 「您打算独自作战吗?」 「虽然我最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呢,就算我能使用梵尔伽大人制作的魔具,却没有战斗的能力。无法战斗的我只能在这里布下结界维持现状而已。」 诺伦陛下望著手上的法杖,露出自嘲的笑容。 她垮下肩膀,发出「唉——」的散漫叹息声后,便虚脱地靠著宝座。 她的模样与其说是女王,更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女性。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应该多读一点书或练习剑术了呀,真没想到现在才来后悔当初没认真接受王城的烦人教育。」 「是、是喔……」 就算你讲出这种类似大考前学生会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啊。 正因为我是现役高中生,所以能感到共鸣,反而更觉得尴尬。 「当时我不太清楚『王』是什么东西……等到真的当上后,就不得不理解了呢。」 「理解什么呢?」 「理解到我必须保护大家呀,常言道立场不同,心境也会跟著改变。我用半吊子的心态成为了女王后,从王城望向米亚兰格的街景,这才终于感受到女王这个身分的重担。」 「身分的重担……」 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也有类似的经验。 作为救命团的一员在战场上奔驰时,我的肩膀上也背负著在战场上战斗的骑士们的性命这项重担。 现在的诺伦陛下一定也处于相同状况里。 「梵尔伽大人的事情也是我在成为女王后才知道的。」 「欸?是这样吗?」 「是呀,梵尔伽大人的存在只会让王族和身分特殊的人知道。身为他国人民的你们原本是不可能见到的喔?」 拥有与邪龙同等力量的的龙理所当然会受到隐瞒。 「初次听见梵尔伽大人的声音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脑子不正常了呢。因为当时的我像现在一样坐在宝座上休息时,就听到不知从哪传来『那边的黄口小娃,无所事事倒是无妨,但要端起女王架式』。」 「哈哈哈,那真的会吓一跳呢。」 不知从哪传来,是像直接在脑中响起的感觉吗? 若是突然听见在地底听到的那个声音的话,任谁都会吓一大跳的。 「不过,我能撑到现在,也是多亏了梵尔伽大人的协助喔。当我快要维持不住结界时,梵尔伽大人就一定会对我说话。那些对我严苛的言词,事后想想,也全都是为了我好。」 ……我稍微有些理解。 在我们抵达这里之前,诺伦陛下究竟是如何持续维持著结界的。 药水的效果有限,尽管如此,她依旧能撑下去便是因为梵尔伽大人在帮助她吧。 「兔里,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是的,您状况如何呢?」 「托你的福,已经好很多了。」 我对露出淡淡微笑的诺伦陛下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我仅仅是治疗了身体的疲惫,但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开朗。 「让你听我抱怨了。」 「不不不,我也正好解答了一些疑问。我反倒担心自己是否能胜任陛下的谈话对象呢。」 「不用担心,虽然你的治愈魔法帮了大忙,但只是这样聊聊天,对我也很有帮助喔。」 我目前能帮助致力于维持结界的诺伦陛下的便只有施展治愈魔法,或是充当她的聊天对象而已。 如果我能派上用场的话就太好了。 「那么,我回房间去了。」 「好的,因为外面很暗,请小心脚边……」 诺伦陛下话说到一半,按住了太阳穴。 「诺伦陛下?」 「兔里,稍微等等。」 「是、是的。」 她闭上眼睛不发一语,仿佛与人对话似地点著头。这是……梵尔伽大人在对她说话吗? 我察觉到这件事在原地等著她,她睁开眼睛,一脸严肃地望著我说: 「……兔里,去叫大家来。梵尔伽大人说你的武器完成了。」 「欸!?」 我对诺伦陛下声音低沉的话感到吃惊。 我交给梵尔伽大人的勇者短刀,要成为我专用的武器归来了。 我的武器到底拥有什么力量呢? 一想到这件事,比起期待,我心中更是充满不安。 *** 知道武器完成的消息后,首先便去找在房间休息的亚尔格先生等人。亚尔格先生与天瑚立刻就起床了,但涅雅就算敲门也爬不起来。 因为她没锁门,所以我就进去看看,发现她瘫在床上睡死了。 虽然我对她的粗枝大叶感到无奈,但我判断难以叫醒呈现这种状态的涅雅,便帮她盖好棉被后离开了房间。 结果,我、天瑚与亚尔格先生三人一起来到了谒见听。 在谒见听等待的只有诺伦陛下一人,蕾欧娜小姐似乎先前往梵尔伽大人的身边了。 我们站到谒见厅中间的地板上,地板如同电梯一样开始下降。几分钟后抵达了地底,便见到梵尔伽大人的庞大身躯,以及站在祂面前的蕾欧娜小姐。 梵尔伽大人瞥了一眼降到地底的我们后,便发出与祂不相称的低沉叹息,对微微低垂著头的蕾欧娜小姐道: 「即使吾说住手,汝亦不会听从吧?」 「……」 「……蕾欧娜,切勿忘记刚才的话,汝之行为作为一名英雄确实为相当崇高之举,然而同时之间,亦背叛关怀汝之人们。」 「……是的。」 谈话似乎结束了,蕾欧娜小姐默默地一鞠躬。转向我们这边的她看起来似乎在逞强硬撑。 而诺伦陛下的想法似乎与我相同,她露出担忧神情对蕾欧娜小姐说: 「蕾欧娜,你和梵尔伽大人在说什么呢?」 「是有关与卡隆一战的事情,我刚才……因为不慎出言无礼,所以接受了责骂。那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还请您不用担心。」 「……这样啊。」 关于与卡隆一战的事情啊。 这似乎不是谎言,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诺伦陛下也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 「兔里,吾在等汝。」 转向我们的梵尔伽大人对我说。 「让您久等了,那么,听说我的武器完成了……」 「正确而言并非完成,其尚处于完成前一阶段,待汝完成之。」 欸?我吗? 这需要什么技术性加工吗? 梵尔伽大人对惊讶的我继续道: 「无须担忧,汝需所做事情并无困难,重要的是明确之意志。汝追求何种力量又将如何使用,以其为核,令武器成形。」 梵尔伽大人的口中飞出一颗银色球体,在祂周围漂浮。 这大概是原为勇者短刀的东西。 球体在梵尔伽大人面前停下后,轻飘飘地飞到我的面前,我则用右手接住它。形状不断改变的的球体,传来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的武器会是什么样子……天瑚觉得呢?」 「棍棒、巨槌、流星锤。」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都是些钝器啊?嗯?」 我清楚知道我在天瑚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了。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钝器相当合适,但我可没野蛮到会想出那种武器啊。 「哈哈哈,兔里大人应该也很适合盾牌之类的呢。」 「也可以将活用他速度的武器列入考量呢……嗯——兔里能用的武器候补太多了,无法猜测会变成什么……」 另一方面,蕾欧娜小姐与亚尔格先生则认真地预测我的武器。 实际上,我自己也不晓得我希望得到什么武器。 「梵尔伽大人,这之后要……」 「仅想像即可,汝之生存之道以及汝之过往来路,如此一来,吾之碎片便会自然化为最适合汝之理想。」 「我的过往来路……」 我边感受掌心上球体的存在感,边闭上眼睛回想。 我的过往来路——那是从遭到召唤犬上学姊与一树的仪式所牵连的那一天开始。 我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加入了救命团。 受到罗丝锻炼,为了帮助林格尔王国作战的骑士们而奔赴战场。 身为救命团的我根源为想帮助伤者、不想看到有人为了生命消逝而悲伤,想被罗丝认可……然后,想帮助犬上学姊与一树。 然后,我在路克维斯遇见了纳克。 我向被米娜霸凌所苦的他指出了加入救命团的道路,那与我曾受到罗丝教导自己应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事一样。 在前往萨马利亚的途中与邪龙的一战。 邪恶之龙的复活也是这次事件的起因之一,一时之间差点成为将导致大量性命陷于危险之中的严重状况。 最后,我、天瑚、亚尔格先生与布鲁林齐心合力打倒了邪龙,没让任何人牺牲就渡过了难关。 接著前往萨马利亚。 我为了摧毁侵蚀萨马利亚公主.伊娃身体的诅咒而奋战,元凶则为受勇者力量蛊惑的术法师。 最终我们解放了被诅咒束缚的萨马利亚人民与王族,夺了伊娃的肉体,解决了这次事件。 这是一段似长又短的旅程。 我受过重伤,精神也差点崩溃,这虽然是在原本世界无法想像的充满骚动的异世界生活,但我意外地不觉得辛苦。 至于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我邂逅了许许多多的人。 在脑中浮现出数也数不尽的缘分,便是我过往来路并非徒劳无功的最佳证明。 因此,我也想好好珍惜这些缘分。 我想要的并非伤害他人或是打倒他人的力量。 我想要的是守护他人的力量。 我所想要的是在我能力所及之内、足以消弥一切威胁的力量—— 「兔里手上的球体变形了……」 听见天瑚的声音,我睁开眼睛。 一看之下,发现我手中的球体闪耀出光芒,并且流动覆盖在我的指尖至手指。 一般而言,这是相当惊奇的画面,但我却莫名地平静。 过了十秒左右,毫无缝隙覆盖在指尖至手肘的光芒绽放出七彩炫光后,便破裂似地消散于空中。 我手上留下的是银色的臂铠。 臂铠除了看似梵尔伽大人龙鳞的纹路以外毫无奢华装饰,也没有难以活动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 这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类似铠甲,但它的形状却在某种意义上如我预期。 我试著旋转手腕,它果然比外表所见地更加方便活动。 「……汝与那小伙子果真不同呢。」 「梵尔伽大人?」 「那么,让吾看看汝之手臂。」 「是、是的。」 我朝似乎感慨至深的梵尔伽大人露出了手上的臂铠。 祂眼中浮现类似术法的图样,照亮了臂铠。 凝视臂铠数秒后,祂的表情有些扭曲。 有、有什么问题吗? 正当我感到不安时,消去眼中术法的梵尔伽大人便张开巨口,大笑出声。 「呼、哈哈、哈哈哈哈!!」 「!?」 「骗人!?梵尔伽大人竟然笑了!?」 听见梵尔伽大人发出响彻地底的大笑声后,不只是我,蕾欧娜小姐与诺伦陛下也感到惊愕。 笑了一阵子后,梵尔伽大人终于克制住笑声,俯瞰著我们,并愉悦地说道: 「抱歉,因过于超乎想像,吾便忍不住了,甚久无张口大笑了。哎呀呀,寿命漫长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请、请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怎么办,我让神龙大爆笑了。 这该不会是蛮糟糕的事情吧? 面向感到不安的我,梵尔伽大人心情不错地指著我的臂铠道: 「汝所创之臂铠拥有能抵御一切之无比硬度,炎热、寒冷、魔法、咒术,欲加害于汝之万象事物皆会被臂铠所阻绝。一言以蔽之,那臂铠能力仅只无坚不摧,如此而已。」 「您说得好像很简单耶!?」 「一般而言,那是会被烙上失败咎印之武器,那倒也是,毕竟只具硬度之臂铠用途有限。然而,主人若为汝,便有云泥之别。蕾欧娜啊,汝与兔里交战过,应该能理解吧?」 听见梵尔伽大人的声音,蕾欧娜小姐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这确实乃为汝而生之臂铠,汝凭藉卓越动态视力与反射神经感应威胁,即使面对强大力量亦能以己身臂力反击,汝当可完美运用它吧。」 ……我好像终于掌握到自己的战斗方式了。 这个臂铠并非用于攻击的武器,而是抵御攻击的盾牌。 能防御一切不就代表也能抓住卡隆先生手上凝聚著寒气的战斧。 而且,也可以毫无窒碍地编进这几天的训练计划中。 「其不仅坚硬,兔里啊,试著朝臂铠灌注魔力。」 「是的……!?」 我依照梵尔伽大人的指示,朝臂铠灌注魔力后,便立刻发现不同之处。 「魔力的操作变得比以前顺畅了……?」 试著制作治愈魔法弹,花不到一秒就能在手中凝聚相当程度的治愈魔法。 咦?只要在操作魔力间花费一些巧思的话,不就能变化出许多招式了吗? 「吾说过了吧?此臂铠乃为汝而生。」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朴素……?」 「但汝并无不满吧?」 那倒也是。 能辅助魔力操作、只具备坚韧度的臂铠啊。 总觉得……很有我的风格呢。 「过去授予吾肉体碎片之人,皆创造出强大武器。小伙子造出能封印与解放各种事物之双刀,失控的卡隆碰触法杖后,变形出能冻结一切之战斧。汝却创造出毫无攻击力,仅只坚不可摧之臂铠,这岂能教人不笑?」 「呃、呃——……」 「吾并非贬低汝,反而欲赞赏汝生存之道。面对化身为龙之卡隆,汝却依旧造出并非为伤害所生,而是为守护所生之武器,汝确实具备拥有吾之武器的资格。」 我、我没有那么能受人夸张称赞的想法啦…… 「我就算拿著厉害的武器,也只会毫无用武之地,因为……我大概会犹豫不敢使用。这么一来,还是像我自己地用拳头殴打比较好……」 「嗯,那的确比较像兔里。」 糟了,给天瑚吐槽的机会了。 而且,站在我身旁的她望著欲言又止的我,不解地歪著小脑袋。 「吾之碎片就交与汝了,那原本为前任勇者之物,但如今为汝之武器了。」 「是的。」 「汝便带著吾之碎片踏上未来旅途吧,守护吾认同之人的未来亦为一种余兴。」 我再度望向自己的臂铠后,用力地朝梵尔伽大人点点头。 梵尔伽大人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语气平缓地对我们说道: 「那么,话说完了,今日便歇息吧。」 梵尔伽大人以这句话为契机,为谈话画下句点。 我们也依循祂的吩咐,准备回到地表时……我望著右手上的臂铠,暂时僵住了。 见到我不发一语地望著臂铠数秒,天瑚疑惑地歪著脑袋问: 「兔里,怎么了?」 「抱歉,我回去一下。」 「欸!?」 我小跑步前往打算回到泉水之中的梵尔伽大人身边。 担心我的天瑚等人也跟在我身后,但我却没理他们,朝转向我的梵尔伽大人举起手上的臂铠说: 「那个……对不起,请问这个要怎么脱掉呢?我就算用力好像也拔不掉……」 「汝真是潇洒不起来呢……」 「兔里,你太扯了啦……」 我望著几乎与手臂融为一体的臂铠,不安地心想「如果以后都这样该怎么办?」。见状,梵尔伽大人与追在我身后回来的天瑚等人对我投以白眼。 第四话 活生生的传说!神龙梵尔伽!! 之卷 从梵尔伽大人那收下臂铠后的隔天,我便运用臂铠与亚尔格先生进行模拟战。 与操控火焰的亚尔格先生一战。 而且,这次比试用的是未开锋的铁剑而非木剑。 亚尔格先生运用缠绕火焰的长剑,战斗类型属于技巧派,对我而言他与蕾欧娜小姐一样,都是可称为我天敌的对手。 「喝!」 我用眼睛捕捉到亚尔格先生所挥舞的炎剑,以最低程度的动作闪避。 我将与蕾欧娜小姐的训练成果——极力省去大幅度动作、使出最符合状况的招式——逐渐化为自己的战斗方式。 「没砍中……!?那么!」 「唔!」 亚尔格先生令长剑射出大片火焰,瞬间遮去我的视野,并趁隙挥舞长剑横扫而来。 我判断无法即刻回避,便让装备臂铠的右手摆出手刀架式,从斜向错开似地弹开长剑,顺势朝失去平衡的亚尔格先生挥出转身蓄劲的左拳。 「唔……!」 亚尔格先生急忙抽回长剑防御拳击,并跳离原地,但他的表情似乎相当惊讶。 虽然从挡下炎剑的臂铠上有传来触感,但不痛也不热。 这样就不会再发生与被涅雅操控的亚尔格先生对战时一样,护手或臂铠遇热便无法使用的状况了。 「这就是我新的战斗方式……!」 以最小动作回避攻击,并衔接下一波攻势。 若遇到难以回避的招式,便用右手的臂铠格挡、防御。 接著抓住回避和防御创造出的破绽,以最短距离挥拳。 透过这次模拟战学会的技巧逐渐变成我的崭新战斗方式。 「真不愧是兔里大人呢!」 「亚尔格先生你才是!!」 亚尔格先生与上次不同,并没有被他人操控,而是以发挥真本事的状态交手。 当我用臂铠挡下攻击,识破得以回避的攻击,并打算接近他时,他就会立刻后退拉开距离重整态势挥剑砍来。 从亚尔格先生并不会无谓进攻这点来看,他的战斗方式极为巧妙,令人赞叹。 「那您能躲得过这招吗!」 「!」 亚尔格先生在掌心凝聚多颗魔力弹,将它们同时朝我射来。 这是在路克维斯时米娜所使用的大范围魔力弹!?即使亚尔格先生会用也不意外,但竟然在这么近的距离使用!? 「不过!我还有这家伙!」 这臂铠的特徵并非只有硬度。 因为臂铠能辅助魔力操作,我的治愈魔法便多了新招式。 我朝右手灌注魔力,面对逼近的魔力弹。 「震飞吧!!」 「什么!?」 我压缩在掌心的魔力爆炸,连锁引爆亚尔格先生射出的魔力弹。 这就是新招式——治愈魔法爆裂掌。 我心想是否能有效利用不纯熟的增幅魔法缺点——魔力爆炸,并经历不断失败与反覆摸索后,成为了兼具近距离回避与防御的招式。 因为这招有各种问题,所以至今都无法使用,但多亏了臂铠,终于可以在实战中顺利使用了。 「亚尔格先生,我要上啰!」 「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兔里!?」 正当我用右手挥去烟尘,打算继续进行模拟战时,蕾欧娜小姐突然从旁边冲过来,脸色大变地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亚尔格先生也握著剑愣在原地,蕾欧娜小姐举起我的右手检查有没有受伤。 「你运用魔力的方式也太危险了!增幅魔源不是这样使用的啊!?」 「啊,是的,但不要紧的,因为有臂铠,所以我的右手没事。」 「不是那个问题!」 啊,能够使用增幅魔源的蕾欧娜小姐,发现我治愈魔法炸裂掌的原理了。 收起长剑的亚尔格先生,朝对我的反应感到愤慨的蕾欧娜小姐走来,说: 「那个,蕾欧娜阁下,兔里大人刚才做了什么?我只看到他掌心迅速喷出了魔力……」 「兔里刻意让魔力爆炸了,他刻意使用了增幅魔源失控的后遗症.魔力爆炸……站在一个增幅魔源使用者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根本脑子坏了。」 没错,至今无法使用治愈魔法爆裂掌的原因,就是这刻意使魔力爆炸的招式。 以前用的时候都会搞得满手血,相当不妙,积蓄魔力也需要花费时间,本以为在实战中无法使用,但透过臂铠就解决了所有缺点。 不过,蕾欧娜小姐却加强抓住我肩膀的力道,将脸贴近我说: 「但.是.啊,你为什么不经大脑就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呢!?就算有臂铠,也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啊!梵尔伽大人的武器或许并非完美,失去方向的魔力也可能逆流的啊!?」 蕾欧娜小姐竭尽全力的说明虽然令我被她的气势所压倒,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这才因此冷静下来,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情说: 「兔里,你下次要做这种是的时候,先跟我们说一声……不只是你,这对我的心脏也很不好,因为增幅魔源真的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技术。」 「对、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虽然被骂了,但我总之明白了这个是可以用的招式。 用法只是单纯让压缩在手上的魔力爆炸而已,威力本身也只有能将人稍微震飞的程度,有效范围也只有一、两公尺。 不过,可以朝地面施展让自己浮起来,或在无法动弹的时候使用,又或是直接朝对手轰过去等等,有各种应用方法。 蕾欧娜小姐确认我理解后,便放开抓住我肩膀的双手。 「兔里、亚尔格阁下,抱歉打扰你们模拟战了。」 「不要紧的,因为我也因为和兔里大人战斗而有些亢奋,幸好你阻止了我们。」 亚尔格先生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可怕的话呢。 算了,我也因为第一次使用臂铠实战多少有些兴奋,继续下去的话,或许会变成动真格战斗。 「兔里大人,臂铠使用起来感觉如何?」 「出乎意料地顺手。」 我对亚尔格先生露出满意神色点点头。 虽然担心初次使用臂铠战斗能否顺利运用,但这臂铠宛如原本就存在一般,融入了我的战斗方式之中。 真不愧是我专用的臂铠。 「本以为要花时间习惯,但似乎没有必要了呢。」 透过回避与防御化解对方攻势,并趁对方露出破绽时,再使出最强一击,就是这样的近身格斗风格。 这便是我得到臂铠后的崭新战斗方式。 正当我感到扎实的成长后,听著我们对话的蕾欧娜小姐用手摸著下巴说: 「这样就做好与卡隆一战的准备了呢。」 「是的。」 我与亚尔格先生对蕾欧娜小姐点点头。 最小动作的回避。 运用臂铠的防御。 并透过涅雅的「抗性咒术」附加对寒冷的抗性。 拥有这三点后,终于凑齐了正面迎战卡隆先生的条件了。 「维持结界的诺伦陛下也快面临极限了,今晚就来思考和卡隆作战的战术吧。」 「我知道了。」 与卡隆先生一战的时刻近了。 一思及此,我套著臂铠的右手便自然而然地用力。 *** 我结束了一连串的训练后,边望著自己的臂铠,边离开训练场。 当我正要从训练场走进王城时,化身成猫头鹰的涅雅便飞到肩上来。 「嗯?是涅雅啊,你刚才都在看我们训练吗?」 「……嗯嗯,虽然很无聊,但我刚才都在看。」 我对感觉有些不爽这么说著的涅雅露出苦笑,之后便照梵尔伽大人所教的对右手的臂铠想著『回复』,它便化为手环的形状。 臂铠能依照我的意愿随时变成手环,这功能相当方便。若想要的话也可以装备在左手上,也不需要带著臂铠行走,颇为不错。 回到林格尔王国后,就向犬上学姊炫耀,并摆出一副跩样吧。 「涅雅,我的新臂铠如何?」 「很适合你不是吗?」 我边想像著学姊的反应,边询问涅雅对臂铠的感想,她却爱理不理的回答。 「当时不在场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涅雅加强语尾,转过头来狠瞪著我。 我对她感到傻眼,并发出叹息声。 涅亚因为昨晚没在我臂铠完成的现场而生气。 她气呼呼地对我说『只有我被排挤了——!』或『我也想看看兔里臂铠完成的瞬间啊——!』之后,就一直闹别扭到现在。 「我不是道歉说没叫你起床了吗?」 「你一点真情真意都没有,而且,只有我不被当伙伴是怎样?」 「因为你叫都叫不醒啊。」 「你再更用力地叫啊!我也想看勇者短刀变成臂铠的瞬间呀!」 更用力地叫是怎样啦。 我当初应该弹她额头比较好吗? 「话说回来,是你太早睡不好啊。我总是觉得你以人类角度来看,过得相当健康的生活,但以夜行魔物的角度而言,过著不健康的生活呢。」 「唔,那、那是因为……晚上都没人陪我说话嘛……」 「欸?」 「没事啦!」 她碎碎念地低喃,又满脸通红地发怒,真有够忙。 不过,如果她那么期待的话,我没叫她起来是我不对,我决定再度道歉。 「真的对不起啦。」 「……你知道就好。」 「不过,没想到你早睡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一个人会感到孤单寂寞啊。」 「!!」 你要是在我耳边碎碎念的话,就算不想听也听得到啊。不过,涅雅出乎意料地很孩子气。 涅雅用翅膀啪啪啪地打著我的头,我边觉得温馨,边往城里走去。 不过,却因为突然一阵耳鸣停下脚步。 「!?」 『吾有话对汝说。』 随著耳鸣传来的声音是梵尔伽大人的嗓音。 涅雅见到我抱著头停下脚步,便对我说: 「兔里,你怎么了吗?你的魔力有一瞬间有一丝紊乱。」 「嗯嗯,是梵尔伽大人的声音直接传到脑中……祂似乎有话对我说。」 是跟今天的作战计画会议有关的事情吗? 那样的话,应该会对诺伦陛下说,而不是找我…… 直接传唤我就表示有不想被旁人知道的消息吧? 「涅雅,我要去梵尔伽大人那里……」 「我也要去,因为你昨天丢下我一个人,所以我今天就要跟去。」 真是爱记恨耶。 即使我将她塞回房间,她也会硬要跟来吧。算了,就算涅雅一起去,梵尔伽大人应该也会答应的吧。 我对固执的她露出微笑,走向原路,前往能通往梵尔伽大人身边的谒见听。 *** 平常都有诺伦陛下在的谒见厅没有半个人影。 我边心想应该要怎么前往地底的圣地时,边走到谒见厅的中央,所站位置便自动下降前往地底。 应该是梵尔伽大人远距离控制的吧,看来祂的确只传唤我一人。 「有什么不想被别人听见的事吗?不,梵尔伽大人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吧。」 「很难说喔,就算祂是神龙,也是和邪龙同族的魔物,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上了年纪的魔物都阴险狡诈又很聪明,真的很难缠呢。」 「这话由你口中说出还真有说服力呢。」 梵尔伽大人确实年事已高,但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三百岁的涅雅已经相当长寿了…… 当我们闲聊时,便已经抵达了地底,见到了从泉水中显露身影的梵尔伽大人。 祂一察觉到我们抵达后,便缓缓抬起头道: 「吾之所以呼唤汝有一目的。」 「是什么目的呢?」 梵尔伽大人对我点点头。 突然之间怎么了呢?而且,甚至还特意直接对我脑中说话。 「卡隆一战在即,汝运用吾之碎片临战,必会与之正面交锋。」 「是呢……」 无论今晚的作战计画会议有什么结论,压制卡隆先生都会是我的任务吧。 不过,那又怎么了吗? 「吾担忧汝与卡隆两败俱伤,将会丧命。」 「两败俱伤……?」 「近战之中,汝现今与卡隆之间并无明显力量差距。卡隆虽然丧失神智,却依旧为逐渐觉醒之龙人,但汝却仅以区区人身与臂铠,便意欲与之抗衡,真是令人胆寒。」 言外之意就是把我当成怪物了。 不过,两败俱伤啊…… 虽然我不想得到这个结果,但梵尔伽大人似乎担心会有这个可能性。 「我认为兔里这种特别强化生命力的怪物不会说死就死的啦……」 「涅雅……我们现在在讲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人家又不是在开玩笑……你那翻白眼的表情真的很欠揍欸!」 真是的,不要打断重要的话题啊。 我忽视无法释怀在我肩上咕咕哝哝的涅雅,转向梵尔伽大人说: 「您是为了给我忠告才叫我过来的吗?」 「没错,汝便记住方才之谈话吧。呼唤汝来的另一理由,为的是一探汝之记忆。」 「我的记忆?」 这种东西派得上用场吗? 该不会像是涅雅一样想知道异世界的事情? 梵尔伽大人对疑惑地歪著头的我继续道: 「吾所欲观看之记忆,乃是汝所知之勇者相关记忆。」 「那是指犬上学姊和一树……林格尔王国的勇者吗?」 「正是。恐怕吾是不会亲自遇见林格尔王国之勇者。于汝奔赴战场之前,吾欲一探汝所知之勇者样貌。」 犬上学姊和一树。 虽然我也并不知道两人的全貌,但梵尔伽大人认识他们是想做什么呢? 话说回来,祂应该能远距离掌握学姊与一树的状况也说不定? 「吾意欲一探勇者之姿,乃为判断其是否有资格拥有吾之武器。」 「呃,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透过我的记忆不要紧吗?」 梵尔伽大人若要为他们俩创造武器的话,那便是实至名归的『勇者武器』了。 「非藉由汝之记忆便毫无意义,除勇者最信赖之汝以外,别无适合人选。」 「……我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的话,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不过,我记忆中的学姊与一树啊。 一树是我挚友的感觉,但学姊……只有极度亢奋的样子,或是任凭欲望失控的姿态…… 「梵尔伽大人,我先说了,其中一名勇者是超级大怪咖,不过她是个好人!请您先瞭解这件事后,再看我的记忆!」 「嗯、嗯?」 「你一脸壮烈地这样说,只会让人有不祥的预感啊……是说,兔里认识的勇者有那么奇怪啊……?」 梵尔伽大人跟涅雅感觉有点退避三舍。 学姊虽然奇葩特质相当抢眼,但却不是坏人,应该说是超级大好人。 虽然她有向全大陆散布我与她之间不实关系的前科,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并没有轻到我会因此讨厌她。 虽然说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反整她一顿呢! 「……那么,便让吾一探汝之记忆吧。」 「那我要做什么呢?」 「汝只需回想两人作为汝之『友人』之姿,而非『勇者』之姿。」 梵尔伽大人这么说道,眸中浮现术法纹路。 我闭上眼睛,依照祂所说地回想两人身影。 我最初想起的事情是……对了。 就从下雨的那天,还是平凡高中生的我第一次和他们两人说上话时开始吧。 梵尔伽大人花费了三十分钟观看我的记忆。 我充满一种作著白日梦的奇妙感觉,所以本以为过了更久的时间。 我一睁开眼睛后,肩上的涅雅便闲闲无事做地打了个哈欠,梵尔伽大人则深深吁了一口气,道: 「汝受良缘所眷顾呢。」 「是的,这对我来说实在过于奢侈。」 「毫无疑问,汝所知之勇者具备足以托付吾之碎片的资质。」 一树和学姊能得到梵尔伽大人认同真是太好了。 学姊并非一般勇者,还好没被说不足以托付武器。 「剩下便只剩由吾创造武器之核并托付之。」 创造与托付啊。 我依然记得当梵尔伽大人要将勇者短刀重铸成为我的武器时,诺伦陛下有多慌张。 要创造出强大的武器必须用上梵尔伽大人部分的肉体,即使我的是例外,但依其他武器的功能来看,那并非仅止于切割肉体那么简单。 依照卡隆先生与前任勇者武器的强大程度而言,或许是切割了梵尔伽大人本身的力量也说不定。 如果那会对梵尔伽大人的肉体造成重大影响的话 「……不。」 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阻止梵尔伽大人吧。 祂知晓一切,并还是要将武器托付予两人,暗中支持著独力维持著结界的诺伦陛下的也是祂。 虽然不知道祂本意为何,但梵尔伽大人毫无疑问是人类的伙伴吧。 「……梵尔伽大人很喜欢人类呢。」 虽然觉得失礼,但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闻言,梵尔伽大人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十多秒后,祂便沉重地开口道: 「吾有事必须对汝说。」 「欸?」 「此事关于卡隆体内龙之因子从何而来。」 卡隆先生的龙之力来源……!? 虽然一直觉得疑惑,但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由梵尔伽大人亲自解释。 「从结论而言,卡隆为吾之后裔。」 「啥!?」 闻言,我肩上的涅雅感到震惊。 见到涅雅的反应,梵尔伽大人露出愉悦的笑容道: 「以这点而言,那厮与汝相近,人与龙所生之人,尽管龙之血脉已极为淡薄,但那潜力却毫无衰减地代代相传。」 的确,他或许与身为吸血鬼与死灵法师混血儿的涅雅相似。 不过,我却不感到意外。 因为我本就心想他拥有龙之因子的话,应该是混有某种特殊的血缘……虽然没想到竟然是梵尔伽大人的。 「为什么卡隆体内会有你的力量?」 听见涅雅讶异地提问,梵尔伽大人的嗓音便显得有些低沉,道: 「理由要回朔至前任勇者打倒魔王并将其封印之时。」 「魔王被封印,那不就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 「正是。」 竟然要回朔到那么久远以前啊? 这或许是超乎我想像的困难问题。 「当魔王遭到封印之后,吾对人类之存在价值感道迷茫。协调与和平,对司掌此两者之吾而言,人类重复战争、背弃同胞、欺压异族、毫无目的地破坏杀戮。吾心想将力量借予此般种族是否是个谬误,便对己身行为产生了怀疑。」 「您吗……」 「过去魔王军与人类之间的争斗便是如此壮烈凄惨,令人不禁做如是想。」 甚至能令身为神龙的梵尔伽大人质疑人类存在价值的战争……真是不敢想像呢。 「然后,您怎么了呢?」 「吾几乎迷失己身存在的意义,为了重新鉴定人类价值而化做人身,融入一座城市当中。作为一介『人类』,而非『神龙』而生活。」 为了瞭解人类而成为人类吗? 原来祂能像涅雅一样变成人类啊。原以为涅雅的变身能力是吸血鬼特有的,梵尔伽大人是透过术法或其他方式变身的吗? 「那座遗留与魔王战争沉痛伤痕之城,令人怵目惊心。伤者遍地、饥荒肆虐。尽管如此,生活在那儿的人类依旧没有绝望心死,而是毫不放弃地生活著。」 不输给绝望而生活的人们。 对几乎迷失自我的梵尔伽大人而言,这样的画面或许相当冲击。 「吾见识到人类的状况之后,便向其中一人搭话,那便是吾与她之邂逅。」 「她?该不会就是卡隆先生的……?」 「没错。」 提到她时,梵尔伽大人的语气相当温柔。 祂或许想起了遥远的记忆,稍微咧开嘴角,继续道: 「透过与她之邂逅,吾更深深理解了人类。那之于活过漫长岁月的吾,乃是一段相当愉悦之回忆,因为人类一生宛如连番惊喜。」 「……」 虽然不知道梵尔伽大人活了多久,但从祂口中慈爱道出的人类一生一词,令人感到其中的沉重。 「吾对她一见倾心,忘记神龙之义务,讴歌著人类的一生。结婚生子,成为人父,度过数十年寒暑,当吾为她送行后……便化为守护她故乡.米亚兰格之神龙。」 「……和我好像。」 「嗯?」 听完梵尔伽大人的一言一语后,我肩上的涅雅悄声低喃说。 她立刻打马虎眼般别过脸去,但我的确听到了。 这句话令我想起涅雅过去所居住的村庄。 涅雅在那座村庄中持续扮演了两百年的村民,虽然没有详细问过她缘由,但从她刚才的低喃中,就可瞭解她的心情。 梵尔伽大人作为神龙一直以来守护著米亚兰格。 涅雅隐藏身分,在村庄中与人类度日。 这的确很相似。 「……吾本来能在卡隆失控前加以阻止。」 「!?」 我陷入沉思,但听见梵尔伽大人宛如不经意说出似地,讲出了超乎想像的事实后,不禁感到动摇。 能在他失控前阻止,不就表示米亚兰格原本不用沦为这副惨况吗? 「即使龙之力开始苏醒,那厮依旧为人类,若是刚苏醒不久之状态,便能以吾之术法根绝其性命……然而,吾却无法做到。」 「梵尔伽大人……」 「卡隆可能成为对抗魔王之王牌,那厮若能将龙之力与吾所创之武器彻底融会贯通,便能得到无比强大之力。再者,亦有自异世界召唤而来之两名勇者。若能与其合作,便足以打败魔王。」 足以打倒魔王的力量。 他继承了身为神龙的梵尔伽大人之力,那份力量或许与身为勇者的一树与学姊相等……不对,或许超过了他们。 实际上在身体能力上,卡隆先生也超过了我。 「然而,此不过为场面话。」 「欸?」 场面话……? 「无论编织何种藉口,皆不改吾无法杀死卡隆一事。吾无法痛下决心,杀死身为己身后裔之卡隆。」 「那也……!」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面临等同于要杀死亲生儿女的状况,根本无法下定决心。 「吾已知吾之血族终究有此一天。倘若那小伙子所欲行之事如吾所料,便无法避开此次憾事……即便晓得,吾亦无法痛下杀手。毕竟,即使历经数代,卡隆依旧留有她之面容。仅只如此,吾之决心屡遭动摇。」 梵尔伽大人垂下视线,懊悔地说道,我却无法对祂说什么。 「卡隆依旧留与此处之因便是为了手刃吾吧。」 「为了杀掉梵尔伽大人吗!?」 「那厮意欲手刃己身力量根源,解脱理性之束缚。如此一来,那厮便可化身第二邪龙,将所见之物悉数破坏殆尽。」 也就是说,卡隆先生杀死梵尔伽大人后,就能离开米亚兰格……!?处于失控状态的卡隆先生若是肆虐各地的话,可不只是大事不妙而已啊! 梵尔伽大人见到我与涅雅浮现焦躁之情,便垂下视线道: 「龙比身为人类之汝等所想像的更加脆弱,无论多么强大并通晓各种智慧,精神层面却并不特别优异。若遭力量吞噬,便会沦为吾之半身那种崇尚破坏与杀戮之怪物……乃心灵脆弱之生物。」 「您也一样吗?」 「没错,吾受己身情感所束缚,误判是非,若珍惜人类未来,当时便应手刃卡隆。」 「不是那样的。」 涅雅打断了梵尔伽大人的话。 我惊讶地望向肩上,便见到她露出富有坚强意志的眼神,凝望著梵尔伽大人。 「如果那样做的话,你一定也会不打算活了。明明不想杀死对方而放他一条生路,却因此后悔是不行的。」 「涅雅……?」 「我也知道身为元凶之一的我来说不太对,但你后悔的太早了喔。卡隆还活著,米亚兰格也还没毁灭,我们也都还活著啊。」 闻言,梵尔伽大人变得沉默不语。 我无法从祂脸上猜出祂的心情。 「我非常清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并很想去死的心情,我也曾经做了蠢事,差点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不过,多亏了这个滥好人,才没酿成大祸……因此,现在还有希望。」 ……涅雅在这段旅程中逐渐成长了啊。 虽然时间短暂,但这变化不容忽视。 「就像涅亚所说的一样。」 我也和她一起,抬头望著梵尔伽大人。 没错,还残留著拯救卡隆先生的可能性时,便不可以放弃。 我原本就打算帮助他,现在听了蕾欧娜小姐与梵尔伽大人的话后,这份心情更是转化成一份坚若磐石的觉悟。 「我们会帮助卡隆先生的。」 「……即使吾说难如登天,汝亦不改其意吗?」 「我是救命团团员,这种程度的乱来没有问题的。」 我过去就乱来过好几次,这次也不会改变。 有著等待卡隆先生回来的人,也有希望他不要死的人。 光是这样,就足以构筑帮助他的理由。 「……汝果然为坚强之人,正因如此,才能鲁莽憨直地勇往直前啊。」 梵尔伽大人这么低喃道,表情变得和蔼温柔,并低头望向我与涅雅道: 「汝具备勇者资质,但又有所不同。勇者为于战斗中胜利之人,汝却为为他人战斗并拯救之人。正因如此,并非勇者,而是汝造访此地,这对吾等而言,或许便为万幸。」 「不、不,我没那么……」 突、突然被人称赞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隐藏害羞地搔著脸颊时,梵尔伽大人苦恼地闭上眼后,开口道: 「吾已无所隐瞒,并再有一事所托。」 「欸?有事拜托吗?」 「吾希望汝拯救某人。」 「卡隆先生吗?」 「非也,经过方才对话,吾便知已无需刻意请托。」 闻言,我感到不解。 我心中的确已经决定要拯救卡隆先生了。 那么,梵尔伽大人要我救谁……? 「那厮背负己身使命,试图独自解决一切。甚至连责难己身之迷惘都无法挥除,持续受其折磨,已决定采取下下之策。」 「下下之策?」 「那厮带走了禁忌泉水,试图与殃及国家之人玉石俱焚。」 闻言,我望向梵尔伽大人脚边的泉水。 梵尔伽大人所说的『那厮』得到了赋予追求力量者毁灭的泉水。 「该不会是……!」 她昨天神色有异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我终于注意到她所散发的不协调感……不,是不小心注意到了。 稍微思考的话,就能立刻知道她在精神层面上到底多么绝望了! 「那厮受使命所束缚,认为独力承担方为上选,吾与诺伦之话语皆无法撼动之。然而,汝之话语尚且可以。」 她今天也关心了我。 她担心乱来的我并温柔相待,但我却完全想像不到,打算进行最疯狂计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兔里,吾希望汝拯救蕾欧娜,因汝不曾希冀成为勇者,唯有汝方能遂之。」 蕾欧娜小姐打算一死了之。 她意图牺牲性命以阻止卡隆先生。 第五话 出乎意料的重逢!! 之卷 蕾欧娜小姐从哥列华灵泉带走了泉水。 那是一种一但饮下就能得到强大力量,但却侵蚀生命的毒药。 『若怀有欲望与心魔者得之,遂摧毁精神,痛不欲生,终至腐朽消逝』 这是诺伦陛下所说的话。 欲望与心魔,我知道她打算运用灵泉水的本意,并非出自于这些负面情绪。 蕾欧娜小姐应该已经有所觉悟才恳求了梵尔伽大人。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间不断流逝,转眼之间,就到了讨论作战会议的时候了。 「明天中午将开始与卡隆作战。」 聚集在此地的有我与天瑚一行人以及蕾欧娜小姐和诺伦陛下。 大致的作战内容为:以我和涅雅为中心压制住卡隆先生,蕾欧娜小姐与亚尔格先生则掩护我们来进行作战。 作战的第一要务就是抢走卡隆先生手上那把梵尔伽大人创造的武器。 那是他之所以构成威胁的因素之一,也是为了封印那超越常理的冰雪魔法的对策。 夺走武器后,便打到他失去战斗能力。虽然要将卡隆先生逼上绝境极为困难,但如果我们齐心协力合作的话,那就不是天方夜谭。 然后支持我们战斗的则是诺伦陛下、天瑚与布鲁林。 请诺伦陛下布置不让卡隆先生逃走的的结界,天瑚则在结界外预知卡隆的行动,并告知我们结果。 布鲁林则负责保护天瑚。 这是因为考量到只有我与布鲁林战斗的话倒还好,但加上蕾欧娜小姐与亚尔格先生的话布鲁林反倒会碍手碍脚。 会议结束后,我们各自回房,这时蕾欧娜小姐注意到我的视线,疑惑地歪著头问: 「兔里?怎么了?」 对一如往常关心著我的的她,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露出笨拙的假笑,走向了她说: 「没、没事呀。」 「……这样啊?那就好。」 「蕾欧娜,我有事想问你……」 「诺伦陛下,是什么事呢?」 有诺伦陛下在场,我无法与蕾欧娜小姐对话。 我敷衍过去后,就只能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 我离开会议室后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往训练场走去。 月光与王城中透出的魔具光芒照亮了昏暗的训练场,我吹著凉飕飕的夜风,坐在训练场的角落。 「唉……」 梵尔伽大人请求我拯救蕾欧娜小姐。 不过,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她。 这不是单纯没收灵泉水就可以,如果那样做的话,她一定会自暴自弃的。 虽然这么说,但就这样与卡隆先生一战的话,她就会毫不迟疑地喝下灵泉水与他交战。 「真困难呢。」 说句老实话,我很想说「你为什么不依赖我们呢!」,但在她变成这样之前,我都没察觉到也有错。 「……!」 我因为自己的不中用,用力地握紧拳头。 我们那么频繁地一起训练,我也知道她有烦恼,尽管如此,我却无法彻底理解她所怀抱的苦恼,这令我无法原谅自己。 「兔里,你不要紧吗?」 「!」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嗓音,我回头一看,发现蕾欧娜小姐就站在那里。 她俯瞰著转过头来的我的表情。 「蕾欧娜小姐,你怎么……」 「你好像有点奇怪,我很担心就过来看看了。」 蕾欧娜小姐腼腆地笑著。 她这模样看起来不像决心一死。 「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对明天的作战有什么想法——」 「我听梵尔伽大人说了,说你带走了灵泉的水。」 「……!」 我说出这句开场白后,便站了起来,转身走向了蕾欧娜小姐。 她尴尬地垂下视线,我走近到触手可及她的位置后,继续说: 「蕾欧娜小姐,你打算与卡隆先生同归于尽吗?」 「……原本以为是诺伦陛下会来阻止我的……这样啊,梵尔伽大人选择了你啊。」 她露出自嘲的笑容。 ……虽然她没有提到灵泉,但从她的态度可知梵尔伽大人所言不假。 「祂真的很瞭解我,竟然派出我最不想被得知的人。」 「最不想被得知……?」 「你在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最坦率耿直,能毫无迷惘地做出正确的事,那对我而言过于耀眼。和你在一起时,我就会不禁忌妒你,又希望像你一样坦荡荡。每当见到你,我就会想丢掉这瓶水……」 她从裙子口袋中取出装在小瓶内的透明液体。 那是汲取灵泉的泉水,量虽然不多,但散发著异样的存在感。 「我是愚蠢之人,无论有什么理由,我都对禁忌之泉出手了,在那个瞬间我就已经被力量蛊惑了。」 不对。 虽然我想这么说,却无法发出声音。 如她所说,无论有什么理由,她已经对灵泉出手了,她透过自己意志选择做出决定了。 我无法用安慰的话语来扭曲这项事实。 「蕾欧娜小姐,请你再想想,你不需要牺牲性命啊,我们不是为了明天一直训练到今天的吗?」 「……」 「但你却竟然打算牺牲自己打倒卡隆先生……对你而言,到今天为止与我和亚尔格先生的训练,难道都是毫无意义吗?」 虽然我的说法像是在苛责她,但此时我也无可奈何。 即使多少有些强硬,我都必须问出蕾欧娜小姐是用什么心境下定决心与卡隆先生同归于尽的。 闻言,蕾欧娜小姐噤声不语地低下头去,又仿佛放弃似地露出了笑容说: 「和你们的训练并非毫无意义,实际上,你变强的速度快到让我惊讶,成长到可以和卡隆一战的程度了,现在的你和我认真战斗的话,你一定会胜利吧。」 「那么——」 「不过,只有这样是不够的。就算你能和卡隆作战,他要是在战斗中再次觉醒的话,成长过后的你要打倒他也会有困难。」 我无法断言说这不可能发生。 实际上,上次交手的时候明明还有缓冲时间,但卡隆先生却提早觉醒,展现了部分龙之力,彻底翻转了局势。 无法保证明天会不会发生一样的事情。 「而且,就算能与卡隆对战,能打倒他的可能性依然很低。明天的作战中,如果『那一招』无效的话,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所以你打算利用灵泉水的力量分出高下……?」 「没错。」 蕾欧娜小姐的推测并没有错。 即使我有能与卡隆先生交手的战斗力,但却没有可以打倒他的绝招。 「我也曾这么想:并非毫无希望,或许与你们并肩作战就能打倒卡隆。不过,一想到最糟糕的可能性……我就自然而然走向了灵泉。」 「蕾欧娜小姐,你……」 「兔里,你是不可以死在这里的人。既然面对魔王的威胁,就无法避免大规模的战争。在战场上,你能拯救许多人的生命,是不能死在这里的。」 我是一个只能看向前方,横冲直撞的鲁莽小鬼。 不过,蕾欧娜小姐却不这么想。 面对她坚定不移的意志,我的言语无法说服她。 「不过……」 「兔里,请你瞭解,我……是勇者啊……!」 正当我打算说出阻止她的话时,她便揪著我的衣领将我拉了过去。 我因为过于惊讶闭上了嘴,与她四目相交。 她刚才都用浏海遮住的双眸之中泛著泪水。 「不要再阻止我了!每次听到你的话,都会动摇我那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啊!!」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 「我作为这个国家的勇者必须守护这里!守护米亚兰格……守护大家的家园!!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杀死卡隆!」 「你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面对!」 我不禁反驳她的言论。 「没错,是没错……但就算不是我一个人,也不保证能够胜利啊!就算你身体再怎么强壮,你也还是人类啊!被砍头的话也是会死的啊!」 「那就不要让头被砍到就好了啊!」 「不是那个问题呀!」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啦!就只因为你是勇者这样的理由,不代表你要牺牲自己啊!」 我也知道自己激动了起来。 即使明白变得过于情绪化不好,但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是勇者啊!必须守护大家的家园!我不想让诺伦陛下和梵尔伽大人……兔里,我也不想让你送命啊!」 「我也一样啊!不过,你所说的『大家』却不包含你自己!这样也太悲伤了吧!」 我下意识地握紧胸口口袋中,犬上学姊送的护身符。 我所知道的勇者并非完人。 害怕战斗、畏惧死亡,却依然为了守护自己的重要事物、为了活著回来而战斗。 绝对不会渴望牺牲自己。 「蕾欧娜小姐,你觉得用自己的性命换卡隆先生的性命也无所谓吗?」 「尽管如此,也无所谓。」 「就算有人等著卡隆先生回去也无所谓?」 她以前跟我说过,卡隆先生的妻子。 我至今依旧记得蕾欧娜小姐缅怀似地提到她,那对她而言一定也是相当重要的回忆。 不过,她却露出苦涩表情,小力地点点头说: 「……对。」 当我听到她的回答时,我脸上便没了表情。 愤怒之情充满我一瞬间变得空白的内心。 「怎么可以这样!」 「……!!」 我无法抑制住情感,朝她怒吼。 我知道不应该将我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 虽然知道…… 但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我怎么能闷不吭声……! 我见过这种表情。 在萨马利亚受诅咒侵蚀的少女,也对我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蕾欧娜小姐露出了与压抑自己感情,打算逼自己接受消逝命运的伊娃一模一样的表情。 「你其实非常害怕!但是你却……!你却打算杀死卡隆先生后自己也跟著去死,好一了百了!」 「不,不对,我没这么想!」 「自己杀死卡隆先生后也死了的话就能一笔勾销了!自己背负著杀死他的责任死去!这样一来米亚兰格就能恢复和平,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她自己背负著一切,并差点被压垮。 这全部都是自己所背负的使命,所以不想牵连其他人。 她保持著这么温柔的决心,意图独自解决一切。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告诉她。 我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仿佛开导她般地说: 「蕾欧娜小姐……我只靠自己的话,是无法抵达米亚兰格的。」 「欸……?」 「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和邪龙战斗时、在萨马利亚为了解除诅咒而奔走的时候都是这样,我受到他人帮助、支持并往前迈进。」 我受到许多人的帮助才得以前进。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有限,因此,可以不要独自承担一切,向周围的人求助也没关系的。」 我向虚软瘫坐在地的蕾欧娜小姐伸出了手说: 「诺伦陛下、梵尔伽大人、王程中的各位……当然还有我们都在这里,只要你求助的话,大家一定都会伸出援手的,所以请你伸出手来。」 「……伸手?」 她抬头望著我,怔怔然地凝视我的手。 她宛如迷惘著「自己是否可以握住这支手」,战斗地将手举高。 「我可以……向你……求助吗?」 「可以,如果不嫌弃的话,不管几次我都会帮助你的。」 我握住了蕾欧娜小姐颤抖的手。 当我对她冰冷的手感到惊讶并望向她时,她目不转睛地看著我的手流下泪来。 「蕾欧娜小姐,你站得起来吗?」 我扶起擦拭眼角默默点头的她站了起来,瞧了一眼她握著的灵泉水。 其实,我应该没收或是砸破它,但她再去装一次的话就毫无意义了。 「你就算带著灵泉水也没关系,但只要我还在战斗,就千万不可以使用。即使我四肢都断了,也会阻止卡隆先生并帮助他的。」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蕾欧娜小姐是一个非常温柔且笨拙的人。 虽然她们之间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我却认识另一个在这一点上极其相似的人。 他虽然是一个暴力、蛮不讲理、像魔鬼般恐怖的人,但无疑拥有温柔之心。 「这些就是我想说的话,我没有其他话对你说了。剩下就……请你自己思考并找到答案吧。」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么说完就背对困惑著望著我的蕾欧娜小姐,离开了训练场。 不知道今晚的对话会对明天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我的话没有打动她的心,她明天就会喝下灵泉水吧。如此一来,她就会沦为受力量所左右的怪物。 然而,如果她改变心意,不喝泉水与卡隆先生一战,到时候蕾欧娜小姐变得能够依赖我们而战的话,便会成为一个非常值得依靠的伙伴。 结果,我能做的并非拯救她,而是让她选择。 *** 「要是我能说得更好就好了……」 我离开训练场,再前往王城的门口附近,扶著额头吐出了丧气话。 结果,我只是随著情绪说出心里话,还害蕾欧娜小姐哭了。 「不刻意说些漂亮话比较像你喔。」 「……嗯?」 正当我陷入自我嫌弃时,入口附近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天瑚,头上还顶著变成猫头鹰的涅雅。 「虽然很不爽,但涅雅说的对。」 「嗯,什么叫做不爽啊?你不想和我意见相同吗?那么,我也很不爽。」 「吵死了,你这毛球。」 「毛、毛球!?你竟然偏偏把我这可爱的猫头鹰当作毛球!?」 虽然不知道天瑚为什么会让涅雅站在头上,但我大概察觉到她们在这里的原因。 又让她们担心了。 我露出苦笑,对开始唇枪舌战的两人说: 「亚尔格先生呢?」 「他刚刚还在,看到蕾欧娜小姐与你的互动后,就回去房间了喔。」 「他大概是很识相吧?毕竟兔里露出超级烦恼的表情。」 「我一直都让亚尔格先生操心啊……」 这么好的同伴,我真是烧了八辈子好香才遇得到。 ……并非自己一人面对啊。 这虽然是我自己说出的话,但确实如此呢。 第六话 一决胜负!米亚兰格的勇者!! 之卷 与卡隆先生决战之日。 我们在米亚兰格城门前进行作战的准备。 「不过,竟然能帮忙准备到这样的东西……」 「我听说是诺伦陛下吩咐下去的,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东西,真是惊人啊。」 我望著装在自己鞋子上、类似钉鞋的止滑工具,大感佩服。 这是诺伦陛下为了在冰上战斗的我们所准备的装备。 装备的大小都符合我们脚掌的尺寸,到底是什么时候测量我们的尺寸的? 「这样就不怕脚滑,可以放心和卡隆先生战斗了呢。」 虽然在冰上战斗令人有些不安,但有这个的话就不要紧了。 不过,还有另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蕾欧娜小姐,还没来呢……」 只有蕾欧娜小姐还没有现身。 据侍女小姐所说,她会晚来一点……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说了态度强硬的话,导致她不来了呢?这实在是令我坐立不安。 「你不要开打前就一副苦瓜脸啦,真不像你。」 我肩上的涅雅对表情阴沉的我这么说。 「不是,我只是想说如果蕾欧娜小姐没来的话……」 「不可能啦,蕾欧娜甚至牺牲自己也要战斗,不可能事到如今才临阵脱逃吧,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迟到就是了。」 蕾欧娜小姐的确不会半途而废。 「我太在意她了呢……」 面对卡隆先生一战在即,或许我也变得有些畏缩了呢。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还是换个话题好了。 「话说回来,我昨天想了想要如何运用臂铠……」 「想了想?是怎样让对方痛苦又不弄伤对方的方法吗?」 「这真有趣呢,那么从现在开始在你身上实践看看好了。」 「我、我是开玩笑的啦!不要用臂铠在我耳朵旁边发出嘎吱的声音!」 因为涅雅瑟瑟发抖全力道歉,我便放下举到她耳边的右手。 干嘛那么害怕,是我表情看起来真的很不好吗? 「我想到了臂铠的名字了。」 「是喔。」 我虽然对涅雅随意的反应有些不爽,但这次就算了。 如果是我专属武器的话,就需要取个名字呢。不能老是叫它银色臂铠,所以我就想了个合适的名字。 那就是—— 「治愈护手!」 「哇,逊爆了。」 有比这更伤人的回应吗? 在上战场之前我就遭受到了本日最严重的创伤。 「话说回来,它本身只是一个普通的臂铠,根本不需要取名吧?」 「唔。」 涅雅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正当我无法回嘴时,天瑚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便与布鲁林一起靠了过来。 天瑚,你一定懂得蕴涵在这名字之中毫不虚伪做作的帅劲吧! 「老实说,我觉得治愈护手这名字根本不行。」 我因为天瑚的评论大受打击,抱著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亚尔格先生,但他也露出苦笑。 从他的反应就可知他也觉得臂铠的名字相当微妙,我便垮下了肩膀。 正当我垂头丧气的时候,注意到出现在城门前的人影。 那是穿著初次见面时相同盔甲的蕾欧娜小姐。 「……」 她似乎在想什么,露出正经的表情朝我们走来,一站到我面前后,便用力地低下头去。 见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呆若木鸡。 「欸?那个,蕾欧娜小姐?」 「我在那之后一直思考自己的觉悟与你说的话。」 她抬起头来,取出绑在盔甲上袋子中的灵泉水,凝视著它说: 「要用这瓶水很简单,但跨越失去的恐惧和战斗的恐惧而战却比什么都难……心灵脆弱的我根本做不到,一定会在半途中就屈服,所以……」 蕾欧娜小姐的视线依序看向亚尔格先生、天瑚、布鲁林、涅雅,最后来到我身上。 「请你们和我一起并肩作战,虽然我瞒著你们策划了牺牲自己的计画,由我来这么说相当卑鄙,尽管如此,我还是想为了守护这里而战。」 语毕,蕾欧娜小姐比刚才更加深深低头鞠躬。 这问题不需思考,也不需向伙伴们确认。 「我们大家一起战斗吧。包含你在内。」 「兔里……!」 「而且我说过了吧?请依赖我们。」 只要她伸出手,我们也一定会伸出援手。 蕾欧娜小姐决定和我们并肩作战,而非独自一人。 剩下的就是齐心协力帮助卡隆先生而已了。 *** 加上蕾欧娜小姐,我们完成了作战准备,走出城门踏上了被冰封的湖面。 受诺伦陛下的结界保护的城市之外,闭上眼睛、状似虚脱无力的卡隆先生就站在那。 恐怕他一感知到周遭环境的些微变化,就会立刻苏醒进入临战状态吧。 「当诺伦陛下转变结界时,就是开始作战的暗号。」 由我们制伏住打算袭击毫无防护城市的卡隆先生,再由诺伦陛下设置包围住卡隆先生与我们的结界。 这是作战的第一阶段。 「那么。」 我检查著右手的状态,并拜托涅雅施展抗性咒术。 「涅雅,寒冷抗性。」 「好、我知道了。」 她在肩上对我全身附加了抵御寒冷的抗性。 这样一来,就能让斧头所释放的寒气无效化了。 「兔里,你要注意不要让我受到攻击喔,我跟你不一样,一点也不耐打。」 「我知道啦,我绝对不会让你被攻击的。」 积极迎战卡隆先生的任务落在我的身上。 正面接下他的攻击相当危险,但我到今天为止也不是都无所事事。 避免多余动作的训练。 虽然简单但却对我的动作有著重大影响……应该啦。 『汝等似乎已准备完毕。』 「!这声音是……」 脑中响起梵尔伽大人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我以外的人也都听见了。 『吾会观看汝等交战,吾之力虽无法扩及城外,但可传递声音。卡隆甚强,以人类这物种而言,其力量可说超越常理,然而,汝等之力却非不及那厮。』 梵尔伽大人的话深深撼动人心,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值得依靠。 『齐心协力吧,那便是人类所拥有之力。』 「是!」 我用力地回应脑中响起的声音。 我们已经得到创造出勇者武器的神龙的背书了,都被人这么说了,一定能办到的! 『诺伦会暂时解除结界。』 眼前隔绝米亚兰格与外界的结界浮现出波纹开始晃动。 而至今动也不动的卡隆先生似乎察觉到了结界的变化,用力地抬起头来,朝我们投以锐利的眼神。 「兔里。」 蕾欧娜小姐呼唤了我的名字,我转头看向她。 「我趁现在先说,无论结果如何,我对你的感谢之情都不会改变,我因为受你的话语拯救才能站在这里。」 「竟然说无论结果如何,请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呵呵,的确呢,我似乎又有点畏缩了。」 她柔和地微笑著,戴上抱在腋下的头盔。 我也转向前方,将专注力集中在卡隆先生身上。 晃动的结界开始从上方化为粒子消失。 「……」 回想起来,过去的旅途中与邪龙有关的事清真多。 在涅雅居住的村庄中的战斗,成为萨马利亚诅咒原因的勇者与邪龙之战,以及卡龙先生受到邪龙影响,导致体内龙之因子觉醒而失控。 「必须做个了结呢。」 了结与邪龙的孽缘。 然后拯救卡龙先生与米亚兰格。 「嘎啊啊啊啊!!」 在结界消失的瞬间,卡龙先生高举斧头,随著一到吼叫声朝我们冲来。 对他的动作先有反应的我用力握紧拳头,踢蹬冰面。 计画的第一阶段便是打造他和我们交战的战场。 「首先要压制住你!」 卡隆先生朝冰面上奔驰的我挥出斧头,射出初次战斗时见识过的巨大冰柱。 当初只能闪避,但现在不同了! 「亚尔格先生!」 「是!」 将要击中我的冰柱被后方飞来的扇形火焰溶解,化成水蒸汽消散在空中。 「我来化解冰魔法!」 由使用火焰魔法的亚尔格先生抵销冰雪魔法。 确认这件事的我,瞪向接近到十公尺内的卡隆先生。 我对打算挥下斧头的他用力握紧右拳。 觉醒为龙的卡隆先生力量超越了我,正面接下的话,就算臂铠再怎么坚硬,身体也承受不住冲击,但还是有方法! 「嘎!」 「就是这里!」 我在卡隆先生面前停下脚步,识破斧头挥舞的轨迹,用拳头攻击斧头的侧面,将其斜向弹开。 卡隆先生因为从侧面传来的冲击使右臂门户大开,我趁隙朝他的身体挥出左拳,使他往后反仰。 「唔唔唔唔唔!」 发怒的卡隆先生再度攻来,我冷静地用臂铠弹开斧头,并再次使出同一招。 不过,他似乎透过刚刚的攻击有所学习,他千钧一发地停下,并用没拿斧头的手挥拳反击。 「这招我也识破了!」 我钻到卡隆先生的面前避开拳头,并朝他毫无防备的下巴挥出左拳。 趁他身体踉跄不稳时,我将右手放在他的腹部上说: 「治愈魔法炸裂拳!」 从右手释放冲击波,将他整个人炸飞出去。 他无法调整身体平衡,在冰面上翻滚著。 这一瞬间,诺伦陛下在我们中间重新布下了半径一百公尺左右的结界。 「呼……制造交战的战场成功了,总之第一阶段结束了。」 这样就不怕卡隆先生逃跑了。 「……我能与卡隆先生对等战斗。」 然后这也证明了我能与卡隆先生对战。 我与蕾欧娜小姐的特训并非徒劳无功。 「兔里,不要松懈喔。」 「嗯,我知道。」 听见肩上涅雅的提醒,我再度上紧发条。 可以的话,真想再刚刚的攻防之间夺走那把战斧。 虽然足以反击,但他的力量比我强大,太贪心的话可能会吃下无法挽回的攻击。 正当我提防著按著头缓缓站起来的卡隆先生时,亚尔格先生与蕾欧娜小姐从后方赶到了。 「兔里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总算是能跟他打成平手。」 接下来才是正戏。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只能重复刚才的攻防,但有亚尔格先生与蕾欧娜小姐掩护的话,战况便对我们有利。 「兔里,那斧头正如预想散发出惊人的寒气,蕾欧娜和亚尔格大概无法靠近他。」 「真有那么夸张啊……」 「没有术法保护的话,靠近就会无法动弹。」 我因为抗性咒术毫无感觉,但是那把战斧似乎放出了超乎我们想像的寒气。 现况只有被抗性咒术保护的我能接近卡隆先生。 「亚尔格先生,蕾欧娜小姐,果然只能按计画抢走他的斧头了。」 「看来是如此呢。」 「在这距离也能感觉到如此寒冷,就算有盔甲也无法抵挡。」 卡隆先生差不多该有动作了。 我握紧拳头,对两人说: 「亚尔格先生对付寒气与冰魔法,蕾欧娜小姐请限制住他的行动,由我来抢走斧头。」 「了解!」 「交给我吧,你不要太勉强。」 两人回应了我的话。 我确实收到了他们的回应,并主动朝卡隆先生施展攻击。 「哼!」 我的臂铠与挥舞的斧头剧烈撞击,结界之中响起了高亢的金属声。 「嘎!」 「喔!」 我往旁一跳,躲开试图抓住我领口的手。 我并非接下全部的攻击,而是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闪躲攻击,并趁他露出破绽的瞬间挥出拳头,藉此干扰卡隆先生的步调。 「还没呢!」 我能对战到这种程度都多亏了之前的训练,但梵尔伽大人给予的臂铠功不可没。 虽然我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架开了斧头,但臂铠却毫无损伤。 「咿!刚才斧头划过去了吧!讨厌!我要回家!为什么我会在这种鬼地方啊!」 「因为你不在的话就没办法作战了啊!」 虽然涅雅在我耳边哭天喊地耍赖,却依旧乖乖维持著术法,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用左手撑著臂铠承受住攻势后,发现卡隆先生背后出现了几颗冰砾。 「唔唔唔!」 「兔、兔里!他使用魔法了!」 「……在这么近距离竟然也能使用!」 毫无预备动作就能施展这么强力的魔法,真的有够夸张……!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亚尔格先生便施放火焰魔法将其全部融化。 「怎么会让你得逞!」 「嘎啊啊!」 「你的对手是我!」 趁他的注意力被亚尔格先生的火焰吸引走的瞬间,我朝他挥出了手刀。 并趁他因为出奇不意的攻击而脚步不稳的时候,朝他的心窝进行追击。 「蕾欧娜小姐!」 「好!」 蕾欧娜小姐对遭受多次连击而发出呻吟声的卡隆先生,施放了冰魔法盖住他的双脚,封锁他的行动。 「兔里!」 我听到她的信号后,打算进行追击,此时卡隆先生动作失衡地挥下斧头。 「嘎啊!」 「唔!?」 我立刻对他的反击有所反应,毫不迟疑地用臂铠接下了斧头。 手臂到肩膀的骨头发出悲鸣,尽管如此我还是挡下了攻击。 「……!这么随便的攻击不可能打垮我啊!」 「但我觉得你也不必正面接下来啊!?」 我边在心中对快要哭出来的涅雅道歉,边用臂铠紧紧抓住斧头,用力握仅左拳。 亚尔格先生阻止他的魔法,蕾欧娜小姐封锁他的行动,我则负责挡下他拿著斧头的手! 「涅雅!『拘束咒术』!」 「准备好了!」 「很好!上吧!」 刚才的战斗中我们刻意不使用拘束咒术。 只要多次攻击,拘束咒术也能对他奏效吧,但那样也只能暂时停止他的动作而已。 因此我与涅雅转换了思维。 不是『停止』他的动作,而是『限制』他的动作。 目标是肩膀! 我凝聚著拘束咒术的拳头朝他握住斧头的那一侧肩膀揍去。 卡隆先生龙化的肉体相当坚韧,尽管如此,身体构造却还是与人类相同,只要封锁关节的行动,就会无法施力。 「就是这里!」 当他的手无法施力的时候,我从下方踢飞拿著斧头的手。 踢击准确命中他的手,使他放开了斧头。 「这样你就无法使用梵尔伽大人的武器了!」 战斧离开他的手,在空中旋转的时候,受到一阵光芒垄罩,刀刃的部分就消失了,变成只有握柄的形状。 那应该就是梵尔伽大人所做『法杖』的原状吧。 「嘎、嘎啊啊啊啊啊!」 「抱歉!拘束要失效了!」 卡隆先生更加躁动,使蕾欧娜小姐放开置于地面的双手解除封锁。 在他彻底挣脱脚上的束缚前,我将他朝斧头的反方向狠狠踢飞,不让他有机会再碰到那把武器。 「亚尔格先生!烟雾!」 「收到!」 亚尔格先生在剑上凝聚火焰,朝我与卡隆先生之间射出,瞬间蒸发的水蒸气遮蔽了他的视野。 我望著雾气彼端隐约可见的卡隆先生的身影,深呼吸以安抚心情。 他已经无法释放令人无法靠近的寒气了。 失去武器的他所剩下的战斗方式只剩肉搏战。 「他已经没有武器保护他了!照计画坚持到底取得胜利!」 闻言,肩上的涅雅与来到我身后的亚尔格先生及蕾欧娜小姐纷纷点头。 第二阶段作战顺利成功了。 最后的第三阶段就是彻底打晕卡隆先生。 虽然是不知道能否成功的危险计画,但都已经来到这一步了,就只能干到底了! 我再度深呼吸后,大口吸气并发出雾气彼端的卡隆先生能够听到的声音说: 「我在这里!来吧,我来当你的对手!」 我朝位于雾气对面的他撂下狠话。 他发出震怒似地凶暴嚎叫威吓著我,并依循本能朝我跳来。 他这么忠于本能的话,即使拥有强大力量也能轻易对付。 「简直就像是之前的我一样……!」 虽然很不爽,但却能知道当时邪龙为何采用相同的战术。 只是冲刺与殴打,不瞭解自己弱点的我全身都是破绽。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我冷静地横向避开了打算揍我的卡隆先生,并绕到他的后方,使出浑身力气朝他踢去。 「嘎、嘎啊啊啊啊啊啊!」 承受我踢击的卡隆先生将手插进冰面中,打算勉强转向这边。 我知道我的踢击对你无效。我之所以引出他,就是为了将他诱导到那个地点。 「——增幅魔源。」 当我听见蕾欧娜小姐威风凛凛的嗓音后,卡隆先生的正面就出现了透过增幅魔源创造出来的冰壁。 面对突然出现的冰壁,他反应不过来一头撞了上去。 因为他速度很快,看上去感觉很痛。 「嘎、啊、叽……!」 「兔里!」 「好的!」 我从后方架住脚步踉跄却依旧打算站起身来的卡隆先生,灌注拘束咒术停下他的动作。 「嘎啊!」 不好意思,要打倒你的不是我。 现在的我虽然拥有与卡隆先生交战的力量,但却缺乏决胜的关键。 蕾欧娜小姐的增幅魔源也并非攻击用。 涅雅的拘束咒术也只能挡下他几秒钟。 不过他却不一样。 他的火焰甚至能将萨马利亚的吊钟劈成两半,也能伤害尚未彻底觉醒成龙身的卡隆先生! 「我会治好伤口的!砍下去吧!」 蕾欧娜小姐的增幅魔源冰壁崩落后,从后面现身的是拿著发出炫目赤红光芒长剑的亚尔格先生。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予最强一击的布局。 散发出强烈决心的亚尔格先生用力挥下高举过头的长剑。 「喝啊啊啊啊!!」 炎剑划出赤红轨迹,扎实斩裂卡隆先生的身体。 「——嘎。」 我眼前的空气被劈开,炙烈热气朝压制住卡隆先生的我扑来。 尽管如此,我依旧不放开手,突然间卡隆先生的身体疲软了下去。 我慌忙地支撑住他。 「卡隆先生!」 我望向闭上双眼的他的身躯,从肩膀至大腿附近有一道剑伤。 或许是因为高温的关系所以伤口没什么出血,但伤口也意外的浅。 「……!龙角和尾巴!」 卡隆先生头上长出的龙角与尾巴逐渐开始出现裂痕。 这表示……他的龙之力正在逐渐消失吗? 我望著他宛如捏糖工艺般变得粉碎的龙之残影,并请涅雅检查。 「涅雅,卡隆先生不要紧吗?」 「……嗯,没有生命危险,也有气息,心脏还在跳,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他自己的魔力也逐渐恢复正常了。」 听见涅雅来回查看卡隆先生身体所说的话后,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兔里,卡隆没事吧!?」 蕾欧娜小姐与亚尔格先生往支撑著他的我跑来。 我边朝卡隆先生的伤口施放治愈魔法,边抬头望著她说: 「不要紧,他还活著。」 「这样啊,真是……真是太好了。」 蕾欧娜小姐因为卡隆先生依然活著,而放下胸口的一颗大石。 我也感到放心,朝收起长剑的亚尔格先生望去,说: 「多亏了亚尔格先生恰到好处拿捏了力道,伤势并不严重。这样的话,就能够马上治好。」 「我也对力道恰到好处感到意外呢,被人依赖时,果然会发挥自己预料以外的力量呢。」 我受到露出爽朗笑容的他影响,也露出了笑容。 放松心情后,疲累便一口气涌向身体各处,但能在保有余力的状态下结束与卡隆先生的决战真是太好了。 「……这样就告一段落了呢。」 时间虽然短暂,但相当费神。 剩下就只剩治好卡隆先生的伤势—— 「等、等……」 「!?」 被我用手支撑著的卡隆先生,忽然揪住我的领口。 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握紧拳头,但感受到他仰望著我的眼中有确切的自我意识,便松开了拳头。 他露出痛苦神情对我说: 「快、逃……我体内……的怪物……还……」 「卡隆先生,你的意识……!」 「兔里!」 「……天瑚,怎么了?那么紧张——」 我的视线转向天湖身上后,坐在布鲁林上的她高声喊道: 「快离开他!」 「欸?」 「还没、还没结束!他体内的龙还醒著!」 「……该不会!」 「兔里!他的魔力膨胀了!」 当我听见涅雅惊慌失措收音的下一瞬间,被卡隆先生揪住的衣领便遭受一股异常的力道拉扯。 我随即望向卡隆先生,只见他双目充血,挥拳揍向我的脸。 糟了……! 「唔!?」 「呀!?」 我当下立刻用双手保护涅雅与脸,直接接下了他的拳头,尽管如此,还是因为他的力量往后方飞去,摔倒了地上。 「唔……这是什么力量啊……!跟刚才完全没得比啊!?」 我对他的力量明显增加而感到混乱并站起来后,只见殴飞我的卡隆先生搔抓著身体,痛苦挣扎。 「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难忍痛苦的悲痛叫声,令打算帮助我的蕾欧娜小姐与亚尔格先生都僵在原地。 我自己也因为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异常状态,而藏不住困惑神色。 此时,我脑中响起了梵尔伽大人的声音: 『此乃、竟然……』 「梵尔伽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卡隆意欲进行下一阶段之觉醒,将原应朝外释放之力量往内凝聚,试图勉强增强力量。』 勉强……!?做出这种事情的卡隆先生身体撑得住吗? 每当他搔抓身体一下,全身上下便出现裂痕,原本几乎粉碎的龙角与尾巴反而变得更加坚韧。 「将朝外施放的力量强行往内凝聚……那是指卡隆觉醒时所释放出的魔力的意思吧!?勉强将那么大量的魔力塞进身体里,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撑住啊!」 「你说身体撑不住……!?」 我慌忙地将视线转向卡隆先生,他的身姿已经与刚才大不相同。 他的模样更加接近龙了。 全身上下处处布满宛如玻璃裂开般令人觉得痛心的裂痕。 龙角变得更长且弯曲的形状,尾巴也变得更长且用力地摆动著,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背上长出了足以包覆身体的巨大双翼。 「龙……」 他的身影转变成只能这么形容的状态。 我与涅雅呆若木鸡时,梵尔伽大人用一种宛如望著某种令人痛心事物般的嗓音在我们脑中道: 『纯粹的龙之力对人类而言过于强大,因此先前卡隆才缓缓觉醒,逐渐习惯这股力量。然而,此……此般觉醒过于粗暴。』 「卡隆先生他会变得怎样……?」 『卡隆之肉体将无法追上使己身变貌的龙之因子……』 梵尔伽大人踌躇了一秒。 不过立刻压抑著情绪说出结论: 『而崩溃。』 拯救卡隆先生与米亚兰格的战斗。 在激战之中,卡隆先生身上所发生的异常状态,导致他的生还机率极度绝望。 「……梵尔伽大人,还有能够拯救他的方法吗?」 『以现今状态而言,若彻底使之晕厥,便应可压抑龙之力。如今这厮化身为龙,力量大幅增加了,但也因此引发崩溃,导致身体变得脆弱,汝之拳亦能发挥十全效用。』 身体变得脆弱……啊。 用我的治愈魔法抵销伤害,只给予冲击的话就好了。 但如果卡隆先生的崩溃速度超过我与梵尔伽大人所猜想的话—— 「……增幅魔源、啊。」 只能仰赖尚未完成的招式了。 即使用上能辅助魔力操作的臂铠,我也未能彻底完成增幅魔源。 因为我以为在这一战中不会用上增幅魔源,而先不管它了……早知道在这时候能起到重要作用的话,再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后悔也没用,就做自己现在做得到的事情吧。」 我凝视掌心,握紧了拳头,再度望向卡隆先生。 他变化的更加像龙,发出了不像人类的嚎叫声: 「嘶……」 「……嗯?」 卡隆先生的翅膀缓缓拍动。 他该不会是想飞走吧?不不不,就算他长出了翅膀,但立刻就会飞行吗? 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磨磨蹭蹭了! 当我见到卡隆先生拍打翅膀并在腿部蓄力的时候,高声喊道: 「不要让他飞起来!」 如果他飞到空中的话,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必须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我来阻止他!」 蕾欧娜小姐在手中变出三把冰之短剑,朝卡隆先生的脚边射去。 飞出的短剑击中右脚后,就化为冰块将他的脚固定在地面上。 蕾欧娜小姐顺势连续射出短剑,用冰将他的翅膀、左脚及双手都束缚住。 「现在他没有那把斧头了!就这样集中攻击他!」 「收到!」 「交给我吧!」 亚尔格先生用缠绕著火焰的长剑,我则已用尽全力握紧的拳头为武器,朝逐渐被束缚的卡隆先生攻击。 方法和刚才一样! 把他打到失去意识!再由我治疗所有伤势! 「涅雅,鼓起精神啰!」 「就算我说不要你也会打吧!那就只能上了!!」 考虑到卡隆先生的身体状况,我使用了治愈拳来攻击。 不过,当我的拳头与亚尔格先生的长剑即将命中他的瞬间,拘束在他身上的冰块同时碎裂溃散。 「啥!?」 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挣脱了!? 从冰封中挣脱的他大幅旋转宛如刀刃般锐利的翅膀,我慌忙举起右手防御宛如剃刃的锐利翅膀。 现场传出两道金属互撞的铿锵声响。 其中一道是我的臂铠挡下翅膀发出的,另一道则是亚尔格先生用长剑防御翅膀的声音。 「唔,竟然这么……!」 「亚尔格先生!」 然而,长剑却耐不住翅膀的攻击,从中折断了。 卡隆先生紧握的拳头挥向了亚尔格先生。 「嘎啊啊!」 「怎会让你得逞!」 我为了阻止他攻击亚尔格先生,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过,卡隆先生却连同抓住他手的我,仅用臂力便旋转起手臂,挥拳命中亚尔格先生。 「嘎!」 「亚尔格先生!?」 命中的拳头打碎了他用来防御的剑柄,令他的身体远远飞走。 亚尔格先生摔到地面上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从这里不知道他的状况,必须赶紧过去治疗—— 「但看来好像没办法呢……!」 卡隆先生在我眼前发出低嚎声。 他将目标转为我,露出骇人模样攻了过来。 「嘎!」 「就和刚才一样对付你!!」 他的速度与力量虽然提升,但行为模式没有改变,依旧可用肉眼捕捉到他的动作。 我斜向挡下卡隆先生挥舞的拳头。 我就这么打算趁机对他击出灌注浑身力量的拳头时,他背后却飞出锐利的东西。 那是长在他背后的蓝色龙翼。 我对包围我般逼近的翅膀感到慌张,赶紧收回拳头加以防御。 「兔里!那翅膀很危险啊!?」 「我知道,但是!」 花招也太多了吧! 如果只有拳脚的话我还能应对,但加上翅膀的话我就只能被迫防守了。 我因为他毫不间断的猛攻节节后退。 「嘶呀!」 当我的注意力被翅膀吸引的时候,他的手从下方往上顶起,将我的右手往上弹起。作为防御重镇的右手被弹开,我的身体呈现门户大开的状态,这时卡隆先生锐利的翅膀朝我逼近。 「糟了——」 来不及用臂铠防御,只能用左手接下! 正当我为了避开致命伤,用还可以动作的左手摆好架式,打算挡下翅膀时,蕾欧娜小姐与两把冰剑从侧面弹开了翅膀。 「我来支援!」 「谢谢!」 我趁翅膀被弹开时,抓住卡隆先生的手臂将他拋开,和蕾欧娜小姐一起与他拉开距离。 虽然他有可能趁机起飞,但我也不想随意冲进去,陷入刚才的危机当中。 我暂时冷静地调整呼吸。 「那对翅膀很棘手呢,好不容易才能挡住。」 「能应对已经很厉害了,我的视力完全跟不上他的攻击,如果像刚才那样能够预测攻击轨迹的攻击还好说……但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 ……现在的卡隆先生真的化身为相当棘手的对手。 先不说力量,速度也大为提升,所以光是要撑过他的攻势就已经竭尽全力。 「老实说,我无法正面应对他的攻击,大部分武器面对他的攻击都和纸张无异。」 蕾欧娜小姐这么说,并亮出她的长剑,剑身上已经有了裂痕。 只是接触一次就快要损坏了…… 亚尔格先生的长剑也是如此,盔甲对现在的卡隆先生而言毫无意义。 「不过,你的臂铠却能不被破坏与他战斗。」 「……是的。」 即使承受卡隆先生的攻击,我的臂铠也不会损坏。 虽然情况令人绝望,但只能一战了。 「蕾欧娜小姐,翅膀能交给你吗?」 「虽然不是不行,但你有什么计画吗?」 我对警戒著卡隆先生动作的蕾欧娜小姐点点头,看向肩上的涅雅说: 「涅雅,换成打击抗性。」 「欸,骗人的吧,你打算接下那翅膀吗?就算有抗性咒术也是有极限的。」 「拜托了。」 「……好啦,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我身上的「寒冷抗性」解除了,换成附加针对「打击」的抗性咒术。 当寒冷抗性消失后,我便感受到自己被寒冷空气所包围。 蕾欧娜小姐理解我的计画后,拋开快要损坏的长剑,在双手上变出一把冰剑。 「先说好,我无法一直防御他的攻击喔,只能挡下几次而已!」 「足够了!蕾欧娜小姐,我要上了!」 「好!」 我率先冲了出去。 当我听到蕾欧娜小姐稍迟的脚步声后,便专注在前方的卡隆先生上。 他呈现意图朝我们冲来的前倾姿势,他虽然对我的冲刺感到震惊,但立刻恢复,并朝我粗鲁地挥出握紧的拳头。 我毫不迟疑地用左手接下拳头。 「!?」 「抓到了!」 我身上附加了打击抗性,现在他的拳头对我无效。 他疯狂地攻击轻易接下拳头的我,却被抗性咒术全部挡下了。 从背后袭来的翅膀也被蕾欧娜小姐防御住。 抗性咒术只能挡住几拳,蕾欧娜小姐的冰剑也没办法撑那么久。 因此只能趁现在一决胜负! 「喝啊!」 我用力拉扯抓住的拳头,朝他的心窝施展治愈拳。 「叽!?」 我笔直挥出的拳头深深埋进他的心窝,治愈魔法的光芒垄罩他的全身。 确实打中了,但下一瞬间,拳头上传来玻璃碎裂的触感。 「……!?」 这异样的触感使我感觉不妙,我立刻收回拳头。 同时之间,承受痛苦的卡隆先生往后大幅摇晃,并发出呻吟。 「嘎、呀啊啊啊啊!」 「这样不够吗!?」 若给予伤害更高的攻击,即使有治愈魔法也过于危险。 虽然这么说,但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无法使他晕厥。 「小心!!」 正当我面对痛苦挣扎的卡隆先生而感到犹豫时,听见背后蕾欧娜小姐慌忙的声音。 我因为她的呼唤回过神来,发现有东西触碰到我的右脚。 「什么!?」 我望向脚边,发现卡隆先生的尾巴正以惊人的力量紧紧缠绕住我的脚。 糟了! 「涅雅!快离开我!」 「呀!兔、兔里!」 「唔哇啊啊啊!!」 当我抓住肩上的涅雅拋开的瞬间,缠在我脚上的尾巴便像鞭子似地挥舞著我的身体,宛如玩具一般砸向冰面。 面对这未曾预料到的攻击,我瞬间无法呼吸。 「呃、咳咳……」 「兔里!」 「嘎啊啊!!」 蕾欧娜小姐试图帮助被摔到地面上的我,但卡隆先生却宛如早已预料到似地大幅旋转身体,朝蕾欧娜小姐挥出尾巴。 这出乎意料的攻击将她如同亚尔格先生一样砸向冰面,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随即动也不动了。 「蕾欧娜小姐……!」 因为我有所迟疑,所以害她接下攻击。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必须快点重整态势—— 「嘎啊啊!」 「唔……」 正当我打算站起来时,见到高高跳起的卡隆先生宛如要给我致命一击似地挥下手臂。 我对这毫不间断的攻击咂舌,说: 「啧!真是彻底啊!!」 我当下用双臂防御胸口,接下他挥出的拳头。 我的身体全面承受了冲击,发出嘎吱声响,但我还是忍耐住了——但是,背后的冰层却发出不祥的「哔啪!」一声,令我的思考再度陷入恐慌之中。 「糟了!」 这样下去就会倒栽葱栽入冰下的湖泊里。 都打到这一步了,却掉到水里而死,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笑。 「嘎啊啊!!」 「但也比现在好啊!哼!!」 我将为了防御而举起的右手肘用力捶向已经裂开的冰面,并透过反作用力躲过了他的追击。 他的拳头击中了冰面而不是我。 但冰层似乎因为这一击濒临极限而碎裂,我与卡隆先生纷纷掉落进冰层下的湖泊中。 我一开始能感受到的,是仿佛能冻结身体的寒冷。 (这样撑不久!) 我为了及早爬上去,便朝阳光射入的水面游去。 「咳噗噗噗——!?」 然而,我却被卡隆先生抓住了脚,被拖进了深水中。 我在动弹不得的水中无法战斗……! 他用力拉扯我的脚,并抓住了我的左手,用另一只手揍向我的腹部。 「嘎啊……!」 我因剧痛而吐出了空气。 目前抗性咒术已经失效了,再多来几下的话会撑不下去的。 我对窒息感感到危机意识后,用没被抓住的右手伸向他的脸,施放治愈魔法炸裂拳,暂时遮蔽他的视野。 「——!」 我挣脱他的手,将臂铠朝向下方再次施放治愈魔法炸裂拳,将爆炸转为推进力冲向水面。 「噗!咳咳!」 因为腹部的那一拳让我无法屏住气息。 明明水面近在咫尺,看起来却像是千里之远。 不行了——正当我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之中几近放弃时,有一只手伸进了射入阳光的水面之中。 那并非大人的手,而是娇小纤细的手—— 「……!?」 恢复意识的我抓住了从水面伸来的手。 下一瞬间,娇小的手使出难以想像的力道一口气将我拉了上去。 被拉到冰上的我用力地吸著气,对抓著我的手气喘吁吁的天瑚以及咬著她外套衣角的布鲁林道谢: 「呼、呼……还以为我要死了,天瑚、布鲁林,谢谢你们。」 「我看到预知后,就马上拜托诺伦陛下让我进到结界里,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她是看到我掉进湖中的预知所以特地赶来救我的吗? 如果天瑚没来的话,就真的不妙了。 我调整呼吸,边治疗疼痛的腹部,边站起身来,就见到刚才被我丢开的涅雅纪落到我肩上说: 「虽然想对我的待遇发牢骚,但那等之后再说……你打倒卡隆了吗?」 「不,还没——」 在我说完话前,某个东西从冰层的破口中高高飞起。 卡隆先生以一种不像是刚从水面出来的速度现身,在空中拍动巨大的双翼,从上方俯瞰著我们。 「……」 「如你所见,还没呢。」 涅雅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先不论布满裂痕的的身体,他还生龙活虎的呢。 「天瑚,你和布鲁林先离开。」 「……不要紧吗?」 「不是没有办法,就做做看吧。」 不让伤害他身体的龙之力安分一点的话,就无法使用治愈魔法治好他。 虽然这么说,但要让他昏倒,只能使用竭尽全力的治愈拳了……那样就会损坏他的身体导致死亡。 ……为了拯救他,就必须以增幅魔源为基础来想办法了。 如果不行的话—— 「只能下定决心了。」 虽然天瑚欲言又止,但她瞅了一眼亟欲攻来的卡隆先生后,便微微点头,与布鲁林一同离开战场。 幸好卡隆似乎对天瑚毫无兴趣,他仍然只瞪著我一人。 「涅雅,不好意思,再稍微和我战斗一下。」 「都到了这时候了我也不会说不要呀,我就陪你到你挂了吧。不过我可不觉得你会这么简单就挂了呢。」 「哈哈,真会说。」 我对涅雅的玩笑话露出苦笑后,举起臂铠。 现在亚尔格先生与蕾欧娜小姐都无法战斗,必须由我与涅雅来对付他。 「唔唔唔……!」 「要来了!」 「好!」 我准备周全地再全身上下环绕治愈魔法,卡隆先生则对我拍打那双巨大的翅膀。 这是最后一战了。 「嘶呀啊啊啊啊!!」 「来吧!」 卡隆先生来势汹汹地从空中袭来。 我则仰望著他举起臂铠,仿佛激励自己似地高声大喊。 第七话 蕾欧娜的苦恼与决心!!之卷 对我而言,卡隆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他是一个强大、温柔、受人爱戴,宛如将理想中的骑士化为实体般的人物。 『蕾欧娜,你的个性相当龟毛呢。』 他曾对我说过相当失礼的话。 那是在他被龙之因子吞噬而失控之前的事。 当我们得知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诺伦陛下将要授予勇者称号的候补名单上时,他在我们对话之中所说出的话足以令我感到动摇。 我知道他并非一个会讽刺他人的男人,正因为他出自本意这么说,所以更令人不悦,但我压抑住想要反驳的冲动,询问他这么说的理由。 『嗯,你如果被选为勇者的话,一定会不断烦恼著自己不适合当勇者,或比起自己我还比较称头之类的事。』 我根本不可能被选为勇者。 虽然我被提名为候补,但实际上会得到勇者称号的一定是卡隆。 听我这么回答后,卡隆便露出了兴味索然的表情,说: 『勇者的称号确实是一项荣誉,但你却过于受那个名号所束缚。在我心中,勇者不过是一种头衔,重要的是能用被誉为勇者的力量来成就些什么。』 我无法同意卡隆的想法。 我的想法并非那么有弹性,也无法向他一样轻松看待勇者之名。 那是我从小的憧憬、拯救万民的希望象徵。 结果,这段对话在我无法提出任何反驳时便结束了。 卡隆当时究竟想对我说什么呢?在他失控之后,已经无法得知答案了。 *** 「唔……」 我因为侧腹部被刺中似的痛觉而惊醒。 我看向身体,发现铠甲四处凹陷。 我边对相当坚固的铠甲变形得这么严重感到惊愕,边撑起身体,并将头盔丢到一旁。 「唔呃……」 侧腹传来猛烈的痛楚。 随著我模糊不清的思考越来越清晰,我想起了自己与兔里等人一起与卡隆交战的事情。 「……对了,我被卡隆!」 我在昏倒之前还记得兔里被卡隆摔在地上的身影。 而打算过去帮他的我则被卡隆的尾巴扑打,失去了意识。 「兔里呢!?」 我环顾四周,发现了距离我不远处,躺著昏厥的亚尔格阁下与乘坐在布鲁林身上的天瑚。 正当我边用恢复魔法治愈疼痛的侧腹,边打算呼唤天瑚时,发现她担忧著望著上方。 「上面……?」 当我顺著她的视线往上看时,见到一个在空中飞舞的蓝色身影。 那远远看来像是巨大鸟类,正在结界中飞来飞去。 「那是卡隆吗……?」 蓝色身影倒栽葱似地坠落到地面上,却在即将撞上冰面前改变轨道,紧贴著冰层表面滑翔般地转换了飞行方向。 因为靠近地面,所以形状显得清晰许多。 「你差不多该停下了吧!!」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头上脚下!?人家会先死翘翘的啦!」 「呃、呃……」 卡隆在冰面上滑翔,兔里紧紧抓著卡隆,而涅雅又在兔里肩上发出惨叫。 见到他们那脱离现实的状况后,我为之语塞。 「比、比我想像中更有精神呢……」 兔里的衣服被卡隆揪住,接著顺势遭他用力丢出。 兔里调整姿势落地后,在右手灌注治愈魔法的魔力,朝追击而来的卡隆挥拳,却在击中前缩了回去。 「这样也不行!」 「兔里……?」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在右手灌注魔力是为了使用增幅魔源吗?不过,他应该还没练成才对。 ……不对,话说回来,他为什么想对卡隆使用这招呢? 他该不会还没放弃拯救卡隆吧? 「怎么会……」 我也听见了梵尔伽大人的声音。 他的身体失控,即将迈向毁灭一途。 证据就是每当兔里挥拳揍向卡隆的身体后,尽管施加了治愈魔法,他的身体依旧碎裂开来。 兔里在近距离见识到他的身体崩毁状况,应该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拯救他了。 他明明知道,却挺身面对化为龙身的卡隆的猛烈攻势,即使遍体麟伤也要勇往直前。 尽管具备治愈魔法的强大恢复力,但那也是有极限的。 你却仍然毫不放弃,打算在战斗之中练成不完全的增幅魔源。 让你这么努力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呢? 你之所以奋战是因为救命团的思想所致吗? 你为什么能那么拼命呢…… 「不要再打了……」 我对不断受伤的兔里这么低喃道。 我也想救卡隆,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崩毁到我们无计可施的程度了。 「你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 我的声音无法传达至兔里耳边。 即使想跑过去,疼痛的侧腹却阻碍了我。 如果没有这个伤的话,我就还能战斗,但现在却只能咬著指甲乾瞪眼。 什么都没办法做的自己相当窝囊无用,致使泪水涌了上来。 感到万般绝望时,我想起了腰际袋中的小瓶。 「用它的话……」 小瓶里装著汲取自哥列华灵泉的泉水。 那是我决心要与兔里等人一同战斗后,便决定不再使用的力量。 「用这瓶水的话,我就能把卡隆……」 我用颤抖的手紧握住小瓶。 不在意伤势与卡隆一战的代价便是双方同归于尽。 不过,这样就可以帮助兔里他们,也能让米亚兰格得到和平。 如果献上我的性命,就能使这一切成真,那么已经足够了。 「……」 我早已心有觉悟了。 透过牺牲我一人来拯救众人。 能帮助拯救我的心的兔里。 虽然会背弃我与他的誓言,尽管如此,我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 我打开瓶盖,凑近嘴边。 就算只喝下一口,我就无法继续当『人』了。 『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因此,不需要独自承担一切,向周遭的人求助也没关系喔。』 当瓶口碰到嘴唇的瞬间,我脑中浮现昨晚兔里所说的话,我停下了手。 「我……」 他阻止了一心求死的我。 他与我并肩奋战。 他依赖著……不中用、不像样又灰头土脸的我。 背叛他的心意、自己寻死…… 「!」 我丢开已经凑到唇边的小瓶。 摔到冰面上的小瓶四分五裂,里头的泉水洒落满地。 「我不可能办得到这种事情啊!」 他在这种几乎能使意志屈服的绝望状况之中,依然毫不放弃地奋战著,我根本无法背叛他。 「……诺伦大人、梵尔伽大人,非常抱歉,我现在……要放弃身为勇者的使命。」 如果要完成勇者的义务的话,即使赌上性命也要打倒卡隆,令米亚兰格恢复和平,但我却无法办到。 现在,关怀我并打算拯救我的人正面临危险。 「我作为一名骑士,要为了正在战斗的重要朋友挺身而战。」 虽然很晚才得到答案,但应该还来得及。 兔里还在战斗。 那么,与他一起下定决心战斗的我不可以放弃。 「应该还有我能办到的事情……!」 我还能用双脚站起,也还能使用魔法。 我看都不看破碎的小瓶一眼,开始缓缓朝兔里与卡隆的方向前进。 此时,我发现在我所站位置的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 「欸……?」 插在冰面上的是卡隆作为斧头挥舞的『法杖』。 它宛如诱导我似地忽明忽灭,发出淡淡光芒。 「它在呼唤我吗……?」 只有受到武器承认之人方能发挥出真正力量的至高武器。 那武器正呼唤我成为它的主人。 「……真是讽刺啊。」 没想到放弃作为勇者一战的我,却得到了使用梵尔伽大人武器的资格。 我终于理解到自己究竟多么受『勇者』两字所束缚。 「你想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吗……卡隆。」 我受『勇者』之名所束缚,做出了偏离自己想成为的勇者的行为。 以这份力量成就些什么啊。 并非追随自己所向往的勇者幻影而为使命殉死,而是应该遵从自己的意志所行动。 我忘记侧腹的疼痛,用双手握紧法杖,缓缓地呼吸,说: 「神龙之碎片啊,请化为我意中形状。」 如同兔里的武器化为臂铠时一样,法杖散发出耀眼光芒。 并非能杀死卡隆的武器。 我追求的是与兔里一样,为了拯救与守护而生的武器。 「这就是、我的意志。」 长枪。 枪柄与变化之前的法杖相同,但枪尖则出现了宛如冰一般透明的刀刃,是一把造型简朴的长枪。 我紧紧握著手中的武器。 『……蕾欧娜。』 脑中响起梵尔伽大人的嗓音。 闻言,我便将现在的心情化为言语,倾诉而出: 「梵尔伽大人,我终于找到答案了。我并非因为身为勇者的使命,而是因我自己的意志……要与兔里并肩作战。」 梵尔伽大人讶异似地沉默了一下,温柔地说: 『若已得到答案,便遵从之。此乃连结万象万物之冰雪神枪,蕾欧娜呀,将过去之迷惘与其一同射出,与友人共同结束这场战斗吧。』 我反握长枪,改为投掷的姿势。 目标是在空中飞舞攻击兔里的卡隆。 而兔里面对卡隆,依旧打算施放增幅魔源,却一一失败。 「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何没能练成增幅魔源了。」 与过于拘泥勇者之名的我一般,你也受增幅魔源这个词所束缚。 「我也想帮助你,所以——」 我牢牢锁定住目标,将所有的魔力灌注至枪中,此时,我身边产生了八根以魔力生成的冰枪。 而我所握的长枪也变化成与冰枪相同、闪耀著光芒的长枪。 「去吧!」 我厉声一喊,全力朝卡隆投掷出长枪。 九把光芒迸射的长枪。 它们散发出美丽又强劲的光芒,往卡隆飞去。 *** 我与卡隆先生的对战转为消耗战。 消耗治愈魔法与体力摸索著打破僵局的我,以及身体逐渐崩毁也想杀死我的卡隆先生。 互相消耗性命的这场决战已经足以撼动我想要拯救他的决心。 我用治愈魔法治好伤口,抬头望著飞在空中的卡隆先生,叹了一口气。 「好痛……像那样飞在空中真是麻烦呢。涅雅,你能不能拉著我飞啊?」 「怎么可能,你比外表看上去还重,根本不可能靠我的力量拉起你吧?」 「也是。」 我与涅雅开著玩笑,但这只是在逃避现实。 他在空中的话,我只能被动等他攻来。 虽然刚刚尝试抓住卡隆先生,打算将他扯到地面上来,但老师说真不想干第二次。 「兔、兔里!快看那个!」 「他攻过来了吗?!」 我肩上的涅雅慌慌张张地用翅膀比著空中。 我立刻握紧拳头,看向空中后,发现九个发著光芒的东西在空中冲刺飞翔。 它们朝著在空中自由翱翔的卡隆先生飞去。 「!嘎啊啊阿!!」 卡隆先生旋即注意到光芒,为了闪避而拍打翅膀。然而,九道光芒宛如拥有自主意识一般,朝他逃跑的地方转去。 尽管如此,他依旧打算逃走,翅膀却被一道光射穿,光芒化为枪尖透明的长枪,将他拖下去并固定在地面上。 接著落下的八道光芒也刺向地面,封锁住他的动作,并与第一把枪不同,化为了冰制成的长枪。 卡隆先生站著并受到拘束,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但长枪却纹风不动。 「叽、嘎啊啊阿!!」 「好厉害,连卡隆先生也挣脱不了……」 他的力量远超越我,我对能彻底束缚住他的长枪强度感到震惊。 我对刺在他翅膀上的长枪枪柄有印象。 形状简朴的枪柄与他所使用的战斧有著相同形状。 「这长枪是卡隆先生之前用的……而且这些冰……该不会?!」 能变出这么坚硬的冰的只有一人。 我将脸转向光芒飞来的方向,深具信心地呼唤她的名字: 「蕾欧娜小姐!」 「兔里!趁现在!靠你的力量拯救他吧!!」 蕾欧娜小姐气喘如牛,跪在地上。 听见她压著侧腹部大喊,我则望向自己的手,露出苦涩神情说: 「唯一能救他的增幅魔源没有成功……我已经无法整救卡隆先生了……」 「不、不对!你已经练成增幅魔源了!!」 已经练成了!? 意即,现在我的增幅魔源已经处于完成的状态了吗? 「也就是连增幅魔源都救不了卡隆先生吗……」 「你太拘泥在让增幅魔源成功了!你该看的不是自己的魔力啊!」 蕾欧娜小姐停了一下,用力吸气后,扯开嗓子用确实能传达给我的声音喊道: 「你该看的应该是正在受苦的人吧!!」 「!?」 应该看的并非魔力。 我的视线从自己颤抖的手,转向遭到束缚不断挣扎的卡隆先生身上。 对了……我过于追求让增幅魔源成功而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我是笨蛋吗!过度训练真的让脑袋里也长出肌肉了!」 「欸,你现在才发现吗!?」 「啊,真的是现在才发现,涅雅!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人家,却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事了!!」 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就算被萝丝暴揍一顿也无法有怨言啊。不对,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实,真想把自己狠揍一顿!! 「当然成功不了啊,毕竟我就算想帮助你,却只想著能治好就好了,根本没想到到底该怎么治疗你。」 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拥有甚至能治愈疾病的最上乘恢复力。 我在林格尔王国诊疗所看著奥尔加先生施展治愈魔法时,他都是正面面对患者施放治愈魔法。 医生与治愈魔法使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坦诚以对的话,便不知道应该如何医治。 我身为救命团的一员,却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那么你知道你要做什么了吗?」 「嗯,蕾欧娜小姐提醒了我,我已经不会再忘记了。」 我再度从正面望向卡隆先生。 他受痛苦折磨,身体逐渐崩毁,我应该治疗的人近在咫尺。 我朝他走去,并用右手施放增幅魔源。 然后将注意力放在卡隆先生身上,而非增幅魔源。 「——很好。」 此时,终于扎扎实实地补足了我过去增幅魔源所欠缺的东西。 我仅灌注了少量魔力,增幅魔源却发出了碧绿的耀眼光辉。 这就是我增幅魔源真正的姿态。 与奥尔加先生相同,是美丽的藏绿色。 我紧握著右手满溢而出的增幅魔源光芒,将之化为拳头在腰际蓄劲。 「为了祈祷你平安无事的所有人,我要帮助你!!」 我将右脚往前大步跨出,随著腰的旋转,顺势朝他的身体挥出右拳。 划出绿色轨迹的拳击笔直地揍戏了他的胸口。 「——嘎啊!」 随著我的拳头嵌进他的身体之中,他全身上下出现巨大的裂痕。 然而,强化过的治愈魔法以一种过去无法相比的速度,瞬间治愈了他全身上下的裂痕。 「卡隆先生……」 我呼唤著承受我的拳头后一动也不动的他。 问题是到底是否成功打晕他了。 虽然顺利使出增幅魔源了,但不知道是否彻底让卡隆先生昏厥。 下一瞬间,卡隆先生头上象徵龙的龙角、双翼、尾巴纷纷粉碎消散,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蕾欧娜小姐!请解开束缚!!」 「我知道了!」 来到附近的蕾欧娜小姐拔出插在卡隆先生一旁的长枪后,束缚住他的冰枪便悉数碎裂。 我急忙接住解除束缚后往地面倒去的卡隆先生,请涅雅检查他的身体有无异状。 「……已经不要紧了喔,他的魔力没有扰动,体内的龙之因子也彻底安分下来了。」 「这、这样啊,太好了……」 「不过啊,虽然是增幅魔源,但让你用出来就像是别的招式呢。」 像是结合增幅魔源与拳击的崭新招式吗? ……嗯,决定了。 「这是结合增幅魔源与我的拳头的奇迹招式——必活奥义.集中焦点治愈魔法正拳,或者简称为必活正拳.治愈拳。」 「我每次都觉得你的命名水准奇迹似地差呢,算了,你这种幼稚的地方也算可爱吧?」 幼稚是什么意思啊…… 大家的这种反应,反而让我觉得这是一种固定模式了。 虽然战斗结束了,但我的任务尚未结束。 首先必须治疗受伤的亚尔格先生与蕾欧娜小姐。 我对载著昏倒的亚尔格先生的布鲁林与天瑚挥挥手,朝著用长枪支撑身体站在一旁的蕾欧娜小姐走去。 「蕾欧娜小姐,我现在就治好你。」 「……好的,拜托你了。」 我碰触蕾欧娜小姐伸出的手,施放治愈魔法。 她因痛楚而皱著脸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 「这把枪是卡隆先生之前使用的斧头吧?」 「对,看来我和卡隆一样被选上了呢。」 蕾欧娜小姐苦笑著,望著手上的长枪,露出了感慨万千的表情。 「我不会再追寻过去所向往的勇者幻影了。」 「欸?」 「顺从使命、舍命作战的英雄,那就是我理想中的勇者模样……过去是这样的,但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后,我改变想法了。」 蕾欧娜小姐直勾勾地望著我的眼睛,继续说: 「从今以后,我要凭藉自己的意志,而非他人的意志走在作为勇者蕾欧娜的这条路上。」 蕾欧娜小姐找到了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了啊。 虽然不知道我对她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但确实不是什么负面影响呢。 「话说回来,兔里,你心目中的勇者是什么呢?」 「欸?我心目中的勇者吗?」 虽然不清楚她这么问的意图,但我心目中的勇者……就是犬上学姊与一树了。 这两人对我而言,是约好了要再见面的朋友……但这难以解释吧?虽然有点害羞,但这种时候就坦率地说出来吧。 「是我重要的伙伴呢。」 「……呵呵呵,这样啊,虽然和我想像的答案不同,但这也不错。」 蕾欧娜小姐对我的回答愣了一愣但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说: 「我也希望成为你心中的勇者呢。」 「欸?那是什么意——」 「啊、啊——!结界解除了喔!兔里!!」 正当我打算对微笑的蕾欧娜小姐提问时,涅雅突然大叫出声。 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见到结界化为光之粒子逐渐消失无踪。 这么一来,我们就拯救了米亚兰格,也拯救了卡隆先生。 虽然众人遍体麟伤,但令人开心的是,我们一个也不少地跨越了这一次的难关。 第八话 大功告成!兔里的专属武器!! 之卷 我们顺利拯救了卡隆先生,待治好蕾欧娜小姐与亚尔格先生的伤势之后,便回到米亚兰格王城休息。 原本应该立刻向诺伦陛下报告,但当她得知我们成功拯救卡隆先生亦即拯救米亚兰格后,便笑容满面宛如昏厥般睡死了。 我们深知诺伦陛下不眠不休地布下结界守护国家多么劳累,决定等待她醒来再报告。 两天后,我们收到诺伦陛下睡醒了的通知,便被传召到梵尔伽大人所在之处,有著灵泉的地底圣地。 「对不起,我一感到放心后,就抵抗不了强烈的睡意……」 「我们也可以好好充分休息,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多亏你们的帮助,使得米亚兰格得救了。而且,甚至帮助了原本无法得救的卡隆,我心中只有感谢之情。」 「吾亦想道谢,若无汝等,便无法阻止卡隆。」 在地底等待我们的梵尔伽大人与诺伦陛下的感谢之词令我感到害羞,我回覆说: 「呃、呃……没有人牺牲真是太好了呢……」 回头想想,这次也是相当乱来呢。 处于崩毁状态的卡隆先生无疑是个至今未曾有过的强敌,如果没有蕾欧娜小姐、亚尔格先生、涅雅、天瑚与布鲁林的帮助的话,我就无法站在这里。 经历九死一生的状况后,最终获得完美的结局……只有我一人的话无法办到。 「米亚兰格的居民们能回到这里吗?」 「嗯嗯,昨天通知了代为收留城里居民的邻国,两周后就能回到这里吧。」 有家归不得果然很难受吧。 诺伦陛下望著松了一口气的我露出了微笑,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这张似曾相识的纸张是我们造访米亚兰格时递交的书信。 「当初说先保留回答,但你们为了这个国家这么拼命,所以你们所说的话毫无怀疑余地呢。我,诺伦爱菈朵米亚兰格,代表这个国家的女王,接受书信内的请求。」 「请问……没关系吗?」 对于诺伦陛下的答覆,比起喜悦,我更先感受到疑惑。 她接受合力对抗魔王这一点值得高兴,但我怀疑以目前米亚兰格的状况而言,是否可以轻易接受这种请求。 梵尔伽大人似乎察觉到我的疑虑,便代为回答: 「魔王强大至极,吾等必须齐心合力对抗之,如今米亚兰格之危机已然消失,当无拒绝之理。」 正因为梵尔伽大人知晓与前任勇者交战的魔王多么强大,便考量应该接受书信上的请求吗? ……魔王究竟有多么强大呢? 至少他的确拥有能与具备超乎常理强度的前任勇者比肩的实力。 「你无需担心,因为卡隆失去力量,周围的冰层也逐渐融化,虽然要花上一段时日,但米亚兰格一定会恢复过往的繁荣热闹吧。」 「如果这样的话……」 我重整心情抬起了头,对诺伦陛下与梵尔伽大人一鞠躬,说出道谢的话。 「书信一事已了。兔里,吾有要事与汝说。」 「请问是什么事呢?」 「有关汝之友人、两位勇者之武器。」 有关梵尔伽大人见过我记忆中的犬上学姊与一树后,意图创造的武器吗? 「待米亚兰格复兴之后,便开始制作。不同汝之臂铠,此物需从零而起,需要耗费不少时日,便欲先行告知。」 「我知道了,梵尔伽大人也……那个,请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切割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创造武器,对梵尔伽大人的身体应该会造成相当大的负担。 闻言,祂勾起嘴角微笑道: 「呵,汝无须担忧,仅削弱力量并不致死。之后,吾亦与先前无异,将持续镇守此处。尚且,吾说过了吧?要守护拥有吾之碎片之人的未来,至少待吾确认之前都不会死的。」 欸,那句话是认真的啊…… 怎么办?之后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梵尔伽大人的注目吗? 总感觉过于惶恐…… 「兔里常受到不寻常之人的注目呢。」 「你也不寻常啊。」 「你也是啊,你这小狐狸。」 后方差点进行一如往常的争执,但我对涅雅所说的话心有戚戚焉,实在是很困扰。 「你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吗?」 「是的,既然得到您的答覆,也充分休息过了,所以整理好行李,就打算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真可惜,原本想好好谢谢你们的……」 诺伦陛下面有憾色。 虽然失控的卡隆先生安分下来,使得米亚兰格恢复了和平,但并非一切都恢复原状,必须复兴因没有人在儿荒芜的都市内部。 我们久留的话也只会造成困扰吧。 「汝等下一个目的地乃兽人国度?」 「是的。」 闻言,我对梵尔伽大人点点头。 那是我们这趟旅途的最终目的地,也是天瑚向我求助的理由——天瑚母亲所在的兽人国度。 「小心为上,现今,该处即将发生异状。」 「发生异状吗?」 「吾未能掌握兽人目前状况,然而,能断言的便是兽人至今仍憎恨人类,汝等应无问题,但还是小心为上。」 异状啊…… 如果不是什么坏事就好了,但总之不去就不会知道。 即使只为了帮助天瑚的妈妈,我们也必须前往兽人国度。 「我们会注意的。」 「嗯,吾话已了,诺伦。」 「是的。」 听见梵尔伽大人的话,诺伦陛下开口说: 「那么作为最低程度的谢礼,就送给你们之后旅程所需的粮食和饮水吧。」 「谢谢您。」 距离兽人国度还有段距离,我就心怀感恩的收下吧。 「还有,等你们要回林格尔王国时我们会派出船只的。等你们从兽人国度回来时,冰层应该已经完全融化了,到时就城船顺流而下,送你们到林格尔王国附近吧。」 那么,这表示回程会比去程轻松吗? 真期待回程坐船。 ……话说回来,从抵达米亚兰格后到今天为止,真的好漫长啊。 不过,我在这里所得到的事物并非毫无意义。 属于我自己的战斗方式、梵尔伽大人所创的臂铠,以及练成了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 而且,蕾欧娜小姐也踏上了自己的勇者之路。 「咦?话说回来,蕾欧娜小姐在哪里呢?」 正当我对今天还没见到她的身影感到疑惑时,诺伦陛下回答了我的疑问: 「我吩咐蕾欧娜为即将离开这里的你们送行。」 「是这样啊。」 太好了,不会在最后一刻没打个照面就离开。 感到放心的我对诺伦陛下与梵尔伽大人告别后,便为了准备出发而回到地面上。 *** 我们做好出发前往兽人国度的准备,敲醒在马厩里跟马匹一起酣睡的布鲁林,也与至今照顾我们的侍女小姐告别后,便离开了王城。 依侍女小姐的话,蕾欧娜小姐正在城门等著我们。 来到看得到城门的地方后,发现城门内侧有两道人影。 本以为来送行的只有蕾欧娜小姐,但另一人是谁呢? 当我抱著疑问靠近后,便看清了蕾欧娜小姐旁的另外一人。 「……啊。」 位于蕾欧娜小姐身旁的是拄著拐杖支撑身体的男性。 我对他有印象……不,何止有印象,他正是之前与我们决一死战的卡隆先生。 「喔喔!来了!」 卡隆先生剪掉了留长的头发,朝我们用力挥著手。 见状,蕾欧娜小姐扶著额头,叹气说: 「卡隆,你不要太勉强,你今天才醒来的啊。」 「哈哈哈,我知道啦。」 卡隆先生这么回答蕾欧娜小姐。散发出爽朗的气氛。 他将视线移到我们身上后,露出亲切笑容说: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叫做卡隆,是米亚兰格的骑士。这次真是抱歉了,还有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话,我就会亲手摧毁故乡了。」 「呃、呃,你身体不要紧了吗?」 见卡隆先生深深一鞠躬后,我慌忙地询问他的身体是否有异状。 我果然还是不习惯被人当面道谢。 「多亏有你的治愈魔法,我没有留下半道伤口喔,真没想到会被边施放治愈魔法边被揍飞呢,哈哈哈。」 「你有我们交战时的记忆吗?」 我对他记得在战斗过程中被我痛殴的事感到慌张,并询问他是否有当时的记忆。 「嗯,虽然记忆断断续续的,但我记得自己危害到米亚兰格的居民,以及和蕾欧娜战斗……然后,还有你拚了命要拯救我。」 「……我只是乱来一通而已,蕾欧娜小姐和伙伴们救了我好几次,只有我的话无法拯救你呢。」 「有著就算胡来也要帮助自己的朋友,这还真是美好呢。」 我终于理解知道为何蕾欧娜小姐会说卡隆是一名理想中的骑士了。 在瞭解他的为人后,我便提出了自己在意的问题。 「卡隆先生之后要怎么办呢?」 「是呢……首先要赎罪,即使说是因为沉睡在体内的龙之力失控了,但让米亚兰格陷入危机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复兴米亚兰格后,我就会接受应得的处罚。」 米亚兰格的危机解除了,如果可以这么结束就好,但失控的卡隆先生似乎无法不受到任何处罚。 但因为情有可原,所以诺伦陛下与梵尔伽大人也会酌情宽恕吧…… 「而且,我已经无法再当骑士了。」 「欸?这是为什么?」 「我无法在凝聚魔力了呢,或许是因为这样,没有拐杖的话我就无法行走了。算了,只是日常生活的话也没那么麻烦,但我的身体变得过于脆弱,无法作为骑士战斗了。」 「虽然只有一时之间,但过于勉强的觉醒让卡隆的身体负担过大了吗?而且还到了兔里的增幅魔源也无法治好的程度……」 听见涅雅在我背后的低喃,我为之语塞。 如果我能更早帮助他的话,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虽然很傲慢,但我不禁这么想。 「这不是你的错,人要变成龙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在一连串变化的最后,我就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只是这样而已……而且,就算没有我了,也还有值得依赖的人存在,就像在我旁边这个一本正经的女骑士之类的。」 「不要帮人乱取奇怪的名字。」 蕾欧娜小姐恶狠狠地瞪著卡隆先生。他宛如要避开她眼神似地将视线转回我们身上,将手放在我肩上说: 「因为如此,所以你就不需要感到内疚了,你所做的事情并没有错。」 「……是。」 「好!我的话说完了!蕾欧娜,你也有想对他们说的话吧?」 「原本诺伦陛下就是拜托我来送行的啊……」 蕾欧娜小姐无奈的望著将手拿开我肩膀,并往后退下的卡隆先生,补位似地来到了我们前面。 「……」 「……呃——」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她似乎是在我们面前感到紧张,原本笔直看著我们的视线逐渐往斜下方飘移。 「蕾欧娜小姐?」 「……抱、抱歉!我想好的话从脑中消失了……」 「喂喂喂,蕾欧娜,你也太扯了吧。」 「吵、吵死了!卡隆!!」 蕾欧娜小姐面红耳赤地朝卡隆先生怒吼。 见状,我露出了微笑,为了缓和他的紧张,先由我开口说: 「那把长枪很适合你呢。」 「欸!?是、是吗?」 蕾欧娜小姐害羞似地紧握著长枪。 实际上,身为骑士的蕾欧娜小姐与那把勇者之枪相互辉映,极度相衬。 「蕾欧娜,你要害羞也可以,但这样没完没了的啊!」 「我、我知道啦!你不要一直打断我!」 蕾欧娜小姐清了清喉咙,重整心情。 「那么,在最后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闻言,我点点头后,蕾欧娜小姐轮流望向我们,说: 「……一开始遇到你们时,我正陷入迷惘之中。我这种人不配当勇者,但是又必须作为勇者保护米亚兰格,无论走向何处都会碰壁……在这种状况下,我遇到了你。」 蕾欧娜小姐直勾勾地凝视著我。 「你让我受到很大的冲击,颠覆过往常识的战斗方式以及精神强韧度,然后,也能与兽人、魔物心意相通……先当奇葩。」 「你就老实说他是怪咖也没关系喔——!?」 「涅雅,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是知道的吧?」 涅雅对在食指上凝聚著治愈魔法弹并露出微笑的我点头如捣蒜。 我的视线离开涅雅之后,便含泪望向蕾欧娜小姐,用眼神倾诉著「你觉得我们这样像是有心灵相通吗?!」 「见到你这样,我就陷入了自以为是的想法之中,打算采取不顾自己性命的方法。我不能让你们卷入和卡隆的战斗之中而死,也不希望诺伦陛下、梵尔伽大人、以及留在城里的人受伤……所以,就想著要与卡隆玉石俱焚。」 闻言,站在她背后的卡隆先生露出悲痛神情,握住拐杖的手不禁用力。 「你阻止了下定决心、一心赴死的我,你说我并非独自一人,要懂得向人求助,我当时无法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但现在不同了。兔里,你教会我依赖别人这件事,自己一个人办不到的话,就拜托身旁其他人,如果有人感到痛苦,朝对方伸出手就好。我现在之所以能站在这里,都是多亏了你的话语与行动。」 「没——」 「你应该会谦虚地说没这回事。」 在我说出口之前,就被蕾欧娜小姐猜中了。 见我愣了一愣,蕾欧娜小姐露出微笑说: 「你真好懂呢。」 「欸?我很好懂吗?天瑚,我很容易把心情表现在脸上吗?」 「嗯,你有时候是人,有时候又是魔鬼。」 那不叫容易表现在脸上,应该说是面目全非吧? 话说回来,我的脸是面具吗? 当我著实受到打击,天瑚继续说: 「嗯,开玩笑的,不过兔里算是很容易猜出在想什么的人喔。」 「天瑚也是这么认为啊……」 「哈哈哈,因为兔里大人的表情很丰富呢。」 连、连亚尔格先生都这么说…… 「呵呵,之后就看不到你们的互动了,我会很寂寞的……但差不多该告别了。」 「是呢。」 闻言,我点点头。 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聊天。 而且,回林格尔王国时还会再经过一次这里,并不会分开太久。 「虽然知道你们前进的道路相当险峻,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祈祷你们能平安无事完成旅程。」 「我很期待下次与你们见面喔。」 「好的,蕾欧娜小姐、卡隆先生,请多保重。」 我们向蕾欧娜小姐与卡隆先生道别后,便往米亚兰格城外走去……在这么做之前,我忽然想起了某件事。 「啊,对了。」 「兔里,怎么了?」 「我有话忘了跟蕾欧娜小姐说。」 我停下脚步,向后转身,对目送我们离开的蕾欧娜小姐拋出我打算对她说的话。 「蕾欧娜小姐也是我心目中的勇者喔。」 「!?」 「后会有期!」 我昨天深深思考了蕾欧娜小姐所说的话。 不过,即使不用去想,也立刻能得到答案。 对我来说是重要伙伴……也就是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闻言,蕾欧娜小姐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之后便掩饰表情似地垂下头去。 在她身边的卡隆先生则边笑边跟我们挥手。 在最后只说出这一句话的我边向卡隆先生挥手边往前进,顺势跨出步伐。 「兔里果然没有自觉呢。」 「虽然很不爽,但我也赞同,那也算是某种迷人精呢。」 「你们到底是怎么看才会得到那种结论啦!?」 我对这种时候才会连成一气的天瑚与涅雅的言词感到没有天理,而垮下了肩膀。 在米亚兰格肆虐的龙之力平息下来,恢复了和平。 接著,只剩下等待米亚兰格的人民回归并复兴城市了。 然而,我们的旅途尚未结束。我们在路克维斯、萨马利亚与米亚兰格完成使命后,下一个目的地便是人类难以踏入的领域兽人国度。 为了拯救天瑚的母亲,我们朝向最终目的地迈出了步伐。 第九话 神龙的自白!! 之卷 龙是一种精神脆弱的生物。 受恶业所吞噬的龙,会化身成为极尽残虐与破坏之能事的邪龙;深爱人类的龙,则仅能从幽暗冰冷的湖底默默守护人类的生活。 在我看来,它们都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我想起了相当令人怀念的人了。」 「是、是的?」 我听见伫立在一旁的雪儿略带紧张的嗓音后,便愉悦地勾起嘴角说: 「藏在米亚兰格的神龙终于有所动作了,历经眷属……不对,历经后代子孙的失控后,它终于打算振作精神了吗?」 「小、小的以前或许问过一样的问题,但继邪龙之后,像这样的存在竟然也有所动作了……」 对我而言,米亚兰格所发生的事出乎我的预料。 因为我没想到神龙梵尔伽竟然会与人类诞下子女。 「您打算怎么处置神龙呢?」 「只能放著不管了,和邪龙不一样,它操弄的术法稍微有些棘手呢。」 虽然并非无法了结它,但那必须耗费相当的时间吧。 不能为此分散战力。 毕竟我军不像过去那么强大了。 「现在更应该要注意兽人族。」 闻言,雪儿稍微蹙起眉头。 我将视线移向她,询问说: 「怎么了?」 「……他们真的会乖乖与我们缔结同盟吗?」 「不知道呢。」 遭到人类欺压歧视的兽人族。 兽人族居住在遥远森林之中,构筑独特文化,和平地生活至今,我也不晓得他们是否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我已将其交给第二军团长裁决了。」 「……」 「怎么了?你对我的指挥有何不满吗?」 「小、小小小小的不敢!」 雪儿显得手足无措。 见到她做出这么容易理解的反应,我忍著笑意,轻轻挥了挥手说: 「你会怀疑也无可厚非,毕竟第二军团长很难说适合这项任务呢。」 他虽然身为年轻一辈,但战斗力在我军之中出类拔萃,却整天无所事事。 他之所以能居于军团长的位置,单纯只是拥有压倒性的战力,丝毫没有半点艾蜜拉那样甚至能忘记自己的无私责任感。 「不过呢,在这一层意义上,他很适合这次的任务。」 「这、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就是我赋予他的使命。」 闻言,雪儿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似地歪著小脑袋。 因为我对第二军团长下令时,吩咐雪儿退下了,她自然无法理解。 她虽然努力地想要理解,尽管如此,却依旧弄不清楚,逐渐变得泫然欲泣时,我说: 「不要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就算不懂也没关系。」 「小、小的相当抱歉……」 「你还是一样表情丰富呢,抱歉,我稍微捉弄你了。」 「魔、魔王陛下……」 我多少觉得她有些可爱,并稍稍道歉。 虽然我不缺余兴节目,但万万不希望魔王军里谣传著我是一个喜爱玩弄侍女的恶魔这样的流言蜚语。 雪儿似乎冷静下来了,她眼眶略微泛红,有些畏缩地询问说: 「……如果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的话,您又打算如何处置呢?」 「就算变成那样,他有带著艾蜜拉去当副官,便没问题了吧。」 「……是的,如果有那位大人跟去的话,就没问题了呢。」 雪儿似乎意会过来了,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瞥了她一眼,想起了某件事。 「他们也要去兽人国度吗?」 以治愈魔法使为主的团体,经过了受到诅咒侵蚀的王族所在的国家,又到了神龙栖息的国度。 他们之中的确有兽人族的成员。 如果他们的下个目的地是兽人国度的话,就会发生有趣的事情了呢。 第十话 理想与现实的狭缝之间!! 之卷 我,艾蜜拉贝尔古雷,在林格尔王国的战争之中不幸战败撤退。 为了负起责任,我被剥夺了第三军团长的职务,选择成为一介士兵而战。 为了即将来临的大战,我锻炼著自己,却因为第二军团长的传召而使状况生变。 他受魔王陛下嘱咐执行特别命令,并要求我一起同行。 若是魔王陛下的吩咐,无论内容如何,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不过,问题是我必须暂时成为第二军团长的部下,并共同执行任务。 「贝尔古雷军团长副官,你从刚才就臭著一张脸,是累了吗?」 第二军团长副官。 听人这么叫我,我不禁皱起眉头,挖苦走在前方的男子说: 「对呀,和你在一起很累人呢。」 「哎呀,这还真是不好意思。」 我对悠哉和我说话的男子发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声。 他甚至没穿盔甲、只穿著黑色装束,对我的谩骂仅回以形式上的道歉,便再度转向前方。 魔王军第二军团长——寇牙狄贾尔。 年仅十七岁便拥有军团长头衔的天才……这么说听起来虽然好听,但其实就是一个比战斗以外的事务全丢给属下处理的懒鬼。 「唉……」 「我们目前远离魔王领,在树木茂密的溪谷中前进。 有五名部下跟在我们后方,但他们都已显露疲态。 「喂!差不多该让他们休息一下了,这样下去在跨越溪谷以前,他们就会因为疲累而倒下喔。」 「嗯?嗯嗯、是呢。」 他命令部下休息后,来到附近的树干坐了下来。 「……只靠这样的人数真的可以吗?你应该可以带更多人来的。」 「因为这次的任务目的并非威逼呢,我们只是去瞧看看兽人派不派的上用场而已。」 魔王陛下吩咐的命令为『判断兽人族是否可与人类战斗』。 如果有魔王陛下的力量,即使是现在也足以与人类军队作战,但战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就算缔结了同盟,兽人族若只会碍手碍脚,便没有拢络的价值。 为此,魔王陛下派遣身为第二军团长的寇牙为使者,命令他审评兽人族。 「对方也有可能与我们敌对吧?」 「有身为前任军团长的你和现任军团长的我在,以战力而言,已经过于充足了吧。」 「太小看对手的话可是会吃鳖的。」 「那倒是也很有趣,所以没关系。」 寇牙露出傻呼呼的笑容。见状,我觉得很烦躁,但因为我知道即使对他生气也没有意义,所以只能叹气。 「而且一大群人是不可能通过这里的,这里不愧是魔物的领域,有很多强大的魔物呢。我可不想不小心刺激到它们,让事情变得麻烦呢。」 「……的确。」 这里并非人类或魔族的领域,而是魔物的领域。 穿越这里的话,即使不渡过大河,也能抵达兽人国度,但遭遇魔物攻击的危险性很高。考量到这一点,也能理解他为何选择少数精锐。 「不过,有你在的话,我就不用担心部下了,真是轻松。」 「……」 这家伙,之后也打算将指挥部下或把其他事情都丢给我处理吗? 说什么要加强战力,强迫任命我为副官带著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你虽然露出打从心底不爽的脸……但不要忘记你还欠我人情喔?我可没忘记你害我们家的秘密武器被林格尔王国抓去当俘虏啊。」 「唔……我知道啦。」 他是说从第二军团派遣到我这的黑骑士,在与林格尔王国的战争中不幸惨遭俘虏的这一件事。 我自己也根本没想到拥有那种犯规程度反击招式的黑骑士竟然会被俘虏。 「算了,我也没想到那家伙……菲鲁姆会被俘虏呢。毕竟,她虽然和我一样是暗魔法使,但她的魔法也很特殊呢。」 拥有『反转』特性的暗魔法。 黑骑士的魔法能朝敌人反射伤害,这应该是一种无论面对何种强敌,都能给予致命伤的无敌魔法。 寇牙将黑骑士这个战力派遣过来时,想法应该也与我相同吧。 「所以啊,当我听到她输给人类时,我真是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啊,没想到她会被治愈魔法使狠狠揍了一顿,害我不禁笑了出来,心想为什么恢复伙伴的家伙会来攻击凶狠的暗魔法使。」 「喂!你都不担心吗?那可是你的部下啊。」 部下被俘虏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听见他那极不合适的言论,忍不住狠狠瞪著他。 「毕竟我没那么担心她啊,甚至觉得她可能倒戈敌军呢。」 「……你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对她而言,魔王军就只有那样的价值啊。她之所以为魔王军效力,并非为了魔王陛下,而是为了自己,只是想要一个能充分施展力量的环境罢了。」 听寇牙一说,的确如他所言。 虽然我不打算要求他人「为了魔王陛下而战!」,但倒是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何种理由而战…… 当时,我因为军团长的身分而没有那种心思,只记得自己曾多次怒骂黑骑士。 在卸任且心情沉淀下来后的现在,或许有更多能交谈的话题。 「暗魔法使都在追求自己的理解者。」 「理解者?」 「因为我们从出生起就被当作是禁忌之子,被战战兢兢地养大啊。这样成长的话,自然而然会养成扭曲的个性。」 「像你这样?」 「我只是不会表现出来,所以还比较好。」 寇牙大刺刺地笑著,凝视著自己的掌心。 他虽然露出笑容,但眸中却透露出一种遥望著远方的空虚感。 「所以说,如果林格尔王国中有能成为菲鲁姆的『理解者』的人的话,她就不会回到魔王军了吧,因为那里有著自己存在的理由。」 存在的理由。 那并非以一句叛徒便能了结的的简单问题。 毕竟,制造出唾弃嫌恶暗魔法使的这种环境的并非他人,正是我们魔族。 原本来说,即使暗魔法使拋弃魔族也毫不奇怪。 正当我苦恼著双手环胸时,寇牙便想起什么似地望著我说: 「比起那个,我更有兴趣的是痛揍菲鲁姆的治愈魔法使跟那两名勇者。」 「……那在我心中,只是一种痛苦的回忆。」 继萝丝之后第二名治愈魔法使,以及两名勇者。 将黑骑士逼到无法再战的勇者,以及能将他们恢复到几近完全状态、并让他们回归前线的治愈魔法使。 两名勇者使用光与雷这两项强大无比的属性魔法,打倒了身为魔王军主要战力的大蛇魔物巴尔吉那古。 他们的存在对我而言只是一种心灵创伤。 不仅这两名勇者如此,甚至还多了一名接近不死之躯的回复要员,只能说真是糟糕透顶。 寇牙似乎对他们充满兴趣,不同以往懒洋洋的态度,饶富兴味地对我说: 「我听上过战场的士兵们说,那个治愈魔法使和两名勇者的年龄都与我相差无几,这让我更是惊讶。」 「……啊?那是偶然吧?」 「是吗?我却觉得那个治愈魔法使和勇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比起他们的年龄,我更对这个两年前战争时并不存在、拥有与萝丝相同能力的治愈魔法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的感到万分疑惑。 「你还真关注这件事呢。」 「这与其说是关注,应该说……有机会的话真想交手看看呢。」 「……真稀奇啊,你竟然会这么说。」 「的确呢。」 觉得战斗很麻烦的他居然会说出想交手看看这种话,老实说令我相当吃惊。 「我所期望的是和宿敌一战,就只是这样。在目前状况中,候补只有两名勇者和那个治愈魔法使了……算了,我对那个治愈魔法使没抱著那么大的期待呢。」 竟然说宿敌啊。 我至今都以为这家伙缺乏干劲,但现在却稍微改观了。 「……你所说的宿敌以前存在过吗?」 「不,没有呢,对方至少要有与我互殴的魄力才行呢。」 「呵,敢近距离和你交手的家伙是笨蛋吧?」 闻言,寇牙用力地点点头,露出大胆不羁的笑容。 他的笑容相当好战,根本不像是漫不经心的这家伙会露出的笑容。 「笨蛋也没有什么关系啊,我很喜欢这种事。」 「寇牙,你——」 此时,响起了一到魔物吼叫,打断了我说话。 听见这声从不远处传来的吼叫后,寇牙缓缓站了起来,也催促我与部下们站起来。 「不需要进行无谓的战斗,已经休息够了吧?那就继续前进。」 「……嗯。」 我对他点点头,再度踏上险峻的路途。 『暗魔法使都在追求自己的理解者。』 寇牙所说的话,如果也能套用在他自己身上的话—— 「……不,还是集中精神在任务上吧。」 现在并非思考这些的时候。 我挥除杂念,专注在眼前的景色上,为了完成魔王陛下所命令的任务,牢牢地迈出步伐。 第十一话 为了拯救而战!! 之卷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轻之国度录入组 我们于递交邀请各国合力对抗魔王军书信的旅途之中,在米亚兰格与化为龙人的骑士卡隆先生激战一番。 失去神智而失控大闹的卡隆先生拥有惊人的力量,但透过与米亚兰格勇者蕾欧娜小姐并肩作战,我们于未牺牲任何一人的状况之下,便结束了这场战斗。 这场激战虽然九死一生,却成果丰硕。 我藉由回忆起至今为止遭自己遗忘的,身为一名治愈魔法使的初心后,终于成功练就了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 如今我掌握了增幅魔源,或许就能于下一个目的地兽人国度中,治好天瑚的母亲。 我们自米亚兰格出发,横越了冻结的湖面,踏入兽人国度所在的森林之中。 「兽人果然没有修建道路呢……」 进入森林之中过了几天,我们却依然并未穿越森林。 此处几乎没有算得上道路的路,若无打前锋领队的天瑚的话,我们目前应该早已迷路了吧。 「嗯,因为如果有路的话,就会产生被奴隶贩子或盗贼攻击的危险呢,所以兽人不会修建固定的道路,只会留下记号。」 经天瑚一说我才发现,一路上随处可见的树木伤痕或堆叠的石头便是她所说的记号吧。 停在我肩膀上的涅雅听了这番话,嫌麻烦似地说道: 「但兽人真是一种龟毛的种族呢,听你们说,他们住在难以到达的森林深处吧?而且还不铺路,只有原始的记号……这何止是文化不同,根本是连时代本身都不同吧。」 「我不否定,我也觉得确实很龟毛。」 「你、你竟然轻易就承认了,那好歹也是你的故乡……」 听见天瑚毫不关心地答道,反而是涅雅感到惊讶。 「我们兽人致力于往与人类不同方向的文明发展,在过程之中舍弃了所有多余的事物,建立起独自的文化。」 这听起来像是极力避免与人类打交道呢。 然而,一旦明白这世界对兽人的观感与态度后,便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正确来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非『兽人国度』,只算是兽人所居住的『领域』。」 「那有什么不同吗?」 「称为『兽人国度』的地区附近也有一些兽人所居住的与世隔绝的村落,包含这些地方,全部合称为兽人族的领域。」 「天瑚的母亲在哪里呢?」 「就在『兽人国度』里。」 原来如此,我过去都误会了,我们目前所在的区域还并非兽人国度。 我还以为已经踏入兽人国度了呢。 「真是有趣呢,虽然环境也不同,但和我们人类不同的文化……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眼见证一下。」 「那并非亚尔格先生所想的那么有趣的东西喔。」 天瑚自离开米亚兰格后,脸色一直相当阴沉。 理由恐怕与在米亚兰格时听梵尔伽大人说的事情有关。 『该处即将发生异状。』 天瑚或许也心底有数。 「兔里,你干嘛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对不起,我稍微在想事情。」 或许因为我脸上表现出正感苦恼的神情,反而令天瑚担心了。 我果然很容易被人从表情上看出脑中正在思考的事呢。 我是否应像魔导都市路克维斯的哈尔发那样,时时保持满面笑容呢? ……不对,如果采取与他一样的方法的话,反而会因为其他理由而受到众人担心,所以还是算了吧。 「亚尔格先生,我从米亚兰格出发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是什么呢?」 「兽人族到底对我们人类会采取什么反应呢……?」 至今为止,我们陆续造访了魔导都市路克维斯、萨马利亚、米亚兰格这三个国家,但最终目的地的国情却与前者皆不相同。 「果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吧?」 如同自米亚兰格出发前梵尔伽大人所说,兽人痛恨人类,而我们将要踏入他们所居住的领域,肯定不会受到欢迎吧。 「的确不会受到善意对待呢。」 「说的也是……」 「但是,不去去看的话就不会知道,很少有人类会进入兽人国度,就算有也几乎是抱持歹念的人,但您却不同。」 亚尔格先生望向我身旁的天瑚,道: 「您是为了天瑚大人的母亲才来到这里的,这毫无疑问是出自一片善心诚意。兽人只不过是以敌意回敬敌意罢了,如果真诚地诉说我们的目的的话,应该能得到会见天瑚大人母亲的许可。」 「……如亚尔格先生所说,兽人并非都是一些无法沟通的人,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很固执,但也有好好沟通之后能互相理解的人。」 释出善意吗……这让我想起初次与天瑚对话时的事情。 天瑚让我见到一树与学姊遭黑骑士击败的预知画面,我们以此为契机邂逅一事,或许可谓至今漫漫长路的起点吧。 在那之后到现在虽然还不到半年,但因为五花八门的状况层出不穷,令我感到那宛如几年前发生的事。 正当我不禁沉浸于感伤之中时,我肩上的涅雅傻眼似地叹了一口气,道: 「你就像平常一样就好了,毕竟你是能和我或布鲁林这样的魔物相处融洽的怪咖呀。事到如今,就算你对和兽人见面感到不安,也反而只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罢了。」 「你讲这些话还真伤人耶,涅雅……我可是很认真地在烦恼的啊……」 「呵呵呵──你说什么『认真』还真是会笑死人呢──明明就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啊,对不起!不要用手指对准我!」 当我默不吭声地摆出弹额头的架式后,涅雅便用翅膀挡住了脸,并从缝隙之间偷窥我的表情。 「老实说,我也觉得若是兔里大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 「你说没问题……」 我对难得语意含糊不清的亚尔格先生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这一趟旅途绝非轻而易举,就算在某处一蹶不振也毫不稀奇……但正因为跨越了这些考验,才有现在的您。」 「哈哈……但其中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去趟浑水的,真的给亚尔格先生添了很多麻烦啊。」 亚尔格先生先是被涅雅操纵,我还委托他摧毁萨马利亚历史悠久的大钟、并肩对抗卡隆先生这样的强敌……真的害他遭遇一连串的倒楣事。 「我完全不后悔跟您一起来喔。这趟旅程充满了冒险,反而让我觉得有来真是太好了。」 听亚尔格先生爽朗地这么说道,我不禁语塞。 糟糕,我好感动。 我极力不显露出内心的波澜,试图转变话题,于是望向亚尔格先生腰际的两把剑,道: 「对、对了,亚尔格先生,你的剑变成两把了呢。」 「啊,这个吗?」 他的腰上除了平时佩带的长剑之外,还挂著一把稍小的剑。 「这暂且作为备用剑,是蕾欧娜阁下在米亚兰格送给我的。回顾之前的事,我心想只有一把剑不够用呢。」 「啊──……的确。」 于邪龙一战时,我折断了他的剑;在米亚兰格时,又遭卡隆先生的翅膀震碎。这么一想的话,准备备用剑便是一个好点子。 「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因为剑断了而只能坐以待毙呢。」 灵活舞动长短双剑的火焰骑士……帅气程度又更上一层楼了呢。 若我能施展治愈魔法以外的魔法,如今又会变得如何呢? 我尝试想像著并未遇见罗丝,且作为一名普通魔法使接受训练的自己,但却无法想像自己施展水或火焰魔法的身影。 「──兔里!」 「嗯,怎么了?」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天瑚倏地回头道: 「右上方有东西飞来了!」 「啥?」 闻言,我随即望向该方位。 瞬间,我的视野捕捉到两只箭矢随著划破空气的声响朝我的身体飞来。 「哼!」 我反射性地发动了右手上的臂铠,抓住了飞来的两支箭。 「哼,这种速度还比不上觉醒后的卡隆先生的拳头呢。」 老实说,我原本并不觉得会这么顺利抓住。不过,为什么会有箭射来呢? 我稍微作势耍帅之后,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欸,天瑚。要是你没提醒的话,箭会射中他吗?」 「不会,但他会躲开,而不是抓住。」 「咦,就算那样也还是能躲开啊……」 「然后涅雅就会被甩到地上去。」 「为什么啦!?」 先不管一脸受不了地望著我的涅雅,眼下的重点是攻击我的袭击者。 若对方是认错人而放箭的话,便能和平解决── 「好像无法如愿呢……!」 我再度抓住朝我射来的箭,将之折断并丢到地面上。 那明显仅针对我,若非认错人的话,便表示对方对我抱持著明确敌意了。 持续遭人放箭的话,便会处于劣势,就让我转守为攻吧。 「在那里!」 我于右手上凝聚治愈魔法弹,并朝箭矢飞来的方向奋力投掷。笔直飞去的治愈魔法弹,撞上不远处树叶丛生的枝丫并消散。 『咿──!?』 之后,魔法弹飞去的方向传来一声相当高亢的窝囊叫声。 「啧,没打中……!」 「兔里,表情、你的表情,你的眼神变得很凶神恶煞啊。」 涅雅的吐槽令我回过神来,我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言行变得粗鲁。 我稍微深呼吸并暂时冷静下来,提防著箭会不会再度射来。 「兔里大人,您不要紧吗!?」 「不要紧,但竟然忽然射箭过来……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这就是兽人对人类的正常反应吧……!可恶……!」 「你明明若无其事地抓住了箭还反击对方了,却以为对方还当你是人类的这一点真是让我难掩惊讶呢……」 我对涅雅的话置若罔闻,凌厉地瞪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接著,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沙沙声,对方于草丛之中有所动作。 「刚才那声音,该不会是……兔里,去把那女孩抓回来。」 「女孩?那该不会是天瑚认识的人吧?」 「嗯……大概。」 大概……算了,毕竟我也想避免她顺势去呼叫同伴的麻烦,为了解开误会,总之先把对方抓起来吧。 「亚尔格先生,行李就拜托你了!涅雅,走吧!!」 「唉,我知道了啦……」 涅雅依旧停在我肩上,我开始迅速往前奔驰。 对方恐怕是兽人,应该并非能轻易追上的对手。 而且,我们位于对兽人而言为主场的森林之中,这里有过多树木令我无法全力奔驰。 尽管如此,我依然努力奔跑,马上便见到视野前方有一名背著箭筒的兽人,看她的背影,那确实是个女孩,从依稀可见的灰色兽耳与尾巴来看,她是狼兽人吗? 「找到你了!」 「欸、追、追追追追来了!?」 她或许因为离开了刚才的地点而轻忽大意,当见到我追来后,便以惊人速度开始逃跑。 「好快!?但我可没嫩到会被你拉开距离!」 「你到底为什么能用人类的脚程去和兽人比速度啊……」 我们之间的距离确实有缩短,但要追上她似乎还要一点时间。 这并非是我太慢,而是跑在前方的兽人脚程比预料的还快。 「呵,看来我还有得学呢……」 很好,从今天起便回到初心,追加跑步的训练。 我察觉到自己未来的训练方针后,便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追得上我!?救、救命啊!」 「我说,在那个兽人的眼里的你,现在看起来到底是怎么样呢?」 「……」 咦?我是受到性命威胁的一方吧? 为什么变成对方在求救啊? ……在对方的恐惧心继续增长前,先想想方法吧。 我握紧装备臂铠的右手,并瞪著前方。 「涅雅,抓紧了!」 「欸……呀!?」 我将身体前倾,双脚用力一蹬,猛烈地跳往前方。 兽人少女见我速度猛烈地冲了过来后,便一脸惨白,以惊人的反射神经翩然避开了我试图抓住她的手。 我用力过猛无法停下,便顺势冲过了少女身边── 「但是!」 我朝附近的树木反手挥拳以转换方向,望向了兽人少女。 「咿!?」 终于追上她了,距离这么近的话,便应该能沟通! 我为了不使少女害怕,尽可能露出笑容对她说道: 「冷静一点!我虽然是人类,但不会伤害你的!」 「骗、骗人!人类怎么有办法做出那种举动!我可是知道你是什么,你这变身成人的魔物!」 兽人少女泪眼汪汪地这么大喊道,并以如猫一般的轻盈姿势爬上树后,又宛如猴子似地于树木之间灵敏移动。 我仰望著少女,不禁叹了一口气。 「涅雅,那女孩好像注意到你的真面目了。」 「不,怎么想她都是在说你吧,而且现在的我可是猫头鹰呢。」 这么一说也对。 怎么说,被初次见面的少女当作魔物的打击相当巨大呢。 奇怪了,我明明尽可能地露出灿烂微笑了呀。 「……不能让她就这样逃掉,涅雅,准备拘束咒术。」 「是那招治愈拘束弹吗?照这距离的话,就算是你也打不中啊。」 「乱枪打鸟也总是会打中的。」 「啥?」 我于右手手掌上凝聚多颗小型治愈魔法弹。 经臂铠辅助了魔力操作之后,我的治愈魔法弹得到了强化。 这招原本是为了于混战中回复多名伤患所开发的招式,附加上涅雅的拘束咒术成为治愈拘束弹后,便一举成为可以同时对多名敌人施展拘束咒术的招式了。 招式名称便为── 「治愈魔法乱弹!」 我用尽蛮力将凝聚出来的多颗魔力弹,朝少女所在的方向投掷过去。 从我手中射出的魔力弹迸射似地分裂开来,朝少女跳跃移动的树木周遭飞散而去。 少女在树枝上蹲了下来,并发出悲痛的叫声: 「我、我的手、不、不能动了!?咿咿咿咿!?」 「哇啊,真可怜……」 虽然涅雅对我感到退避三尺,但治愈魔法乱弹基本上为无害的招式。 这与治愈魔法弹相同,并无伤害对手的能力,仅包含对身体有益的治愈魔法,以及令身体暂时无法行动的拘束咒术而已。 然后,那名少女的右手被打中,暂时受到拘束了。 「你就从那里下来吧!」 我朝少女所在的树木施展全速的飞踢。 毕竟她或许会在我爬树的期间逃跑,而且我根本也无法说服她。 那么,虽然我不是很乐意这么做,也只能强制请她下来了。 「哼!」 「你看起来会把她抖下来欸,不要紧吗!?」 顺势踢出的飞踢令树木剧烈摇晃。 从摇晃的树木上滑落下来的少女头下脚上地朝地面坠落,并被我用双手接住。 「嘿哟。」 「你自从去了米亚兰格后,怪物化的程度又更上一层楼了呀……」 吵死了。 在让她与天瑚见面之前,必须先确认她的状况。我姑且于接住她的同时,施展了治愈魔法,但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便糟了。 「你不要紧吗?对不起,为了和你说话,只能这么……嗯?」 被我接住的少女翻著白眼动也不动。 注意到少女模样的涅雅惊讶地瞄了瞄她的脸后,便万分同情地望向了我,道: 「她晕过去了呢。」 「……」 这与之前对抗魔王军时,被坏人脸们扛来的负伤骑士的症状大同小异呢。 这是一种犹如目睹到什么惊悚绝伦的东西且深陷恐惧的表情……原来如此。 「真可怜,看来从高处掉下让她很害怕呢。」 「你是知道个中原由还故意这么说的吧?这明显就是你的错吧?」 我逃避现实地忽略涅雅的发言,抱著兽人少女返回跑来时的路。 第十二话 蕴含觉悟的一击!治愈魔法的奥义!! 之卷 我们抓到兽人少女后,暂时原地休息,等待少女醒来。 据天瑚所说,这名少女果然是天瑚认识的人。 少女名唤凛夏。 她是一名特徵为灰色耳朵与尾巴的狼兽人,是天瑚还在兽人国度时的朋友。 天瑚认为凛夏之所以攻击我们,是因为为了拯救与人类一同行动的自己。 虽然明白凛夏袭击我们的原因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她为什么只攻击我?」 「或许是因为兔里在我们之中看起来最弱吧?」 「欸?」 「就我所知,凛夏除了狩猎之外,不会无意义地伤害动物,就这一点而言,兔里『只有』外表很普通,和散发出强悍气息的亚尔格先生相比,她判断攻击兔里比较好吧。」 「原来如此,确实兔里『只有』外表看起来很弱呢,但一探究竟后,才发现他是一个在目视飞箭后还来得及抓住它的怪物。」 「你们一直强调那一点很奇怪吧?为什么我要被伙伴们这样批评呢?」 我也是会哭的喔? 不,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很弱啦。 「我也学团长那样的话,就不会突然被人放箭了吧……」 为了今后练习看看吧。 我爬梳起头发,并模仿我印象中的罗丝后,眼前三人便不约而同地瞬间脸色惨白。 「兔里,对不起,你维持现在这样就好。」 「对不起,你不需要改变自己喔。」 「兔里大人,您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先不论亚尔格先生了,连天瑚与涅雅也忽然变得温柔真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欸?我刚露出那么穷凶恶极的表情吗?我完全没有自觉呀。 「……大家,凛夏要醒了喔。」 天瑚转向了凛夏,她似乎见到她即将苏醒的预知了。 天瑚温柔地摇了摇她的肩膀,道: 「凛夏,你还好吗?」 「唔唔、唔唔……有怪物、怪物追著我……唔、唔唔,咦?」 凛夏边梦呓著边睁开了眼睛,并于见到天瑚的脸后僵住不动,又旋即坐起来抱住了她。 凛夏似乎没看到我们,她因为过度放心而嚎啕大哭。 「天、天瑚,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凛夏。」 之前听说她们是同龄,但因为天瑚较为娇小,而无法挣脱凛夏的拥抱,只能任她抱紧。 「你顺利逃脱那个披著人皮的魔物了吧!」 这女孩一开口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个,其实──」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竟然能追上兽人族中脚程最快的狼族,而且还拥有试图欺骗我的狡猾智能,还能用诅咒对方的魔法,而且、而且……人家好害怕喔,真是……呜呜……」 「对呀,那很恐怖吧,我非常能理解。」 真、真是难听。 话说天瑚也不要赞同她! 我对凛夏砸碎我玻璃心的发言感到困窘,并赏了在旁边忍笑的涅雅一发弹额头。 总之,先等待她冷静下来吧。 待她终于哭完之后,天瑚便提到了我们。 「凛夏,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想问我,但有件事我想先让你知道。」 「嗯,你说吧。」 「总之,你先看看后面。」 「咦?我后面有什么吗?」 凛夏依循天瑚的话,转身望向后方。 此时,她便与我四目相交。 我对如石像般僵住的凛夏尴尬地道歉: 「唉呀,那个……刚才真是抱歉了。」 「什、什什什……」 「我没有打算要吓你……嗯?」 「……凛夏?」 天瑚拍了拍定格不动的凛夏肩膀,并对依旧毫无反应的她叹了一口气后,半眯著眼鄙夷地盯著我,道: 「她又晕过去了……兔里,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我、我只是把她从树上弄下来而已呀……」 即使扯破我的嘴,我也不敢说我是用治愈魔法乱弹丢她令她产生动摇后,再踹树把她抖下来后再抓住人家的。 「才不是,你明明就是用附加拘束咒术的魔力弹砸人家,还踢树把人家给摇下来后抓住人家的。」 涅雅随即曝露了真相。 「你做过头了吧……」 如天瑚所说,尽管她对我放箭,我也失了分寸。 「总之,我再叫她起来一次。这次等我说完兔里的事情之后,再让你们见面,兔里你们稍微站远一点。」 「我知道了。」 我对自己遭人彻底视作某种妖魔鬼怪感到有气无力,并遵从天瑚的吩咐离开原地。 几分钟后,凛夏再度醒来,并与天瑚做出与方才同样的互动。 此时,她新增了「让我做恶梦」、「又再度企图欺骗我」等恐怖句子,但即使不问我也能明白原因。 不久,天瑚说明完我们的事情后,便牵著凛夏的手,来到我们所在的位置。 「……真、真的不要紧吗?天瑚。」 「嗯,不要紧,我之前都和他们一起旅行,所以可以信任他们。」 凛夏似乎依然惴惴不安,缩著身体躲在天瑚身后,但毕竟天瑚较为娇小,所以根本藏不起来。 ……因为天瑚比同年龄的人更加娇小呢,看起来根本不像与她身后的女孩同年。 正当我思考著失礼的事情时,亚尔格先生走近畏怯的凛夏身旁,与她四目相交,道: 「你好,我是有幸和天瑚大人一同旅行的亚尔格。」 「你、你好,我是凛夏。」 「我是涅雅,你所说的『能变化成人的魔物』就是我唷。」 「欸欸!?你才是!?」 「嘎──」 「呀!?是蓝灰熊!?」 众人都自我介绍完了,我也来吧。 我露出了能消除刚才坏印象的百分百笑容,试图给予她好印象。 「我是兔里,是天瑚的──」 「对、对不起!我不会怕你的,所以你别生气!」 我明明才讲完名字而已,却让她极度感到害怕。 真、真奇怪呢,天瑚不是说有仔细说明过我的事了吗? 「天瑚,你到底是怎么说明的她才会有这种反应?我不会生气的,你就老实说吧。」 「我大致说明了之前我们历经了怎样的旅程。」 闻言,涅雅点点头,道: 「啊──我能理解,一旦知道自己找碴的对象到底历经了多么异常的旅程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欸欸,那些又并非我独自解决的…… 根据一开始的印象,果然让她容易产生负面想像了呀。 「啊,我有说兔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喔。」 「我从之前就这么想了,你也深受兔里荼毒呢……」 见天瑚充满自信地这么说,涅雅傻眼地道。 就我个人而言,反倒比较希望你对必须先从我身为人类这件事开始证明这一点感到疑惑呀。 *** 狼兽人凛夏是我在兽人国度时的朋友。 睽违两年的重逢起因于凛夏对兔里放箭。 我一眼便能看出她没有杀意,那仅是为了让对手负伤并加以扰乱的攻击,她应该是打算在兔里惊惶失措、其他人也陷入混乱之际时,以狼兽人特有的神速带我逃离吧。 然而不幸的是,凛夏所挑中的对手并非常人。 即使我没有传达预知内容,兔里也拥有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箭矢,并加以回避的超越常理反射神经,并能轻易做出徒手抓住飞箭这种事。 尽管从认识兔里的我来看,也觉得「啊,他终于能做出这么夸张的事了……」。比起惊讶,我更觉得傻眼,但对毫不知情的凛夏而言,应该感到相当莫名其妙吧。 在听到袭击者受兔里的治愈魔法弹反击时所发出的叫声后,我认出那是凛夏,便明白她之所以攻击兔里是为了帮助我。 我心想要当下与她沟通解开误会才行,拜托脚程最快的兔里抓住她,但兔里却比我所想像的更加卖力。 在自我介绍后,我们前往凛夏所居住的隐世村落。 虽然也可以直接前往妈妈所在的兽人国度,但我判断先去隐世村落收集情资后再有所行动比较好。 「天瑚,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兔里真的是人类喔,而且他还是治愈魔法使,先不论他的身体能力,他并没有危险的力量喔。」 「治愈魔法使会丢出魔力弹吗!?而、而且,还有无数颗飞来,让我无法动弹……在追得上身为兽人的我时,那就已经像魔法一样了……」 「……」 我相信若是兔里便能捕捉到穿梭于森林中的兽人,才拜托他追上去的,却没想到会让她留下这么大的心灵创伤。 不过,就这一点而言,凛夏也有不对。 「但凛夏也不应该突然就攻击啊,我觉得我看起来不像被他们抓住。」 「因、因为,除了被抓或被骗之外,我想不到兽人会和人类一起行动的理由啊……」 的确,兽人与人类一起行动,只会令人联想到不好的状况。 更遑论这里是兽人的领域,在凛夏眼里,我看起来或许像是被迫引路。 「但……」 我不经意地瞥了后方一眼,望向尾随我们的兔里等人。 亚尔格先生一如往常地牵著马,兔里肩上站著涅雅,并对布鲁林道: 「布鲁林,我是不是应该要多表现一下和蔼可亲的一面呀?」 「嘎呜。」 「哈哈哈,你这话真有趣。」 「嘎呼。」 「对不起啦,我最近都没时间陪你。」 兔里大受打击到会自然而然地与布鲁林对话了,有点可怜。 布鲁林虽然有些感到厌烦,但也相当开心。 「他、他在和蓝灰熊对话!?」 然而,这却反而引起了凛夏的恐惧心,真是弄巧成拙…… 不对,我也不想兔里依然受人误解,我尝试解开这个误会。 「我在离开兽人国度后,一直在寻找能帮助妈妈的治愈魔法使。」 「原来是这样啊……」 「很抱歉没对你说一声就离开,但当时没有可以慢慢解释的时间。」 当妈妈昏迷之后,我周遭的环境便显得变幻莫测。 当我察觉到这股诡谲气氛之后,便逃出了兽人国度,虽说是为了寻找能帮助妈妈的治愈魔法使,却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人身安全。 「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时候的大人们的确有点可怕。我能明白因为天瑚不见让大家感到慌张,实际上我也相当恐慌……」 当妈妈陷入昏迷的当下,或许正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原本差点受到牵连,却勉强幸免于难,在这一层意义上,远离了兽人国度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我在离开兽人国度后去了各式各样的地方喔,虽然并非全是快乐的回忆,但我也在其他国家交到兽人的朋友了。而且,最后抵达的林格尔王国,有许多人善待身为兽人的我。」 于路克维斯认识的桐叶与京姊弟。 在林格尔王国亲切对待我的人们。 自兽人国度出发的这趟旅程之中虽然充满著辛酸,但对我而言,抵达林格尔王国后的邂逅却是比任何事都更加宝贵的回忆。 「我在那里遇到了兔里。」 「遇到了他?」 「自从我遇到兔里后,发生了许多事……才能像这样回到妈妈所在的故乡。」 有兔里在的话,或许便能治好妈妈。 而且,他在米亚兰格一战中练成的治愈魔法增幅魔源,几乎能确实治好任何伤势与疾病…… 「凛夏。」 「嗯?」 「我妈妈她还好吗?……她还活著吧?」 两年的岁月貌似漫长,却也短暂。 我坚信她在兽人们的保护之下应该不要紧,但不代表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事故。 如果妈妈身上发生什么事……我便失去回到这里的意义了。 这是我下意识地避开的话题。 我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不安。凛夏见状便露出让我放心的笑容,道: 「放心!天瑚的妈妈还活著喔!虽然说还没醒来就是了……」 「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过去付出的努力,以及与兔里的旅程都并非毫无意义。 「天瑚这两年也很辛苦呢──」 「凛夏呢?」 因为气氛变得有些灰暗,我便试图转变话题。 当我不在时,凛夏都在做些什么呢? 「嗯?爸爸要我移居到隐世村落,然后要认真练习打猎吧。待在本国的时候,周遭的人都很啰唆呢~动不动就是要我端庄一点,或因为你是女生所以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尤其我很讨厌穿和服呢~」 啊,所以她才穿著类似猎人的服装啊。 我想像她乖乖穿著和服的模样,轻轻一笑。 「凛夏最不适合什么打扮漂亮了呢。」 「吵、吵死了!我自己也知道啦!」 凛夏面红耳赤地道。 「天瑚才是,身高都没变呢!」 「啥?」 「对、对不起……」 自卑的地方遭人触及,令我不免怒目相视。 我们两年前的身高几乎相同,这女孩却在未碰面的短短时间内长得比我高了一个头。 我几乎没有长高,这太没天理了。 我的发育期究竟去了哪儿? 「天瑚,你变得会露出凶狠眼神了呢,看起来横眉竖目的……」 「这大概是兔里的影响吧。」 「那不是负面影响吗……?」 凛夏眼神畏怯地望向兔里。 接收到那股视线,兔里颓下了双肩。 对不起,兔里,误会不但没解开,甚至还更加恶化了。 「啊,差不多快到村落了,总之先由我去报告,你们在这里等等喔!」 当我抬起头后,见到一条若不凝神细看,便无法察觉的由人所踏出的狭窄小径。 就在我们聊天时,似乎已经来到凛夏所居住的隐世村落附近了。 兔里的印象虽然也很重要,但居住于隐世村落的兽人们能否接受兔里等人更是一个问题。 *** 凛夏带领我们前往树木更加蓊郁的地方。 虽然无法想像这里会有村落,但凛夏吩咐我们在这里等候后,便单独前往里面。 「隐世村落……话说桐叶他们也出身于隐世村落呢。」 「嗯,对呀,但应该不是住在这里吧?毕竟有很多隐世村落啊。」 他们是在路克维斯关照我们的兽人姊弟,两人不知过得好不好呢? 「桐叶?那是谁啊?」 「是在遇到你之前去路克维斯时,关照我们的兽人姊弟喔。」 「这样啊,魔导学园竟然有兽人啊。」 初次见面时虽然令他们有些警戒,但最后我们彼此敞开心门了。等回到林格尔王国安顿好后,真想再去见见他们。 「天瑚,和久违的朋友聊天如何呢?」 「她一样很活泼。」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她们一直在聊天,感情和睦真是太好了。 ……但总觉得她对我的印象更差了。 「从后面看你们,真像一对姊妹呢。」 「……你是想说我看起来很矮吗?」 糟了,我踩到她的地雷了。 我本想说的是「你们看起来感情好得就像姊妹一样」…… 当我对半眯著眼瞪我的天瑚感到尴尬时,在我肩上的涅雅竟用翅膀指著天瑚,开始笑著道: 「噗噗──!话说回来你是十四岁呢~却是个矮冬瓜欸。」 「……」 「我从之前就这么觉得了,你果然就算在兽人族之中也算矮的呢!再等一阵子就会到发育期了吧?但可不保证你一定会发育呢!」 「…………」 天瑚目露凶光。这不要紧吗?我是指涅雅。 涅雅吸走了天瑚发飙的矛头,并被她纵身一跃时所伸出的手一把抓住。 「呀啊!?」 「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咿、啊、兔里、救我、呀啊啊啊啊!?」 面无表情的天瑚开始旋转涅雅。 涅雅虽然向我求援,但刚才那番言论怎么想都是出言挑衅的涅雅不好,于是我选择置之不理。 当两人打打闹闹时,我便与亚尔格先生商量之后的事情。 「亚尔格先生,如果无法进到村落的话,我们就要在外头露营是吧?」 「是呢,考虑到兽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的话,就算演变成那样也无可厚非。」 如此一来,最差的情况下,也要请他们让天瑚入内。 若可以的话,涅雅也能随行便是最好。 ……虽然担心她们会不会引发如同目前眼前热烈上演的争执,但因为我与亚尔格先生可能无法入内,便只能请她们忍耐了。 「……天瑚和我们的立场在这里逆转了呢。」 「对啊。」 正如同兽人于人类所居住的领域中不得不活得低声下气,人类在兽人所栖息的领域中也将感受到同样的心境。 虽然尚未正式与居住此处的兽人往来,但我已经感受到自己格格不入了。 「……我多少体会到天瑚的心情了。」 她只身一人进入人类地盘,究竟体验过多么辛酸孤独的滋味呢? 虽然我还未全面理解,但总觉得能体会到她苦涩心情的冰山一角。 「兔里。」 当我感到心情变得有点严肃时,挥舞著涅雅的天瑚叫了我的名字。 闻声,我回过神来,察觉到周遭的异变。 「亚尔格先生,这……我们被包围了吧?」 「对,人数相当多,请不要对他们投以敌意。」 不知何时,我们被大批人马所包围。 我们恐怕遭到弓箭或其他武器所瞄准吧,对方维持一定距离,并不靠近我们。 这样下去可能不分青红皂白便会遭受攻击,要怎么办呢? 若只是弓箭的话,我与亚尔格先生还能迎敌,但之后又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兔里,你要怎么办呀?这样下去会被单方面攻击的。」 「我也知道,但要先看对方有什么动作。」 涅雅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我肩上了,并面不改色地将拘束咒术凝聚于我的拳头上。 当我做好准备随时可迎敌时,小径深处走出了两道人影。 一人是方才前往隐世村落的凛夏。 另一人是留著胡须的年老兽人。 「抱歉我们这么无礼,毕竟这是史无前例的状况,为以防万一,我们姑且亮出了武器。」 老翁一一望向不松懈警戒的我们,当最后见到天瑚时,他瞪大了双眼。 「看来凛夏所说的是真的,虽然实在是难以置信……」 「你原本不相信我吗!?」 老翁的话令凛夏大受打击,她沮丧到彷佛发出「轰隆隆」的背景音效。 「突然听人说天瑚和人类、蓝灰熊一起回来了,怎么可能有人会马上相信,老夫以为又是你在恶作剧。」 「人家不是说这次不是吗!」 「你以为老夫被你这句话骗过多少次了!被可爱的孙女吓到心脏病发可一点也不好笑!」 呃、呃──也就是说凛夏是放羊的少年──不对,是放羊的少女吗? 老翁再度转向了我们,并对包围在四周的兽人们下达收起武器的指示。 「天瑚啊,自你小时候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老夫是这座隐世村落的长老,也是这野丫头的祖父火狩。」 凛夏的祖父……仔细一看,他的耳朵与尾巴也与凛夏相同,类似野狼。 「虽然有许多事想问你,但先带你到老夫家吧。」 「呃,兔里他们……」 「当然也会招待这些人类。」 为使露出不安神情的天瑚放心,火狩长老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总之,能避免无谓的争端真是太好了。 「那就跟老夫来吧。」 我们跟著背向我们走在狭窄小径上的火狩长老。 于昏暗之中走了几分钟后,便见到视野中尽是民宅般的建筑物。 「这里就是隐世村落啊……」 兽人所居住的隐世村落,意外位于相当宽敞辽阔的地方。 这里虽然是受到蓊郁森林所包围的村落,却并非长满树木,而是有田地与像样的房屋,过著超乎我所想像的舒适生活。 「但是……」 尽管如此,居住于隐世村落的兽人们的视线令人在意。 这是一种混杂了对人类的恐惧与好奇的视线。 然而,却奇妙地没什么敌意。 「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对你们投以好奇眼神也无可厚非。」 或许是因为我遭受不熟悉的视线注视而显得不自在,走在前方的火狩长老便对我这么说。 据说几乎没有人类会踏入兽人所居住的领域,所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像在路克维斯学习魔法的桐叶姊弟那样,自己踏入人类居住领域的兽人还比较稀奇。 「我毫不在意喔,应该说我已经习惯了。」 「……这样啊,我不认为一般人类会想来这里……你也吃了很多苦头吧。」 嗯嗯?他对我露出十分怜悯的表情。 咦?他会不会以为我是那种遭人排挤的人呢? 凛夏对我投以难以置信的视线……不不不,虽然我说我已经习惯了,但那是我习惯受人注目的意思,而非习惯被人投以充满恶意的眼神。 「这也不算错吧?毕竟之前的旅程很辛苦啊。」 「你是不是忘记你也是造成辛苦情况的其中一个原因啊?」 我这么回覆涅雅后,她便明显地别开视线。 以危险度而言,那次可丝毫不逊于发生在路克维斯与米亚兰格的事件喔。 我对装傻的涅雅叹了一口气,再度望向前方。 此时,我注意到视野一角有一座类似雕像的东西。 「嗯?那是什么?」 定睛一看,在小型广场中央有一座人型雕像。 那是兽人女性……不对,是少女。 那似乎是一座古老的雕像,所以显得有些破旧,但依然能看出她腰际佩带著类似日本刀的武器。 「兔里大人,怎么了吗?」 「呃,那边有座雕像……」 亚尔格先生对停下脚步的我这么问道,我便告诉他雕像的事。 闻言,火狩长老便转向雕像的方向,道: 「那是我们兽人的英雄神凪大人的雕像。」 「英雄……她做过什么呢?」 听见我的问题后,火狩长老便露出慈爱的眼神望著雕像。 他的视线之中深深包含著敬意。 「神凪大人是一位将兽人族引荐给勇者大人认识的兽人。说是多亏了这位大人我们才能活到今日也不为过。」 火狩长老将视线从雕像上移开,并再度迈步。 「在数百年前,兽人族比现在更受到人类所欺压凌虐,拥有力量的人被迫去和魔王军作战,没有力量的人则会被当作弃卒牺牲,许多性命消散在那场战役之中。」 「……」 当时人类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发指。 强将兽人送上战场,将自己的损伤降到最低,透过这种方式作战。 亚尔格先生也皱起眉头,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与我相同吧。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和现在的你们无关,至少老夫并不痛恨你们。」 火狩长老或许察觉到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心境,便这么对我们说。 「……回到主题上,在兽人族遭人类凌虐,位于种族存亡之际时,神凪大人带勇者大人来到了兽人所在之处。而拥有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力量的勇者大人,为了不让我们白白牺牲,就独自和魔王大军作战。」 这里也出现勇者的故事。 勇者的故事真的遍及这整座大陆呢。 听完火狩长老的话,涅雅不解地歪著脑袋道: 「毫无回报地作战?」 「老夫也并不清楚,但据说勇者大人除了作战之外,也传授当时文明未开的兽人族知识。」 「不只为你们作战,还传授了知识……这和我们所知的勇者不同,应该说是认识了新的一面呢。」 过去的勇者形象都是「不断遭人背叛的英雄」。 然而,听完火狩长老的话后,便多了「慈悲的英雄」的一面。 思及他在萨马利亚所受到的打击,即使对人类深恶痛绝也毫不稀奇…… 结果,勇者击溃了身为人类公敌的魔王,但他究竟又是为何而战呢? 「神凪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有人说神凪大人很温柔,也有人说很冷酷,但可以确定的是,神凪大人极具力量。」 「极具力量?这表示她身居高位吗?」 「不是,这里是指她的功夫了得。根据流传下来的故事,她是一位能横扫千军、又砍又打杀进敌阵的女性,但这应该多少也有些夸饰啦。」 「又、又砍又打杀进敌阵……」 这种施行全速前进正面进攻的人…… 她的形象彻底变成长了兽耳的罗丝了。 啊,我试著想像……不行,完全不可爱,反而是深植我内心对罗丝的恐惧使我大感折磨。 「到了喔。」 正当我因自己丰富的想像力遭受精神创伤时,走在前方的火狩长老停下了脚步。 我望向前方,那是一座木造的两层民房,这里应该便是火狩长老与凛夏的家了吧。 火狩长老转向我们,并望向位于我们后方不远处的布鲁林,道: 「再怎么说也无法让魔物进到家里,要请它和那匹马一起在外面等,这样可以吗?」 「我知道了。布鲁林,你可以暂时待在外面吗?」 布鲁林听我蹲在它面前这样说,便点点头立即虚脱似地当场坐下。 见状,火狩长老瞪大眼睛说: 「真没想到,你没透过使魔契约就和那只魔物缔结信任关系了呀。」 「您看得出来?」 「对,蓝灰熊散发出了开心的感受。」 能得知无法说话的动物情绪真是厉害,这是兽人独有的特质吗? 我也只是大致能理解布鲁林在想什么……这令我有些羡慕。 「和我缔结使魔契约的是这只猫头鹰,不过是她强迫我签约的。」 「该怎么说呢,你和老夫所知的人类不太相同……相当特立独行呢。」 这算是在称赞我吗? 我对以微妙神情这么说道的火狩长老抱持有些无法释怀的心情,并与其他人一起踏入了长老家中。 *** 我们在被带到的客厅之中,花了十几分钟对火狩长老说明我们之所以造访此地的理由,他听完我们所说的之后,慢慢地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你离开故乡已经两年……真是漫长的旅途啊,天瑚。」 「……嗯,但我终于来到这一步了,多亏有他们的帮助。」 天瑚这么说后,火狩长老的视线便转向了我。 「你叫做兔里吧。」 「是的。」 「你就是这孩子所恳托的治愈魔法使吧。」 我对火狩长老用力点了点头。 见我不挪开视线,他发出佩服的嗓音道: 「竟然为了兽人来到这里,真是一个奇特的人类呀。」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来到这里了。对吧?兔里。」 「对吧」个头,为什么我非得承认自己是怪咖呢? 我对不知为何显得欣喜的天瑚露出抽搐的笑容。 「老夫派人送信给住于本国的小犬吧,他应该能让你们顺利见到天瑚的母亲。」 听他这么说,便是要拜托凛夏的父亲吧? 拥有放行外人进入兽人国度权限的人,表示他是具有相当身分地位的人吧?若是如此,我们一开始便遇到凛夏或许可说相当幸运。 「就算现在去送信,应该也要花两天才能得到回覆,在那之前就请你们待在这里吧,这样也无妨吗?」 「大家都可以吧?」 「嗯,没问题。」 我向亚尔格先生确认并这么回覆天瑚后,坐在火狩长老旁边的凛夏便身体前倾对天瑚说: 「那天瑚就会暂时待在这里对吧!」 「嗯,对呀。」 「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凛夏似乎因为能与天瑚相处而显得乐不可支,露出了满面笑容。 火狩长老瞄了她一眼后,虽然有些无奈却也露出了疼爱孙女的表情。 「你们也住下来吧。」 「可以吗?让我们也住下……」 「没问题的,毕竟有很多空房。」 我原本并不认为可以留宿,火狩长老为人亲切真是太好了。 这次便承蒙他的好意吧。 「二楼有两间空房,你们可以随意使用。」 「谢谢您,免费住下也很不好意思,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事的话,请尽管吩咐。」 「这样啊……那可以请你去后院劈柴吗?如你所见,老夫已经上了年纪了,劈柴相当折腾呢。」 「这点小事还请交给我吧。」 「兔里大人,我也来帮忙。」 那么,待我们将行李放到房间后,再与亚尔格先生一起劈柴。 我在救命团时也劈过柴呢,当我与唐比赛劈柴,然后因为劈过多而被罗丝骂了。 现在这工作应该是是让纳克与菲鲁姆做吧。 「那就去放行李吧。」 我对火狩长老一鞠躬后,便拿起行李前往二楼。 凛夏不知为何也站了起来,打算跟我们一同上楼,我也并不那么介意,待我推开门后── 「凛夏,等等,老夫现在开始要念一念你。」 「欸!?为什么!?」 火狩长老一把抓住了凛夏的头。 凛夏一脸惨白,但火狩长老毫不在意地露出严峻表情,道: 「哪有人会突然对人放箭啊?幸好对方个性温厚……如果是危险人物的话,你就会有生命危险了啊。」 「你、你现在要提这件事喔!?晚一点再骂我也没差吧!」 火狩长老似乎是对方才的袭击怒火中烧。 「闭嘴!老夫不记得有把你养成这么暴力的孩子!」 「兔、兔里才不是普通的人类呢!他能空手抓住我射过去的箭,还能跑得赢我!」 「你对客人太失礼了!人类才没办法做出那种像怪物一样的事呢!」 「我、我这次是说真的啦!!」 「老夫还没脑子不清楚到会被这种蹩脚的谎话欺骗!」 「哇啊啊啊!天瑚救我──」 天瑚听到火狩长老与凛夏的对话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她沉默了一阵子后,便若无其事地仰头望著我,并指著二楼道: 「兔里,走吧。」 「喔、喔……」 我总觉得天瑚很擅长应付凛夏…… 我开始同情凛夏,并对著门板后方传来的火狩长老的骂声与凛夏的哭声合十之后,重新提好行李,前往客房所在的二楼。 *** 待放好行李后,我与亚尔格先生便在屋子后方劈起火狩长老拜托我们的柴了。 天瑚似乎去陪被火狩长老臭骂一顿而哭哭啼啼的凛夏,在这里的只有我、亚尔格先生与涅雅三人。 「哼!」 我轻松地挥下手中的斧头,将直立的木柴劈成两半。 发出「碰」一声裂开的木柴令人感到神清气爽。 「唉呀,我好久没劈柴了呢。」 「我也、是!」 亚尔格先生也在另一个树墩上劈著柴。 亚尔格先生擦拭了额上冒出的汗水并露出爽朗的笑容,之后将劈好的柴堆好,望向我这边道: 「因为住在宿舍的骑士基本上都要自己做饭,所以我以前常常要劈柴。」 「是这样啊,和救命团一样呢。」 我们边聊著一些琐事,并陆陆续续地劈柴。 总之,我打算劈好火狩长老所吩咐的份量,但照这速度的话,应该不需花多少时间。 我这么心想并再度挥下斧头后,坐在附近草地上的涅雅便百般无聊地鼓起了脸颊,道: 「……好正常好无聊喔~」 「嗯?什么事情很正常?」 「你呀,你。因为你要劈柴,我以为你会像平常那样做出奇葩的事才来看看的,但为什么这么正常啦。」 「不过是劈个柴而已,就算你对我抱有那种期许也没用。」 见我露出微妙的神情,双手环胸的涅雅便忽然脸色明亮地竖起了食指。 「对了,你要不要试著光用腕力把柴撕成两半啊?或用手刀把它劈成两半,啊,用拳头粉碎也不错。」 「虽然也不是办不到,如果你愿意代替木柴的话,我就试试看吧。」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当我笑容满面地这么回应后,涅雅便脸色惨白地向我道歉。 实际上想做的话应该能办得到,但因为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没打算做。 要做的话,我比较喜欢能当作训练一环的……嗯? 「啊,对了,涅雅,你要是很闲的话,就来帮我训练。」 「……我先姑且一问,你要干嘛呢?」 涅雅用讶异的眼神望著我,我便神气活现地说明起之前便在思考的训练方法。 「你对我施展拘束咒术。」 「嗯嗯。」 「我会试著动。」 「……嗯嗯。」 「但我的身体被术法拘束住了,所以很难动。」 「……这有什么意义?」 「可以锻炼身体。」 「你是白痴吧?」 我明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却遭涅雅臭骂。 这到底有什么奇怪的? 见我不解地歪著脑袋,涅雅便显得表情僵硬。 「用你的术法来锻炼身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全部都很奇怪啦!术法根本就不是用来锻炼身体的东西啊!」 在我的想法之中,这便是在全身穿戴著※体能强化训练器的状况下劈柴。(译注:出自《巨人之星》中主角星飞雄马从小穿戴的训练器。) 我目前能稀松平常地劈柴,但若能对身体施加负担的话,便能更进一步锻炼身体吧。 「来,你试试看。」 「唉,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涅雅不情不愿地变身为猫头鹰后,移动至我的肩上。 「总觉得有些不爽,所以我就只将拘束咒术集中在你上半身喔。」 「呵,求之不得。」 涅雅对我灌注了拘束咒术。 当紫色纹路覆盖我的上半身后,我的身体便如受到束缚似地行动受限。 我动作缓慢地望著自己的手掌,因这份压制全身的负担而暗自窃笑。 「……!涅雅,很好……!」 「咦、咦?真奇怪了,我的术法比之前更熟练,拘束力应该提高了才对,但你为什么能动……?」 「呵、呵呵呵……」 「你、你的表情变得很可怕了欸?不、不要紧吗?如果太难动的话,我就解除啰?」 「不需要,就这样继续……!」 我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透过这项训练,我便能更上一层楼。 我随著激昂的精神,奋力举起紧握的斧头。 上半身虽然发出了嘎吱作响的悲鸣,但透过覆盖了薄薄一层治愈魔法后便得以治疗。 不只手臂,我将力量灌注进全身上下,瞪著眼前竖起的木柴举起斧头后── 「哼!」 竭尽全力挥了下去。 瞬间,环绕于我上半身的拘束咒术被震碎了,同时之间斧头也劈碎了木柴。 斧头的劲势无法停止,随著一道轰然巨响,深深嵌入树墩里面,甚至在地面上造成巨大的裂痕。 最后,斧头的斧柄经不起撞击,从中断成两半。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我望著断成两截的斧柄,正经八百地望著肩上的涅雅,道: 「涅雅,没办法用这训练法来劈柴呢。」 「在实行之前就该发现了啊!真是的,亚尔格!你也说说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当涅雅倏地转向亚尔格先生的方向后,见到他望著我们之外的地方,表情僵硬。 我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望向亚尔格先生所看的方向── 「「「「「…………」」」」」 只见五名兽人孩童从草丛之中探出头来,一脸惊悚地望著我。 我重新审视自己所制造出的惨状。 粉碎的木柴。 断成两截的斧头。 地面上的裂痕。 ……不、不好了! 必须赶紧向这些小孩说明原委,不然他们对我的印象就会是怪物了! 「我不是什么可怕的人类喔!」 我满脸笑容地试图与他们沟通。 然而,这却造成了反效果,孩童们发出了一阵惨叫声。 「咿!?不要吃我!」 「大、大家,快逃啊!」 「不、不要丢下我呀!」 「人类是这种生物吗──!?」 「呜哇──!」 兽人孩童逃之夭夭。 我一脸呆滞地望著转眼间消失无踪的孩童一阵子,叹了一口气后,耸了耸肩道: 「真是的,未来堪虑啊。对吧,涅雅?」 「因为你害他们对人类的印象往错误的方向固定了吧?」 「哈哈哈,我可认识很多办得到这种事的人呢。」 「我所知的人类可办不到这种事呢……」 我虽然致力于维持著「真没办法~」的气氛,但目前状况极为不妙。 即使我擅长逃避现实,也能理解大事不好了。 「而且,还必须告诉火狩长老我弄坏了这个啊……」 地面的巨大裂痕,以及断成两截的斧头。 虽然光想会得到怎样的反应就令人心惊胆战,但我也只能据实以报了。 *** 于我被兽人孩童视为「恐怖人类」的那天晚上,兽人们举办了宴会。 这是庆祝天瑚平安归来的宴会,他们也爽快地邀请了身为人类的我们参加。 当我见到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享受著宴会乐趣的景象后,便深深感到兽人真是热爱宴会呢。 当天瑚与凛夏穿梭于席间欢谈时,无事可做的我竟然中途加入了兽人男性们参加的腕力大赛,并连番获胜。 然而,他们不仅没有死心,反而燃烧起熊熊斗志,继续向我挑战。 无论我再怎么获胜,都会出现下一名挑战者。 当我顺著现场气氛不断接受挑战,并战胜所有人后,回过神来便已不幸惨遭兽人女性与孩童视为怪物了。 ……总之,我与兽人大叔之间的感情变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火狩长老家客厅中懊悔著昨夜的失态,坐在我旁边的天瑚安慰我道: 「算了,没关系啦,这比起被瞪来得好吧?」 「虽然是这么说啦……」 除了我与天瑚之外,亚尔格先生、涅雅与凛夏皆围在桌子旁。 昨晚虽然是我自作自受,但我也太容易受气氛影响了。 而且于宴会尾声时,我竟然用对待救命团坏人脸们一样的方式对待兽人族男性……为什么呢?我是被酒味醺醉了吗? 「哈哈哈,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您已经露出了好战的笑容参加腕力比赛了呢。」 「我露出了那种表情呀?」 「是,您看起来非常开心。」 腕力比赛本身令我相当开心,但明显对我退避三舍的女性与孩童的眼神却不只刺痛二字可形容。 「涅雅还对小孩子们显示自己有多无害……太卑鄙了!你明明是最邪恶的,真是个心机吸血鬼!」 「什么叫最邪恶啦!?那根本是你自己失控的下场啊!」 原本满不在乎地听著我碎念的涅雅有所反应。 这吸血鬼在我比腕力的时候,用猫头鹰的模样对孩童们展现自己有多无害,甚至还透过小动物特有的可爱举动博得好感。 「你生气的表情也何止狰狞,根本是凶神恶煞啊!」 「我自己也知道那很恐怖,但还没到凶神恶煞的地步吧!」 「只有你自己没察觉到啦!」 涅雅气焰嚣张地对我这么说,我却无法反驳。 天瑚将手放在我肩上,道: 「兔里,不要紧的,就算你面貌狰狞,你还是你呀。」 本以为她要安慰我,却并未否认我面貌狰狞一事。 真是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生气了。 当我垂下肩膀感到沮丧时,一直不发一语地坐在天瑚身边的凛夏便忍俊不住。 「总觉得自己一直对你提心吊胆很蠢啊。」 「凛夏?」 「我昨晚也一直在想,但果然如天瑚所说呢,天瑚信赖的人不会是坏人。」 天瑚因凛夏所说的话而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如天瑚一样感到惊讶,凛夏望向了我,道: 「兔里的确具备能打赢村里所有大人的力量,速度还比身为狼兽人的我更快,老实说是个怪物,但仔细观察后也能明白你不是坏人。」 凛夏这么说完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旁用力地鞠躬。 「昨天真是对不起!我还没弄清状况前就放箭了!」 对我而言,因为我惊吓到她,所以万万没想到她会赔罪。 即使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赔罪感到困惑,但也尽可能地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回答: 「你那是为了帮助天瑚的举动,所以也情有可原,而且我也吓到你了,所以就扯平了。」 「欸,是吗?你那么想的话,我倒也松了一口气……」 「哼!」 「呀啊!?」 当凛夏正露出笑容时,天瑚从她身后赏了她一记手刀。 那力道虽然很轻,却让凛夏发出可爱的惨叫声并跳了起来。 「你、你干嘛啦!?我吓了一跳欸!」 「道歉之后那么说并不好。」 「又、又没关系!人家都说要原谅我了──!」 「啥?」 「咿!?就、就算你露出那种凶狠的眼神,我也不会怕你的喔!」 天瑚面无表情地面对泪眼婆娑的凛夏。 凛夏虽然嘴上说不会怕她,却还是躲到了我背后,这令天瑚的眼神更加凌厉。 她们感情真好呢。 正当我望著两人的互动时,火狩长老走进客厅之中。 「昨天派出的浮浮鸟回来了,它带回了小犬的信。」 真快呀,已经回信了啊。 天瑚从火狩长老手中接过信件,打开摺叠整齐的信纸后开始阅读内容。 「……火狩长老,这可信吗?」 「小犬是你母亲的青梅竹马,而且他也并非一个能欺骗别人的精明人。」 「……这样啊,我知道了。」 「天瑚,信上说什么?」 我对看完信后表现得动摇的天瑚这么询问道。 「信上写说,会安排从后门迎接我们进入兽人国度内。」 「我们也包含在内吗?」 「嗯,上面是这样写的。」 的确,我能瞭解天瑚为什么会怀疑。 不仅天瑚,竟然也允许身为人类的我与亚尔格先生入国,一般而言,会怀疑这是陷阱也无可厚非。 「天瑚,不要紧的,我家爸爸是个总是笑眯眯又人畜无害的人。」 「是没错啦……」 听完凛夏的话后,天瑚显得欲言又止。 她应该很不安吧。 为拯救天瑚的母亲需要我的治愈魔法,但我若在拯救她母亲之前遭到逮捕的话,那便无法实现了。 「亚尔格先生,你觉得呢?」 「我认为应该去,以现状来说,我们能进入兽人国度的方法只有隐藏人类身分混进去,或隐藏行迹偷溜进去而已,所以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那本来便是身为人类就难以进入的地方,若对方愿意迎接我们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吧。 「事到如今多想也没用吧?无论如何,为了救天瑚的母亲就只能进入兽人国度啊。」 「……说的也是。」 我对涅雅点点头。 我们只要能达成原本目的──拯救天瑚母亲即可。 「天瑚,总之先去去看吧。」 「……嗯。」 天瑚露出担忧的神情,但依然点头同意了。 「火狩长老,这里距离兽人国度有多远呢?」 「徒步要花上几个小时。」 那距离不是很远呢,这样的话,今天内就出发吧。 我向亚尔格先生确认后,便告诉火狩长老我们要出发的事。 「那么,我们就立刻出发前往兽人国度,可以请您用浮浮鸟传达我们预计抵达兽人国度的时间吗?」 「真快啊,算了,这也没办法呢……凛夏。」 「嗯?怎么了,爷爷?」 「你就带他们去兽人国度吧,顺便去给你爸看看你。」 「欸,带他们去是没关系,但要去找爸爸喔……」 凛夏露出了一脸不耐的表情。 她不擅长与父亲相处吗?但她那并非嫌恶,而是深感麻烦的反应。 「火狩长老,可以请教凛夏父亲的名字吗?」 「喔,话说老夫还没说呢,小犬叫做疾风,担任位于本国的族长副官。」 族长是指兽人族的领袖吗?能当上族长副官,应该相当了不起吧? 凛夏父亲或许比我所想像的更加身居高位。 我虽然有点吓到,尽管如此也无法退步。 无论是谁在等待著我们,为了实现拯救天瑚母亲这个目的,那都是无法避免的道路。 *** 与火狩长老等人道别后,我们便出发前往兽人国度。 我们目前由凛夏领队走在并非道路又树木蓊郁的路径上,但没有可走之路果真令人不安。 如果失散的话,人生地不熟的我一定会迷路吧。 「兔里。」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时,位于我肩上的涅雅悄声对我搭话。 「嗯?怎么了?」 「因为天瑚耳朵很好。」 ……她有什么不想被天瑚听见的事吗?于抵达兽人国度之前提起,表示这或许相当重要吧。 我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远离正与凛夏聊得开心的天瑚。 「什么事?」 「我想问你之后的事。」 「之后?」 「就是进入兽人国度后的事。」 我想也是,涅雅现在会提起的便只有这件事了吧。 「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天瑚在兽人国度之中也属于特殊的存在喔。」 「是啊。」 罗丝曾称呼天瑚为『读时公主』。 阅览时间,施展预知魔法的术者。 这虽然不具备物理性的攻击力,但在我所知范围内却是最为有效的魔法。 兽人不可能不重视拥有此种魔法的天瑚。 「我觉得事有蹊跷,因为有太多奇怪的事了,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状态的天瑚母亲、寻找天瑚的兽人,然后又允许身为人类的兔里和亚尔格入国……」 如涅雅所说,这的确十分可疑。 说到底,天瑚的母亲究竟为什么一睡不醒呢? 她是否像萨马利亚的伊娃那样遭受诅咒,抑或因为罹病而卧病在床呢? 她也可能是因为第三者的毒手而无法苏醒。 「她大概也明白呢。」 「……是啊,虽然希望能安然落幕,但如果没办法的话……唯独要救出天瑚和她的母亲。」 「……你的想法一样天真呢,但目前就先这样吧,有没有心理准备,到事情发生时可是会截然不同呢。」 涅雅虽然对我的发言感到无奈,但也这么回应了我。 她或许知晓我刻意斟酌了言词吧。 最糟的状况下,我们或许只能在天瑚与她的母亲之间择一拯救。 我并不愿意去想像被迫面临这种选择的状况,也并不打算让事情演变成那样。 「算了,无论什么状况,我都会服从你的决定的,我相信你。」 相信啊。 我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再度望向走在前方的天瑚。 我也相信著至今一起旅行的伙伴。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一一跨越过去所遭遇的磨难。 当我这么心想后,便觉得或许正等待著我们的障碍根本不值一提。 第十三话 前往最终目的地!! 之卷 自隐世村落出发后过了数小时。 我们走在没有道路的森林之中,抵达了一处巨树生长更为茂密的地点。 那里甚至连阳光都受到遮蔽,弥漫著幽暗诡异的气息。 「这里就是入口了喔。」 「喔喔……」 见我显得却步,凛夏便微笑对我说: 「我知道这看起来很恐怖,但马上就会变亮的。」 「是喔?」 「嗯,这里是刻意打造成这样的。」 打造啊。 应该是用了某种魔具或某种类似的东西吧? 因为兽人拥有与人类迥异的文化,所以也有这样的可能。 「前进吧,从这里进去的话就会抵达后门。」 我们跟著凛夏往前入内。 我们凭藉著从背后照射进来的光线往前迈步,但一下差点撞上树干,或差点被树根绊倒,相当麻烦。 走到尽头后,便能抵达兽人国度的后门。 ……姑且小心提防吧。 「涅雅。」 「嗯?」 「你在兽人国度时就维持猫头鹰的模样。」 「……好,我知道了。」 「你马上就懂真是帮大忙了。」 像这种时候,便要善用涅雅身为使魔的身分。 人型魔物极为稀少且几乎不会成为使魔,为使涅雅不受人警戒,我打算让她作为猫头鹰使魔入国,并当作事出不测时的王牌。 我们在一片昏暗之中,跟随著前导的凛夏前进,这时天瑚揪住了我的团服衣襬。 「嗯?」 「……我不想走散。」 走散的话的确很麻烦呢。 但这样一看的话── 「我有种带著小孩的父亲的心情呢,涅雅也像是小孩呢呜喔!?」 我的小腿肚与侧头部遭受一阵冲击,虽然不痛,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这似乎是天瑚踢了我的脚,而涅雅用翅膀敲打了我的头。 先不论天瑚,连涅雅也…… 「我才不是小孩。」 「抱歉、抱歉。」 我对发出闹别扭嗓音的天瑚道歉。 虽然她有些孩子气的地方,但行动力却连大人都自叹弗如。 「……兔里,我趁现在先说。」 「怎么了,这么突然。」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相信兔里的。」 天瑚也与涅雅说了一样的话。 「不管是你训练痴的部分、头脑简单的部分、迟钝的部分、滥好人的部分,包含所有优点、缺点我都很信任你……比涅雅更加信任。」 「啥欸!?」 我的肩上传来一阵不知怎么样才能发出的声音。 她听见我与涅雅的对话了呀……我有点小看天瑚的听力了。 然而,却也希望她不要信任某部分的事呢,信任我头脑简单的部分是怎样啦?虽然她轻描淡写地带过,我也差点没放在心上了。 「我只是想讲这些。」 「我也很信任你喔,毕竟是一起旅行的伙伴呢。」 亚尔格先生、涅雅与布鲁林都相同。 我可以断言,这趟旅程若缺少任何一人,我便无法来到这里。 然而,这趟旅程也总有一天会结束。 兽人国度为最后一站,之后我们便必须回去林格尔王国。 「天瑚在帮助妈妈之后……要怎么办呢?」 「……可以的话,希望和妈妈一起去林格尔王国,这里的日子对我来说,太令人窒息了。」 她短暂沉默之后,发出犹如挤出喉咙般的嗓音,听起来略带不安之情。 「……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我就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嗯。」 自己的故乡令人窒息,围绕著天瑚的环境便是这么艰困,令她无法过著正常的生活吧。 当我露出搜索枯肠的表情走著,眼前终于变得明亮。 「好亮……」 忽然洒下的光线令人炫目。 我再度望向眼前,见到一整面巨大的木造门与石造城壁。 这些是至今走过的森林之中所没有的人工产物。 「我终于回到这里了呀。」 「……天瑚?」 天瑚沉重地这么低喃道。 她依然紧揪著我的团服衣襬,并宛如将声音挤出喉咙似地道: 「无法对人类诉说国名的兽人国度『日之本』,我的妈妈就在这里。」 我过去都以为兽人国度没有国名,林格尔王国的人们也称呼这里为『兽人国度』,尤其天瑚也这么称呼它。 然而,由天瑚嘴里说出的国名,对我……不对,对犬上学姊与一树而言,也都是无法忽视的名称。 「日之本……日之本,是日本吗……?」 前任勇者所用的武器为刀,兽人们统一拥有略带和风的名字,以及『日之本』这个国名。 如学姊与一树一样受到召唤的前任勇者或许也是日本人,并且活在远比我们古早的时代……活在依然使用著日本刀的时代,并来到了这个世界。 「欸,天瑚,我们来到后门了,但不是会有人来迎接吗?可是都没有人欸。」 凛夏对门附近没有人这一点感到疑惑,不解地歪著小脑袋。 此时,巨大的门板发出沉重声响,并缓缓开始敞开。 「……!?」 门忽然敞开让我吓了一跳,旋即挡到天瑚面前并摆出架式。 一名与凛夏同样长著狼耳的三十几岁男性自门内走出,其他还有两名拿著长枪的兽人女性,她们纷纷警戒地瞪著摆出架式的我与亚尔格先生。 来回打量我们的男性当最后见到位于我身后的天瑚后,便安心似地放松肩膀的力道,柔和地微笑道: 「我一直在等你们喔,我叫做疾风,担任族长副官。」 「……啊,呃──我叫做兔里健,非常感谢您这次允许我们入国。」 我姑且算是这趟旅程的队长,便率先自我介绍。 一如往常支支吾吾的敬语令我感到羞耻,但疾风先生虽然对我的话感到惊讶,却也顿时又露出刚才的微笑,对两旁的部下下达指示,道: 「你们俩,可以放下枪了。」 「但对方是人类,而且还有蓝灰熊……」 「他们没有敌意,而且天瑚也和他们打成一片,那只蓝灰熊也不会攻击人吧。」 「……小的明白了。」 两名兽人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放下了长枪。 当剑拔弩张的气氛缓解后,疾风先生便走向天瑚与我这边。 我姑且边警戒边退后了一步,为了方便天瑚与疾风先生对话而移动到她的后方。 「我们最后见面是在你四岁的时候吧……你还记得我吗?」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见天瑚歉疚地道歉后,疾风先生也急忙摇了摇手,道: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毕竟那年纪记不住也理所当然呀。」 疾风先生为了配合天瑚的视线而弯下腰来。 「嗯嗯,你回来真是太好了,你和我最后见到你时毫无改变,这样我就放心了,嗯,你和两年前完全没变呢,和当时的你一模一样。」 「……兔里。」 「你忍忍,他应该没有恶意……」 他应该真的为天瑚回国一事感到欢欣鼓舞吧。 见疾风先生将手放到天瑚头顶的高度并沉浸于感慨之中,使我内心感到一阵战栗,他狂踩地雷却毫无自觉,并还能持续保持微笑的勇气令人敬佩。 当我安抚著横眉竖目地仰头望著我的天瑚时,从一旁盯著疾风先生的凛夏便踢了他的小腿骨一脚。 疾风先生发出「呀呜!?」一声粗野叫声,并滚倒到地上。他边摀著小腿骨,边将视线移向凛夏,道: 「凛、凛夏!你对久违的爸爸做什么啊!」 「爸爸真的是神经大条欸!天瑚很在意身高的事情啦!但你却狂提身高的事!爸爸,你听好了,天瑚『之后』就会长高了啦!」 「兔里,我快发飙了。」 「不、不行啦……」 将手放在天瑚头上并这么说道的凛夏所说的话最为神经大条,但她好歹是为了天瑚这么说的。 不过,这对父女虽然外表不像,个性却很类似呢。 对疾风先生与凛夏的互动感到不知所措的其中一名部下清了清喉咙道: 「咳咳,疾风大人……」 「欸?啊,抱歉、抱歉,回到主题上。」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指著门说: 「因为我想尽量避人耳目,所以我们就边走边说吧,兔里你们请盖住头部,别被认出是人类。」 「我知道了。」 我戴上团服的连帽,亚尔格先生也披上从马背行李中拿出白色外套并戴上连帽。 这在旁人眼里虽然极为可疑,但我们若被认出是人类会酿成更严重的事态,现在只能忍耐了。 啊,然后一如往常,必须询问布鲁林是否可入内。 「请问,蓝灰熊也可以一起进去吗?」 「可以,只要它不要在里头大闹即可。」 这几乎无须担忧,我抚摸著布鲁林,并踏入了日之本。 *** 「……这是日式房屋?」 门内木造建筑栉比鳞次地排列著,宛如穿越时空至古代日本一般。 或许因为是自后门入国,所以我们位于一个建筑物密集的地点,尽管如此,这些也与过去造访的所有国家的建筑在造型上有著根本性的差异。 疾风先生见我们环顾四周,自豪地说: 「这和你们所知的建筑物构造不同吧?」 「是的,我吓了一跳。」 「兽人族所居住的建筑物都是木造的,这些使用环绕著国家的巨树所盖的建筑物非常坚固喔。」 「这样啊……」 对我而言,这是在原本世界司空见惯的建筑。 栉比鳞次的建筑物近似于日本乡下常见的木造民宅,规模较大的建筑物则宏伟到可称为宅邸。 火狩长老曾说前任勇者授予了兽人知识,这或许也是如此吧。 「而且……」 果不其然,监视我们的不仅两人。 虽然不明白对方位置,但感受到了好几道视线。我为防万一而稍微望向亚尔格先生,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轻轻点了点头。 依我们的举动,对方或许会立即转为敌对,无法随意妄为。 ……为防万一,我问了疾风先生几个问题。 「疾风先生,这里的人知道我们会来吗?」 「对,早上已经对人民公布说天瑚和人类将来到这个国家,但大多数人民对人类并无好感,所以只能这样迎接你们。」 「我明白会受到警戒,所以不会在意的,族长对允许我们入国又有什么反应呢?」 这个问题令走在前方的疾风先生稍微愣了一愣,但又随即回答道: 「族长也很烦恼,但我总算是说服他并取得许可了。」 毕竟之后必须与族长会面,甚至交涉帮助天瑚母亲一事,希望不要造成任何龃龉。 如果对方说「谁要借助人类的帮助啊!」,便是最差的状况了。 仅能祈祷对方至少并非食古不化的人── 「──!?」 我感受到一道刺进我后颈部般的锐利视线后,中断了思考。 那可称之为杀气,这感觉类似全身冻结般的寒意,或从高处坠落似的寒毛直竖感。 我狠瞪般地回望向视线来处。 「咿!?」 然而,我背后唯有见到我的表情后便跌坐在地的女性士兵。 当我疑惑地俯瞰著女性士兵时,她颤抖得更厉害了,头上那看似狗耳的耳朵瘫软地塌了下来。 ……对我释放出杀气的人并不是她吧? 「你、你不要紧吗……?」 「不、不要吃我!」 我在她眼中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啊? 然而,见她的模样,方才的视线应该并非来自于她。 「你、你突然怎么了啦?」 站在我肩上的涅雅悄声对我这么说道,我终于缓解了紧张,并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走在前方的疾风先生与天瑚等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对我投以诧异的眼神。 「对、对不起吓到大家了……」 「欸!?好、好的……」 我一定是因为进入了日之本后,对气息过于敏感了吧。 我边道歉便朝女性士兵伸出了手试图扶她起来,但满脸恐惧望著我的女性士兵却与我拉开了距离。 「那个……」 「!?对、对不起!」 ……这虽然是我自作自受,但还是有些打击。 凛夏莫名地用力点头,并走近了光是被我搭话便害怕不已的女性士兵,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喔,很可怕吧,不觉得他是人类吧,我也这么觉得。」 「是的……是的!呜呜……」 闻言,女性士兵哭得抽抽噎噎并点了点头,我则彻底沦为反派角色。 看不下去的疾风先生对我说: 「那个,希望你尽量不要做出这种行为……」 「对、对不起,因为我忽然感到后方传来了杀气……」 「杀气……?」 据疾风先生与亚尔格先生的反应来看,那应该单独针对我一人吧。 是否又如凛夏那时一样,是一场误会呢? 「……」 那是对人类的仇恨,抑或单纯想找碴呢?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不需动用到武力,但万一事出不测时,我也必须有所觉悟。 当我思考著这些时,行进方向离开了大马路,我们来到了一条缓升的狭窄上坡路段。 走在前方的疾风先生虽然并不像会对我们使出阴谋诡计的人,但毕竟有在萨马利亚遭受费格尼斯团长欺骗的经验,令我不禁认为立即信任相识不久的人相当危险。 老实说,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欺骗,打击相当大。 布鲁林或许察觉到我表情僵硬,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抬头望著我。 「嘎呜。」 「……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摸了摸布鲁林的头。 ……现在并非懊恼之前失败的时候。 当我重振精神转向前方后,见到一处明亮开阔的地点,这条路的尽头似乎便是那里。 正当我因不知受人引导到的地方会出现什么而战战兢兢时,眼前出现一栋需抬头仰望的大型建筑。 疾风先生停下脚步,回头朝我们道: 「这里是对我们兽人族来说最重要的建筑物,依你们的说法,用『城堡』来讲应该比较好懂吧?」 这明显与其他房屋不同,构造相当讲究精细。 那具备以亮棕色为底的外观以及有棱有角的形状,散发出不同于西洋城堡的魄力。 「先把马和蓝灰熊寄放到马舍吧,呃,你肩膀上的猫头鹰……是你的使魔吗?」 「是的,可以带她去里面吗?」 「咕──」 涅雅发出猫头鹰的叫声并歪著小脑袋,见状,疾风先生虽然有些为难,但又随即对我说: 「嗯,不要紧的,但不要让她离开你喔。」 「这点请无须担心,因为她很乖巧安分的。」 涅雅则赞同似地不断点头。 虽然她实际上是一个与乖巧安分这四个字无缘、可谓好奇宝宝的女孩。 「那么,请跟我来吧,行李请寄放在这里。」 疾风先生示意我们随他走。 我边跟著他,边再度望著这栋需抬头仰望的高耸建筑。 「……」 周遭全为敌人……虽然并未到这个地步,但兽人族的确并未对我们人类抱持好感,尽管疾风先生亲切以待,但其他兽人并非也是如此。 他们有可能辱骂我们,或蛮不讲理地来寻事生非。 而我则不可情绪化地应对他们,若那是肇因于兽人长久以来遭人类欺压凌虐的遗恨的话,便更是如此了。 「……到底有什么在等著我们呢?」 兽人族的族长。 我对即将会面于兽人族中拥有最高地位的人物感到一缕不安,并往前迈进。 闲话 魔王的策略 将布鲁林与马匹寄放于马舍后,我们便受邀进入建筑物之中。 此时,凛夏与我们道别。我们之后将与族长对谈,无法带著毫无关系的凛夏前往重要场合。 然而,一进到里面后便说要脱鞋令我吓了一跳。 或许因为在这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对我而言,在建筑物内也需穿鞋一事变得理所当然,需要脱鞋再入内可说是睽违已久。 前任勇者到底授予了兽人多少知识?与日本这么相似的文化,反而令人感到有些浑身不舒服。 「也请先将武器给我们保管。」 「我知道了。」 亚尔格先生将身上的两把剑交给护卫的士兵。 我的臂铠与其说是武器更算是防具,所以不用寄放,总之,我将烹调用的小刀也寄放在此了。 「……嗯?」 此时,我不经意地注意到,入口前方摆设著一个与和风装潢格格不入的方形物体。 我面不改色地望向那里并加以观察。 那大小约为每边两公尺吧?那是一个组装了各式各样大型黑色板子而构成立方体的不可思议物体。 依外观来看,近似于萨马利亚露天摊贩所贩售的魔具。 「……这是魔具吗?」 闻言,涅雅也疑惑地歪著脑袋,她似乎也感到困惑。 连涅雅也不知道吗?这单纯只是摆饰吗? 不过,我满喜欢它的设计。 「那算是单纯的摆饰而已。」 疾风先生在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这么告诉我。 然而,他的话中有一点令人在意。 「『算是』的话就表示这原本不是摆饰吧?」 「……这本来是魔具,但没人加以使用,就变得不再需要了,本来应该要废弃才是……但这魔具有些特殊,所以就这样保存下来了。」 「原来如此……」 原本为魔具,但目前为不带力量的物体。 难怪长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应该不会有再使用这玩意的一天了。」 「欸?」 「好,就聊到这儿吧,我们往前走吧。」 疾风先生悄声低喃了些什么,但我却无法听见。 我将注意力离开黑色箱子,重振精神,尾随往里面走的疾风先生。 屋内以和式拉门分隔房间,构造相当宽敞。 「我想趁现在老实说。」 「是?」 走著走著,疾风先生忽然对我们这么说。 他并未望向我们,用有些沉重的语气道: 「我们的族长对你们……不对,对人类并没有好感。」 「……不,毕竟是我们不请自来,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实际上,我们忽然进入了过去人类未曾踏入的领域之中,他们根本无法对我们抱有好感吧。 「我希望你们的目的能达成,所以会努力负责斡旋的。」 「谢谢您。」 与兽人族族长的会面皆不同于过往。 魔导都市路克维斯的葛蕾蒂斯校长。 祈愿之国萨马利亚的卢卡思陛下。 水上都市米亚兰格的诺伦女王。 这三位都是随处可见的正常……正常……? 不对,葛蕾蒂斯校长是一位正常的女性没错,但卢卡思陛下做出超乎预料、希望我继承他王位的行动,诺伦陛下则从一开始见面时便耽溺于药水之中,即使委婉来说,他们也并非正常人。 然而,这三人的共通点便是对我们并未抱有负面情感。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并走在能清楚见到户外景致的走廊时,便见到了有拿著长枪的兽人士兵站岗的巨大拉门。 见到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兽人士兵神色紧张地握紧了拿枪的手,但当疾风先生站到和式拉门前后,他们便往旁边移动让出了路。 「族长,我带和天瑚同行的人类来了。」 疾风先生于拉门前这么说道。 「进来。」 一道低沉冷酷的声音响起。 兽人士兵点点头并拉开拉门后,便能见到正前方有一名穿著和服的兽人男子跪坐于坐垫上。 他背后站著两名应为随从的兽人女性士兵,但在我掌握房内状况之前,先对坐在眼前的兽人男子感到了震惊。 他有著令人联想到熊的圆弧耳朵,以及不必站起来也能明白的健壮体格,我在过去的人生之中,从未见过这么魁梧的人。 当疾风先生示意我们跪坐于座垫上后,我便开始了事前准好的自我介绍。 「我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兔里健,谢谢您这次邀请──」 「我是兽人族的族长仁哉。」 他──仁哉族长打断我的话并简洁地报上名号后,我便默不作声。 仁哉族长来回看著我们,最后望向天瑚,叹了一口气道: 「下落不明的歌瑚女儿竟然用这种方式回来了啊,而且还带著人类……」 接著,他望向了我。 因为他目不转睛又不发一语地望著我,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时,他便哑然失笑道: 「真是个难以置信的柔弱人类呢,你真的一路旅行到了这里吗?」 「……什么?」 「咕、咕!」 涅雅用翅膀拍打我的肩膀后,呈现笑容定格的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对方是这国家的最高指导人,不能失礼,毕竟他也有可能刻意惹怒我们。 仁哉无趣地瞟了一眼装出笑容并暗自隐忍的我后,便将视线移回天瑚身上。 「然后,天瑚啊,你事到如今为什么要回来?」 「……事到如今?」 「自从你失踪后过了两年时间,这段期间内我们虽然努力搜寻,但却找不到你,部分的人以为你已经被人类抓到,或早就死了。」 如此一来,天瑚回到日之本便会多少造成混乱呢。 「我是为了拯救妈妈回来的。」 「哼,还真是个像样的理由呢。你母亲这两年间都没醒过来,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也千方百计地试过各种治疗,却都以失败告终。既然你会现在回来,就表示你找到方法了吧?」 听仁哉族长逼问地道,天瑚点了点头,说: 「我带了治愈魔法使来,如果是作为最高等回复魔法的治愈魔法的话,或许就能治好妈妈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那男子就是治愈魔法使啰?」 仁哉再度望向了我,他的眼神充满了「这家伙一如外表,连魔法也很废」的鄙夷态度。 若是一般人的话,或许会觉得火冒三丈,但对在救命团内几乎每天都过著充斥谩骂叫嚣的生活的我而言,丝毫不会因这种程度的挑衅而有所动摇。 「我们也没尝试过运用治愈魔法的治疗,但我们本来就无法施展唯有人类能用的治愈魔法……原来如此,如果你带来的人类是协助者的话,能拯救她的可能性就不会太低了吧。」 仁哉释怀似地点了点头。 「好吧。」 「可以吗?」 「我明白兽人小孩在人类世界中有多难生存下去,就看在你的行动力上,准许那治愈魔法使治疗歌瑚吧。」 天瑚对要求出乎意料地轻易获准而感到惊讶。 「妈妈现在……」 「她还活著,但仍然还没醒来。」 人不可能毫无理由便昏迷不醒,一定有什么原因吧,但直到实际上见到她为止,都无法厘清原因。 「天瑚啊,无论你能不能救醒你母亲,你有打算留在这里吗?」 「……」 闻言,天瑚不发一语。 于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她的眼神迷惘地游移逡巡,最后又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 「不会,我并不打算留在这里。」 「你不会说你不清楚读时公主的使命吧?」 「我清楚,但我……就算待在这里……」 天瑚吞吞吐吐地并未说出「也无法正常生活……」。见状,仁哉族长便发出沮丧失望般的叹息声。 「……这样啊,那你等事情办完后就滚得远远的吧,要是是你以外的人得到预知魔法就好了,你这一族之耻。」 「……族长!」 疾风先生似乎隐忍不住这么喊道,但仁哉族长却充耳不闻。 「我国不需要打算拋弃读时使命的家伙。」 「仁哉!话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吧!!这孩子之所以会离开国家是──」 听见仁哉族长苛刻的话语后,疾风先生便厉声大吼。 仁哉族长则对他投以冷酷的眼神,道: 「注意你的身分,区区副官不准顶撞我。」 「但是……!」 「就算她是歌瑚的女儿,但却派不上用场,虽然不知道她这两年在干什么……但活在外界的兽人竟然沦为这种废物也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了。」 疾风先生虽然意欲反驳,但似乎藉由理智压抑了怒火,沉默不语。 我自己也对仁哉族长轻视嘲弄天瑚的语气感到有些愤慨,但还是保持冷静,让那情绪不显露于外表上。 虽然天瑚受他侮辱,但这样反而遂了我们的心意。 遵照他所说的话,天瑚便不须被迫住在兽人国度中,可以回到林格尔王国,天瑚似乎也明白这一点,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他的批评。 「无所谓,等我们治好妈妈后,就会离开这个国家。」 「你们就那么做吧。」 仁哉族长表示话尽于此似地站了起来。 「我还有其他客人在等,剩下就交给你了,疾风。」 「……是。」 仁哉族长冷淡又直截了当地说道,带著随扈兽人离开了房间。 虽然这也无可厚非,但对方的态度真的不太好…… 然而,事态却没像之前预想的那么复杂,能见到天瑚的母亲,天瑚也获准离开兽人国度,这便是最大的福音了。 「不好意思,他对客人摆出那种傲慢的态度……」 当仁哉族长离开后,疾风先生便对我们深深一鞠躬。 「疾风先生不需要道歉,而且我们也不在意。」 「……谢谢,他以前就是一个难相处又讲话苛刻的人,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明显摆出反感的态度。」 从以前吗。 疾风先生在谒见中也曾直呼仁哉族长的名讳,两人之间或许并非只是族长与副官的关系。 「我们现在要立刻前往天瑚大人母亲那里吗?」 「对,我马上带你们去。」 闻言,亚尔格先生用手摸著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下。 他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亚尔格先生,怎么了吗?」 「不,事情有些过于顺利,所以我有点不安。」 「啊──……」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话后,我也不禁赞同他。 在我们过去的旅途之中,所有事都不照牌理出牌。 比照过去的经验,这次实在过于顺利,因此,我也明白亚尔格先生会感到不安。 「咕。」 「嗯,到这时候还没发生什么事,反而让人不安呢。」 在我肩上的涅雅与位于身旁的天瑚也点著头。 「算了,要是没事,我们就能平安无事回到林格尔王国,反而应该感到开心吧。」 「说的也是,我有点太神经质了。」 没错,当拯救天瑚母亲之后,我们便能回去了。 然后,终于能再见到旅行至远方的学姊他们。 一树还好吗?我想他应该很好,但他有点爱钻牛角尖,所以我有点担心。 学姊……她一定很有精神,所以我并不怎么担心她,但等回去之后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希望她有心理准备。 当我怀想著位于远方的挚友们时,疾风先生对我们道: 「我们差不多该过去了,还是由我来带路,跟我走吧。」 「是的。」 我们尾随走在前方的疾风先生之后。 天瑚的母亲所在的地点似乎距离这栋建筑物有一段距离,我们穿上鞋后便暂时走到屋外。 「话说回来,凛夏在隐世村落里过得好吗?因为那孩子不习惯这国家的习俗,所以我才把她托给我爸……」 疾风先生忽然想起似地这么问道,我便老实地回答: 「她带我们到这里帮了大忙,而且,她和天瑚感情很好,所以我也放心了。」 闻言,天瑚露出了微愠的神情。但对我而言,一直很担心她到底有没有同年纪的朋友。 因此,我对她拥有凛夏这个合得来的朋友暗地里感到放心。 疾风先生露出了开朗的笑容,道: 「哈哈哈,这样啊、这样啊,唉呀,我本来以为她是不是还是只会恶作剧,我爸捎来的信上也尽是这样写,所以我很担心呢。」 「这、这样啊……」 她相当调皮呢。 我回想起火狩长老与凛夏之间的互动,便深深感到火狩长老应该是煞费苦心。 此时,轮到天瑚对疾风先生说: 「疾风叔叔,那个……我有事想请教您。」 「用不著那么毕恭毕敬喔,毕竟你是我女儿的朋友呀。」 「……嗯。」 「那你想问什么呢?」 「你刚才和族长说话时,话好像讲到一半……你知道有关妈妈昏迷的原因吗?」 「……!」 闻言,疾风先生瞪大了眼睛。 他有些迟疑地在原地停了下来,在与天瑚四目相交后,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 「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陷入昏迷,却知道她变成那样的原因。」 「……你本来就知道?」 「对,这并未公开,是个秘密,但我就对你们说吧。」 秘密? 意即,那背后有著无法公开的隐情…… 我不发一语地听著天瑚与疾风先生的对话。 「你妈妈……歌瑚当时在进行将自己的预知魔法转移到魔具中的研究。」 「转移预知魔法……?」 「转移魔法魔具『永恒』,那是一项参考了打倒魔王的勇者使用的魔法所进行的研究。」 这也与勇者有关呀。 然而,她为什么试图制作转移预知魔法的魔具呢? 天瑚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进行这项研究,便询问疾风先生原因。 「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了你呀。」 「!」 闻言,天瑚用力地抬起头来。 「预知魔法的术者必须一辈子活在这国家里,你也知道这件事吧?」 「……嗯。」 「带著预知魔法诞生的兽人──『读时公主』拥有必须事先警告兽人族即将遭遇的外敌或危难这种重要的身分,所以严禁离开国家。实际上,歌瑚也没离开过这个国家,所以她才不想让你过得和她一样没有自由,透过将自己的预知魔法转移进永恒之中,让所有人都能用预知魔法。」 那么,如果天瑚并未离开兽人国度的话,便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吗? 若是如此,她应该会过著令人窒息的日子吧。 「所以歌瑚就为了心爱的女儿以及未来将带著预知魔法诞生的兽人孩子们,致力于研发魔具。」 「……但却失败了?」 「对。」 疾风先生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当研究渐入佳境时,她在个人的判断之下启动了永恒,在不完善状态下启动的永恒就失控了,而歌瑚从那天起也昏迷不醒。」 「妈妈竟然会那么做……」 「现在也并不清楚她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们都明白她并非毫无理由就会做出那种无谋事情的人。」 「……我们?」 疾风先生的发言彷佛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与这件事有关,所以我便不禁脱口而出了。 疾风先生对突然打岔的我露出严肃表情并开口道: 「是族长……就是仁哉,我、仁哉和歌瑚是青梅竹马,所以他也协助了她的研究,并安排场地等等。」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我打断您了……」 「不会,不要紧的。」 不仅疾风先生,连仁哉族长也是天瑚母亲的青梅竹马啊。因为疾风先生的女儿凛夏与天瑚感情和睦,所以并不会让我感到太惊讶,但我没想到仁哉族长也与天瑚母亲那么亲近。 「兔里。」 「嗯?」 天瑚结束与疾风先生的对话之后,一脸不安地仰望著我,道: 「在妈妈昏迷之前,曾对我说『你不要变成我这样』……用一种彷佛无法再见的悲伤神情……」 她果然有一些难言之隐吧? 天瑚母亲身上或许发生了我所无法想像的事情。 「但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只要妈妈能醒过来的话……」 「天瑚……」 为了这女孩,以及为了她的母亲,一定要救醒她。 *** 之后,我们暂时走了一段距离后,便见到一栋比周遭房舍大了一圈的建筑物,那外型令人联想到庙宇。 这里似乎便是我们的目的地。 「这两年内,歌瑚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靠我们的力量虽然无法让她苏醒,但靠治愈魔法或许还有希望。」 我们打开门,并踏入里面。 从外观难以想像的单调房间中央,有一名静静睡在白色被窝中的女性。 她与天瑚相同,有著美丽的金发与狐耳。 她拥有犹如天瑚直接变成大人般的容貌,美到若说那是天瑚的姊姊也不会令人有所怀疑。 「天瑚,那就是你妈妈吗?」 「嗯。」 我们走近了天瑚母亲歌瑚小姐所沉睡的位置。 望向歌瑚小姐的周围,那里摆放著类似魔具的器材,虽然不清楚用途为何,但却能理解那维系著昏迷不醒的她的性命。 「疾风先生,我可以诊疗看看歌瑚小姐吗?」 「可以,没问题。」 「谢谢您。」 为施展关键在于意欲如何治疗对方的治愈魔法增幅魔源,我必须先掌握歌瑚小姐的状态。 我也让涅雅看看歌瑚小姐的状态,让她确认这是否为魔力异变或受到某种术法的影响,若有需要便请涅雅施展解除咒术。 我对位于右肩的涅雅使了使眼色,并蹲在歌瑚小姐身旁,确认她的状态。 「……」 她脸上是何时苏醒都不奇怪的安宁神情。 却已经昏睡两年之久。 可推测的原因便为疾风先生所说的永恒这个魔具失控所造成的影响,以致于大脑中产生了异变。 正当我于右手掌中凝聚出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打算对她施展治愈魔法时,肩上的涅雅却拍了拍我的脸颊,她是否发现什么诡异之处了呢? 我转向了涅雅,她愣愣地低喃道: 「她没有魔力……」 「没有、魔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歌瑚小姐拥有预知魔法,便不可能没有魔力。 「疾风先生,您知道目前歌瑚小姐失去了魔力这件事吗?」 「失去了魔力!?部下并没有对我报告过……」 若歌瑚小姐昏迷不醒乃因为失去了魔力,那么治疗她这件事便── 「……」 我挥除了消极的想法。 我不能这么懦弱。 「兔里……」 天瑚泫然欲泣地望著我。 见到她的表情,我再度转向了歌瑚小姐。 「我会竭尽全力的。」 我彷佛说服自己似地这么低喃,也在左手上发动了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即使没有臂铠也能发动增幅魔源,但双手同时发动会令人相当疲惫。 我将右手放在歌瑚小姐额头上,左手放在她腹部上,对她的全身上下施展治愈魔法。 我感受到魔力瞬间消耗的不适感,并将精神专注于歌瑚小姐身上。 增幅魔源是一种拥有莫大回复力的治愈魔法奥义,我专心致志地对歌瑚小姐施展著治愈魔法。 然而── 「!?」 脑中忽然袭来一阵如同电击窜过般的痛楚,这使得我差点中断了专注力。 我本以为是魔力枯竭了,但却尚有余力,增幅魔源也正常运作著。 「咕呜!?」 这阵痛楚似乎也传到了位于我肩上的涅雅身上,她羽毛倒竖地痛苦挣扎著。 「兔里!?」 当天瑚将手放到我肩上的那一瞬间时,某种东西便窜过了我的身体,这次轮到天瑚抱起了头。 「这是、什么……!?」 「天瑚、涅雅,快离开我!」 当我试图推开天瑚与涅雅时,于头痛增强的同时,我听见一道女性嗓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天瑚,快逃!!』 当声音响起之后我的头痛便戛然而止,天瑚露出了夹杂困惑与惊愕的表情,并呆呆地俯瞰著依然昏迷的歌瑚小姐。 「没、没事吧!?」 疾风先生脸色大变,担心著我与天瑚的状况。 「妈、妈……」 刚才是歌瑚小姐的嗓音吗? 不对,话说回来『快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我打算询问亚尔格先生的意见时,便发现他望著门的方向,神情变得险峻。 「竟然到这么近都还没发现……!兔里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啥!?」 当我惊讶地望向门的瞬间,门便发出巨响并遭人踢破。 全副武装的兽人们从那里闯了进来,当见到最后踏入房间的人后,我真心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穿著和服、站在拉弓兽人后方的魁梧兽人──仁哉族长望著我们,并缓缓地开口道: 「不要射中天瑚和疾风。」 下一瞬间,箭雨便以与凛夏那时完全无法比拟的速度朝我们射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我立即发动臂铠,将手掌往前一伸。 「治愈魔法爆裂掌!!」 从掌中释放出来的治愈魔法震波化为护壁将箭矢弹开。 这弹开了大部分的箭,但我注意到有炸裂掌的范围所无法涵盖到的箭。 那并非射向我与亚尔格先生所在的位置。 然而,我察觉到箭飞去的方向后便伸出了手,抓住了箭。 「……!」 昏睡的歌瑚小姐便位于这方向上。 到底为什么要突然放箭……!?不对,比起这件事,为什么也要攻击她!? 「这差点就射中歌瑚小姐了!你甚至会对同族的人放箭吗!?」 即使听见我的声音,仁哉族长也面不改色。 的确如同刚才仁哉族长所吩咐的,箭并未射向天瑚与疾风先生,但言外之意便是『就算射中歌瑚也无妨』。 当我得出这个结论时,脑中便一瞬之间充满了怒火。 意即,这代表昏迷不醒的歌瑚小姐即使死了也无所谓。 「这是……?」 我抓下的箭头上有著甜腻的香气。 「你们甚至还用了毒……!」 我虽然可以应付这种程度的毒素,但昏迷不醒的歌瑚小姐如果中箭可能会立即身亡。 我对这蛮不讲理的袭击感到愤慨,将抓住的箭全数折断后,狠狠瞪向仁哉族长与兽人士兵们。 兽人士兵因我的眼神而感到动摇,却依然拉起了弓,这时疾风先生挡住射线站到了我们面前。 「仁哉!你带近卫兵过来想做什么!他们并非会伤害我们的人类!透过刚才的对谈应该已经瞭解了吧!?」 「和那没有关系,机会终于降临了,我可不能放过。」 「机会……?」 恶狠狠盯著我们的仁哉族长接著疾风先生的话尾道: 「从今天起,我们兽人族要和魔族缔结同盟,和人类开战。」 「啥!?」 与魔族缔结同盟!? 听见仁哉族长超乎想像的话语,连我也感到震撼。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打算将兽人族卷入战争之中吗!?不对,其他村落的长老都答应了吗!」 「当然,除了你的村子以外的人都答应了,我得到了力量,而魔族提出了合作,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仁哉……!」 魔族于我们抵达之前便来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便被引进敌阵之中了。所幸疾风先生站在我们这一边,但状况却相当恶劣,必须思考逃出生天的方法。 「长老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赞成!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是力量,然后我要为此做出必要准备。」 仁哉族长这么回应了疾风先生的问题,并望向了天瑚。 「把天瑚交给我。」 「……」 天瑚畏怯地躲到我背后,我也毫不打算交出天瑚。 ……这点人数的话,大闹一场便能成功逃脱吧。 用治愈魔法乱弹扰乱敌方,趁隙用治愈拳打晕位于前方的弓兵后,再抱起天瑚与歌瑚小姐,与亚尔格先生、疾风先生一起逃脱。 或许多少会被箭射中,但若是射中我的话便不要紧。 若有需要的话,便用治愈蒙眼弹或治愈拳连续攻击负责指挥的仁哉族长让他昏迷。 很好,就这么办。 我对亚尔格先生使了暗号,并打算抱起天瑚的瞬间,一支箭朝我射来。 我反射性地躲过,并望向箭射来的方向,一改冷静表情的仁哉族长狠瞪著我,道: 「治愈魔法使,给我站在原地,不准动!你敢动的话我就杀了歌瑚!!」 「……!」 竟然若无其事地将病患当作人质……! 而且,我尚未付诸实行,却被放箭了。 难道我的行动被识破了? 他拥有像在路克维斯交手过的哈尔发的魔眼那样的能力吗? 如此一来,便不知道能否从事先射出的毒箭中守护歌瑚小姐了。 虽然我具备勉强突击便能突围的自信,这却会让歌瑚小姐遭逢危险。 「但又怎么能眼睁睁地交出天瑚呢……!」 若仁哉族长的目的为天瑚,更无法令她独自留下。 不要意气用事,必须冷静思考。 ……没错,我还有她在。 我佯装焦急将手放在嘴边,尽可能小声地对位于肩上的涅雅低喃道: 「涅雅,天瑚就拜托你了。」 涅雅无声地点点头,并轻轻跳到一旁的天瑚肩上。 所幸仁哉族长并未注意到这件事。 让涅雅维持猫头鹰的模样奏效了。 这样便不会让天瑚独处,而最糟状况下即使涅雅的真实身分被揭穿了,她应该也能轻易逃脱。 我并未望向涅雅,而转向了仁哉族长。 「我并不打算来硬的,因为天瑚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我无法相信你。」 做出试图以毒箭连同歌瑚小姐在内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极端举止后,却说不会伤害天瑚?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合道理。 而且,他刚才曾对天瑚说『滚出这个国家』。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想做什么。 「你带走天瑚是打算做什么?」 「只是要让她协助某件事罢了,等结束后就会马上放了她。」 『某件事』又是什么? 当我进行思考并不显露于脸上时,疾风先生便怒气冲冲地奔向仁哉族长,并揪住了他的领口,道: 「别开玩笑了!你打算再次开始那个研究吗!?而且这次还打算利用天瑚……!身为一个成年人,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我刚才也说过了吧?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做出必要的事情罢了,而且这次的目的不同。」 「那是什么意思──」 「抓住疾风。」 「放、放开我!仁哉!」 遭近卫兵压制的疾风先生瞪著仁哉族长。 我无法轻易离开歌瑚小姐身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事情发生。 仁哉族长束缚住疾风先生后,再度望向我们,道: 「你胆敢轻举妄动的话,我也会祭出应有的手段,只要你乖乖被抓的话,我就会放过你们和歌瑚的小命。」 「……」 简单而言,若我们投降的话,他便会放我们一条生路,但我无法相信他。 正当我思考应该如何打破僵局时,从刚才便不发一语并低垂著头的天瑚走到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前方,道: 「我知道了,但取而代之的,你一定要遵守约定。」 天瑚擅自接受对方的条件,站在她肩上的涅雅也吓了一跳似地摇晃著身体。 我自己也因过度震惊而当下抓住了天瑚的肩膀。 「天瑚!」 「我不要紧的。」 「怎么可能──」 然而,见到她回过头来的表情后,我便哑然失声。 她怒不可遏,而且平时的她绝不可能这么愤怒。 天瑚瞄了一眼无法离开歌瑚小姐前方的我后,便转向仁哉族长,道: 「不要伤害大家,我会……照你所说的去做。」 「你能深明大义真是太好了,毕竟感觉要花些功夫才能抓到这治愈魔法使呢……把那两个人类抓起来。」 仁哉族长的手离开了弓箭,并对部下下达指示,命令他们抓住我与亚尔格先生。 我即使被人押住身体并且双手被绑起,仍然怒目瞪视著仁哉族长。 「我对你想干什么完全没有兴趣!但你绝对不准伤害天瑚!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好可怕,还真可怕呢,能用以防万一准备的『人质』就抓到你,让我松了一口气呢。」 「可恶……!」 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仁哉族长在说什么,但他打从一开始便打算背叛我们与疾风先生,并引诱我们进入这国家中吧,而我们便彻底落入陷阱中遭逮了。 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双手彻底被束缚住,被近卫兵带走,不得不与天瑚分离。 闲话 魔王军第二军团的任务 我与亚尔格先生遭仁哉族长抓住,被关进一开始踏入的巨大建筑物的地牢之中。 我们被关进同一间牢房中,手上戴著用铁嵌合的木制手铐。 不知是因为牢房抑或手铐,我们无法在这里使用魔法。 这对只能施展治愈魔法的我而言,并不会造成问题,但对使用火焰魔法的亚尔格先生来说,便相当棘手了吧。 我举起手铐,发现这看起来像是相当老旧的东西。 ……若我想要的话,好像能加以破坏呢。 「算了,现在不会这么做,而且这里也有点奇怪。」 牢房之中布满灰尘,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也只有面带紧张站在远离栅栏处的士兵负责看守。 「……干、干嘛啦,不准看这边!」 当我不以为意地望向看守的士兵后,他便声音颤抖地破口大骂。 ……他似乎对人类感到相当紧张。 当我掌握自己所处的状况之后,便叹了口气,靠著牢房的墙壁。 「天瑚她不要紧吗……」 即便她是心中有所计策才投降,但若扣除预知魔法,她便是一名普通的少女。 当我想到她或许即将遇到危险,便感到心脏被人揪紧般的不安感。 「天瑚大人那么做应该是有什么计画才对。」 「对,一定是这样吧。」 依据过去与天瑚一同旅行的经验而言,她所采取的行动应该不会毫无意义,所以我与亚尔格先生才没有抵抗乖乖遭逮。 「剩下就只担心疾风阁下了。」 「疾风先生是兽人,和我们不一样,真担心他会不会因为站在人类这边而吃到苦头呢。」 「对,毕竟对手是仁哉阁下,他很可能会被怎么样。」 疾风先生刚才站在我们这一边。 毕竟他相当关心天瑚,真希望他平安无事。 「暂时静观其变吧。」 「好。」 我盘腿坐著,盯著灰色的天花板。 没错,目前先静观其变。 「……我好久没被关进牢房了呢。」 「是这样啊……欸!?」 闻言,我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现实之中,转向了喀喀笑著的亚尔格先生。 「不对,那与其说是牢房,应该算禁闭室吧。」 「就算是禁闭室我也很惊讶啊,因为亚尔格先生不像是那样的人……」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从以前开始就是个问题人物,和同事引发骚动而被关进禁闭室中反省一整晚这种事,用两手的手指头都数不清呢。」 「老、老实说……我完全无法想像。」 恭敬有礼、正经八百又会做饭,更擅长战斗的亚尔格先生竟然有这种时期,令我相当吃惊。 在这之后,我们也为了转移不安情绪而天南地北地聊著,突然间从通往地面的楼梯那边传来了好几人的脚步声。 当我们停下对话望向阶梯后,见到遭两名士兵抓住的疾风先生。瘫软地被士兵带来的疾风先生与我们一样戴著手铐,并被关进同一间牢房之中。 仔细一看,他的嘴边有著血痕,脸颊也肿起来了。 「疾风先生,您不要紧吗!?」 「唔、唔唔……」 我瞪了一眼带他来的士兵。 士兵们虽然有些动摇,却立即别开视线回到地面上了。 「他们只是遵照仁哉的命令带我来这里罢了,不要太苛责他们。」 疾风先生摀著貌似疼痛的脸颊肿伤,并站了起来。 若我的治愈魔法没被封印的话,便能为他治疗伤势了…… 「话说回来,我必须向你们道歉……」 疾风先生这么说完,以几乎要撞上地面的劲势下跪磕头,道: 「对不起!就因为我带你们去见仁哉,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事态……!」 「这么严重的事态?疾风先生,仁哉族长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疾风先生抬起头后,瞄了看守士兵一眼,压低音量开始道: 「我一直以为歌瑚的研究失败了,但其实不是这样。歌瑚的研究结果虽然和预想的不同,但是成功了,只是除了一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除了一人……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仁哉,他从歌瑚身上抽出了预知魔法,并据为己有。」 「欸,但永恒不是转移魔法的魔具吗……」 「应该是这样,但不知是什么原理,歌瑚的预知魔法并未转移到永恒上,而是转移到了仁哉身上了。」 此时,我终于察觉到当歌瑚小姐被仁哉族长当作人质时,他为何能不可思议地预料出我的行为背后的解答了。 那并非哈尔发的魔眼,而是他真的能预知我的行动。 我差点被难以言喻的怒火所控制。 他夺走了天瑚的母亲,还将她的魔法据为己有并使用著吗? 夺走了歌瑚小姐的魔法,还将她当成人质,甚至试图杀死她吗? 「然后他现在盯上了天瑚,他志得意满地说『这是很了不起的力量,一人独享太浪费了』。」 听到这里后,连我也能明白。 仁哉族长企图运用天瑚,重新开始那个令歌瑚小姐昏迷不醒的研究了。 说什么『事成之后就放你走』,他的字字句句都是谎言。 「那么,仁哉族长打算怎么从天瑚身上抽取魔法呢?」 当我抱持著难以言喻的怒火时,似乎反而会变得冷静,我头脑清晰地向疾风先生寻求解释。 「仁哉恐怕想和歌瑚那时候一样,再用永恒来抽出预知魔法。」 「原来如此,那只要摧毁那个就行了吧。」 「欸……?不、不一定是这样啦……」 「兔里大人,请您冷静一点。」 我被亚尔格先生劝导了。 即使我头脑保持清醒,但却不禁与过去相同思考著以蛮力解决一切。 我清了清喉咙试图掩饰,接著询问了我所在意的事情。 「那个叫永恒的魔具长什么样子呢?」 「外观是一个黑色的箱子,特徵是比一般魔具远大的多,大概就是……有两间小屋那么大吧。」 我想像了一下,人能进到里面吧? 思及过去所见过的魔具,这相当奇特呢。 「有那么大啊?那就会相当显眼吧。」 「不,那在歌瑚的事件之后就被拆解了,但因为拆解后的零件也是研究成果的一部分,所以就没有处分而一直保留著,其中之一就是你们在宅邸入口处看到的东西。」 于谒见仁哉族长前见到的摆饰便是永恒的零件呀。 事到如今,想到那放在兽人族的大本营,便觉得别有深意。 「那被拆开了就表示要花时间组装吧?」 「对,最少也要花上三天,期间都会受到士兵森严戒备。」 「这样啊……请问天瑚她不要紧吗?」 「她现在住进个人房中……不对,是被监禁了,那只猫头鹰也被判断没什么害处,所以和天瑚在一起喔。」 「这样啊……」 涅雅那家伙顺利潜入敌营了呢。 天瑚直接来接触我们的可能性很低,要说可能性的话应该会藉由涅雅,抑或仁哉族长抱著某些阴谋而安排我们相见。 「要行动的话就要趁现在吗?不对,应该再等一下……」 尽管于永恒完成组装之前还有三天缓冲期,但也无法悠悠哉哉。 就这样砸烂手铐,并即刻冲去抢救天瑚比较好吗? 抑或应该等待天瑚与涅雅来接触我们呢…… 「不对,这反而是发挥我这一身经过锻炼的身体能力的时候吧?」 我已经于隐世村落中的腕力大赛中掌握了兽人族平均的腕力,也透过追赶凛夏确认过他们的动作了。 虽然不清楚仁哉族长能预知多远的未来,但只要立即救出天瑚与歌瑚小姐的话,便能瓦解他的计画。 当我的想法渐渐倾向于以蛮力解决事情时,亚尔格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兔里大人,我再说一遍,请您冷静下来。」 「……啊,是的,对不起。」 我挨骂了。 这种时候,若有天瑚或涅雅在一旁就好了。 当我感到苦恼时,天瑚或涅雅其中之一总是在身旁,向我提出建议,亚尔格先生也相当值得倚靠,但应在身边的两人不在的话,便会感到寂寞。 我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依赖她们呢。 「兔里大人……有人下楼了。」 楼上响起了有人走下阶梯的脚步声,这应该不像疾风先生那时一样是有人被带了下来……是仁哉族长吗? 然而,从楼上走下来的却是我素未谋面的人。 是一名穿著黑色服装的银发男子,以及发丝如烈焰燃烧般绯红的女子。 若仅止如此的话,还属于一般人类,但这两人却有一项共通的特徵。 褐色肌肤以及头上的角。 拥有与菲鲁姆同样特徵的两人望向在牢房中瞠目结舌的我。 没有错,这两人是…… 「……魔族。」 「没错,正是。」 魔族男子肯定了我如同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并蹲了下来与盘坐的我四目相交。 当我们眼神交会时,我回忆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顿时理解了。 当我来到兽人国度时,是谁对我投以杀气── 「那还真是吓人的问候呢,这里流行那种问候法吗?」 「……哈哈。」 魔族男子瞬间露出了呆愣的神情,却又随即露出了深感兴趣的笑容。 「唉呀,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在那之后就被她给骂了,你就原谅我吧。」 「但就是因为那样,害兽人士兵很怕我耶。」 「不,那是你的问题吧,我可看到啰,你露出了有够狰狞的表情呢。」 魔族男子快活地笑著。 这家伙是来做什么的?这两人八成不是什么小角色,光看便知道他们相当强悍,并且不好惹。 亚尔格先生与疾风先生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便明显露出警戒神色。 「你们还真惨呢。」 「是你们怂恿仁哉的吗?」 当疾风先生这么说后,男子便摇了摇头,道: 「不对,我们只和他交涉了而已。」 「……喂,这可以说吗?」 魔族女子试图阻止男子,但他却持反对意见。 「又没关系,如果他们觉得这状况是我们造成的话可就让人火大了呀。喂,怪到我们头上可就搞错对象了呀,我们只不过是来提出合作的建议罢了,这里领导人的所作所为和对你们的迫害可都和我们完全没关系呢。」 「那么,仁哉真的是凭自己的意志打算和人类为敌的吗……怎么会这样……」 疾风先生或许今时今刻也依然信任著仁哉族长也说不定。 正因为他们是儿时玩伴,所以应该关系匪浅。 「你们兽人以前都受人类欺压,不敌对才奇怪吧?」 「对,一点儿也不奇怪,但是呀,我们在过去人类和魔族的战争之中,有许多无辜的同胞惨遭杀害!所以我们的祖先为了不再让兽人族去作战,而一直致力于在森林深处中过著和平的日子!但是……现在却演变成要将所有兽人族人民卷入战争之中的事态了!」 听见疾风先生的话后,魔族男子便尴尬地搔了搔头,道: 「真是刺耳呀,但是呢,如刚才所说,我们只不过是提出了合作的建议,也准备好拒绝的选项了,但这么选择的并非他人,而是你们的族长呀。」 「对,我知道的,我也知道我刚才的话只是在迁怒……!但我不得不怨叹啊!?我们可是被卷入了你们之间的战争呀!」 疾风先生虽然没有自觉,但他话中的矛头也指向了身为人类的我们。 「啊──真是抱歉啦,但就像你们有你们的隐情,我们也有呢,那么……」 男子的视线从愤怒的疾风先生身上转向了我。 「我听这里的人说了,你是林格尔王国的治愈魔法使呀?」 「……你是来杀我的吗?」 林格尔王国的救命团应该被魔王军视为眼中钉,即使他打算排除身为罗丝属下与徒弟的我也不足为奇。 事实上,魔族女子便用凌厉的眼神一直瞪视著我。 然而,与我预料的不同,男子感到莫名其妙并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并未收到这种命令。」 「那你为什么要来接触我们?」 「我听说抓到被林格尔王国监禁的菲鲁姆的人是治愈魔法使,就很在意……唉呀,看你的表情,你就是那个治愈魔法使没错呢。」 糟了,被他察觉到我的动摇了。 当我听到菲鲁姆的名字后,便不禁吓了一跳。 「本人和我所想像的不同呢,我原本以为会是一个看起来更弱的家伙,但你和外表不同,相当脱离常轨呢,我能明白菲鲁姆为什么不回来了。」 喂喂喂,你说这什么失礼的话呀。 为什么我非得被初次见面的人这么说三道四的啊。 「我和你明明是敌人,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事?」 「是我个人对你有兴趣。」 「……」 对我有兴趣,这只会令我浮现不祥的预感啊。 目前的状况便已经令人走投无路了,我还引起了魔族……而且是实力坚强的高手的兴趣,真是过于棘手。 「够了吧,不需要在这里多说了。」 红发女子趁我俩不发一语时,这么说道。 男子虽然有些不甘,但遭红发女子狠瞪后,便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是我的部下的话,稍微通融一下也没关系吧。」 「我只是你暂时的部下。我又不是为了讨好你才来到这里的。」 「唉──我知道了啦。治愈魔法使,再见啦,我会期待下次跟你见面的。」 就我来说已经不想见到你第二次了…… 见对方终于要走了,我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又察觉到红发女子望著我,便重新绷紧了即将放松的神经。 「眼神相同。」 「……欸?」 「那是充满强烈意志的眼神,原来如此,看来你真的是她的部下……来这里稍微有点意义了。」 她的语气彷佛她认识罗丝,她们之间或许有些恩怨? 红发女子再度看了我的脸后,便尾随在男子身后爬上阶梯。 然而,有人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您们为什么在这里?」 造访地牢的是仁哉族长。 他见到即将爬上楼梯的两名魔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我有点闲,所以就来看看来到这国家的人类了。这样不行吗?」 「两位擅自行动的话会造成困扰。」 「哈哈哈,不好意思,那局外人就乖乖闪边了。」 「我可有阻止过他……」 魔族男女与仁哉族长擦身而过,并爬上了阶梯。 仁哉族长目送他们离开后叹了一口气,再度朝向前方,走到牢房前面。 仔细一看,他背后还有别人。 「天瑚!」 「天瑚大人!」 「……兔里。」 天瑚低垂著头。 仁哉族长默默地往旁一站,让她走到牢房之前。 ……涅雅并没有与她在一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仁哉族长为什么要带天瑚过来? 「天瑚,涅雅怎么了?」 「我让她留在房间里,我自己就能把话说完了……」 她垂著头,令我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亚尔格先生也担忧地望著她。 「兔里,不要……不要来救我了。」 「什么意思──」 「我用预知魔法见到未来了!」 天瑚打断我的嗓音,身体剧烈颤抖并挤出声音道: 「我珍惜的伙伴……兔里、亚尔格先生……大家都会死的……」 天瑚这么说道,并抬起头只让我见到她的脸,那表情充满著绝非凄怆离情的坚定决心。 第一话 强势来袭!遭人锁定的兔里!!之卷 天瑚对身为她旅伴的兔里与亚尔格,道出拒绝受到拯救的话语。 此时,我并未漏看仁哉对哑然失声的兔里与亚尔格露出一抹窃笑。 「……仁哉,这是你逼天瑚说的吗?」 「你别误会了,这是天瑚她自己选的。」 「但让她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就是你吧!!你到底要……你到底要做出多么卑鄙的事才甘愿……!」 你是一个理性且无论何时都能做出合理判断的男人才对啊。 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的人? 你夺走了一个女孩的母亲,还不满足地甚至企图夺走这女孩的人生。 「你闭嘴,就安静地听人家最后的道别吧。」 「可恶……!」 你变得这么堕落了吗……! 我之前或许内心深处都还想相信仁哉。 我想相信一起玩耍长大的儿时玩伴,但你却甚至意图牺牲儿时玩伴心爱的女儿。 这家伙已经并非我所知的仁哉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玩弄人心并加以冷嘲热讽的卑鄙小人。 「天瑚,那预知是真的吗?」 「……嗯。」 天瑚预知了伙伴的死亡,这暗示著若两人试图拯救天瑚,便无法扭转这个未来。 预知魔法是一种特别的魔法,只会觉醒于兽人女性身上。 宛如让负责打仗的男人命中注定无法习得的奇妙魔法,其效果相当强大且奇异。 预知魔法与现存魔法拥有明显不同的性质,甚至能预测未来,令人足以扭转命运。 因此,拥有预知魔法的兽人女性被称为『读时公主』,受到特殊的礼遇。 于自古以来的悠久习俗之下,一名拥有预知魔法的少女天瑚诞生了。 她所拥有的预知魔法,比过去所有的术者都更加强劲。 一般术者可以预测到不久后的未来,或能偶发性地预测到稍久之后的未来,但她总是能预知相当久远后的未来,并且能以梦境的形式得知更加鲜明准确的将来。 而且最为惊人的是,在特殊条件下,她甚至能选择将发生的未来。 而她所看见的未来为伙伴的死亡。 面对这过于绝望且残酷的命运,我因惆怅悔恨与莫可奈何而不知如何是好。 「已经、太迟了,妈妈也、无法醒来。」 「你为什么要放弃呢……还不清楚啊。」 「不,我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到独自拯救妈妈的方法,我自己一人的话,比兔里所想的还更加无力……就算努力……我也……」 天瑚低垂著头、颤抖著身躯,发出了呜咽嗓音。 「在这国家里没有会帮我的人,兔里你也明白的吧?没那么容易就能离开这里……」 「那……」 这里是运用森林深处所采集到的稀有岩石所建、可以封印魔法的牢房。 虽然是长久以来未曾使用的地方,但封印魔法的效果却依然正常运作。 而且,我们双手上的手铐用的也是以强韧闻名的巨树所造,是连兽人也无法挣脱的东西,仅凭身体能力稍微优异的人类是无法破坏它的。 「所以说,只能靠我放你们出来,但兔里和亚尔格先生一定会想来救我。」 「我们一定会这么做的啊!我们怎么可能拋下你离开这里!」 「我不想再失去珍惜的人了!」 「……!」 兔里因天瑚的话语而懊悔地低下头去,亚尔格也将视线从宛如因自己无能为力而发出懊悔呜咽的天瑚身上移开。 「兔里,你就忘记我吧,兔里在林格尔王国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吧?」 「……」 「……兔里,永别了。」 兔里低垂著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天瑚俯瞰著兔里,轻轻点头后,看向了仁哉。 「我想说的已经全都说完了。」 「你们的关系意外地脆弱嘛。算了,人类和兽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只有这种程度吧。」 「你绝对无法理解的,就算花上一辈子。」 「无法理解也无所谓,我怎么可能去理解人类呢。」 天瑚对仁哉投以冷酷视线后,便戴起连帽,随护卫士兵一同上楼了。 剩下的仁哉俯瞰著默不出声的兔里与亚尔格,一如往常地用冷淡口吻开始道: 「一周后就放了你们,我不会毁约的。」 闻言,我再也无法忍耐。 强迫他们不情不愿地别离,而且还嘲笑自己所强迫的对象『软弱』,其心丑陋可鄙。 「仁哉!」 「怎么?」 「最后你就告诉我吧!不只歌瑚的魔法,你也打算抢夺天瑚的预知魔法占为己有吗!?」 「……哈。」 仁哉嘲笑了我。 当我心想有什么好笑打算开口怒骂时,他先我一步说道: 「不是,这次并非我一人而已。」 「什么……!?」 「我要把天瑚的预知魔法分给我和我国的精锐们。」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得到预知魔法只是一场意外吗!」 「我的确这么说过,但现在不同了,永恒不为人知地进化了呀。」 施展预知魔法的精锐部队。 自己的攻击将百发百中,敌方的攻击却不会命中,有如实现了童话故事的战士。 其他长老之中应该也有人反对,但这家伙即使抓住对方的家人作为人质强逼对方答应也不足为奇。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让你当副官的?就是为了能随时监视充满正义感、重义气并广受人民支持的你呀。而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私底下进行永恒的研究啊。如果你知道研究继续进行的话,一定会来阻止我的吧?而那会很碍事啊。」 「这是当然的!我怎么可能让你进行要牺牲别人的研究呢!更别提要拿那来当战争的道具了!在这国家的不只士兵而已啊!?还有老弱妇孺啊!」 「那我们就必须一直担心受怕地活在人类的阴影之下吗?」 「不要扯开话题!我在说的是人民的和平生活啊!」 「那不值一谈,就算和你说也不会有结论的。」 「到底是谁……!」 我们的论点绝望地呈两条平行线。 我领悟到多说无用,便结束与仁哉的对话。 仁哉朝不发一语的兔里与亚尔格发出嗤笑声后,便直接离开了地牢。 *** 当仁哉离开之后,牢房中充斥著沉重的气氛。 兔里与亚尔格受到天瑚单方面的道别,默不吭声地瘫坐著。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被说了那番话,即使他们显得茫然若失也不足无为奇。 「兔里,那个……」 「疾风先生。」 当我对他说话的同时,一直不发一语的他便呼喊了我的名字。 我虽然惊讶还是回覆了他,他便抬起头道: 「疾风先生之后会怎么样呢?」 「……我大概会被逐出日之本吧。」 若仁哉让我当副官的理由是为了监视我的话,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比起我,我更担心你们,我就算离开日之本也无所谓,但你们不一样,仁哉虽然说会放了你们,却并未保证你们之后的安危,最坏的状况,就是你们一离开这国家就杀了你们。」 「……果然会这样吧,亚尔格先生的想法也相同吗?」 闻言,亚尔格稍微思考后开口道: 「正常来想的话,不可能放知道兽人国度和魔王军缔结同盟的我们活著回去呢。」 「这么一来,天瑚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结论,嗯,我的想法正确真是太好了。」 「欸?」 他们俩突然开始说话令我愣了一愣,但令我更惊讶的是,刚才笼罩著牢房的悲壮感已经消失无踪了。 听见他们俩彷佛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状况的对话,令我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突兀感。 此时,阶梯上再度传来有人下楼的声响。 下楼的是一名穿著日之本士兵服装的女性兽人,在昏暗的牢房之中无法看清她的脸,但应该是来交班的吧。 「换班啰。」 「会不会太快了?还没到换班的时间才对,而且那东西是什么?这里应该禁止带不必要的物品进来。」 「……啧。」 当我依稀听到一道咂舌声后,似乎瞧见女性士兵的眼中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是我的错觉吗?抑或我累了呢? 当我用带著手铐的手揉了揉眼睛后,兽人女子便宛如覆诵似地对看守的士兵再度说出与刚才同样的话语。 「换班啰,你听懂了吗?」 「嗯、嗯嗯……」 看守的士兵露出朦朦胧胧的表情离开了原地。 我未曾见过这名来换班的女性士兵,她是新兵吗? 这名女子环顾四周后,便抱著类似包袱的东西,走到我们所在的牢房之前。 ……什、什么?她打算要做什么? 「兔里,你有听懂她的想法了呢。」 「对。」 「……欸?」 女性士兵……不对,少女从怀中掏出牢房的钥匙。 「你要感谢我喔,因为我来救你们了呢。」 「这次也多亏你了,谢谢,涅雅。」 「谢谢你。」 兔里与亚尔格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 正当我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时,兔里便缓缓地将双手伸到胸前,并轻松惬意地扯断了手铐……欸? 「要是你来晚一点的话,我们就自己逃出去了呢。」 啥?自己逃出去?那为什么要乖乖被抓呢? 「要是你的话真的可能办到,所以才奇怪啊!我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来到这里的,你也稍微慰劳我一下呀。啊,我拿亚尔格的武器来了喔。」 「谢谢。兔里大人,我的手铐也可以麻烦您吗?」 亚尔格彷佛兔里能破坏手铐是天经地义般地拜托他,这令我的大脑更加混乱。 「好的。啊,我马上也会拆开疾风先生的手铐。」 「好、好……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如我们所计画。」 「……欸,什么的计画?」 「拯救天瑚作战的计画。」 兔里顺势扯碎我的手铐。 啊,他真的像掰断朽木一样轻轻松松…… 兔里拋开化为木屑的手铐,望向名唤涅雅的兽人少女,并歪著脑袋道: 「你为什么长出了像狗的耳朵啊?」 「啊,你发现了啊?乔装果然要先从外型著手,我就尝试变出狗耳朵了。怎样,可爱吗?」 少女宛如真正的狗一般动著黑色耳朵,并摆出了姿势。 兔里则对她苦笑道: 「仔细想想,你这样就是属性过剩呢。」 「那是什么意思?然后,你的感想咧?」 「……我觉得不错啊。」 「哼~你转向我这边嘛~喂──」 少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试著进到移开视线的兔里视野内,动身绕到他前面。 兔里边闪避少女边转回这一边,对依然在牢房中显得呆若木鸡的我道: 「之后再说明计画是什么,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好、好!」 他们或许是远超乎我所想像的惊人人物。 第二话 狼少女与隐世村落!!之卷 我们得到涅雅帮助成功离开了牢房,与疾风先生一同爬上通往地表的阶梯。 「涅雅,你离开天瑚那里不要紧吗?」 「对,因为身为使魔的我并未受到重视。」 位于后方的疾风先生对涅雅自称使魔的发言发出惊叹之声。 「这女孩是魔物吗!?人形魔物就已经够稀奇了,竟然还是使魔……」 「这说来话长了,所以就先省略,我请她变成猫头鹰跟著天瑚。」 「这、这样啊,连仁哉也料不到那是人型魔物变身的吧……」 「没错。」 「但我却不清楚作战计画的事,你们和天瑚的对话有什么意义吗?」 「天瑚说预知我们会死,就算那是正确的预知,她也不会像那样放弃希望的。」 当天瑚预见到我被涅雅刺伤的未来时,对自己的预知拥有绝对信心的她本以为事情将会演变成那种未来。但最后她应该学习到未来预知仅为一件事情的片面,并不等同于瞭解了全局。 她口中不可能说出「因为预知到了,所以放弃吧」这样的台词。 应该说现在那女孩绝对会一脸正经地说「欸?兔里才不会因为这样就死了啦」。 「还有……天瑚说『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到独自拯救妈妈的方法』呢,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天瑚在说谎,所以我判断是涅雅找到了拯救天瑚母亲的线索了,是这样的吧,涅雅?」 当我对走在前方的涅雅这么说后,她有些惊讶地回望了我。 「对,虽然还不确定,但算是找到了。不过……亏你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呢,你真是兔里吗?你脑筋太灵光让人觉得很恶心……啊,对不起,不要露出那种青面獠牙的脸。」 「……唉,因为你不可能不去调查永恒啊。」 好奇心旺盛的涅雅一旦知道永恒这种特殊魔具的话,不去调查一番还比较奇怪。 「我最担心的是你有没有办法来救我们,我们虽然也可以自行破坏手铐和牢房逃脱,但那样的话会因为发出噪音被发现而造成骚动。」 「那么,你们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是……」 「假装心如死灰的演技。」 「……亚尔格也是?」 当亚尔格先生点点头后,疾风先生便重重垂下了肩膀。 他很替我们担心呢。 他不仅为了天瑚,也为了我们而发怒。 「涅雅,你有找到布鲁林吗?如果知道它在哪里,我也想带它一起走。」 「你不用担心,我在来这里的时候带它一起来了……连偶然发现的她也一起呢。」 「她?」 「唉、唉呀──那与其说是带来,更像是捡到啦。」 涅雅露出微妙神情这么说道。 当我打算询问这件事时,便走到了楼梯的尽头,抵达了地面上。 其他看守也被涅雅事先支开了,我们在未被任何人察觉下成功逃狱了。 此时,旁边有人朝我冲来。 「兔里──!天瑚被抓走了啦!我虽然也想帮忙,但完全没用!士兵给我点心就打发我走了啦!」 「是凛、凛夏呀……」 我能理解涅雅为何露出微妙的神情了。 因为凛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了过来,我为了不弄脏团服而按住她的头令她冷静下来。 「我们一定会救出天瑚的,所以你先别哭了。」 「呜呜……嗯。」 这女孩真的十四岁了吗? 与成熟的天瑚正好相反呢。 当我因凛夏终于停止哭泣而感到松了一口气时,被涅雅带来的布鲁林便靠了过来。 「嘎。」 「布鲁林,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嘎呼。」 布鲁林拍了一下肚子,表情显得相当满足。 它该不会只是被兽人们喂了一堆食物吧? ……算、算了,总之布鲁林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凛夏!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啊!仁哉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疾风先生继我之后也来到地面上,一脸放心地走近了凛夏。 「啊,爸爸也出来了呢,太好了,我没事喔。」 凛夏对他回以比想像中更加淡定的态度。 「咦、咦?你的反应好冷淡啊,应该……更为爸爸感到开心也好……」 「因为是爸爸啊,比起你天瑚更重要啊!」 「好、好过分……」 这是叛逆期吗……? 疾风先生对凛夏满不在乎的态度感到十分气馁,但又重振精神后转向了我们,道: 「兔里,我现在可以叫浮浮鸟过来吗?」 「欸?」 「等等,叫浮浮鸟过来的话,会被其他人发现吧?」 涅雅所言甚是,但疾风先生也有他的想法,我便听到最后。 「我身为族长副官,负责指挥日之本的警备队,所以想告诉部下要离开这里,并在远离本国的地方会合……不行吗?」 「部下是指我们刚来这里时一起出来迎接我们的人吗?」 「嗯,没错。」 就是被我吓到的兽人女性啊。 该怎么办呢?我总觉得在这时候派出浮浮鸟有些不够小心。 「仁哉的部下有没有可能混在里面呢?」 「不可能,因为那是我在成为副官之前就值得信赖的部下,而且……现在的我们需要多一点伙伴。」 这么低喃的疾风先生眼中有著某种觉悟。 的确,思及之后的事情,伙伴能多一个是一个。 当我用手摸著下巴烦恼时,疾风先生便有些慌忙地继续道: 「啊,你不用担心浮浮鸟的事,我现在要叫的并非普通的浮浮鸟,而是部队专用的,所以除了部下以外,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兔里,由你来决定。」 「……我知道了,但请多加留意。」 疾风先生对我点点头,便含住手指吹响了口哨。 之后便只需要等待疾风先生的浮浮鸟了,我运用这段时间与涅雅商量之后的作战计画。 「涅雅。」 「我知道,天瑚就交给我吧。」 「谢谢,还有……你知道要怎么帮天瑚的母亲了吗?」 「虽然没有确定,但有一试的价值,问题是必须等到永恒完成。」 「等它完成?也就是说,是因为这样才留下天瑚的啊。」 「对。」 为了拯救天瑚母亲需要用到永恒,若无天瑚的话它就不会被重新组装,因此她才主动要留下来。 「天瑚也真乱来……」 「你总是这样呢,这下你明白我们的心情了吗?」 对,这真会令人想抱怨呢。 自己成为对方的立场时,便对一筹莫展的自己感到懊恼。 不对,现在并非沉浸于感伤的时候,这里是敌营正中央,不能这样悠悠哉哉的。 「还有,我先告诉你们我对仁哉的预知魔法的所知。」 「嗯?是什么?」 「仁哉的预知魔法比天瑚的预知魔法弱。」 「是这样啊?」 「对,他听到天瑚所预知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反应,所以他所能预知的时间大概只有十秒以内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呀?」 听见我的问题,涅雅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道: 「因为在歌瑚所在的房间里那时,他对你的举止感到相当焦急,也就是说,就算他看得到未来,也只能做到那种程度罢了,所以仁哉所用的预知魔法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觉得我又被当成怪物了,不过先暂且无视吧。 「还有虽然是先斩后奏了啦,但我可以像刚才一样在这里用我的能力吗?」 「……你的能力啊。」 在这状况之下,她指的并非术法,而是像方才对看守士兵所施展的那样,吸血鬼特有的魅惑与操纵人的能力吧。 因为我不希望她操纵人类,所以一直不让她用,但在这种状况之下也不得不用了。 应该说我们都被人整成这样的话,就要痛痛快快地大闹一场。 「你可以让多少人成为伙伴?」 「我自己的行动时间也有限,因为有拥有预知魔法的仁哉在,所以需要小心谨慎地行事,而且还有魔力的问题……所以大概三天内可以让这里三分之一……不对,四分之一士兵成为伙伴吧。」 「你能直接操纵仁哉族长吗?」 「没办法,面对拥有预知魔法的人风险太高了。我姑且解释一下,魅惑并非对谁都有效喔?对兔里这样精神力异于常人的对手几乎无效,而且,魅惑不同于吸血操纵,对方还会保有意识,所以一不小心就会被逮到呢。」 对精神力强的人无效啊。 而且操纵人的能力必须吸对方的血,所以没找到破绽时无法使用。 「就算要趁仁哉睡觉时偷袭,他也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在有限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喔,那个男人,把没有意识时的自己保护得相当彻底呢。」 「那就某种意义上也是当然的呢。」 仁哉族长恐怕对预知魔法寄予全面的信赖,他唯一的弱点便是就寝时,若无拟定什么对策还比较奇怪。 「……很好,我知道了,你就尽可能不被怀疑地行动吧。」 「我知道的,我可也在没被任何人怀疑之下就控制了一个村子长达三百年之久唷?我才不会出那种包呢。」 「这又不是什么好自豪的事。」 我对涅雅露出苦笑,但她这份自信如今却相当可靠。 「那么,我就回去天瑚那里啰……啊,对了,兔里。」 「嗯?」 「天瑚托我传话给你。」 传话?到底是什么呢? 当我做好心理准备后,涅雅便有些卖关子地道: 「她说『一定要来救我』。」 「……!」 这句话令我一瞬间吃了一惊,又旋即露出了笑容。 「好,你帮我跟她说我一定会去救她的。」 「嗯,我一定会帮你传达的。」 涅雅点了点头后变身为猫头鹰,消失于夜色之中飞走了。 我们目送涅雅后,便开始尝试逃出受黑暗所笼罩的日之本。 *** 我只要有妈妈在就很幸福了。 当我有记忆时,便没有可称为父亲的对象。 但因为有妈妈在,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寂寞。 「你不要变成我这样……」 这是两年前某日的记忆。 是在妈妈昏迷之前的对话。 妈妈流著泪,彷佛要与我永别似地温柔地抱紧了我。 「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妈妈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并缓缓地离开我的身体,当她擦拭了眼泪后,便用带有某种觉悟的眼神与我四目相交。 「天瑚,你不可以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的话,既无法正常生活,也无法得到幸福……」 「咦……?」 「你现在先乖乖听我说,只有不受任何人监视的现在,是传达这件事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里的生活相当自在,我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然而,她却要我离开这里。 「你留在这里没有未来,但外界还有,所以你要到别的地方活下去。」 「……妈妈也会一起来吧?」 闻言,妈妈便露出了凄楚的笑容。 「对不起,我无法一起去,我在这里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什么事……?」 「是很重要的事喔,不要紧的,天瑚是个坚强的女孩,你一定能找到能打从心底信任的人。」 妈妈的语气彷佛如此坚信著。 这便是两年前我与妈妈最后的对话。 当时妈妈的表情相当悲伤,但关怀著我的模样……却一如往常充满著温柔慈爱。 *** 「天瑚,我回来了。」 我不知何时睡著了,被从高处窗户入内的涅雅悠哉的嗓音叫醒。 这与预知不同,是两年前的梦。 我边揉著眼睛,边望著涅雅移动至照顾我起居的人所准备的栖木上。 「怎么样?」 「兔里和亚尔格都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啊,太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却不怎么担心。 我坚信若是兔里一定能注意到我的谎言。 「虽然涅雅害我们吃尽苦头,但却成为宝贵的经验呢。」 「你的说法感觉话中带刺……你还在记恨啊?」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虽然她并未说出口,但她有认真在反省,所以我真的并不在乎了。 应该说在这种状况下,我反而觉得有涅雅在真是太好了。 「然后啊,难得我都去救他们了,那怪物却用蛮力扯开手铐,还说一个人就可以逃离……都不知道人家的苦心,真是神经大条。」 「先不说亚尔格先生了,兔里的话就算能逃脱也不稀奇呢……」 「虽然是没错啦!」 他在米亚兰格与卡隆先生一战后,腕力更上一层楼了。 本次计画的关键,便在于仁哉轻视兔里的能力一事。 不对,也不可能要他想像得到身体能力应低于兽人的人类,却能做出超乎常理的行动。 「兔里马上就注意到你的谎言了唷,而且还发挥了平常难以想像的观察力。」 「那倒也是,因为我刻意讲得只有一起旅行的兔里和亚尔格先生才能懂得啊。」 实际上,仁哉听见我虚假的预知也被骗了过去,傻呼呼地安排我与兔里见面。 然而,我真实的目的却是为了传达我将与仁哉正面开战一事。 「仁哉说我们的关系很脆弱,但靠他那种程度的批评并不会撼动我们『至今的羁绊』。」 我们过去跨越了众多苦难。 而那每一次都相当艰辛,我们在过程之中互相合作,彼此帮助。 「该怎么说呢,你们真是信任彼此呀……」 「你在说什么呀?涅雅也是这样吧。」 我这么回覆彷佛事不关己地低喃的涅雅。 涅雅对我的话感到吃惊,并随即浮现出觉得好笑的笑容,道: 「说的也是,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不只外表,连脑容量都变得像鸟那么小了呀。」 「真没礼貌!我要啄你了喔!!」 涅雅张开翅膀显露出怒意,并开始「咔咔咔」地抖动著鸟嘴,我则轻轻笑了一下。 然而,现在不是和乐融融地聊天的时候了。 「话说回来,兔里准许你了吗?」 「对,我马上吸了负责看守你的士兵和侍女的血了喔,在换班之前,没有人会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也不会被发现。」 「……涅雅虽然常对兔里说三道四的,但你自己也差不多呀,以危险度来说的话,涅雅还比较危险吧。」 虽然必须不被任何人察觉地暗中行事,但转眼间便能增加操纵的人数真的是相当惊人。 涅雅似乎对我所说的话有些不服气,便反驳道: 「这并非那么万能的能力啊,操纵也需要用魔力,而且必须由我自己去吸血并施加暗示,所以相当费工夫喔,所以说,并无法三两下就操纵一大批人的。」 「这样啊……」 「对,所以必须考虑使用的时机。真要说,兔里还比较恶质呢,他平常看来人畜无害,不过一旦展露出本性后,就会边施展治愈魔法边痛揍人喔?而且还是用超越人类的速度和力量。和那种怪物相比,我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我认为你们半斤八两。 「算了,暗中行事就交给我吧,我要让仁哉体会一下自己到底在跟谁做对。」 「……嗯,麻烦了。」 这次的事情或许也让涅雅怒不可遏。 他受蛮不讲理的思考逻辑所束缚,并且甚至违背最低程度的约定,涅雅根本不会对这个名叫仁哉的男人手下留情。 而且,我想这是因为涅雅本身也很中意兔里吧。 虽然她绝对不会对兔里这么说。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呢。 「啊,我也顺便去看了你妈妈的状况喔。」 「……怎么样?」 「我再确认了一次,她身上果然感应不到魔力呢,而且还是很不自然的。」 那代表妈妈的体内目前并无魔力存在吧。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魔力从体内消失了,另一种是不只预知魔法,连位于体内的魔力根源也被原封不动地转移到其他地方了……我认为是后者。」 「原因果然是永恒吗?」 「那或许并非全部的原因,但应该占了一部分呢。那毕竟是为了转移魔法的魔具,而且还并未完成,就算因为某种故障而导致歌瑚本身司掌魔力的部分被抽取出来,也有可能呢。」 我从未思考过魔力从体内消失后会变成怎样,毕竟这不同于单纯消耗并失去魔力而已。 而且── 「……妈妈她还在身体里。她虽然醒不过来,但还活在那具身体里。」 兔里试图用治愈魔法治疗妈妈时,妈妈的声音透过兔里的身体流进了我的脑中。 妈妈拥是以明确的意志将声音传递给我们的。 「我也听到声音了,但真是难以置信。」 「我也很难相信啊,因为那是久违两年的妈妈的声音……」 我因为过度震撼,导致仁哉来袭时也无法动弹。 「我一直不明白妈妈昏迷不醒的理由,我听说无论施加什么治疗都无法醒来,一直说服自己妈妈是患了重大疾病……所以一直在寻找可以治疗疾病的治愈魔法使。」 回到这里后,我才终于理解了。 永恒这种魔具,以及洋洋得意用著妈妈的预知魔法的仁哉。 「但实际上却不是,妈妈并非生病,妈妈被人逼得不得不使用永恒。」 「必须使用未完成的魔具的状况……若说到你妈妈会这么做的理由……」 「我知道。」 我打断涅雅的话语。 来到这里后,我终于明白妈妈两年前的话与流的泪其中的理由了。 「要将预知魔法转移到永恒之中的本来应该是我,妈妈为了阻止这件事,就代替了我……」 「而让她那么做的只可能是那家伙。」 「从当时就位高权重的男人仁哉。」 我当时若就那样留在兽人国度,或许就会成为将魔法转移至永恒之中的素材,思及此真令人毛骨悚然。 妈妈是为了我以及未来将出生的预知魔法使才意图制造永恒,但仁哉却扭曲了她的原意,将预知魔法占为己有,最终甚至牺牲了妈妈。 老实说,我现在气得无以复加。 尽管如此,我之所以能这么冷静,是因为妈妈还有苏醒的希望。 「不会再让那男人利用我和妈妈了。」 我不会再受蛮不讲理的命运所摆弄。 我不会再畏惧不确定的未来了。 「我……不对,我们会一起掌握最好的结果。」 他若热衷于玩弄阴谋诡计的话,便尽情玩弄吧。 我们会将之彻底粉碎。 「兔里一定会来救我,所以在那之前,我们也做我们能做的事吧。」 「兔里要是没来的话,要怎么办呢?」 我知道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涅雅似乎也明知故问,开玩笑地说著。 「他会来的,因为他是兔里啊。」 「呵呵,说的也是,他回覆你的传话内容也是『一定会救你』。」 闻言,我便打从心打感到安心。 因为我深知若兔里说出『拯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定会贯彻始终。 「我一直很在意一件事。」 「什么?」 我侧耳倾听涅雅的问题。 「兔里和亚尔格会死是假的吧?你看到真的未来了吗?」 我虽然因为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感到动摇,但又不令她发现地摇了摇头,道: 「……没看到喔,但也因为这样知道仁哉预知的范围了。」 「是喔,那果然看似方便,却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呢。」 我在心中为对涅雅说谎一事道歉。 我见到未来了。 并非兔里与亚尔格将死亡的虚假预知,而是名符其实的预知。 我不希望扰乱涅雅的专注力而选择默不吭声。 因为我所见到的未来相当不祥。 兔里勇猛作战,对手为真身不明的── 「──戴著黑色面具的战士。」 在预知之中,我站在兔里后方一直望著这场战斗。 脸上戴著黑色面具、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士摇曳著黑影并与兔里战得平分秋色,甚至占有优势。 面具战士发出了欢声,兔里则咬紧牙根,举起了受臂铠覆盖的右拳,他们战得难分难舍,凭我的眼力根本追赶不上,最后预知便结束于一阵光芒之中。 除了仁哉,还存在著足以威胁兔里的强敌,这令我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第三话 抵达!兽人国度『日之本』!!之卷 我们成功逃出日之本,并在疾风先生的指示之下,于远离本国的地方与他离开日之本的部下们会合。 在场的有疾风先生与约三十名的部下,原本应该有更多人,但其他部下为了转达国内情报给我们而留在了日之本。 「顺利会合真是太好了……」 「疾风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我边望著尾随在后方的疾风先生部下,边对他投以疑问。 「总之,先前往我爸所在的隐世村落,那里应该会愿意藏起你们。」 「这样啊……」 那是我们最初造访的隐世村落,而且也并非素不相识,所以那里最适合了吧。 当我对他的话感到赞同时,走在我身边的疾风先生忽然发出低喃似的声音。 「……我根本不懂仁哉,只是以为自己瞭解他罢了。」 「疾风先生……」 对疾风先生而言,他被长年的朋友所背叛了,一定感受到我所无法想像的痛苦。 「但我也无法装作视若无睹。」 疾风先生这么低喃并停下脚步,转头望著背后的部下们,道: 「大家,听好了,我……我要将仁哉从族长宝座上拽下来,那家伙现在脑中只有和人类开战一事,不能将我们应该保护的人民交给这种男人!」 闻言,部下们也用力地点头。 我也望向亚尔格先生用眼神取得同意,并对疾风先生道: 「我们也会帮忙的。」 「……!谢谢!」 「毕竟为了拯救天瑚,我们也无法避免和仁哉族长有所冲突呢。」 「我们也会为了拯救天瑚而尽力的!」 我们互相点点头,并再度走在夜路上。 为了阻止兽人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并且为了从蛮不讲理的命运中拯救天瑚,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 隔天一早,我们便平安地抵达了隐世村落。 首先,疾风先生对火狩长老说明在日之本所发生的状况,火狩长老也如疾风先生一样对仁哉族长的阴谋表露出怒意。 总之,虽然疾风先生要我们在村落集会所进行作战计画会议之前好好休息,但我在目前的状况之下实在无法静下来。 「呼──……」 作战计画会议将于晚上开始。 我打算在那之前思考自己所能做的事,便在火狩长老家后院独自进行治愈魔法的训练。 「希望能再多一种手段。」 虽然之前创造了治愈拳与治愈魔法弹等招式,却缺乏决定性的一招。 我在发动臂铠的右拳中凝聚治愈魔法的魔力并这么低喃时,从我背后走来的凛夏便对我说: 「兔里,你在干嘛?」 「嗯,是凛夏啊,我在练习治愈魔法。」 「这样啊。」 凛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并坐到附近的树墩上。 「兔里,天瑚她……不要紧吧?」 「……嗯,当然了。」 我的话语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种慰藉。 「我在天瑚离开之前什么都不知情。」 「离开之前是指两年前的事吗?」 「嗯。」 我望著点了点头的凛夏。 她的表情是一种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懊悔的沉痛表情。 「天瑚妈妈的事、预知魔法的事……我都是在天瑚离开之后才知道的。」 「……」 「我明明是她的朋友……却无法理解天瑚的痛苦和寂寞。」 天瑚当时的心境,应该痛苦到我们无法想像吧。 「但你那时候也还是小孩,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我没办法这样替自己找藉口,毕竟天瑚也和我同年纪,却离开这里独自生活,连普通的大人都不一定办得到……」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断苛责无法帮助天瑚的自己。 「凛夏是为朋友著想的好孩子呢,天瑚一定也觉得你是她重要的朋友喔。」 「是、吗?」 「一定是呀。」 当我为了令凛夏放心而露出笑容后,她也擦去眼泪露出了笑容。 「总觉得我可以理解天瑚为什么会亲近兔里了,兔里,谢谢你。」 「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那么。」 当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后,我将视线从她身上往前方移,并摆好架式。 我在与她说话时想到了新招的构思了,便试著实践看看。 我将魔力凝聚到右拳,透过增幅魔源的要诀提升魔力。 「让治愈魔法炸裂掌具备方向性……!」 我将原本为朝不规则方向射出魔力的治愈魔法炸裂掌想像为炮台,并将魔力凝聚浓缩于拳中再猛然释放。 此时,我的拳头便发出了炸裂般的滔天巨响。 「呜喔!?」 「呀啊!?」 这超乎想像的冲击力,令我不禁往后一仰。 当我奋力稳住姿势并往前一看后,眼中便映入凹出一个清晰拳头形状的树干。 「……」 「……」 我与凛夏皆哑然失声。 我意气风发地所想出的新招,竟拥有前所未有的残暴威力。 连我自己都吓得倒弹三尺。 我原本简单地心想若能像火箭飞拳一样射出魔力弹即可,却成为超乎意料的凶残招式了。 「这招……不可以对人用呢。」 「废话!」 我立即遭凛夏狠狠吐槽。 「刚、刚才那是什么!?那是治愈魔法吗!?」 正确而言,那是透过增幅魔源的要诀压缩了治愈魔法的魔力后再射出的招式。 若要取名的话……便是治愈加农炮了,嗯。 然而,凛夏似乎依然处于混乱之中,我便尽可能温柔地对她道: 「凛夏,不是的,这就是这种治愈魔法呀。」 「骗、骗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治愈魔法啦!你说这是拳风的话我还会信!要用常识思考啊!」 我遭十四岁的女孩纠正常识了。 这种时候涅雅不在真是太好了,她大概……不对,是一定会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到了这时候我虽然创造出了新招,却是无法在实战中施展的危险招式。 *** 当晚,我与亚尔格先生在隐世村落的集会所与疾风先生等人进行作战计画会议。 根据留在日之本的疾风先生部下的报告,永恒将于明天下午完成。 然后,仁哉族长似乎将于完成的同时启动永恒。 一旦天瑚的预知魔法转移到了仁哉族长他们身上,将无可避免战争爆发。 疾风先生的最终目标便是阻止这件事发生,并将仁哉族长拽下族长宝座。 首先,我在会议上对疾风先生他们说出涅雅的事。 「目前,我的使魔正在日之本内增加内部的友军。」 「你是指涅雅吗?但增加友军是什么意思?」 「她会吸士兵们的血并给予暗示,让他们变成我们的友军。」 当我这么说后,除了我与亚尔格先生以外的所有人都僵住不动。 众人反应一如我所料,我毫不介意地继续道: 「我的使魔是吸血鬼,我平常要她不准使用能力,但这次就解禁了。根据她的计算,到明天之前可以将四分之一的士兵变成友军,却无法直接洗脑仁哉族长……」 「这、这样就很足够了……这、这样啊,她是吸血鬼呀,这是一种只在文献上看过的魔物,竟然能让她成为使魔……这样的话连仁哉也无法发现呢……!」 她其实还有死灵法师的血统呢。 但要解释清楚太花时间,目前便先别提了。 「就算是这样在人数上也还是处于弱势,再来就是怎样……」 「我们也来帮忙吧。」 「!?」 我们望向集会所的入口,见到了火狩长老与住在村落中的男人。 「爸爸!?」 「我们村里的小伙子说要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看得出来,但刻意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蠢货,现在因为族长的专断独行让天瑚身陷危险,在这种时候不出面的话,更待何时。」 「……你是认真的吗?」 「对,这里二十个对自己身手有信心的男人都有所觉悟了,剩下就由你来决定了。」 闻言,疾风先生点了点头,便开始再度拟订计画。 「多亏兔里和村里的人,似乎可以弥补这战力上的差距,剩下就是思考潜入方法了。」 之后,我们制定了缜密的计画。 因为是同族,所以要避免互相厮杀,尽可能地压制对方。这计画是为了阻止参战,若杀伤同族的话便毫无意义了。 仁哉族长的士兵或许将认真地来歼灭我们,疾风先生却否定地道: 「他们也很迷惘,自己真的要参加和人类的战争吗?非得奔赴沙场吗?在这里的人也是这样,大多数士兵都是因守护人民的志向才从军的,真心期待与人类开战的人恐怕只有仁哉和少数人。」 他补充了一句「真是可叹啊」,表情亦十分悲恸。 「天瑚恐怕受到森严戒备,在启动永恒时应该也是一样,若要拯救天瑚的话,就需要能突破包围网并救出她的身手敏捷之人。」 「那就由身为狼族的我去吧。」 一名拥有与疾风先生类似耳朵的士兵自告奋勇地道。 然而,此时亚尔格先生却开口道: 「不,这里应该交给兔里大人比较适合。」 闻言,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疾风先生也烦恼地用手摸著下巴。 刚才自告奋勇的狼族士兵也疑惑地问道: 「不过他是人类吧?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伙伴,但和身为兽人的我们相比……」 「不,交给兔里或许比较好。」 「队长!?」 「大家,听好了,兔里这人类超越了我们兽人所知的常识,他拥有可以徒手扯开坚固手铐的臂力,他本身的战斗力恐怕也远超过我们兽人吧。」 这、这虽然是事实,但该怎么说呢……我有种很想否定的心情。 「偶、偶、我也这么觉得!」 「欸?」 此时举起手来的是当我们在进入日之本时,被我吓到的女性士兵。 她瞄了我一眼,并抖了一下后开口道: 「他现在看起来虽然是普通的少年,却拥有非常恐……非常勇猛的战士面貌,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救出天瑚大人的!」 请问,你刚才是不是差点说出「恐怖」二字呀? 虽然很开心有人赞同,但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呢? 「嗯嗯,老夫也有同感,兔里在腕力大赛中,也展现出能打倒我们村里男人的超越常理的力量,而且还可以抓到村里脚程最快的凛夏。」 火狩长老也推了一把,眉飞色舞地这么说道。 当众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像是在看某种别的生物时,最后疾风先生开口道: 「而且他还收伏了吸血鬼当使魔,又和蓝灰熊缔结了纯粹的羁绊,吸血鬼和蓝灰熊都并非弱小的魔物,他一定曾做出能让他们认同的事迹吧。对吧,兔里?」 「欸?呃、呃──那个……」 「兔里大人,我知道您心有不甘,但还请乖乖肯定吧。」 「……是的。」 我能直接去拯救天瑚当然很好,但终于不被当作人类看待了,令我心寒。 然而,这样便决定大致的作战计画内容了。 我们的目的为拯救天瑚。 疾风先生的目的为捕捉仁哉族长。 若圆满成功的话,不需无谓争斗便能落幕,但既然仁哉族长拥有预知魔法,便无法轻易达成吧。 尽管如此,还是必须付诸实行。 我一定要救出天瑚。 我再度下定决心,并更加绷紧了神经。 第四话 邂逅!兽人族长?仁哉!!之卷 自天瑚遭人囚禁已经过了三天。 如今永恒即将完成,我们便为了执行作战计画而在日之本附近待命。 依照计画,我们分成了三队。 拥有机动力的诱敌部队、阻挠警备士兵的护卫部队,最后则是前往目标人物仁哉族长与天瑚身边的执行部队。 我所在的是由疾风先生指挥的执行部队,亚尔格先生与布鲁林则加入了护卫部队。 我虽然有些担心布鲁林,但相信有亚尔格先生在的话便不要紧,我相信他应该能注意别让布鲁林害对方身受重伤。 我们各就各位,但日之本入口附近果然戒备森严,要不被发现便入内根本难上加难。 「队长,诱敌部队准备好了。」 在另一扇门前待命的部队似乎传来了联络,疾风先生的部下对位于不远处的他这么报告道。 听到报告的疾风先生点点头后,环顾小队成员并开口道: 「等诱敌部队发出暗号后,我们也进入日之本中,里面应该配置了森严的警备兵力,但我们将趁乱直冲永恒那里,就拜托护卫部队为我们开路了。」 闻言,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皆点点头。 疾风先生令众人坐下以等待暗号,走向我这边。 他一副不安的样子对我道: 「兔里,如果演变成和仁哉交手的话,切记不要被包围了。」 「好,我知道了。」 「仁哉是一个不喜爱用魔法来战斗的习武之人,而他之所以不需要魔法,也是因为他是体格天生壮硕的熊兽人,他的身体能力非常之高。」 的确,或许连我也必须避免被他那魁梧身躯所使出的任何一招直接命中呢。 「而且,那家伙擅长的剑术属于参考神凪大人的招式所创的流派,就算是你也难以避开组合了预知魔法和剑术的攻击吧。」 神凪大人是那位将兽人族引荐给前任勇者、武艺高超的女性吧。 我并不会轻忽能施展这号人物所创剑术之人,更应该说,当我听完火狩长老的话后,我脑中对神凪的印象便固定为足以媲美罗丝的凶暴女性了。 「没带凛夏来真是太好了,因为无法让那孩子参加这种斗争呢。」 「毕竟她说她想跟来呢。」 「但她愿意听话真是太好了,那孩子平常的话,应该就算大吵大闹也要跟来呢。」 当我们前往日之本时,来送行的人之中也有凛夏的身影。 她最初一脸拚命地坚持道「我也要去救天瑚!」,但经疾风先生与火狩长老说服后,她虽然不情不愿却也放弃跟来了。 当时,她对正在准备的我这么说: 『兔里,你绝对、绝对要救出天瑚喔!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闻言,我也用力地点点头。 经过这样的对话,我们来到了这里。 疾风先生似乎也与我想起同一件事,露出了感慨万千的表情,道: 「凛夏也长大了呢……」 「她之前更调皮吗?」 「她那一点没什么改变,因为她是一个比起动脑筋更喜欢活动身体的孩子呢。那孩子要是之前的话,应该会无论如何也要跟来,她之所以没那么做,大概是因为她本身很信任你吧。」 「是、是这样吗?」 因为我在凛夏面前宣誓我会救出天瑚嘛。 虽然我绝对不会违背这句话,但听身为凛夏父亲的疾风先生这么说,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此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便于开始作战的暗号发出前询问道: 「疾风先生,您夫人在做什么呢?」 「内子因工作关系目前离开了日之本,以结果来说时机正好,但她回来之后就恐怖了……唉,真的会很恐怖……」 重重叹了一口气的疾风先生身上传出一股哀愁感。 无论哪个世界中的女性都很强悍呢。 此时,我注意到某种发亮物窜至空中。 「……来了吗。」 那发出一道巨响炸开的发亮物,便是诱敌部队所施展的魔法。 「暗号来了,大家走吧!」 以此为界,众人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向城门。 看守士兵被刚才的魔法转移了注意力,并未看到我们。 很好,为展现自己的实力,这里便由我来负责吧。 「疾风先生,他们就交给我来镇压。」 「欸,没问题吗?」 「没问题,但也可能有什么意外,到时候就拜托你们掩护了。」 共有六名看守士兵。我边发动臂铠凝聚治愈魔法弹,边从原地迅速地冲了出去。 「啥!?」 士兵们同时转了过来,并立即握紧武器。 首先,便用治愈魔法弹击落射来的箭矢。 「哇啊!?」 「你这家伙!」 接著,我藉由臂铠轻轻震开刺来的枪尖,并即刻冲到士兵跟前,抓住对方的手臂后,再挥舞著他抡倒试图朝我刀剑相向的四名士兵。 最后,再将他丢向方才被我击落箭矢的士兵。 「怪、怪物、呜呃!?」 我总觉得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我丝毫不在意。 六名士兵倒在我的脚边,但多亏了治愈魔法,并无任何人受伤。 「……很好。」 一对多的时候治愈过肩摔果然极具效果呢,只要掌握力道,便能确实令对方晕倒。 当我确认现场安全并对后方传递暗号后,吓得倒弹三尺的疾风先生等人便走了过来。 「兔里。」 「是。」 「你其实是狮子兽人之类的东西吧?」 这代表你们不觉得我是人类的意思吗? 看见我表情抽搐,回过神来的疾风先生便赶紧转了过去,对茫然若失的部下们道: 「这、这就是他的实力!没有人还会怀疑了吧!」 「「「喔、喔──!」」」 听见疾风先生的话后,部下们重振精神,并发出了回应他的吼声,走近我所在的城门。 「天瑚,你等我。」 我一定会救你的。 虽然我被称为怪物或妖怪,但这次将舍弃慈悲心朝最短路径冲刺。 此时,我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评价将如何恶化了,比起这种事,我更不希望失去至今一同旅行的伙伴。 下定决心的我重新握紧灌注了治愈魔法的拳头,并往前迈步。 *** 永恒应该是为了拥有预知魔法的人所研发的魔具。 藉由将预知魔法转移入永恒后,便能让过去生活空间非得受限的预知魔法使过著自由自在的日子,这是妈妈倾注心血所制造的魔具。 妈妈一定不希望我过著不自由的人生。 不受习俗束缚的自由人生。 解除无法离开本国的身分。 她打从心底期盼我过著正常人所过的理所当然的人生。 然而,这男人却践踏了妈妈的心愿。 我离开了受监禁的房间,受仁哉与近卫兵们所包围,前往某个场所。 我假装将涅雅留在房中,但她目前应该也在某处看著我。 我被带到一个巨大的广场。 这原本是用于祭典或活动、可容纳许多人的场所,但今天它的中央却有一个比小屋大上一圈的方形黑色箱状物体,以及多名在那附近操作魔具的研究人员。 「看啊,天瑚,这就是永恒了。」 黑色箱中有著可以容纳人的空间。 当我目不转睛地盯著永恒,仁哉便心情大好地对我说道: 「虽然会陷入无法再度醒来的睡眠之中,但你可以和你妈一样了,这也是你所期盼的吧?」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出自些微的疑惑以及为了确认事实,提出了接下来的问题。 于得到答案之前,无法让状况继续推进。 「你两年前其实是想让谁将预知魔法转移进永恒?」 这似乎是一个超乎预料的问题,导致仁哉瞪大眼睛不发一语。 他沉默了几秒钟后,使了使眼色示意部下退下。 当他确认部下离开后,便露出了奸笑,道: 「好吧,我最后就告诉你吧,和你想的一样,原本是要转移你的预知魔法。」 「……就算将我的魔法转移进完成的永恒之中,我也只会失去预知魔法而已,但你对妈妈做了什么?」 「……真聪明,只靠些微情报就猜到这些了啊。」 仁哉虽然露出惊讶神情,但那抹奸笑却并未消失。 他盯著视线前方的永恒,缅怀过往似地道: 「歌瑚的研究毫无疑问地成功了,但我在研究过程中却偶然得知,永恒可以原封不动地将转移进去的魔法再度转移给别人。」 ……原来是这样啊。 能透过永恒将魔法从人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就算将预知魔法转移进永恒之中,那也只限在永恒之内使用,但如果可以将预知魔法转移给别人,就可随时随地使用预知魔法了。」 「但妈妈不可能没发现这一点。」 「对,正因为如此,歌瑚为了不让永恒遭到滥用,就隐藏了这项事实。但那却徒劳无功,知道这件事的我买通了研究员,命令他们私底下更改了永恒。」 我早已知道了。 这男人便是那么卑鄙龌龊的人。 我脑中虽然理解,却无法遏制怒意地瞪向了仁哉。 仁哉毫不在乎我的眼神,并嘲笑我道: 「但那女人却注意到了呀,歌瑚透过预知魔法知道了我的计画,马上尝试将永恒变回原本的功能,但为时已晚,当时永恒已经完成,想复原也来不及了。」 「……」 「那时候,我为了不让歌瑚做出多余的事,就派人监视她,应该让她无法自由行动才对……」 仁哉顿了一顿后,又傻眼地摇了摇头,道: 「一般来说这时候都会死心了,但她却做出超乎想像的举动,她竟然避开监视,透过勉强让永恒失控的方式打算摧毁它,真是可恨呢。我当时非常著急,但对歌瑚来说,这时候却发生了预想不到的失误。」 仁哉这么说,并指著自己道: 「永恒就算失控了,也正常地运作,偶然让距离最近的我得到了歌瑚的预知魔法,虽然没得到我当初计画的你的预知魔法,但我却成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魔法,而唯一知道我的目的的歌瑚从那天起也一睡不醒,也就是说你妈妈的行为──」 我的心为之一震。 「全部都白费工夫啊。」 我唯独无法原谅这个人。 仁哉边睥睨著我边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完,便召回了近卫兵们,命他们将我带到永恒之前。 「这次轮到你了,你拥有历代读时公主中最为优异的预知魔法,有你在的话,我们就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仁哉这么说道,并推了我的背,令我进入永恒之内。 当我不发一语地进入永恒之中后,发现里面是一如外部颜色一般一片漆黑的空间,铺著格子的地板上有一张椅子。 椅子上有束缚装置,以及看似要戴在头上的帽子。 「坐下。」 我遵从自永恒外听见的仁哉声音,犹疑著坐到椅子上后,一名研究员便用束缚装置固定住我的四肢。我默默地望著这过程,并垂下头去。 这果然很可怕。 无论我多么故作坚强,恐惧都会由心底深处窜出。 尽管如此,我之所以没哭,是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救我。 「就算你巴望著无谓的希望也没意义,你的伙伴都逃了,丢下你不管呢。」 不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人类就是那种生物,当自己遇到危险时,就会马上逃跑的胆小种族。」 我是知道的。 那道不顾危险意欲拯救他人的背影。 「……嗯,对呀。」 他无论受什么人制止,无论遭到何方神圣阻挡,一直以来也都勇往直前。 他绝无可能违背约定。 「呵呵……」 然后,我看见了。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什么?」 「我也让永恒完成了,准备周全……已经够了,我已经得救了。」 我对并非位于现场的某人说话,这令仁哉对我投以看到恶心事物的眼神。 然而,事到如今即使他察觉到异状也为时已晚。 你的计画从以前便已经出了纰漏。 「你到底在──」 「仁、仁哉大人!」 「什么事!?」 见一名士兵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后,仁哉便粗声粗气地转了过去。 那名士兵一脸畏惧地开始报告。 「有人袭击!疾风大人带著大批部下闯入,而且不知为什么我军也突然倒戈了,国内陷入了严重混乱之中!」 「你说啥!?」 「而、而且,前几天抓到的人类以难以置信的举动接二连三地压制了士兵们!那、那真的是人类吗!?或许是人类的全新兵器──」 「别说蠢话了!快召集士兵用人海战术压制他们!」 「他、他已经杀到这附近了……」 仁哉虽然脸色一变,却注意到一名研究员擅自解开我的束缚。 「你在干什么!」 「……非常抱歉,这是命令。」 研究员听见仁哉的怒吼后,便眼神空洞地这么回应道。 「是谁的命令!除了我以外应该没人可以对你下令──」 「是我的命令呀。」 「……!」 仁哉听到背后传来的嗓音便转过头去,只见到一名黑发红眸的少女涅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近卫兵的正中央了。 位于她附近的近卫兵似乎已经受她操控,表情都有些恍惚。 「你是谁!你不是兽人……你对我部下做了什么!?」 「嗯~你还看不出来呀?那就,嘿。」 当涅雅轻轻挥下手指后,随侍于仁哉身旁的一名近卫兵便忽然朝他的头部挥下了剑。 仁哉虽然透过预知注意到此事,并揍飞了士兵,但他的表情却已经不再从容。 其他士兵试图压制攻击了仁哉的士兵,却轮到另一名士兵露出空洞的眼神朝他们挥拳,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什、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仁哉见到部下转眼间乱成一团,愤怒地大吼大叫著。 涅雅则乐不可支地望著这幅景象。 「没错,你的预知真的只有这点程度呢,不过是借来的力量。所以你根本看不到未来,甚至也看不到现在。」 「你……!」 「我相信著这个未来喔。」 当我确认束缚全部解开了后,便离开了永恒。 我与涅雅四目相交后,她露出不同于平常的温和笑容,示意我赶紧走。 「涅雅,谢谢你。」 「不用道谢,快点去吧。」 「等等!」 仁哉将手伸向试图逃跑的我。 在这距离之下的话,我便会瞬间遭逮吧。 尽管如此,我却一点儿也不慌张。 因为我已经见到了。 他将为我而来的未来。 「天瑚!」 这道声音传来之后,仁哉魁梧的身躯便硬生生地往旁边飞去,我则被人一把搂住。 听见这道呼唤我的嗓音,我不禁泫然欲泣。 「啊……」 虽然有许多话想说,但如果全数说出的话,我大概便会哭出来吧。 若我哭的话会造成他的困扰吧。 但只有一句话……只说一句话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我对守护似地抱紧了我的兔里挤出勇气开口道: 「兔里。」 「嗯?」 「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自己也觉得这真是不适合这种一触即发场面的一句话,尽管如此,兔里还是一如往常地对我露出微笑。 他这笑容不像魔鬼也并非怪物,我对这最为熟悉的笑容再度感到眼眶一热,却拚命地忍住。 我因为过于羞耻而无法说出后面的一句话。 然而,总有一天希望能传达给他知道── 『之后也请和我一直在一起』。 第五话 遭人监禁的兔里!!之卷 兔里顺势揍飞了仁哉,并紧紧搂住我似地保护著我,他抱著我往旁边一跳。 下一瞬间,他所在的位置便遭一把大剑劈下,扬起了漫天烟尘。 我们视线的彼端为横眉竖目地狠瞪著我们的仁哉。 「你这家伙──!」 「天瑚,抱紧我!」 「我已经抱牢了。」 兔里见我环著他的颈部紧紧搂著他,发动了臂铠的右手重获自由,用拳头弹开了仁哉刺出的剑尖。 接著是一招斜向割喉的凌厉斩击,兔里却瞬间从臂铠爆破了魔力,并顺势往后退。 「躲过了!?还没呢!」 「要来了!」 仁哉以不适合魁梧身躯的灵活动作朝兔里挥剑。 这是透过预知魔法率先识破兔里举动的攻击,但现在他身上还有我在。 我以超越仁哉的预知魔法看穿他的攻击,并向兔里传达。 「从左下方的上劈攻击,踢沙子蒙蔽视线……就算反击也没问题。」 「好!」 闻言,兔里便挥出了凝聚著治愈魔法的拳头。 这一拳虽然被仁哉的手臂所挡下,却藉此拉开了距离。 兔里终于获得喘息,便将我放到地上,重新转向仁哉。 「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明明乖乖逃跑就好了!」 「因为我有不能那么做的理由。」 兔里冷静地这么回覆道,望向仁哉的后方。 仁哉背后有著受涅雅操控的近卫兵流血倒下,应该是因为方才的混乱负伤的吧。 见状,兔里便凝聚出治愈魔法弹,丢向瘫倒的士兵。 击中士兵的治愈魔法弹窜过全身上下后,士兵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便变得安详平静了。 「真是温柔啊,令人作呕。算了,我也不需要这种会被敌人操纵的扯后腿士兵。」 听见仁哉的话后,兔里的眼神便转为凌厉。 然而,仁哉并未注意到兔里的转变,而握紧了剑。 「仁哉!」 此时,全身包覆著盔甲的疾风叔叔来到了此地。 他的身后则有亚尔格先生阻挠试图攻击他的士兵。 「这次是你啊,疾风。」 疾风叔叔调整了呼吸,边擦著汗边开口道: 「仁哉,你快放弃吧,你的计画失败了。」 当救出我后,仁哉的计画便面临挫败了。 更应该说,当执行计画所需的研究员落入涅雅手中时,便早已决定那会无疾而终了。 然而,仁哉却面对疾风叔叔吐出无比冷漠的答案。 「我拒绝。」 「你看到这种状况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疾风叔叔指出的方向上,有著仁哉与疾风先生的部下们正在互相争斗的光景,但士兵们的脸上都没有愤怒,而是纷纷露出了悲伤与迷惘的神情。 这是一场居住于森林深处、过著和平生活的兽人族之间的无谓纷争。 「这是我所引起的战斗!但我却要说!仁哉,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希望战斗!只要你愿意放弃和人类开战的话……」 「真是愚蠢的问题,我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才在这里的。」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就算这样也要发动战争……?」 「那我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能忍受呢?」 「什么……?」 「人类一直欺压我族,而且长久以来都把兽人当作家畜一样使唤,如今兽人奴隶的买卖也依然猖獗,我们只因为身为兽人就会遭人丢石头。受到这种待遇,你还能忍耐吗?」 「的确也有兽人遭到人类残酷地对待,但那却不构成夺走歌瑚和天瑚人生的理由,你瞭解你自己所说的话吗?你所采取的手段和你瞧不起的人类一模一样啊!」 仁哉沉默了几秒后,回答道: 「预知魔法应该用于战争之中,历代的读时公主过去有过什么丰功伟业吗?没有吧。正因为如此,才该剥夺这些无用的读时公主的力量,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啊。」 读时公主过去的确并未创立什么辉煌功业,但那是因为兽人族并未遭遇巨大灾变,一直和平度日所致。 忘记这一点并企图扭曲她们的存在,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 疾风叔叔宛如晕眩般地按著眼头,道: 「……我终于瞭解了,终于瞭解你执著于预知魔法的理由和坚持开战的理由了,你……只是想利用预知魔法来滥用暴力罢了,高揭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我和你的对话才会这么没有交集。」 闻言,仁哉不发一语。 疾风叔叔抬起头来,默默地发怒并挤出声音道: 「仁哉,你是一个从别人身上夺走名叫预知魔法这种玩具的小孩,而你为了炫耀这个玩具,就要连累其他人,你明白你这么做有多自私自利又愚蠢吗?」 「……你说完想说的话了吗?」 「对,说完了,我已经无法再称呼你为朋友了。」 「这样啊……但这还没结束,我只要摆平所有背叛者,再让天瑚回到永恒里就好了。」 仁哉无论如何都要一战,这令疾风先生悲恸地垂下眼眸,并将手放在兔里肩上,道: 「兔里,对不起,刚才明明是阻止仁哉最后的机会……但我却无法阻止他。」 「不要紧,话说回来,他会为了杀死我而战斗,请退下别被我们牵连到。」 「真的很对不起,天瑚,你也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吧。」 疾风叔叔虽然这么说,但我却摇了摇头。 如今不管去国内何处,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应该无法找到安全的场所。对我而言,最为安全的地方根本不言而喻。 「我要和兔里在一起,因为这里最安全了。」 「……这样啊,那兔里,我会去镇压士兵们,就请你教训一下那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吧,这是曾为他好友的我的恳托。」 「好,请交给我吧。」 疾风叔叔见兔里点了点头后,离开了现场。 剩下的便是操控士兵们的涅雅、我、兔里,以及拿著剑的仁哉。 「天瑚,你待在我附近不要紧吗?」 「不要紧,因为我相信兔里绝对不会输的。」 「哈哈哈,这样啊,那我可不能输了呢。」 待交谈完后,我移动至兔里的后方。 仁哉瞪著兔里,散发出比刚才更加锐利的压迫感。 「我要杀了你,再度启动永恒,然后用最强军队给予人类制裁。」 「那么,我就作为救命团一员来阻止你。」 听见兔里口中吐出救命团这个单字后,仁哉吓了一跳,道: 「救命团……?这样啊,我听说你是林格尔王国的治愈魔法使后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你就是那国家的怪咖集团其中一员啊。」 「我们的确是怪咖集团没错……」 仁哉无视颇为沮丧的兔里,放松了架式,并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提防著仁哉的可疑举止,并进行预知后,便因为之后将发生的事而脸色苍白。 在他做出蠢事之前必须阻止他。 「兔里,不可以听仁哉所说的话!」 「欸?……天瑚,快后退!」 当我被兔里推著后背的下一瞬间,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声响。 「真是突然啊……!」 只见兔里用臂铠挡住了仁哉从正上方挥下的剑。 仁哉意欲压下剑锋,运用身体的重量下压,并将脸靠近兔里,开口道: 「林格尔王国有勇者呢,而且据说还是两个相当强大的勇者。」 「!」 听仁哉提到铃音与一树后,兔里瞪大了眼睛。 仁哉连同身体顺势将剑下压,并追击著道: 「勇者对我们兽人来说是拥有重要意义的存在,受人类迫害并与魔族交战的勇者拯救了兽人族,但对人类而言,勇者如今却沦为装饰用的称号罢了!」 仁哉那刺激人反感的口吻令兔里脸色一僵。 仁哉趁隙挥剑,尽管如此,兔里的防御却并未瓦解。 「你们人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过来崇拜勇者,这到底有多么丑陋、愚蠢又无可救药呀!」 「……!」 「假借勇者英名的人类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没有觉悟和力量,明明无论在哪一点上都不成气候,还说什么勇者!」 从兔里的右手发出「嘎吱」一声。 他脑中应该浮现了曾在米亚兰格并肩作战、操纵冰雪的勇者身影。 这种贬损历经烦恼痛苦,最后终于找到自己应该前进道路的她的说法,令兔里默默地燃起了怒火。 「隶属于林格尔王国的两个勇者对你们林格尔王国的人来说,一定很宝贵吧?」 「!!」 「被我说中了吗。」 见到兔里有所动摇的反应,仁哉露出了一抹笑意。 仁哉朝动作变得迟缓的兔里踢出一脚并拉开距离,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采取突刺的架式。 「和人类开战后,我已经决定好首先要做的事了!」 接著,他顺势以那具魁梧身躯难以想像的速度施展出突刺。 那是连兔里被直接命中也不免遭受致命伤的招式。 「我要血祭用勇者威名招摇撞骗的人类,残酷地宰了──」 「闭嘴。」 当传来这道冷酷的嗓音时,兔里用带著臂铠的右手抓住朝自己刺来的剑,并用手刀劈向剑脊的部分,将之一分为二。 「──啥?」 见到这过于轻而易举且徒手便折断铁制剑刃的举动,仁哉望向自己的武器,并发出呆愣的嗓音。 我透过预知魔法事先知道这个结果了。 仁哉为了让兔里产生动摇并趁隙攻击,却反而点燃了他的怒火。 我因为不希望兔里尝到被怒火控制的感受,试图阻止仁哉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你……!」 兔里冷冷地望著震惊的仁哉。 而仁哉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眼神,精神错乱地用折断的剑朝他砍去。 「你、你这、这个怪物!」 「……唉。」 兔里叹了一口气,赏了仁哉握著剑柄的手一记手刀,将剑敲落至地上。 「我、我的预知……」 「你太依赖预知了,所以才追不上我的动作。」 我在内心吐槽著,即使他没有预知也追不上。 兔里顺势握紧拳头,积蓄力量后便朝仁哉挥出。 「嘎唔!」 仁哉似乎勉强以预知魔法察觉到了,便用双臂防御,他魁梧的身躯却往斜上方飞去。 不过,兔里的攻击并未结束。 他盯著被震飞的仁哉,原地拉回覆盖著臂铠的右拳,并朝之灌注魔力。 然而,连用预知见到兔里的攻击的我,也无法理解那到底是什么。 「你在毫无防备的空中就无法防御了吧。」 当他对朝著距离十公尺远的地面坠落的仁哉挥出拳时,随著一道炸裂空气的巨响,位于空中的仁哉身躯再度遭到震飞。 「呃啊啊啊啊!」 仁哉这次终于坠落于地面上,并顺势翻滚。 他的腹部出现一个明显的拳头凹痕,治愈魔法的光芒如烟雾般地从该处扩散而出。 「……欸?」 我不禁发出呆滞的嗓音,即便见到实际景象,我也无法理解发生了何事。 「原来如此,只要压低威力这样用就好了呀,并非靠近殴打才是治愈拳呢。治愈加农炮只是暂定的名称……飞拳,嗯,就叫它治愈飞拳吧。」 「兔、兔里……?」 当我战战兢兢地呼喊他后,兔里面不改色地转了过来。 然而,他却又旋即陷入自我嫌恶般地摀著额头,显得沮丧气馁。 「唉……」 「你、你不要紧吗?」 「我没受伤,但我竟然中了那种浅显易懂的挑衅,这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成熟,听他讲到学姊和一树的事,我就怒火攻心,无法冷静判断了……当我折断他的剑时虽然恢复理智了,却不必要地教训了仁哉族长一顿。」 我心想,怀疑他当时是否已经恢复理智的我应该没有错。 毕竟,他的表情超级狰狞的呀。 「仁哉不要紧吗?」 「因为那招是增幅魔源的半成品版本,比普通治愈魔法的治愈力还高,所以不用担心。」 「嗯,我明白兔里怪怪的了。」 「咦?」 不过,以结果而言,便是仁哉自取灭亡了。 因为仁哉意欲采取的手段为属于最低劣的种类,所以老实说我觉得神清气爽。 「那、那是什么呀!?」 涅雅彷佛为我的心情代言一般,逼近了兔里问道。 「你明显朝拳头打不到的地方射出了某种东西吧!?而且,那威力还凶残到震飞了仁哉的身体吧!?」 「必活奥义『治愈拳一之型飞拳』,别名『治愈飞拳』。涅雅,这是我的新招,会飞的治愈拳唷。」 「你脑子坏了吧!?为什么在人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就创造了诡异的招式!?话说你说『一之型』,那还有二跟三吗!?」 「我虽然也有想到其他招,但马上就封印它们了,因为那太危险了。」 「吓死人了!!」 涅雅一脸惨白。 我虽然也有一样的心情,却因为是兔里便莫可奈何地放弃了,毕竟要吐槽会没完没了。 我不经意望向周围,因为身为国家领导人兼顶尖高手的仁哉轻易便遭我击溃,导致在附近作战的士兵们都停下了动作。 其中有人放心似地放下了武器,他们果然并不愿彼此争斗呀。 「涅雅,你操控的人呢?」 「我让他们都睡著啰,当然是在搬运完昏倒的人之后。」 望向广场的边缘,可见到晕倒的近卫兵与研究员正在那里昏睡,似乎没有人身受重伤。 当我在内心感到松了一口气时,便见到亚尔格先生、布鲁林与疾风叔叔从广场入口处走了过来。 他们是知道仁哉被打倒了,所以赶过来的吧。 我对他们挥挥手,并对兔里道: 「我能受兔里拯救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会来救你呀,因为我所珍惜的伙伴被抓住了嘛。」 「不对,不是那样的。」 我回想起几个月前的记忆。 最初觉得他是扭转绝望未来的救世主。 接著,又觉得他是愿意接受我的恳托的亲切好人。 然后,是待在一起便觉得安心的对象。 「在一开始见面的那天,真没想到我会有这种心情……但我至今和兔里一起旅行真的非常快乐。」 虽然也有艰辛及身不由己的时候。 但乐趣却远超乎痛苦。 我一直以来都是孤伶伶一人,得到了与人共享的喜悦,这便是我难以取代的宝物。 「所以我……之后也……」 正当我意图说出下一句话时,却无法如愿说出。 在我奋力鼓足勇气要挤出声音时──我们与亚尔格先生等人之间忽然降下火焰阻隔了我们,这也打断了我的发言。 「啥!?」 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为炎壁,延烧无阻地包围了整座广场。 摇曳的火焰对面便是与我、涅雅同样露出了惊愕表情的亚尔格先生等人。 当我立即望向兔里的瞬间,发现他注视著某个东西,而非火焰。 「兔里……?」 「我心中本就有这种预感啊,想说会再和你见面呢。」 「真是巧呀,我也有一样的想法呢,虽说原本我们是不可能介入的啦。」 「!」 身穿黑衣的魔族男子。 他与兔里四目相交。 「这火焰是你干的好事?」 「不是,是我的部下。因为我有事要找你和瘫在那儿的兽人,所以就请她帮我争取一点时间了。」 魔族男子指著兔里与仁哉这么说道。 这并非普通的火焰,其中蕴含著相当程度的魔力。 「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那之前……我们都第二次见面了,应该需要自我介绍一番吧?一直装做不明人士也不是个办法。」 男子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并拍了一下手,彷佛像对朋友打招呼似地指著自己,道: 「你好,林格尔王国的治愈魔法使,我是魔王军第二军团长──寇牙狄贾尔。好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此时,我脑中浮现了之前见过的预知内容。 这名男子,正是在预知中与兔里酣战的敌手。 第六话 事前所预知的死亡!!之卷 我们面前出现一名名叫寇牙狄贾尔的魔族男子。 我原本便预料他很强,却没想到竟然是魔王军的第二军团长。 根据菲鲁姆被关进牢房时所提供的情报,第三军团长为施展火焰魔法的剑士,第二军团长则与菲鲁姆一样为暗魔法的术者。 此时不应随意刺激他。 「……我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叫做兔里健。」 总之,对方报上名号的话,我也应该自我介绍。 寇牙似乎不认为我会老实报上名号,貌似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唉呀,我本来以为自己受到敌视……这样啊,你叫做兔里啊,还真是一个有特色的名字呢。」 对这里的人而言,我的名字听起来很奇怪吧。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你该不会事到如今还要来救仁哉族长吧?」 「不是,不是那样的,我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 寇牙边这么说边蹲了下来,并小力拍打著晕倒的仁哉族长的脸颊。 降低威力的治愈飞拳所造成的伤害似乎较低,仁哉族长旋即恢复了意识。 他顿时掌握了附近的面孔以及自己所处的状况,抬头望著寇牙,道: 「寇牙阁下,请帮助我,只要有您的力量的话,就能让我们的计画重回轨道。」 「是指你所说的『拥有预知魔法的最强士兵』吗?那对我们来说的确很有魅力呢。」 「那就──」 「但不行。」 「不、不行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上意思,我们魔王军不会和你们一起合作。」 「但不是您们来和我们交涉的吗!?为什么事到如今──」 「骗了你真不好意思,但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交涉,而是来审评你们是否具备战士的资格……来鉴别你们有无『獠牙』。」 寇牙所指的「獠牙」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寇牙无视抱著这样疑惑的我以及茫然若失的仁哉族长,放眼瞭望四周后,道: 「这里是个好国家。」 「……啥?」 「充满绿意,且有很多粮食,人民也讴歌著和平,和我们国家大不相同。而且正好能让我不必工作,来到这里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您、您在说什么……?」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失去獠牙的野兽,不对,或许一开始就不具备獠牙。我在这里观察了你们的生活,以及今天所发生的纷争,终于能审评兽人的状况了,结论是『这些人就算上战场也派不上用场』呢。」 寇牙斩钉截铁地道,并将手往旁一挥。 「你可别误会了唷,我并不是瞧不起兽人族。你们之所以无法战斗是因为兽人族深深瞭解和平的重要性,而且目前也正生活在和平之中,和我们截然不同,根本不具备侵略他国的理由。所以说,就算开战了,不具备『作战理由』的兽人族将派不上用场。」 ……这或许是一个相当合理的原因。据疾风先生所说,兽人族为了断绝与人类的往来,而致力于在森林深处过著和平的生活,难以想像这样的民族将主动拿起武器企图报复人类。 我自己也在隐世村落中感受过兽人们的温情,深知他们并非热爱逞凶斗狠的人种。 「还有……对了,拥有预知魔法的士兵也不行呢。」 「什么!?」 「那是一种会让大部分人得到后就嚣张起来的魔法,过于方便的力量反而会使人腐化。而且,就算看得到未来,但反应不过来的话还是没用吧?你应该亲身经历过了。」 面对寇牙的指教,仁哉无法反驳并咬牙切齿。 尽管如此,他似乎依然无法释怀,便瞪著寇牙道: 「就算是那样,我们也有开战的理由!」 「是基于对人类的仇恨吗?你以为我们魔族只因仇恨人类而战吗?这也未免过于……不,等等喔……抱歉,约有三成是因为这样。」 竟然有呢。 我不禁在心中吐槽了他,但就身为人类的我而言,听到我们受人憎恨完全笑不出来。 「但剩下七成的理由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 寇牙继续说道,同时望向了我。 「但来自林格尔王国的你们无法苟同吧,不过你们也不需要那么做,因为我们攻打你们国家的这行动本身就不可理喻。」 魔王军也并非毫无理由便展开侵略行动吧。 然而,我却不愿多加详细思考这一点。 「所以说,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力量了,我不会帮你的。」 「别、别开玩笑──」 「嘿咻。」 寇牙揍了激愤难耐的仁哉族长心窝口一拳。 他怜悯地俯瞰著仁哉族长翻白眼瘫倒下去的身影,并顺势将他拋向广场后方后,再度望向了我。 「老实说,我看不惯这家伙的手段,不对,手段本身并没有卑鄙之分……但他却过于轻视最应该警戒的对象了。」 「……」 「如果不惜用上人质也要抓到你的话,就应该在当时马上消灭你,而不是关进牢里,但他却没那么做,这是因为他坚决不想承认你……不对,是不想承认人类的力量。」 仁哉族长确实始终十分鄙视我们。 作战计画之所以能成功,便是因为仁哉族长低估了我们的实力。 「人类是一种脆弱的存在,但我们却输给了人类,就算魔族在身体能力上较为优异,人类却拥有某种足以颠覆实力差距的东西。」 寇牙边望著我边这么说道。 现场陷入沉默之中。 当我对一直不发一语的寇牙感到战战兢兢时,他忽然拍了一下手,神情一变。 「算了,这样兽人族就不需要参加战争了。」 「……虽然由我这么说很怪,但那样无所谓吗?」 「因为这是魔王陛下的命令,如果没有『獠牙』的话就放弃他们。」 魔王吗? 至今仍然未曾现身的魔族之王。 透过梵尔伽大人的话,我终于认知到魔王确实存在,却无法实际体会到他是我们最大敌人的这一点。 「那么,第一件事已经解决了,就回到主题上吧。」 我见到寇牙开始伸展手脚后,便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我刚才也说了吧?我们原本不打算出面的。」 「……对。」 「老实说,我刚才对仁哉所说的话应该私底下说,所以并不需要在这里明讲,也不需要把他推入绝望的深渊之中。」 若他不需在此时出面,那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我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理由,却不希望自己料中。 「你已经知道了吧?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唉,是因为我吧。」 寇牙笑著点点头。 自从他说对我有兴趣时,我便有股不祥的预感了,但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 「我在这国家中见识过你的战斗方式,对魔王军来说,罗丝这人类是个极度超乎常理的人,但身为她徒弟的你也是如此。能轻易举起其他人加以挥舞的怪力,以及让人望尘莫及的身体能力,还有尽管如此却没造成任何死伤的技术和决心,最后则是和仁哉这一战。」 他这么说,并指了指在后方昏迷的仁哉族长。 他似乎躲在某处观察了我战斗的模样,我大闹这一场或许过于大意了。 「仁哉并不弱,如果他没傻傻地惹你生气的话,这场架或许还能打久一点,但你却轻而易举地就了结他了。」 「……」 「我看到后就想和你比划比划了,并没有其他理由,但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此时,寇牙似乎情绪高涨起来,只见他摆好架式后,对我露出好战的笑容并这么大喊: 「来,来打吧!治愈魔法使兔里!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不,但我不想打啊……」 「……」 「……」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见他志在必得的模样虽然很抱歉,但我完全不打算与他交手。 应该说,我不太想和这么危险的家伙交手。 寇牙无言地解除了架式,并搔了搔头。他的表情与其说在发怒,更像透露出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唉呀,说的也是,一般来说都会这样吧,如果有人这样来挑衅我,我也会讲出一样的话。」 他竟然赞同我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本以为他是个战斗狂,却又显露出不同的一面,我的心情一直被搅乱,变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对话了。 涅雅与天瑚也对寇牙投以看到怪咖的眼神,但他却并未察觉,如思索般地双手环胸,道: 「但我想和你打……这样一来,就只能多少做出一些不光采的事来逼你就范了。」 「我可不打算打喔。」 「嗯──没办法了,虽然并非我愿,但就让你不得不开打吧。」 「喂,听人家说……!?」 当寇牙依然维持笑容并翻转手掌的瞬间,我的身体已经有所动作。 这是因为寇牙朝向我们的手中,对天瑚射出了某种黑色物体。 我用臂铠弹开笔直朝天瑚飞来的物体。 那道类似黑色带子的物体与臂铠发出铁块互相撞击的声音后,又回到了寇牙身边。 这是菲鲁姆所用的暗魔法吗? 我随即望向了天瑚,她则因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 「举例来说,我就把那预知魔法使女孩带回魔王领吧,或是那吸血鬼也行,她看起来并非普通的魔物……啊,把你带到魔王陛下跟前也行,感觉他会做出许多有趣的反应。」 「你……!」 「给你一个忠告,别觉得可以跟我讲道理,虽然由我自己来说也很怪,但我的性格非常差呢。」 怎么办?这场战斗比我所想的更加无法回避了。 要不要试著带天瑚与涅雅逃走呢? 「就算你想逃也没用,做出这道炎壁的是我的部下……过去担任魔王军第三军团长的人呢,所以就算你无所谓,女生们可无法全身而退吧。」 「你说第三军团长!?」 我在这边并未见到类似的人物,所以创造出炎壁的人可能还在外围,如此一来,亚尔格先生、布鲁林与疾风先生他们便……! 「涅雅!」 「好,要和那家伙打一场对吧!」 「不是,你去亚尔格先生和布鲁林那边。」 「啥!?但这样的话你就……」 「对手是这家伙的话,我很难边保护你边战斗。」 「!好,我知道了,你可别一不小心就挂了啊!」 「好,我会努力的。」 瞭解状况的涅雅化身为猫头鹰后,便高高飞向空中,跨越了炎壁。 「天瑚,抱歉,你继续待在后面。」 「嗯,但我想他并没有认真打算要抓走我。」 「……我知道。」 然而,却无法断定他不会那么做,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便失去了不作战的选项。 寇牙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才那么说的吧……嗯,他的性格的确很糟。 我令天瑚后退,并再度转向寇牙,稍微深呼吸了一下。 当我打算集中精神于眼前对手身上时,眼帘之中便映入了朝我施展飞踢的寇牙身影。 「啥!?」 「喝啊!」 这道凌厉的飞踢命中了我的左肩。 我因沉重的痛楚而皱起了脸──但立刻扭转身体以躲过冲击,同时运用离心力朝寇牙腹部挥出了治愈拳,将他揍飞。 「喔呃!」 寇牙弹到地上,呈大字形倒下。 我边用治愈魔法治疗肩膀,边感到焦躁与一缕恐惧。 他趁我不备虽然是事实,但我何止无法闪避,光格挡他的攻击便已经耗尽精神。 我的反应再慢一点的话,骨头或许便会被踢断了,这项事实令我理解到,魔王军第二军团长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寇牙呈大字形躺著并发出高亢笑声,我则比刚才更对他绷紧了神经。 「啊,果然是这样,战斗就必须是这样呢,有相信你真是太好了,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寇牙这么低喃道,并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我的拳头所命中的腹部上,有著层层堆叠的黑色带状物体正骇人地蠢动著。 「我偷袭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无法忍耐了,但我并不觉得你会那样就被我干掉,所以也无所谓吧?」 「完全不会无所谓,我的心脏会承受不住的。」 「哈,你才没有那么胆小,那就正式开打吧。」 语毕,寇牙的衣服与脚边的黑影化为黑带,逐渐缠住了他的身体。 那是与菲鲁姆相同的暗魔法。 能令术者穿上暗色装束,是唯有魔族能施展的危险魔法。 覆盖于他头上的黑带化为令人联想到老鹰的面具,身上则穿上若说是盔甲,又过于类似生物的黑色物体。 寇牙缠绕著甚至会令人觉得这是与菲鲁姆的暗魔法截然不同的异样魔法,并亢奋地朝我吼叫: 「来,开始吧!来一场名符其实的战斗吧!!」 第七话 各自的觉悟!!之卷 当我打算前往成功救出天瑚大人的兔里大人身边时,从天而降的炎壁挡住了我们的去向。 疾风阁下的部下虽然朝那施展了魔法,尽管如此,炎壁却不为所动。 那是一道凝聚浓密魔力所创、能阻碍所有攻击的火焰障壁。 我在剑中灌注了火焰魔力,并扬声道: 「我的火焰的话应该能突破!疾风阁下,由我来做出入口!」 「亚尔格……?好,我明白了!」 我于剑中继续灌注魔力,当剑刃迸射出灼热的火花后,我便用力一挥,并调整呼吸。 若是甚至能轻易熔断钢铁的炎剑,便应该能劈开炎壁。 「喝!」 我劲势一发挥下了剑,却有人窜入我的面前并挡下了炎剑。 「什么!?」 来者是一名特徵为红发与扭曲犄角的魔族女子,她也在剑上环绕火焰以阻挡我的剑。 我的剑遭弹回,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我毫不放松地再度持剑摆好架式,但眼前的女子却仅握著剑并不摆出架式。 「你是林格尔王国的骑士吧,训练有素呢。」 「让开!」 「我可无法照办。」 我再度挥舞环绕著火焰的长剑,却仍然遭到与我相同的炎剑所阻挡。 我的火焰威力应该较强,但她操纵火焰的技巧更胜我一筹。 我判断勉强突袭很危险,往后退下。 「啊,亚尔格,我找到你了……你已经开打了呀!?」 此时,跨越炎壁飞来的涅雅找到了我并扬声这么说道。 「涅雅!?兔里大人现在怎样了!?」 「他在里面和第二军团长交手喔,话说这家伙也是前任第三军团长啊!这不是很不妙吗!?」 虽然我本来就明白她并非小角色,但没想到魔王军两名一流高手竟然都来到了这里……! 我望向那名前任军团长,只见她扶额并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那家伙连我的事都说出来了吗……?唉,说话不经大脑的蠢货真的是……!他到底为什么能当军团长啊……!」 看来她也有一些苦衷。 她忿忿地抬起头来,宛如阻挡我们去路般地将剑插在地面上,道: 「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就算那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脑袋空空的长官,我也必须服从命令。」 「命令?」 「我的长官希望和治愈魔法使单挑,不想让任何人妨碍。」 「和兔里大人……?」 「那个治愈魔法使很不幸地符合了他的标准,我听说他是罗丝的徒弟,所以觉得他能做出那些夸张的事也不稀奇……不对,我有点惊讶,但还算能保持冷静。」 「他打算对兔里大人怎样!」 「我也不知道他要拿他怎么办,也可能会杀死他呢。」 「那我就更不能停在这里了!」 我于剑上环绕火焰,并将剑尖朝向女子。 对方是军团长等级的高手,若保留实力的话就可能性命不保。 思及实力差距,我或许应该逃走,但我却有无法那么做的理由。 「你也并非不懂敌我实力差距的不怕死的人吧,你乖乖在这里等到他们分出胜负为止的话,就能捡回一条小命。」 「我的伙伴正在战斗!我发誓要守护的人现在就在那里面战斗!我不可能因为想苟活就舍弃他们!」 「但你的攻击或许毫无意义喔?」 「就算没有意义,也不构成我不挺身而出的藉口!这比毫无作为而感到后悔来得好太多了!」 「嘎!」 位于我身旁的布鲁林也发出表露战斗意志的吼声。 正当我感到它与我并肩作战无比值得倚靠,并持剑摆出架式时,我背后的疾风阁下便往前一踏。 「没错,说得好!」 疾风阁下也赞同我的发言。 往后一看,他的部下们也纷纷拿好了武器。 见状,女子便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不解地歪著脑袋道: 「你们为什么要拿起武器?现在发生的是人类和魔族之间的纷争,和你们应该没有关系。」 「的确如你所说,但兔里对我们来说既是恩人也是朋友!」 听见疾风阁下的话语后,他的部下们也用力地点头。 「他为了我们站在最前线奋斗!不只如此,他甚至还注意不让身为敌军的兽人族受伤!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怎么可能不为这个朋友挺身而战!」 疾风阁下铿锵有力地说道,并也握紧了武器。 面对他们,女子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 「呵,连我也觉得自己说了蠢话呢。」 下一瞬间,女子体内迸射出了火焰。 我因为过于灼热而别开了视线,而当我下一刻见到她时,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我收回前言。好吧,林格尔王国的骑士,以及勇敢的兽人族士兵呀,为展现对你们的敬意,我也会全力一战。」 她身穿火焰……!? 她将自己所创造出的火焰、而非魔力如盔甲般地环绕于身上。 「我是魔王军第二军团长副官──艾蜜拉贝尔古雷,然后──」 艾蜜拉挥舞著环绕著火焰的剑。 「──你们就亲自体验一下我的师父尼禄埃爵司所创造出的魔法顶峰吧!」 面对这股能传至面前的热气,我下意识地颤抖了双手,并再度用力握紧长剑。 「我要上了,林格尔王国的骑士!」 「!」 火焰于我的眼前爆炸。 下一瞬间,我随即于剑上环绕火焰并往前射出,但艾蜜拉却无视我的动作,挥剑朝我砍下。 我直觉性地判断不可接招,往旁翻滚避开了剑锋,又倏地翻身站起,朝艾蜜拉门户大开的身体水平挥出了剑。 「喝!」 炎剑直接命中肉体的话将成为致命伤。 这一点即使是魔族也不会改变。 然而,下一瞬间,这项认知便轻易地崩毁了。 「太天真了!」 她继续释放出火焰,惊人的热气将我的身体往后方压制。 我因为灼热的空气而差点停止呼吸,但总算是恢复了平衡,并劈开了艾蜜拉所射出的火球。 「竟然能挡住……!」 「魔法之顶峰,那就是将魔法包覆在身上,现在的我将火焰作为盔甲覆盖在身上,一般攻击不会见效,也能将靠近的东西全数焚毁。」 她所施展的魔法如她所说,强度截然不同。 我清楚地理解到艾蜜拉拥有无人能近身的压倒性战斗能力。 「喝啊!」 然后,最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动作本身也透过魔法增强了。 这类似于我们曾在米亚兰格交手过的卡隆阁下,他透过斧头释放出寒气,但艾蜜拉的魔法却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她若往前一跃,身上的火焰便会爆炸使她加速,她若挥舞长剑,火焰的残渣便会烧焦周遭事物,火焰本身辅助了她的动作同时兼具攻防效果。 有如火焰的化身。 将火炎藉由魔法穿在身上,与增幅魔源不同,可称为魔法究极型态的绝技。 然而,纵使面对实力远超过我的敌人,我也并不打算退却。 「唔、唔……!」 我用双手紧握著剑格开了艾蜜拉受爆炸推动的一击,勉为其难地防御下来。 「你没被我一招解决真让我惊讶,意外地很能撑呢。」 她的剑锋再度画出圆弧状轨迹并朝我逼来,我当下便用拔出的剑鞘防御,我往后一跳以闪避冲击,并丢弃出现裂痕的剑鞘往前一看,见到她随即朝我挥下从正上方朝下辗压似的斩击。 下一秒,我朝炎剑灌注魔力往上挥舞,并从下方产生了喷射状的火焰。 艾蜜拉往下劈的火焰斩击与我由下朝上涌出的火焰互相抵销而消失了。 艾蜜拉对此露出有些惊讶的反应,尽管如此,却并未停下她的长剑,朝我劈砍而来。 「真是灵活的家伙呢,战况看起来虽然是一面倒,但却不是这样呢。」 「那还真是谢谢……!」 我努力地接下她的剑,几乎要被她压制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远不及我!」 艾蜜拉与竭尽全力撑过每一招的我不同,明显相当从容。 在这片足以烧灼喉咙的热气之中,她冷静地运用实力试图击溃我。 「射出!」 然而,于千钧一发之际,疾风阁下等人的魔法介入掩护,令我总算与她拉开了距离。 「这种程度的魔法没有用!半吊子的攻击只会自寻死路!」 艾蜜拉横向劈出自己的火焰,消除了他们的魔法攻击,而那又顺势化为月牙状焰刃朝疾风阁下飞去。 「大家,快离开这里!」 火焰命中疾风阁下等人所在的位置,迸射出剧烈的火花。 疾风阁下与他的部下虽然千钧一发地回避了,但也有不少人因此便丧失了战意。 「你还有闲工夫担心别人吗?」 当我将精神集中回艾蜜拉身上时,她早已举起了剑。 在我提升魔力试图再度撑过她的猛攻时,某种蓝色的东西便从旁闯进我的视野之中。 「嘎喔!」 「不会让你得逞的!」 「什么!?」 载著猫头鹰型态的涅雅的布鲁林,从艾蜜拉侧面施展了冲撞攻击。 即使艾蜜拉用没拿剑的手射出了火球,却因涅雅施加于布鲁林身上的抗性咒术而失效。 艾蜜拉闪避了冲撞攻击,并终于往后退开。 「原来如此,我才想说会讲人话的猫头鹰真是稀奇……你就是刚才的吸血鬼啊,竟然会施展术法,更无法掉以轻心了呢──」 「布鲁林──!撤退!撤退!我要是被烧到的话何止会变成烤小鸟,甚至连灰都不会剩的!应该说你要低调地进行攻击,别被她盯上啊!」 「嘎。」 布鲁林宛如拒绝涅雅的建议似地摇了摇头,并发出沉重的鼻息声。 见布鲁林这样反应,涅雅便手忙脚乱地用翅膀拍打布鲁林的头。 「你不用这么有干劲啦!你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家伙吗!?不要和她正面对决啦!」 「嘎呼……」 布鲁林遵从涅雅的指示,与艾蜜拉保持了一定距离。 见涅雅出乎意料的聒噪,艾蜜拉突然愣了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冷静。 「真是有趣,本以为你们是只有治愈魔法使较为显眼的一行人,但并非如此,我使出这招真是值了。」 见艾蜜拉垂下了剑,我也调整了呼吸。 她指著炎壁,露出淡淡的笑容,道: 「你们也听得见吧,这后面传来的交战声响。」 「声响……?」 当我侧耳倾听后,便如她所说听见炎壁后方传来了铁块互相撞击般的声响。 声音的出处不必想也知道,是兔里大人与第二军团长交战的声响吧。 「那边也在交战呢,而且是非比寻常的战斗,他虽然说不会拿出真本事,但那应该是谎话吧,面对罗丝的徒弟,根本不可能不拿出真本事。」 「兔里大人……」 我松了一口气。 他依然在战斗著。 他一定毫不畏惧地与拥有和我眼前的她同等实力的敌人在战斗著。 光是这样便能让我不感到挫败气馁。 「你是很强的战士,我刚才的攻击都并未手下留情,正因为如此我要问问──你为什么不认真施展火焰?」 「……!?」 闻言,我感到一股心脏遭人揪住的感受。 艾蜜拉依然用冷静的表情继续道: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我可是施展火焰魔法的战士,比任何人都瞭解火焰。」 真不愧是曾担任军团长的顶尖高手,除了力量以外,作为一名操纵火焰的术者的知觉也相当优异。 「实力如你,应该有什么理由吧……但那不关我的事,只有没用而死,或用了而死的差别。」 艾蜜拉这么说道,并摆出架式。 于她周遭摇曳燃烧的火焰也随著她的姿势而增强了火势。 这么下去的话,我便会如她所说地性命不保吧。 不对,不仅我而已,布鲁林、涅雅、疾风阁下以及他的伙伴们也仅能束手待毙地遭她击溃。 「……涅雅,请对我施展抗性咒术。」 「是针对火焰的抗性吧,但面对那么强大的对手,那也没办法撑多久……」 「不对,不是的。」 我不顾涅雅露出讶异的神情,下定决心地开口道: 「请施展针对我自己魔法的抗性咒术。」 「……这样啊,我知道了。」 「谢谢你。」 聪慧如她,应该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了。 我的火焰魔法,拥有与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奥尔加阁下同样,极为类似增幅魔源的特性。 我平常都压抑不展现出来,但若我无所忌惮地施展魔法的话,遑论对手,那恐怕会烧尽我自己与伙伴,是一把双面刃。 我一直以来都很害怕。 害怕这份甚至可能危及自己誓言要守护的对象的力量。 因此,即使是受到涅雅操纵,但当我对兔里大人施展这份力量时,我感到一股寒意自体内窜出,因为我对兔里大人使出了一旦命中便不免造成重伤的危险招式。 尽管如此,兔里大人……天瑚大人、涅雅与布鲁林依然愿意倚靠我,他们愿意称呼仅拥有会伤害别人魔法的我是值得倚靠的伙伴。 「我应该不要再视而不见了。」 我是一个害怕自己力量而甚至不敢使用的胆小鬼,甚至对伙伴都隐瞒了自己的实力,直到被艾蜜拉点出这点之前,都蠢得未曾意图施展。 「……受到帮助的人总是我呢。」 我在这趟旅程中受到了拯救。 旅程中充满了我人生中未曾体验过的惊喜,而且,共同旅行的时间对我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财产。 「正因为如此──」 我想守护这些。 我希望我们不要少任何一人,能笑著回到林格尔王国。 我从腰际拔出短剑,并反手握著。 「我找到发挥力量的理由了。」 如此一来,我便能毫无迷惘地挺身而战。 于抗性咒术施加的同时,我朝双手灌注我全部的魔力。 「你下定决心了啊。」 炎剑散发出过去未曾有过的光芒与热量。 然而,过强的魔法令涅雅的抗性咒术产生了裂痕。 但我无法顾及这些琐事。 如艾蜜拉所说,下定决心的我挥舞著双剑砍向了她。 「这会令人误判是增幅魔源的炎剑,就是你本来的魔力吗?我虽然知道偶尔会有人拥有这种资质,但实际上亲眼见证后,还是很惊人呀。」 「能受到你这样夸奖还真是光荣呢!」 我奋力使自己不受炎剑影响,与艾蜜拉刀剑相向。 然而,尽管如此,我们之间还是有著实力差距──技术与魔力量的差距逐渐变得明显,但现在的我为了弥补这一点舍弃了防御。 我并非机灵的人,因此,当我刚学会魔法时,常常不小心让魔法失控,造成其他人的麻烦。 「我一直很恨这股力量。」 随著我的成长,火焰威力提升至不压抑力量的话便会酿成危险,自从火焰甚至也会影响到我本身时,我便拚命地训练如何压抑自己的魔法。 「我一直很恨这股会伤害自己、伤害朋友,以及或许会烧尽周围所有重要人事物的力量……!」 我用右手的剑攻击艾蜜拉。 并朝依然冷静应对的她提手挥舞反手握住的短剑,她虽然千钧一发地闪避,但炽烈灼烧的剑刃却撕裂了她的火焰盔甲。 「……!」 「但是,我有需要这股力量的伙伴!有愿意倚靠我的人!」 每当我挥舞双剑时,便能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 这是抗性咒术瓦解的声响。 手中传来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热气,魔力自我的手中窜向背后,如喷火似地迸射而出。 我处于甚至难以维持清醒的剧痛之中,尽管如此,依然交错双臂朝艾蜜拉突袭而去。 「我要用这份力量为伙伴开路!」 「来吧!」 两股火焰激烈冲突。 「喝啊啊啊啊啊!!」 即使我做到这样,攻击依旧遭艾蜜拉所挡下。尽管如此,我仍然奋勇向前,与她错身而过地挥出双手上的剑。 下一瞬间,自我拿剑的手延烧至背上的火焰,以及艾蜜拉所穿的火焰盔甲皆消失无踪。 「……唔。」 我落下了于我手中变得焦黑破碎的剑柄,跪倒在地。 我用力地呼吸并望向后方,只见到艾蜜拉依旧毫发无伤,垂下了她手上的剑。 「……人类的执著真是惊人呢,虽然是奋不顾身的攻击,但竟然能撕裂我的魔法。」 艾蜜拉用手摀著她脸颊上的切伤。 我虽然撕裂了她覆盖于身上的魔法,但刀刃却几乎未碰触到她的肉体。 守护她的火焰是如此坚固,光是剥除便耗尽我所有力气,但我并未感到绝望。 「但我构到了……」 「……对,好像是这样呢。」 艾蜜拉的背后,以火焰造出的障壁被砍出一道十字剑痕且烟消雾散后,内部的景象清晰呈现在眼前。 当我意识蒙矓几乎要倒下时,在最后一刻被布鲁林撑住了。 涅雅则位于布鲁林背上,焦虑地望著兔里大人所在的方向。 「你都这么卖力了,我也只能让你过去……林格尔王国的骑士呀,你相当了不起。」 艾蜜拉这么说道,收起了剑,我从她的表情中已经感受不到战意了。 当我望向消失无踪的障壁之后── 「怎么会……!」 闯进我眼帘的是兔里大人全身鲜血淋漓的身影。 然后,一只犹若猛兽般的怪物正朝他挥下了锋锐的利爪。 第八话 风波之前的休憩!!之卷 寇牙对我而言,是一个难以应付且相当棘手的对手。 「喝!」 「哼!」 我以臂铠抵挡寇牙所施展的回旋踢。 当我用左拳试图朝他腹部回敬一拳时,在那之前,他刁钻的手刀便逼进了我,迫使我不得不屈居守势。 寇牙的动作灵活变幻,他不断施展出凌厉攻势,并以攻击衔接他所有奔跑、跳跃与防御的动作。我也配合他迎战,却迟迟无法进攻。 「这样没完没了的!那就!」 现在的战斗方式无用的话便改变做法。 我这么判断,并解除架式,奋力往前一踏。 「什么!?」 若无法以趁隙反击的方式攻略他的话,不用动脑筋,以蛮力硬干即可。 你也只剩现在可以蹦蹦跳跳地随意攻击了! 我将寇牙朝我踢出的脚夹在腋下抓住后,顿时拉近他的身体,朝他的腹部挥出了治愈拳。 「喝啊!」 若是攻破了菲鲁姆暗魔法的治愈拳的话,对同样拥有暗魔法的寇牙应该能见效。 我这么心想,并试图观察被我抓住了脚的寇牙的反应,但他却发出一道令人战栗的嗓音并抬起了头。 「那对我没用。」 当我心中浮现不祥预感,并打算放开他的脚的瞬间,他的脚便膨胀变大,彷佛力量增强至数倍一般地抡著我的身体。 「什么!?」 「很可惜,我的暗魔法和菲鲁姆不一样。」 当我见到寇牙著地后的身影,不禁哑然失声。 我刚才抓住的脚已经变化为类似野狼般的兽足。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什么?」 他接著于双手上长出锐利尖爪,我声音颤抖地回应他道: 「……像野兽。」 「没错,正是,我的暗魔法所显露的特性为『猛兽』,和菲鲁姆的『反转』相比相当不起眼吧?这并非像她那么无敌,也必须耗费一些工夫,但是呀──」 寇牙用如同四足野兽般的四肢站在地面上。 他脚边的黑影中延伸出了黑带,那锐利的尖端正朝我袭来。 「但在凶狠程度方面可不会输她的喔?」 「……!」 黑带如光线一般同时迸射。 面对这项攻击,我选择了回避,而非防御,躲开了朝我逼来的黑带,并于广场中奔驰,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 「注意力不要离开我身上呀。」 「呃!?」 他不知何时移动到我的身后,包覆著黑带的强韧下肢所踢出的强烈一击直接命中了我的背。 我紧咬牙根维持不昏过去,并于身上环绕著治愈魔法著地。 我弹开了寇牙持续施展的利爪攻击,他却用另一只手殴打我的侧头部。 「唔!」 「接招、接招!」 本以为他变身了却又再度变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家伙,竟然一直变身……!」 我边闪避寇牙的攻击,边开口谩骂。 「你那也跟变身一样吧!」 「哪有那个可能,你白痴啊!」 我因前所未有的状况感到焦躁,并反射性地骂出不文雅的话。 这时候便放弃防御进攻吧!即使多少被他打到也要忍下去并反击! 我无视他的攻击瞬间钻入他的面前,如同要回敬他刚才的攻击一般,用蓄力的膝盖往他侧腹部狠狠一踢。 然而,我的膝盖上却传来软趴趴的触感。 我低头一看,发现我膝盖命中的地方覆盖了许多层黑带。 「只要知道你要打哪里,就可以防御。」 「竟然有这么扯的事!?」 这的确与菲鲁姆的魔法不同!但正因为原理简单,反而难以破解! 我立即想动身远离他,却注意到膝盖被黑带缠住了。 寇牙从下方宛如要撕裂我似地挥出了缠绕著黑带的利爪。 「糟糕……!」 「哈哈!你就挡看看呀!」 利爪与黑带如刀刃般地挥起,朝我逼来。 我顿时运用臂铠防御,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不悦声响,遭我弹开的黑带划破了我的太阳穴。 「这种程度!」 我用毅力忍住了痛楚,以未被缠住的脚踢寇牙的身体并逃脱,趁隙朝寇牙的身体挥出了三拳。 「喔喔!?」 我与寇牙拉开一段距离后,确认自己的伤势。 太阳穴附近虽然流下了血,但用治愈魔法便能立即治好。 「唉,所以我才不想打啊……」 我对战斗感到嫌恶,恢复四肢形状的寇牙则对我说: 「你竟然能跟上我的战斗方式呀。」 「啥?」 「大部分的人见到我的力量后,都会保持距离战斗喔,毕竟我这副德性不怎么好看,我也明白大家不想靠近我,但他们却都没发现和我战斗时保持距离本身就是下下策。」 「我也想远离你战斗啊,应该说你快滚回家啦。」 「哈哈,真过分。」 寇牙的暗魔法,是能将术者转变为如猛兽般异形的黑暗盔甲。 构成他身体的黑带能用于攻守两面。 若与这种对手保持距离作战的话,便会因为寇牙的身体能力而被拉近距离,抑或如我刚才攻击时一样遭黑带所贯穿。 ……我能打赢这种对手吗? 「……这样不行。」 倘若于精神上认输的话便无计可施了。 无论什么能力都会有其弱点……我这么祈求著。 「那么,我们就继续吧。」 「……唉。」 我叹了一口气,再度与四肢化为猛兽的寇牙对峙。 即使我几乎治好了所有伤势,但寇牙的攻击力依然凌厉凶狠,我只能尽可能不被黑带缠住地加以应对了。 为找出活路,我再度面临将人逼上极限的激战。 「喝啊!」 「来吧!」 我集中专注力,不断应付寇牙的攻势。 我偶尔会运用广场的地形,全力抵挡寇牙的攻击,尽管如此,却依然摸不清他的实力底限。 应该说,他到底有多少体力啊? 先不论能施展治愈魔法的我,他这神秘的持久力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刚才便与我相同使尽全力动作,但呼吸却无一丝紊乱。 虽然因为面具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应该不会是用魔法勉强操弄身体吧? 「话说回来了,菲鲁姆她还好吗?」 「欸!?」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我不禁发出呆愣的嗓音。 什么?这是为了使我产生动摇的计谋? 很好,那我就反过来让你产生动摇! 「她的话现在应该在魔鬼团长底下乖乖受训吧!」 「啥!?她在乖乖受训!?」 「有破绽!」 「唔呃!?」 我看准他动摇的瞬间,用力朝他的脸施展了一记飞踢。 「你、你、你竟然引诱我产生动摇再趁隙攻击,太卑鄙了吧!」 「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呢!」 「骗人!?」 「她有精神到每当见到我就会挥拳揍过来呢!」 寇牙回敬我的手刀中射出了试图贯穿我头部的黑带。 我千钧一发地闪过,并用力朝寇牙的面具施展了头槌。对他而言这似乎是超乎意料的一招,他显得有些脚步踉跄,尽管如此,仍旧乐在其中地笑了出来。 寇牙无视对他避而远之的我,继续说道: 「哈哈哈,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因为她只是想被人接纳呢!」 「接纳什么!」 「接纳她自己呀!她的暗魔法是『反转』,能将对方的攻击原封不动地反击回去,这虽然是一种只要她愿意就能赢过几乎所有人的犯规魔法,但你认为这种特性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 「是『孤独』呀!不受人所爱、不受人理解,她希望有人能正眼看看自己、理解自己、爱著自己并且碰触自己!在她封闭了这种全心全意所恳求的情感后,最终就练成了那种异样的魔法!」 「……!」 此时,我脑中闪过了菲鲁姆在牢房中流泪的表情。 我当时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哭……这样啊,她也走过了一段艰苦的人生呢。 但现在并非沉浸于伤感之中的时候! 「她的魔法是一面镜子,以敌意回以敌意,以恶意回以恶意,但你却用治愈魔法这种温暖的东西揍了她,我真无法想像那对她来说有多么震撼。」 我趁寇牙不经意放松警戒所露出的些微破绽尝试了反击。 「你还真是爱聊天呀!」 「喔!」 他避开我打算攻击他下巴所往上踢的一脚。 寇牙顺势施展后空翻以回避攻击,从面具外侧做出了擦拭汗水的动作。 「我终于放心了,她过得很好呢。」 「你……」 他的嗓音即使是从面具后方发出,也能明白这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我知道这是与他方才享受战斗的情绪所不同的感情。 「没什么,这只是同情罢了,我们是原本就很稀少的暗魔法使,我只是作为前任长官,关心一下她的事而已。」 「……你又是如何呢?」 「什么?」 「你的暗魔法又是因为什么理由练成的?」 此时,我首次问出了与战斗毫无关联的纯粹疑问。 我明白了菲鲁姆的魔法乃源自于孤苦伶仃。 如此一来。寇牙的魔法又是源自于什么? 「……我只是想变成『猛兽』。」 「想变成猛兽……?」 「衷于本能、只知道斗争的生物,当我知道自己是一种任谁都无法想像的丑陋猛兽时,我的魔法就变成了这样。」 寇牙指著变身后的自己。 在我重新审视他的外表后,觉得他的身影看起来的确丑陋且扭曲。 遮掩真面目的面具。 宛如压抑自我、缠绕于全身上下的黑带。 「骗人。」 我自然而然地这么说道。 闻言,寇牙惊讶地抬起头来。 「你应该有什么隐情吧?那种模样并非野兽,在我眼里,那看起来像是压抑著自己的束缚器具。」 我没有自信。 但我却觉得寇牙所言并非真实。 「哈……哈哈哈。」 寇牙用手摀著面具并开始大笑。 见他气氛有所转变,我便不禁严阵以待。 「我从出生就是独自一人。」 「……」 「我被丢在黑暗的森林中,独自一人活得像只野兽一样,我在不知道正常人的感情下长大,所以除了战斗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之后,寇牙消除了面具,他嘴边虽然挂著笑容,但仅此而已。 「没错,你说的对,我戴著面具说谎,我并非想成为猛兽,而是打从出生就是猛兽了。在这魔法觉醒之前,我就像野兽一样地生活,一直以来孤身奋战。」 我无法直视他那若说是虚伪笑容却又过于凄怆的表情。 「我一直隐藏著身为猛兽的自己,因为对拥有一般常识的人来说,我很异常。我压抑著自己的兽性,过著正常的日子,尽管如此,我却无法瞭解正常人所谓的乐趣。」 作为野兽生活。 我虽然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生活,却明白那应该相当骇人且悲伤。 「现在和你对战相当有趣喔,魔王军中也有比我强的人,但他眼中却没有眼前与他交战的对手,他凝视著并不存在于那里的某人而战斗著,所以你还是第一个仔细看著我并能和我对等而战的人。」 我不发一语地握紧拳头。 这家伙,必须由我挺身作战并加以击溃。 这家伙,真的只知道战斗而已,并且不打算理解那之外的事物,因此,为了结束这场战斗,便只能击溃他了。 我瞄了一眼天瑚。 我从位于安全位置并为我担心的她身上得到了一些勇气。 「寇牙,虽然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你打……但就来打吧,但你或许会狠狠尝到苦头,你就有所觉悟吧。」 「那是你吧?我已经讲出我的秘密了,我也终于可以曝露出我的兽性来打了。」 「欸,那是什么意思?」 当我这么低喃的瞬间,缠绕于寇牙躯干上的黑带便松脱并摇晃著。 随著这股变化,面具再度覆盖于寇牙头上,且嘴巴部分裂开,露出了能窥见锐利尖牙的嘴巴。 欸,我可没听说还有下一阶段的变身呀,竟然有这么扯的事。 寇牙变身为名符其实的怪物,四肢著地并摆好架式。 「……没办法,只能直接在战斗中使出那招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用。 因为这是明显违反救命团作风的危险招式。 然而,面对这个男人,我便不得不用了。 「下一次攻击就是最后了。」 「……对。」 我与寇牙同时奔出,他背后射出了速度变快的黑带,呈闪电状地逼近。 我毫无花招地笔直前进并投出了治愈魔法乱弹,硬生生地改变了黑带的轨道后冲了过去。 「你要是弹得开的话就试看看啊!」 我用治愈魔法炸裂掌格开犹如龙卷风般旋转的黑带与利爪,并用臂铠震开它们。 寇牙重新解放力量后,动作转变为黑带与四肢互相搭配的中距离攻击,若稍微后退,我便注定会落败。 那么,即使多少有些危险,我也只能闯进去了。 「喔喔喔喔喔!」 我用手挡下他伸出的利爪,并凭藉蛮力抡起了他往地面砸去。 这似乎见效,导致寇牙呼出一口气,但我为追击而使出的脚跟下压踢,却被他藉著翻滚躲过。 「啧!竟然躲过了!」 「好险!?我虽然也很凶残了,但你也相当凶残啊!尤其是脸!」 「吵死了!只是会有点痛而已!你就乖乖被我揍吧!」 「你明明就想踩爆我吧!」 我对扶著黑带站了起来的寇牙挥出用尽全力的右拳。 他也为与我对抗而刺出了缠绕著黑带的利爪。 「看招!」 「喝啊!」 拳头与利爪激烈冲突,空气为之撼动,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你果然很夸张呢。」 「啥?」 「所以要赢就只能这么做了。」 下一瞬间,我的左肩、腹部以及左脚都传来一阵剧痛。 「唔呃……!」 我即刻往下一看,便见到寇牙脚中射出的三条黑带贯穿了我的身体。 「呃、呜……」 「我让你的注意力彻底集中在手上对吧,这也是因为我只攻击那里啦……」 我中计了……!? 我从被贯穿的部位拔出了黑带,尽管如此,依然因为伤势而停下了动作。 寇牙对暂时停下了动作的我高举起凝聚黑带的利爪。 糟了! 我的头脑虽然拚命运转,但因痛楚而僵直的身体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虽然很扫兴,但这样就结束了!」 「……!」 不行,虽然用治愈魔法治疗的话便能回复,但却无法避开下一波攻击。 接下这招的话一定会造成致命伤,但即使我想闪躲,身体却不听使唤。 「到此为止、了吗……!」 正当我差点放弃时,我们一旁产生了类似爆炸的状况。 「什么!?」 寇牙因这幅光景震惊得停下了动作。 「炎、壁被……」 我望向该处,见到原本包围我们四周的炎壁其中一面被划开一道十字开口。 然后,在那后面可清楚见到亚尔格先生、布鲁林以及涅雅的身影。 「兔里!」 「兔里大人!」 「嘎啊啊!」 我确实听到了呼唤我名字的嗓音。 听见了绝对无法遗忘的伙伴嗓音,这令我即使处于这种状况之下也露出了笑容。 「啊,对呀……」 我总是像这样受他人帮助才能往前进。 光是这么想,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驱动著我的全身。 我施展了轻微的治愈魔法堵住伤口后,便将右侧身体朝著寇牙,左手则伸向与他相反的方向。 「治愈魔法……炸裂掌!」 因为我用肉体引爆了增幅魔源,导致手中喷溅出鲜血,但我却不以为意,顺势用力踏出了双脚。 「竟然用这种姿势加速……!?」 「喔喔喔喔!!」 我朝发出诧异嗓音的寇牙腹部挥出了竭尽浑身力气的右拳。 受臂铠覆盖的拳头虽然嵌进了寇牙的身体之中,但那触感却充满了弹性。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以黑带防御了。 我望向他的脚边,见到黑带如木桩般刺进地面之中,降低了被我揍飞的冲击力道。 「我怎么可能没料到这种程度的攻击呢……!你最后的对策只有这点程度吗!像你这么厉害的家伙怎么会做出这么随便的攻击……!」 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硬生生地压制住他的身体。 「喂,没用的──」 「我知道啦……!」 你一定会重叠黑带以防御我的拳头,并用它们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以免被震飞。 我的目的便是这样。 我以绝不放手的决心,用鲜血淋漓的左手奋力握住他的右手。 「拜托你,要撑住啊。」 「欸?」 我彷佛恳求似地对寇牙忠告道。 我不顾他呆愣的回应,从臂铠射出了零距离的治愈飞拳。 「呃咳!?」 随著「碰!」的一声响起,寇牙的身体折成了ㄑ字形,他虽然显得震惊,却依然试图朝我反击。 「虽然有效,但我不会因为这──哇啊!?」 「你已经只能坐以待毙了。」 当我挥出第二记治愈飞拳后,连结在地面上的黑带便断裂了好几条。 因为我的拳头紧紧地抵著他,所以黑带延展到了极限。 第三下,由于黑带全数断裂了,我便用拳头抵著寇牙的身体,顺势开始奔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我还想说你会干嘛,这是什么啊啊啊啊!!你、这家伙、放开我!」 「我才不要!」 寇牙拚死拚活地尝试挣脱,但因为右手被我紧紧抓住,呈现几乎紧密贴合的状态,根本无法动弹。 「要贯穿你的防御只能靠这招了!我也几乎灌注了所有魔力,所以我们就扯平了!」 「最好有这种没天理的扯平法啦!喂,噗哇!?」 我用第四招突破了堆叠守护他身体的黑带后,同时令他闭上嘴,再顺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冲刺,并不断施展治愈飞拳。 「喔喔喔喔!!」 「嘎啊!?喔呃!?噗哇!?」 于第七记治愈飞拳时,我终于彻底突破了寇牙的防御。 如此一来便没有保护这家伙的东西了!剩下便是本体了! 「你就晕过去吧!」 「咳呃!?」 当我的拳头卡进寇牙本体的同时,我也于拳头上凝聚了全力的治愈魔法,将他朝广场墙上用力砸去。 「这要取名字的话……就是『治愈拳二之型连击拳』,别名『治愈连击拳』……但除了寇牙以外因过于危险,所以无法使用呢。」 将拳头紧贴著对方并零距离不断施展治愈飞拳,以破除防御的治愈拳。 我刚才用完明白了它的威力,但不希望再使用第二次了,因为魔力消耗相当剧烈,而且重点是对人类施展这招过于危险。 「唉……」 我松了一口气,用仅存的魔力最低限度治疗身体后,走向亚尔格先生。 我刚才看到亚尔格先生也身负重伤了。 「必须先治好亚尔格先生……」 我这么低喃,并背向倒地不起的寇牙。 「没想到你会被打得这么惨啊。」 「!」 当我听到这声音并回头后,见到之前与寇牙同行的红发魔族女子正俯瞰著瘫倒的他。 都到了这时候,竟然还出现另一名魔族…… 然而,她似乎没有敌意,仅傻眼般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也轮不到我来说……喂,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啊,快起来!」 「呜欸!?」 寇牙遭女子用力一踹,边发出痛苦的声音,边满地打滚。 我哑然失声地望著这幅光景,只见寇牙歉疚地搔著头,道: 「抱歉,我有点失去意识了。这世界果然很大呢──我真没想到会这样输掉。哈哈哈,你真是……一个很扯的家伙呢。」 「……你还要打吗?」 我已经濒临极限了。 我全身都痛,也几乎没有魔力了。 虽然姑且堵住了伤口,但我的腹部、肩膀与脚上都被捅出了几个窟窿。 然而,他却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头。 「这次是我输了,但……我很开心,我会期待下次交手的。」 「我可不想再见到你了。」 「不,那可由不得你。」 寇牙站了起来,他抹去了笑容,并与我四目相交。 「我也会参加下次的进攻。」 「我是救命团员,必须负责比和你交手更加重要的事。」 听见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后,寇牙便大笑起来。 「啊──对欸,你真是一个无法顺著人心意的家伙啊。算了,到时候只要再把你拽出来就好。」 「唉……」 我不要再和他说话了。 我被棘手的家伙盯上了呢,真是讨厌。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部下还在外面等著我们呢。对吧,艾蜜拉。」 「对,都是些愿意乖乖服从我命令的优秀部下。」 「你讲话超酸的……兔里,下次见面时,你要变得更强啊。」 寇牙拋下这句话后,便往上一跃,消失于现场了。 另一名红发女子忽然望向了我,道: 「治愈魔法使,你拥有很好的伙伴呢。」 「欸?啊、对,是的。」 「……我只想说这些。」 正当我差点失去意识而倒下时,红发女子便追著寇牙似地原地消失无踪。 剩下的我环顾四周,终于确认安全后,便有如力量从体内被抽走般地瘫坐在地。 「结束了吧?终于结束了吧?不会再突然出现什么邪龙继承人之类的吧?实际上沉睡于这国家地底下的诅咒不会觉醒之类的吧?」 我说出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话,但这是因为我在肉体与精神上都疲惫不堪。 今天真的发生太多曲折离奇的事情了。 没人能料想到我竟然会与魔王军军团长正面冲突。 「……但还有事要做呢,嘿咻。」 我鞭笞著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转向背后并开始走著。 我的视线彼端能见到朝我奔来的伙伴们身影。 「……真是值得倚靠的伙伴们呀。」 我当时之所以能挺身而战,绝非我自己个人的力量。 我见到他们后再度这么心想,并朝我所信任的伙伴身边走去。 第九话 攻坚!抢救天瑚计画!!之卷 漫长的一天结束了。 我于击溃仁哉族长并救出天瑚之后,又转变为与寇牙展开死斗,最后治疗完负伤的亚尔格先生后便晕了过去。 我在晕倒之前自己也觉得当然会变成这样。 毕竟,当我治好亚尔格先生时,魔力便已经空空如也,身体也伤痕累累,应该说我竟然能保持神智到这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 隔天,我们便开始进行让歌瑚小姐苏醒的工作。 「那么,要怎么帮歌瑚小姐呢?等待永恒完成是必要条件对吧?」 我、天瑚与亚尔格先生站在位于广场的永恒之前,听著涅雅的解说。 「对,在阻止仁哉之前虽然还无法著手,但这计画终于可以付诸实行了。」 涅雅充满自信地挺起胸膛,开始解说。 「我调查了目前的永恒后,得知这个的设计为可抽取使用者的魔法,并且是连同魔力一起抽出,再转移到他人身上。但被抽出魔法的使用者等于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当然会陷入昏睡状态之中。这和天瑚母亲当初所预想的永恒使用方法应该不同,不知是因为当时失控了所以才变成这样,还是因为仁哉扭曲了研究才变成了这样。」 连同魔力抽出魔法并转移到他人身上,真是骇人听闻。 「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 「仁哉是透过永恒得到歌瑚的力量,那只要反过来将仁哉体内的预知魔法和魔力送回歌瑚身上就好了呀。」 「有这么简单吗?」 见到亚尔格先生面有难色的表情,涅雅便点点头道: 「对,毕竟这是我在听完被我催眠的研究员说出全部详情后,又让他们进行了调整的喔!我在兔里说可以放手去做后,就为了拯救歌瑚而对永恒进行著调整。」 「涅雅……」 我用诧异的眼神望向涅雅,她露出充满自信的表情。 「嗯?喂喂喂──你终于瞭解我的厉害之处了吗?你可以多称赞我一点喔。」 「涅雅竟然没有出包……!」 「那是什么意思啦!?」 我本想老实地夸奖她,但她似乎会得意忘形,我便作罢了。 但我内心觉得她真的相当努力,并感到敬佩。 之后再若无其事地称赞她吧,若无其事地。 「那这已经可以用了吗?」 天瑚对气呼呼的涅雅这么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喔,我已经得到站在那边的疾风的许可了。」 我望向在永恒附近对部下下达指示的疾风先生。 疾风先生明明因为善后事宜相当忙碌,却率先进行协助歌瑚小姐苏醒的工作,我们真的受到他许多帮助。 「终于……呀。」 可以拯救天瑚的母亲了。 那一天因为天瑚的恳求而展开的这趟旅程,随即要迎向终点了。 我望向天瑚,只见她脸色不太好。 不知歌瑚小姐是否能平安苏醒,她应该相当不安吧。 「嗯,似乎准备好了。」 当我望向被移往广场后方的永恒时,见到两年未曾苏醒的歌瑚小姐被搬运到附近。 「要把歌瑚小姐放进永恒之中吗?」 「对,虽然必须增加床铺,但因为有许多做事前准备的时间,所以没问题的喔。」 我因涅雅的话感到放心,并望著歌瑚小姐被搬进永恒之中。 负责照顾歌瑚小姐的兽人们令她躺在永恒中增设的床铺上,研究员则将连接于管线上的束缚器具般的环状物装在歌瑚小姐的四肢与头上。 然后,用药使之昏睡的仁哉族长被搬到了歌瑚小姐身旁。 「仁哉……」 疾风先生悲伤地望著他,我们刻意不发一语。 「……」 天瑚貌似不安地望著静静发出鼻息的歌瑚小姐。 我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尽可能让她放心地说道: 「一定没问题的。」 「但……我连预知都不敢了……如果她还是没醒的话要怎么办……」 那当然相当恐怖,只有自己事先知道结果…… 我无法说出什么贴心的话,仅能待在她身旁等待准备结束。 「要开始啰,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状况,但还是要小心。」 涅雅待确认我们点点头后,便示意研究员们启动永恒。 过了几秒钟后,永恒外壁的隙缝中迸射出金光,金光自衔接于仁哉族长的管线中流向永恒,并移动至歌瑚小姐身上。 当我屏气凝神地望著这幅景象时,天瑚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回握住她瑟瑟颤抖又娇小的手。 「……光逐渐消失了。」 约五分钟后,永恒的光芒减弱。 涅雅见到光芒完全消失后,便默默地走向歌瑚小姐,看著她的身体。 「魔力已经回到她身上了,剩下就是看她会不会醒了。」 「仁哉呢?」 听见疾风先生的问题后,涅雅瞄了仁哉族长一眼。 「仁哉也恢复原本的魔力了,他只是恢复原状,所以不要紧的吧。」 「……!」 「天瑚!」 天瑚似乎难以按捺,跑向歌瑚小姐身边。 「妈妈、妈妈……!」 她泫然欲泣地紧紧握住歌瑚小姐的手,用挤出喉咙般的嗓音呼喊著母亲。 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了。 剩下只要她能苏醒── 「……唔。」 「!」 此时,歌瑚小姐便发出了彷佛呻吟般的声音。 天瑚立即呼喊她,她稍微睁开了眼睛。 「啊、唔、我……」 「妈妈!」 「天瑚?现在还太早了……嗯?不对……我把永恒……那么,该不会!哇啊!?」 歌瑚小姐试图撑起上半身而用力,但或许因为两年未曾动过,显得十分辛苦。 天瑚颤抖著声音,并用力张开双手抱住了歌瑚小姐。 「妈妈,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真的太好了……!」 歌瑚小姐见到天瑚边哭边这么说道,露出了惊讶神情,但随即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将手放在她头上温柔地轻抚著。 「天瑚……这样啊,你……很努力呢。」 以此为契机,天瑚开始嚎啕大哭。 这名少女即使在痛苦、悲伤的时候,也绝不会流出泪水。 她成熟得与年龄不符,现在终于可以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表情哭泣了。 *** 之后,歌瑚小姐立即受到日之本医生的诊断。 即使有维持生命的魔具以及兽人们殷勤的照护,但她在这两年间未曾动过身体,因此,她的肌力显著下降,连正常走动都并非易事。 然而,根据检查结果,她因为永恒丧失了魔力一事并不会带来后遗症。 于歌瑚小姐苏醒的夜里。 我们拜访了歌瑚小姐所住的房间。 「这次真的很谢谢各位的帮忙,虽然我还无法随意走动,也无法正式道谢,还请大家见谅……」 歌瑚小姐于棉被上撑起了上半身,朝我们低头鞠躬。 「不、不会,话说请您不要太勉强了。」 「妈妈,兔里说得对。」 天瑚坐在歌瑚小姐身旁,担心地瞄著歌瑚小姐。 「我大致听说了,我害疾风吃了不少苦头,我要是更早发现仁哉的真面目,事情就不会闹得这么大了……」 「就算在意也没有办法呀,只要妈妈能平安醒过来,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天瑚……!」 闻言,歌瑚小姐感动万分地摀著眼睛。 「我真的很感谢各位,虽然已经听天瑚说了,但可以请教各位的大名吗?」 「啊,好的,我是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兔里健。」 「我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的骑士,叫做亚尔格。」 「我是使魔涅雅唷,现在虽然是猫头鹰,但本来是人的模样。」 歌瑚小姐听完我们一一介绍后,最后望著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就是你为我施展了治愈魔法的呢。」 咦,我总觉得她对我十分友善…… 「欸、是的,没错,您当时有意识吗?」 「在我昏睡的时候只有一瞬间见到了拚命想救我的你和天瑚,因为仁哉也在附近,所以我只能通知你们有危险……这样啊,是你……嗯──」 歌瑚小姐摇晃著上半身打量著我。 她对我投以别有深意的眼神,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是我的错觉吗?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天瑚交往的呢?」 「欸?」 「啥!?」 我不禁发出了呆愣的声音,天瑚则发出了怪里怪气的叫声。 见到我们做出这种反应,歌瑚小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道: 「天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的狐狸第六感就算睡了两年,还是很敏锐的喔,我的耳朵已经感应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并看穿一切了。」 歌瑚小姐充满自信地双手环胸,她头上的狐耳也洋洋得意地摇动著。 这该不会是爸爸在见到青春年华的女儿与男性友人一起玩耍,便以为人家是男朋友的那种误会吗? 听见歌瑚小姐出乎意料的话语,大为震撼的天瑚说道: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哼哼,你可别想瞒过妈妈。」 啊,这个人,感觉有点掉漆呀。 当我战战兢兢地望向天瑚后,只见她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 「大家、现在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语气之中散发出羞耻与怒火。 她声音低沉到令我吓了一跳。 涅雅也因为天瑚的模样在我肩上憋笑颤抖著。 「欸,但是……」 「我说出去。」 「是,小的遵命!」 我可以断言。 天瑚比寇牙还更可怕。 歌瑚小姐毫无察觉,并打算挽留我们。 「唉呀,怎么了吗?天瑚露出那么可怕的脸,枉费你长得那么可爱,咦?你为什么要慢慢逼近我,你手那样是要干嘛,啊,等等尾巴──」 当我们「砰」地一声关上拉门后,室内便传来了勒紧鸡脖子的……应该说是揪住了狐狸尾巴的声响。不对,我没听过揪住狐狸尾巴的声音所以并不清楚,但以描述而言,应该并没有错。 「但她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我对在拉门后方发出向我们寻求帮助声音的歌瑚小姐感到放心。 虽然多少需要一些时间,但只要持续复健的话,便能回到日常生活之中吧。歌瑚小姐是一位坚强的女性,一定没问题的。 然而,我还对某件事感到在意。 「……」 我们成功拯救了歌瑚小姐。 若是目前的日之本,将会由疾风先生来守护歌瑚小姐与天瑚。 如此一来……天瑚会留在这里吗? 抑或回到林格尔王国呢? 唯有天瑚自己能做出判断。 第十话 对决!兔里对仁哉!!之卷 歌瑚小姐苏醒后过了三天。 我常见到天瑚与来到日之本的凛夏一起行动。 涅雅与布鲁林则疯狂贪睡。 我时常对在我肩上幸福酣睡的猫头鹰感到烦躁,并与亚尔格先生一同协助日之本复兴。 因为有疾风先生的尽心尽力,日之本终于逐渐恢复了和平的日常生活。 「你们终于要离开了吗?」 「对。」 我、亚尔格先生与在我肩上睡觉的涅雅一起拜访了疾风先生所在的房间。 当我传达说我要离开日之本回去林格尔王国后,他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你可以不用在意士兵们的眼神喔。」 「关于这一点,我早就习惯了。」 当时遭我拋飞的仁哉阵营士兵会脸色铁青地与我保持距离,更惨的时候还会说「我已经不会再为非作歹了!」并泪眼汪汪地对我鞠躬,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 于这场风波之后,据说日之本的父母会吓唬小孩说『不乖的话就会被巨魔丢出去喔』。 我是※生剥鬼吗?(译注:日本秋田地方流传的习俗,传说生剥鬼将惩罚坏孩子或懒人。) 「这样啊……那你们什么时候要出发呢?」 「我们已经休息足够了,所以想说明天白天就出发。」 继续久留的话会造成对方的困扰,而且我们也想尽快报告林格尔王国归国一事。 日之本并没有可派至人类领域的浮浮鸟,所以还无法告知我们的安危。 「疾风阁下不要紧吗?据说您现在担任临时族长。」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问题后,疾风先生困扰地搔了搔脸颊。 「现在由曾为副官的我担任临时族长,但如果没有其他人受推荐的话,应该暂时会由我来担任族长。」 「如果是疾风先生担任族长的话就能放心了呢。」 「哈哈哈,是吗,对我来说总觉得自己还不够格……但我会尽我可能地努力的。」 如果是他的话便没问题。 虽然他这么谦虚地说,但日之本之所以能迅速重建都是因为有他尽心尽力,人们见到他的行为后,便不可能说三道四了。 疾风先生尴尬地笑著,但表情随即暗了下来。 「仁哉的事……」 「我听说他被关起来了。」 「对,因为他抢走了歌瑚的魔法,并基于危险思想试图引发战争,所以现在也被关著……」 「……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疾风先生欲言又止,我感到事情并不单纯。 「仁哉失去了预知魔法后,精神显得相当错乱,我认为这是因为他在这两年间一直依赖著预知魔法,所以导致他对无法见到的未来感到恐惧。」 「但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觉得正因为是理所当然吧,平常根本无法预知未来,但仁哉却抢夺了这份力量,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对无法预知的未来而感到恐惧,或许就是对现在的仁哉的惩罚呢。」 因为我无法施展预知魔法,便无法理解仁哉先生的心情。 然而,过去理所当然能见到的东西,现在却无法看见了,这真的相当恐怖。他的所作所为十分恶劣,令人难以饶恕,但针对这部分却让人同情。 「话题变得有些阴沉了……啊,对了,我都忘记了,要是见到你们的话,就要提这件事。」 疾风先生彷佛想起了什么,朝窗户方向伸出了手臂,此时,敞开的窗户外飞进了两只蓝色小鸟停在他的手上。 「浮浮鸟?」 「兔里、亚尔格,我想作为朋友继续和你们往来,如果没办法的话也能拒绝我,这和族长的身分无关,是我个人的提议。」 「好,当然可以!」 这一个真是求之不得的提议。 我也因为有疾风先生帮助才救出了天瑚。 我根本不可能拒绝他的提议。 「啊,它们和天瑚、凛夏也缔结契约了,所以你们或许也会收到凛夏寄的信,哈哈哈。」 「这真是令人期待啊。」 我这么说并举起手臂后,两只浮浮鸟便轻盈地飞到我这边,我仔细一看,它们的眼睛圆滚滚的相当可爱。 ……如果让它们站在肩膀上,不知是什么感觉呢? 「……啊!?我有种我的位置遭受威胁的预感!?」 「你在说什么啊。」 我对一醒来便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的涅雅感到诧异,并与浮浮鸟缔结简单的使魔契约。 虽然说是契约,也与涅雅那时不同,并不需要经由血液,只要将指尖放在浮浮鸟头上并说出固定台词即可,相当轻松。 当缔结完契约后,涅雅便拚命地搧动翅膀,赶跑了浮浮鸟。 「这里是我的位置!去去去!」 我的肩膀何时变成你的东西了呀,虽然那是你的专属席啦。 之后,亚尔格先生也与浮浮鸟缔结完契约了。 疾风先生望著浮浮鸟飞出窗外后,便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望向我们,道: 「话说,你们跟天瑚说过你们要出发了吗?」 「对、嗯……她说想要一点时间思考,但或许会留在有母亲在的这里,到时候就请您照顾她了。」 「当然可以……但没关系的吗?」 闻言,我有些迟疑,但又旋即回答: 「这就交给天瑚做选择了。」 「……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那就转换话题吧,我想在今天为你们举办送行的宴会,你们意下如何呢?」 「欸?宴会,会不会太夸张……」 疾风先生露出了万分灿烂的笑容。 「因为最近国内气氛都很消沉呢,这也兼任一扫阴霾的活动,所以你们不用介意唷。而且,我们兽人族最爱宴会了,大家都会乐意参加的,你们也不用客气。」 话说回来,隐世村落的宴会也是这种感觉呢。 我仔细一想,兽人都很开朗友善呢。 我与亚尔格先生商量后,便重新转向疾风先生,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请让我们参加吧。」 「很好,决定了!我派人去通知大家!」 我望著面带笑容对部下下达指示的疾风先生,并回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天瑚会去林格尔王国,抑或留在母亲所在的日之本。 正常思考的话,她应该会留在终于苏醒的母亲所在的日之本吧,虽然别离将很寂寞,但这并非永别,也能透过浮浮鸟取得联络。 然而,我必须做出将与过去一起旅行的伙伴分别的觉悟。 *** 我很迷惘。 要和兔里等人一起回到林格尔王国,或留在妈妈所在的日之本。 若是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地选择留在这里吧。 但历经漫长旅途之后,对现在的我而言,兔里等人已经成为与妈妈一样重要的存在了。 兔里等人将回到林格尔王国,疾风叔叔则举办了为他们送行的宴会,这规模比隐世村落的还大,所有人都吃吃喝喝并开怀大笑。 妈妈因为大病初愈,所以无法吃口味太浓的食物,便坐在可以眺望宴会情况的位置上,我则与凛夏四处穿梭于宴会之中。 期间,兔里一脸豁出去地与人比腕力,并一一打倒日之本的男人们,导致日之本的孩童产生了「人类=兔里=怪物」的错误印象,但我决定一秒便忘记这件事。 总之,这是一场吵闹喧嚣却又欢欣鼓舞的宴会。 隔天,发生了一些骚动。 「兔、兔里,谢谢、谢谢你……」 「啊、啊哈哈……」 「妈妈,你为什么没办法忍耐?」 妈妈吃坏肚子了。 我急忙找兔里来之后,询问了理由── 「因为人家觉得那看起来很好吃嘛。」 「人家」你的头啦──真希望有人称赞我没出声吐槽。 都三十四岁的人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呀,唯独这时候我觉得身为她的女儿无地自容。 事情的开端为妈妈无法乖乖望著宴会,不禁对菜肴伸出了手。 因为她两年间并未吃下固体食物,所以害她的肚子吓了一大跳吧。 透过兔里的治愈魔法总算是治好了,妈妈流泪低头道谢,但兔里却显得相当敬而远之。 好丢脸,我只觉得真的好羞耻…… 「兔里,对不起,你明明还要准备出发……妈妈虽然看起来那样,却是个天然呆,也有些孩子气……」 我离开妈妈所在的房间,在门前向兔里道歉,他苦笑著摇了摇手。 「不会啦,歌瑚小姐的身体比较重要。然后,天瑚……」 「……我快能决定了。」 闻言,他缓缓地点点头。 我内心对优柔寡断的自己感到嫌恶,并目送前往准备出发的兔里背影,回到了妈妈的房间里。 当我叹了一口气并走进房间后,见到妈妈跪坐在棉被上,目不转睛地凝望著我。 「天瑚。」 「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唷。」 「你想想刚才的丑态还能这么说吗?」 「丑、丑态……」 听见我辛辣的言词后,妈妈用手摀著嘴巴,大受打击。 然而,从她刚才所说的话看来,她应该听见了兔里的话了吧。 但我果然还是很担心妈妈,因为她还无法自由行动,所以我必须陪著她。 「天瑚长大了呢。」 这句话令我回过神来,并望向妈妈。 妈妈的表情并非刚才傻愣的模样,转变为温柔和蔼的表情。 「你的身高虽然还没长高,但内心已经是大人了。」 「……讲身高是多余的吧。」 「呵呵,对不起啦。」 妈妈抚摸著闹别扭的我的头。 她的手有些柔弱,却令人感到安心与温暖,令我觉得十分舒服。 「但你还可以继续当小孩子喔。」 「欸……?」 这出乎我意料的发言令我不禁愣了一愣。 妈妈不在意我的模样,继续道: 「我希望你自由自在地活著,忘记读时公主的宿命,并过著幸福的人生就好了。」 「……」 「当我让永恒失控的时候,我已经事先用预知魔法知道我的魔法会转移到仁哉身上,并且知道自己会陷入无法醒来的昏迷之中。」 「什么意思?」 妈妈该不会明明知情,却依然让永恒失控了? 见我感到震惊,妈妈苦思般地低下头去,道: 「当你知道我发生了意外,就会逃离仁哉的魔掌并出发前往外界,我当时心想如果疾风的父亲火狩长老能藏住你就好,但实际上的未来却不一样。」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逃呢?」 「我无法逃过仁哉的监视并逃出日之本,就算可以,也只会是短暂的时间,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那妈妈就是自己成为诱饵,让我自由……?」 「……」 妈妈并未回答我的问题,仅懊悔地闭上双眼。 「……但我的话却反而束缚住你,你并没有平稳度日,而是为了帮助我而竭尽全力。我当然很感谢,但……在这两年的时间内,我害你感到痛苦和寂寞,没有当母亲的资格。」 「不对,没有那种事。」 我斩钉截铁地否定妈妈的话,并与她四目相交。 「这两年确实很辛苦,但却并不寂寞,因为有很多愿意接纳我的人。」 居住于林格尔王国的善良人们。 有数不清的人愿意接纳我。 妈妈瞪大眼睛,温柔地抱紧了我。 「你其实想和兔里他们一起去吧?」 「……嗯。」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你就像个小孩一样撒娇,然后让我不断感到头疼吧。」 妈妈对我这么说,并灿烂一笑。 像个小孩。 我过去从未这么想过。 毕竟,为了生存下去,我无法一直当个孩子,我的个性也并非能这么倚赖别人。 然而,听到妈妈的话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了。 「妈妈,我……要和兔里一起去林格尔王国。」 我还想和兔里他们在一起。 即使将置身于魔王军的威胁之下,但林格尔王国是我的第二故乡。 「这样就好了,如果你因为我而留下来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无法忍受一直绑住青春年华的女儿呢。」 妈妈放开了我,并松了一口气似地抚著胸口。 然而,她又随即绷紧神经恢复正经神色,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道: 「在你去旅行之前,我有一个建议。」 「嗯。」 「不可以放过猎物。」 「……啥?」 不对,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立即知道妈妈所指的「猎物」是谁了。 但一般而言,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搬出这个话题的呀……! 「就我看来,他并没察觉到你对他有好感呢,这虽然是很棘手的类型,但只要让他察觉到我们的好感就简单了。但希望能短期决战,因为应该也有其他锁定他的刺客。」 「什、什……!」 听见她连珠炮般的建言,我无法阖起张大的口。 她真的是……! 「也就是说,色诱──」 「喝呀!」 于妈妈讲完那个字之前,我轻轻用手刀劈向她的脑门。 「空!?」 妈妈发出了怪里怪气的叫声,两眼昏花般地倒下,我则背对著她,打算默默地离开房间。 然而── 「天瑚,你路上小心。」 这句话令我停下了脚步。 许多感情涌了上来,但我努力克制自己回答道: 「嗯,我出门了。」 第二次别离。 第一次虽然是在绝望中懵懂前进,但这次不同。 我拥有在这里等我归来的人,对我而言,这个国家仅只如此便成为了应当归来的家乡。 *** 天瑚选择与我们一同回到林格尔王国。 虽然不清楚她与歌瑚小姐谈了些什么,但若这是天瑚的选择,我便不会加以置喙并全面接受。 我们完成了旅行的准备,于日之本的出口处与疾风先生等人互相道别。 「虽然分离让人难过,但能认识你们真的太好了,我打从心底祈祷你们能安全回到林格尔王国。」 「谢谢您,疾风先生。」 「承蒙您照顾了。」 我与亚尔格先生和疾风先生握了握手,完成告别的问候。 接著,凛夏从疾风先生身后探出头来,低著头走向天瑚。 见凛夏欲言又止地支吾其词,天瑚稍微踮起脚尖,将手放到她的头上,道: 「之前我无法道别,但这次会好好说的,凛夏,我们再见了。」 「……嗯,我会写信的,写很多,信会多到让浮浮鸟倒下的!」 「那样浮浮鸟会很可怜,不要这样。」 天瑚露出了苦笑,凛夏则擦拭著眼角。 她抬起头来,眼角虽然红肿,仅管如此,却露出了笑容。 之后,凛夏分别对亚尔格先生、涅雅与布鲁林道别,最后则向我道: 「谢谢你救了天瑚!我能遇到兔里真是太好了!」 「我才要谢谢你,凛夏。」 「我也会写信给兔里的!你一定要回信喔!」 「好,但你要多注意浮浮鸟的状况喔?」 「嗯!」 凛夏露出炫目的灿烂笑容。 受到她影响,我也露出了笑容。 「那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疾风先生、凛夏,至今真的很感谢您们。」 「再见了──!」 我对挥手送行的疾风先生与凛夏挥舞著手,并朝森林之中走去。 我对逐渐远去的日之本景色感到感慨万千,并与牵著马的亚尔格先生讨论接下来的预定。 「亚尔格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去米亚兰格吗?」 「对,原本预计经由路克维斯回国,但既然能在米亚兰格搭船的话,就接受他们的好意吧。在那之前,也需要寄出变更预定行程的信件给林格尔王国呢。」 话说回来,归途中原本预计再度经过路克维斯。 计画虽然有变,但回程时能悠哉搭船回去。 我没什么搭过船,所以很期待呢,之前都是走陆路,似乎能见到与过去不同的景色。 「……犬上学姊和一树平安地回去了吗。」 我不经意地想起旅途应该结束的学姊与一树。 「总觉得铃音会很有精神。」 「哈哈哈,的确。」 听见天瑚的话,我回想起学姊充满精神的模样。 不过,等重逢后,我打算回报她充满难以估量心意的隆重谢礼呢。 当我满心欢喜地制定著捉弄学姊的计画时,走在我身旁的天瑚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团服衣襬。 「怎么了?」 「虽然送书之旅结束了,但我们还会继续在一起唷。」 「……这是当然的啊,你以为这是马上就会断的缘分吗?」 我们是至今一同旅行的伙伴。 因此,即使达成了与天瑚之间的约定,我与天瑚之间的缘分也不会断绝。 闻言,天瑚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气馁,但又随即抬起头来露出傻眼的笑容道: 「这样才是兔里呢。」 「……什么意思?」 「啊,话说妈妈有说过,兔里好像会被刺客锁定呢。」 「什么意思!?」 「你不用担心啦,因为她们盯上的不是你的命呢。」 听见天瑚莫名其妙的忠告,令我惊惶失措。 不要我命的刺客又是什么!? 旅途之中又会发生什么事吗!?至少回程时希望不要再有波折了呀。 「啊──原来如此,是那个意思呀。」 「兔里大人之后会很辛苦呢。」 「嘎呜──」 涅雅、亚尔格先生,以及不知为何连布鲁林皆纷纷露出通晓内情的表情点著头。 看来,不瞭解天瑚话中含意的人便只有我了。 第十一话 乱入!第二军团长?寇牙!!之卷 为了搭船,我们花了几天回到水上都市米亚兰格,于当地再次会见米亚兰格女王诺伦陛下与神龙梵尔伽大人后,便于米亚兰格勇者蕾欧娜小姐的护卫之下,乘船前往林格尔王国。 虽然并未见到卡隆先生,但据说他与他太太正一起为了复兴米亚兰格而奋斗著。 卡隆先生本身似乎想承受严厉处分,但透过诺伦陛下向人民说明原委后,他的处分便多少减轻了。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当我于甲板上发呆眺望著景色流逝时,蕾欧娜小姐对我这么说道。 自米亚兰格出发后过了两天。 与去程相比,我们相当迅速地接近林格尔王国。 「果然很快呢。」 「因为这是米亚兰格引以为傲的第一快船呀。那你回到林格尔王国后,要做什么呢?」 「这样呢,首先要去找犬上学姊和一树。」 「犬上……就是你说是你好友的那位勇者吗?」 「对,因为我们在路克维斯分别时,曾约定好一定要再见面。」 我还带著学姊当时给我的护身符。 因为历经了充满惊涛骇浪的旅程,所以那变得破破烂烂,但我曾多次因这个护身符振奋了精神。 「……对、对对对、对了,我有事想问你……」 「是的,是什么事呢?」 当我对有些怪腔怪调的蕾欧娜小姐疑惑地歪著脑袋并点点头后,她便从口袋中掏出一份类似摺叠整齐的纸张,展示给我看。 「这是王城里的侍女给我的……你和犬上勇者是那个……男女朋友……」 那是过去曾见过的学姊干出蠢事的新闻报导。 蕾欧娜小姐面对不发一语万分焦急的我,有些尴尬地望向了河川,道: 「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了,兔里,我会祝福你们──」 「蕾欧娜小姐!请你先、先听我解释!」 「嗯、嗯?」 我拚命地对不知为何做出天大觉悟并挤出那句话的蕾欧娜小姐加以解释。 她听完大致的状况后,便露出有些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双手环胸道: 「原来如此,那是为了拒绝别国王子告白的挡箭牌啊。虽然说那王子在公开场合那么说也有问题,但犬上勇者的作为还真是大胆豪迈呀。」 「因为这样我也很混乱啊,到底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名字啊……」 「兔里,那是因为……」 「什么?」 「……不,没什么。」 我反问似乎想说什么的蕾欧娜小姐,但她却敷衍了过去。 「犬上勇者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样啊,她好奇心旺盛,会扑向很多东西……啊,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得意忘形。」 「……犬上勇者是人类吧?我总觉得这听起来很像在介绍猫猫狗狗……」 「……?」 「竟然对此不抱一点疑问!?」 ……啊!糟了!不,因为若要照实说出犬上学姊的个性的话,便只能这么说明了呀…… 这关乎学姊的名声,得更慎重一点说明才好。 「用言语来介绍学姊有点难呢……她不是坏人喔,应该说是个好人,我在来到这世界之前都认为她是完美无缺的人,但其实她比谁都更像活生生的人类。」 「这样啊,你和两位勇者是从异世界来的呢。」 我们三人因为林格尔的勇者召唤而来到这个世界,我与作为勇者受到召唤的学姊以及一树不同,是被牵连的。 我一开始为了不碍手碍脚而埋头苦干地横冲直撞,但现在却决定用自己的双脚行走,并活在这世界之中。 「对学姊来说,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没有自由吧,她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又因为周遭的人对自己的刻板印象而受限,必须照他人的想像而活。」 即使是在原本世界中初次与学姊对话时,我都觉得她是一个凡事都能完美达成的超人。 然而,来到这世界后,这印象就好的意义而言便全数瓦解了。 『兔──里──』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时,总觉得听见学姊在呼喊我的名字。 「虽然学姊有点过于自由奔放,但她无论何时都很开朗,让我也得到鼓舞,我觉得是这样。」 『喂──!』 「虽然她有时候会失控,但我也习惯了。」 「兔、兔里,刚才河边一直有个人在叫你……」 「嗯?」 我望向蕾欧娜小姐所看的方向,见到一名朝我们挥手的少女身影。 那是附近的村民吗?似乎许久没有船只航经此地,或许因此她才对我们挥手吧。 「啊,学姊和在那边挥手的黑发少女有点像……嗯?」 『喂──!兔──里──!』 「嗯嗯?」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向少女。 美丽的黑发以及爽朗的笑容。 然后,用一如往常亢奋的嗓音呼唤我名字的人…… 「学姊!?」 那竟然是我刚才与蕾欧娜小姐提到的犬上学姊本人。 我只能呆滞地挥舞著手。 *** 「蕾欧娜小姐、船长,虽然只到途中,但谢谢您们送我们到这里。」 我们与学姊会合,并决定从该地下船,前往林格尔王国。 原本心想学姊也搭船即可,但听说跟随学姊的护卫骑士嘉米雅小姐等人所乘的马无法上船,我们便决定下船了。 「别在意,虽然时间很短,但和你们一起搭船很愉快,而且……」 「?」 蕾欧娜小姐的视线朝向了学姊。 她该不会在介意学姊一见到她劈头便说出「高冷系!她是高冷系的骑士唷,兔里!!」这种天兵发言吧? 当我这么担忧时,出乎我的意料,蕾欧娜小姐露出了笑容,道: 「能见到你的好友犬上勇者真是太好了。」 「蕾欧娜小姐……」 「我也必须更加努力呢,为了成为米亚兰格的……以及成为你的勇者。」 「欸?那是什……」 「再、再见了!」 正当我试图询问蕾欧娜小姐话中真意时,她便顺势道别,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船上了。 载著蕾欧娜小姐的船完成航行准备后,便离岸远去。 「兔里。」 「什么事?」 正当我对站在甲板上朝我们挥手的蕾欧娜小姐挥手时,一直默不吭声的学姊对我说: 「就我观察,你会不会立太多旗了呀?」 「我们久久不见,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天瑚也因学姊的话点了点头。 我对一见面便火力全开的学姊感到困惑,并于蕾欧娜小姐所乘的船不见踪影后,开始整理行李。 话说回来,涅雅从刚才开始就很安静呢,下船后她变成猫头鹰状态停在我的肩膀上……靠,她在睡大头觉。 亚尔格先生与嘉米雅小姐等人讨论著之后归国的行程,学姊他们似乎也将不经过路克维斯,直接与我们一起回去林格尔王国。 「唉呀,真没想到会在这里会合。」 「我也吓了一跳……」 当我与学姊聊天时,她的视线移到在我身边的天瑚身上。 「天瑚也好久不见了,我可以摸摸你吗?」 「好久不见,铃音一如往常,我就安心了。」 天瑚迅速地拉开一段距离,令学姊颇受打击,但她又再度望向了我。 「虽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之后再说吧,之后会有很多时间呢,首先……」 学姊这么说道,并转向了我。 「兔里,我们平安无事地重逢了,真是开心呀!」 她这开朗的笑容令我不禁看呆了,赶紧别开视线并点点头,道: 「……对。」 「唉唷,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才没有。」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脸啊,一下下就好了嘛!」 「啊就什么都没有啊……!」 我背对著喜孜孜地笑著并试图窥伺我表情的学姊。 学姊果然就是学姊。 然而,只有我单方面觉得难为情,总觉得令人无法释怀,我便试图反击。 「啊,对了,我和学姊重逢后,有件事想对你说呢。」 「欸?……啊!」 学姊似乎当下察觉是什么事,脸色一阵惨白。 我从行李中拿出了为了这一刻一直随时携带的──记载著我与学姊绯闻的新闻报导,摊到学姊面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唔、啊……那、那是……」 这是当她受到加姆赫里奥王国王子告白时,端出了我的名字狠狠甩了对方的报导。 「来,说说你的理由吧。」 「对、对不起!当时我随口乱说了很多话,但没想到会酿成这么大的风波呀!」 「……」 「默默地露出了笑容!?而且皮笑肉不笑的!?」 学姊见我露出灿烂无比的微笑,便不断往后退。 ……算了,我理解这并非只是学姊的错,毕竟以当时的状况而言,若不端出我的名字,加姆赫里奥的王子也可能不会善罢干休。 「学姊,我并没有生气喔。」 「欸、真、真的吗?」 「对,因为学姊是当下不经大脑思考就行动,但事后回想起来又会害羞得无地自容的人嘛。」 「你在生气吧!?你话中带刺啊!」 闻言,学姊感到动摇。 我对她刻意地叹了一口气后,莫可奈何似地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了,那用一招弹额头就原谅你吧,这样就抵消了。」 「一招!?不是一下吗!?」 「铃音,过去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真的很快乐。」 「天瑚!?我们才重逢没多久啊!」 当我摆出了弹额头的架式并试弹几下后后,发出了划破空气的清脆声响。 「兔、兔里……那并非人类弹额头会发出的声音啊……」 「不要紧的,啵啵一下就会结束的。」 「我总觉得不会发出那么可爱的声音啊!?」 学姊暂时做出深深苦思的模样后,便下定决心似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如、如果你这样就愿意原谅我的话……!来吧,兔里!」 「……」 我是开玩笑的呀。 见学姊对不知何时会弹过去的弹额头攻击显得战战兢兢,我心想她真是毫无改变。 ……对了,虽然不会弹她额头,但给她看看那个吧。 我得到这个结论,掏出了我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并轻轻戳向学姊的额头。 「好痛、咦……不会痛?」 「我刚才也说了,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呀,而且你看,我也想给学姊看看你给我的这个。」 「欸?啊,这是……」 此时,学姊才终于注意到我手中的护身符。 「虽然有点破破烂烂了,但我一直都带著喔。」 「要、要是碍事的话,就算丢掉也没关系呀……」 「怎么会,我才不会丢掉呢,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学姊发出惊讶的嗓音,并显得面红耳赤。 她或许是想起了在路克维斯交给我护身符时哭泣的事情了吧。 我并没有那么介意……应该说,因为我知道学姊很在乎我与一树,所以在心情上相当开心。 然而,以惩罚而言,这种程度刚刚好── 「谢谢,你一直都愿意带著……!」 ──咦!?这与我所想像的害羞方式截然不同呀!? 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不知所措,彼此都变得沉默不语,在一旁的天瑚便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喉咙,这才令我们回复神智。 「你们俩,好像差不多要出发了喔,行李弄好了吗?」 「……说的也是,学姊也去打包行李比较好吧?」 「的、的确如兔里所说呢!」 我与学姊为了缓和尴尬气氛,便著手整理行李。 当整理好后,我立即背起行李,这种熟悉的重量令我有些感慨甚深。 「……我们的旅程也要结束了呀。」 我在魔导都市路克维斯锻炼了遭人霸凌的纳克。 途中又与僵尸、邪龙大战一场,得到涅雅这个伙伴。 于祈愿之国萨马利亚解放了受术法所束缚的灵魂,并夺回了伊娃的肉体存在。 在水上都市米亚兰格中,我与勇者蕾欧娜小姐并肩与继承了龙之血统的卡隆先生作战。 最后又于日之本拯救了天瑚的母亲歌瑚小姐。 我们达成了所有目标,终于能够回到林格尔王国了。 「大家都过得好吗?」 一树、王城里的人,以及救命团的成员。 那些坏人脸应该都一如往常吧。 奥尔加先生与乌露露是否相处融洽呢? 纳克与菲鲁姆有没有认真锻炼呢? 然后是我的师父兼上司的罗丝。 「虽然有些害怕,但也很期待见面呢。」 我这么低喃道,并重新背好行李站了起来。 此时,在我身旁同样捆著行李的学姊露出突然惊觉似的表情,凑了过来道: 「话说回来,兔里!我从刚才就很努力要无视它,但那只站在你肩膀上的可爱小猫头鹰是什么呀!?」 「啊、不是、这家伙是……」 「我、我我我我可以摸吗!?」 学姊十指乱颤地逐渐逼近,令我节节后退后,在我肩上酣睡的涅雅这时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喔,真是的!吵死了,人家正在睡觉欸!」 「说、说话了!?」 见学姊看到会说人话的猫头鹰而显得震惊,我不禁感到头疼。 我本来便预想到学姊见到涅雅会是这种反应,但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震惊。 「突然就变得乱七八糟了……」 「铃音果然一如往常是个怪咖呢。」 「哈哈,对啊。」 我与天瑚相视而笑,并紧紧盯著通往林格尔王国的道路。 我们的旅程即将迎向终点。 然而,身为勇者的学姊、一树以及身为救命团团员的我的使命却尚未终结。 之后,或许将有前所未见的困难正在等待著我们。 或许会发生令人椎心刺骨的悲惨事件。 但我打从心底坚信──即使面对那种时刻,只要与这个如同太阳般灿烂明亮的人在一起,我便能不忘笑容地往前迈进。 第十二话 觉醒!火焰骑士!!之卷 对身为区区一介魔王侍女的我而言,军团长为身分地位远远超过我的人物。 他们即使于魔王军中也拥有出类拔萃的实力与领袖魅力,成为魔王陛下的左右手,且为四处征战的最高战力。 他们其中一人──第二军团长寇牙大人与前任第三军团长艾蜜拉大人自兽人国度归国,并屈膝跪伏于魔王陛下尊前。 「寇牙,那你判断兽人族不足以与我们并肩作战吗?」 「是的,他们如果奔赴战场的话,一定会碍手碍脚。而且,强迫不愿作战的人出征的这种行为,可能会让人贬损我们魔族的品格,我就这么做出判断了。」 「嗯。」 听完寇牙大人的报告,魔王陛下点了点头。 ……寇牙大人对魔王陛下说话并非那么拘谨呢。 「在我的时代中,人类曾强制对兽人族徵兵,那真是相当凄惨,因为不愿作战的人不是当场被人类砍杀,就是作为诱饵和敌军一同被杀害,你的判断并没有错。寇牙、艾蜜拉,你们完成了任务,做得很好。」 「谢谢陛下夸奖。」 「小的甚感荣幸!」 我原以为报告便到此为止,但艾蜜拉大人却嗓音有些颤抖地开口道: 「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喂!?艾蜜拉,你这家伙!」 「何事?」 寇牙大人手忙脚乱地尝试阻止艾蜜拉大人,但见魔王陛下想知道后便闭上了嘴。 艾蜜拉大人所报告的内容,为他们在兽人国度与林格尔王国来的人类们交战的来龙去脉。 目前,魔族与人族处于战争状态,所以我认为那并非多么严重的问题,但艾蜜拉大人却露出了可能随时自刎的走投无路神情。 「我们做出魔王陛下并未下令的事情当属事实,若魔王陛下希望,小的与第二军团长现在立刻就会将自己的项上人头献给您。」 「喂!不要擅自连我也杀了啊!魔王陛下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住手啊!」 寇牙大人对若无其事地试图连累自己的艾蜜拉大人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并开口阻止她。 当我呆滞地望著这场景时,魔王陛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并开口道: 「你不需要感到自责,那么,结果怎样了呢?」 「唉呀,那个啊,结果我输掉了呢。」 寇牙大人轻松惬意地回答,这却令魔王陛下显得有些惊讶。 我也极力不表现于脸上,但内心却大为震惊。 寇牙大人可是年纪轻轻便担任第二军团长的暗魔法术者,听见这样的高手落败,要不惊讶还比较奇怪。 「喔,你输了啊,你到底是和谁作战了呢?」 「和我交手的是林格尔王国的治愈魔法使,也是那个罗丝的徒弟。在我们分出胜负时我虽然还有余力,但因为即使我使尽全力防御还是被他打昏,所以几乎等于是我输了啊。」 「治、治愈魔法使!?」 糟了,我不禁叫出声来。若为侍女,便必须安静地随侍于魔王陛下身后…… 寇牙大人望向不禁发出声音的我,但察觉到我的震惊心情后,他便露出乐在其中的笑容,道: 「对,是名符其实的治愈魔法使,但他实际上却并非只会治疗,他拥有和透过暗魔法强化身体的我平分秋色的身体能力,而且还是一个只要魔力没有用尽,就绝对不会倒下的怪物。」 那是什么,非常吓人呀。在正常状态下便拥有超越魔族的身体能力,那应该并非人类吧? 咦?那个治愈魔法使该不会是以前魔王陛下曾对我说过的…… 「魔王陛下,寇牙大人所说的治愈魔法使……」 「呵呵,应该是,这时代也并不是那么糟呢,因为有像他这么有趣的人类在。」 魔王陛下因我所说的话而点点头,露出乐在其中的笑容,并再度望向寇牙大人与艾蜜拉大人。 「你们也累了吧,就暂时休养生息吧。」 「「遵命。」」 「休息后就准备侵略了,之前的侵攻考虑到之后的事,所以都节省著物资,但下次就是总体战了,你们就倾注全力,为战争做足准备吧。」 两人再度回应了魔王陛下的命令,离开了谒见厅。 当留在谒见厅内的我一如往常地准备著魔王陛下的饮品时,魔王陛下突如其来地对我说: 「雪儿,你讨厌战争吗?」 「……老实说,小的并不喜欢。」 「也是呢。」 魔王陛下像是早已知道我答案似地低喃著,继续道: 「现在魔族们出生在寸草难生的这片大地上,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战斗,我们之所以接连进攻,也是因为资源有限。」 「……是的。」 魔王领所孕育出来的作物与人类所居住的领域相比,无论是生长速度或收获量都远远不及。 据魔王陛下说,古时候这片土地曾绿意盎然,但以过去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为界,环境便逐渐恶化。 我们在这片大地上努力撑过每一天,并过著艰苦卓绝的生活。 我们魔族之所以能与人类作战,便是透过复活的魔王陛下所拥有的强大力量,使得枯涸的大地重获新生。 然而,那也成为魔王陛下无法离开这座城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让你们获胜,过去的战争为纯粹的侵略,但这次却截然不同,是赌上人类和魔族存亡的一战。」 生存竞争。 正如魔王陛下所说。 于过去的战争之中,魔族与人类之间的仇恨增长了,而那即使过了数百年也毫无改变。 这虽然是我个人的臆测,但或许魔王陛下自己也感到自责── ──针对自己所引起的战争,最终却导致现代魔族面临窘迫的现实。 如果说出这些的话,我或许会不由分说地遭受惩罚吧…… 但在我面前将身体倚靠在宝座椅背上的魔王陛下身影总令人觉得……有些孤寂凄凉。 第十三话 炸裂!禁忌奥义!!之卷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月灵 录入:kid 递交书信的旅途告终后,我们与犬上学姐终于回到林格尔王国。 睽违许久的挚友一树再见到我们时,因为过于感动而眼眶泛泪,令我印象深刻,连我也变得有些泫然欲泣,但这点必须保密。 我向林格尔王国的国王洛伊德陛下禀报归国后,回到我在这世界的栖身之所救命团宿舍。 我与一如往常的坏人脸们、魔族菲鲁姆,以及在路克维斯道别的纳克等人重逢。 看到纳克作为一名正式的救命团团员融入此处,我开心得仿佛自己的事情一样。我之所以开心,并非出于他是由我推荐而来,而是因为他成功迈向崭新人生了。 之后,我与救命团团长罗丝重逢。 当我说起旅途中发生的种种事情后,她稍微责骂了我说「太横冲直撞了」。 接着,罗丝表示想要确认我成长了多少,并顺便掂掂涅雅的实力,迳自决定了要举行实战演练。 我历经这趟旅程,虽然觉得自己有所成长,却还是浮现不出自己能够战胜她的画面…… *** 我在回国后仍然是一名救命团成员,每天勤奋地投入训练,今天则为了详细地报告递交书信之旅中所体验的种种经历,而被传唤到王城之中。 我们原本打算在归国之后立刻向洛伊德陛下报告,但陛下体谅我们舟车劳顿,表示改天再正式报告也无妨。 我、亚尔格先生、天瑚与涅雅聚集于王城内的某间房间中。 我们坐在事前安排好的椅子上,面前则为在出发前向我与天瑚说明递交书信路线的女子爱菲小姐,只见她单手握着笔,准备撰写报告书。 「兔里,你的团服咧?」 坐在一旁的天瑚望着我的打扮,歪着小脑袋道。 我来王城时总是穿着团服,所以她应该觉得相当疑惑吧。 「啊──因为它破洞了啊。团长要帮我拿去修补,所以就先交给她保管了。」 「毕竟都搞到东一个洞、西一个洞了嘛,而且污垢和破洞也都很显眼呢。」 团服的污损可谓一同跨越漫长旅途的证明。 对我而言,团服重要到甚至可说是我的搭档。 「我准备好了,可以请各位开始了。」 「好。」 我向爱菲小姐点了点头,并正襟危坐。 由于口头报告将耗费许多时间,我们也有可能会漏讲关键的内容,故改成由爱菲小姐汇整成报告书的形式。 「哎呀,我好期待喔──竟然可以听到波澜万丈的冒险故事!因为您经历了超乎想像的冒险,所以我从昨天就满心期待到彻夜难眠呢!好了,兔里大人,我会负责写报告书,请您用轻松的心情说说旅程中的经历吧!欸?您问我有办法写那么快吗?请您别担心,我因为工作关系,所以很习惯速记了!」 「兔里,她话好多啊,而且讲得超快,所以我只能听懂一半欸。」 「她还是老样子呢。」 涅雅与天瑚见到情绪激动的爱菲小姐,做出有些敬而远之的反应。 我仅与爱菲小姐见过一次,但因为她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亚尔格先生,由我来说比较好吧?」 「也好,您记忆不太清楚的部分再由我们补充。」 为了有条不紊地说明内容,我于脑中拟定顺序,再娓娓道来: 「那么,就先从自路克维斯出发后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我一一说出抵达萨马利亚之前,遭涅雅蒙骗,结果必须与邪龙大战的过程。 爱菲小姐原本兴致高昂地侧耳倾听,但神色却愈听愈凝重,并转向不知为何露出洋洋得意表情的涅雅,道: 「呃──所以那边那位涅雅小姐……是兔里大人的使魔,又是吸血鬼和死灵法师……也是唤醒邪龙的元凶?为什么在抵达萨马利亚之前,就会发生这些怪事呢?您遇上的事情比我听说的还要更加波涛汹涌欸……」 之后,我阐述了于萨马利亚发生的状况。 由于萨马利亚国王卢卡思殿下曾透过书信向洛伊德陛下转达事情梗概,故我也能一五一十地侃侃而谈。 「萨马利亚的诅咒!?您明明只是去递交书信,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么可怕的事情里啊!?欸?物理攻击对幽灵有效?您为什么会想要殴打幽灵啦!?」 我不知为何被念了一顿。 接着,我报告了在米亚兰格发生的事。 「虽然我已经看过米亚兰格的报告书了,但您竟然赤手空拳地挑战龙人……呃……」 她彻底被吓到,但我决定继续报告兽人国度日之本的状况。 由于爱菲小姐似乎对兽人文化极具兴趣,展现出刨根问底的气势,所以我就在不触及兽人国度机密的前提下说给她听了。 *** 大约经过了两小时。 爱菲小姐整理着厚厚一叠的报告书,吁了一口气后,抬头道: 「我先从结论说起,如果直接让洛伊德陛下过目的话,他会因为过于惊吓而昏倒的。」 「有、有这么夸张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直接昏倒……您每到一处都遇上太多危险了吧……」 爱菲小姐露出些微疲倦的神色。 坐在一旁的涅雅则自顾自地说「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呢」。 「总之,我会好好统整这些报告书的。」 「不好意思,要全部交给你处理了……」 「您别在意,因为这也是我分内的工作。而且,虽然我很震惊,但也听到很多对我来说非常有趣的事,反而是我想向您道谢呢。」 对我而言,你那种仿佛想彻夜赶报告的笑容才更加可怕啊。 我尴尬地笑着回应满心欢喜的爱菲小姐后,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那个,既然我们将保管的书信转交给各国了,那之后会变得如何呢?果然要缔结同盟吗?」 「是的,我们这次为了防范魔王军侵略,希望与他国联手。」 与他国联手。 面对魔王军这个威胁,各国能否齐心合力将极为关键。 「状况很顺利吗?」 「多亏您、一树大人、铃音大人的努力,进行得非常顺利。」 太好了,我们所做的事并非徒劳无功。 「虽然我一开始很担心是否能顺利地转交书信,但只要去做的话,还是能成功的呢。」 「话说回来,我觉得我们遇到的国王大多是一些很特殊的人。」 「对啊,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们真的没遇到几个正常人呢。」 别再说了,因为我心里超有数的。 卢卡思陛下、诺伦陛下、仁哉族长──这几位都让人印象深刻呢。 「有鉴于之前的失败,我们拟定了几个对策。」 我听见爱菲小姐的话后,不解地歪着脑袋道: 「对策……是指针对魔王军吗?」 「是的,其中一个就是尽早察觉魔王军的侵略行动。」 「是指要在魔王领附近安排哨兵吗?」 爱菲小姐听见亚尔格先生的问题后,点了点头道: 「亚尔格先生也知情吗?由于在上次战役中,我国过晚发觉魔王军来袭,所以这次决定在国境附近安排站哨的骑士。」 毕竟,之前真的是突然就要上战场了呢。 倘若时间充裕的话,我方也能拟定各种对策,或许就不必担心再任由魔王军宰割。 「再来就是在不久之后,将邀请邻近诸国的代表,举行一场国际会议。」 「邻近诸国是指……?」 「是指加姆赫里奥王国、尼博纳王国,还有兔里大人您出访的萨马利亚王国这三国。再加上我国的四国代表将在魔导都市路克维斯举办国际会议。」 我记得加姆赫里奥与尼博纳,应该是学姐与一树递交书信的国家……吧? 由于加姆赫里奥为传出我与学姐八卦报导的地点,所以我记得这个国名。 「米亚兰格不来参加会议吗?」 「米亚兰格因为之前动乱造成的伤害还未复兴,加上距离也比较远,所以这次只有邻近诸国聚集到路克维斯来。」 「原来如此……」 的确,米亚兰格看起来还要花一段时间复兴呢。 「或许也会请递交书信的一树大人、铃音大人和兔里大人您一同前往路克维斯呢。」 「这样啊……」 我们身为递交书信的使者,列席会议也可以理解。 不过,路克维斯啊,如果有时间的话,或许能去找桐叶他们呢。 「不过,离会议还有一段时间,您目前还不需要想太多喔。」 「说得也是。」 先不担心会议的事了。 由于旅途的报告结束了,我们便就此解散。 第十四话 醒转时分之卷 报告完后,我们与回归王城守卫岗位的亚尔格先生告别,步伐缓慢地走在城内。 「所以,涅雅你在救命团里过得还好吗?」 天瑚瞥了一眼化身为人一起走路的涅雅,并对她这么说道。 「怎么可能好……!」 而涅雅听见天瑚的问题后,反应得有些激动。 「走在我们旁边的这个怪物一样是个训练狂,其他那些长相青面獠牙的家伙也和这家伙一样离谱,而说到他们的老大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到难以形容的程度!她竟然比兔里还要夸张,我都快疯了啊!」 训练狂是什么啦,我只是持续进行每天的例行公事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群人里面,只有菲鲁姆是正常人!」 「纳克呢?他应该也在救命团吧?」 「……那是小一号的兔里,这样你懂了吗?」 「啊──……嗯。」 「给我等等。」 天瑚你也不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 「纳克他就算不用我说,也会率先自主练习,是个有如救命团团员榜样的好孩子啊。」 「……那就表示他被兔里洗脑了吧?」 「嗯,因为纳克在路克维斯受过兔里的训练。」 我得到了令人无言的反应。 ……我还是岔开话题吧,嗯。 「话说回来,涅雅你和菲鲁姆变成朋友了呢。」 「啥!?怎么可能!」 涅雅露出「我才不会承认这种事」的表情反驳了我。 但从旁人角度看来,她们俩感情并不差呀。 「那个嚣张的魔族抢走我的配菜,铺床方式乱七八糟,洗衣服也随便洗洗,邋遢得就像内心还是个小孩子一样啊!?」 「天瑚,你觉得呢?」 「我认为因为她们俩半斤八两,所以涅雅才不想承认,还有她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在照顾人家。」 「对吧。」 虽然涅雅不会承认,但她本质上是一名爱照顾人的温柔孩子呢。 特地让她和菲鲁姆同住一间寝室或许是对的选择。 不过,在日常生活中的邋遢习性啊…… 「为了提振她的精神,必须开始认真训练菲鲁姆呢。」 「我虽然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论,但还真同情她呢……」 「不,你也不例外喔。」 「……欸?」 闻言,涅雅疑惑地歪着小脑袋。 天瑚悄声低喃「啊,又有什么要开始了」后,犹若逃避我的视线般戴上了连帽。 「我从之前就在想了,你的体力也必须要锻炼呢。」 「欸?我、我……是用术法补强的那种类型……我也用术法参与了你的训练不是吗?这样不就够了?」 涅雅拼命地解释,我则不疾不徐地摇了摇头,道: 「你之前都还是见习……也就是试用期间。」 我也实际体会到目前的训练的确有成效,但那仅为针对我一人的训练,如此一来,涅雅将永远无法进步。 「今后,与寇牙那种不择手段的敌人对战时,或许就需要你出场了。不过,局势很可能演变成敌方会先选择攻击你这个持续力较低的对象。」 我回想起与寇牙之间的殊死决斗,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其实我也不想遇上必须交战的状况,但就算千百个不愿意,也必须未雨绸缪。 「为此我们必须做什么呢?当然就……只有训练了。」 「我从之前就想说了,你不要凡事都想靠训练来解决啦!人家才不想练出一些多余的肌肉!」 「别担心,要锻炼的是体力和『这里』。」 我耍帅地以拇指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救命团能锻炼的并非只有肉体。 也能磨练出能超越任何苦难的精神力。 「只要心变坚强的话,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能保持冷静。没错,就算是剑掠过自己的鼻尖。」 「如果我变成那样的话,到底还有没有心呢……?」 「……有!」 「这段停顿是怎么回事啊!」 「我就是证据,涅雅,你认为我没有心吗?」 「你不懂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害我担心的原因吗!?」 这句话真是伤人。 我与过去身为普通高中生的自己相比,或许判若两人,但我依然是我。 「欸,兔里。」 「嗯?」 正当我思考要如何说服涅雅时,一直不发一语的天瑚对我说道。 涅雅泪眼婆娑地对天瑚投以求救眼神,但她却毫不在乎地继续道: 「我下次可以去救命团吗?」 「可以是可以……但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喔,毕竟包含我在内的团员都一直在训练。」 「……有你在就好。」 由于天瑚带着连帽,见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是腼腆地这么说。 应该怎么说呢?内心涌入暖意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有必要现在提这件事吗!?」 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段沉默,涅雅拉尖了嗓子喊叫。 天瑚则一脸烦躁地瞪向了她,道: 「涅雅,你差不多该死心了吧?」 「你事不关己,所以才能说那种风凉话,但对我来说,这可是生死问题啊……!」 你就这么不想接受救命团团员的训练啊? 嗯──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要让她接受那种强度的训练,该怎么说服她呢? 「喂──兔里。」 「嗯?」 我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一回头便见到一树正朝着这里挥手。 他身旁还站着一名陌生少女。 若是平时,我应该会认为那是王城中的人,但见到对方的耳朵后,我不禁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精、灵……?」 与人类不同的尖长耳朵。 不顾我的讶异反应,一树露出笑容朝着我们跑来。 「兔里,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今天是来做旅途报告的,呃──这位是……」 「啊,对了,我还没向你介绍。」 他向自己身后的精灵少女招了招手。 「她是我在旅途中成为伙伴的精灵族芙菈娜,她是族长的女儿。」 「你好。」 名唤芙菈娜的精灵少女友善地要跟我握手。 我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回应了她。 「我是兔里健,是隶属于救命团这个组织的人类喔。」 「「人……类?」」 我对后方传来的吸血鬼与小狐狸疑惑的声音置若罔闻。 芙菈娜小姐朝气蓬勃地上下摇晃着我的手,并露出亲近友善的笑容,道: 「我很常听一树提起你喔。虽然有点紧张,但实际见到面后,就感觉得出来你是一位温柔的人。」 「是、是这样吗……」 一树对她说了我的什么事呢? 当我感到害羞时,芙菈娜小姐露出了困扰的神情,道: 「不过,也有一些我觉得太夸张的地方,像是明明是治愈魔法使却主动出击,或是与强力的对手──跟我和一树战斗过的恐怖怪物差不多──交战之类的……」 「啊哈哈……」 当我搔着脸颊,并露出苦笑后,芙菈娜小姐露出了猛然惊觉的表情。 「啊、对、对不起!我绝对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因为感觉我们年纪差不多,你看起来也很普通……」 「看起来的确很普通呢。」 「对啊,只有看起来。」 兔里,你要忍耐,不可以在一树和芙菈娜小姐面前,对后面这两个臭丫头发飙……! 当我保持笑容按捺情绪时,一树不满地对芙菈娜小姐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那都是真的。」 「话是这样说……」 也罢,根据世人对治愈魔法使的普遍认知,我的行动皆令人难以置信,所以也莫可奈何。 当我这么心想时,天瑚脱去连帽,对芙菈娜小姐说: 「我是天瑚,如你所见,是狐狸兽人,我也跟着兔里一起旅行。立场上跟你满接近的。」 「兽人小孩!?你、你好……」 芙菈娜小姐惊讶地与天瑚握手后,换涅雅神气活现地走到前方,道: 「那轮到我了,我是涅雅,是兔里的使魔喔。」 「欸、嗯、嗯,你好……嗯?使魔?」 「我外表虽然是这样,但身上流着吸血鬼和死灵法师的血。」 涅雅露出如顽童恶作剧成功般的表情,变身为猫头鹰,并飞到我的肩上。 芙菈娜小姐近距离见到这一幕后目瞪口呆,立刻望向一树道: 「如你所说,他或许不太普通……」 「对吧?」 「给我等等。」 为什么明明就是这两人的自我介绍,却是我必须要被当成不普通的人呢? 我难以释怀啊。 自我介绍结束后,我们边聊天,边走在城内的走道上。 涅雅打着哈欠站在我的肩上,天瑚则似乎与芙菈娜小姐意气相投,乐在其中地聊着天。 「所以,一树和芙菈娜小姐现在要去训练啊。」 「对,为了不输给你,我也必须多多训练才行。」 果然是我一如往常爽朗的挚友啊。 当我看到一树训练中的身影时,也会觉得不可以输他呢。 「咦?话说学姐呢?」 「啊……学姐为了见你,跑去救命团了……」 「刚好错过了啊──」 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呢? 不过就算没事,她好像也会来找我。 「你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吗?」 「欸?就回救命团照常训练吧……」 「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训练?」 「一起呀……」 反正回去后也是和平常一样投入训练,或许与一树一起锻炼比较好。 「嗯,我们一起吧。」 「好,就这么决定了!」 我受到一树的笑容影响,也露出了笑容。 「你们俩呢?」 「我也去,我还想和芙菈娜小姐多聊聊。」 「我很闲,所以也去吧。」 我询问了一旁的天瑚与肩上的涅雅后,她们双方都要跟来。 先不论天瑚,感觉涅雅很想见识一树身为勇者的实力。 「嘿嘿,那就赶快去训练场吧!芙菈娜也快点!」 「啊,一树,等一下!」 一树喜孜孜地冲向外面,芙菈娜小姐也跟随他而去。 我与天瑚互望一眼,点了点头,便追赶着他们的背影,前往训练场。 *** 训练场上正好并无他人。 也许是其他的骑士们没有训练的时间段吧。正好我们就可以不必在意周遭的情况,独享宽敞的空间训练。 「一树你平常都怎么训练的?」 「没有救命团那么激烈,就是锻炼肌肉、挥剑,还有魔法的基础训练吧。」 当我询问一起做着热身运动的一树后,得到了令人意外的答案。 「威尔丝好像说过『锻炼基础是最短捷径!』」 「魔法的基础啊……」 我几乎仅靠毅力学会治愈魔法,所以不太理解魔法的基础。 借由今天与一树的共同训练,或许能领略到一些什么。 「兔里你平常都怎么训练的?」 「欸?我……就是一直跑步,或是锻炼肌肉。」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芙菈娜小姐的问题。 「天瑚,话还真是看人怎么说呢。」 「嗯,明明内容几乎完全不一样。」 后面两只小动物,你们好吵啊。 当我瞪着坐在附近树荫下的天瑚与涅雅时,芙菈娜小姐则诧异地道: 「咦,意外地满正常的呢。」 「芙菈娜,不对喔──兔里的训练厉害到难以用言语表达。」 「嗯?什么意思?」 「训练内容的密度很高,对吧,兔里?」 「对、对啊……」 「训练的密度?什么意思?」 芙菈娜小姐听了一树的补充,不解地歪着小脑袋。 「那么,开始训练吧,兔里你要怎么办呢?让你配合我的训练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要来训练魔法呢?我刚好也对自己的魔法有些想法。」 我最近只有思考适合战斗的招式,为了摸索崭新的领域,重新审视自己的治愈魔法也不错。 「魔法啊,芙菈娜也可以吗?」 「我都无所谓喔。」 我与一树一同踏入训练场之中。 这里相当辽阔,尽情地施展魔法应该也没问题。 「首先先各自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吧,不知道彼此的魔法,也无法训练呢。」 「这倒也是,那就由我先来。」 一树听完芙菈娜小姐的发言后点了点头,走到距离我十公尺远外。 「……好,开始吧。」 一树这么说,并缓缓地深呼吸,双手中溢出璀璨的纯白魔力。 魔力恍若萤火虫般淡淡地闪耀着,逐渐形成十几颗乒乓球尺寸的魔力弹,轻盈地飘浮于他的双掌之上。 一树仰望天际,并不看手边,将掌中的魔力弹同时向上射出。 射出的魔力弹于空中环绕成圆形,各自有如不同的生物一般,一一排列成形形色色的图形。 「……」 最厉害的是仰望天空的一树状似并未做任何事。 他好似理所当然地操纵着高达十数颗的魔力弹,宛如自己的手脚一般。 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时,涅雅飞到我的肩膀上,道: 「勇者果然都有异于常人的资质呢,虽然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和一般人不同……但这还真的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在你眼中也是这样吗?」 「对,他和你是不同种类的怪物呢。」 先不说我,不许你当一树是怪物。 正当我对肩上的涅雅抗议时,芙菈娜小姐对一树道: 「一树的魔法还是一样漂亮呢。」 「嗯?是吗?对我来说,这只是会带来危险的魔法而已。」 一树这么回答,视线依然凝视着空中,即便他正常地说着话,魔力弹的动作也无一丝紊乱。 当我不断感到赞叹时,一树露出回过神来的模样,转向了我,道: 「兔、兔里,我的魔法怎么样?」 「哎呀,除了厉害两个字以外都找不到其他词了,要怎样才能那么自然地操纵魔力呢?」 我一反常态地显得情绪激昂。 一树见到我的反应,难为情地搔了搔头,并将于上方不断绕动的魔力弹收回自己掌中。 「我在施展魔法时特别留意要保持自然。」 「保持自然?」 「对,就是并非操纵魔力,而是如自己的手脚一般去活动它。」 他这么说,让掌中的多颗魔力弹融为一体,形成一把精致的长剑。 「威尔丝称赞这项技术为『崭新魔法的型态』,但我觉得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啦……哈哈哈。」 若说增幅魔源为魔法的奥义,那一树的奥义就是『钻研魔力操作至最高境界的一种型态』了吧。 拥有勇者资质的一树一股脑地钻研基础而来的技术……嗯,感觉好帅呢。 「那一招还能做什么呢?」 「凝聚在剑上加以强化,或包围敌人……可以做很多应用喔。」 「与其说可以做很多应用,根本是无所不能好吗?我至今都还记得你一气之下,把暴食怪物的跟班瞬间化为灰烬,不过,你也因为那样整只手都是伤……」 「不、不要在兔里面前提那件事啦!我本来就不应该用那么危险的方式使用魔法!」 只要有意的话,似乎能做出极为霸道的事情呢。 然而,一树一气之下施展了攻击?还说他受了伤…… 「芙菈娜小姐,一树当时做了什么?」 「他将光之魔力凝聚在左手上,然后直接解放出来,虽然和他平时的魔法不同,但非常璀璨耀眼呢。」 释放魔力这一点本身相当正常,问题是一树的光魔法伤害了身为施术者的他。 我想得到的可能性有…… 「一树,你用了增幅魔源吗?」 「啊、啊──……嗯,对,虽然我还在练习中,但当时不用的话,就会变得很危险……」 一树歉疚地说道,我则摇了摇头。 「你的手看起来没留下伤痕,我就放心了。」 「兔里……」 「在增幅魔源的这一点上,反而是我用了比较危险的使用方法呢。」 「你也知道你做了很危险的事啊。」 「对啊,兔里的行为还比较吓人呢。」 吓人又是指什么啦,我能想到太多件事了,所以搞不清楚呀。 当我忽略肩上的猫头鹰与背后的小狐狸的批评后,芙菈娜小姐对我说: 「兔里你该不会也会用增幅魔源?」 「对,不过我的增幅魔源没有那么厉害,只提升了治愈能力,所以毫无攻击力。」 「却会用揍的呢。」 我笑容可掬地朝背后射出治愈指弹,但方才位于树荫下的天瑚却早已移动至远离我十公尺以上的地方了。 射程外啊…… 她竟然借由预知魔法了解了我的行动后才加以挑衅……天瑚,你变机灵了嘛。 「你刚才好像用很惊人的动作射出了魔力弹欸……」 「哈哈哈,别在意啦。」 「不,一定会在意的吧!?」 芙菈娜小姐对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则笑着搪塞过去。 「总之,我先展示了魔法,接着呢?」 「啊,那接着换我吧。」 芙菈娜小姐这么说,并往前踏出一步,对我翻起了双手的手掌。 掌中释放出紫色的魔力,环绕着她的双臂。 「紫色的魔力?好稀奇……」 「有点奇妙呢,但好像不是用在攻击上的魔法。」 当我与涅雅分别道出感想后,芙菈娜小姐将紫色魔力凝聚于右掌之中。 「我的魔法是幻影,是一种可以让对方看见幻象的魔法。」 「看见幻象啊,像是让眼神对上的人看见幻觉的魔眼那样……?」 「啊哈哈,虽然还没到那么厉害,但是是一种比较方便使用的魔法喔,我的幻影魔法能让碰触到我魔力的人看见幻象。」 「嗯?嗯嗯?」 令碰触到魔力的人看见幻象? 我似懂非懂。 「哈哈哈,你差不多混乱了呢,那就──」 「啊,喂,芙菈娜!」 就在一树试图阻止之时,芙菈娜小姐将右手放到我的肩上。 她的魔力瞬间流了进来,使我眼前出现一道类似人影的东西──然而,却随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嗯?好像有东西跑出来,但又消失了欸?」 「咦?你没看到吗?」 「有个人影出现了一下,但又马上消失了。」 「嗯──?真奇怪,如果是毫无戒心的状态的话,应该会立刻中招才对……」 你这么突然就想让我看见幻影啊。 虽然希望她至少能够先知会一声,不过我为什么没有中招呢? 当我疑惑不解时,涅雅以傻眼的口气对不知所措的芙菈娜道: 「那只是因为这家伙的精神力跟妖怪一样啦,无论对一般状态下的这家伙施展多少普通的精神攻击,都会被抵销魔法防御的喔。」 「这表示他的精神力跟鬼一样吗!?」 「就是那个意思,毕竟这家伙就算同时遭到上百人发动精神攻击也没事。事到如今,个人的魔法不会见效的。」 「我倒比较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状况,才会遭到上百人发动精神攻击啦!?」 不顾听了涅雅的话后露出不可置信神情的芙菈娜小姐,一树赞赏似地双手环胸道: 「真厉害,芙菈娜的幻影竟然无效。我当初中了那招时吓了一大跳的说……」 「一树,快发现啊!正常人是无法下意识地抵销魔法防御精神攻击的啊!」 「因为兔里比正常人还厉害吧?他历经了轰轰烈烈的生死场面,所以不足为奇啊。」 「这是什么异常的信赖!?一树,你有点恐怖欸!」 001 尽管芙菈娜小姐出声抗议,一树本人却只是不解地歪着脑袋。 真没想到能于此时活用萨马利亚的经验。 「芙菈娜小姐,总觉得很抱歉。」 「唔、唔唔唔……!既然如此,我就算赌一口气,也要让你看见幻影。兔里,我要让你看到幻影喔,你不要紧张,放轻松。」 「我、我知道了……」 我虽然困惑,却依旧轻微地深呼吸,使精神冷静下来后,眼前再度出现一道黑色人影。 随着对方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我猛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并询问竭力对我施展魔法的芙菈娜小姐: 「附带一提,你想让我看见什么的幻影啊?」 「总之,就是你觉得最恐怖的东西吧。」 恐怖……恐怖……? 当我眼前的黑色人影即将化为一名长发女子之际,我的防卫本能开始运作。 「呣嗯!」 我在眼前的人影完全现身之前,全身上下蓄劲,消除了幻影。 「啊!我的魔法又被消除了!你为什么要抵抗!?」 「因为我的身体拒绝看到幻影吧。」 「我、我明明全力灌注魔力了……你真的是人类吗……?」 若是面对邪龙或幽灵的话,我还有信心能保持心平气和,但罗丝就不行了。而且,如果是我所知的最恐怖那个罗丝,当她现身的瞬间,我就会下跪磕头。 「兔里,你为什么不中幻影?那种程度还好吧。」 「涅雅,要是你眼前突然出现发飙状态的团长,你会怎么办?」 「对不起,那就没办法了呢。」 你深明大义真是太好了。 总之,我与一树一同安慰差点失去信心的芙菈娜小姐,并转为介绍我的魔法。 「虽然有点朴素,但我试试增幅魔源吧。」 课题为缩短至发动增幅魔源为止的时间。 发动时间愈短的话,便能弥补治愈魔法运用增幅魔源的缺点──降低对自己的治愈能力这项破绽。 「欸,这以兔里来说相当朴素呢,你不表演一下那个会让人怀疑常识的新招吗?」 「怀疑常识的新招……!?」 芙菈娜小姐似乎听见了涅雅所说的话,吓得颤抖了一下肩膀,退后几步。 不、不好,要是在这里使出治愈飞拳的话,不只芙菈娜小姐,可能连一树也会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我笑着转向位于肩上的涅雅,道: 「涅雅,你敢多嘴的话,我就逼你训练喔。」 「是!我乖乖闭嘴!」 你知道就好。 「好了,那就来施展增幅魔源吧。」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其他人的增幅魔源呢,在旅途中也没遇见会使用的人。」 「如果可以供你参考的话,不管要我施展几次都可以喔。」 为了协助一树练成增幅魔源,我必须成为范本呢。 我这么心想,并试图发动增幅魔源而集中精神时,忽然感觉到训练场外的动静。 ……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兔──里──!」 下一秒钟,我们眼前迸射出一道会令人误以为是雷电的光芒与冲击。 我勉强靠视觉判断出捕捉到的人影是谁后,比起震惊,反而豁然开朗地心想「果然是她」。 「犬上学姐,你就不能更安静地出现吗……?」 「我突然就被嫌弃了!?你可以对我华丽不凡的登场再更加惊讶一点的喔!?」 迸射着雷电现身的犬上学姐状似对我的反应感到不满,并跑了过来。 位于我背后的众人与肩上的涅雅则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登场吓得哑然失声。 「我去了救命团,听他们说你来城里后吓了一跳,你要来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嘛……」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这样登场……」 「因为人家想说你不会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就全力跑来了嘛。」 说什么「跑来了嘛」。 你以为我每天都东奔西走,跑来跑去的吗? 「所以,大家在这里干嘛呀?」 「在训练啊,一树提议的,想说接下来一起在这里训练魔法……学姐也要参加吗?」 「嗯!」 哇,真是一个特大号的笑容。 我对一如往常的学姐露出苦笑,她加入之后,成为四人的共同训练。 实际上,训练尚未正式开始,所以学姐抵达的时机或许正好。 「铃音,你刚才怎么来的?好像身上包覆着雷电……」 学姐听见天瑚的问题后,点了点头道: 「嗯?啊,那是我的新招,更应该说是我的战斗模式。」 「战斗模式?」 「那是我参考在旅途中交手过的一种叫雷兽的魔物,所想出的招式,但不是操纵雷电,而是靠雷电本身来强化自己,那还并未完成,只能用个十秒左右。」 「十秒……从救命团宿舍到这里吗?有一大段路程欸……」 「为了不让兔里跑掉!那点路轻轻松松就可以跑完!」 就算你竖起大拇指这么说,我也很伤脑筋啊。 话说回来,尽管限时十秒,但学姐学会了一个惊人的新招呢。 「那一招好厉害呢。」 「对吧、对吧!我私底下将这招命名为『魔装雷兽模式』,你们觉得怎样?」 你说雷兽模式……? 总觉得这非常── 「真是帅气的招式名称呢!」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还被嘉米雅耻笑欸!」 学姐的命名美感也太优了吧……!到底要怎样才能想出『魔装雷兽模式』这么酷炫有型的名字啊!? 「一树,铃音她该不会……」 「啊,你看得出来?其实就是这样。」 「喔,铃音居然是这样的啊……我有点小意外呢。」 芙菈娜小姐不知为何边望着我,边发出感慨万千般的声音,一树以和蔼的目光望着情绪亢奋的我与学姐,而另一方面,涅雅与天瑚则以冷若冰霜的眼神盯着我俩。 我暴露于这些视线之中,与朋友们尽情地享受睽违已久的日常生活。 第十五话 得到众人的温情相助……之卷 自从我回到林格尔王国后,身体终于习惯了救命团的生活规律。 虽然在至今为止的旅途当中,我也不曾停止训练,但那果然与救命团的训练截然不同。 纵使是独自进行的训练,多了唐这些互相竞争的对象后,基于不想输给彼此的心态,就可以达成更加激烈严苛的训练课表。 ……不对,那只不过是我们挑衅对呛,而愈演愈烈变成卯足全力的局面而已啦。 这对我而言是一种好环境,但最近有件事令我很在意。 「布鲁林,你……胖了吧?」 「呼嘎?」 布鲁林原本便相当庞大,但现在却有种……圆滚滚的感觉。 我原本认为那样的重量正适合扛起来跑,但一旦它胖到外表明显膨胀后,就难以忽视。 「你最近都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呢。」 「……咕。」 「这样下去不好呢。」 吃完早餐的水果后,原本打算直接开始睡懒觉的布鲁林颤抖着身体,抬起头来。 我俯瞰着它,狠下心来,决定要让它运动。 「你也是救命团的一员。」 「嘎呜。」 「就算你摇头也没用,你自己也明白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即使如此,布鲁林依然摇着头。 ……没办法了,虽然我不想用这招。 「没办法,那就交给团长吧。」 「嘎呜!嘎呜呜呜呼!」 「这样啊!你愿意减肥了啊!我好开心喔!」 我对仿佛提起干劲殴打的我的腿的布鲁林露出满面笑容。 事不宜迟,就立刻从今天开始减肥吧。 今天的训练课表是与唐等人在街上跑步。 我平时都扛着布鲁林跑,但今天让它以自己跑的形式一同参与训练。 布鲁林虽然胖了,但蓝灰熊这种魔物的潜力果然还是难以衡量。只见它虽然鼻息粗喘,却还是紧紧地跟着我与坏人脸们的脚步。 「喔,兔里,你没带涅雅来啊?」 当我们跑在街上时,位于前方的亚历克这么问道。 「我让涅雅留在救命团的训练场中训练了。」 「也就是说跟纳克和菲鲁姆在一起吗?」 「对,不过,涅雅只要跑步就好了。」 当然,涅雅极不愿意参与训练。 而对我而言,也希望尽可能让她出于自愿参加,故稍微更改了一下做法。 我算准了菲鲁姆与涅雅同在房里的时段,刻意造访她们的寝室,道: 『人家菲鲁姆都练得好好的,算了,涅雅你办不到的话也没办法啦,虽然说人家菲鲁姆都办得到呢。』 『……!』 『菲鲁姆,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你就忘了涅雅要参加训练的这件事吧,因为她无法跟上你的脚步呢。』 『欸?喔、喔喔!也对,正常来说都是这样的吧!区区魔物怎么可能跟得上我呢!你胸上还挂着两坨障碍物,才不可能跟得上呢!』 『我、我就拼给你看看!』 简短地整理事情过程后,总之,涅雅就像这样『出于自愿』参与了训练。 她如今应该正拼死拼活地与菲鲁姆竞争吧。 「你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欸。」 「你好像愈来愈像团长了。」 「喂喂,团长的话一开始就会行使暴力喔,我们完全不一样吧,我还算比较有人性。」 我反驳苟莫与米尔后,这群凶神恶煞遂发出了傻眼般的叹息声。 当我涌起难以释怀的心情时,接着换唐对我说: 「话说回来,你要和团长进行实战演练啊?」 「……啊──嗯,对啊。」 「那真的不要紧吗?」 「我反倒要问了,你觉得不要紧吗?」 我这么回应他后,所有坏人脸皆异口同声地答道『不觉得』。 我想也是。 这些家伙们最清楚罗丝的骇人之处,正因为清楚,才能理解她那超越常理的实力,并对她肃然起敬,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 「嘻嘻嘻,那要不要来赌赌看兔里和团长谁会赢?」 「那我要赌大姐赢。」 「当然要赌会赢的一方啊。」 「古勒多,没有比提早知道输赢的赌局更无聊的事了。」 「我这辈子从没看过这么没赚头的赌局呢。」 「话说,救命团禁止赌博行为吧,你们这群蠢货。」 虽然我同意胜败早已一目了然,却不太爽被拿来开赌盘。 若没有亚历克阻止的话,我都烦躁到想向罗丝告状的程度了。 「然后,你实际上打算怎么作战啊?」 「你问我怎么作战……就是借助涅雅的力量,一直打肉搏战……吧。毕竟,那个人应该会赤手空拳地打掉远距离攻击之类的。」 纵使施展拘束咒术,恐怕也会像卡隆先生那时一样,连争取时间都算不上。 「总之,就是要避开团长的第一招,然后,赏她一招。」 虽然我脑中有画面,但因为心知肚明罗丝将超越我的想像,故将她的动作必会超乎想像一事放在心上,并等待实战演练。 或许是我的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了,这一干牛鬼蛇神见到我的表情后,纷纷皱起他们狰狞的眉头。 「只有他本人没察觉到。」 「他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屁孩而已。」 「现在却变成仅次于大姐的怪物了。」 「而且发起飙来还会性情大变,偶尔会让我以为多了一位大姐……」 「不,那也没办法吧?接受大姐的正式训练后,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啊。」 闻言,我额上冒出青筋。 虽然对他们大发雷霆很简单,但我历经旅途后,耐心也更上一层楼了。 我极力地堆起笑容,丝毫不显露出内心怒火,挤出声音道: 「哈、哈、哈──你们这群臭妖怪,还真是口无遮拦啊。」 「「「「「啥?」」」」」 「啥?」 我边跑步,边恶狠狠地瞪着这群凶神恶煞。 跑在一旁的布鲁林轮流望着我与坏人脸们,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瞪着彼此。 「你这混球,最近是不是太没大没小啦?我们可是前辈欸。」 「欸──是前辈又怎样?你们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要怀疑你们的眼睛之前都长到哪里去了呢。」 「「「「「……」」」」」 一阵沉默降临。 现场唯有我们的跑步声,以及城里民众仿佛抱怨着「又来了……」的叹息声。 约十秒钟的沉默后,唐发出恐吓般的嗓音,道: 「……终点是救命团宿舍,赢家只有一人。」 「妨碍、挑衅、捷径,全部都行。」 「你们懂吧?这不是打架。」 「对,当然知道,这是──」 我以余光确认唐跑在距离我最近的位置上,用力地吸进空气── 「「「「「「竞争啦啊啊!!」」」」」」 我毫无预备动作地朝唐施展了一记侧踢。 然而,所有人的想法似乎一致,在场六人同时踹出一脚,互相牵制。 我们腹部各自被踢了一脚,遭到彼此踹飞,但又随即爬了起来,纷纷再度拔腿狂奔。 布鲁林无法掌握状况,显得一片混乱,我则对它大吼: 「要是你敢在我不在的时候偷懒的话,就罚你不准吃饭喔!」 「嘎!?」 我将乌云罩顶又大受打击的布鲁林抛诸背后,盯着跑在前方的牛鬼蛇神们。 真不愧是获得救命团黑服的家伙,他们的脚程非比寻常。 然而,我也不遑多让。 「我可不打算认输呢!」 既然要比就绝对要赢。 我下定决心,为了追赶眼前的竞争对手,蹬地疾跑。 *** 「那么,你们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非常抱歉……」」」」」」 我勉勉强强地攫取胜利后,等待着我的却是眼神冷冽到连死神都相形见绌并落荒而逃的罗丝。 目前,我们被迫跪坐于宿舍前的石板路上,正在挨骂中。 「你们也真是的……竟然因为那种鸡毛蒜皮小事赛跑,我不是说过很多次,热闹是无所谓,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啊,你们这群蠢货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懂啊?」 「团长,请恕我直言,我认为不应该把我和这披着人皮的怪物相提并论。」 「对啊,大姐,请不要把我们和这个披着草食动物皮的超级生物混为一谈。」 「闭嘴。」 罗丝抓住我与唐的脸部,两手各举起一人。 「「呣呃唔唔唔唔唔!?」」 现场回荡着我与唐的惨叫声。 见状,亚历克等人只敢脸色苍白地低下头去。 「下次再敢给我做出同样的蠢事的话,应该知道会变得怎样吧?」 「「知、知道……!」」 我与唐被铁爪放开,掉落回地面上,边满地打滚,边艰难地回应道。 罗丝俯视着我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也警告了亚历克等人一番,而后便走向与救命团宿舍相反的方向。 「大姐,您要出门吗?」 「王城召我过去,我在晚上前会回来。」 是洛伊德陛下找她吗? 虽然或许是我自我感觉良好,但每当王城传召罗丝,几乎都与我有关,所以我有些好奇。 脸上的疼痛消退,我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后,罗丝便宛如想起什么似地转过来道: 「啊,对了,兔里。」 「是?」 「明天要实战演练,所以做好准备。」 ……欸? 「好了,你们可别偷懒啊。」 罗丝无视因为过度冲击而无法动弹的我,迳直出发前往王城。 明天?你会不会说得太及时了?如果一周前说的话,我还能做好各种心理准备的说。 「这可不能消遣你了呢。」 「我真心同情你。」 「也罢,你就慷慨赴义吧,虽然说最糟的状况下,可能会真的壮烈成仁,加油吧。」 「兔里,你可别死啊。」 「看那样子,大姐她也很期待呢。」 「你们少在那边讲风凉话……!」 我接收到坏人脸们投来的怜悯眼神,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为了向涅雅传达明天将与罗丝进行实战演练一事,前往训练场。 我在前往训练场的途中,发现一团呈大字形躺平的蓝色物体。 「啊,布鲁林。」 「……嘎喔!」 布鲁林注意到我后,迅速地爬起来,并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它眼中明显透露出怒火,并冲撞过来──但我从正面挡下了它。 「唔唔唔唔……!」 「嘎呜呜呜……!」 虽然退了几步,我仍旧挡下了布鲁林,为方才抛下它一事道歉。 「哈哈哈,抱歉丢下了你,你今天也很努力了,我会算上歉意,替你增加一点饭量啦。」 「嘎呼。」 布鲁林哼了一声,并原地坐下。 它似乎照我所说地乖乖跑完全程,我朝精疲力竭的布鲁林施展了治愈魔法后,前往训练场。 「训练场上应该有涅雅、菲鲁姆和纳克吧……」 『你太卑鄙了!竟然用奇怪的法术妨碍我,你那样也算是人类吗!』 『傻瓜!因为我是魔物,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啦!笨──蛋、笨──蛋!』 『你、你说什么!』 当我抵达训练场时,一幅诡异的景象映入眼帘──涅雅与菲鲁姆倒在地上争执不休,纳克则状似无奈地看着她们。 「啊,兔里先生,我正想要去找你呢。」 「纳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询问跑向我的纳克。 闻言,他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并开始说明来龙去脉。 「哎呀,那个……一开始大家只是很正常地在训练场跑步,但菲鲁姆小姐和涅雅小姐开始吵架,说要看谁比较快完成今天的目标……」 「啊──原来如此。」 不过,菲鲁姆为什么会倒在地上啊?我不认为涅雅能在体力上能赢过她。 「涅雅小姐对菲鲁姆小姐施展了奇怪的紫色魔法,然后菲鲁姆小姐没察觉到这件事,直接和她一决胜负……」 「然后就变成那样了……」 002 菲鲁姆你也察觉一下啊,拘束咒术又不是那么难发现的术法…… 由于这令人看不下去,我碰触了依然趴倒在地并互相飙骂的两人背部,施展治愈魔法。 「兔里,听我说!我赢过这个欠揍的魔族了喔!」 「那是你作弊好吗!可恶,我竟然输给这种货色……!」 面对笑容满面的涅雅与哭丧着脸的菲鲁姆,我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嗯,她们果然十分相像呢。 总之,我先趁现在通知涅雅与团长进行实战演练一事吧。 「涅雅。」 「哼哼,什么事?如果你要称赞我的话,可以夸得天花乱坠喔。」 「我和团长的实战演练确定是明天了。」 闻言,涅雅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理解她的心情,这令人难以接受呢。 必须做出各种心理准备,才能与罗丝一战。 我一定会吃上苦头吧。 那十分恐怖,足以令人怕到瑟瑟发抖。 不过,尽管如此,我心中也渴望让罗丝这名师父见识自己成长后的实力。 「还有就是我很好强吧……?」 毕竟,这是我自原本的世界以来未曾改变的唯一优点。 第十六话 出乎意料的重逢!?之卷 仔细想想,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与罗丝正面交锋。 我曾受她惩罚,或与她恶言相向,但那都并不算交手。 我虽然对与罗丝交手感到恐惧,但同时,心中又涌起一股想知道如今自己的力量能对付罗丝到何种程度的悸动。 「涅雅,你不要一脸绝望啦,又不是要去送死。」 从宿舍前往训练场的途中,我对变身为猫头鹰站在我肩上的涅雅这么说道。 「那不是一样的吗?因为她拥有超越你的体能,还更擅长治愈魔法……对深知你的厉害的我来说,根本就是一场恶梦。」 「好吧,如果问我正面对决能不能打赢,我会回答没办法呢。」 我愈是绞尽脑汁,愈觉得无计可施。 就是那个道理吧,战斗方法愈简单,愈不知道要怎么突破。 当然,我也并非全无想法。 我想像过各种状况,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 「我放弃去想要怎么打了。」 「咦?」 「不,因为我考虑了很多,但每种作战计划感觉都没啥意义,所以我得出了用我的风格去战斗就是最好的结论。」 「哇啊──真是力大无脑到简单明了……」 反正既然都无法战胜,便在我们使尽全力后,再被狠狠揍飞吧。 当我边走着边下定决心后,发现前方走来了两道人影。 娇小的人影为天瑚,另一人是日前与一树、学姐等人共同训练的精灵少女芙菈娜小姐。 「兔里,我来了。」 「喔,话说你之前说要来救命团嘛。」 不过,竟然偏偏挑今天来。 乍看之下,她并未用预知魔法,所以应该是偶然吧…… 「芙菈娜小姐怎么来这里了?」 「是天瑚邀请我的……打扰到你了吗?」 「不会,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欢迎你来。」 「我和芙菈娜小姐满合的。」 芙菈娜小姐听见天瑚的话后,点了点头。 「嗯,我们双方都是从遥远国度只身前来的人,而且,不管聊什么都很投机。」 仔细想想,身为精灵的芙菈娜小姐与身为兽人的天瑚立场相近。 原以为这是一对出乎意料的组合,但其实两人有许多共通点。 「兔里你现在要去做训练?」 「欸?啊──……嗯。」 「我们可以看吗?不会打扰到你的。」 「这必须和团长确认一下了……」 假使她们想见识一下这名为实战演练、实为人间炼狱的场景,我也无所谓,但芙菈娜小姐不要紧吗? 「芙菈娜小姐,我现在要和团长进行实战演练……就我来说可能会做出一些超越常理的行为,我建议不要看比较好喔。」 「这家伙从实招来了啊。」 涅雅也露出傻眼的表情。 毕竟若见到了我与罗丝的战斗,芙菈娜小姐可不只是会陷入混乱而已。 然而,芙菈娜小姐不仅并未对我的忠告感到震惊,反而露出温和的微笑,将手放在我的肩上,道: 「你放心吧,我已经听一树和铃音说过你会做出多么惊人的事了,他们都那么夸奖你了,我也会舍弃先入为主的观念,相信你的喔。」 芙菈娜小姐,人也太好了……! 既然如此,我再继续劝下去的话,就很不识趣了。 「天瑚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要去,虽然有点恐怖,但又有点兴趣。」 多了两名意料之外的观众呢。 提早前往训练场的罗丝应该正在等我,让她等太久不好,我们也尽快前往现场吧。 *** 当我们抵达训练场时,背对着我们的罗丝,早已于现场等候。 她依然散发出骇人的气场,察觉到我们抵达后,便转了过来。 「喔,你来啦。」 「是。」 我带着因为恐惧与紧张而全身硬邦邦的涅雅,站到罗丝面前。 「然后,后面那些是?」 罗丝望向天瑚与芙菈娜小姐。 「她们想来观摩,应该没有关系吧?如果不行的话我就请她们回去。」 「不,没关系,天瑚和一树勇者的精灵伙伴……你应该是叫芙菈娜吧?如果你们要观摩的话,就站远一点,我可不想波及到你们。」 「我知道了,芙菈娜,走吧。」 「啊,嗯……欸,他们会做出能牵连到我们的事情吗……?」 芙菈娜小姐这么低喃,但心里有数的天瑚立刻拉着她的手,离开原地。 这对我而言是一场未知之战,所以请她们俩远离会比较安心。 我确认她们走到一段距离外后,与双手环胸并沉默无言的罗丝面对面。 「你准备好了吗?」 「是,我早上做完暖身运动了。」 「这样啊。」 然而,她的存在感真的非比寻常。 或许也因为我的心里认为「无法战胜她」,但即使扣除这一点,我仍觉得无论施展何种攻击都会立刻遭到反击。 「你知道这场实战演练的意义吧?」 「是要确认我和涅雅的实力……对吗?」 「对,但今天还有另一点,我决定要仔细审视你。」 「审视我?」 我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罗丝则对我投以挑衅的笑容,松开环着的手臂。 「你们只要全力和我交手就好,别轻忽大意了,当你大意时,我就会夺取你的知觉。」 「……哈,你好像很瞧不起我们嘛,既然要战的话,我也打算要揍飞你,所以还请团长也做好心理准备。」 「喔?这个人怎么明明没有胜算,还能这么强势啊……」 糟了,嘴巴反射性地自己动了。 见到罗丝露出好战的笑容,我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并望向肩上的涅雅道: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起加油吧。」 「你是白痴吧!?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把自己逼上绝路啦!?」 「涅雅,对我的拳头附加拘束咒术,我会全力撑过团长的攻击,要是我快被打到的话……你就靠气势闪躲吧。」 「别、别强人所难了!」 当我的视线离开瑟瑟发抖并不断摇头的涅雅身上后,遂发动臂铠,摆好架式。 相比之下,罗丝维持着放松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瞪着我。 「之前还边说丧气话边训练的小鬼,现在都变得有模有样了嘛。」 「这都多亏了团长你啊。」 「不对,那是因为你跨越了我所赋予的考验。」 「虽然那些考验都过于荒谬,全是些激烈到会让人怀疑精神是否正常的训练呢。」 「……哈,你还是一样嘴上不饶人呢。」 罗丝以手掌覆盖着右眼这么说道。 下一个瞬间,肌肤能感受到现场气氛转变为令人不寒而栗。 「你在旅程中跨越许多苦难并有所成长,的确变强了。」 她的一字一句皆具有重量。 明明还没开始实战,我却已经冒出汗水。 正当我屏气凝神,以免错过罗丝的一举一动时,罗丝放下捂着右眼的手,她猎鹰般的凌厉眼神射穿了我。 「不过啊,我还没轻视你到只因为这样就会承认『你变强了』。」 「……也就是说?」 「你懂得吧?」 下一个瞬间,我原本盯着的罗丝身影忽然消失,再次现身时已经位于距离我不到一公尺之处,并举起了拳头。 「就让我在这里看看你的成果。」 她挥下拳头,发出划破空气的声响,成为开场的信号,揭开这场我必败无疑的殊死战序幕。 「正合我意!」 在我出发旅行前,亲身体验过几十、上百次的拳头。 过去,我一度千钧一发地回避,但如今我已经跨越许多生死战场,要闪避并不困难。 「呼!」 我仅退后半步,避开了瞄准腹部而来的拳头。 然而,下一秒钟,一记加上离心力的回旋踢为了横取我的颈部紧逼而来。 尽管我对这招明显意图夺取我意识的一脚神色一僵,但仍借着蹲低身形来闪避追击。 「别大意了。」 「!」 我猛然惊觉并抬起头后,一记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刺出的拳头映入眼帘。 当冲击力穿越我的身体后,我的双脚随即离开地面,整个人往后飞去。 「唔!」 我飞了大约五公尺,但依旧扎实地着地,并松开用于防御的双臂,露出笑容。 过去的我一定会束手无策地被揍晕,但历经旅程有所成长后,现在的我有办法应对。 「要是之前,我就会被那招放倒了,但现在可不同……!」 「对啊,你变得能挡下这种攻击了呢。」 我内心虽然吓得七上八下,但也只能露出笑容,不让罗丝察觉。 虽然我只是避开了起始的攻势,但也算非常顺利了,我只能继续这样应付罗丝的动作。 「兔里,人家想回家家。」 「涅雅,我还要靠你呢。」 我回应了吓得语无伦次的涅雅后,她泪眼汪汪地以翅膀拍打我的脸颊。 「这次我真的没办法!我想说视野晃动了一下,结果你就被打飞出去了喔!?为什么我要被卷进这种妖怪大战争里啊!?你看看那边!芙菈娜已经两眼无神了啊!」 涅雅以媲美爱菲小姐的连珠炮语速喋喋不休地道,但很可惜,我无法不专注于罗丝身上。 「很好,接着换你出招看看,要是你敢放水的话,我就会立刻揍飞你。」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涅雅,要上了!等结束后,不管是血还是什么都会给你!」 「啊啊──!真是的!总之上就对了吧!上就对了!」 涅雅终于展现出干劲,对我的双拳附加了拘束咒术。 「全力以赴吧!」 「好!」 我举起环绕着紫色纹路的臂铠,并向后收紧拳头,施展了治愈飞拳。 拘束咒术与治愈飞拳融合而成的新招式,其名为── 「拘束飞拳!」 拳头尺寸的魔力弹随着一道沉重声响,高速射出。 同时,我也如紧追着魔力弹一般朝罗丝奔出,进行追击。 罗丝对朝自己逼近的魔力弹露出宛如赞叹般的神情── 「真是有趣的使用方法。」 ──并以掌心就接下了拘束飞拳。 我早就知道了,虽然早就知道,还是希望它能更有效一点啊。 魔力弹「啪叽」一声裂开后,附加在上面的拘束咒术缠绕于罗丝的手臂之上。 「我早就知道你能接下这招了!」 我一口气接近望着流窜于自己手上的纹路的罗丝,使出全力挥出了治愈拘束拳。 这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攻击,但罗丝仅轻盈地转动身体,就避开了。 她对比我挥空的拳头上的纹路与自己手臂上的纹路,并用手摸着下巴。 「原来如此,阻止动作的术法就算是透过你也能使用啊。」 「别分心──」 「这应用方法很好,但缺点就是过于脆弱。」 这么一说后,罗丝便以蛮力震碎术法纹路。 明明涅雅也已经更加熟悉拘束咒术,提升拘束力了……!? 不对,现在不是感到震惊的时候! 我勉强催动差点僵住的身体,朝罗丝施展攻击。 「喝啊!」 「动作很好。」 这是我于兽人国度使士兵们无法动弹的攻击,却轻而易举地被闪过。 「现在的招式不足以命中她吗……!」 无论诉诸蛮力,抑或苦思战略,仅凭目前的战斗方式都无法超越罗丝的防御,还差临门一脚。 只要我的动作再多一些变化的话── 「你在发什么呆啊?」 罗丝正面接下我的右拳,也握住我迫不得已挥出的左拳,我自然而然地被带入了互比力气的姿势。 「唔、唔唔!?」 甩、甩不开! 她的腕力到底有多夸张!? 「唔,你这……!」 「喔,真有趣,你要和我比力气啊?」 虽然我毫无这种念头,但罗丝却露出狰狞的笑容,于双臂中凝聚力量。 面对再次增幅的重压与双臂上的负荷,我不由自主地对涅雅喊道: 「涅雅!拘束咒术……!」 「我早就用了啊!」 欸?这表示她无视了拘束在跟我比力气吗? 靠速度赢不了。 靠腕力也赢不了。 而且,对方根本还未拿出真本事。 我到底应该怎么打呢? 「喂喂,怎么了?你的实力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唔喔喔喔!?」 「呀啊啊啊!?」 在互比力气的状态下,我被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量甩飞出去,我瞪向试图于我着陆时挥拳招呼的罗丝。 虽然在无法动弹的空中没办法避开拳头,但我还有这具臂铠! 「治愈魔法爆裂掌!」 我当下以臂铠朝着右方释放魔力,运用反作用力闪避拳头。 我以背面着地,并努力翻滚爬起,边往后退边掷出三颗治愈魔法弹。 罗丝即使面对争取时间用的治愈魔法弹,仍不改从容神色。 「哈,我们的想法一样呢。」 罗丝的右臂晃动之后,下一秒钟,所有飞向她的治愈魔法弹皆消失无踪。 她竟然用和我相同的治愈魔法弹互相抵销了!? 「团长竟然也会用治愈魔法弹……?」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因为比起正常射出,用丢的还比较快啊。」 「……说得也是!」 「只有你们俩会那么想啦!」 然而,她魔法弹的威力与速度皆远胜于我。 我翻滚着闪避继续飞来的魔法弹,为了对罗丝施展攻击而抬腿奔驰。 「涅雅!把击打抗性集中在我的左手上!」 我并无臂铠的左臂上覆盖了抗性咒术的纹路。 这样即可用双臂挡下罗丝的攻击。 接着就只剩下我的攻击能否起作用而已! 我紧紧握住右拳朝罗丝挥出,却被她以手刀不假思索地击落。 「只会重复一样的攻击的话,不管过几年也无法打到我的。」 她回敬我似地挥出了足以粉碎肩膀的拳头,我则用附加了抗性咒术的左臂接下。 左臂传来了术法纹路龟裂的声响,但涅雅随即以术法修复。 「……这就是第二种术法啊。」 「我才不会真的一直用同一招!」 「唔唔唔,一修好就又马上坏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虽然我能挡下攻击,但这样的话涅雅无法久撑。 我为了一口气近身而踏步向前,只见一旁飞来的拐子砸向我,逼得我当下以臂铠防御之。 「好重……!」 我的架式因为这招运用体重的攻击而瓦解后,罗丝并未放过这个破绽,下一个瞬间,她揪住了我的胸口。 「据我观察,这招术法能承受的攻击有限。」 「唔唔……!」 纵使我想挣脱被揪住的衣领,但罗丝的手并不会那么轻易便松开,我只能发出苦闷的呻吟。 「……我要稍微加强力道了,忍住。」 「涅雅!快离开我!!」 「欸,兔……」 当我随即拨开涅雅之时,罗丝犹若推开我似地放开了衣领,并以一记强劲的侧踢命中我的躯体。 「喝啊!」 「呃唔!?」 臂铠的防御千钧一发地赶上,但涅雅所施展的抗性咒术瞬间碎裂,一股难以承受的冲击波令我的身体被大幅地震飞。 「唔、咳!」 景色立即从训练场变化为林木蓊郁的森林。 我因为一阵剧痛而皱起眉头,但仍以拳头打向树木,抵销冲撞的力道。 「唔喔喔喔喔!」 我的身体多次剧烈地撞上树木后,终于停了下来。 我被层层树木包围,训练场所在的方向已经望不到了。 我到底被揍飞到哪里了……? 「咳咳、咳呕……那个怪力怪兽到底有多夸张……」 虽然我甚至连呼吸都很辛苦,但多亏涅雅的术法与臂铠,身上并无重伤。 小伤能以治愈魔法立即治愈。 「……啊──可恶,我真的好久没被这样揍飞了……」 过去在练习回避的训练之中我就曾被多次揍飞,看来她当时确实有手下留情呢。 如今她虽然并未使出全力,却以更甚过去的力量施展了攻击。 这表示我成长到她能使出这么大的力道了吧。 「我可不喜欢一直挨打呢……!」 我并非这种程度就能干脆放弃的人。 「既然要打,就要用上所有可试的方法……!」 在我鼓舞自己之后,便听见训练场的方向传来划破空气般的声响。 「什么?」 不祥的预感随着不明声响浮现,我抬头往上一看后,因为过于震惊错愕而张口结舌。 「啥?」 从地上强行被拔起的树木朝我坠落而下。 「骗人的吧!?」 面对这过于荒诞不经的攻击,就连我也只能惊声尖叫。 *** 当初听到一树谈起兔里这号人物时,我原本以为是为了吓唬我的玩笑话。 锻炼自身肉体的治愈魔法使。 治愈魔法虽然是一种只会出现于人类身上的稀有魔法,但我也明白那是种普遍并不被重视的魔法。 因此,我原本无法相信一树所说的兔里的实力,但如今亲眼见到这场战斗后,我的认知有所改变。 「这、这太夸张了……」 正进行着一场快到无法以视力追上的攻防战的,两名治愈魔法使。 救命团团长罗丝团长与兔里的实战演练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我的双眼彻底无法追上他们的动作,传到我们这里的打击声也非同小可,尤其是兔里原本温和的表情也转为粗暴狰狞。 面对着眼前上演的冲击场面,我愣愣地对天瑚道: 「喂、喂,天瑚,兔里以一个超级夸张的态势飞出去了欸……」 「我猜应该没事啦。」 「他像球一样撞倒一排树木了欸!?」 「他应该有用臂铠防御,而且是兔里的话……嗯,不用担心喔。」 这明明是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天瑚的反应却像早已司空见惯。 「唔唔,虽然我说要舍去先入为主的观念,但也是有极限的啊……兔里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治愈魔法使,难不成大家都是像他这样……?」 「不是,只有那两个人很奇怪,我所知的其他治愈魔法使都很正常喔。」 「那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据说是因为一直疯狂训练。」 「什么意思……?」 我感到更加莫名其妙了。 见我抱着头,天瑚露出了苦笑。 「我以为铃音和一树都太渲染兔里的事迹了,没想到全部属实吗?和邪龙、龙人交手之类的……」 「都是事实喔,虽然并非他一人去作战。」 即便如此,也还是值得惊讶的事。 能下意识地抵销魔法防御我幻影魔法的精神力,以及超越常人的体能。 到这里就会开始怀疑他到底是否为人类,但只会自人类身上觉醒的治愈魔法这点因素,却又决定了他的确是纯粹的人类这件事实。 「兔里真厉害呢。」 「嗯,不过他都会乱来,所以很让人担心。」 我对这么说的天瑚歪着脑袋。 「因为兔里很强,所以有时候会一脸淡定地做出危险的事。在我们旅行时,就曾多次被迫面对这样的状况,未来应该也会如此吧。」 「天瑚……」 我也十分理解这种心情。 一树也与兔里如出一辙,拥有会横冲直撞的性格,近距离地望着他作战,总会产生一种坐立难安感。 正当我思考着这些时,罗丝团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兔里被踢飞的方向,并有所动作。 「嗯?她要做什么呢?」 她该不会打算去追击消失在森林之中的兔里吧? 然而,只见她以双臂抱住长在训练场旁边的树木,以蛮力将之拔了起来。 「「啥?」」 天瑚与我的口中会发出这种声音也是无可厚非吧。 因为她一脸从容地靠蛮力拔起扎根于地上的树木。 罗丝团长粗鲁地挥掉了树根上的土后,朝着大概是兔里所在的方位用力地将树暴投出去。 『喝啊!』 树木呈抛物线飞了出去后,朝着地面坠落而下。 『──骗人的吧!?』 几秒钟后,罗丝团长确认了森林中传来兔里的惨叫,再度开始一一投掷断裂成容易抛出尺寸的木块。 只能在一旁望着这一幕的我,仿佛确认似地对一旁的天瑚道: 「你觉得兔里会没事吗?」 「……搞不好有事呢。」 虽然我曾听说兔里有多么厉害,却未听说救命团的罗丝团长是如此超乎常人的存在啊…… *** 「那个没人性的恶魔,再怎么离谱也该有个限度啊!」 我一路避开倾落而来的树木,笔直地朝训练场跑去。 「托她的福,根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啊!」 我运用治愈魔法爆裂掌的反作用力,四处打滚般闪躲着树木,并躲在稍大的树木后方调整呼吸。 「呼……真没想到治愈魔法爆裂掌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原本即为用于回避、防御与回复的招式,但也能应付仅凭自己的动作来不及回避的攻击,相当有用。 「等等喔……释放、魔力?这感觉会有别的用途吧?」 既然能以释放魔力的加速度紧急回避,那么或许也能用于攻击时的加速。 我在树雨疯狂砸落的境地中,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旦找到一种可能性,便仅剩下实际操作了。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一直觉得治愈魔法爆裂掌是一种只能从掌中释出的招式呢?」 梵尔伽大人所赐予的这具臂铠具有独一无二的坚韧强度,同时也能辅助我的魔力操作。既然如此,不只手掌,我应该也能从被臂铠所包覆的手臂、手背、手指施展治愈魔法爆裂掌。 我将意识集中于自己的右臂,以相同要领,试着从被臂铠包覆着的手臂侧面释放出治愈魔法爆裂掌。 「唔喔!?」 随着一道震开空气的声响,我的手臂侧边喷出了魔力,使我失去平衡。 并非不可能。 虽然因为不习惯而难以调整力道,但目前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了。 这场堪称绝望的战斗中照进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兔里──!」 「嗯?」 当我因头上传来的声音而抬起头时,涅雅朝我迅速地飞降下来。 我赶紧以双手接住了她,她则满脸怒色地跳到我的肩膀上。 「你啊!不要再在危险时把我丢出去了!我也能保护自己的啦!」 「……嗯,对不起。说得也是,你也和我一起一路作战过来了呢。」 「然后你有胜算吗?继续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喔?」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战斗方法,命名为第三战法『治愈快速拳』!」 「……至少也叫治愈加速拳吧,都俗气到让人笑不出来了。」 咦咦──我觉得很帅的说…… 罗丝似乎注意到涅雅飞来我这边,停止投掷树木。 她毕竟无法使出会牵连到涅雅的攻击。 「好,要真的用尽全力上了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并非是我第一次于实战中直接施展新招。 治愈加速拳为增加我动作变化的应用技巧,一旦能灵活使用的话,应该连罗丝也能击中。 我强劲地紧紧握拳,并全力奔过森林,回到训练场中。 视线彼端为双手环胸等待着我的罗丝的身影。 「涅雅!要使出全力喔!」 「我知道啦!」 左臂附加了击打抗性。 罗丝看着我朝她冲刺过去的身影,露出傻眼的表情,道: 「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只是和刚才一样冲过来吗?」 「不是!」 当我接近到距离罗丝十几步远时,魔力自右肘炸裂。 我获得莫大的加速力,以气势汹汹的右拳揍向了她。 这招攻击虽然轻易地被她的手臂阻挡,她却睁大眼睛望向我。 「这是……」 「我和刚才的我不一样了!现在的我会稍微加速!」 这就是治愈加速拳。 这是一种运用增幅魔源的魔力炸裂所产生的爆炸波,执行瞬间加速的招式。 虽然这必定会耗费不少魔力,但眼前只需毫无后顾之忧地使尽全力。 「哈,真有趣,让我多见识一下吧。」 「不用你说!」 我内心虽然对露出狰狞笑容的罗丝感到害怕,但比起这个,更因为攻击有感而开心不已。 我再度从手肘炸裂出魔力,手起刀落地与罗丝进行肉搏。 纵使正常地挥拳,也会被轻易地应对,然而我现在的拳头还能进行更进一步的加速! 「治愈、加速拳!」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啊……!」 罗丝对不自然地加速的拳头露出惊讶神色,但又以轻盈的步法避开我突破防御的拳头,并同时朝我施展强劲的后回旋踢。 「!?」 避不开!就算接下也只会被踹飞! 既然如此,这次就从臂铠侧面释放出魔力,强制将自己的身体推向另一侧。 我千辛万苦地避开了回旋踢,并与罗丝拉开一段距离。 我的攻击依然被挡下,却比刚才更有一战之力。 「你用了和刚才一样的招式,却做了延伸应用啊。」 「对,因为正常地攻击的话,会被轻易挡下,所以就试着强制性地对我的动作加上一些变化。」 「那是可以应用于移动、攻击、回避的加速啊,看起来相当好用呢。」 试着交战后便能了解,这个人的观察力真的非同小可。 我没想到她能立即注意到我与涅雅的操作,并如此轻易地理解治愈加速拳的原理。 「哈,你真是一个行动让人难以预想的家伙,你真的是治愈魔法使吗?」 「那是我想说的话啊,团长你的身体能力到底有多好啦。」 「在我看来,你们两个别说治愈魔法使了,甚至会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我对涅雅退避三舍的话置若罔闻,并根据方才的攻防,思考着治愈加速拳的应用方式。 罗丝见到我在思考,乐在其中地勾起嘴角,双手环胸。 「……你不攻击我吗?」 「你希望我攻击你吗?」 「不,完全不希望。」 我立即回答后,虽然不知有何好笑,但罗丝莞尔一笑。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而且还是认真要取你性命的对手,你根本没有思考时间。不过,现在允许你那么做。兔里,仔细思考,和我交手需要什么?要做什么?应该要观察到些什么?在目前这个状况下找出这些答案吧。」 「……是!」 我的任务并非击败敌人。 我的使命说到底在于救助伤患。 然而,魔王军士兵必定会试图拦截奔赴战场的我,阻挡于前吧。 既然如此,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并非为了打倒敌人,而是为了拯救位于前方的伤患,我要……战斗。」 为此,我现在必须以跨越罗丝这堵高墙的心态,勇往直前。 毕竟,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身为救命团团员的我都不能临阵脱逃。 既然如此决定,就必须拟定出令罗丝出其不意的战法。 「……透过治愈加速拳可以得到瞬间的加速。再来就是要怎么给团长一击了。」 纵使冲破她的防御,也会被立刻闪避。 而且,罗丝会即刻做出对应,所以不能施展太多次治愈加速拳给她看。 「既然要打,就必须采取她无法避开的攻击。」 我具备低于罗丝的体能、低于罗丝的反射神经、低于罗丝的魔力总量,以及梵尔伽大人赐予的臂铠与运用它的招式,最后则是涅雅的术法。 「我不足的部分就用其他来补。涅雅,我现在开始会相当乱来,你有办法跟上吗?」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啦。」 站在我肩上的涅雅无奈地张开双翼,道: 「我是你的使魔喔。如果你说要做的话,不论如何我都会配合的啦。」 「谢谢,那就上吧。」 「好。」 我下定决心,将视线投向罗丝。 「什么?你要投降了吗?」 我对语带调侃随口一说的罗丝握拳并摆好架式。 「咦?你该不会还不了解我吧?团长,我非常讨厌输啊。」 「……」 「所以,不管你强到多像妖怪,我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爬起来奋战的!」 「……!」 闻言,罗丝睁大了双眼。 她露出了一丝动摇,但又旋即恢复了笑容。 「对,就是要这样。我从很久以前就确定了……对啊,那天找到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如此悄声低喃的罗丝,露出隐隐透着欢喜、但又令人胆颤心惊的笑容。 「兔里,让我见识看看吧,我会从正面将全力以赴的你击溃。」 「那么,我会再次超越你!」 我的右臂宛若拉弓一般地摆好架式,以这个姿势发动了治愈加速拳,我犹若火箭般加速,急如星火地逼近罗丝。 「治愈加速拳!」 我以附加着全力加速的拳头,笔直地挥向罗丝,却立即遭到她的手臂防御。 不过,这次的拳头跟刚才可不一样! 我当下从拳中炸裂魔力,借由这股劲势高速抽回拳头,并如方才一般,从手肘炸裂魔力,再度向罗丝挥拳。 但连这不间断地挥出的右拳,也被她轻而易举地格开。 「用速度不行的话,就用出招次数来一决胜负吗?很好,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唔喔喔喔!」 罗丝往后退,我则毫不惋惜魔力地一边加速,一边猛烈地挥着拳不断前进。 尽管如此,她的防御仍丝毫不受撼动。 「还、没……」 收回拳头与向前挥拳,我透过对这两个动作执行魔力加速,终于能成功地施展出令人无从喘息的连续攻击。 假使要取名的话,就是治愈速击拳。 并用涅雅的拘束术法后,足以断断续续地使对方陷入拘束状态,是一种丧心病狂的招式,但代价却相当沉重,不仅将消耗大量魔力,也会对过度使用的右臂产生极大负担。 「还没!」 我继续加速,并挥舞拳头。 右臂因为过于勉强的动作与疲劳发出了悲鸣,但我无动于衷地挥出右拳,并往前迈进。 我才不可能停下! 就算手臂骨折,就算肌肉断裂,也不构成让我停下的理由! 「还没呢!」 我必须让罗丝见识一下! 我到底成长了多少! 受到她锻炼的我究竟变得多强了! 就算被笑话「只是个实战演练居然使出全力太蠢了」也无所谓! 对我而言,这一战具有超越实战演练的偌大意义! 「还没结束!」 每当我挥出一拳,过去的训练回忆便会浮现而出。 极为严苛,如同要死一般的煎熬。 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地狱。 但是,罗丝为了在异世界中迷惘得手足无措的我,指引出一条明路。 给予了我救命团这个栖身之所。 我也获得了尽管一脸横肉却足以信赖的伙伴。 我这个唯有好强一项优点的普通高中生,之所以能够成长至此,都是因为有她这位师父在。 所以我──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 我使尽浑身力气,由下抄起反复加速的右拳轰向罗丝的手臂,粉碎她的防御。 「!」 「就是这里!」 魔力自我的拳头炸裂,比罗丝的动作还要更快地收回拳头。 终于攻破她的防御了!再来就只有攻击她仿佛遥不可及的本体了! 我咆哮出声,挥出引爆魔力的同时获得加速的拳头。 「喝啊!!」 至今为止最高速的一拳。 然而,在命中罗丝的前一秒,她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反应过来,并用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很可惜──」 「不!还没结束!」 我还没全部展现完! 「连击加速!」 这才是我货真价实的一击! 我的拳头中一口气释放出体内残存的所有魔力。 「治愈拳!」 003 当我的拳头上传来恍如大炮般的沉重声响时,罗丝的身体迅速地朝后方退去。 她的腹部飘散着治愈魔法的魔力残渣,双脚夸张地刨起地面并向后退去。盯着这样的罗丝,我因为疲劳与魔力不足而直接双膝跪地。 「……哈、哈哈,出奇制胜、成功了……」 因为过于勉强的动作,我的整只右臂传来剧痛。 由于我连施展治愈魔法的魔力都没有了,所以只能以左手压着肩膀,忍耐疼痛。 「我的魔力也几乎都用在拘束咒术上了。话说回来,这种只考虑疯狂痛殴敌人的招式何止丧心病狂……」 「哈哈哈,这招也要封印呢……」 我虚脱地回应涅雅的话,并忐忑不安地望向罗丝。 她用手捂着被治愈拳直接命中的部位,不发一语地低着头。 「喂、喂,兔里,我有点害怕欸。」 「真巧,我也害怕。」 我该不会惹她生气了? 因为我用了和治愈魔法毫无关系的物理性招式? 不不不,这只是偶然间创造出来的招式,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呵、哈哈哈哈!」 「「咿!?」」 罗丝忽然大笑出声,吓得我与涅雅都发出了窝囊的尖叫。 她梳着头发抬起头来,看起来乐在其中地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真没想到我会被攻击到……是自『那家伙』以来吗?」 那家伙?到底是指谁呢? 这世界上居然有能让这个怪物受伤的怪物吗? 「……唔。」 「欸、啊、兔里!」 我的视野一片模糊。 我原地就要倒下,所幸在碰到地面之前,罗丝扶住了我的身体。 「真是的,你这种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地方,就算去旅行一趟回来也没变呢。」 罗丝以无奈又有些喜悦的嗓音这么轻语,并对我施展了治愈魔法。 在意识逐渐远去之前,我与低头俯瞰着我的罗丝四目相交。 「兔里,你变强了。甚至超越了我的想像。」 「──」 我说不出话来。 虽然还能够发出声音,却不知该如何把这种心情化为言语。 罗丝不在意无法言语的我,继续道: 「一路过来你很努力了呢。你的成长,我确实用双眼见证了。」 罗丝又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全都无法听清。 然而,唯有一点我很明白,那就是我拼尽全力这件事确实是有意义的。 *** 「──啊!?」 「啊,你终于醒了。」 我醒来后,首先见到自己寝室熟悉的天花板,以及从窗外照进来的橘色夕阳。 我望向四周后,便见到天瑚担忧地探头望着我的脸。 「你的睡脸很普通呢。」 「等等,不要讲得好像我除了睡觉之外的表情都很奇怪一样。」 这女孩在人家刚睡醒时说这什么话啊。 我的精神上受到了约等于被罗丝胖揍时的一半冲击的说。 总之,我坐起来检查了身体状况后,发现多亏罗丝的治愈魔法,身体的痛楚与疲劳已经全部痊愈了。 「在那之后怎么样了?」 「涅雅在自己房间里休息,芙菈娜则露出看破红尘的表情回去王城了。对了,罗丝团长说有话想对你说,所以要你在晚餐后去一趟团长室。」 团长室啊,经过那场实战演练后,她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啊,对了,讲到重要的事情…… 「天瑚,我最近或许会需要去路克维斯……」 我告诉她包含林格尔王国在内的四国会议将于路克维斯举办,我或许也会需要同行。 闻言,天瑚有些烦恼似地以手抵着下巴,反复寻思后道: 「虽然我也很想跟去……但如果要谈重要的事,我还是别跟比较好吧。」 「等正式布达这件事情时,我再问问能不能让你一起跟去好了,桐叶他们应该也很想见你。」 不过,也还不知道会不会找我去呢。 「……欸,兔里。」 「嗯?」 「你和罗丝团长打完后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啊。 我双手环胸稍微深思过后,将自然而然感受到的事情说出口: 「我感觉到自己果然还远远不及团长。当然很不甘心,但一想到自己的师父果然比想像中还要强,就又觉得……有点开心。」 我能斩钉截铁地断言,罗丝自始自终都能彻底应对我的攻势。 最后命中的那一拳只能算是偷袭,同样的伎俩下次就无法再起作用了吧。 「我必须更努力才行……」 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 不过,再次确认了自己视为目标的存在后,心中便涌起必须要更加努力的心情。 「你在历经那种对决后,竟然还能这么说。很有你的作风就是了。」 「哈哈哈,我的作风是什么啦。」 我对天瑚露出苦笑,并望向天色慢慢转暗的室外景色。 对我而言,今天相当短暂,却又十分漫长。 于这场首度与罗丝正面交锋的战斗之中,我找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与崭新战法。 若要说真心话的话,我其实相当害怕,尽管如此,我依然能够笃定地说这场战斗对我而言具有重大的意义。 闲话杂谈 即将到来的威胁 我自昏厥中清醒后,马上就到了晚餐时间。 正好有这个机会,我便邀请天瑚,前往人数比当初多出不少的餐厅用餐。 然而于用餐时,天瑚、涅雅与菲鲁姆这三个人稍微吵了一架……应该说发生了类似打打闹闹的插曲,令我有些惊讶。 天瑚与菲鲁姆为初次见面,但我总觉得她们能相处得来。 而且,对菲鲁姆而言,能结交救命团之外的人也不错。 「我是她们的监护人吗……」 我送天瑚回去后,边走在通往团长室的走道上,边这么低喃。 在日之本时,天瑚从寇牙那边听说暗魔法使的特质,不小心得知菲鲁姆一直孤单地生活后,或许就有些担心……不对,是同情她。 「……受感情左右的魔法啊。」 依我看来,暗魔法是一种极为不稳定的魔法。 因为那是一种能让自己心中的负面情感显现出来的魔法吧。 菲鲁姆从未曾有人触及过的孤独之中诞生了拒绝一切的盔甲。 寇牙的则是束缚住仅能从战斗中获得喜悦的兽性的拘束具。 「那么,目前菲鲁姆的魔法变成怎样了呢?」 那孩子如今并非孤身一人。 只有我这么想的话,或许会有些羞耻,但假使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话……若她的魔力受到解放,她的暗魔法会是与之前无异,抑或是── 「──啊。」 我沉浸于思考之中,差点撞上团长室的门板。 先将方才思考的事情搁置一旁吧。现在必须专注于与罗丝的对话。 「团长,我是兔里。」 「喔,进来吧。」 「打扰了。」 我问候一声后,走进团长室。 原本眺望着窗外的罗丝转了回来,坐到椅子上,双手怀胸道: 「你也坐吧,会讲有点久。」 「是。」 我坐到椅子上,与罗丝面对面。 会讲有点久,代表果然是什么要事吧? 「你知道我昨天被传召到城里去了吧?」 「知道,那该不会和我有关吧?」 「对,你或许也已经听说了,最近将在魔导都市路克维斯举办林格尔王国、萨马利亚王国、加姆赫里奥王国和尼博纳王国的四国会议。陛下委任军团长席古勒斯、专属魔法使威尔丝、勇者铃音及一树,还有你去。」 我果然也要去呢。 也罢,毕竟是我递交书信予萨马利亚,这也是理所当然。 「何时要出发呢?」 「已经将通知举办会议的讯息送往各国,最快也要一个礼拜之后吧。」 一周后啊,比想像的更快呢。 因为自林格尔王国至路克维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或许这一点也考虑进去了。 「洛伊德陛下说如果你拒绝的话,不会勉强你。」 「不,我要去。因为是我负责递交书信给萨马利亚的,我会负责到底。」 况且,学姐和一树也会去。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会有点不安,但倘若他俩也在的话就不要紧。 「那么,你一直只有救命团团员的头衔可不行呢。」 「咦?那是什么意思……啊、唔喔!?」 正当我试图提问时,罗丝朝我丢了某样东西过来。 我即时接住后,发现那是日前交给罗丝的团服。 被寇牙刺破的洞也已经完全补好了。 「啊,修好了呢!谢谢团长!」 「我有提早请人家修补真是太好了,毕竟不能随便乱穿去四国会议的会场呢。」 我点头同意罗丝的话,并穿起团服。 我对这亲切熟悉的触感感到开心,并询问她方才所说的话: 「所以,刚刚说到头衔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一般的救命团团员了。」 闻言,我更加一头雾水。 并非一般的救命团团员?因为我隶属于救命团,所以被称为救命团团员,并非团员就表示……我、我该不会要被转到其他单位了……? 「当我训练你这菜鸟时,就有这样的预感了。你那不管我怎么蹂躏,都会再爬起来的顽强,不管我怎么痛骂,都不会灰心丧气,而是加以反抗的狂妄自大……」 这到底是在贬我还是夸我呢? 「我当初见到你时,觉得不过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鬼,后来却发现你其实是个惊人的家伙。」 「请别说得好像我从一开始就很奇葩一样……」 「一般的小鬼才不可能撑得过我的训练吧。」 轮不到你这个把我训练成奇葩的始作俑者来说啦。 「正因为如此,你是最适合的。兔里健,我任命你为救命团副团长。」 「……欸?」 我听见这句简短的话后,脑中一片空白。 「副、团长……?」 我甚至不知道救命团有这种职位。 不对,我甚至不认为救命团中除了团长以外有任何身分差别。 「你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吗?」 「这、这太突然了吧!?竟然是副团长,这么突然……」 「我在实战演练前说过了吧,『要审视你』啊。结果,你超出了我的想像。」 原来审视的意思,是指要审视我能否胜任副团长吗!? 这完全超乎我的想像啊。 罗丝饶富兴味地盯着陷入恐慌的我,却没有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她似乎真的打算任命我为救命团副团长。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从开始训练你的那一天起。我说过了吧?『要让你成为我的左右手』。」 我记得她的确说过这句话,但一直以为是开玩笑…… 「但、但是,我怎么有办法胜任副团长……应该说,那群坏人脸会认同我是副团长吗?感觉他们马上就会想来个以下克上。」 「哈,真是的……」 露出无奈神情的罗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的额头弹了一下手指。 这强烈的一击令我眼冒金星,差点晕倒,但我还是忍下来并仰望罗丝。 「你以为我会任命一个不适合的家伙担任副团长吗?兔里,当然是因为我认为可以交付给你,所以才做出这个选择的。」 「可以交付给我……?」 「而且,他们比你想像的还要认同你啦。如果你还是无法相信的话──」 罗丝稍作停顿,然后在我面前举起拳头。 「就让他们认同你吧,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 「……」 对我而言,副团长是一个过于沉重的头衔。 然而,反过来说,这表示罗丝认为我足以胜任这个身分。 老实说,尽管如今她面对面地对我这么说,我依旧不明白自己是否能够胜任副团长的职位。 不过,一直忸忸怩怩地烦恼根本不像我会做的事。 「我谨承接副、副团长的职务……」 「喔。」 罗丝满意地对我点了点头后,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今后要注意谨言慎行,不辱副团长的头衔。那么,你可以回房了。」 「是。」 我一鞠躬并打算离开,忽然想起今天对战时,罗丝说出口的话。 『真没想到我会被攻击到……是自「那家伙」以来吗?』 对方能攻击到我必须以灵机一动的招式才能命中的罗丝。令人不可谓不好奇。 我鼓起勇气,选择试着询问这件事。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 「什么事?」 「在我之前攻击到团长的人是谁呢?」 我见到罗丝稍微睁大了眼,不禁觉得糟糕。 那应该是有什么隐情吧?不对,那是能够攻击到罗丝的对象,不如说认为对方是人型生物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前提。 罗丝沉默过后点了一下头,终于开口道: 「……我稍微和你提一下吧。」 我感应到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气氛,内心甚感困惑。 「攻击到我的人是魔族。」 「是在和魔王军交战时受伤的吗?」 「不,不是,我和他是在魔王的封印被解开前交手的。」 封印被解开前……? 那不就是救命团成立之前的事吗? 罗丝无视于还摸不着头绪的我,继续说: 「那个男人叫做尼禄埃爵司。是驾驭风的魔剑士,然后……」 此时,她顿了一顿,用足以贯穿我般的眼神凝视着我,道: 「这也是弄伤我右眼的男人的名字。」 *** 我从罗丝口中得知尼禄埃爵司这个名字后,遂离开了团长室。 我躺在自己寝室的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并思考着曾伤及罗丝右眼的魔剑士。 我一直很在意她右眼的伤。 她那宛如习惯般以手捂住右眼的动作也令人在意,我一直很好奇拥有治愈魔法的她为何会留下右眼的伤痕。 「……而且。」 自从听见那名字后,我回想起来了,亚尔格先生于兽人国度日之本交手过的前任魔王军第三军团长,似乎自称为那男人的徒弟。 当时我正与寇牙交战,并未见到亚尔格先生的战斗,但据说那名魔族将火焰如盔甲般缠绕于身,拥有压倒性的火力。 该名男子能收拥有这般力量的人为徒弟,实力并非我可估测。 「应该发生过什么事吧……」 我总觉得当罗丝对我说出尼禄埃爵司这个名字时,神情与平时有些不同。 「等她自己跟我说吧。」 当我走出团长室时,罗丝说「总有一天会全部告诉你」。 与其说是并未下定决心,更像是为我着想,为了不令我感到动摇,影响到日后即将举办的会议。 既然如此,我就不应该继续思考,而是专注于眼前。 「……」 我不自觉地望向挂在墙上、已经修补好的团服。 它已经修补到看不出原本的缺损,看起来与过去一模一样。 不过,如今我已经成为副团长,它的重量将与以往截然不同吧。 罗丝对我的期许。 我对自己的不安。 副团长头衔的重担。 我要将这些全部背负起来,且不被它们压垮。 因为这是受命为副团长的我应尽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