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雁归来》 第一章 正华馄饨店的招牌在美佳集团和熙路分店的辉煌超大霓虹店标下显得格外破旧,粗制滥造,而且还有点摇摇欲坠之感。 叶染背着书包踏上正华馄饨店因为年头久远缺边少牙的水磨石台阶时被不知道是谁扔在那儿的一个外送塑料杯绊了一下,她愤恨地一脚踢到人行道上的垃圾箱下,真是狗眼看人低,有本事往美佳的店面前扔啊!她忿忿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地瞟了眼人家那8级高高的宽阔大理石台阶,光是基座都快高到正华的招牌了,档次立现。别说是扔垃圾,看看人家的保安和迎宾小姐,吐口痰估计都会遭到修理和“劝解”,光是那份压迫感也受不了啊。 “小染,你又逃学!”在店里做了20几年工的丁阿姨在黑油亮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抹陈旧的塑料快餐桌一边高声呼喝,把她身边两个正在吃馄饨的小姑娘吓了一跳,不住地翻白眼。 “嗯,没我喜欢的课。”小染摘下书包,往厨房里走,现在是10点多,早餐高峰过了,午餐时间还没到,正是准备馄饨的大好时机。 在厨房里敞着怀儿,露出肥肥肚皮的包叔叔大汗淋漓地用笊篱捞着馄饨,“小染,你这大学干脆也别上了,白教学费,我就没看见你有爱上的课!5号桌酸辣馄饨2碗!” 小染洗着手,心里哼哼,还不是他们不省心,如果正华还能像以前那么景气,她也想享受她美好的少女时光啊!人家女孩18岁正是打扮游乐的好年华,她可倒好,为了保住爷爷传下的老字号拼命干活不算,那个醉心文学的爹还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是“天生家庭妇女”!拜托,那也是他逼出来的好不好!怪不得一辈子也写不出一本好书,概括都概括不准,她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家庭少女! 转身擦手,她看见丁阿姨又一只手给客人上馄饨,有着黑黑指甲的大拇指就离馄饨汤三分之一厘米的距离。她也真是败了,已经跟她说了1万几千遍了,她永远也不会注意。 走到面案前,包馄饨的两个30多岁的妇女是新来的,还算老实地包着,就是速度缓慢。叶染双手开弓,馄饨像从流水线上滚落般,五个一组很快堆成一小堆。那两个妇女也不惊奇也不自卑,继续从容的包着,毫无加速的意思。 叶染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知道她们干的没意思,正华能给她们的工资不高,营业时间又长,光是包馄饨这活儿,半年里已经换了两批人了。和熙路是最繁华的商业街路,是正华5家连锁店里还勉强盈利的,剩下的4家,2家不赔,2家不赚。 美佳的配送车呼啸着从他们店门前开过,开进人家后院去了。叶染这回是真的叹气出声,如果她也能有这么一条配送线,她有信心一年里就能让正华馄饨起死回生。可是……她停下手里的活儿,她有的,只有破旧的灰突突的店面,已经模糊了颜色的桌椅,残缺的碗碟和老土的员工。哦,对了,还有一对儿根本帮不上忙的父母! 她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生在哪儿不知道,长在哪儿太清楚了——正华馄饨店里。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对经营馄饨店毫无兴趣,大概和她对读书毫无兴趣同出一辄,爷爷死后,上过电视、杂志的老字号“正华馄饨”就落在她才15岁的稚嫩肩膀上了,这3年她的辛苦也只维持正华不至倒闭。 她已经这么为难操劳了,半吊子文人叶世荫还下了死命令,除非结婚,不然必须读书!他家不能出文盲!叶染真是对他无话可说,他到底觉得女儿不上大学没文凭好,还是饿肚子喝西北风好? 一个西装笔挺的身影又闪进“古老装修”的店面,叶染翻了个白眼,又是那个地产经纪! “你在啊,小叶染。”他自来熟地凑到厨房外的木头隔栅上,笑嘻嘻地说。 “不卖店,不卖地!”叶染也被他弄得实在烦,直奔主题,斩钉截铁。 “小染,我不是让你把地全卖了。你们富锦路的店一个劲儿亏本,你就卖了那一块地皮就够你把剩下的几家店都装修一遍了,说不定东山再起,将来有了钱再买它10家8家也行啊。” 和叶家打交道久了,他也知道叶家当家的其实是这个好像没长开的豆芽菜,所以才屈尊降贵的和小孩子打交道,叶家这几块地实在是宝,地段面积都无可挑剔,所以他才这么辛苦的跟进。 叶染一抬眼,看见在美佳店外等号用餐的人又排到他们门口了,用满是面粉的手使劲指:“喂!喂!别挡住人家店门!还做不做生意啊!!”这些人真要命!美佳的东西不要钱吗?还排队?到底怎么想的啊?这么好吃的馄饨就在眼前,连进来闻闻都不肯! 地产经纪老李被晾在一边儿,叭了叭嘴,还是和叶世荫商量商量吧。 丁阿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斜着身,喜笑颜开地张望着什么。 “丁——阿——姨——”叶染皱着眉喊了她一声,手脚不停的收拾着桌上客人吃完后的碗筷。这么大岁数了,笑的一副花痴样子,最忙的时候还有闲心左顾右盼的! “过来,过来!”丁阿姨听见她喊,反而使劲向她招手,“快点!不然看不见了!”她跺脚,恨不能来拉叶染。 “看什么啊?”叶染不耐烦地走到门口,一辆豪华巨大的越野车停在美佳门口,通常那个地方有车稍微滞留一下,保安也会冲下来像赶苍蝇一样把人家哄走,现在倒好,客气的简直奴气的给人家开车门。车上下来的那个帅哥眼皮都不撩,旁若无人的在经理的引导下走进店里去。 美佳的这个店是半年前搬来的,已经是和熙路上的第2家分店了,生意好的顿顿要拿号等位置。叶染撇嘴,那帅哥她看见过几次,美佳的少东。她也是少东,人家也是少东,差别怎么这么大呀?! “小染,你长大了就要嫁那样的老公!像阿姨我,找了个下馄饨的,一辈子后悔!”丁阿姨说着还白了一下厨房里挥汗如雨的丈夫老包,很是感慨。 “下馄饨的怎么了?”小染翻眼珠,“我看下馄饨挺好。” 丁阿姨也懒得理她,小屁孩儿懂什么?和她说多余!走回店里继续收拾桌椅碗盘。“唉,小染。你要是能嫁给他……10家,100家正华馄饨人家也能给你弄出来啊。”她悲叹不已。 叶染用眼角瞟了瞟路边的豪华车,她年纪是小,也知道什么是门当户对,看看人家美佳的“户”,再看看正华的“门”,她还是踏实找个肯为她下一辈子馄饨的人,死死看住爷爷的店实在点儿! 腰酸背疼地回到家,妈妈已经把晚饭放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只等她回来。 叶染把书包扔在身边的秋千椅上,双肩一跨,差点瘫在石头凳子上。真不明白,爸爸住着爷爷买回来的大房子,吃这爷爷传给他的老本儿,怎么还能说爷爷不好,没文化?他倒是有文化了,没见自己赚过半个钱! “今天学校的课这么晚?”叶世荫穿着真丝中华衫慢条斯理地从厢房出来。 “放学我去了下店里。”叶染抓起筷子,累的几乎麻木地往嘴里扒饭。 叶世荫点了点头,今天倒是没追着唠叨她不安份上课的经典话题,叶染本来还想好奇一下,实在没精神了。 “嗯……那个……”叶世荫拿起筷子在手里捏了捏,“老李来过。” “哪个老李?”叶染也不是很好奇,纯属是配合一下餐桌聊天的礼仪,让爸爸能把话题进行下去。 “就是那个地产中介,他帮我算了一笔账,我们把5个店面的地皮卖了能赚多少钱,小染,那么多钱,别说我一辈子安逸富贵,就连你也可以悠闲一生。你可以出国留学,饱食终日。”叶世荫顿了顿,把有震撼效果的放在了最后,“我答应了!” “噗!”叶染嘴里的一口饭全喷出来了,“爸爸,你疯了吗!” “我决定了!”叶世荫固执又坚决地一梗脖,“我才是一家之主!” 叶妈妈上来拉脸都发了紫的女儿,叶染气得跺脚,“一家之主怎么了?一家之主也不能胡来啊?!” 叶世荫文人气十足地挥了下手:“这都是我名下的财产,你勿须多言!” 叶染瞪了他几眼,知道他已经被老李报的那个数字迷住了,再也听不进任何劝说。 六月的早晨已经很热,阳光也很烈。因为和爸爸彻底闹翻,她今天也不用装模作样的去学校转一圈再去店里了。早上吃馄饨的人很多,叶染突然觉得太吵太烦,干脆拿了把扫帚到街上,清扫一下店门前的地段。 那辆嚣张的车又停在街边,今天“少东”来的早啊。叶染扔下扫把,跑到街拐角去买了一个蛋筒冰淇淋,今天她连干活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不能阻止爸爸卖地,她这么辛苦也是白费。 舔着冰淇淋刚走到店门口,那个帅哥正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还是那种镇静型的见怪不怪。“喂,小孩儿,你家大人呢?”他显然是知道她是正华馄饨家的。 她不理,径自往店里走。 “小孩儿!”那帅哥皱着眉又喊了一声,不高兴了。 叶染回头,用眼角横着他:“你看看!这里哪儿有小孩?如果是指我,我今年都20岁了,根据法律都到了适婚年龄,咱们都是成年人。” 帅哥挑了下眉毛,对同是“成年人”的她嗤之以鼻,“你爸爸来了么?你家能做主的人在不在?” “你找他什么事?他一般不来铺子里,有事和我说。” 帅哥抿了抿嘴,忍耐力到了极限,瞟了眼她握冰淇淋的黏手,掏出名片捏住最边缘,生怕蹭着地塞给她:“听说你们要卖店,我们美佳很有意向要买。价钱包你们满意,有意思的话2天内给我打电话面谈。” 叶染看着他精致的名片,上面花花绿绿地印着好多头衔,她直接跳过去看名字,舔口冰淇淋,哦,他叫柯以勋啊。 第二章 灵光一闪,她的表情郑重起来,“你们是要买我们这一个铺子,还是5间都想买?” 柯以勋好笑地看着这棵假作精明的豆芽菜,“看价钱,合适的话就都买。” 叶染转着眼珠,“好,2天内给你答复。” 叶染低着头游魂般的走在人行道上,手里的那张原本纸质坚硬的精美名片被她攥巴了一整天,早都又皱又软,边角都开了缝,看上去一点都不华贵了。 她突然停了脚步,已经到家了?她骤然梦醒般叹了口气。她想了很长时间,把所有的可能都想遍了,越来越意识一个事实:她只有20岁,她没有钱,甚至连心心念念要保住的祖产都不属于她! 振兴家业,或者耍点阴谋,设点圈套,哪怕是去骗点钱,她……都不够资格。她也明白,就算这次阻止了爸爸卖铺子,也不保证就没下回了,也不能根本改善正华馄饨的现状。她能做的只有一样:赌一把! 用这五块黄金地皮,用她的婚姻,赌一把! 成功的话,叶染握紧两个小拳头,两眼发亮,她靠上美佳这棵大树,重振爷爷的字号。失败了……亏点儿钱,搭上清白身子,现在失婚的人那么多,就算她真心恋爱结婚也保不住要离,这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她成了已婚妇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用去上学了。 嗯!她重重点下头,就这么办!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她突然泄气,也就是整个计划里最不靠谱的一环——说服“二世祖”叶世荫。 叶染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就算说服了他,和柯以勋谈判的时候她也怕他说不清楚!3年来的经营生涯给了她血一般的教训,平常滔滔不绝,引经据典的文人口才到了真章就只剩:“嗯。” “哦?” “啊!” 丁阿姨摸不着底的直递眼风给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丈夫,今天“老板”叶世荫出现啦!而且,是在没失火,没失窃,没被查封的情况下!难道……卖店传闻是真的?丁阿姨转着眼珠,心里开始盘算这几十年下来该要多少遣散费。 叶染在门口焦躁地张望,柯以勋这混蛋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嘛!一开始还亲自来送名片,看出苗头以后倒端起架子来了!给他打了电话,人家就说了一声在你们店里等着,就没了下文。一等就是2个小时,等的一肚子火儿,也就是后面还有大计划,不然给再多钱也不卖给他! 正咒他,叶染看见美佳的经理小跑着冲这边来了。她赶紧回头瞪已经默不吭声在那儿背了2小时词儿的老爸一眼,“爸!人来了!一会儿你要底气足一点!来,自我催眠一下:我是他恩人,我是他恩人!姿态高一点!现在他是有求于我们。咱们不把地卖给他,卖给别人的话,他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吐血揪心呢!” “哦,哦。”叶世荫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明显有点发抖,脸色也刷白,“小染,那么说真行吗?你有十足把握吗?” “爸!”叶染气得想一脚踢翻桌子,“你现在还问这个有用吗?我不是和你说了一晚上吗!你现在就把刚才你坐这儿琢磨半天的话流利的说出来就行!我和你一起去,你就表明态度,注意!千万别给我放水!要坚决, 不答应条件就不商量,明白不!剩下的我补充!” 经理已经走到门口,彬彬有礼地向叶世荫一伸手,“叶老先生,请!” 叶世荫跟在他身后,还不忘毫无底气地回头看女儿一眼。 叶染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要杀人的凶狠眼神,叶世荫才受惊吓的跳了跳,安生走路。 柯以勋的办公室不大,大概因为他不总在这里办公,但装修十分奢华,叶世荫不免又气短几分。叶染简直要悲叹了,假装搀扶他,紧走几步提起他向下垮的身子。 经理礼貌地微微躬身做请的手势,柯以勋这回倒是很懂礼仪地从办公台后面站起身绕过来,面带深沉笑容地和叶世荫握手,声音也很好听:“叶老先生好啊?” “嗯,嗯。”叶世荫胡乱地点着头,被他拉进房间。 叶染也赶紧加快脚步跟了进去,柯以勋停住脚步,回过脸,刚才那一脸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他松开握住爸爸的手,转回身来轻轻一提她胳膊,比她高了一头多的身材很有压倒性优势,她觉得脚步一轻,人已经被扔出门口,经理关上门的瞬间,她听见他对爸爸说:“就别让小孩子来胡掺和了。” “哎……”她扑上去准备再次重申她成年人的身份,却被经理微笑挡住。 “叶妹妹,来尝尝我们新推出的冰点。”经理过来半推半拉。 “我……我还有话说!”叶染就差急的跳起来,她真怕她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爹说不明白话,忘了把最重要的条件抖出来啊! 柯以勋靠在转椅背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表情局促的叶世荫,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那轻微的响声好像很能影响叶世荫的情绪,他越是不吭声,叶世荫越是不安,腿都抖起来了。 “嗯……”见他听了条件不吭声,叶世荫决定主动出击,“不同意这个条件,咱们就不用谈了!要买这几块地的人多的是,我们是有选择权的一方。”话虽然铁骨铮铮,但配上颤抖的语调就废了,毫无气魄。 柯以勋挑了挑眉梢,轻笑了下,“叶老先生,你的条件让我惊讶!我一直以为您是个开明又有知识的学者,没想到也会用女儿的婚姻来做交易。没感情的婚姻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几句奉承很舒叶世荫的心,连表情都愉悦了些,脱口想说:就是呀!就在临发声的最后一刻理智还是起了些作用:“能有这样的机会让我们和美佳搭上关系很难得,毕竟每个女孩……哦,不,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将来过好日子。” 柯以勋冷笑一声,他们打什么算盘他早心知肚明,但压低三分之一的价钱,又一起出售5个黄金地段,这里的诱惑也着实不小。“我需要考虑一下,回家问问父母的意思。您等我的答复吧。” “好,好。”终于结束了谈判,叶世荫忙不迭地站起身,等不及柯以勋起身相送,自顾自快步开门出去。 柯以勋缓步跟在他身后,像是要送他,却一直跟他走到了大厅。厅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经理心领神会地向他努了下嘴,他便看见了还在吃冰点的叶染。 “叶老先生,方便和您女儿谈两句吗?”虽然是个疑问句,但语气很肯定。 “嗯,哦,哦。”叶世荫连连点头,火海逃生般自己先回正华馄饨了。 虽然着急,但美佳的冰点做的实在好吃。叶染仔细的品着,比街边的蛋筒好吃几百倍。 椅子吱嘎一响,对面一个人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她冷眼去瞟,却发现是帅哥柯以勋,表情凝滞几秒钟等待大脑的指令,最后还是决定用她最甜美的招牌笑容对付他。就一个女人而言,本钱……就先放下不谈吧,她胜在年轻,甜美。发扬优势,回避短处,走甜蜜路线到底! 原本围在她身边的服务生和经理训练有素地各自向后退开2张桌子的距离,领位的迎宾小姐也识趣的把新来的客人往远离这一角的位置上带。叶染看在眼里叹在心头,将来她也要有这么厉害的员工。 柯以勋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样子。她真的有20岁了吗?长而直的头发因为没烫没染反倒很黑亮,柔滑的想让人去扯一扯。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些许还有点婴儿肥,微圆的小腮帮染着少女独有的粉嫩色泽。眼睛大大的,很清亮,里面时不时洋洋自得的转着让人一眼就识破的鬼主意,小鼻子小嘴,像个甜美美的洋娃娃。 柯以勋一阵刺心,这样的她……让他不得不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无法得到的女人。太像了,看人的眼神像,笑的样子像,就连自作聪明的可爱模样也像! 他一冷眼,管住自己的心绪,还是发现自己无法和她好好说话,他不该讨厌她的,但他下意识地厌烦她的笑,她的可爱。哼了一声,他说:“那主意是你出的吧。” 叶染眨了眨眼,看了看他锐利却好看的眸子,还是决定说实话,直觉这人不太好骗。“嗯。”她笑着点头,大方承认。 “为什么?卖了地,你也可以过上奢侈生活,没必要非得搞利益婚姻。”他眯了眯眼。 “嗯……”叶染又转眼珠了,试探地问:“如果我说因为你长的很帅,我对你一见钟情能过关不?” 柯以勋稳住要挑起的嘴角,“不能!其实你们的目的很明显,想空手套白狼,卖我们地赚一笔,成了柯家媳妇,再把那几个铺子弄回去,或者分走柯家的财产店面,一本万利。” 叶染泄气,就知道这人不好哄了。“怎么是空手套白狼呢!”她嘟囔,“娶我不亏,我年轻,挺好看,会包馄饨,会做很多菜,喜欢家务,连我爸爸都说我是天生的家庭妇女,娶了我,家里都不用请工人了。”瞟了眼他波澜不起的神情,难道这些都没吸引力?也对,这些保姆和厨师都能做,“对了,我还能生孩子。”这个是独家专利吧? “噗!”离的最近的经理实在没能控制住,震动了胸腔,发出了无法阻止的笑声。出了声也知道坏菜,赶紧收拾了表情做木头人状。 柯以勋抿着嘴,没回答。 “其实,我们5家店卖了那个价钱,你赚多少心里清楚!谁都看得出那几块地全都在升值。就算我们馄饨店开不下去,租给别人一年也能赚好多钱。我……我只是想保住我爷爷的店铺。我不求别的,你把旁边那家拆了扩大店面我认了,还有4家店,我想让美佳帮我一把,我保证它们会赚钱,会赚好多钱。” 第三章 柯以勋冷笑,忍不住打断她:“几碗馄饨能赚多少钱?能赚,你们也不会落到这地步了。” “能的,能的。”叶染急切诚恳的说,原本假作精明的表情全变成坦白的恳求,反而很有说服力。“馄饨的馅是有秘方的,可是我们没有配送线,就靠我和妈妈每天调馅很耽误生意。我们的店面也太旧了,很多年轻人都不肯来。只要你肯帮我,嫁给你算入伙,我把秘方带给你们柯家,你们也是搞饮食的,应该知道正华馄饨的分量。” 柯以勋沉默的看着她,还是不出声,显然是在考虑她的话。 “你一定没吃过正华馄饨!”叶染着急的站起来,一把拉住他,“跟我来,你尝一下,我求你尝一下。”说的太激动了,眼泪都涌出来了。 柯以勋甩开她的手,犹豫一下还是站起身,打算跟她去。叶染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好像生怕他改主意不去,使劲拉他前行。柯以勋垂下眼,她可爱的坚持表情,大眼睛里的水光……突然让他不忍心再甩开她。 柯以勋坐在那么破旧的店里,画面很不协调,吃馄饨的下馄饨的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染一刻也不敢耽误,自己跑进厨房,束头发,洗手。当她飞快的包起馄饨,在外面的柯以勋的又忍不住挑了挑眉,不愧是馄饨世家的姑娘,是有两手,够去电视台表演民间绝技了。 她已经小心翼翼地端出一晚馄饨了,放在他面前时的神态让他的心不知怎么微微一动,她的眼睛大大的瞪着,里面全是期待,全是恳求。 慢慢吹凉,柯以勋细细品味已经流传了50多年的正华馄饨。 “怎么样?怎么样?”叶染急的快哭了,“很好吃吧!比那些买得贵死人的馄饨都好吃吧!” 柯以勋没理她,四平八稳地吃完了整碗馄饨。 叶世荫也站在一边一脸紧张,柯以勋抬眼看着他,再没看叶染,“很好吃。” 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松,放下心中大石,叶染还含着泪水的眼睛顿时弯了,差点笑出声来。 “我考虑好了会尽快给你们答复。” “啊?!”叶染差点跳起来,“还考虑?明明是你们占足了便宜的事,还考虑什么呀!” 柯以勋站起身,没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柯以勋刚走上门口的石阶,已经听见里面三姨喊成一片。人也快步走出来,“以勋回来了?!” 柯以勋点了点头,三姨母女寄住柯家二十几年了,早就练了一身的谄媚本领,有时候热情的让他都有点受不了,而且总是大惊小怪,吵吵嚷嚷。这也是他和以颉不喜欢回家住的一个原因。 打完招呼,她又立刻很匆忙地跑去叫姐姐。 “大表哥!”一个过分甜蜜的声音也随着轻快跑来的人影飘了过来。柯以勋嗯了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三姨的女儿胡盈讨好人的本事已经青出于蓝了,只是过于刻意,反到让人很不舒服。 胡盈亲密地拉住了他胳膊,他连挣扎都懒,就那么被她拉着。 柯绍伟正戴着老花镜在厅里的沙发上看报纸,看见大儿子回来冷冷地瞟了一下,故意冷淡地说:“你还知道回来?你和滚去巴黎的以颉回家次数差不多么。” 柯以勋笑了笑,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自然地甩脱了胡盈的拉扯。“爸,我多忙你还不知道吗?” “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戴家那个女儿好的时候,总是往戴家跑吧?所以说,现在养儿女都没用!”柯绍伟气狠狠地说。 “不会啊,姨夫,盈盈会一直陪着你的呀。”胡盈见缝插针地拍一拍。 “嗯。”柯绍伟随意地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是太喜欢她的奉承,主要是碍于老婆的面子,再说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柯以勋皱了下眉,那些过去的事他不想提起,也不愿意听别人再说起。“爸,这回我回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和妈妈商量。” 话刚说到这儿,柯太太也被妹妹搀着下了楼,还没等她开始唠叨,柯以勋立刻先发制人地站起身,“爸妈,我们去书房谈。” 胡盈和她妈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关上书房的门,柯以勋坐在父母的对面,“爸妈,你们知道正华馄饨吧?” “嗯。”柯太太连连点头,“我和你爸年轻的时候总让他陪我去吃呢。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名牌小吃。”甜蜜的回忆让她的表情格外愉快,“不过,好像最近几年就衰落了。”她看了眼丈夫,皱起眉询问。 “经营不好,店面旧的不行。我们和熙路分店就在他们旁边,我有一次去视察,看见了都挺意外,好像这十几年就没翻修过。”柯绍伟撇嘴。 “你们知道这家人家就好。”柯以勋笑了笑,“现在他们家经营不下去了,要卖铺子卖地,我和他们谈了,他们愿意便宜三分之一把他们5个地皮都卖给咱们。但条件是,他们家的女儿要嫁到咱们家来。” 柯绍伟和老婆互看一眼,都皱起眉没说话。 “你们也知道,正华的那5个地段,都是升值潜力巨大的黄金地段,面积还很大,我们仅仅是买下地皮都能赚一笔。而且,我尝了他们的馄饨,确实值得投资,再说,他们家还承诺把馄饨馅儿的秘方当成女儿的陪嫁也带到柯家来。” 柯绍伟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条件是不错,但我也不想找个卖馄饨的亲家,尤其还是败光祖业的亲家,能是什么好人!” 柯太太也皱着眉不是很赞同,但她还是好奇的问:“那家姑娘怎么样?我还记得以前去吃馄饨的时候见过老板和老板娘,好像是对儿老夫妻,人挺好的。” “他家的姑娘好像才满20岁,长得……”那张甜美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但由这张脸想起的另一个人却让他突然烦躁起来,“还行,喜欢干家务,号称天生家庭妇女,和以颉挺合适。一个爱做蛋糕,一个爱包馄饨,中西合璧,天生一对儿。”他不耐烦地说。 “才20岁?”柯太太有点惊讶,“不过和以颉也算合适。以勋,最让妈妈着急的不是以颉,倒是你!你怎么还没打算结婚啊?别的人家有你这么大的儿子早就抱孙子了……” “我的意思,你们先看看人,不行呢,就干脆别谈了。行,再考虑下面的事。”柯以勋冷着脸打断她的话,再唠叨下去没头儿。 “也好,也好。”柯太太很支持,她也很好奇馄饨店家的女儿长的什么样子。 “带她来家里?”柯绍伟一直不是很热心,“总不能我们两个老的去见她吧。” 柯以勋沉吟了一下,“也行,就先非正式的见一面。如果行的话,以颉不是三个礼拜以后要回来吗,正好让他们再互相看看。” 柯绍伟点点头,虽然里面好处很大,人不行,或是以颉看不中,都不能算数。 叶染从公交车上蹦下来,该死的柯以勋,就派人告诉她柯家的地址和约定见面的时间就算完事了,好像这次是针对她的求职面试,跟他毫无关系。 整了整端庄的连衣裙,衣服是不错,关键手里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食盒就耽误形象了。有点像盛装打扮的推销员。叶染撇嘴苦笑一下,没错,她就是到柯家推销馄饨的。 柯家的豪华别墅小区从公交站点下来还要走好久才能到,她那双要命的高跟鞋磨的脚趾很疼,拎着食盒的样子越发狼狈了。小区保安打电话到柯家确认了来客身份才让她进了像皇宫般气派的小区大门,叶染实在是打不起精神赞叹富人区的美景,天哪,进了大门还有好远的路! 终于到了柯家所在的大房子,叶染大喘着气,放下食盒,擦了擦满头大汗,整顿了一下扭曲的表情,再次深呼吸,才掏出镜子最后审视一下自己。除了脸因为走路和太阳暴晒而微微发红,还算是个甜美漂亮的姑娘,肯定会讨老头老太太欢心的,叶染呲牙笑了下,有些顽皮。 按了门铃,被佣人带进客厅,叶染有点紧张但还是命令自己要努力甜笑,给他们留下最好的印象。 “你们好!”厅里的沙发上坐了好多人,她总不能挨个上去握手吧,只好实在的鞠一大躬。 “坐吧。”一个女人还算和蔼的声音说话了。 柯家的下人实在训练有素,在她走向沙发的时候殷勤来接她手里的食盒,以为是礼物要收到厨房去。叶染紧紧抓住把手和她僵持了一下,不肯让她拿走。女佣有点意外,请示地看向柯太太,柯太太想笑又忍住,丢了个眼色,女佣便松手退下去了。 叶染总算顺当的坐到沙发上,把装着生馄饨的宝贝食盒放在脚边,她听见有人暗笑,有点难为情。坐下了才有机会看厅里都是些什么人。坐在正座上的应该是柯以勋的爸爸,他冷淡地看了她几眼,就戴上眼镜看报纸,对她相当无视。紧挨着他坐在长条沙发上的应该是柯以勋他妈,长的很好看,也在端详她,比他爸态度好多了,叶染感激的向她微微笑了笑。她也和蔼地点了下头。 挨着柯太太坐的是个妆有点浓的女人,看她的眼神挑剔的接近挑衅,叶染一看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 另一侧的长条沙发上坐着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也化了妆,从头到脚的饰物金光闪闪,比圣诞树还圣诞树。刚才暗笑的就是她,现在还是一脸欠扁的笑容,看见叶染看她,她的笑容更讥讽了点儿,眼睛点了下食盒:“那是什么啊?” 叶染看她的样子十分不爽,又怕她是柯以勋的妹妹得罪不起,还是僵着笑脸说:“我包的馄饨,一会儿午饭时间我煮给大家吃吧,很好吃的。”她自己都觉得向推销员的形象成功的又迈进一步。 “好啊。”柯太太十分踊跃的答话,“我很多年没吃过了。” 第四章 柯绍伟一直没说话,把报纸又拿的远了些看。 柯太太和她妹妹胡太太交替着问叶染今年多大,在哪儿读书,读的是什么学科,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平常是不是总在馄饨店里帮忙。叶染耐心的回答着,保持面带笑容。 能和她说话还好,柯爸爸的态度让她很不安,不赞成的态度是十分明显的。 该问的都问完,谈话陷入短暂僵局。 柯绍伟把该听的都听了,收起报纸往书房去,不再想参与女人们的话题。叶染赶紧站起身跟上他,“柯伯伯,我有话和您说。”必须把她的诚意说清楚吧。 胡盈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胡太太也撇着嘴笑。 “要和我说什么?坐吧。”柯绍伟不冷不热的看着这个处事还很生嫩的小姑娘,勇气倒是可嘉的,还敢要求和他单独谈,他很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柯伯伯,你不赞成这个婚事吧?”叶染坐在柯绍伟对面,手心里全是汗,要命的是,连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好像在向警察交代犯罪经过。 “是的。”柯绍伟坦白的回答,“我的儿子不必为了利益而结婚。” 叶染噎住,是啊,人家那么有钱,怎么会因为那几块地而勉强孩子呢。 “柯伯伯,也许你觉得我很势利,但我真的只是想把我爷爷的老字号保住!我想让你们帮我,可我能拿什么交换?怎么让你们相信我?我能提出的条件只有这样了,我能报答你们的只有这样了!如果你们接受了我,帮助我,我会感恩的,我会对您儿子好的!不管结婚是为了什么,我会认真的!除非您的儿子不要我了,不然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柯绍伟看着她眼睛里涌起的水光,半天没说话。 叶染抿着嘴,努力让眼泪别掉出来。她都这么诚恳的说了,这么郑重的保证了,柯伯伯还是一副不相信她的样子,她真的要泄气了,是啊,她再真诚也没用,毕竟口说无凭! “你们的馄饨……”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柯绍伟缓慢的说,“还那么好吃吗?” “啊?”她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嗯!嗯!好吃!我给您做!” 柯以勋走进厅来的时候,三姨母女正坐在沙发上交头接耳,神色鄙夷地看着厅外的凉棚。他顺着她们的眼光看过去,叶染正在给爸爸读报纸,就连他妈妈也含着笑坐在一边儿。 柯以勋挑了下嘴角,天生家庭妇女果然有两下,他以为她早就走了,才这时候回来听听父母对她的看法,似乎她进展的不错。 叶染在给柯绍伟读笑话,自己先看着笑起来,边讲边笑,柯绍伟和太太也都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即使笑话 不好笑,看她的样子也开心起来了。 柯以勋走过来,柯绍伟和柯太太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概是知道他回来的用意但当着叶染不好说什么。叶染看见他来似乎很高兴,趁柯绍伟和柯太太不注意还笑着向他比了个“耶”的手势。柯以勋冷冷地转开眼不理会。 “都这么晚了!”柯太太看了眼手表,“小染留下一起吃了晚饭再走吧。” “好!”叶染快乐的答应。“柯伯伯,柯伯母,我给你们做两个凉菜吧,你们年纪大了,大热天晚上最好喝点清粥,吃点蔬菜,肠胃清爽了睡觉也会舒服的。” 一直很少说话的柯绍伟也点头“嗯”了一声。 “喝白粥好啊,以勋也爱喝的。”柯太太赞成地笑着说。 叶染偷笑,他爱喝白粥啊?大概好吃的吃多了,返璞归真了。 “是不是醋放多了啊,有点太酸了。”胡太太边吃着叶染拌的海带丝,边撇着嘴批评。 “我觉得很好吃。”柯太太对叶染的好感从一开始就很显著,现在更是明显为她说话,“小染,没想到你馄饨包的好吃,凉菜也做的这么好吃。” 叶染感谢地点着头,本想克制一点,但进行的这么顺利让她老实的眉开眼笑,今天的第一次拜访算是相当成功的。 “她当然会拌了,这都是馄饨店的经典菜色,醋放的多是为了掩盖原料的不新鲜,她不是失手了,是习惯。”柯以勋毫不掩饰的讥讽。不知道为什么,看她那么高兴,笑的那么开心他就想说两句刻薄话,他不喜欢她笑。 胡家母女立刻捧场的哈哈大笑,以勋摆明了看不起她,让窝囊了一下午的她俩格外痛快。叶染的脸都气的发青了,瞪着根本不看她的柯以勋,“你胡说!正华就是因为保证原料的新鲜才赚不到更多的钱的!你以为像你哪!奸商!” 胡家母女同时收了笑,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更浓了。 叶染一噎,坏了!怎么在人家爹妈面前说人家孩子做人不地道呢!她心虚地偷瞟柯家夫妻,还好,他们都低着头默默吃饭,没大反应。叶染偷偷松了口气,千万别功败垂成啊! 吃过饭后水果,叶染起身告辞。 柯绍伟点头回应,居然说:“让以勋送你回去吧。” 叶染喜在心头,柯伯伯对她态度的转变也是很明显的,今天太成功了。 柯太太还恋恋不舍地说:“以后有空再来。” “嗯,嗯!”叶染连连点头。 食盒虽然空了,但还是很大,身材矮小的她拎着它爬上柯以勋的车时非常碍事。安稳的坐在车里,她嘿嘿的笑出声,待遇果然不同了,还有专车送她回去。 柯以勋上了车,瞥见她还没来得及收敛的得意笑容,发动车子,他冷笑了一声,“你果然有两下子,我父母平时没这么好对付。” 叶染笑着来回摇了下头,“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很会和老人相处。” “天生家庭妇女。”他嗤笑了一声。 叶染翻了他一个白眼,以后她还是走公婆路线吧,柯家的二老比柯以勋有人儿味多了,比他好相处!她要好好表现,让他们对她更有信心一点,让他们放心,她保证能一辈子好好经管他们的宝贝儿子。 她笑嘻嘻打自己小算盘的样子让柯以勋突然烦躁起来,这样的她……让他几乎真实的感觉到坐在身边的是辰辰。 突兀地停下车,他蛮横地打开了她那侧的车门,“下去!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几乎是被他推下车,叶染还没等站稳,他已经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了。混蛋!不听爹妈的话,迟早要吃亏!她气呼呼瞪着他越来越小的车影,望着还很远的小区高大门楼,叶染心里咒骂他一百遍,就算不同路,也该把她扔在公交站点旁吧?! “嗯,嗯。”叶染边听电话边正经八百地点着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柯伯母。”挂断电话她深呼吸一下,突然大笑起来,一路跑出自己房间一路喊:“爸爸妈妈,我成功了!后天柯家人就要正式约见你们,谈订婚的事了!” 将近一个月来,她付出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虽然目的很功利,但她也付出了真心和诚意啊! 叶世荫和叶太太一开始被她的兴奋所感染,也高兴的陪她笑了一会儿,随即各有各担心的收敛了笑容。 叶世荫背起手,叹了一口气,“小染,这么做真的对吗?就算你真嫁进了柯家,他们也未必能帮助你,也未必投资给正华馄饨啊!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幼稚了!” 叶染不爱听,“爸爸,我能嫁进柯家,至少正华馄饨还有希望,我要是不这么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叶世荫难得精明的摇着头,“亏掉的那三分之一卖地钱也够你再开家好一点的馄饨店了!” 叶染瞪着他,就知道他在心疼少得的那部分钱!“爸爸,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我成功了,爷爷的老字号非但能保住,还能发扬光大呢!”她知道这对爸爸基本没什么吸引力,只好抛出一个震动他的理由,“你就相当于拿三分之一价钱买回了正华馄饨,白得了三分之二的钱呢!” 看着爸爸豁然开朗的神情,叶染暗暗悲叹,怪不得爸爸要败掉爷爷的心血,实在很好骗。 “小染,过来。”叶太太却还是一副愁容,她把女儿拉到院子的一角,在凉椅上坐下。“小染,妈妈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很用心,但婚姻毕竟不是交易,你嫁给姓柯的那个男人真的能幸福吗?” 叶染想了一下柯以勋的样子,幸福……够呛,就他那副冷屁股脸从来没个热乎气儿,她看着忧愁的妈妈,不忍心说实话,“妈,你一定没见过柯以勋,他长得可帅了,人……人也很好。”她心虚的结巴,“我很想很想嫁给他。” 叶太太低着头没说话,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现在她已经铁了心,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她抬眼看正一脸振奋不知道想什么好事的女儿,她还太小,还太单纯,婚姻是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懂! 两家人见面的酒店包房很豪华,原本很紧张的叶氏夫妇因为看见柯家夫妻二人还算和气,也不盛气凌人,尤其柯太太还很殷勤,都慢慢的放松下来,话题多起来。 柯绍伟的脸色也很和悦,见了面他才知道叶世荫为什么守不住祖业,原本他还以为他是吃喝嫖赌的败家子,原来是不喜欢经营的酸秀才,他对叶染更满意了些。 叶染也很高兴,因为胡家那对儿讨厌的母女没有一起来,这段时间她真是没少看她们的臭脸,没少听她们的刻薄话,她本来还担心爸妈看见她婆家有这么二位要发愁呢。 她不安的瞟着门口,柯以勋怎么还不来啊?老天保佑他今天有个好心情,把他那张嘴紧紧闭上,别又冒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 门口的侍应小姐突然笑容满面的一伸手,做请进的动作。 叶染又高兴又紧张的握拳,他来了! 走进来的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她不认识! 第五章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淡笑着心不在焉地向大家微微点头示意。 柯绍伟见叶家夫妻一副很满意很惊喜的样子,压不住自豪的说:“这是我的小儿子以颉,一直在法国留学。” 叶太太点头而笑,没想到小染的结婚对象这么好看又很温和的样子,她原本的担心消除了一些。 叶世荫格外满意,他没想到柯家是要小染嫁给他们的小儿子,这个漂亮的孩子怎么看都比他们家的那个大儿子好相处。柯以勋……他都有点怕他,面对那样的女婿很有压迫感,还是小儿子好。 气氛因为柯以颉的出现又更热烈了些,叶家夫妻夸奖起未来女婿的种种表面优点,柯家夫妻听了也笑容满面,礼无不答的说起他们也很喜欢小染。笑声阵阵,对未来亲家更又满意一点儿。 叶染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柯家竟然有两个儿子!!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失败啊,她一直说要嫁进柯家,没明确指出她要嫁给柯以勋!怪不得那个家伙在别的事情上百般精明,在结婚这方面总是含含糊糊,原来他早打好算盘了! 她发现柯家小儿子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气急败坏的脸看,她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多余的人! 被瞪了一眼,那个像女人一样漂亮的家伙还坏坏一笑,好像看穿她吃瘪的一肚子愤恨,很幸灾乐祸的德行。 叶染皱眉,柯家小儿子虽然很好看,也似乎很随和,但在他身上她看见某些她熟悉也无奈的气质,和爸爸一样的恬淡。他不是柯以勋那种人,他……不能帮她重振正华馄饨。 从她看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 柯太太拉着叶染的手走出饭店电梯,笑眯眯的对晚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儿子说:“天气还早,我和你爸爸先回去,你陪小染再去玩会儿,看看电影。” 叶染本能地想拒绝,不行,她必须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结婚对象说清楚! 柯以颉倒是答应的很爽快,他的态度让叶家夫妻也很满意。 叶染和柯以颉互相看了一眼,长辈都走了,憋了一晚上的话都需要说一说。虽然初次见面,两个人还算有默契,同时往停车场比较偏僻的一角走去。 “你叫柯以颉是吧?”叶染瞟了他一眼,尽量客气的说,“我想嫁的是柯以勋!” 以颉笑出来,“你可真够直接。”他看着她,心里泛起异样的感受,这样的她非要嫁给大哥,未见得是件好事。 “你到底怎么想的?”叶染皱眉,搞不明白这个笑嘻嘻的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看她的眼神这么古怪?!好像有点怜悯似的,难道是因为她想嫁给柯以勋那个难相处的家伙,他表示下同情? “我想的和你差不多。你想嫁给谁是你的问题,我谁也不想娶。”他挑着嘴角,说的很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叶染放下心中大石,顿时眉开眼笑,“你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给我添乱了。” “我给你添乱?!”以颉笑出声来,这个小家伙也太搞笑了吧。“好像是你突然冒出来要嫁给柯家的一个儿子才弄得我措手不及吧!我估计我甩下话一跑,在家就里外不是人了。” “跑?”叶染笑的眼睛弯弯的,真是峰回路转虚惊一场啊。“跑回法国啊?快跑,快跑!千万别耽搁,迟了夜长梦多!” 柯以颉看着她笑个不停,真没想到,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喂,叶染,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柯以勋啊?喜欢他?”他收了笑,审视地看着她。 “喜欢他?!”叶染一呛,“我是喜欢正华馄饨!”她看了看对面的以颉,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说话很轻松,很自在,“单论人品,你比他好多了!至少很好相处。但你不能帮我留住爷爷的老字号啊。”她有点感慨。 “是不是谁能帮你留住祖产,你就嫁给谁啊?”柯以颉尖锐地指出。 叶染瞪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显得她很势利很卑鄙似的。不过……好像也是事实,至少她反驳不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诚实地点点头。 “叶染,我希望你能成功。作为未来小叔,我有几句忠告,也许对你有点儿用。我哥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虽然他很喜欢占便宜,但娶你……我看你还应该在我父母那方面入手,尤其是我妈妈,你恰巧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她就喜欢乖巧活泼喜欢做家务的老妈子型女孩。”他微微笑着,似认真又似调侃。 “老妈子?!”叶染气得叫起来。 “最关键的是,一旦你真的嫁给了我哥,”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让她认真听,“他没喜欢你之前,你千万别喜欢他!”看着她甜美又单纯的小脸,他的心里突然有点难受,这个把什么都想的很简单的小姑娘还不懂,很多事……是她再努力也无法解决的。或许,她要是另一种类型的女孩还会幸运一点。命运作弄的不知道是大哥,还是她。 叶染嗤笑一声,他果然和她那个不成才的爸爸有异曲同工之妙,多愁善感,总想些不实际的东西!什么情啊爱啊,她现在想的只有正华馄饨的生死存亡。“你这算什么忠告啊?没一点实际用途!”她撇着嘴指责,“只要他能帮我保住正华馄饨,我就喜欢他,就对他好!” 柯以颉看着她,她……一定还没喜欢过任何人吧,所以才能把爱情说的这么容易,他苦笑了一下,最好她不明白他的话,一辈子不明白才好。“那我就告诉你点实在的,比如说我父母的嗜好,柯以勋的习惯。”他叹了口气,换上了笑脸。 叶染眉开眼笑,“好,好!这才对吗!将来我要是真能成为你的嫂子,也会对你好的!” 柯以颉失笑,“先谢谢了啊,未来嫂子!” 柯以颉跑回法国让大家都很失望,叶世荫和妻子尤其不理解,那天不是谈的好好的吗,小染回来的时候笑的满脸开花,他们还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柯绍伟气的打了好几通越洋电话去追骂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柯太太还好言安慰叶染,让她别太伤心。 她才不伤心呢,柯以颉对她的贡献很大的,有了他告诉她的秘籍,她真是所向披靡,柯家二老对她的喜欢程度完全可以从胡家母女对她的讨厌程度中得到印证。从她隔三差五的主动去,发展到两三天不去柯太太就会打电话叫她。 她知道柯家二老对柯以勋也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有时候会下死命令在她去的日子把他叫回来。柯以勋看她的眼神是越来越痛恨了,每次他父母要求他送她回家,他还是阳奉阴违地把她扔在半路,也有让她有成就感的事,在她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把她扔在公交站点了。 叶染今天特意穿了条淡粉色的连衣裙,是妈妈买给她在正式场合穿的。今天就是正式场合,她终于要和柯以勋谈登记结婚的事了!如果顺利,也许今天就能去办手续,这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收获了辉煌的成果,她看着镜子哈哈笑,有努力就有回报,真是真理啊! 出门前她反复嘱咐爸爸一定要在家听她电话随传随到,千万不能在最后一刻出岔子! 她第一次来柯以勋常用的办公室,大的不像话,真够糟蹋钱的。柯以勋臭着脸坐在转椅上,冷着眼看她,她屁股刚着凳他就沉着声问:“你为什么非得嫁给我?” 叶染转了下眼珠,嘿嘿笑了下,“我也不是非得嫁给你,你能给我爸一笔钱以后把馄饨店还给我吗?” “不能!”他又没疯了,还说不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那不就得了。”叶染故作老成地瞟了他一眼。 “你当我老婆,我照样把你们的馄饨店扒得一块砖也不剩!”他诅咒般宣告。 “我可以去求我公公婆婆啊,他们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叶染洋洋得意,“你好像也还不算是大当家,桌子拍破也没用,一锤定音的还是柯伯伯。就连将来他打算分多少钱给你,你也做不了主吧?” 柯以勋冷哼,“你打算的真够长远,连遗产都盘算到了。”他真是小看她了,以颉一跑他就知道不妙,再看看她在他家登堂入室的情况,他就心里有数了。 如果不能娶一个他爱的女人,那么娶一个能讨他父母欢心的女人也不错,至少他们的注意力就不会集中在他身上了。看爸妈那么喜欢她,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会哄他们开心,那份耐心是他都不得不暗暗认可的,娶了她,便宜得到5块难得的好地段不说,也算他对父母尽了孝吧。毕竟现在像她这么卖命讨好公婆的天生家庭妇女也少见。 “柯以勋,如果我嫁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无论如何,我会对你好的。”她点头保证,就算是报答,她也会对他好的! “得了吧。”他不耐烦的嗤笑一声,“你这话都说了无数遍了。你开的条件我答应,一手交地一手结婚,没有婚礼,没有蜜月,结婚以后不许干扰我的生活习惯。” “你就这么不情愿娶我吗?!”她有点气不忿,这么说她就穿不上婚纱啦?! “谁娶一个馄饨妹还能欢天喜地啊?!”他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儿的说。 “嗯……”她转着眼珠,“能不能把你要投资正华馄饨写进协议里啊?”这样黑子白字她才放得下心吧。 “不能!”他双眉一轩,“一开始谈的条件就是你们便宜卖地,我娶你进门,有投资正华馄饨什么事?” “你!”她跳起来,伸出食指恨恨指他,奸诈!他不是吃了正华馄饨觉得好吃才和他们谈的吗,他不是也觉得正华馄饨值得投资,能赚钱吗?不过……现在想起来,他的确没正面表态过。阴险小人! 第六章 “怎么样?不同意就算了。我正乐不得你主动反悔呢。”他往椅背上一靠,意兴阑珊。 叶染气得双肩都发了抖,没办法……她身子一软又坐回了椅子,委屈地撅了半天嘴,柯以勋也不理她。“结婚照总得照吧?!”她怎么也得穿次婚纱吧!哪个女孩子不盼这机会啊! 他胸有成竹地抱起胳膊,“不照,有意见吗?” “你!你别欺人太甚!”她又发指。 他坐直身子开始看文件,果断的表明谈论结束了。 叶染咬牙切齿,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如果有一天柯伯伯肯把正华馄饨当遗产留给她,她第一件事就是要在柯以勋脸上踩一脚! 律师忙碌的在柯以勋,叶染,叶世荫之间来回传递着文件。叶世荫到了签字的时候才突然伤感,意识到自己老爹的一生心血就算被他给败掉了。但看见支票上的那串数字,他又一阵激动,下半辈子他就是个富翁了。 叶染写好自己的名字,看了看排列在她名字边的“柯以勋”三个漂亮的字,心里突然有点古怪,这三个字就代表他成了她法定的丈夫吗?就这么三个字,他就成了她的家人? 柯以勋签完他的那份文件,抬头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发呆,“干什么呢,换啊!”他瞪了她一眼催促道。 “哦,哦。”她交换文件,再一次在他的名字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叶染背着背包从小院出来,柯以勋派来的两个助手正把她的大件行李往车上装,看她出来客气地问:“还有吗?”叶染摇头。 叶太太和叶世荫都站在院门里看着女儿,他们皱着眉,一脸疑惑。柯家儿子闹脾气,没婚礼,没蜜月就算了,来接都不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婚都结了,小染又信心满满,昨天晚上还主动安慰他们,让他们宽心,说什么万事开头难,以后她会过的很好,还会振兴正华馄饨。 “爸妈,我走啦!”叶染还是眉开眼笑,和他们招手道别,叶太太叹气,不知道她是太自信,还是太无知。 妈妈的担忧她看在眼里,唉,怎么说他们都不明白。就现在这种情况,柯以勋要是热情洋溢地冲来接她,她非得被惊死。他原本还想嫁祸给弟弟,没想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背地里不知道多熬糟多憋气,肯定是看见她就不顺眼。不要紧,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对他好,慢慢他不生气了,也会对她好的。 叶染张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栋小而精致的独栋别墅,这就是她的新家吗?柯以勋喜欢糟蹋钱她知道,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有品味的,钱糟蹋的还是很值。门的密码是他昨天发短信告诉她的,她殷勤回复还附赠了一个可爱的笑脸图片,结果他也没再理她,估计早过了玩短信的年纪了。 开了门,助手放下行李就走了。叶染再次摒住呼吸仔细看这栋房子,太漂亮了!她确定屋里没人才惊喜大叫着蹦上沙发。她太喜欢这里了,爷爷的老房子虽然结识耐用,装修施舍都太老旧,她都好像能闻出霉味似的。这里就不同了,充满了时尚感,才像年轻人居住的地方。 兴奋地跑上楼,挨个推开房门参观,她的心一阵轻快,好像还有点甜,房子刚刚装修过,有几间推开门的时候清楚的闻见装修的气味,他还是为了迎接她做了很多准备的。 叶染走进柯以勋的房间,他不在,她有点兴奋又有点心虚,好像偷偷潜入别人家,在做贼。她撇了下嘴,真好笑,她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法律都承认的,当然也是这间房间的主人啦。 柯以勋很会享受嘛,卧室这么大!浴室,阳台,书房自成体系,应该也改动过,与书房连接的隔断看起来比别的装饰要新,刚把隔壁房间打通过来的吧。叶染拉开壁柜,啊?这个混蛋衣服也这么多,柜子装的这么满……竟然没留一丝空格给她!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不是壁橱,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要分给她点地方的意思,完全只是他的领地。 小气的家伙,看来他改动房子不是为了欢迎她,白高兴了一场。她闷闷地撅着嘴走到走廊上,空了一间房,什么都没放,最里面的一间是全新的,也带浴室,柜子抽屉都是空的,是客房吧? 她又下了楼,进了厨房仔细看,哇,调料什么的很齐全嘛,锅碗瓢盆也都很多,不像个单身汉的家。一个抽屉里放了很多模具,应该是做蛋糕,烤饼干用的,叶染一阵释然,她知道柯以颉是学糕点的,大概他没出国之前也住这里。 她从台子上拿起一瓶醋,擦的很干净,标签上的保质期却过了。她又彻底的检查了一下,过期的东西真的很多。她找来一个大垃圾袋,直接清理了进去。也许从小就在馄饨店长大,她格外喜欢厨房,重视程度等于卧室。 冰箱里除了啤酒饮料什么都没有,整齐的像是酒店的饮料柜。她打开冰箱旁边的橱柜,下巴差点掉下来,好多零食!她拿出一袋,工人把露在外面的东西都擦的很干净,柜子里就成死角了,零食上都落了些薄灰,保质期虽然没过,看情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古董了,她犹豫一下还是都清进垃圾袋。 她张望了一下,后门外的小路上放着几个大垃圾桶,便把装的满满的垃圾袋拎了出去。邻近的院子里一个中年女人在为花株除草,看见她出来还热情地站起身招呼她说:“你回来啦?” 叶染一愣,她认错人了吧?扔掉垃圾,她走过去回礼,“你好,我叫叶染。”她笑眯眯地介绍自己。 除草的武太太也笑着答话:“我是你们的邻居陈姐,你没忘吧?” 叶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武太太近距离细看,有点尴尬,虽然两个女孩气质很像,长的也有点像,确实不是以前住这房子的那一个。 武太太赶紧蹲下继续拔草,千万别因为她的失言导致人家小两口起什么误会。叶染也绕进院子帮她一起拔,显然对她的话没太留意,武太太暗暗松了口气。 “你喜欢种花啊?”叶染没话找话,她的人缘向来很好,来了这里也要好好和邻居相处。 “嗯,嗯。”武太太尽量少说话。 “我今天才搬来,陈姐,附近哪有超市啊?柯以勋这个家伙,家里的食物都过期了,他大概从来不在家吃饭。”她边拔草边抱怨。 陈姐笑了笑,“他一个人过日子,家里又是开饭店的,很正常。你是他女朋友?” 叶染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身份介绍自己呢,“我……我是他妻子。” “哦。”陈姐不太意外,现在的小姑娘和男人同居都说自己是人家老婆,不过……这个也太年轻了吧?“你多大了啊?” “二十,刚好够结婚年龄。”她有点得意,再早认识柯以勋一年还真麻烦了。 陈姐忍不住又看她一眼,难不成柯以勋和她真结婚了?看她孩子气的笑容,她也忍不住笑了,这个新邻居挺可爱的,让人一看就喜欢。 “下午我正好也要去采购,一起去?这儿离超市还真有点远。” “嗯!嗯!”叶染连连点头,笑的眼睛弯弯的。 买了不少东西,还亏了武家的佣人也跟着一起去了,帮她拎进房间。 叶染道过谢,送走人,赶紧到冰箱里拿饮料喝,一下午在超市里也没顾上喝水。 刚喝了几口,柯以勋就开门进来了,她笑眯眯地跑出来迎接他,却看见他冷着脸看她买回来的东西。 他干嘛不高兴啊?她撇了下嘴,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你厨房的东西很多都过期了,我重新买了点儿。” 柯以勋快步走过来,拎起一个购物袋,“这是什么?!”他低声喝问,冷漠的声调刺得叶染一抖。 “零……零食!” 他狠狠地一甩,那包东西就摔在地上,花花绿绿散落一片。“以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凶横地说,“我的家里不许有这种东西!” 叶染被他吓得眼泪都冲进眼眶,他干嘛发这么大火?因为她没经过他同意就乱买东西吗?不许出现……明明原来就有!白着脸看他锐利又冷酷的眼睛,她根本没勇气回嘴,他生气的时候还真挺可怕的。 叶染委屈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房子里很安静,她的脑袋却嗡嗡响,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柯以勋皱了下眉,有些烦躁地看了看一地的散乱,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向她发火的……这不是她的错。轻咳了一声,他说:“那就是你的行李?” “啊?”话题转的太生硬,叶染一时没反应过来,迅速抬起还带着泪花的眼睛疑惑地看他,他正在看她放在楼梯旁边的几个箱子。“嗯,嗯,因为我不知道要放在哪儿,所以……”她急吼吼地说,小心翼翼。刚一搬来就惹他发了脾气,这可不是个好开始啊。 “把这儿收拾一下,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他皱眉,眼光在凌乱的厅里胡乱一扫,示意她打扫的范围,再不看她一眼,提起她的箱子快步上楼。 叶染张大嘴巴看着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柯以勋手里拿着东西,而且还是她贴着卡通图案的箱子,画面很不协调,还有点好笑。原本她只是觉得柯以勋很难相处,现在看来还有点古怪,喜怒无常。她蹲下身收拾地上的零食,很是为难,扔掉啊?太可惜了吧?藏起来?万一他再发现又来这么一回她的神经也受不了啊!看了看窗外,她有了主意。趁他又拎了1个箱子上楼,她快速从后门跑出去,把零食都藏在玫瑰花丛后的墙根下,明天拿到店里给丁阿姨他们分着吃。 第七章 刚进房子,柯以勋已经从楼梯下来了,一眼没看见她有点奇怪,叶染赶紧快走几步到他视线范围之内,又点将功补过的讨好地笑着看他,“晚上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翻了下眼,很不领情,“这里收拾好了就把房间也收拾好,晚上出去吃。” “哦!”她这回真的笑出来,看来他这阵疯是发完了,还知道请她出去吃饭庆祝她入住,情况不算太糟,也不能把他想的太坏。 把剩下的东西摆到厨房,她还主妇气十足地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连同一个玻璃杯一起送到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柯以勋面前。“我不要这个!”他看了眼她拿来的饮料不客气地说。叶染一僵,又不高兴了?!“给我换瓶柠檬苏打!”他熟练地使唤她。 “哦,哦。”她松了口气,原来他不喝果汁啊。看在有求于他,他刚才还替她搬行李的份上,态度恶劣就恶劣点儿吧,她寻求一下心理平衡。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不是什么和蔼人士,人在屋檐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迅速地把这些词汇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笑嘻嘻地又替他拿来了柠檬苏打。人家大少爷看都不看她,更别提道谢,就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做还没到无视她出现的地步。她转到他身后就是一个凌厉的白眼,哼,别让她有机会翻身哈?!整死他! 一路默默骂着他,一路上了楼,就一个房间开着门,是那间客房。她疑惑地走过去,果然,她的行李都被他堆在里面。干吗?分开住啊?她皱眉,看来要他承认她是他合法的老婆还需要一点儿时间。不过也好,她的想象力也就只能到和他住进同一个房子,真就那么和他突然同床共枕,她也有点受不了。有点失望,又偷偷地松了口气。 全都收拾好,已经晚上6点多了。她还真有点儿饿了,中午就没吃饭。洗了把脸,又梳了梳头,因为晚上要出去吃饭,她特意斜梳了辫子,戴上她最漂亮的兔子头花。 跑下楼梯却没看见他,电视也是关的。她环视一下,哪儿都没有,她有点慌,难道他自己走了? “柯以勋!”她大声喊。 “干吗?”他不耐烦的声音在一个房间里闷闷地向起,她分辨了一下跑过去,大力打开了门,他正在看电脑,见她呼哧带喘几乎撞门进来吓了一跳。 “你干吗!”他瞪她。 她松了口气,大大的眼睛故意生气一瞪,撇着嘴连连向他招手,“快点,快点!我肚子好饿了!你要请我吃什么啊?” 柯以勋哼了一声,不看她,保存文件,“反正不是馄饨。” 从小区出来,叶染的眼睛一路仔细看外面,那儿有小店,哪儿有银行,来的时候太紧张,和陈姐出门的时候又只顾着聊天,她都没顾上看。柯以勋住的小区和他父母的一样,要走出老远才有商业区,买点菜和水果真不方便!搭公车更恐怖了,她都没看见站点。 “柯以勋……”她想问他要坐什么车才能去市区。 “嗯?”他又待理不理地哼了声。 她转过脸来看了他一下,还是算了,看他车来车往的德行,问了也不知道。别说他了,今天她无意间问陈姐,她也是张口结舌。还是问问她家保姆更实际点儿。 “干什么?!”见她叫了他又不说话,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遍。 “没事儿!好好开你的车!”她也学他的口气不耐烦地回答,果然一直不看她的那双漂亮眼睛立刻闪着要杀人的光地向她一扫,原来吸引他的目光就要这样?真够变态。 柯以勋撑着下巴看对面已经吃掉两碗面,还在吃第三碗的叶染,叹息般地摇了下头,“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们馄饨店为什么不赚钱了,就你这吃法,能挺到现在还没倒闭,算你爷爷的字号坚韧。” 叶染把半截面条吸进嘴巴,倒不出空闲只能瞪他一眼,终于咽下去才恨恨地回答:“我饿了!你干一天体力活儿试试!” “你干什么体力活儿了?在我家拆房子了吗?”他撇嘴。 他突然回头,叶染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对儿年轻的夫妻已经走到他们桌边,哇,他们长的都好漂亮,明星夫妻啊? “以勋?”戴辰辰有点惊喜,拖着一脸不高兴地唐凌涛走过来。“你也在这儿吃饭啊?”她兴高采烈地仔细看叶染,听以颉说柯以勋结婚了,这位就是?“这就是你的小老婆吧?好可爱,好漂亮啊!” 柯以勋瞥了她一眼,“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 辰辰也觉得失口,瞪大眼,很认真地解释:“我是说,年纪很小的老婆。你好,我叫戴辰辰,这是我老公。”她回头拧了唐凌涛胳膊一下,把他拖的更近。 叶染见人家打招呼,柯以勋却屁股很沉地坐在椅子上没反应,只好自己站起来,点头还礼,“你们好,你们好,我叫叶染。” 唐凌涛冷着眼看了一会儿,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恋童癖!” 柯以勋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去!少在这儿恶心我。” “我们走了,我们走了!”戴辰辰瞪了唐凌涛几眼,把他拖走了。 “他们是谁啊?”叶染羡慕地回头看看他们的背影,很恩爱的夫妻啊。“你朋友吗?” “嗯。”柯以勋随便应了一声,眼睛一瞪,“你还要第4碗不?不要就走!” “啊?等等,我再吃一口啊。”叶染又挑起一筷子面条。 回去的路上柯以勋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染吃饱喝足,享受地看着路上的各式路灯,有个老公也不错啊,虽然别扭点儿,挺实用嘛。 “柯以勋,”她心情很好地叫他,“明天我和你一起上班,你去和熙路不?我已经三天没去了,不知道出没出什么问题。” “以后馄饨店的事你少管!那都不是你的了!吃饱了撑的!”他蛮横地说,不留情面的口气让她一下子噎住。 她垂下眼,刚才还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下了车谁都没说话,沉默地进了大门,叶染故意走在他身后拉开三步距离,见他往沙发上坐,她偷偷翻了个白眼自己上楼去。 “等等。”他叫住她。 她停在楼梯上,手握紧围栏,他是不是要道歉啊?他却没回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拍在茶几上,“你要买什么就用这个吧,我会叫秘书每个月都往这卡里打钱的。”她撇嘴暗暗嗤了一声,用钱弥补他的过错啊?她没去拿卡,加快脚步跑回房间。 换了地方,觉睡的不算踏实但也很解乏。这几天不停的收拾东西,确实很累,搬来了好像终于完成了任务,反而很安心。 早上还是习惯性的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平常这个时候她和妈妈就该把馅料都调好,等各个店铺的伙计来拿。她不在……妈妈更累了吧。虽然妈妈再三说能应付,让她不必担心,可真撒手不管还是牵肠挂肚,昨天应该第一时间和他说这事的,总想等个合适的机会,结果闹成那样。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突然很想家,很想爸爸妈妈。原来随心所欲地说出心里的想法是件那么幸福的事,哪像现在,总得先琢磨,还要看情况,第一天,她就已经有点累了。 梳洗好了一开房门,正好柯以勋也从房间里开门出来,没准备的在走廊遇见,叶染有点尴尬,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起的这么早?”柯以勋看了她一眼,轻松地说,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他的态度让她自在了些,至少他没有要把昨天的不愉快延续到今天的意思。“柯……柯以勋……”她想和他谈那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胆怯,还结巴起来,昨天他说了那么伤她的话,今天再提馄饨店的事,会不会又被他一顿臭骂啊? “什么事?”他看着她垂下来的长长头发,她没抬头看他。 “我……你……早上要吃什么?”话到嘴边还是突然转了方向,她气得咬了自己嘴唇一下,真要命,怎么还怕起他来了! “我去公司吃。”他撇嘴笑了下,知道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却不追问,径自转身下楼,“我上班了,晚上也不回来吃饭。” 啊?叶染着急地在他身后追着跑,现在才几点啊,他就要去上班?!现在不说,又耽误一天…… 在楼梯口他突然停住转身,她正满脑子混乱想要不要现在就说,没防备一下撞在他后背,被他撞得倒退一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柯以勋好笑又不耐烦地看着她。 叶染咽了下唾沫,“柯以勋,原来每天早上都是我帮妈妈调馄饨馅的,现在我帮不上忙了,我怕我妈妈要累坏的。”话说出来,她缓过一口气,抬起眼来看他的眼睛,他的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又一噎,最怕他这样,是答应还是反对根本看不出来! “我可以让正华馄饨用我们的配送线。”他突然开门见山的说。 叶染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眉开眼笑,他答应了? “关于这事,我们还需要谈几个细节。”他转过身继续下楼。 她又笑不出来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就知道他要提条件,不该高兴太早的。 看他大模大样地坐到沙发上,她就一肚子火,可算有求于他了,谱摆的十足!他也没个表示,她是继续站着还是坐下来啊,犹豫一下,她还是坐到他对面。他突然这么严肃,她倒很不自在,脸还开始发红。 “你们的地虽然卖给我们,正华馄饨却还是你们在经营。营业额,进货,流水,我们是一概没过问的。”他靠在靠背上好整以暇地说。 叶染点头,看自己膝盖上的手。 第八章 “现在你提出要用配送线,我就得老话重提了,当初你是承诺把馄饨馅的配方告诉我们的。现在根据法律,我们有完全权力拆除正华馄饨店……” 她大惊失色地抬头,他真要拆? “现在有两个方案,一,除了和熙路店,其他四家馄饨店都可以继续经营,使用我们的配送系统,条件是你把秘方告诉我,而且不插手馄饨店的经营管理,字号算你们的,我每月给你们结算当月营业额的40%,直到我决定结束馄饨店。条件相当优越,还可以签订协议,落在纸面上给你们一个保障,这是看在你是我夫人的面子上才给的优惠。”他坏坏地笑了一下,叶染却表情发僵,做不出反应。 “二,你好好保护你祖传的珍贵秘方,我今天就开始拆除正华馄饨。你们可以再找个风水宝地重新开家馄饨店,反正你们叶家现在也有钱。”他笑了笑,抿着嘴看她。 “你这是霸王条款!”叶染气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我把秘方告诉你,你回头就说结束馄饨店,这事儿你绝对干的出来!” 柯以勋笑的直点头,“嗯,嗯,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 叶染瞪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急着要答案,你可以好好想,回家找你父母商量。别叫你妈妈那么操劳了,从今天开始,馄饨店,哦,对了,你们也算是连锁机构,你们的‘馄饨连锁’都关门休业,直到你告诉我决定。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只能对你这么说,我娶你,很大的原因是我父母喜欢你,好好努力,如果你一直能哄他们这么开心的话,我就一直替你经营你们的老馄饨铺子,甚至你表现够好的话,我还可以适当投资。怎么样?” “你!”叶染咬牙切齿,很想扑过去直接掐死他算了。 电话铃响起来,就在柯以勋手边他却不接起来,反而用眼睛一撇气得都快喘成风箱的叶染,友情提示说:“接啊!” 叶染直白地反抗,抬起下巴看别处,做十分不屑状。 柯以勋悠然起身,去厨房拿水喝,“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八成是你敬爱的婆婆。” 叶染猛咽几口口水,像噎到似乎大喘几口气,还是表情一垮,窜过去接起电话,柯以勋说的果然没错。 喝了口水,他气定神闲地准备去上班,叶染僵在沙发上,用吃瘪到极点的口气说:“喂!叫你和我今天晚上回去吃饭!” “知道了。”他打开大门,看了她瘦小的背影一眼,轻哼了一声,做交易,她还差得多。 叶染拎着一大包零食大汗淋漓地走到和熙路的馄饨店,一眼就看见嚣张停在美佳门口的车,气都快把五脏六腑涨爆了,果然是个混蛋!明明同路就不搭她来!她走了多远的路才有公车坐啊!她把牙咬的嘎嘎响,他提醒的对,指望他?她这辈子估计都没戏!还是好好对公公婆婆,他们都是好心人! 丁阿姨他们欢天喜地的分了零食,叶染问问这几天的情况,也没什么异样,甚至丁阿姨他们都没感觉到换了老板。 走得腰酸腿痛回家,叶染看见那豪华的车正四平八稳地停在院子外的路边,感觉全身的神经一下子都被气断了!好啊!柯以勋!真做的出来啊! 一脸厌恨地推开门,柯以勋正在书房里看文件,看她回来还很热情地问候一声:“外边很热吧?” 叶染握紧购物袋的提手,控制住冲过去暴扁他一顿的冲动,看都不看他地把东西放进厨房。不是她能忍,是知道肯定打不过他。 洗了把脸,灌了一大杯子水,时间已经有点紧了,她皱了下眉,洗菜,和面,忙活开来。 当当的剁馅儿声响彻整栋房子,柯以勋皱眉,向门外瞟了瞟,“干什么呢?小声儿点!” 叶染在厨房听得不算真切,故意更用力地剁,十分解气。 柯以勋听那声音更响了,不悦地抿紧嘴,她成心的!“喂!你要是还想带馄饨去我家就算了吧!”他提高了嗓门,“我爸妈估计现在看见馄饨都要吐出来了!” 叶染这回听清楚了,冷着脸不屑一顾,连理他都懒。 剁馅声终于消失了,柯以勋嗤了一声,总算可以静下心来看会文件。还没看到一半,厨房里突然呲啦啦的响起来,她不知道在煎什么,那热闹的声音刚低下去又会突然拔高,吵的好像她在那儿放爆竹。 柯以勋深吸一大口气,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厨房,低吼一声:“你到底在搞什么!”厨房是开放式的,不太适合中国人的烹调习惯,虽然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档,厨房和饭厅还是烟雾缭绕。柯以勋凶横地瞪着她:“你弄这么大动静我还怎么工作?!” 叶染头也不回,还在继续煎,时不时掀开平底锅的盖子撒些水,油和水顿时轰然炸响,她盖上盖子,声音闷了些,还是砰砰地像在崩爆米花,柯以勋觉得脑子被这些声音吵的嗡嗡乱响,忍无可忍。还没等他继续发作,她阴阳怪气地说:“谁让你回家工作的?!不是有那么多个办公室吗?回来凑什么热闹?活该!” 他瞪眼,还想来几句狠的,一股浓香随着锅盖的打开漫溢开来,他忍不住闻了闻,“你在做什么?” “锅烙,公公吵了好几回了,我觉得他吃油煎的东西不好就一直没给他做,今天带点儿去。” 他沉默了几秒,找碴说:“现在煎好,带去也不好吃了。” “这是要送给陈姐的,给公公的去了再煎。”她手脚麻利地继续煎着,成品越来越多,香味也越来越浓了。 柯以勋沉着脸走到桌子边坐下,口气刻薄:“你倒是挺会变花样,馄饨馅儿换个包法煎一煎就成锅烙了,创意不错。是不是卖不出去的馄饨馅儿都这么用掉啊?” 叶染实在受不了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拿出一个碟子,夹了两个锅烙,走过去不客气地甩在他面前。 “筷子!你让我用手抓?!”他很拽地一瞪她,叶染大喘气,真有心一巴掌扇过去。他淡淡而笑,看来是洞悉了她的暴力想法,眼睛深邃晰亮地瞟着她,“你是想惹恼我吗?” 叶染艰难噎口水,谁惹恼谁啊?就不能有求于别人!一旦有所求,就成一副孙子样了!她咬了咬牙,从筷子桶里揪出两根,回手一戳,恨不能戳进他胸膛里。 “醋!”他得寸进尺地命令道。 已经给他加了两回了,她很不耐烦,一边忙活一边还得伺候这么个少爷,干脆把半盘子煎好的都搡到他面前,这才安生了。终于都煎好,她吐了口气,准备摆盘送走。一回头,柯以勋正撑着下巴深沉思考,面前的桌子上只剩了空空的盘子。 啊?她瞪大眼,下意识的往地上看,这家伙该不会扔掉了吧?四周很干净,他全吃了?!她是按四人份准备的,给他的半盘子怎么也得多过两人份!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 “锅烙里的汁是什么?你事先准备的高汤?”他皱眉,的确不是他想象的馄饨馅再利用。 “不告诉你。”她惊魂未定地翻他一个白眼,还是忍不住喝问:“你真都吃了?!” 柯以勋不理她,开冰箱拿水,锅烙好吃是好吃,就是太油,吃完发渴。 “不能喝!”她冲过来一把摁住冰箱门,砰的一声,整个冰箱都晃动了。 “干什么?!”他凶恶地瞪她。 “锅烙又油又难消化,你吃那么多,还喝凉水,胃会很难受的。” 柯以勋没说话,拉着冰箱门的手慢慢放下。 “到时候你难受了又该说我故意害你了!”她鄙视地瞟他,最后倒霉的肯定还是她。与其这样还是渴死他最好! “哎呀,哎呀!”叶染手忙脚乱地又煎了半盘子,急的直跺脚,都怪该死的柯以勋打乱计划,让她的时间紧上加紧,她还没洗澡呢,又是汗又是油烟味,怎么去婆婆那儿啊! “你快点儿!”柯以勋坐在厅里悠闲的享受空调,不耐烦地催促,“没时间了,反正我是4点准时出发,赶不上你就自己去啊。” 叶染忙的就快飞起来,胡乱地摆一摆样子,就一路小跑的把锅烙送到隔壁,再开门的时候柯以勋在看电视新闻,恨死他了,但还不得不嘱咐他:“等等我,我去洗个澡。” “十分钟。”他悠哉地看着屏幕,恶劣地说。 狠狠剜他一眼,她疲于奔命地冲上楼。 叶染的头发没时间吹干,梳成马尾的辫梢滴滴答答掉着水珠,把后背的衣服都弄湿了。但她顾不上,手忙脚乱地把要带的东西搬到车后座。爬上柯以勋旁边的位置,她转身关门时头发无心一甩,就听见他厌烦地“啧”了一声,原来是发梢的水甩到他身上了。 “不是故意的——”她拉长调子,心里暗暗解气,这也就是水,要是硫酸才好呢。 柯以勋瞥了她一眼,沉着脸俯过身开她前面的储物箱拿干净毛巾,因为靠得很近他闻见她身上带着水汽的清新香味,像是洗发精,又没那么造作,他皱了下眉,故意忽略。 用毛巾拂去西装上的水渍,他才递给她,“擦擦。” 叶染夸张地做出嫌恶表情,有没搞错啊?擦完衣服才让她擦头发!“不要!”她鄙夷地拒绝。 柯以勋收回空举的手,把毛巾扔在一边,“不要算了。”他也不坚持,发动车子。 车里的空调很快把原来的闷热驱散,柯以勋穿西装,所以空调开的异常大,叶染衣服和头发都湿着,被冷风吹的直发抖。 “喂!空调开小点!”她忍无可忍地说。 柯以勋开着车不看她,回答的也很明确:“不要!” 叶染恨恨地瞟着他,这人太恶劣了,心眼小的和针鼻似的。抱住胳膊,早就知道搭他的顺风车没那么容易! 第九章 那风太冷了,叶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轻轻发抖,但她再没说一句话,默默忍耐。 柯以勋终于烦躁地抿紧嘴角,把车猛的靠向路边,太突然了,把叶染都甩在车门上。他不情愿地关了空调,抓起仪表盘上的毛巾,一把揪过她,不顾她的抗议,使劲地攥住她湿漉漉的发梢捏了几把,挤出水分。 “脏!脏!”叶染气得脸都青了,被他像制服劫匪似的压在车座上动弹不得。 他置若罔闻地又抹了抹她后背浸湿的衣服,松开她,脱起西装外套来。叶染受不了地斜眼看他,该不是打算学电影男主角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吧?用不用这么老土啊? 没想到他脱下外套就往车后座一扔,叶染撇嘴,就知道他没那么浪漫了,至少没那么好心!车窗突然下降,她被吓了一跳,外面的热气一下扑进来,她竟然感觉很舒服,他已经冷着脸继续开车了,叶染转过身迎着风,偷偷笑了笑,这人其实也没那么混蛋。 忙了一整天,她竟然睡着了。到了地方他也不叫她,只是故意重重关门震动了整个车子间接地把她弄醒。她迷茫睁眼,几秒内搞不清楚状况,等终于明白过来他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等等我!”她低咒了他一声,慌慌张张跳下车,还不忘拿上后座杂七杂八的东西。 柯家老小都吃的津津有味,包括叶染,她只顾做也没顾上吃,只有柯以勋悠然地喝着粥,对面前浓香四溢的锅烙无动于衷。 “以勋,吃点啊,很好吃的。”柯太太招呼他。 “不想吃。”他淡漠地说。 叶染低头撇嘴,真够能装的!他是不想吃吗?他是吃不下了! 柯绍伟对儿子嗤之以鼻,为了鼓舞叶染,他略嫌夸张地肯定说:“小染,很好吃!就算当成美佳的主打面食也不为过!” 叶染当然明白公公的好意,感谢地对他甜甜微笑,一边的柯以勋却煞风景地嗤笑一声,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害得她的笑容烟消云散,不得不回头恶瞪他一眼。 “爸爸,你也别多吃了,难消化,喝点粥吧,下次我再给你做。”叶染转过脸来担心地说,还是公公对她好。 一边的胡盈擦了擦嘴上的油,“我也想喝粥了,嫂子,你上回拌的凉菜很好吃,再给我拌点吧,别放那么多醋!”她把“嫂子”叫的阴阳怪气,惹得大家暗笑,小染和嫂子两个字联系起来确实好笑。 “哦,哦。”叶染站起身往厨房去,很习惯地被她使唤。 柯太太看了看没反应的儿子,心里有了数,默默站起身,也走进厨房。见太太来了,厨房里帮忙的人也都识相地退了出去,只剩婆媳两个。 “小染。”柯太太看专注忙活的小姑娘,突然心生怜惜,她毕竟还太小,每次看见她匆匆跟在以勋后面慌慌张张的样子,都很难觉得他们是夫妻。 “嗯?”叶染回头向婆婆笑了笑,专心拌菜。 “你和以勋……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吧?”柯太太决定直白地说,太隐晦了都怕小姑娘听不明白。 叶染手里的不锈钢盆子梆的掉在大理石台面上,她郑重地转过身看着婆婆,“妈,我们是真的夫妻,都登记了,法律都认可的!” 柯太太噎住,忍不住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染疑惑地瞪着大眼看她,她是哪个意思吗!突然她的脸迅速充血,一下子反应过来。 柯太太看着她涨红的小脸,长舒了一口气,“小染,光是有身份是没用的。以勋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从小就很会疼人,心细。” 叶染咽口水,心细倒罢了,那个混蛋的确很会挑毛病,会疼人?!果然在父母眼中,孩子就算是坨屎也觉得他拥有黄金色泽! “他当初对这门婚事也不是太——太热情。”柯太太斟酌了一下词汇。 叶染低头,这她当然知道。 “以勋是不会对自己的‘老婆’太苛责的,我早就和你三姨断言,他是个疼老婆的人。”柯太太加了重音,叶染也听明白了她的暗示。“你想让他帮你达成目标,光是‘法律上认可’是不行的。”柯太太想笑,觉得自己有点像教唆儿童犯罪。“而且我和你爸爸也商量过了,等你生下孩子,真正成为柯家一分子,让我们看见你对婚姻的诚意,正华馄饨就给你经营。” “真的吗?”叶染眉开眼笑。 “对!”柯太太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心里的想法完全不懂掩藏,她的高兴和悲伤都那么坦白,就连她的小算盘都明白地摊出来,或许,就是她的这份真打动了他们。 回去的路上叶染异常沉默,反复想婆婆说的话,原来光是结了婚也是没用的。对柯家人来说,她还不是真正的一份子,再努力只是增进了感情,必须有了孩子,她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家庭。 “我妈和你说什么了?”柯以勋观察了她好一会儿了,换作平时她早一眼一眼地瞪回来,但这次却连察觉都不曾。这种难得的沉思,是从妈妈跟着她进了厨房后开始的,所以他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没什么!”叶染没好气儿地回答他,脸却红起来,这叫她怎么说?柯以勋,咱俩生孩子吧? 柯以勋低低笑了几声,“我妈许你什么好处?” “啊?”叶染瞠目结舌,该不是婆婆也和他说了吧? “我妈那点儿心思,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他挑了下眉,“能让你考虑这么久,一副动心的样子,条件肯定不错吧?我爸妈对你一直是很大方的,说来听听。” “正华馄饨的经营权。”叶染皱起眉,有点犯难。 他呵呵笑,“真够大方,超过我的想象。叶染你赚了,陪我上床的待遇太好了。” 她的血冲上大脑,怎么让他一说就显得那么不堪呢?!“不是陪你上床,是给你生个孩子!!”她脱口纠正,结果弄得自己更加狼狈。 “有区别吗?”他的笑容转冷。 叶染感受到了他的嘲讽,不是开玩笑,是实实在在的鄙夷不屑。她也想说几句扇他脸的狠话,真张了张嘴,却一声儿也没了。对,她的目的是不单纯,她的举动是很不堪,整件事就是他说的,她想空手套白狼。 刚才还翻涌的热血一下子凉了,她原本涨红的小脸也渐渐泛了白。 她吐了口气,随便他怎么口吐恶言吧,反正她也没有回头路好走了。当初她就打定主意,为了能让正华馄饨生存下去,她吃苦丢脸都要忍!陪他上床……也不是没想到,都在计划中吧。 婆婆也说了,如果他在心里认同了她是他老婆,也许就没这么刻薄了,也许就会对她好了。 “叶染,我还没准备好。”他冷声宣布,无异于拒绝。 “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她心烦意乱,也没仔细分辨他的意思,顺口询问,问了才脑子一炸,她……她都说了什么呀! 柯以勋忍不住一笑,“准备好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染气得紧握拳头,这个混蛋! 叶染挂断电话,瘫在沙发里半天脑子一片空白。最近婆婆的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高涨,“成功没,没成没?”的询问频率越来越密,问得她烦恼却束手无策。 她想,柯以勋一定也遭到了同样的“劝导”,但他毫无反应,波澜不惊,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抱起膝盖,叶染把头靠在腿上,她没办法责怪柯以勋,反而越来越体会到当初自己的做法让他到底多讨厌。没结婚前,她的脑子就想一件事,目的达成了,遇到的情况永远比设想到的要复杂,感情不像别的,不能速成。 如果她是个条件那么好的男人,被父母逼迫,被利益驱使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肯定也又气又恨。如果她是柯以勋,大概会在她的饭里放虫子,被子里放水碗,怎么也要好好捉弄捉弄泄泄气,相比之下,他的阴阳怪气还算客气的。 还是不够熟悉!她有点儿无奈,他一天三顿饭都不回来吃,要熟悉也难啊!有时候她会特意在厅里看电视等他下班,结果他一回来就回自己房间,她借机送水或者去收换洗的衣服,其实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他不是在工作就是说很累,根本不屑暗示她,都是直接说:还有事没?没事出去。 她现在遇见的最大问题都不是他对她毫无兴趣,而是怎么让他意识到她不是小保姆而是他老婆。作为女人她真是失败到家了…… 她站起身,猛地冒出一个想法:给他打电话,主动邀请他。结婚一个多月了,除了搬来那天,他们两个居然没有悠闲的好好一起吃顿饭!吃饭的时候能说多少话呀!说不定吃完了还可以一起散散步。 拨通电话他接起来的一瞬间,她竟然紧张得脸红。 “有事吗?”柯以勋似乎也有点意外,因为她很少打电话给他。 “我……我晚上没做饭,我们一起在外面吃?”她说的又快又乱,口齿都有些不清。他听了沉默不语,她才后悔地想到应该先问问他晚上有事没。 “好吧。”他答应的时候她笑了。 “那我去找你。”她很雀跃。 “嗯。”柯以勋感觉到了,他似乎看见她满怀期待地拿着话筒瞪大眼睛的样子。 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他眯起眼盯着虚无缥缈的一处,也许是气愤她处处抢占先机,让他对这场婚姻有阴沟里翻船之感,越是知道她的计划越是不想配合。也许……他只是单纯讨厌她的长相,她的笑容,她生气的样子。 其实,他不该这么在乎的,至少不该这么在乎她。在乎她?他冷然一笑,他哪里是在乎她? 第十章 叶染笑眯眯推开柯以勋办公室门的时候,看见柯以勋正在和助手说话,那个男助手她见过的,帮她送过行李,他看见她还礼貌地站起身,叫她“柯太太”。 她想笑,勉强忍住了,但眼睛弯弯的。柯太太?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非得去吗?”柯以勋稳坐在椅子里,看着站起身的助手无奈地问。 “是啊,总经理。今天梁老板也会去,他对我们的新项目助益很大。”助手肯定地说。 “那就没办法了。”柯以勋转而看还在笑的叶染,显然她还没来得及失望。他不再说话,好整以暇地等待,果然2秒后那张甜甜的小脸出现错愕的表情,他以为她会皱眉撅嘴,死瞪他几眼,没想到她却抱歉地笑了。 “不能和我一起去了啊,”她自我解嘲地继续笑,“没关系,没关系!”她连连摇手,好像在安慰他,“那我就回我爸妈家,你晚上有应酬,那我也可以在家待的久一点儿。” 柯以勋看着她,她真的不像个20岁的小姑娘,太能忍,目的太明确,心计也太深了。她是想讨好他,达到她的目的吧?他挑起嘴角淡淡一笑,还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是个连婚姻都能交换利益的女人,就她的计划而言,她进行的相当完美。只要跟他生个孩子,她的目的就轻松达成了,钱也赚了,馄饨店也拿回去了。 她才多大?将来她长大了,心机更深,阅历更多的时候,成就不可限量啊,说不定真能成为他的好帮手。他嘲讽地哼笑一声,再不看她,和助手讨论起工作的细节。 叶染尴尬地站了几秒,他竟然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她,讪讪地向外走时,她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谈话上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唉,她暗暗叹气,果然强扭的瓜是不甜的。还好,她还有的是时间,柯以勋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精明又多疑,要他相信她,怎么都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加油,叶染!关上门的时候,她还偷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不该气馁的,今天只不过是时机不对,他也没拒绝她呀,还算是个好开始。 等了半天公车,真的来车了,叶染又突然毫无兴致,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车子开走,柯以勋给她的零花钱很多,但还是不习惯打车,她兀自咧嘴笑一下,干脆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不想回家了,现在她没精力也没体力应付爸妈类似公公婆婆的闺房秘事一百问。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路过一家超市就去买了些熟食当晚餐,一个人吃饭,做起来也没劲。 和每个晚上一样,她弄了凉茶放在柯以勋的办公桌上以便他晚上工作的时候喝。洗澡,在自己的房间里上一会儿网,然后睡觉。今天做这些的时候尤其感到枯燥,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儿精神。躺在床上关了灯,却没睡意。 叶染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这是怎么了?就因为没和他吃上饭吗?不会吧,她有那么期待吗? 楼下传来很响的开门声,一般柯以勋回来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叶染赶紧跳下床,楼下厅里的灯已经被打开,她边下楼边往门口张望,果然,是那个助手送柯以勋回来的。柯以勋倒坐在沙发里,好像喝了不少。 她匆忙跑过去的时候闻见了很浓的酒味,他闭着眼坐着,脸色发白,连嘴唇都微微有些青。 “怎么喝成这样了呀!”她忍不住抱怨,眉毛拧在一起。 助手非常抱歉地挠了下头,“今天的客人故意为难总经理了。太太,我帮你把柯总弄到楼上去吧?” 叶染点头,帮他一起架住柯以勋,他真是喝的太多,身体都是软的,叶染被他压的呲牙咧嘴。楼梯不够三个人并行,助手干脆把柯以勋背上楼去。 她从洗手间里打了一盆烫烫的水出来时,助手已经走了。柯以勋还是安静地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 叶染突然害怕起来,她爸爸酒量不行,很少喝酒,她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啊!她匆匆忙忙地放下水盆,爬上床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探探,还好,还有气,她放下心来。 他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头发潮湿凌乱,没了平常的威严,倒现出几分放任的不羁。叶染下床拧干了毛巾帮他擦脸,他似乎感觉很舒服,胡乱地扯了扯领带,却没扯开。叶染摇头叹气,他的西装皱成腌菜,还被汗浸透,肯定难受死了,可帮他脱衣服太困难了,他虽然瘦,这么软瘫瘫的,也有个百十来斤啊。 “喝!喝死你算了!”她忍不住抱怨,真没想到这只老狐狸也有被灌成这副德行的时候。“喂!柯以勋,我知道你还活着,配合我一下,我帮你脱衣服!你……你可不许吐啊!”她扒着他的耳朵大声喊。 柯以勋只是烦躁地皱了下眉,再无反应。 叶染在床上跳起身,站着俯视瘫在脚边的男人,开始吧!她还向手心里吹了两口气,搓一搓。 先解扣子,这倒不困难,为了方便,她干脆连里面的衬衫也一起解开,颇有强奸犯架势地急躁往下扒,柯以勋露出性感的裸肩后,衣服全团在身下扯不下来,叶染也没心思欣赏难得一见的裸男,死死拉着衣服全身后仰。 柯以勋的身子都被她扯得向她这边移动,她使不出力,干脆一脚蹬在他的后背拼全力一拽——险些从床上后空翻坠地,好歹衣服是脱下来了。柯以勋被她踢的“呕”了一声似乎要吐,她赶紧扔下衣服飞速端起盆跑到他的那边像虔诚的信徒接圣水似的把盆端到他的脸侧,结果人家大少爷哼了几声,又安稳了,她咒了他一声,就会折腾人!看来他折磨人的想法都成了潜意识! 接下来脱裤子就容易多了,解开皮带,她站起去拽裤腿的时候还不忘泄愤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没反应,她嘿嘿笑起来,意识到复仇之夜来临了。 甩了裤子,她抚着下巴笑了几声,爬过去一把掐住他总是给她坏脸色的脸蛋,他任她鱼肉的样子竟然……竟然有些可爱。她又去拧他耳朵,把他拉成招风耳,他也没反应,无敌终究很空虚,折腾了几下她也没兴致了,换了盆水,胡乱给他擦了擦身。 刚准备回去睡觉,就听他闷声说:“水!” 叶染只好又去给他弄水,她还想起电视里演的,给他弄了点蜂蜜水灌下去。喝了水,他的唇色好看了些,这张好看的嘴又说:“尿!” 叶染气急败坏地看着他,都有点怀疑他是诚心折腾她了,有没有搞错啊?才喝了水就有尿?! 费力扶他起来,柯以勋大概比刚才好多了,腿有了些力气,她还能勉强把他塞进洗手间,实在没脸扶他进去旁观,她只能在门外等他,还好,他也很麻利,出来的时候闭着眼,自己找回床上倒下。 叶染又想冲过去暴揍他一顿了。 柯以勋觉得嗓子里好像有火在烧,脑袋也一阵阵地发疼,身上粘腻混合着酒味实在难受。费力起身,他发现台灯开着,床边趴着小小的一团人球。 他看见自己的裤子衣服都被脱下,他又气又笑,该不是这个家伙想趁他喝醉揩油占便宜吧?看样子没成功。“喂!”他推了推她,“回你房间睡去!” 她动了动,嗯了一声。 他再不理她,拿了换洗衣服进洗手间洗澡。恢复一身清爽,脑袋也不那么昏沉了,开门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还趴在床沿上睡觉,显然刚才没被弄醒。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她,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粉嫩的小脸蛋被压着,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睫毛很长,但不怎么翘,像排小刷子一样安然栖息在她的脸上。她又大又圆的眼睛闭起来的时候,划出一条弧度动人的曲线,那是属于年轻少女的娇媚。 他放下手,攥紧毛巾,喉结微微一滚。 他突然烦躁,这就是她死赖在这儿的目的吧?她毕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多少会有勾引男人欲 望的本钱。他大步走过去拍打她,“起来,起来,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她缓缓地睁开眼,眼中水雾迷蒙,显然还没醒透,他又叫了一声。 她连连点头,不知道是真明白了,还是潜意识在发挥作用,撑着床摇晃起身,双脚刚一用力,整个人一歪,为了不倒下去,她胡乱一抓,抱住了他的腿,还不忘仰头看他,连声说:“嗯,嗯。” 柯以勋只觉腰间一紧,她的脸正对着他的那个,她说话时的热气痒痒地撩过他的欲 望。 “你!”他一阵气恼,死瞪她,她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手往他大腿上搂,还想借力站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也许是残存的酒精刺激了他的欲念,也许是她娇嫩的身体离他太近,他又闻见那股让他酥麻的香味,那应该是少女的体香。一把抱起她,他抬腿上床,他忍什么?给他生孩子是吧?也好! 他冷笑了两声,为什么要拒绝她?以前是想惩罚她一下,但要是变成惩罚他自己就不值得了! “你……你!”叶染完全醒过来了,脸色发白地看着用胳膊撑开她双腿的柯以勋。 “你干吗这么惊讶?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笑,一手按住她的胯,一手抚上她无人采拮的胸房,恶意地揉 捏。 叶染反应了一秒,小脸顿时潮红,下意识想一脚踢开他,被他毫不费力地挡开,她才想到不应该拒绝,他说的对,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虽然来的太突然,也不像她想的那么浪漫。 身下一凉,她更不好意思了,他……他竟然脱她内裤!她突然浑身发抖,“哎呀,哎呀”的叫起来。 柯以勋好笑地停住动作,“你搞什么?我还没进去呢!” 她只好羞愧又无奈地承认:“刚才趴在床边,我的腿好麻……” 第十一章 柯以勋正捏着她的腿,听她一说,哭笑不得地一愣,终于放下她的腿,让她伸直,慢慢揉 捏。 她坐起身,本想说自己来,却被他的表情迷住,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的嘴角残留着刚才的一丝笑意,眼睛半垂着看她的腿,原来……他微笑的时候,是这么的温柔。 他无心抬眼看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看,皱眉一瞪,“干吗?” “柯以勋……你喜欢我好不好?”她傻傻地问出口,不是因为任何理由,他喜欢她好不好?一辈子就用这么温柔的眼光看她。 她大而亮的眼睛好像在蛊惑他,他松开手,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起身伸手关了灯,压在她娇软是身体上轻吻她的颈窝。 喜欢?他没想那么多。关了灯,哪个女人不一样? 当他慢慢进入她的时候,他感觉她浑身抖的厉害,低低的呻 吟全被她压在喉咙里,她的隐忍却激发了他残酷的欲 望,用力一挺,全部进入。 太快,太用力,她实在疼了,终于哭了出来。 他有些不忍,停住,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她的腿缠上了他的腰,双臂也紧紧环上了他的背。 她呜咽地说:“柯以勋,你喜欢我好不好?” 他抽 动起来,她的身体紧 窒娇嫩,给了他最大的愉悦。 她因为疼痛呼吸格外急促,但她喘息中仍不放弃地追问:“好不好?” 他用力深撞几下,腰间一麻,浑身轻飘飘的,他伏在她身上,享受这刻的销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这一觉睡的太香,柯以勋醒来的时候满室阳光,晃得他半天睁不开眼。 适应了周遭的亮度,却发现睡在身畔的小人儿早就醒了,躺在那儿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 他好气又好笑,“干吗这么高兴?离拿回馄饨铺子又近一步啊?”他揶揄她。 她似乎听不懂他的嘲讽,还没心没肺地笑出声,“就算是吧。” 他哼了一声,这人功利得也算很坦白。 “柯以勋,我们成了真正的夫妻啦!”她呵呵笑着宣布,大概是因为迎着阳光的原因,眼睛格外亮。 柯以勋看着这样的笑脸,心情也不由的好起来。“通常这种情况下,我猜你都会提点儿条件。”他看着她,挑起嘴角。 “你怎么知道?!”她老实地瞪大眼,大惊小怪。 “说吧!”他躺着抱起了臂,也笑着看她。 “以后你要么早饭,要么晚饭,每天总得在家吃一顿!”显然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脱口就来。 “为什么?你在饭里下慢性毒药,让我上瘾?”他倒有些意外,戏谑地说。 “谁下毒?还慢性毒?!等那天你惹我气的不行了,我就用最厉害的老鼠药毒死你!”说了还得意地笑一笑,这才一本正经地解释,“一起吃饭才能熟悉啊,才感觉我们是夫妻。” 他低低发笑,“一起上床不更像夫妻?” “那不一样!”她撅嘴瞪他,小脸却慢慢红了。 沉默一会儿,她认真地说:“柯以勋,我们成了正真夫妻,我没什么可送给你,除了秘方,现在我就告诉你。” 柯以勋笑了笑,“干吗这么大方啊?馄饨店关闭一个月,你终于忍不住了?” “柯以勋!”她终于感觉自己和他说的不是一个路子,恨恨地扭了扭,他怎么不明白,现在他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密的人,是她老公! “好,好,你说,我认真听着这个不传之秘。”他挑眉,忍住笑,故意夸张地作出格外认真的样子。 她却真的很郑重地坐起身,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穿好了睡衣。她一字一字说的很严肃,他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清楚了。 因为她坐起,薄被掀开,叶染说完却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腿边的床,顺着他眼光看去——床单上暗红一块,拳头大的血迹已经干了。她顿时脸如火烧,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小屁股一扭坐在那块血迹上说什么不能让他再看。 他笑笑起身,光裸裸地去洗手间洗漱,大白天看见他的身体,叶染还是很不习惯,脸更红了,扭过头避开不看。 柯以勋梳洗完毕,开衣柜找了套西装,套好衬衫裤子,发现她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僵在床上,忍不住又想笑。 “起来!”他走过去掀床单。 “你……你干什么?!”叶染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按住周围的床单,屁股更使劲地压在床上,看来像个无赖小孩要用千斤坠。“你该不是想把这个拿给婆婆看吧?不行,不行!” 柯以勋扯着床单一边,受不了她的笑出声,“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啊?!谁会那么无聊?我不过就是想换下床单来洗!” “哦,哦。”她长舒一口气,“放下,放下,我会洗的!” 他也不坚持,松了手,“今天你还是好好休息。”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偷偷笑笑,婆婆说的果然不错,他意识到她是他老婆以后对她好了一些。 他拿起西装外套,突然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她惊讶地猛然抬头看他,反应不过来。 “喜欢什么颜色!”他皱眉重复了一遍。 “绿色吧。”她转眼珠,难道他已经开始想了解她了?心里这么想,嘴巴已经行动了,“我是0型血双鱼座。” “嗯?”他皱了下眉,也没再说话,“我上班了。” 她笑笑地重重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早上和她道别,竟让她感觉如此幸福。 “今天不要出门,我可能会早些回来。” 她连连点头,真感觉自己时来运转了。 身体发酸,叶染心情很好地回她自己的房间补了两个小时的眠,柯以勋说他要早回来,那晚饭她给他做什么吃呢?她抱着枕头甜甜蜜蜜地想着。 楼下传来门铃声,她疑惑地起身去开。门外是柯以勋的那个助手,他笑嘻嘻地把一串钥匙放在还穿着睡衣的她手里。他手一抬,给她看院子里停的新车,是辆绿色的甲壳虫。 “这是柯总送给您的,一会儿别忘了给他打个电话。”助手看她错愕不已的样子,笑着提醒。 等助手一走,她赶紧扑到电话边给他打电话,他一接起来似乎并不意外,“礼物收到了?”他平静地问。 “嗯!你干吗送我车啊?”她还是很高兴的,他对她的态度改变的也太快了吧,果然老婆和小保姆差异很大。 “就算是你告诉我秘方的答谢吧。对了,你们的古董馄饨铺从明天开始恢复营业啊。”他说的带了些公事化。 “嗯。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她发现自己似乎对馄饨店再开张并不那么关注,因为她相信他会信守诺言。 “4点多吧,晚上带你出去吃,别做饭了。” “好!”她笑的嘴都关不拢了。 柯以勋颇有戒心地咬了口油条,有些疑惑:“你这么早就出去买油条了?现在小摊贩还有早餐店的油条都不要买了,都是回收油或者更恐怖的油。” 叶染坐在餐桌对面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就说好吃不好吃吧?” 柯以勋又咬了一口,“还行。” 叶染得意地摇头,用很耸动地表情说:“告诉你,这是我做的!” 柯以勋一愣,又仔细地看了手里的油条几眼。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饮食安全问题。”她呵呵地笑。 “你在家里炸油条?”柯以勋象看怪物一样看她。 她表情紧张,“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浪费油,我炸了很多份,送给陈姐,杨爷爷,童姐。中午我就炸蔬菜丸子送给公公婆婆,剩下的炒菜,就没剩多少了。” 他不理会她的唠叨,自顾自吃掉整根油条,又拿了一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谁问你油的事了?杨爷爷是谁?”童姐他知道,是隔一栋的邻居,他在这儿住了几年了,看见她也只是点头招呼,没想到这个天生家庭妇女快把整个社区认识遍了。 “就是那边那栋的老爷爷啊,他子女都在国外,一个人好孤单的。他的伴儿就是家里的两个佣人和一条狗,好可怜的。说实在的,我觉得他那条狗长得好丑……” 他有点头疼,她小小年纪结了婚,提前10年跨入唠叨行列。“以后记得叫他杨伯伯,因为我叫他伯伯的,你不想成我侄女吧?”他强行打断她关于狗的描述。 “哦,哦。”她虚心受教。谦虚的表情刚出现1秒就被换成别有用心地甜笑,眼睛一弯,不怎么翘的长睫毛就半遮住眼睛,显得顽皮又贼精。 “说吧,又要提什么条件?”他抿嘴笑,每次她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代表她又有求于他了。 “柯以勋,老公——”她不怕肉麻地叫。 “说主题,撒娇这段跳过。”他命令道。 “哦,好吧。”叶染有点失望,柯以勋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亲昵的表示,“你能不能腾个柜子给我啊?不然我好像是暂住在你房间里的。”她抱怨,换洗衣服都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好像他就需要她晚上出现在他床上似的,感觉很不好。 他沉吟了一下,皱眉,“有这个必要吗?瞎折腾。” “也没让你折腾!”她就知道他不会痛快答应,“我把你不常穿的衣服放过去不就得了,有什么麻烦的?” 柯以勋用纸巾擦了擦手,“随便吧。” “嗯——”她故意拉长调子让他知道她的不高兴。虽然和他更亲密了一层,她却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他,这种感觉让她很无措,简直不知道是离他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我上班了。”果然,他又对她的不高兴置若罔闻。她没答话,她已经发觉了,她笑的时候他也笑,她不高兴的时候他转身就走,好像她只是个逗他高兴的小丑。她扁了扁嘴,其实她有的时候并不是真生气,只是希望他哄哄她,可他从不。 第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柯以勋醒来,叶染照常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在厨房里折腾一些让他想都不敢想能在家里做的东西,然后像个外送员一样递送到周围的邻居那里。他简直都有点佩服她的精力了,或者她趁他上班的时候在家狂睡?她不用闹钟,早上起床全靠自觉,不管昨夜他折腾到多晚,折腾的多累,她都有本事在他之前醒来。他当真怀疑这个女人的构造,她和……和他认识的女孩子太不一样,她——总是赖在床上不起来,吃早饭都要以颉叫她好几次。 习惯性地下床开柜子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却赫然发现左边的柜子已经换成她的衣服什物。他苦笑,不管如何,叶染是个认真勤奋的人,这他还是承认的。现在她热衷于分享他的生活,他无奈,也只能由她,因为他犟不过她。 进洗手间淋浴,他在喷头下闭着眼,习惯的拿起放在一边架子上的沐浴露往浴球上倒,抹在身上才觉得不对,擦了下眼睛一看,果然放在老地方的他的男用浴液被她的草莓味少女沐浴露代替。 气呼呼地冲洗干净,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暴吼一声:“叶——染!” 直到盯着她嘟着嘴,把她那些造型卡通的瓶瓶罐罐放到不易拿取的下层架子,他才罢休,闷声不语地离开去上班。车厢里空气密闭,他闻见自己身上那一阵阵的草莓香味不由懊恼,想皱眉,却不知怎的扑哧一笑。 门外有车按了两下喇叭,叶染听见了慌慌张张地把最后一口粥喝进嘴里,拿起碗往厨房送,还不忘啰啰嗦嗦地嘱咐柯以勋:“你吃完了不用收拾,但一定要把碗泡进水里啊,我回来洗。” 柯以勋皱着眉放下碗,不吃了,“你搞什么呢?不是你说要我在家吃饭增加交流的吗?自己先跑了算怎么回事?!” 叶染从厨房洗手出来,又跑进卫生间,没顾上回答,很短时间以后她又从卫生间冲出来,抓起已经放在沙发上的小包,斜挎在肩上,又抓起一顶太阳帽往头上戴。 柯以勋看着她那个幼稚的背包,上面还有一只傻了吧叽的猴子,“你这个家庭妇女怎么比我这个上班的人还忙啊?”他嗤笑一声,继续喝粥。“赶班车啊?”他揶揄。 “还不是因为你!”叶染收拾妥当,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跑进厨房。“你不送我台车吗?我又没驾照,我还得现去驾校学习,考票!” 柯以勋一撇嘴,这他倒是没想到,或者没功夫去想,“你学了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谁在送你?” “陈姐,有时候她刚好去健身也走那条路,就带我一段儿。”叶染拿了瓶水往门外跑。 他还是不紧不慢地问:“还要学几天?” 叶染的手都搭上门把上了,他这么一问只好停那儿回答,“还得一个月吧。” “那我叫小姜来接送你吧,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看得我心烦!”他吃好了站起身,碗就摊在桌上,根本没有收的意思。 叶染笑出声来,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老公,你真好!”她跳起来亲了他一口,还没等他说话,她已经松开他,收拾了碗放进厨房。 柯以勋故作嫌恶地擦了擦她亲过的地方,还没等斥责她几句,她已经风一样地跑出去了。 柯以勋难得早些下班回家,他故意没告诉叶染,今天带她出去吃吧,他也不是很累,手上也没工作,难得清闲。 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她,她正在厅里比比划划,拿了个数码相机到处乱拍,看见他回来还就手给他拍了一张。 “干什么呢!”他低喝了一声,又在搞怪! “看!”她好像没意识到他是提早回来了,摇头摆尾地跑过来献宝,“公公送我的数码相机!” 柯以勋沉着脸,不怎么高兴地顺手接过来看了几眼,是最新款的。“我爸?送你这个?”据他所知,爸爸从来不研究这些。“你问我爸要的吧?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他责备。 “不是!真的是公公送我的,我也没想到!”叶染瞪大眼睛认真地解释,“公公让我多拍点照片留念,驾校的环境还不错,他还要帮我拍学车的样子呢。” “我爸去看你学车?!”柯以勋简直有些震惊。 “对啊,婆婆也去了呢,今天午餐我们一起去吃的面。”她又笑眯眯的,他没说话。 “给我拍几张。”她跑到楼梯口摆了个假装要上楼的pose,柯以勋一脸无聊地拍了几张,她又往沙发上坐,主动看镜头笑。 “喂!我们出去——”他边拍边提议,却被门铃打断了。没等他继续说,她已经迅速起身去开了门,几个工人打扮的男人捧着各种纸盒箱川流不息地把货物堆在厅的一角,很快就形成了一面盒子墙。 叶染很高兴,却不意外,显然知道这些人和这些东西的来历,她笑眯眯地给每个工人都送了瓶水。 柯以勋冷眼瞥着,闻见阵阵水果香味,那一大堆应该是各种水果。等工人都离开了,他才漠不关心地说:“怎么,你要在社区里卖水果?” “什么呀!”她笑,洗了拖布来拖被工人踩脏的大理石地面,“童姐就是搞水果生意的,她说要送我点新鲜水果,没想到送了这么多!哦,对了,我得给她打电话道谢。” 看她擦完地又开始煲电话粥道谢聊天的样子,他哼了一声,“天生家庭妇女!” 好不容易她挂断电话,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气恼开口,准备继续刚才没说话的话题,“叶染!今天……” “等等,等等。”她向他摆了摆手,“我要打个电话给姜哥,这么多水果谁吃的完呀,我送点儿给我爸妈和公公婆婆。” 他闭了嘴,不再说话,她似乎没发现他今天是个“闲人”。 等司机来的功夫她也没闲着,数了半天箱子,又搬出了一箱,踉踉跄跄的进了厨房却没招呼他帮忙,她洗出一盘樱桃送到他面前,“吃吧,剩下的我回来再弄给你吃。” 他看都不看她,毫无感谢的意思。看她安排满满的样子,今天是没时间出去吃饭了,他沉着脸脱了外套,随手甩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理他。 叶染像条件反射一样把他的衣服挂到墙上的衣钩上,他又忍不住哼了一声,总唠叨说他把她当小保姆,她怪谁?她就是! 叶染觑着他的脸色,终于发现他不高兴,会不会是工作不顺啊?脸好臭!她偷偷撇了撇嘴,看他开电视,格外殷勤地为他拿来了他喜欢喝的饮料,他的脸还是一沉到底,还不如刚回家的时候呢。 司机小姜来的很快,柯以勋冷眼看着他俩商量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就开始搬,没人敢找他帮忙。 她偷瞄了他两眼,他假装很专注地看新闻。 “嗯……嗯……”她支支唔唔地蹭过来,他以为她会要他一起去送水果,没想到她说:“柯以勋,水果太多了,我们的车装不下,开你的车去行不行?” 他抿紧嘴,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车钥匙看也不看向她一扔,她被他的力道吓住,没敢直接去接,掉在地上才嘟着嘴拣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 快到八点,他洗好了澡,看了半天书,她才回来,手里拎了几个饭盒,他的确很饿,更气,尤其她让他自己吃,说她在他爸妈那儿吃过了。 他吃完饭,上楼回房,她在洗澡,他转身去另一个洗手间刷牙。今天闲了半天,那种心思格外强烈。等他回房,她已经洗完了,头发湿漉漉的就躺在床上,他皱眉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搞的,头发总也擦不干。他拿了块干毛巾准备给她垫在枕头上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喂!”他喊了她一声, 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低咒了一声,管她呢,径自压上去……她还是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他伏在她身上突然苦苦一笑,停住动作。 他在干吗?奸尸啊?他翻身下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睡的小脸粉粉的她,这段时间学车,她黑了点儿,小腮帮也扁了很多,整张脸快没他巴掌大了。 他拣起扔在一边的毛巾,轻轻擦她湿乎乎的头发,这个家伙……的确是太累了。 柯以勋停好车,已经是晚上11点了,接近子夜,一点儿声音都听起来很响。他锁车的滴声虽然短暂却很尖锐,楼上他们卧室的窗帘立刻被叶染掀开,他便看见了她的笑脸和有些幼稚的招手姿势,她招手的时候,手指会完全张开,那小巴掌也只及他手的一半大。 他向她挥了下手,走进屋子。 刚关上门,他已经听见她在楼上噔噔噔跑过来的声音,“柯以勋,柯以勋——”她很兴奋,笑着叫着一路下楼。 “干吗?”他皱眉,“你拣到钱了,这么高兴?” “你明天有时间吗?”这么晚了她毫无睡意,应该是一直在等他。就为问这么个问题?! “明天……”他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她了,明天上午要开会讨论改造和熙路馄饨店。“明天没空。” 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到一阵内疚?他内疚什么?!拆掉那些老馄饨店,尤其和熙路的店是早就说好的。 叶染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呐呐半天说不出话。 “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突然很烦躁,对她失望的脸很厌烦,心情败坏。 她摇了摇头,“明天我最后一门考试,如果通过了,就有驾照了。”她说,希望他会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愿意为她挤出时间。 但是他不以为然地冷然一笑,“就这事啊?考个驾照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你真通过了,我再请你吃饭。我听说有人要考好多次的,你明天加油!” 第十三章 她垂着头没说话。 发脾气?他双眉一挑,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处心积虑不辞劳苦,就是为了让他看脸色?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为了那个老破馄饨铺子她会对他好,她就是这么对他好的?得寸进尺!他给她的已经比原来打算的要多得多!他……没亏欠她什么! “累了。”他绕开她上楼,“睡吧。” 叶染慢慢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上到二楼楼梯口,消失在走廊的暗影里。她咬了下嘴唇,他又走的那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明天她的爸爸妈妈,公公婆婆都会去,她等了他那么长时间,就是想让他也陪她一起。 眼睛有点发酸,她该哭吗?她吸了吸鼻子,活该,明知道他是不喜欢她的,还非要嫁给他,现在她要怪谁?活该! 她呆呆地歪着头看他消失的地方,也许她太贪心了,一开始她也没想要他对她好,她想要的——是正华馄饨还能存在。自从她把秘方告诉他,他把馄饨店重新营业,而且经营的很好,他说的,他承诺的,都做到了,而且,他也有对她很好的时候啊。 上楼进房的时候他已经冲洗完毕,躺在床上闭着眼。她还是希望他能哄哄她,就说一声“我明天真的走不开,别生气”就可以。她故意重重地背对他躺下,使劲拽过大半个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不理她,她等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翻过身来看,他……已经睡着了。 顺利通过考试,又去庆祝吃了顿大餐,叶染始终笑的很开心,很甜美。她告诫自己不要太贪心,看,爸爸妈妈很高兴,公公婆婆对她这么好,她已经赚翻了。她发现,没有人因为柯以勋没出现而觉得奇怪,估计他出现了大家才会奇怪。她笑笑,给长辈们倒了一圈啤酒,是啊,她和他……就是这样的夫妻。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入了秋,晚上有些冷。她远远就看见家里亮着灯,难得啊,他也有比她早回来的时候。 进了屋,她故意把关门的声音弄得响了些,希望他能下楼来问她一句,回来了?但是……他没有。上楼的脚步突然沉重,她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疲惫。 他在书房里忙着什么,看她回来也没动地方。 “过了吗?”他盯着屏幕,不想去看她的表情,迟早要说,如果她哭了,他决定还是要哄哄她,毕竟她为保住老馄饨铺子付出很多,他挑了下嘴角,嘲讽有之,叹息也有。 “嗯。”她点了点头,仔细看他的表情,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赞许的微笑,但他只是盯着屏幕。 “明天就要动工了。”他没头没脑地来了那么一句,她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他,这是跟她说话吗? “明天要拆和熙路馄饨店!”他快速地说,握着鼠标的手攥紧。 她好像没反应过来的站在那儿发呆足有十秒,久得他快要忍不住站起来去抱抱她。 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难看地一笑,不如哭呢。“你吃晚饭了吗?” 他皱眉,看着她,这样的她让他厌烦,很假。 “不难过?”他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她不是很会撒娇吗? 但是她吸了下鼻子,居然还笑,“你不是早就告诉过我,和熙路店要拆掉的吗。” 他冷笑,“很好,明天一起去看吗?” 坐在车里,柯以勋不说话,叶染也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从昨天开始就非常恶劣,想从他那儿得到安慰——她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她已经够难受的了,没精力和他吵架置气,她能做的,就是不惹他。 还好,他也只是沉着脸不理她。叶染真不知道,如果他和平常一样说些让她难受,但他自己好像乐在其中的刻薄话,她会怎么样?跳车逃跑,还是尖叫着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馄饨店已经被建筑公司用围墙围起,只能勉强看见一半正华馄饨的老旧招牌。 柯以勋一下车立刻被已经等在那儿的相关工作人员团团围住,叶染下车的时候没有半个人注意。她跟在人群后面进入拆除工地时,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还想拦住她不让进,幸好刚赶过来的柯以勋的助理替她解了围。 她沉默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馄饨店,柯以勋一定特别看不起这家老店吧,桌椅板凳全扔在里面,一会儿就会被掩埋在砖石瓦砾之下,彻底被丢弃。她看着那些落了厚厚的灰尘,再加上过于陈旧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桌椅,清楚地记得爷爷把它们买回来替代老式木桌条凳那天的情景,小小的她觉得那新鲜的橙黄色漂亮无比。爷爷奶奶很高兴,笑得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妈妈也很高兴,掩着嘴笑个不停。 无数次,她放学回来,走进这间店铺……爷爷在厨房忙着包馄饨煮馄饨,奶奶在木头窗口后负责收钱,这些好像就是她童年的全部,每次想起来,心就好暖,暖得发疼。爷爷奶奶全过世了,现在这间店铺也要消失了。 工人们喜气洋洋地在旁边铺排长长的爆竹,除了她,所有人都笑容满面,他们都在等待这个和周围新颖建筑很不搭调的老房子被拆除,建起漂亮的新店堂。 柯以勋走过来,在她身边站了会儿,她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笑,大概是坏心情一直没有好转吧。发现了她的注视,他皱了下眉,生硬地转开目光。“就好像人老了就会死,这种老房子老店铺总是会被拆掉的,不拆自己也会塌,不用难过。” 她苦着脸一笑,他是在安慰她吧? 爆竹声骤然响起,吓了她好大一跳,一直心烦意乱她都没注意到工人什么时候点燃了引信。她本能地躲到柯以勋身后,双手捂住耳朵。柯以勋难得露出一笑,回身搂住她,还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在他的怀里竟然鼻子一酸,如果他一直这样多好。没等她多想,爆竹声中那辆硕 大的铲车一铲子挖下,那个装满她记忆的老房子颓然塌下半边。她跳了跳,这一铲子好像也挖在她心上了,好疼。 感觉到她的颤抖,柯以勋低头看她。 不想在他和这么一大堆人面前嚎啕大哭,她咽了咽口水,勉强止住了眼泪。“我先走了!”她使劲推开他,生怕慢一些就要哭出来,挣脱他以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开,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逃命一样钻了进去。 说了家的地址,她缩在后座死死地捂住脸,眼泪出来了,她拼命不哭出声。 仰面倒在床上,叶染用一块冷毛巾盖住眼睛,她听见些声响,哭泣消耗了很多体力,再说她也没心情去理会,就算是进了小偷,也随便他拿吧。 卧室门一响,接着她眼睛上的毛巾就被掀掉,光线和狼狈的心情让她受惊般地转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像只鸵鸟。 她感觉床边一沉,他坐下来了,犹疑了一下,他摸了下她的头发,“你还能喘气吗?”他有点儿好笑地问。 他抓住她的双肩,不顾她挣扎把她强行翻过来,不想让他看见她浮肿的眼睛,叶染死死捂着脸。她有点窒息地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开工宴吧? “哭了?” 她防他强拉她的手,他却只是坐在她身边轻声说话,她安了心,手松了松方便呼吸。 “你也知道,那么好的地段用来卖馄饨……”他难得柔声的和她说话。“其他4家店不是开的好好的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拆,你的那些又老又懒的伙计我都打发过去了,开除不得啊,都是你的老宝贝。”他苦笑。 “他们才不是又老又懒!”她抗议,她喜欢他这么和她说话,只消这么低低几句,她就没那么难受了,真是……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刚才还哭的那么伤心。 他笑了笑,“工程既然已经开始,我这段时间比较空闲,休息一周是不成问题的,带你出去玩?” 她捂着脸半天不回答,他也不着急继续说,终于她忍不住失败地问:“去哪儿?” 他沉吟了一下,“远了去不了,去日本迪斯尼乐园好不好?” 她吸了几下鼻子,“你会说日语吗?” 他笑了,“不会。” 叶染小心翼翼地开着自己崭新的小车行驶在路上,有点儿紧张,还有些兴奋,这是有驾照后第一次单独开车上路。本想让柯以勋陪她一起去,但给爷爷奶奶上坟……她怕他觉得她是在做戏。 买了一大束白菊,把整个后座都快占满了,虽然柯以勋没来,她可是把他的那份儿也带出来了呢。 因为她开的很慢,用了两倍长的时间才到达墓园,看着爷爷奶奶墓碑上的照片,她忍不住泪流满面。馄饨店是爷爷奶奶留下的,对她来说,就是和他们最后的联系。为了保住爷爷奶奶一生心血而做的努力,就好像是在对他们尽孝一样。他们在的时候她还太小,全是他们对她好,她不曾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从墓园出来,她有些累,因为哭泣,脑袋昏昏沉沉的。墓园回城的路上货车很多,速度也很快,她有些心惊胆战,速度越发慢了,后面的车因为路窄,对面车又多,无法超车而不停按喇叭催促,弄得她更手忙脚乱的。路过一个斜坡,道路越发狭窄,叶染的速度更慢,离坡那么近本来就心慌,一辆工程车按着震耳欲聋的喇叭毫不减速地冲过来,她被吓住,一慌,猛踩了油门却没握稳方向盘,车子一歪直冲下坡。沿路被大石块一颠,整个车翻了过来,倒着滑下坡底。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了,肋骨好疼,每次呼吸都疼!相比肋骨的剧痛,脑袋和手脚就疼的不算厉害了。 “醒了!醒了!”她听见胡盈大呼小叫,接着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还有胡太太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对她说话。 第十四章 她勉强在他们的话里理出头绪,她出车祸了,撞断了左边第四根肋骨,其他都是擦伤,没有大碍。车翻成那样,她受这样的伤还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找了一大圈,怎么也没看见柯以勋。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转身招呼,把一直站在人墙后面的他拉到她床边。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皱,气恼地盯着她看,瞪得她一阵本能的内疚。 “技术不好,自己开什么车?!”他发作了,婆婆拉了他一把,他竟然甩开了,看来气得不轻。叶染都有点想拉被子捂住头了。“司机也有,我也有时间,你干什么?逞什么能?”她觉得要不是她受了伤,他都会冲过来暴打她一顿。 “好了,好了。”柯太太再次拉住儿子,抱歉地看了亲家几眼。 “骂得对!”叶世荫看见柯太太歉疚的眼光立刻发狠地说,示意他完全站在女婿这一边。“你这算是走运!要是落下什么残疾,你这么年轻要怎么办?” “以后都不许开车!”柯以勋不依不饶地接口。 “行了,行了。”柯绍伟赶紧说话,“这些以后再说,先把伤养好。” “你们都回去吧。”柯以勋口气依旧恶劣,说着还瞪了床上的叶染一眼,“你看看,为了你,大家整整一晚上都没闭眼!”他半强迫的把四个老人往外送,“回去吧,回去吧,醒过来就没事了。” 柯太太还什么都放心不下地嘱咐雇来的两个护工好好照顾儿媳妇。 趁柯以勋把他们送出病房,她赶紧闭起眼假装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她浑身都疼,不想再被他骂个不停。 听见脚步声,她把眼闭得更紧。 他沉默了一会儿,“得了,少装!”他呵斥,那么疼谁还能睡的那么安稳? 听他这么说,她只好委屈地睁开眼,她都这样了,他就别再责备她了!她想说话,一深呼吸,肋骨一阵剧痛,眼泪都出来了,连哭都怕震动伤处,只能断断续续地哼哼。 他皱眉,看她苍白的小脸,又气又恨又心疼,忍不住又瞪她,“该!” 她满眼泪水,实在很疼,他的目光虽然很凶恶,但他的表情却那么关切,他还是很担心她的吧?她的心慢慢地泛起幸福,这种感觉好像还能镇痛。 “柯……柯……”她小声小声地喊,因为说话和呼吸都会让伤处疼痛。 他瞪了她一会儿,“干吗?!” “疼啊——疼啊——”她哼哼,诉苦。 他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小心地抓住她的手,生怕轻微的移动也会影响到她断了的肋骨。和动作相反,他还是那么粗暴地质问:“疼你怪谁?!” 她又低低地哭,他脸色发白,“很疼?我去给你叫大夫?” 因为疼痛,她一直迷迷糊糊无法熟睡,实在疼的时候她忍不住呻 吟出声,睡在旁边床上的他就会立刻起身过来查看,还轻柔地用毛巾擦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她虚弱地向他笑笑,心里很甜很甜,“谢谢你。”她的声音很小,很虚浮,但他听得很清楚。 “少来!”他撇嘴,“日本之行也泡汤了,我的假期全得用来伺候你了!”他抱怨。 她抿嘴笑,安然闭上眼。 很疼的时候她就睁眼看一看睡在那张床上的他,好像就能熬过这一阵的疼。 叶染很小心地缓慢深呼吸,玫瑰花的香味也随之慢慢浸入了她的肺腑,她靠在枕头上甜甜蜜蜜地笑了,这是柯以勋送她的花呢!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她。 “笑什么!”柯以勋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把吸管插 入牛奶简易包装的吸孔,瞥了她一眼。“医生今天和我谈了,你的情况稳定,后面就是养的问题了,我们明天出院?” 叶染笑容满面,连连点头。住了五天院,她的肋骨也没那么疼了,而且……他也实在太辛苦。 “喝牛奶。”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她立刻畏如毒药般地转开脸,还孩子气地紧紧闭住嘴巴。 柯以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次他才发现她不爱喝牛奶,每次要她喝都会耍点儿小花招蒙混过去。“喝吧,我特意买的巧克力味的,还有咖啡味的。多喝点儿,对骨头好的。” 她又忍不住笑了,其实这回受伤还挺值得的,他对她那么好,让她觉得当他老婆是最最幸福的事,这种满足感甚至快要大过失去馄饨店的痛苦。他又瞪了她一眼,把吸管塞进她嘴里,她吸了一大口,很好喝,完全没有让她难受的牛奶腥味。 有人敲门进来,没等叶染看清楚是谁,柯以勋已经飞快地起身迎过去,略含责备地接过那人带来的超大束粉玫瑰,“你现在拿这个多危险!看不到路摔跤就会出大事的!” 叶染的心微微一刺,他对她说话的口气……太过关切,似乎比一般朋友要在乎的多。 戴辰辰向他皱了下鼻子,把他逗笑了,他随手把花递给护工,眼睛再也没离开过她的俏丽小脸,“你是当妈的人吗?比戴征还像孩子!” “我早就想来看你的小媳妇儿了。”戴辰辰绕过他走到床边,愤愤地说,“该死的唐凌涛不让我出门!说什么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我怀戴征的时候哪儿不跑啊?!我趁他出差赶紧逃出来了。你好点儿了吗?太不小心了吧!”她看着叶染,皱起眉头,突然她又笑了,贼兮兮的,“把柯以勋吓得够呛吧?” 叶染也被她逗笑了。 “你是怎么来的?”柯以勋完全不理会她们的话题,把叶染刚要说的话都挡回去了。 “司机送我来的。”戴辰辰闷闷地说,“我就要活生生被他们看死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千万不能开车,知道吗?”他瞪她,“得了,好意收到了,赶紧回家!医院是什么好地方吗?被传染了感冒怎么办?” “哦——哦——”戴辰辰撅着嘴拖长调子,“本来以为到你这儿能喘口气的。”她慢慢往外走。 “赶紧回家,别在外边瞎转!”他用手指点了点她。 她已经蹭到门口,嘴巴撅得老高。 “我送你下去。”他不放心,紧跟几步走到她旁边。 “不用了吧!”戴辰辰哀叫,“你陪你小媳妇儿吧,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这儿有这么多人呢,走吧。”他头也不回地为她拉开门。 戴辰辰还在他和门的缝隙里向叶染张望,“再见,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叶染本来还想说声谢谢,他已经推着戴辰辰出门了,留给她的只是门关上的一瞬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 她慢慢垂下眼,她感觉得出,柯以勋看戴辰辰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从没那么看过她!他看戴辰辰的时候,那深沉的黑眸里好像闪动着水一样的亮光,神情也不似平常冷静。 她又习惯性地放慢呼吸,却没缓解传来的疼痛,不是肋骨在痛。 她无心抬眼,看见了床头边他送的玫瑰。 好傻,那个女人已经嫁人了,而且她的老公又是那么出色的男人!她说起那个男人的神态……她和柯以勋不会有什么的。 柯以勋……以前喜欢过她?一会儿他回来,她……要问吗? 她舔了下微微发干的嘴唇,就算柯以勋曾经喜欢过她,那也很正常。他没遇见她,没娶她之前也不可能是白纸一张。 她不要问!他的过去与她无关。现在,她是他的妻子,和他朝夕相处,和他同床共枕。 总有一天,他的心里会只有她,他看她的时候,眼睛也会亮起来! 她也要给他生个孩子,让他出现那么患得患失的神情。她也想让他故意凶恶地点点她的额头,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跑! 能的,她一定能做到的! 从小到大,只要她努力,目标都能实现。 她又吸了口他给她的牛奶,她已经这么幸福了,只要努力,就会更幸福!这干醋吃的太无聊! 柯以勋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微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隐隐约约的内疚因为她的笑脸一下子明晰起来。“笑什么呢?”他管住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撇了下嘴。 “高兴啊,就要出院了!”她握紧牛奶盒子,如果他进门来的时候能向他抱歉的笑一笑多好啊。 “傻瓜一样的!”他哼了她一声。 叶染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磕瓜子,怕瓜子皮掉在床上,盛放瓜子皮的小盘子就差凑在下巴底下。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她的伤已经好多了。柯以勋请了钟点工分担她的全部家务,怕她无聊,还买了电视挂在卧室床对面的墙上方便她养伤时候看。 她发现他其实不喜欢看电视,至多看看新闻体育,让他陪她看电视剧简直等于慢性谋杀他,所以每次临睡前他们一起看的时候,她总是放弃那个时段的黄金剧场,拨到新闻或者体育频道,假装兴致勃勃地陪他看,以至于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他胸膛睡着了。 白天他上班去,她才真正全情投入地泡在各种电视剧里又哭又笑。她有点儿遗憾地承认,他和她之间生活爱好有很大的差别,也许和年龄也有关系,她觉得有趣的事情他就觉得无聊。她看偶像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他也会从电脑前走过来瞥一眼,然后极其不屑地坦白自己的感受:“无聊!” 不过这都没关系,她觉得现在已经很幸福了,非常幸福。只要他能这么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什么都愿意放弃,愿意迁就,只要他高兴,她就高兴了。 难得今天周围的邻居没人来看她,找她聊天,她极其悠闲地看着连续剧。瓜子磕得多了,嘴巴有点儿干,她下床去柯以勋书房的饮水机边倒水喝,无心发现他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收拾整齐的合约文件。她喝着水凑过去瞟两眼,最上边的是柯以勋的身份证复印件,她笑呵呵地拿起来看,照片上的他很严肃,英俊帅气,很少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不让人觉得好笑。她忍不住用手指在他脸上摁了摁,心里浮起一丝甜蜜。 第十五章 她注意到他的生日,11月2日,那不就是下周三吗?她笑出来,真可惜,她的生日是9号,如果她能早生一个星期多好啊,年年可以和他一同庆祝生日。她捏着下巴弯着眼睛得意筹划,她要给他个惊喜。 和往常每个早晨一样,她笑嘻嘻地送他上班,叶染向饭厅张望一眼,钟点工在厨房里,她快速踮起脚在柯以勋脸上重重一亲,像只献媚的小猫。 柯以勋抿着嘴笑,停住脚步,“干吗这么热情?是在暗示什么吗?我今天晚上的确是可以早些回来。”他暧昧地说。她瞪他,这人其实也很下流,这种邪恶口气要是换个陌生女人,肯定一把挠在他脸上大喊抓流氓。 她又忍不住自己笑了,他要是真这么和陌生女人说话,她肯定先一把挠在他那张帅帅的脸上! “你又自己在那儿笑什么呢?!”他狐疑地看她。 她呵呵地自顾自大笑,使劲推他出门,“老公,今天也要加油啊!”她在他身后大声喊,还做加油的手势。 他皱眉回头瞪她,忍住笑,“韩剧还是少看!都学成什么样了!” 她还笑,“那换一个!当家的,今天也要好好混啊!大大地捞一票!”她一手掐腰,一手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也笑了,“傻瓜!” 趴在窗子上看他的车走远,她迅速拿出藏好的大衣和包包,嘱咐钟点工几个重要事项就兴高采烈地出门了。11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为了不让柯以勋知道她的行踪,她故意没让司机送,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她裹紧围巾,心里却热气翻腾,这是她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呢! 在冷风里她闭紧嘴巴笑,看她这么用心给他过生日,他也会想在她生日的时候报答她一下吧?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他,一周以后就是她的生日,一个月可以庆祝两次,比过年都让人振奋! 蛋糕店在百货商场的一层,全都订好要等一个多小时才能拿,叶染上楼闲逛。 路过内衣区,她不禁被琳琅满目精致艳丽的内衣吸引住了。她默默看着一套功用明显的内衣,很多电视剧里妻子诱惑丈夫的时候就穿着这种东西,那简直就是几块纱! 自从她受伤以来,他很忍耐,以前他夜夜都会要她,不管他回来的多晚。现在他一周就一两次,她知道他在心疼她,甜蜜又内疚,他真是个很好的丈夫。 服务员见她看了很久,过来详细介绍这款内衣,让叶染惊叹这几块没巴掌大的纱竟然要出一幅高级窗帘的价钱。售货员面不改色地“性感”、“诱惑”不离嘴,叶染听得直脸红。当她垂着头假装坦荡地去付款的时候,感觉自己和第一次去买验孕棒一样假充镇静。 她很期待怀孕,大上个月经期推迟了两天她就欣喜若狂地跑去买验孕棒,结果非常失望。为了准确知道情况,又避免总去买这个的尴尬,她干脆一次买了10个,她就不信,连续10个月都不中!怕柯以勋发现笑死,她还煞费苦心地东藏西藏,务求隐蔽。 柯以勋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装饰的好像要过圣诞节,连二楼栏杆上都垂着各种饰物,花里胡哨,一看就是叶染的风格。他闷笑了几声,她还故意不出来迎接他,搞神秘。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飞快地想了一下。 灯突然都熄灭了,他抱起臂,好整以暇地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叶染捧着点了二十八支蜡烛的蛋糕,唱着生日歌从厨房里走出来,摇曳的烛火映衬着她粉嫩的小脸越发娇俏,她还戴了顶生日帽,显得更加幼稚。她捏紧蛋糕托盘的边缘,刚才手忙脚乱的,手指都被蜡烛烫了几下,他要是只有3岁就好了,她就不用急得心都要蹦出来才在他发现之前点亮这么多支蜡烛。 他也在烛火里看着她笑,眼睛随着蜡烛的光闪烁着像星星一样亮的光点,她一边看路,一边贪恋地看他好看的脸庞,显得有些慌乱和仓促。 但是他那么可爱的笑脸,她真是舍不得转开眼睛啊。 “生日快乐,柯以勋!”她终于走到他面前,暗暗松了口气,真怕绊到哪儿摔了蛋糕,她笑得眼睛弯弯的,捧高手里的蛋糕,“许个愿吧。” 他看着蛋糕没动。 她保持着笑容,保持着姿势,有点奇怪,他不会是太感动了吧?可是……他刚才的笑脸呢?为什么绷起脸来了?她简直失望地要笑不出来了。 不会是看见自己已经28岁感叹岁月匆匆? 都不像,他——不高兴了,她终于察觉了他心情的改变。 她的手都有点酸,细细的蜡烛燃烧得很快,“柯以勋……”她轻轻叫了他一声,忍不住催促,“许愿,吹蜡烛啊!” 他还是没表情地看着蛋糕,上边写着:勋勋,生日快乐。 勋勋……那回忆太甜美,让他不忍想起。曾经那个调皮地为他做了“满月蛋糕”的女人,现在离他而去。他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心缩成痛楚的一团。 就在这栋房子里,每次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他的心都会不理智地一阵欣喜,他以为她会从二楼跑下来,撒娇地瞪着他,喊他名字。 他又想起无心在厨房里看见那个恶作剧蛋糕的时候他又气又笑的心情,如果现在他暴喝一声戴辰辰,她会不会像受了惊的小鸟一样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不明所以地趴在二楼栏杆上俯视着他? 他忍不住慢慢抬头,看着她曾经出现的栏杆后面的走廊。 已经有一支蜡烛燃烧到蛋糕上方行将熄灭,叶染盯着那黯淡下去的火光着起急来,又一支!“柯以勋,快许愿!蜡烛要灭了!”她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她特别看重每年生日的许愿,好像是老天爷特别给的优待,他再不快点儿,就要错过一年才一次的愿望了! “柯以勋!柯以勋!”她急得简直要跺脚,连声催促。 柯以勋被她催得十分烦躁,冲动地一挥手,整个蛋糕被甩落在地上,叶染呆呆地看着在地上摔得惨不忍睹的蛋糕,还保持着双手捧着的姿势。 蜡烛基本都熄灭了,只剩格外顽强的一两支,她就在几乎没亮度的微弱光线里愣愣抬眼看他,他的眉皱得好紧。他一转身,最后的烛火都熄灭了,她听见门重重地一响,他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她终于想到开灯,明亮的灯光让周围欢乐气氛里,残败的蛋糕更加凄惨。 她站在那一片狼藉边,一遍一遍地回想,到底哪儿不对了,到底哪儿惹他生气?是因为她连连催他?还是……她想不出来。 缓慢而沉默地拿来纸巾和工具,她蹲在地上收拾擦拭着,眼泪慢慢滴落在大理石光滑的面上,亮亮地反射着灯光,她用纸巾去擦,变成潮湿的一片水雾。 拆除装饰用的时间比安装上去费了加倍长的时间,因为她动作很慢,把那些她精挑细选的饰物装进黑色垃圾袋的时候她的心抽痛不已,原本……她想把它们一直挂到她自己过生日。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一周以后就是她的生日。 关着灯,她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她不想去分辨最疼的是哪一处,那会让原本已经够剧烈的痛楚更加无法忍受。夜已经很深了,他还没回来。她很累,但睡不着,她趴在枕头上,无意识地压住枕头下她本来想穿给他看的性感内衣。 她听见他的车声,然后他进了房子。 她死死地闭住眼,其实没必要,房间那么黑,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上楼的脚步很缓慢,进了卧室还特意放轻了些。 他没去洗澡,直接躺到她背后的床上,她便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对不起。”他说,声音低沉。 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但她没动,没出声。他的道歉除了让她更难过,没有其他作用。 叶染拿着电话“嗯,嗯”地点着头,因为电话那边的妈妈很振奋,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笑着附和妈妈的话题,突然一阵疲惫。 当妈妈问到要不要请她的公公婆婆也来参加生日聚餐的时候,叶染犹豫了一下,“还……还是不要了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结巴。“妈妈,我突然很想和以前一样,就你们替我庆祝,就咱们家三口人。”她说,是为柯以勋不出现的开脱,也是心里真实所想。 结婚的日子越久,越是想念在家那段日子。 叶太太沉默了一小会儿,欣然同意。就像每个长大的人都想回味自己的童年一样,女人出嫁了以后也会偶尔想体会一下自己还是姑娘时候的感觉,尤其女儿还那么年轻,作为妻子或者儿媳妇的责任也让她觉得有些沉重吧。 挂断电话,叶染呆呆站在沙发边很久。 从那天不愉快的生日到今天已经五天了,五天里她和柯以勋也说话,也一起吃饭,也送他上班。她再次明白地发现,当她不主动逗他高兴,不主动向他笑的时候,他便不笑。更别提——让她高兴,让她笑。 她生病时他对她的好,让她迷惑了,猛然间她发现,他们之间,他们的婚姻……其实没有丝毫改变。 从头到尾,这场婚姻都是她一个人的事,他心情好的时候配合她一下,心情不好就冷冷旁观。 她所感受到的幸福,就好像是她自己升的一堆火,她加柴就燃烧,她停止就熄灭。 请来的钟点工小王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叶染坐下来,靠在沙发上闭了眼,专注地听那声音,熟悉又陌生。 其实她已经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来那股让她生龙活虎的精神头儿却还没恢复。因为她病了,他很少在家里吃饭,早饭偶尔在家里吃,但那气氛让她和他都很难受。 第十六章 倒不是冷战,而是明明没有话题,又怕对方觉得自己在生气而故意说出来的话,生硬尴尬得让自己都局促不堪。 一两次以后,她和他都觉得不如不在一起吃,他借故早走或者晚起错过早饭,她也没有再主动招呼他。 门意外地开了,叶染看过去的时候,柯以勋已经走进来,带进来的冷风让她的脸一疼。她习惯性地站起来去接他的大衣,他却说:“晚上出去吃吧。”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换衣服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有些兴奋,大概是太久没和他一起出门了,也许……是因为他主动邀约。 一路上她很少说话,她怕自己那些搞糟气氛的话题再次破坏今天的晚餐。他把空调开的很热,她穿着大衣微微出汗。 “把大衣脱掉吧,不然一会儿下车容易感冒。”他突然说。 “哦哦。”她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地开始解扣子。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帮她拉袖子,把脱下来的大衣放到后座。 她更沉默了,经历了这么多次,她已经很明白,现在的这种温柔,就好像冬天正午时候的阳光,很暖却不持久,随便那阵风一吹就又降温了。即使这样,她也觉得一阵轻松,就算能回到没吵架之前那样也好。 冬天天黑的早,路灯都开始缓慢点亮,她看着天边那些古怪的橙和青的颜色,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了疮疤就忘了痛的人。挨了他一个大耳光,只要他随便摸摸伤处,就好像不那么疼了。 “带……带我去吃什么?”她也努力地回应一下,不想又沉默下去。 “去吃新式烤肉好不好?加班后我请下属吃饭,他们带我去的,我一吃就觉得你会爱吃。”他轻声一笑。 她竟然也笑了,心里一阵轻快,这么多天的阴霾瞬间消散,她又被他的话迷惑了。 他还是惦记她的吧? 吃得饱饱地从饭店出来,她手里还拿了瓶喝了一半的可乐,一起往车边走的时候,他主动拉了她的手,她的心微微一颤。 她极其喜欢他拉她的手,被他的大手温暖地包容的时候,她觉得她的心和他的贴得无比的近,比任何时候都近,甚至比做爱的时候都近。 怪不得人家说“心手相连”,两个不爱的人可以上床,可以亲吻,却不会这么自然地拉着手。 他,爱她吗? “柯以勋……” “嗯?”他低下头看她,询问。 她犹豫了,要说吗,后天是她的生日?终于她摇了摇头,笑了下,“好冷啊。” 生日……她还是别提了,万一他又变脸了怎么办,万一他这么温暖的手又变冷了怎么办? “冷你还喝可乐!”他的眼睛里噙着笑责备。 夜晚,床头灯被调到最暗。叶染的腿被他搭在肩膀上,他动的很快,她的双手不得不撑住床头才不会撞上去,他的汗频频落在她晃动的胸房上,一凉一凉的。 她突然一绷身子,呻 吟拔高,他笑了下,放缓了频率,反复磨蹭刚才那点,果然她呼吸凌乱,手指扣紧,似快乐又似痛苦地摇着头。 他更用力,也更快了点儿,她哭喊起来,身体绷得那么紧,紧得他忍不住发颤,几下深撞,她尖叫起来,全身泛红,小小的下巴高高仰起。她颤动地缠绕让他极端快慰,身体满足地一松,喷射在她年轻紧 窒的身体里。 她还低声哭着,身体阵阵发紧,他埋在她曼妙的热软里缠绵着不肯退出,他留恋她极致的甜美。 她的手松下来,腿滑下他的肩膀,她眼睛漾着迷离的水光,半晕半迷,她的胳膊缠住他的颈项,搂紧,他于是贴的她更近,他轻喘一声,原本已经放松的欲 望腾然在她细柔的甬 道里涨大,她不适地哼了几声。 “柯以勋……柯以勋……”她更迷乱地叫他名字。 他抽 动起来,“嗯?” 她又低叫着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又让她高潮后急喘着渐渐软成一池春水。 她的眼睛完全闭紧了,脸和嘴唇异样嫣红,他忍不住吻了吻。 “柯以勋……”她的声音轻得只有靠的那么近才能听见,“你就一直是这样的柯以勋好不好。”她如同呓语般说。 他笑了笑,抽出了满足的欲 望,“很喜欢?”他故意暧昧着笑。 她的眼睛迷茫地睁开一条缝,好像要有水流淌出来,却没有焦点。“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要是一直这样的温柔,对她好,一直不冷漠的他就好了。 他侧身躺下,不回答,他怎么不明白?可他也做不到。 裹紧围巾,叶染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加快了脚步。手袋被冻得发硬,吊在她手腕上随着她的步子轻拍着她的大衣,发出啪啪的声音。 已经晚上八点多,要不是她坚持早些回来,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今天……是她的生日。 爸爸妈妈为她费了不少心,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还订了三层的蛋糕,把馄饨店的几个老伙计都叫来一起热闹热闹。叶染很高兴,好像又回到没出嫁前的日子,她喝了点儿啤酒,还为大家唱了歌。 本想就在家住下,玩得晚些也不要紧,事先她也和柯以勋说过的,要回娘家住一天。但过了七点,她心神不宁起来,总是心不在焉。还是妈妈看出来,让她赶紧回家。 她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一辆车,银白的跑车在路灯下也十分抢眼。不知怎的,叶染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戴辰辰。 二楼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一楼厅和厨房却灯火通亮,她暗暗松了口气。走到大门边,按下密码的那一瞬,她像着了魔一样停住了,愣了一会儿,她放轻脚步绕到后门。 她知道这么做很卑鄙,可她忍不住想知道,柯以勋和戴辰辰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说什么。 后门的玄关很长,又通着楼梯下的储藏间,开门很轻的话,声音不会传到厅里。 叶染贴着墙壁,竟然不自觉地摒住呼吸。 “你比我幸运,柯以勋。”一个女人感慨地说,似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染缓慢地深喘一口气,不是戴辰辰。 柯以勋低低笑了笑,没说话。 声音是从小吧台那儿传来的,他们在喝酒。叶染想从墙边探出头偷偷张望一下,因为他们俩如果真在喝酒,一定是背对她的,但她还是没勇气冒这个险。被柯以勋发现偷听壁角就算了,如果被客人发现了,什么脸都丢光了,肯定以为柯以勋的老婆是个怪人。 “我真佩服你,如果是我,绝对不可能在戴辰辰住过的房子里继续住下去,哪儿都有回忆,哪儿都有影子!不怕你笑我,我可是把有关唐凌涛的东西都扔掉了,我看不了,受不了!” 女人说的有些激动,声音混沌,显然没少喝。 叶染又贴紧墙壁,好像要把自己所有重量都转移到那堵墙上似的。戴辰辰住过的房子?这里?! “你和新男友相处的怎么样?我听说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事业人品都不错的。”柯以勋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我也知道他好,他真的好。”那女人苦恼地连连点头,“我……”她顿了顿,“有的时候会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谁!是,我是利用了他,在我最痛最空虚的时候用他来填补,我理智的时候对他好,但是,有时候……当我突然省悟他并不是唐凌涛的时候,我竟然会忍不住向他发火!”女人应该把心里的话忍了很久,终于有个倾诉的对象,说的时候急切又混乱,说话的速度很快。 “然后我会很内疚……会想去补偿他,最后疲惫的却还是自己!” 柯以勋静静地听她说,时而喝口酒。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喝了点儿酒,稳定了下情绪,生硬地笑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娶个和戴辰辰那么像的小妻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影子恋情,还是麻木战术?”她是故意要柯以勋说话。 “不是我想娶,是她非要嫁。”柯以勋淡淡一笑。 “你可以拒绝啊。为什么妥协了?” “她……人很好,对我父母也很好……” “嘿!柯以勋!”女人嘲笑地叫了他一声,直白地揭穿他的借口。 柯以勋也笑了,耸了下肩,“我觉得娶她也不错。” 女人又喝了一大口,“柯以勋,你比我幸运,你还找了个那么像的人代替戴辰辰,我去哪儿找个唐凌涛呢?” “米娅……”柯以勋叹了口气。 米娅突然把杯子顿在台面上,“我怎么就不懂,喜欢上一个人用那么短的时间,一秒,一星期,一个月,忘了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柯以勋笑笑,点了点头。 “你不像我,你结婚了,更应该忘记过去,你要对婚姻负责。有时候我觉得,你让你的小妻子傻傻地住在这栋房子里,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别人的替代品,很残忍。以后她知道了怎么办?” 柯以勋沉默了一会儿,“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时间?”米娅笑起来,“真的,别人残忍地对我,我又残忍地对别人,有时候也会很平衡。你呢?有没有这样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别开车了。”柯以勋放下杯子。 叶染就这么一直靠着墙壁站着,眼睛瞪得异常地大。如果柯以勋送米娅的时候肯回下头就会看见她,可他没有。 他们关门,开车出去,她都没改变姿势。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是一个影子? 他最终答应娶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戴辰辰? 她轻喘了一下,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坐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多久?她并不关心,扶着墙站起来,腿都麻了。她站了一会儿,走进洗手间。她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像戴辰辰吗?一点儿都不像! 第十七章 她抬手摸了摸镜子中自己的脸,很冰冷,那只是个影子。她默默地看着,她……和戴辰辰确实是属于同一类型的女孩子。 当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就会发火?别人残忍地对待了自己,自己又残忍地对待别人,会很平衡。 她笑了,镜子里的她也笑了……终于,她明白了。当柯以勋把她当成戴辰辰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很近,当他意识到她并不是戴辰辰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好远。他莫名其妙的坏脾气,他瞬间消失的笑脸和温柔……她终于都懂了。 她在吵着嫁给他之前都没想到过! 他说的对,不是他要娶她,而是她非要嫁他。不是他要把她当影子,而是她自己硬要跑来当影子。 她捶了洗手台一下,捶得手生疼。 她突然很想向柯以勋大喊大叫,骂他打他……她对他是真心的!她一心一意想当好他的老婆!他不该这么对她的! 那股气在胸口翻腾,她恨不得柯以勋现在就回来,她恨不得马上就向他大吼出来!她要憋死了!她要委屈死了! 把洗手间的门用力拉开,空无一人的客厅让她的心骤然一沉,她第一次发现这房子好大,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好空旷! 他没回来,她千万句话都没人可吼。 千万句话?她比谁都明白,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噎死她,是她非要这样的,是她自找的! 她就一手紧抓着门,一手揪着自己的大衣下襟,傻乎乎地站在哪儿……刚才那些就要冲出喉咙的激愤谴责,全成了比空无一人的客厅更冷寂的空虚。 她……无可质问!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柯以颉和她说的话:在柯以勋没爱上她之前,千万不要爱上他。 这话果然很对,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她慢慢地转了下眼珠,看着她的家,天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只属于她的家。 她也想愤愤地甩手而去,她才不是什么影子! 可是,这样……她就会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她垂下手,她还能怎么办?她能做的只是——他要时间,她就给他时间! 她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还是在努力地遗忘戴辰辰的吧? 她走出来,光洁的大理石倒映着她孤单的身影,她低头看,看了好一会儿……在她害怕失去的所有东西里,第一位的竟是他,她的丈夫! 眼泪终于滴落下来,穿着大衣一哭,浑身就出了汗。 柯以勋推开家门的时候吓了一跳,“你站这儿干什么?”他皱拢眉头,看傻站在厅里的叶染,“刚回来?”他看了眼手表,都快11点了! 叶染穿着大衣,泪水早就干了,出过汗,身上格外冰凉。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走过来,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有些潮湿,流海贴在额头上。他忍不住拭了一下,“回家干吗不脱大衣?一头的汗!” 他刚从外边回来,手有些凉,叶染被冰得浑身一颤,她抬起眼来看他,突然发现自己要说出句话来竟然那么艰难。 柯以勋的眉头皱得更紧,“出什么事了吗?还哭了?”他眼神一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染愣愣地看着他,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突然,她很害怕,害怕他知道她听见他和那个女人的对话!如果他和她之间的迷障都揭穿了,他会怎么对她?她……会不会连影子都当不成了? “今天……”她终于说出话来了,虽然声音沙哑得粗砺难听,都好像走了调,“今天……是我的生日。” 柯以勋的表情一松,随即像瞪孩子一样瞪她,“就为这哭了?你想要礼物,可以早点儿说啊。我明天补给你!哭什么!”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眼泪又被摇晃出来,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礼物,不必让她当着傻子还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无奈地笑了笑,搂住她一起上楼,还是生气了,像她这种年龄正是格外看重这些节日啊,生日啊的阶段。“明天一定补送礼物,喜欢什么?” 她在他怀里被动地走着,“真的不用了,只要你记得,你生日后一周就是我的生日。”她幽幽地说,他会记得吗,以后? 他的牙关一紧,一周前的不愉快又被想起,他格外内疚。他发现她轻微地发抖,愕然停住脚步,再次摸了下她的额头,刚才他竟然没发现,她的额头好热,她发烧了! 一把抱起她,“你真胡闹!胡乱发孩子脾气,哭了一头汗,现在好了,感冒了!”他快步上楼,沉下脸。 叶染用酸疼的胳膊搂住他的腰背,她不要失去他!就为了此刻的温柔,她也不要失去他!无论他的温柔想给谁,她都不放手。 他把她抱上床,脱去她的外套,洗了块热热的毛巾为她擦身,给她掩好被子。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跟随他的身影。 他拿了药,倒了温水,扶她起身,“喂,吃药!” 她咬了下嘴唇,看着他帅帅的脸庞不忍移开目光,“我不叫‘喂’,你叫我名字!” 他嗤笑一声,“还能跟我顶嘴,看来病不重。喂,叶染,吃药!” 她满足地笑了笑,对,他的照顾是给叶染的。 他轻柔扶她躺在枕头上时,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抓的那么紧,“你干吗?掰腕子吗?”他好笑。 “柯以勋……我们生个孩子吧。” 就算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放弃,她一个人不行就再添一个人! “生病了就老实点儿!”他用另一只手戳她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抓着他的手不放,胡思乱想?不,他不明白,这是她最无奈的选择! 第二天他下班回来的很早,她还躺在床上发呆,烧退了,浑身还是虚软无力。 “送你!”他坐在她身畔,拿出一个精致礼盒。 她还是感到高兴,只要不想那么多,她就能高兴。 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一颗大钻石镶在无数小钻石镶成的流苏中,正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还有一个风格相配的白金手镯,镯子上米钻镶出精美的图纹。 “喜欢吗?”他看着她唇角的微笑,觉得那么满足,他终于让她笑了,弥补了他的亏欠,更高兴的是他。 她拿起镯子,仔细地看了看,“柯以勋,镯子里面是可以刻字的吧?” 他又笑着瞪她,“干吗?” “刻上,柯以勋送给叶染的。” 他失笑,“好像是呈堂证供!有谁会刻这样的字!” “我就要这么刻!”她坚持。 “柯以勋送给叶染的?”他笑起来,“幼稚又无聊。好的,我就这么刻。得让秘书去,我可没脸和店员说。” 她却没笑,很认真地看着手里的镯子。 又一个夜晚,柯以勋握住她细柔的腰身猛力律 动的时候,被她手腕上发出的微光刺了下眼,是她的镯子。自从他刻好了字再送给她以后,她就一直戴着,作为主打礼物的项链却被她置之不理。 她尖声低叫起来,紧紧地吞握住他的欲 望,水嫩的身体绷成让他发狂的弧度,他动得更快,前所未有的愉悦,绵长而满足地长吟一声,解脱了全部热情。 他喘息着侧身倒下,贪恋地看着她高潮过后的迷离神情,像个被宠眷的小仙女。 她原本水汽朦胧的眼睛慢慢睁大,出现了坚决的眼神,他的心一梗,不是那么舒服。她的眼神太硬,目的性太强,那是种决心,而不是种情感。 她起身的时候,表情痛楚,但她却不退缩,移过来像条小蛇一样缠绕到他身上,挑逗地摩挲着他汗水淋漓的身体,“再一次,柯以勋。” 他欲 望褪尽,每次她这样主动要求的时候都让他败兴。 “不,累了。”他直接拒绝。 “哦……”她失望地从他身上滑下来,默默地想着什么。 “你可真够努力的,拿回馄饨铺子指日可待。”他忍不住刺她几句,每次她这么努力地实现她的计划,毫不掩饰决心和功利,他都忍不住自己的鄙薄,对她的怜爱消散殆尽。“ 她伏在枕头上精疲力竭,她不想解释,无法解释。她闭上眼,柯以勋,他永远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怀他的孩子。 当她兴高采烈地拿着验孕棒从洗手间里冲出来,大呼小叫着说:“柯以勋,两条线,两条线!我怀孕了!”他竟然无法表达自己的高兴,她先是用婚姻来换利益,现在连孩子都用上了,这样的她,让他厌恶。 也许她还是太小了,不懂得至少要照顾他的感受,把卑鄙的目的多少粉饰一下! 原本她进展的不错,哄得他很高兴。也许是他父母给她的承诺太动她心,她最近格外急切,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怀上孩子,让他觉得自己只要提供精子就完成使命了。 “有什么惊奇的?”他坐在电脑前看都不看她,“你我都那么卖力,再怀不上就该去看不孕不育了。” 叶染被他冰冷的态度僵在那儿,傻傻地拿着验孕棒,一时无措。 她以为他会像电视电影里一样欣喜若狂地举高她转圈,没想到他只是毫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无动于衷。 “柯以勋……”她的心脏一阵阵缩紧,好疼,“你喜欢小孩子的吧?”她问,她需要确认,如果她和孩子两个人都无法占据他的心,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的眼里雾气迷蒙,他的心软了。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她肚里有他的孩子。“嗯,喜欢的。”他向她笑了笑。 她眨眼,把泪水眨回去,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柯以勋停好车,透过车窗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几辆车皱眉嗤笑一声。自从叶染怀了孕,他爸爸妈妈隔三差五就要朝圣似的来这里探视,还替叶染请了营养师,专职厨师,甚至还叫伺候他们多年的黄姨时不时前来督导给叶染请的保姆工作。 第十八章 有时候,就像现在,三姨和胡盈也会跟着一起来,是不是真关心两说,至少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冷淡地笑了笑,开门下车。 现在他家就好像是叶染的接待中心,亲戚,邻居……各式各样他不熟悉的人快把这里踏成平地。 推开家门,眼前一片混乱,各人带来的水果和食物没来得及收,地上、沙发、茶几堆得到处都是。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他妈妈甚至没跟他说一声就擅自买了一个超大冰箱塞在他们的厨房里,原本的设计被破坏,弄得厨房像个仓库。 营养师每个星期来两次,现在正在厨房和厨师嘀嘀咕咕,新来的小保姆很紧张,楼上楼下的跑动端茶送水。 柯以勋不理会各种问候,默无反应地上了楼,他们卧室的门开着,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交杂成一片根本听不清的嗡嗡。 他烦躁地蹙了下眉,走进房间,一屋子人让他脑袋发疼,他们也都回头看他,笑着说:“孩子爸爸回来了。” 三姨一贯肉麻,现在风格不改地站起身,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他坐到叶染身边。 “以勋,”柯太太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商量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夫妻同房不好,你搬到客房去吧。” 在胡盈的闷笑声中,他冷着脸看了看一副劳苦功高样子半躺在床上的叶染,成功地把她看得笑容发僵。把他的家变成菜市场就算了,现在就连他们夫妻之间的私密问题也都如此“坦荡”地被讨论决定。 “让她去客房吧,她的东西都在那儿,我的书房在这儿,不方便。”他沉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 “那房间的床不是很小吗!”柯太太不死心。 “妈——”叶染看出了他不高兴,赶紧出声,“没关系,没关系。” 柯太太有点儿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很抱歉地转回来看叶染,“那一会儿我叫小李小林帮你搬。” 柯绍伟一直坐在那儿没说话,这会儿还站起身亲自去那房间看了看,胡太太和胡盈也生怕遗漏了新闻地一同跟去。 柯以勋冷眼看着高高在上的柯董事长一副很“孝顺”的样子回房来说:“那房间没电视,小染,爸爸给你买个新的,要低辐射,最高级的,省得你无聊。” 他实在忍无可忍,“至于吗?不就生个孩子吗?也不是生国宝大熊猫!哪个女人不生?就她这么娇贵?” 所有人都用谴责地眼光看他,越是这样他越是厌烦,越是想说几句刻薄话刺激他们一下。 “小染这么瘦,不好好保养怎么行?她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做老的还不知道怎么做吗?不都得替她想到吗?你做丈夫,做爸爸的要是都做到位了,还用我们两个老的这么费心吗?!”柯太太被他说的有点儿火,口气发横。 柯以勋被她说的一阵恼怒,腾地站起身,“她就是嫁给我了,如果嫁的是哪个卖面条卖大饼的不也得一样生吗!也不见得就活不了了!” “柯以勋!”柯家夫妻也气得站起身来,胡家母女假装不敢插嘴,眼睛来回看着,觉得解气又热闹。叶染的谱儿是摆得太大了,连她老公都说她!今天真是来着了,这场面错过可惜。 叶染攥紧身旁的床单,缓过这阵心痛才僵硬地笑着说话,“爸爸妈妈,以勋说得对,我没那么娇贵的,你们不要看我瘦,我身体很好的!而且很有力气!”她伸出细细的胳膊,耍宝地做显示肌肉的动作,“我最厉害的一次,端了十碗馄饨。” “小染……”柯太太爱怜地看她,这个孩子太懂事了。 柯以勋嗤了一声,发噱地抿了下嘴,讨他父母开心就是她的拿手绝技!而且无往不利。他无心再看她表演,也不想再和爸妈对峙,干脆扭头就走,惹不起就躲了呗。 故意在外面玩到很晚,他父母肯定走了,最好叶染也睡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懒得和她解释,懒得向她说明自己的感受。就生活而言,她已经太成功。 看见卧室的灯还亮,他并不意外,心口莫名其妙地发堵。他的婚姻,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父母竟然都被一个刚满20的小姑娘操纵在手里。 他推开房门不正眼看她,自顾自脱着外套,准备洗澡。 她就坐在床沿上不出声地看他。 干吗?等他主动道歉?他在心里冷笑,故意漠视她的存在。 “柯以勋……”看他拿着睡衣就要往浴室走,她才不得不失望又慌张地开口叫他。是的,她是希望他能主动表示点儿什么,其实她不生他的气,今天下午的事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她能理解他的,她自己也觉得公公婆婆对她对孩子的关注有点儿过了。但他怎么就不明白老人的心呢,柯以勋28岁了,他们早到了抱孙子的年龄,好不容易盼到了,兴奋的不遗余力地折腾也是常情,他们太有时间和财力,所以显得过于铺张和娇贵。 “我……我和婆婆说了,我用不了那么多人照顾,我叫小李走了,还是用原来的钟点工……”她语无论次地说着,自己也泄了气。其实她只是想说,她不是故作娇贵,她没那么肤浅和矫情,她都应承下来,一是觉得那是公婆的好意,二也是有孩子真的太高兴。 “不用了。”他停住脚步,侧头看她,口气那么讥诮,“你就好好享受这一切吧,嫁给我图的不就是这些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尽管和我爸妈说。” 她一噎,眼睛骤然瞪大。 他……就是这么想她的? 他已经走进浴室,不轻不重地甩上门。她垂下头,她还能要他怎么想她?这个婚姻一开始,她自己就先嚷嚷着各种条件,各种要求,唯独,她没提过爱情。 现在……她也无法向他要求爱情。她苦笑,爱情,不在他们谈好的条件里。 他已经洗好出来了,看她还垂着头坐在那里,瘦削的身材在幽暗的灯光下好像只剩那么一点点人影,真难想象,这么个小人儿怎么能生出孩子来。 他的心又发了软。 “睡吧。”他招呼了声,她的手脚总是发冷,一会儿帮她捂一捂。 “哦,哦。”她省悟地站起身,头还垂得那么低,“你休息吧,今天也累了。”她向门口走,他才想起来她已经搬到客房去了。为了孩子,她可真是小心得无以复加,也对,这个孩子能换正华馄饨店么,值钱着呢。 她故意走的很慢,他叫她一声也好,他问一声也好。只要他说一句,她就不走了!以前不觉得,习惯了身边有他,搬去那个房间让她更孤单了。 可是……他居然冷笑了一声,自己躺上床,再没看她一眼。 关上房门,她哭了,却不敢被他听见。 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开了,黄黄的很耀眼。 叶染把厅里的窗子都打开通风,冬天好像刚过去没几天,春天就突然到了。一场雨下完,花就开了。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果然看见柯以勋下楼,他瘦了,春节期间是餐饮业的旺季,他忙得天昏地暗,就连过年也只休息了一天。 她对着他微笑,其实……她都明白,他没必要那么忙,只要他想,陪她的时间还是会有。 她怀孕已经4个多月,他却再没提让她搬回去和他一起住。 因为半夜下了雨,早上还是阴阴的,天好像亮不起来的样子。他从窗子看了下天气,皱了下眉。 “吃饭吧。”她笑。 “不了……”他犹豫了一下,“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饭?” 她微微一窒,已经好几个月没和他一起出门了,她的眼睛亮起来。 几乎已经开始点头了,他说:“今天是唐凌涛和辰辰的小儿子满月,在我们酒店包了场。” 她僵硬地停住了动作,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辰辰特意邀请了你。” “不想去!”她突然生硬地脱口而出,他被她的口气弄得一愣。 “不想去……不舒服……”她深呼吸了一下,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减弱了刚才的怨气。 “嗯。”他点了点头,向大门走去。 “柯以勋!”她叫住他。 “干吗?”他有点儿不耐烦地转头看她。 “今天……你别上班,也别出去好吗?陪陪我。”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睁得异样的大。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味,但她就是不想让他去,不想让他见戴辰辰。 “又撒娇?”他笑,心情好些,最近她的确很少黏他,因为没必要,她需要他做的已经做完了。 被他的笑容麻醉,她也笑了,点点头。 “今天的事太多,恐怕没办法留在家里,不舒服就多躺躺,多休息。”他又向门走了几步,还算耐心地解释。 “柯以勋!”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他是要去为戴辰辰的孩子筹备满月酒席才忙得不能留在家里吗?“不去不行吗?” 他终于烦了,“你留我在家有什么用啊?我也不是大夫!”他抢白了一句。 她看了他两秒,“路上小心。” “嗯。”他转身就走。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轻轻抚摸还没怎么显出来的肚子,两个人……真的就能凑够分量了吗? 她越来越不肯定了。 自从她怀孕,他反而比原来更冷漠,甚至让她鼓舞不已的短暂温柔也渐渐消失了。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在想,他是怎么了? 或许,她应该想想他是怎么看待这个孩子的。 她有了孩子,他就在父母跟前交了差,他和她结婚的意义就圆满了。 他……始终是个让她无法弄懂的人。 一整天她都紧攥着手机,无数次都按出了他的号码,她想叫他回来,但又怕被他拒绝。他对她说不的次数多了,她越来越脆弱,感觉他说不的杀伤力越来越大。 第十九章 她下午没有睡觉,就坐在厅里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发呆,她希望能看见他的车从小路上开过来,然后他推门进来。 她觉得……如果他能回来,回来陪她,他开门瞬间给她的喜悦足够她再支撑几年听他说不的日子。 5点的时候,钟点工下班了,春天虽然来了,近6点的时候天还是全黑了。 她没吃饭,等到8点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今天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其实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惊喜罢了。 她很享受地洗着澡,热热的水让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关掉淋浴的瞬间,她浑身冰冷,禁不住哆嗦,她赶紧伸手去拿搭在架子上的睡衣。地砖染了潮气很滑,她一晃,去抓能支撑身体的东西却抓了个空。 摔到地上的时候,她觉得天旋地转,全身苦痛地一震,接着两腿间很潮热,她想挣扎着起身,肚子绞痛起来,她有点儿想吐。 她平静地看着从私处流出来的血……难过,却不意外。 甚至她熬住了疼痛,套上睡裙才半走半爬地从浴室出来,拿起电话的时候……她才茫然了,她该打给谁,她能打给谁。 当她的父母接到她的电话,仅用了二十几分钟就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挣扎着大致穿好了衣服,她垫了卫生巾,但血量很大,她身上还是弄得一塌糊涂。 当她满身是血的被瘦弱的爸爸奋力背起下楼的时候,一直没哭的她哭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除了父母,她一无所有。 柯以勋接到妈妈的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该到的都已经到了,他竟然是最后一个。 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看见爸妈正一脸痛惜地拉着叶染的手,连声安慰,“小染,不要紧,别难过。孩子虽然没了,爸妈要给你的还是给你,馄饨店给你。你快好起来,你还年轻,机会多着呢。”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责备,都是怨怪,好像她流产是他害的一样。 叶染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他走近,他会跟她说什么呢? “孩子没了?”他问。 病房里的所有人默认了这一点,他走过来,就站在她的身边说:“那也没关系。看,馄饨店你不是拿回去了吗。” 她竟然能向他微微一笑,是的,人生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惊喜上的。 躺在病床上,叶染的心竟然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种淡漠从孩子化为血水从她身体里流失出来就开始了。 原本她就总在担忧,她和孩子两个人都抢不回他的心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她的孩子。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也好。 她只用想明白她自己要怎么办就好,他的冷漠让她越来越觉得想用孩子栓住他的心可能是个错误,继一意孤行要嫁给他以后的另一个错误。 让她刻意杀死自己的孩子她做不到,现在孩子这样走了,她可以坦然地怀念他,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绝好的解脱。 柯以勋被公婆叫到病房外,不用想,一定被骂的狗血淋头。 她竟然同情他。 这段日子以来,她觉得越来越佩服自己了,知道了“影子”的秘密,她竟然能一边做着梦,一边醒悟着。 希望他忘记过去爱上她,是梦。明白那不太可能,是悟。 他铁青着脸推门进来,显然是被他爸妈说得狠了,气急败坏。 她看着他,其实他也很无奈,他在这场婚姻里成了罪人,其实都是她害的。他的笑,他的恨……都是她强塞给他的,他拒绝,然后就成了大家谴责的对象。 错的是她,不是他。 她的父母被她硬逼着回去休息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 他冷着脸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一声不吭。 “难过吗,柯以勋?”她问他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因为她知道他的答案。 “没什么感觉。”他冷哼一声,对这个孩子他一直没什么参与感,现在没了,也不怎么难受。他无心抬眼,看见她的微笑,心不知怎么一拧。“我们还年轻,你拿回了铺子,也不用急在一时了,慢慢来吧。”他有点儿想安慰她,又有点儿不甘心。天使永远是她,他这个恶人当得莫名其妙。 她闭了下眼,果然,她的人生真的缺乏惊喜。 慢慢来? 她又看向他,“柯以勋,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他没听明白,不耐烦地“啊?!”了一声。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她笑笑,提示一下。 他愣住,皱眉盯着她看了半天,“那天……你听见了。”他说的不是个疑问句。 “嗯。”她也坦白承认自己偷听了,“我一直在等,因为你说你需要时间。”她闭上眼,没有泪水,只是有些微微的湿意。他的这句话曾经给了她多大的希望。 “我一直等,一直等。怕自己不够分量还努力地怀上宝宝拉他一起等,我以为我和宝宝两个人,会减少一半的时间。” 他握紧拳头,没说话。 她吸了口气,“你可能还需要很多时间,但我已经没时间了。”她安适地把自己更深地陷在枕头里。“馄饨店……我不要了,你经营得很好,比我好多了。” 不是赌气,不是冲动,她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以前她就经营得那么辛苦了,没有他的帮助,她的确再也无法支持那几个不赚钱的老店铺。 这场失败的婚姻里,学的最多的是她,懂得放手,懂得重新开始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柯以勋能懂,她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们会有多幸福的生活。可惜,他不懂,还好……她懂了。 馄饨店,早在爸爸决定要卖掉的时候,她就该放手,死抓着要不起的东西,难受的只能是自己。 “叶染……”他艰难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真的有点儿累了。”她轻松地说,还笑了笑。“柯以勋,你不知道,一直和自己较劲儿很费体力,装糊涂也累着呢。”她甚至用幽默的口气说起话来。“自己一个人待在你和戴辰辰生活过的房子里,真比在工地背水泥还辛苦。”她呵呵地笑,泪水从眼角刷然滑落。“大概宝宝也觉得太累了,才走的。” “叶染!”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把心里的话突然明白地说出来,让他的心越来越冰凉。 她被他一喊,也不再出声,双眼紧闭着,眼泪顺着相同的印迹一波波流下。 他看着她默默流泪,想抬手去擦,没想到她自己快速从被子里抬起手,胡乱一抹,抹得苍白的脸颊一片水痕,人却笑了,长出一口气,转过身背对他,还给自己盖好被子。 “我要好好睡一觉。”她说,很轻快。 他没吭声,她也没再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安静的房间里他清楚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吊瓶打完,他按铃叫护士来拔针,护士推了护理车来,顺便给她测量体温。护士叫了她几声她也没醒,睡得安稳深沉,他过去帮助护士把体温计放置在她腋下,仔细地看了她两眼,她并不是装睡。 三十几岁的中年护士苦笑,等待测量结果的时间里没话找话对站在一边的柯以勋说:“现在的年轻人心都挺大的,刚掉了孩子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柯以勋垂下眼,她说过……她太累了。 他开车回家拿住院的生活物品,临近半夜,周围和房子里都异常安静。钟点工要明天上午才会来,房子还没收拾过,他愣愣地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几滴血迹,黯红的血点隔几步一滴,一直绵延到楼上。 他猛地皱眉一甩头,孩子已经没了,他多想无益。 故意忽略,他快步跑上楼。 因为走得匆忙,叶染房间的灯还开着,房门大敞四开着,门口的血迹更密,他的心一绞,木然地走过去。浴室的门也开着,门口的血迹被擦过却没擦干净似的,漫成很大一片干涸的痕迹,拖行向放电话的床头柜。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好像看见她疼得站不起身,满身是血地爬向电话的情景。 她的电话,没打给他。 他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她为什么不打给他?!他一阵恼怒,分不清是因为心痛还是失望。 他握紧拳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是想用孩子换回铺子,却从没想过,她想换的……也可能是他的心。 他的猜忌,他的冷漠把她和孩子越推越远,终于失去! 他想起她给他的笑脸,想起她站在窗前对他一直挥着的手,想起他不经意间抬眼看见的,她脸上的落寞。这些……竟然比她的眼泪更让他的心阵阵刺痛。 他看见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兔子头花,那幼稚的卡通造型突然让他意识到,她也不过仅仅才21岁。 他可以不爱她,但对她……他似乎过分残酷了,把她想的太过坚强,太过复杂。 他收拾了东西,开车赶回医院,爱她……现在可能还不行,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对她好一些。 昏沉的睡眠中,叶染觉得肚子轻微绞痛,腰像被电到似的一麻,意识开始恢复,她觉得腿间湿热,似乎又有大量的经血流出。脑子还有点儿迷糊,她只觉得自己和平常一样是来了月经,快速地起身准备冲到洗手间去处理身上的狼狈。 胳膊一软,只微微撑起一点儿的身子又颓然倒在病床上,她一惊,完全清醒了。 “怎么了?”她听见柯以勋毫无睡意的询问,人也过来扶起她,“要去洗手间?” 她尴尬地沉默了一下,事出突然,爸妈公婆都心神大乱,并没安排好人照顾她,现在房间里就她和他两个人。所以当他毫不费力地把她从床上托下来,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她觉得屁股后面凉凉的,偷眼去看铺在床上的一次性卫生垫,果然红彤彤的湿了一块。他揽着她的腰半拎着她前行,似乎毫无所觉。 第二十章 她边走边拉睡裙,希望能挡住令她狼狈的血迹。 因为身体发软,原本很简单的事用了她加倍长的时间。换好了卫生巾,她盯着睡裙上的血污发愁,总不能出去当着他的面换吧? 门被敲响,她无心地应了一声。 门外的他声音平静低沉,“给你干净衣服。” 她把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他便把干净的睡衣递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是他从家里拿来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等在门口,也不催促她,她换好出来,他干脆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她发现,脏了的卫生垫也被他换过了。 他为她盖好被子,问她,“要喝水吗?” 她摇了摇头,曾经,不懂爱的她,把他的细心温柔当成爱情。 屋子又陷入静默。 她转动目光,看半躺在一边床上的他,他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床头,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那并不是爱情,而是他的愧疚,她黯下眼,她明白的。 她原本总以为天下的事都一样,付出——收获。现在她知道了,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爱情不能勉强这句话泛滥得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知道,并不代表就能懂。 现在她终于懂了。如果他能选,她相信他会选择爱她,然后幸福顺利地和她共度一生。可他选不了,正如她多么努力也抢不到。心,爱情,是不能被人为控制的,也不能按付出多少收获多少计算。 他发现了她的注视,也淡淡地回看她。她第一反应是想闪开眼光,但她没有,她定住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柯以勋……”她终于看不过他,转开了眼睛,“我们分手吧。” 他没有立刻回答,表情也没有变化,她说出这话他毫不意外。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倒非常意外,他不该顺水推舟吗?她愣愣地瞪大眼,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他不再看她,身子一沉,倒在枕头上,眼睛闭起。他什么都不想再思量,他只知道,事到如今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她一走了之,她解脱了,却让他觉得这辈子亏欠了她。 叶染皱着眉,在她心里盘算了那么久的话,她郑重地说出来,竟然没引起他任何反应。 “先把病养好,剩下的事再说。”他躺在床上云淡风轻地说。 剩下的事?她和他还有什么剩下的事? “如果你为了补偿我而不肯离婚……那就不必了。”她却无法像他那么若无其事,“你并不亏欠我,嫁给你,要生孩子,都是我一相情愿的。你没错,错的是我。我……” 他静静地听她说,终于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错?我错了!”他睁开眼,黑眸深幽。 她一愣,他是要向她道歉吗?可是,她和他之间靠道歉又能改变什么? “我错就错在听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吆喝叫嚣!”他哼了一声,“要结婚的是你,要离婚的是你!你以为是和稀泥过家家呢?” 她一噎,脸色发白。 “一开始口口声声,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现在又一口一个要分手。你以为分手那么简单吗?财产怎么分割?我该给你多少赡养费?” “我……我什么都不要!”她委屈地叫出声,小下巴抽 动不已,他就只会这么想她吗?!“馄饨店给你,什么都给你!我,我怎么来的怎么走!” 看着她眼睛里倔强的,不肯掉落的泪,他的心软得发疼,但他必须制住她。他寒着脸冷声说:“你当然可以怎么来怎么走,我呢?我是美佳的总经理,未来的大老板,结婚一年就离婚,让人家怎么看我?没责任感,还是性功能不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些她的确都没想过,她永远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非要和我结婚你就等于害了我一次,现在还要再害我一次吗?” 她抓着枕头的一角,被他质问得心烦意乱,觉得他说的有问题,又找不到问题在哪儿,也无力反驳。 “胡乱结婚就已经不负责了,现在你说离婚就离婚,更不负责!离婚和结婚不一样,涉及很多方面的问题,你现在说你什么都不想要,冷静下来觉得亏了又来告我,光是这人我都丢不起。” 她再次感觉自己筋疲力尽,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柯以勋……别再折磨我了,只要能解脱,只要不再痛苦下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异议。” “嗯。”他皱眉,“我会叫我的律师准备的,到适当的时机再说!这次听我的!” 她闭上眼,也好,只要不用再互相折磨,怎么都好。感情,她胜不过他,精明,她更不是他对手,随他去吧,她已经没力气争辩了。 出院的时候,对于叶染提出要回娘家住段时间的要求,柯家二老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当面反驳。柯太太暗暗掐了儿子一把,希望他能说句阻止或者道歉的话,把叶染哄回家。 但柯以勋对父母直白地暗示置若罔闻,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叶世荫夫妇看在眼里,怨气几乎无法掩藏地表现在脸上。 叶染倒是毫无反应,该说的都和他说明白了,他也表示得很清楚。没当着双方父母把他们达成的共识说出来,是不想在他准备好之前受更多无谓的压力。 那压力,尤其是来自柯家二老的,别说是他,就连她都不敢想象说出离婚后他们的反应。不管是勃然大怒还是伤心难过,她都受不了!那么疼她的两个老人会不会从此怨她恨她,以后相遇与她形同路人? 这些……她现在都无力去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一个不用看见他的地方!等她那一身旧伤不再难以忍受,缓过了这口气,再去考虑其他吧! 柯以勋站在路边看司机开车把叶家人送走,柯家二老也在等叶家人走,立刻走过来数落他的冷漠。柯太太还反复叮嘱要他尽快接叶染回家,在娘家住的越久,俩人的感情会越淡。 柯以勋一声不吭地听着父母的唠叨,并不是他漠不关心,她的心情……他懂。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休息。真的对她好,就应该松一松手,让她按自己的方式,慢慢好起来。 在家一住就是二十几天,天气说热就热了,原本还需要穿厚重的大衣,仅仅几天就可以换成单薄的风衣了。 叶染把柯家二老送出大门,站在马路边看他们的车消失在街道拐角才长长出了口气,心烦意乱得连周围嘈杂的声响都听不入耳。 柯家二老频繁地来看望她,对她的好让她喘不过气来。他们对她的每一分疼爱,都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快要让她无法面对了。她想大声对他们说出真相,让他们别再对她这么好了,她还不起,受不住。可是看见他们的笑脸,看见他们疼惜她,安慰她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再把实话说出来。 叶家的老院子紧邻街道,周围小店林立,来往的行人频密,老旧的街道边胡乱停满低档轿车,摩托车和自行车,看上去相当杂乱。柯以勋的大越野车停不靠前,只能在她五六米远的地方插空停下,他的车那么触目,她却傻傻地站在撒满夕阳橙黄光的老街边毫无所觉。他不得不按了下喇叭,她还是没集中起眼光。 直到他都走到她面前,她才受惊般浑身一震看见了他。 这是他第二次来看她,她别开眼神。他的绝少出现,她是失望多还是庆幸多,她自己也说不清。 “站这儿干什么?”他自然地拉起她的胳膊和她一起过人车密集的小马路。 不便在过马路的时候挣扎,踩上人行道她立刻抽出了胳膊,家的大门也就在一步之遥了。“你来……有事吗?”她并没让他进去的意思,她父母对他的不满,已经从背后的议论发展成当面的抱怨了,尤其他只匆匆来看过她一次,扔下点儿衣服用品就走了。 他不会随便来看她,肯定是有话要说,那最好还是在外面说。她真怕她父母会忍不住数落他,闹得不欢而散耽误了他说正题。 他的眉头微微拢起,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买了栋房子,要去看看吗?” 她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装修……”他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柯以勋!”她失控地提高嗓门,“你干吗和我说这个?!”他可以给她一栋没有回忆的房子,也可以给她一个没有记忆的柯以勋吗? 就算他说他已经忘记过去,也迟了!而且,她知道,他真的说了,也不过是句谎话。 他抿了抿嘴,“我想,离婚后把那房子给你。总和父母住也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吧。” 离婚后?她……又想错了,再一次羞耻地感受到自己的自作多情,她怎么还没学乖! “我不要!”她呼吸急促,却又想表现的无动于衷,于是只能欲盖弥彰地撇开脸,“真要觉得不方便了,我家也有钱再买房子。我家有多少钱,你比我清楚,我不需要你送房子给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是我一片好意,不要算了。” “你要说的说完了?”她故作冷漠地看他一眼,还有些稚嫩的小脸做这表情并不合适,他有点想笑。 “说完了。”他点了点头。 “那再见。”她不再看他,转身推门进院,他也没跟着进来的意思。 她靠在门上,脸色发白。听他气定神闲说起离婚后的安排,她的心竟然还会难受,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是的,那也是他想要的,只不过他需要顾虑的比她要多。看来,他一步一步准备得很充分,他剩的……又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又一次送走劝她回家的公公婆婆,叶染冲进爸妈的房间,忍了这么多天,她实在受不了了。 第二十一章 说出自己的打算,叶世荫夫妻互相看了两眼,谁都没说话。叶染被他们的反应吓住了,她以为他们会立刻跳起来百般阻挠。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房间里突然沉默得让人窒息。 也许是不忍看见女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叶太太开口了,“小染,其实我和你爸爸也早就看出来你心里有事了。” 叶染鼻子发酸,最了解她的还是她的爸妈。 “事情弄成现在的样子,我们做老人的也有错。你年纪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们怎么就由着你胡来了呢!”叶太太自责又感慨,“当初……我们也是看柯家条件那么好,柯以勋自身条件也那么优秀,他父母又那么喜欢你,怎么都觉得你嫁给他是个很好的选择,会过的特别幸福。一开始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他们不会答应,就随你胡闹了,毕竟门第相差了那么多。没想到你居然办到了,我们……也是存了一丝侥幸。” 叶染垂下头,存了一丝侥幸的何止是她的父母。 “后来……其实我们也看明白了,但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没用。这次你回来,我和你爸爸心里都有了谱。你要觉得和他还能相处,做父母的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如果你觉得过不下去,爸妈也支持你。” 一直在边儿上不出声的叶世荫也走过来,他的表情激动,连嘴角都是抽 动的。“小染,都怪爸爸没用!不然……” 叶染赶紧摇头打断他,吸吸鼻子她让自己笑了笑,“爸妈,我想去邻市的姨妈家住段时间。我不想再接受公公婆婆的好意了,欠他们的恩情越多,将来我会越难过。” “你要去多久?”叶家夫妻互相看了看,到底舍不得,又觉得孩子换个环境也很好。 “去……”叶染也一阵茫然,“直到柯以勋准备好离婚为止吧。” 叶染坐在姨妈家的老式布艺沙发上磕瓜子,还是磕的很小心,旁边的井虹和岳鑫却不管不顾地把瓜子皮直接扔在已经陈旧发黑的老地板上,边看电视边笑。 房子不大,厅很勉强的放下一套沙发和一个电视就满满当当了。老房子采光不好,白天看电视也不用挡窗帘,半室幽暗,但却总是很热闹。叶染觉得自己生于这样的环境,还是在这样的环境更适合也更自在。 “喂,喂,小染,那个帅哥好像后天要来咱们这儿签售,我们去排队要签名唱片吧!就在市中心的大书店里!”井虹摇头摆尾地指着电视里的偶像歌星。 “井虹!你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注意一点影响行不行?!”岳鑫立刻瞪眼。 “谁规定有男朋友就不能追星了?你也照照镜子看看差距!不过,鑫鑫,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我就是去过过眼瘾,运气好的话,再摸摸小手。是我占便宜,是好事!”井虹晓之以理地拍岳鑫的肩膀。 “好,你去摸!让人家的保镖打得没了人形不要回来找我。”岳鑫甩开她的手。 “去不?去不?小染!”井虹又用胳膊肘捅捅叶染。 叶染有点犹豫,岳鑫撇嘴,“别去,去了也是挨揍!” 叶染好笑地看着这对活宝,岳鑫是姨妈的儿子,井虹是他的女朋友,还都在上大学,放暑假在家闲极无聊。他们都比她大,却比她活得轻松无虑。她喜欢的节目他们也喜欢看,她喜欢去的地方他们也喜欢去,没人再会说她无聊幼稚了。 正说着,姨妈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往厕所里跑,还顺嘴吩咐:“你们三个谁去给我看下摊子?” 叶染立刻站起来,姨妈在楼下租了个极小的铺面开书报摊,她来了这里没事就去帮忙,早就驾轻就熟。 天气正热,她把旧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椅子搬到楼层的阴影里,坐上去还是滚烫,汗水一下子就从额角淌下来,她用姨妈的大蒲扇使劲扇。有人来买杂志,她笑眯眯地应付着。 一年……可真快。去年这个时候她刚嫁给柯以勋,专心刻意地讨好他,讨好他父母。 她用手背抹了下额角的汗,去年她住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吹着空调,没觉得怎么高兴。今年她坐在马路边的书摊上汗流浃背也不觉得难过,她笑笑,觉得自己是挺坚强的。 本地的报纸上用很大篇幅报道即将来签售的那个歌星汤榕,她顺手拿来看,他是井虹的梦中情人。关于该名帅哥的各种消息登载的无不详尽,她看见了美佳集团的名字,忍不住细看。原来汤榕是美佳集团的形象代言,这回来签售也是为美佳的夏季饮品推销造势。她竟在角落里看见了柯以勋的照片,报道指出有别的媒体曾爆料该偶像是同性恋,并影射他与美佳小开“关系暧昧”。 叶染失笑,柯以勋是同性恋?!要是他成心炒作还好,如果是被人恶搞,他非气得摔桌打凳不可。笑过之后……心却莫名酸涩。 他和那个偶像一起被登在报纸上,被称作美佳小开。她与他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这距离不是因为分开才有的,而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只凭一念执着的异想天开。不管如何,她居然成功了。她轻笑了一下,想想,她算不算一个灰姑娘呢? 她放下报纸,慢慢地转开眼神。她就像一个误打误撞爬进珠宝堆的孩子,只觉满眼缤纷很美很好看,却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真正价值。等明白了,又深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佩戴它们的资本。 柯以勋说的对,她不过就是个卖馄饨的。这样的她……还妄想得到他的爱。时过境迁,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拿什么配他呢?连给他怀个孩子都流掉了。 她目光停在街对面新贴出来的转让告示,那个早餐店开不下去了?也是,他们的东西很难吃。 她走过去细看那张纸,价钱配备都很合适,她暗暗盘算,有了主意。她走进那个小店…… 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奢华的梦,很美好,她却无法抓住。 现在……她只相信她的手能握紧的东西,靠努力就能实现的事情。 父母的支持,姨夫姨妈的帮忙,再加上她在这方面的经验还算丰富,小店又开在姨夫姨妈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小街上,老街坊老朋友很多,原来的那些伙计也都是熟手,“叶子馄饨”很快就上了轨道。 叶染被戏称为“老板娘”,整天忙得天昏地暗,晚上简直是摸到床边就倒下昏睡过去。这样的生活反倒让她觉得无比踏实轻松,笑容也越来越开朗了。 柯家人也再没联系过她,有时候她在闲暇中走神,都快弄不清楚记忆中那些原本以为刻骨铭心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时间,忙碌的生活,就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叶染觉得,这永不停止的两样,好像还有导致失忆功效,连记忆都越来越模糊了,不管是悲伤的还是甜蜜的。 叶染站在小店门口用签收单扇着风点收批发点送来的饮料。10箱可乐收完,她侧身方便工人搬进店堂。拿着一叠纸的手就那么突兀地停在半空,她使劲眨了下眼,正向这边走过来的男人——真的是他,柯以勋。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带也不见踪影,衬衫扣子一直解到胸口还是热得浑身是汗,挺括的名牌衬衫被汗湿透软趴趴地挂在他身上,反而更显出他结实挺拔的好身材。 陈旧的老街很少出现他这样的人,路过之处,老街上的人都一脸好奇地向他张望个不停,虽然他现在的装扮完全说不上算是个阔少,俊美的容貌和凌厉的气势还是让他在人群中那么触目,他和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正沿路挨家店铺观望,是来找她的吗?两个月不见,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似乎过的相当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抱头鼠窜,躲起来不让他看见。她现在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头发胡乱梳了个马尾,比起以前家里的小保姆都不如。她的腿都抖起来,想跑进店里,又突然什么勇气都没有了,傻呆呆地站在太阳下的老街边。 他一路找来都不是,皱着眉很不耐烦,却不经意地转瞬之间看见了她。 他看过去,她便局促地转开目光,不怎么自然地低下头,他微微一笑,径直走过去。 穿了双平底凉鞋,她显得越发纤小,低着头整个人才到他的胸口。她比以前黑了些,似乎更瘦,没前没后看着更像个没发育好的孩子。 “怎么瘦成这样?生意不好吃不饱饭吗?”他戏谑地质问。 她似乎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尴尬地转开看别处。“生意……还好的,吃得饱。”她一个问题一个答案地老实回答,似乎没听出来他说的是句玩笑话。 他笑了笑。 “老板娘,你快数下雪碧对不对?也是10箱。”送货的工人见叶染走神,大声提醒她。 “哦,哦。”叶染有些慌张地看单子,“对,还有10个美年达。” 柯以勋被那声“老板娘”逗笑了,也不急着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一副小老板的样子张罗着。 店里的伙计看见有帅哥来找“老板娘”,都贼头贼脑笑嘻嘻地走到门口张望,叶染脸红,假装目不斜视。 “找个地方说话?”柯以勋挑着嘴角笑,她这个老板当得永远没威严,以前正华馄饨也是,伙计一个一个都快成精了。也对,就这么根豆芽菜,戳在那儿牙签似的,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叶染愣了愣,说话?他准备好了? 她点了点头,默默地领他走了两条街,到比较陌生的咖啡店才进去坐下。 面对面坐在遮光帘后面幽暗的隔椅上,她不想先开口说话,各自点了饮品后,她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第二十二章 柯以勋用手绢把汗擦干,享受了一会儿空调才慢悠悠地说:“这回我是陪我们的形象代言人过来宣传的,顺便来看看你。” 她并没抬起眼,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却一阵烦乱。她已经在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她并不希望他没事“顺便”来看她,他一直做的很好,现在抽什么疯! “我还想告诉你……”他故意拉长调子,果然看见她微微一颤,不由笑了。“剩下的4家馄饨店都准备拆除了。” 她的手猛地相互握紧,心只疼了那么一下,她点了点头,反应平静,这一天迟早要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的反应却让他收了笑,服务员送来饮品,他们又是一阵沉默。 “要去上坟吗?我载你去。”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眼神却莫名变深。 她终于抬眼看他,平淡地笑了笑,是他的嘲讽还是他的好意,对她都没什么意义。她还是没说话,不反驳他,难道还向他道谢?她觉得和他已经无话可说。 她的笑却让他皱起眉,给她平服伤痛的时间,似乎过长了。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感觉得到。很难想象,20出头的人,又一副娃娃脸,怎么会有这么淡定的眼神? “有男朋友了吗?”他面无表情地突然问。 啊?她觉得他东一句西一句思维跳跃得让她完全跟不上,“还没有。”她老实地回答。 “那回去吧。”他沉着脸站起身,面前的冷饮一口没喝。 “哦,再见。”她也跟着站起来,有点惋惜地偷瞟一眼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冰咖啡,因为走神,嘴巴很顺溜地说,“路上小心。” 他抿着嘴看着她,“我说了我要走吗?” 她真的要被他搞疯了,他说了啊,还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害得她手都握住吸管了,都没喝上一口。 “既然来了,请我吃顿饭吧。”他瞪她,无声谴责她的失礼。 她立刻想拒绝,和他在一起的压抑感让她十分难受,他一个有钱大少爷缺她一顿饭吗?还没等她把“不”说出口来,他已经抢先甩出话来,“我想吃你做的锅烙。” 她无奈地皱眉,他一直很喜欢锅烙,每次都能吃好多,拒绝他……始终还是没那么狠心。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把他领回店里,还得给这位大少爷单独安排一张桌子,不用他抗议,她也觉得让他和一堆闲杂人等同桌吃饭是超出她想象范围的事。 正值中午高峰,他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引来很多没位子坐的客人愤然抗议,他却心安理得地悠然吃着,对周围的白眼和抱怨置若罔闻。叶染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儿,专门为他保障专座,把客人安排在别的座位或者干脆让他们等。她真是苦不堪言,只希望他赶紧吃完赶紧滚蛋。 伙计们也都不省心地凑过来,挨个问她这个帅哥是什么人,而且表情都很暧昧,似乎早就断定他和她有着某种的关系。没人想到这会是她的老公,因为谁都不认为她会是已婚人士。 “一个亲戚,一个亲戚!”她被客人的抱怨弄得焦头烂额,对伙计们的盘问更加地不耐烦。 终于他吃饱喝足地站起来,她真是发自肺腑地长出一口气。招呼负责收拾的杜阿姨赶紧把桌子清了,把等在过道里的客人安排过来坐下。 还没等她用最后的礼貌向他道别,被争相坐下的客人挤在角落的他用受了天大怠慢地怨愤表情质问:“我坐哪儿?” 她的神经终于崩断,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墙角的壁扇下面拖了出来,“赶紧走!不是吃饱了吗!” “一路开车从高速过来,吃饱了特别困,再开车很危险。”他撇着嘴,听口气他困了也是她的错。 她咽口水,“附近很多旅店,你随便找一家休息吧。” 他嫌恶地四下一扫,“这周围的旅店还是算了吧。”感觉都是肮脏的钟点房。 “去你车上睡。”她实在忍无可忍地建议。 “不!”他拒绝得斩钉截铁,“平时你睡哪儿?” 叶染皱眉,总不能安排他去姨妈家睡吧,那非引起轰动效应不可。“跟我来吧。”她泄气,想和他划清界限,但到真格的,她又总狠不下心。 领他从狭窄的木楼梯上楼,听他直倒冷气,那梯子每一阶都很窄,她踩上也不过踏稳大半只脚,他的脚估计也就只踩上一个脚尖。 算不得是个二楼,其实就是个极其低矮的阁楼,半米的窗子看上去都是落地窗的架势。叶染的身材都得微微弯腰,还没等提醒他,他已经“咚”的一声在楼梯口把头撞了。 “小心!”她忍不住低叫,伸手拉住他,生怕他两眼发黑从陡峭的楼梯上倒栽下去。 柯以勋脸色铁青地被她拉进阁楼,距离门口不到半米就是用木板简易搭的床,或者说是地铺。擦的发亮的席子配上干净的枕头毛巾被,看起来很舒服。距离地铺几厘米高就是窗子,彩色圆点的薄布窗帘也让阴暗局促的环境看上去十分温馨。 她让他坐上地铺,他总算能伸直腰了,脸色也缓和了很多。为他打开了电扇和电蚊香,她转身就要下楼,正是忙的时候。 “你就住在这里?”他幽幽地问,如果她回头便能看见他的眉头紧皱,脸色黯然。 “嗯。”她不甚着意地回答,有时候店关门很晚,她懒得上楼就随便睡在这里,渐渐就习惯了。 “你……你家也不是没有钱,干吗这样?!”他的口气听起来有几分怒意,阁楼很小,他伸手一抄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狭小空间这么亲密的接触让她更加局促,用力想收回手他却抓的死紧,楼下全是人,她也不能尽全力撕扯,脸色都发了白。 “松手!”她都有心咬他一口了。 “拿去!”他不顾她的挣扎,在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塞进她手里,是不是她父母没给她钱才让她过的这么狼狈?他原来给她当零用钱的卡她走的时候也没带走,他早该来看一眼的! “我不要!”她的脸更白了,声音无法控制地拔高,然后她感觉楼下的人声低了低,她稳了稳心神,压低嗓子,“松手!我有钱!我不要这卡。” “收下就松手。”他平静地耍着无赖,她感觉他抓她的手越来越紧,都有些疼了。 僵持了一会儿,她终于点了点头,先敷衍他一下吧。 “揣口袋里!”他命令。 她无奈地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接过卡,放进口袋。他便松开手,她立刻快步下楼,再不看他一眼。 柯以勋脱了鞋,倒身躺下。枕头上有她的香味……他盯着低低的棚顶。 今天她的态度让他竟然很恼火。 他以为他可以坦然承受她的离开,不分手只是想有机会补偿她,消除自己的歉疚。他换了房子,他以为一切的记忆都留在那栋老房子里了。 可是他知道,并没有。 不知何时,他已经如此习惯她会在屋里点一盏灯等他,他开车回家远远就能看见。在院子里锁车遥控器发出响声时,他会下意识地看窗口,以为会看见她挥着张开五指的小手向他笑。当他在院子里望着空荡荡的房子一片漆黑的时候,心里总会莫名酸楚。以前他觉得她有点缠他,很腻味,她睡到别的房间他会如释重负,可她真的不在同一个房子里,他一个人会非常寂寞。 无聊的时候他也看电视,拨到她喜欢的节目时他竟然会停留一会儿,猜想她会不会在某个地方也收看同样的节目,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他痛恨这种感受。明明是不爱她的,却留恋她。是的,他一个堂堂大男人留恋这个总是被他弄哭的小丫头,因为她给了他一个家。 当他觉得那个装修一新,却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再难忍受,他知道,他该来找她了。 给她时间平静,给她时间疗伤,好像是他在找借口练习过没有她的日子,然后……他失败了。 就算他自私吧,在没搞清楚他的奇怪感受之前,他不能放她走! 闻着她的香味,躺在她的床上,虽然楼下人声吵闹,他竟然感觉非常安心,慢慢闭上眼,甚至睡得比这几个月里的任何一晚都踏实。 柯以勋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小小的店面虽然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但高峰已过,不再让伙计们应接不暇。 叶染从厨房出来,叫杜阿姨去后面吃饭。柯以勋皱眉,不用想,她肯定是最后一个吃饭的人,怪不得越来越瘦,吃饭不定时,加上主动揽活上身,劳心劳力。 收钱的赵阿姨刚接了个手机,走过来抱歉地和她说要早走一会儿,家里有些急事。叶染点头答应,回身去收拾桌子时才看见柯以勋已经站在楼梯口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她飞快地皱了下眉,收拾好桌子才走过去,“天都要黑了,走吧。”她恳切地说,难道他要赶夜路开两个小时车回去吗? “你吃饭了吗?”他不理会她的逐客令,径自问道。 叶染一愣,“吃……吃了。”她决定撒谎。 他哼笑一声,“吃了?那一会儿也再陪我吃一点儿。”他讥诮的笑容充分说明他已经识破她的谎言。 “柯以勋。”她忍无可忍,他到底想干吗?估计是这两天闲的发慌,就来找她解解闷。过几天又不高兴了,就对她横眉立目或者置之不理。这样的他,这样的生活,她早就受够了。“你闹够了没有?”她怕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原本气势万钧的话,也显得没什么杀伤力。 “我闹什么了?”他淡笑,“你现在还是我老婆。”他倒是不怕人听见,毫不放小声音。 她鼻子一酸,脸色发白,现在他倒想起来她是他老婆了?现在倒一个劲儿在她眼前晃了?当初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就多余理会他!她觉得他这次来就是耍她玩的!一直……他就在耍她玩。 第二十三章 她转身就走,招呼客人清理桌子,再不多看他一眼。 椅子都被坐满,柯以勋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坐在唯一的空座位上——门口赵阿姨开票收钱的柜桌后面。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吃完到柜台交款,看也没看地把一张5元的扔在桌子上说:“找我5角。” 过了几秒没动静,他不耐烦地集中了视线去看柜台后面的人,那人也正冷冷地瞪他,那凌厉凶恶的眼光让高中生顿时一身冷汗败下阵来,“不……不用找了。” 叶染刚为一位老太太端上馄饨,一眼没照顾到就闹了这么一出,她赶紧走过来准备叫住那学生。 “站住!”柯以勋倒是先开口了,低喝一声叫住状似要落荒而逃的男孩。叶染发急,生怕柯以勋发作生事,得罪客人。还没等她拦在男孩身前,柯以勋却准确地拉开放钱的抽屉,拿出一个5角硬币拍在桌面上,“找你!” 学生目瞪口呆,叶染把钱拿起来放到他手里,把他打发走,暗暗松了口气。看他臭着脸坐在柜台后面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他干吗赖着不走啊?有人一迭连声地催要餐巾纸,她也顾不上理他,走过去拿纸。 忙乱的间隙,她偷眼看他,他坐在那儿盯着墙上的菜价单发呆。过一会儿有客人来,到柜台点菜开票,他竟然能飞快地算出价钱,熟练无比地收钱找钱,原来他已经把菜单菜价都背下来了,好在样数也不是很多。看着忙活的柯大少爷,她的心情复杂。 偶尔他过这样的生活觉得很有趣,显得兴致勃勃,但他毕竟不是应该这么生活的人。正如他和她,始终不是一个路上的人,即使没有戴辰辰,他们的婚姻也不能天长地久。 很多客人进门看见柜台后面是这么一位,都很迟疑,甚至有掉头就走的。柯以勋便会主动问:“要什么?”一般客人都会配合地回答他,可是眼前这一对,他无比耐心地问了三遍还是瞠目结舌地戳在门口直瞪瞪地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叶染面带心虚地走过来叫他们表哥,虹虹姐,他们才有了反应,非常整齐地转动目光焦点对准叶染,连话都是异口同声的,“他是谁?” 叶染为难,烦恼地皱眉,她要怎么介绍呢? 井虹眯着眼又看了看柯以勋,对报纸杂志的娱乐版面研究深透的她突然抬手一指,“他是美佳小开!” 叶染垂下头不置可否,岳鑫和井虹眉来眼去,差点用眼神开起辩论赛。 “我是她老公。”柯以勋挑起眉,平静地宣布,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很明显地在质问他们还有疑问么。 岳鑫和井虹各自艰难咽吐沫,知道叶染婚姻不顺,处在离婚过程中,才来这里避难。可是……要和美佳小开离婚?!叶染的脑子没事吧?或者……他们又有所领悟地互看一眼,柯公子另有“问题”,他们同时想起那个帅哥明星,看柯以勋的眼光立刻多了份怪异。 客人又催,岳鑫和井虹站着继续观摩帅哥也尴尬,赶紧窜进店里帮忙。有了帮手,叶染轻松了很多,空闲间隙井虹凑过来,偷瞄了一眼门口的柯以勋,他没看这里,这才凑在叶染耳边嘀咕说:“他分你多少财产?他……真的喜欢男人吗?” 叶染脑袋嗡嗡响,假装忙碌地走开,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 观察了一会儿,井虹发现柯以勋也不怎么像个怪兽,开饭票收零钱的样子还很居家,没第一眼那么恐怖。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岳鑫也一直在注意着,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蹭过来。 “你是专程来看小染的吗?”井虹假笑,希望显得轻松自然一点儿。 “不是。”柯以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忙自己的。 “是陪汤榕来宣传的吗?” “嗯。” “能给我要几张签名照片吗?”问出口她就被岳鑫捅了一下,就问这些没用的!哪怕问问到底婚姻出了什么问题啊! 柯以勋的眼睛微微一眯,又抬起头来看他们,井虹被他看得差点脱口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以!我还可以安排你们和他一起吃宵夜。” 井虹立刻欣喜若狂。 “但叶染必须一起去!”扔完炸弹,柯以勋气定神闲地抱起胸,看井虹风驰电掣地跑向叶染狂轰滥炸。叶染脸色越来越白,眉毛皱起,还偷眼看他,他都假装没发觉,终于在井虹双手拉着她的手状似托孤地哀求后,她点了点头。 要去大饭店见明星,井虹和岳鑫十分兴奋,还特意回去换了衣服。叶染无奈,只好提前打烊。换正装太过刻意,穿这身也太随便,叶染无可奈何地上楼换了身颜色朴素的连衣裙,把头发歪歪地盘在一侧耳后。 下楼的时候她真怕柯以勋看她,还好,他默默地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的车停在稍微有点远的停车场,走过去的时候叶染故意走在岳鑫和井虹的后面,与柯以勋拉开很大距离,柯以勋也没反应,自顾自走在最前面。井虹尤其兴奋,一路叽叽呱呱说笑个不停,气氛倒也不尴尬。 开车前柯以勋给助手打了电话,叶染抢先坐了后面的座位,挂了手机的他终于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扭头看窗外的一街灯光不予理会。 到了饭店的豪华包厢,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里面了,除了大明星汤榕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显然他们刚刚才结束了工作,都带了些疲惫的放松。汤榕穿了件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倒显得井虹和岳鑫的正装打扮很不搭调。 “刚完?”柯以勋轻问了声,对工作人员的问候点头示意,走过去坐了汤榕身边的位置,显然非常熟悉。 “嗯。”汤榕耸了下肩,“不是太顺利,不过总算完成了。” 井虹见了偶像,激动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走过来就主动去握汤榕的手,胳膊就在距离柯以勋耳朵不足5厘米处来回摇,柯以勋皱眉,干脆起身把位置让给井虹。 叶染本是坐到靠门最近的下首,那离柯以勋也最远,没想到他让位给井虹,看了她一眼,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她皱眉,烦乱的心情掩饰不住地表现在脸上。 柯以勋的助手从外边走进来,吩咐开饭,一道道菜端上来,叶染慢慢吃自己的。偶尔他俯身凑过来问她爱不爱吃哪道菜,她故意不说话,他就强横地夹菜放到她盘子里,她动都不动,他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 工作人员逐一过来敬酒,柯以勋不得不应酬他们,他分了心,她松了一大口气。 汤榕被井虹缠得发烦,借敬酒之机干脆坐到叶染旁边的空座位上,他仔细看了叶染两眼,问柯以勋,“她是谁?” “亲戚!”她怕柯以勋又乱说话,抢先说话。 汤榕笑笑,“小妹妹,还在上学?” 叶染摇头。 “有兴趣当我的助理吗?我的助理前两天辞职了。”难得有人对他漠视至此,这个小姑娘自打进门都没正眼看过他,做他的助理就该这么淡然的,不然弄个花痴简直是折磨自己。 “当什么助理?!”柯以勋沉着脸截断他的话,口气蛮横,“你别乱开玩笑!缺助理叫你公司帮你找,她不行!” 汤榕有点儿错愕地玩味柯以勋的怒气,有点坏心地撩拨说:“我看她挺好,长得可爱,看着机灵。” 没等柯以勋说话,井虹却听见对话满脸放光地走过来,“你要找助理吗?我怎么样?” 汤榕立刻闭紧嘴巴,再不敢提这碴。 柯以勋端起一杯酒,眼睛带了点笑意地看着她,“叶染,喝一杯。”这是他今晚第一次主动敬别人酒,席间的大多数人都笑嘻嘻地看过来。“我突然发现,咱俩还没喝过一杯酒。”他的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和落寞。 叶染有心不理他,但众目睽睽,就这么晾着他也不是回事,话说了也是多余,她干脆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碰也没和他碰就一口灌下。她原本就不喝酒,那杯子里的白酒度数不低,辣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柯以勋笑笑,也喝干了自己的酒,把饮料送到她嘴边,她辣得直吸气,想也没想就接过他递的饮料猛喝几口才缓过来。 这个举动仿佛是个信号,在座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来敬她,既然她是柯以勋的亲戚,看样子又很亲密,表示下意思给柯总看也是必要的。 叶染经验少,不懂得拒绝,几杯酒被劝下肚早就天旋地转,柯以勋也不阻止,坐在那儿浅笑不语,满桌挨个敬了一遍,她就趴在桌上人事不醒了。 叶染被空调的凉风吹的有些冷,睡得很舒服也懒得多想,闭眼拉了拉被子,却没拉动,被什么压住了。她不怎么情愿地慢慢撩动眼睑,光线有点刺眼,她睁得很慢,应该是早晨了,她心里也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里,或者她熟悉的地方。 压住被子的是躺在一边的柯以勋,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湿的,身上还带着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她一惊,跳起来就给他一巴掌,或是气愤大叫?似乎都没那么激动,毕竟他和她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夫妻,睁眼看见他睡在一边没那么天崩地裂的感受。但她真的很生气!睡意一下子消散,她睁大眼直直地瞪着侧躺着看她笑的柯以勋一句话不说。 与她对峙很享受似的,他心情很好地和她僵持着,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叶染瞪不过他,看见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恶心样子生气的只是她而已。她低头看,手在被子里偷偷地摸了摸自己,果然,身上一丝不挂。而他一点儿也没回避或者挪开视线的意思,义愤填膺地掀被子下床——就得让他看得更仔细更开心。 并且她发现,这是宾馆的豪华房间,床对面的沙发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套他的西装,看起来还是干净的,而她的任何一件衣物,哪怕是内衣和胸罩都不见踪影。 第二十四章 他是成心的! 她闷不吭声地躺在枕头上不再看他,也许这只是他的游戏,看她对他毫无办法,从她的无奈里取乐消遣。但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做对她有多残忍? 她知道错了,所以要离开,他也同意放她离开,好说好散不行吗?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且找到自己新的生活方式。他何必还这样戏弄她?他并不像这么幼稚无聊的人,他到底想干吗? 他在她离开后爱上她?那也就是小说里成立的理由,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爱,分开了还怎么爱?至多是怀念家里有人的踏实感受。或许他连这点儿类似亲情的感受都没有,不然他不会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连个电话都没有。 只能说,他吃饱喝足闲得难受,又想起来捉弄捉弄她。 “你昨天吐了,弄脏了衣服,我把它们扔了。”他翻身仰躺在枕头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不再看着她。他突然发现是如此不喜欢她面无表情默默想心事的样子,那让他感觉很陌生。她就应该冲劲十足,甚至冒冒失失,大呼小叫,对他,对生活有用不完的热情,哪怕是别有用心。 以前他讨厌她为达成目的百折不回的样子,可她真的对他一无所求,他竟然这样的难受。 她没回答他,躺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他突然火了,她真的能彻底把他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吗?他们是夫妻,至少现在还是!他们曾经共同拥有过一个孩子! 他的心里骤然一刺,疼得他莫名其妙。孩子没有的时候,他并没怎么难过,他没说谎,因为没参与感所以不心疼。可是,这么长时间以后,想起那个永远离去的孩子他竟然痛了? 没有爱情是吧?主张没有爱情也能幸福生活的不是她吗?如果她不知道戴辰辰的事,她不就能傻乎乎地和他过一辈子吗? 是他错了,他以为时间治好了他的伤痛,必然也就能治好她的。他和她真不是一样的人!这都治成什么模样了?一腔子热气都没了,小小的人学了一副要死不活的闷葫芦样子! 叶染咬了下嘴唇,对付他的无赖,最好就是见怪不怪。他想看她惊慌失措,对他的侵犯尖声指责,她偏不。 “手机借我。”她坐起身,拉被子盖了盖自己,态度从容。 “干嘛?”他不高兴地问。 “叫人给我送衣服。” “不用了,我买给你。”虽然她的口气让他难受,总算她又肯和他说话了。 “柯以勋。”她平静地叫了他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听她毫无感情地喊他的名字,他冷哼了一声,不喜欢听!听了就有气!原来她生气大吼着他的名字也没这么让他讨厌。 “我并不缺钱。”她说,口气里带了丝讥讽,她开馄饨店,住小阁楼在他眼里就是低三下四的生活,狼狈得吃不饱饭,穿不上衣?“你的卡拿回去吧。”她突然产生了一丝恶意,想报复一下他刺痛她的优越感,“这样的小钱我已经看不上了。我在等,等离婚的时候你分我一笔大的。” 他冷笑,显然并没被她这么低级别的刻薄话所伤,“你要这么爱钱还和我离什么婚?继续当柯太太,我的钱都是你的。” 她愣了愣,泄气地苦笑,她又自不量力了,伤他?她还不够份儿。 “你是在提醒我咱们还是夫妻对吧?”他冷笑,眼睛因为怒气而格外幽亮,他飞快地起身压住她,她瞬间慌乱,眼神撞进他的黑瞳,她分辨不清那深沉的情绪是什么,只觉得冷酷又残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再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她偏开头,毕竟……她曾经那么迷恋过那双眼睛,被里面偶尔闪过的温柔蛊惑得忘却一切伤痛。 她的反应让他更加恼怒,她不该这么无动于衷的! 扯落她的被子,一整夜她就睡在他的身边,他忍住了。他在等她醒来,等她能热情回应他,等她能用那要溢出水来的媚媚眼睛似睁非睁地看他。可是,她就这么回应他的吗? 他没想过,当她的眼睛不再看他的时候,他竟然会这么愤怒! 让她最真切的感受到他,再没有比生硬进入她的身体,弄疼她更直接的了。他和她肉体交缠,她还要怎么漠视他?他就在她身体里,她还怎么排斥他? 她疼了,他就这么突然地顶了进来,很疼。他不爱她,但一样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要她。这一刻,没有期待的粉饰,她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他对她只是最原始的肉欲!以前她还以为她能让他那么畅快那么满足,他便会爱她……不会,他在她身上舒服了,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也可以。 他又恶意地抽出了欲 望,再次狠狠地进入,果然她动了,手攥紧床单,腿僵直地曲起。可是……她还是不看他!她还是那么侧着头,眉头皱起,半是厌恶半是敷衍地咬着嘴唇。 他在她身体里更深地撞了撞,她更难受了,无法抑制地呻 吟了一声。知道疼就好!她的身体比她的心要诚实!他冷冷地挑起嘴角。 他拖起她,她不配合不反抗,像具尸体般任他摆弄。他退出来,翻过她,从背后握住她的双手按在床头上,他逼她跪着,方便他用最霸道地姿势进入她。 …… 他压在她满是细密汗珠的后背缓缓倒在床上。 “小染……”他低低吟叫她的名字。 “柯以勋,”她没平稳住喘息,但她叫他名字的口气并没沾染身体的温度,“我们什么时候离婚?我不想这样了。” 他僵直地压在她身上,寒意把身上的汗水都快冻结了。 叶染闭着眼躺着,说漠视也好,说逃避也罢,反正她是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她听见他去洗了澡,他穿衣服的窸窣声消失以后,半晌再没其他声响。以她对他的了解,只要她睁眼,肯定看见他坐在那儿用眼神讥笑她沉不住气,然后她就完全落在下风。 没想到这回沉不住气的是他,也对,她顶多一天不开馄饨铺,可他没时间在这儿和她耗,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生活的主题。 “你别做梦了!“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可她却听出了异样。原来他笑着和她说话,仍能让她感到很冷漠很受伤。或者他生气,尖刻讥讽她,都没此刻这假装漠然的话更激动更恼怒。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别以为凭你那点儿小聪明那点儿小花招就能把我父母,把我攥在手心里!什么事都随你的意!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离婚,什么时候离,怎么离,你都得听我的!惹我不高兴,我拖你一辈子!” 她闭着眼缩在被子里,冷笑一声,并且故意让他听见。他现在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说着不着边际的大话。拖她一辈子?拖不起的人是他!情况很明显,她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拖着不解决,他急着抱孙子的父母他就招架不住。 好歹她终于明白他的毛病出在哪儿了。关键就是这位一贯呼风唤雨的大少爷,柯总,觉得被她操纵了,“听”她的了。作威作福成了习惯的人都有他这种症状,别说他了,就是她铺子左右小店的老板都有这毛病。相同一件事,她出计划,假装让邻居老板拿主意,他就乐了,欣然同意。她出好主意问他还有什么意见,肯定人家脸一耷拉,没事也要出出难题。几次以后,她也体会出意思了,根源就是邻居老板要享受主导一切的感受。 柯以勋这种心理疾病肯定更严重,都快成控制强迫症了。 “行!”她很识时务,很配合地说,“离婚这事我都听你的!你爱怎么离就怎么离!” 他又半天没说话,要不是防他又出下流招数,空调吹着,小被盖着,她都舒服的要睡着了。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听他摔门的声音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她才知道这房子还是个套间,走廊外面肯定还有个客厅。 她睁开眼,看了看,确定他真的走了,才飞快地用被子裹住自己,跑到外间去看,果然电话在客厅里。她长舒口气,赶紧给打给井虹,让她知道这次“不轨”总比光着在这儿等柯以勋回来强。等她回到自己店里,她还怕他什么?她也豁出去了,被人知道她的事又怎么样?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大不了砸了她的店,还有警察呢! 井虹虽然惊讶得好几秒说不出话,她不得不又“喂”了一声才让她回复神志,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马上就给她送衣服来。告诉了她房间号码,叶染感觉心里有了些底。她甚至有了心情去洗澡。 裹着饭店提供的浴巾,她坐在沙发里晾头发,暗暗祈祷井虹一定要赶在柯以勋之前到来。 突然厅里的大门被敲了敲,接着“滴”了一声,有人刷卡进来。叶染有点慌了,想了想还是跳回床上用被子严实地盖住自己。 “不……不要进来!”她喊,知道肯定不是柯以勋,因为他绝不会敲门示意。 “叶小姐是吧?”是个女人的声音,显得很客气,叶染放下心来,不再那么紧张。“我是来给您送衣服的,我放在沙发上了,您来看看吧。我把我的名片也留在这儿,衣服不满意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再为您重买。” 说完,人家很有礼貌地走了,关门声很轻,但让她能听见。 叶染走到厅里,是柯以勋安排的吧。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管是谁买的,她首要解决的是“蔽体”的问题。 沙发上放了几个一看就很高档的精美衣盒,她逐一打开,很好,从内衣到外衣,完美得足以让她穿着直接就去参加宴会。 她掀开连衣裙上覆盖的薄纸,摸了摸那考究面料上的绝美花纹,心里忍不住冷笑。 第二十五章 是柯以勋吩咐的风格吧?这种时尚华丽的衣服只适合戴辰辰那种阔小姐阔少奶奶穿。她?穿着在馄饨铺里转一圈就会被简易椅子粗糙的铁架勾抽丝,蹭上不知道沾在哪儿的油污。 他们天上的星星,她是地上的蚂蚁,不自量力的惩罚——她还没受够吗? 有了衣服,她当然要尽快离开。 急匆匆拉门出来,无巧不巧地正撞见一身优雅打扮的汤榕在走廊路过。 他看见她从柯以勋的房间里出来,暧昧地笑了笑,停住脚步打量她。 叶染无心理他,逃难似的靠直觉顺着没人的走廊向外走。 “哎!”汤榕笑呵呵地叫了她一声,“出口不在那边。” 叶染看了看走廊,很长还是弯的,根本看不见尽头。既然他说这边不是出口,她转身往反方向走,这边总该是了吧。 “你觉得你真能这么横冲直撞地出去吗?”汤榕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看她像没头苍蝇一样飞过。 叶染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愿意停下,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你把柯以勋惹得很不高兴。”汤榕微笑揭秘,“你应该了解他,王子病,顺毛驴。你戗着他,他肯定要犯病,发驴!”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柯以勋,而且说的这么精辟,叶染想笑,却笑不出来。不知不觉地停住了脚步,听他说话。 “他吩咐了饭店不让你出去,走廊尽头的保安三分之一在保护我,三分之二在看着你。”汤榕撇嘴,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被重视程度在她之下。 叶染发愁,她相信汤榕说的,柯以勋放下狠话自己却走了,还送衣服来,她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可以帮你的。”汤榕歪着头看她笑,“保安只知道要拦住一个单独的年轻女人,却不知道还需要拦住一对年轻男女。” “为什么?”叶染很意外,但汤榕眼底闪过的神色,摆明是有阴谋,甚至在幸灾乐祸。 “因为柯以勋太精明了,给我的报酬可丁可卯,完全没达到我的心理价位。” 叶染狐疑地看着他,也觉得这个理由勉强,但她没必要去深究汤榕的想法吧?他就算有阴谋也是针对柯以勋的,他能从她这捞到什么好处? 汤榕果然是专业人士,立刻走过来勾肩搭背,俨然热恋情侣。叶染倒浑身发僵,脸还不争气地红了,被他搂着走路十分别扭。她感慨地预见,就凭这演技,这小子快红了。 走廊尽头是一道华丽的大门,的确有很多西装革履的饭店保安在把守着,她看见了井虹,她正拎了一个印着刘德华的老土购物袋被保安拦在门外。在豪华的装修,专业的保安对比下,井虹和她的购物袋一样显得那么不协调,这一幕倏然烙进叶染的心里,她和井虹一样,和柯以勋的世界这么不搭调。 因为汤榕的掩护,她没怎么费力就通过了保安的盘查,井虹由于接连的强烈刺激,似乎麻木了,对她和偶像一起出现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恐怖状态。 出了那道门就是公共区域,来往的人很多,叶染想挣开汤榕的胳膊,却被他搂得更紧,还状似极其亲密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大门还有保安呢。” 叶染无奈,只好继续保持姿势。汤榕没戴墨镜,很多人都认出了他,对他们指指点点驻足观望,还有拿出手机猛拍的。叶染十分忐忑,汤榕似乎已经习惯了,星味十足地笑着,看架势还习惯性地找镜头。 在众目睽睽下他亲了亲她的面颊,才让她窜进出租车。一直沉默的井虹坐在前排突然开口了,“小染,你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但她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你出来的会员区是有专门电梯的,我刚才想搭被保安拦住了才转到大门那儿去的。汤榕为什么非要带你从大厅出来?” 叶染摊在座位上身心疲惫,她知道肯定有阴谋,但却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她逃出来了,她也只能满足于这一点。 平静地过了两天,柯以勋也没来找麻烦,叶染的忐忑心情慢慢安定,她的生活又照常进行。开铺,关铺,老旧的街道,庸庸碌碌的人群。 她这两天很少说话,就连井虹都很有眼色的不再提起那个充满悬疑的夜晚。井虹也没去上学,时不时来店里帮她招呼客人。叶染不经意回身,总能看见她皱着眉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看她,又好像在发呆。 叶染笑笑,她明白这种感受,井虹是一时分不清那天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就如同她累得腰酸背痛倒在阁楼里会一阵茫然,不知道过去是否真的嫁给柯以勋。这个突发事件距离她们的生活太远了,很容易就模糊掉。 阿姨走进店里来招呼井虹,让她帮忙点收新送来的杂志,井虹恍恍惚惚竟然毫无怨言地就去了,叶染苦笑,如果她能这么神志混乱任劳任怨地过一辈子多好,阿姨就省心了。可是她知道,过不了几天井虹就会好了,然后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要问她,她有经验的,生活总是要继续,人也总是会落回自己本来的生活方式。 刚给一位客人打包完毕,井虹就气喘吁吁地冲了回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是好像很窒息。井虹说不出来话,就把一本八卦杂志塞进她的手里。 叶染觉得井虹的神情异样,也不及多问她,眼神就落在她塞过来的杂志上。照片拍的很清晰,是她上出租车前汤榕那假模假式的一吻,她立刻也气短起来。 简直不像是粗糙的手机偷拍照,她和汤榕的姿势看起来很唯美,她的容貌并没做模糊处理,印得一清二楚,她厌恶又无奈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恋恋不舍。标题的文字差点把她打击进地狱:偶像汤榕的神秘富家女情人!那天她确实是穿得很像有钱人。 叶染一直保持着看杂志地姿势,脑子完全空白了。 “嗯……那个……”井虹把她拉到一边,因为她傻呆呆地站在过道上,挡住进进出出的客人。“你照得很不错,文章里还夸你长得漂亮可爱呢。” 叶染木然抬头看她,看得井虹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只是想安慰她一下。 叶染这才去看文章的详细内容,基本上等于是一个短篇小说:她是神秘富家女、和汤榕开了房、跟汤榕在一起一是看中汤榕的美貌二是自己想混娱乐圈,想借汤榕的名气。 她说不出一句话,连反应都做不出来,愤怒,恐惧,好笑……各种情绪强烈地交织在一起,反而一片漠然。 她目不斜视地爬上阁楼,突然筋疲力尽,想睡一会儿。她听见井虹在下面吩咐伙计下午关铺休息,说她不舒服干脆好好休息半天。其实不必的,不会有人把那个“富家女”和她联系在一起,她的生活不该受到影响。 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很累心,她有些招架不住。她默默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踏实,做了很多乱梦,头接着就疼起来,她真的病了。 井虹和阿姨要把她扶回楼上去,她也懒得折腾,阿姨没法,给她吃了点退烧药,见她开始出汗才放了心。 因为感冒药的作用,叶染睡得很沉,但汗哒哒的弄得浑身黏腻很难受。当早晨再次来临,她去阿姨家洗了澡回复一身清爽,她突然觉得很轻松。 准点开了店,她和相识的老客人说笑几句,忙里忙外,她知道,她撑过来了。 接近中午最忙的时候,叶染也出来帮助杜阿姨端菜收拾桌子。她替一个客人去交钱,眼睛被突然闪烁的光亮刺了一下,等她仔细去看,又什么发光的东西都没有。她并没在意,也许是对面楼的玻璃。 知道井虹再次脸色惨白地把报纸递到她手中,她才知道那道光是什么——相机的闪光灯。 这次的标题更加耸动,她被刻画成一个别有用心的馄饨店小妹,用了1年的工钱购买了高级衣服去欺骗汤榕,以期进入娱乐圈。 不过2天时间,多家媒体就出了n个版本,有说汤榕根本就知道她是个“馄饨妹”的,她的漂亮衣服是傍汤榕所得。有说汤榕也是受害者,遭到欺骗的。 当汤榕的经纪人出来表示他们无可奉告的时候,叶染终于弄懂了汤榕的阴谋,根本就是借她在炒作! 凭借“馄饨妹”事件,汤榕连续几天抢占了地方媒体的头条。 当叶染发现老街的交通拥堵,一群拿着各种拍摄机器的人冲过来团团围住她铺子的时候,她才明白,她成了整个事件的唯一受害人。 阿姨全家都跑来帮忙,能做的也只是紧紧关住铺子的铁栅门。突如其来的大阵仗让每个人都不知所措,记者们不肯散去,极有耐心地每天一早就来把守追踪,偶尔从老街路过的不知情人还以为叶子馄饨欠下巨额债务,导致人家堵门讨要。 叶染呆呆地被困在阿姨家中,第一次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一周以后情况并没好转,记者还是在老街徘徊等待,带动了整条街的经济,周围的饭店生意都好了很多,唯一的不足就是交通总是堵塞。 当汤榕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杀过来指责她制造麻烦时,叶染觉得无比委屈,憋了这么多天的怨气突然发作。就在姨妈家昏暗的小厅里她指着前来问罪的工作人员嚎啕大哭,她制造麻烦?她才是麻烦的那个人!汤榕因为曝光率上升身价看涨,她呢?众矢之的,骗子,野心少女,连铺子都没发开了。 工作人员显然默认了他们的炒作嫌疑,等叶染终于停下来,他们对她说,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发展,他们必须把她接走,让她在他们的控制之中,这样才不会被偷拍,不会有她影响到汤榕形象的照片流入媒体。 叶染气结,她影响到汤榕的形象? 第二十六章 可是,她别无选择。这几天,别说是她,就连姨妈全家都无法正常生活,而且,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再是她能处理的了。 当她带着一小箱行李,被工作人员化妆成逃犯模样——大热天还戴着帽子墨镜,带回那个豪华的饭店时,她真的很绝望。 当她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一个小型会议室,看见汤榕的班底和坐在上首的柯以勋,她就连表示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有的怀疑就在这一刻得到证实,当初她就察觉的却无法想象的阴谋,幕后黑手就是他——还是她丈夫的柯以勋! 不用再问,看汤榕经纪人喜笑颜开对柯以勋恭敬有加的情景,她就知道,比手腕,她是幼儿园小朋友,他是博士生。 肯定是他指示汤榕这么做的,看汤榕和经济人的满意程度,这场演出他们都得到了满意的酬劳。而且,汤榕声名看涨,美佳的夏季饮料也立刻跟着沾光,他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 她被他们遗忘在会议室最角落的椅子里,没人讨论怎么解决“馄饨妹”事件,对他们来说,那根本就没讨论的价值。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美滋滋地安排着各种演出的细节,美佳分店前的赠送签名海报活动…… 叶染也静静地坐在那儿,这一刻她竟然是这么的平静,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她深刻地认清了这一点。她只是一个可悲的棋子,捏在柯以勋手里,她不能主动往外跳,只能就这么等他腻烦了自动扔掉。 她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她伤了心,她知错了就可以逃开,就可以重新开始。 错了,她冷冷一笑,要等他决定重新开始的时候,她才能重新开始。 她错的最离谱的一件事,不是用尽全力嫁给他,而是站在正华馄饨的门口看见从豪华车里下来的柯以勋,以为他是一个她能应付的人。 距离并没让她和他之间产生美,而是让她终于看清了他们之间到底相距多遥远。 她抬眼仔细去看那个坐在主座的男人,太陌生了,就连表情都陌生。他并不是爱吃她做的饭的那个男人,那个她受伤了照顾她的男人,她以为靠努力就可以让他爱上她的男人。 他是一个她根本要不起的男人,不,是惹不起的男人! 会议终于开完,原本就松散的工作人员更是“噢”的低声欢呼作鸟兽散。汤榕走过叶染的椅子时还极其友善的向她笑笑,叶染心情复杂,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作出反应。 柯以勋也走过来,那一瞬间叶染的愤怒骤然爆发了,虽不至于要当众爆骂他一顿,至少她要凶神恶煞地拒绝他一切友好或者状似友好的表示。他已经离她很近,如果他伸手拉扯她,她就要用出端馄饨练就的全部臂力狠狠地给他一下子。 可是,他并没给她机会,他高她一头还多,眼光不用特意上扬已经能充分显示出傲兀,“跟我回省城。”他宣布,看也没看她,她默默聚集的力气没用出去,都成了内伤。 他也不招呼她,自己悠然自得地走在前面,叶染不知如何是好,跟上去?她不甘心!好,他走得得意洋洋是吧?她就不动,她就不信他不回头来叫她!他不回来叫更好,她就回馄饨店,大不了她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没必要非要跟他走吧? “女士!会议已经结束了,请您退场,我们要进行清洁工作,谢谢配合。” 叶染正抿着嘴盘算,一个领班模样的女人彬彬有礼地“请”她,还特别客气地扯出她行李箱的拉杆,对她做了个手势。她绝对没看错,走在前面的柯以勋肩膀抖了抖,显然在忍笑。 领班就送到会议室门外,叶染接过箱子拉杆,再次感到无奈。每次和他较量,不管是赌气还是认真,她的结局都是无奈,连气愤都不是,他根本不屑于亲自打败她。 他倒是停住脚步,转回身来的时候,表情还是相对平静的,只有眼睛还泛着促狭好笑的淡影。她宁可他摇头摆尾,看她吃瘪受气哈哈大笑,也不愿意看他这副明摆着心里笑她,还故作礼貌的可恶嘴脸。 他走过来帮她拉箱子,箱子很小,拉杆不长,他个子又高,不得不微微弯腰,即使这样——也是帅的。 “柯以勋,我们必须谈一谈。”她说。 “好啊,说吧。”他放开箱子,站直身体,还是那副明明眼睛在笑表情却很淡漠的样子,在叶染看来,相当欠揍。他没有要找个地方好好听她说的意思,甚至就站在走廊中间,连往旁边闪一闪都不曾。走廊里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拖地的大妈那辆挂满各种清洁用具的车辆缓缓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觉得他非常成功地让她知道他把她要说的话当成放屁。 好啊,她也不在乎!反正该说的话她就得说! “箱子给我,我不和你回去!” 他抱起双臂,一点都没惊讶。“那你去哪儿?” “我姨妈家,我父母家,我有的是地方去。大不了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住几年再回来。”她冷漠地说。 “现在娱记的厉害,我想你已经尝到一些了。”他笑,“可是还不完全,你可以走,我绝不拦你。你姨妈,你父母都被人天天困在家里,或者生活的细节都被人拍去,登在报纸上成为大家的笑料,你可以不在乎。你不管去哪儿,你披头散发,甚至赤身露体的样子都可能被曝光出来。” 她微微一哆嗦,知道他说的几乎就是事实。 “我要你跟我走,是汤榕公司和美佳集团的官方决策,不是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你成为八卦女王不要紧,汤榕和美佳的形象怎么办?因为你还是我老婆,”他嗤笑了一声,“所以待遇还是好的,还能让我把你带走,不然娱乐公司就给你安排个小房子,蹲监狱一样关你个一年半载你就知道厉害了。” “胡说!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关我?我凭什么就傻傻的被关着?”她又没疯了,还相信他的话! “谈法律是吧?”他笑得讽刺,“人家巴不得和你谈法律!你这是故意损坏偶像的形象,偶像是什么?是娱乐公司的产品,人家花了大本钱栽培,就被你这么一亮相就给破坏了,人家能答应?告诉你,你要赔娱乐公司的钱,别说是5家正华馄饨,10家也不够!” 叶染没搭话,默默思索他这话的真实性。 “我是好心,至少让你在比较好的环境里躲着,既然你不领情,我也不麻烦了。”他掏出手机,叶染听见他说,“我不管了,还是你们来安排她吧。” 他是好心?是好心才怪!她抵抗到底地杵在那儿,被娱乐公司看管起来也罢,总比跟他回去好!娱乐公司的人能看她多久?还一年半载?顶多十天半月就行了,她也不是不看八卦的人! 当汤榕的经济人领着两个衣着怪异的人过来“接管”她,叶染的腿突然发了软。 柯以勋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个鬼影也没剩下。 箱子还得她自己拖,讪讪地跟在人家三个后面走。 “她就住你们宿舍吧,你们那儿比较偏僻。”汤榕的经济人吩咐,“你们楼下看场子的人都还在吧?” 三人中最胖的说:“在呢,那个场子不是要拍……”他暧昧地放低声音,叶染心里咯噔了一下,明白肯定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怕出事,有三个靠得住的人在看着呢。”胖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叶染被他看得好像被剜了一块肉。胖子的笑声听起来也很淫邪,“这个也是?品质不错,谁找来的?皮肤这么好的最近都没碰见了。” 经纪人有点儿惋惜,“可惜她不是出来卖的啊。不过回头你问问她赚不赚快钱,别看年纪小,也不是雏,不得了,跟过柯总的。” 三个人里身材适中,但和胖子一比就显得很瘦的人用非常专业的口气感慨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奶子的女人拍出来的还不如这种假雏拍的受欢迎。” 经济人回头看见叶染脸色惨白地停在那儿不走,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点儿走!” “我……我……要见柯以勋。”叶染连说话的声音发了抖。 站在地下车库里看柯以勋把她的箱子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后备箱,她真的无比痛恨!最恨的是,她简直不知道更恨谁! 看他也不招呼她,自己上了车,就更恨他。但还要毫无志气地主动爬上他的车就更恨她自己! 她先去开后排车门,车后座上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像是各种衣服袋子,鞋和包的盒子,完全没有她容身之地,她只好坐到他旁边。 他也不说话,她巴不得他一直别出一声!现在的她沮丧到了极点!原本她觉得自己是个能控制自己生活的人,现在这种被人捏来揉去的无力感让她痛苦不堪! 车子开上高速公路,叶染看着翠绿的隔离植物飞速地向后倒去,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压抑了这么久的愤恨终于脱离了她的控制。她又要回到原来那种生活里去了吗?生活在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身边,而这个人一旦有了生理需要,她就连把他踹下床的力量都没有! 柯以勋被她突然的哭泣吓了一跳,应该说被她哭泣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他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问:“哭什么?” “我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不想和你上床!!”她边哭边脱口而出。“我就是想离你远点儿!这都不行吗,柯以勋?你赢了,你叫我怎么样,我只能怎么样!我认输了,我错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混蛋,你放过我好不好!只要你同意,我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还不行吗?你可以跟你将来的老婆说,我是为了钱才嫁你的,我是卑鄙小人,说我偷汉子养小白脸怎么都行!不会有人怪你背信弃义的!” 第二十七章 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终于猛然靠边把车停下,速度之快让她撞在车门上,肩膀剧痛,嘴巴就停了。 他摔门下车,把她留在车里哭泣。她没回头看,她太悲伤了,太无奈了,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打开后备箱,她听见他在翻她的箱子。 “你干什么!”她忍无可忍地转身向他尖叫,发泄的成分多一点,别说他在翻她箱子,就是他扑过来强暴她,她还能怎么样? 他不理她,拿了件她的长袖衫回来。 “穿上!车里空调太冷!” 她真有心把那衣服撕成碎片,他的假好心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就像他的玩具,想玩的时候爱如珍宝,不想玩的时候就扔进满是尘土的角落。 叶染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柯以勋带她来的新房子,超过她想象的大,光是院子就如同两个篮球场,也许还不止,因为院子里种了繁密的花木,遮蔽了她的视线。 柯以勋按了下喇叭,大门里匆匆忙忙地跑出了两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妇女,帮着把车里的行李搬进房子。 叶染漠然地下了车,她不喜欢原来的房子,因为那里有戴辰辰和柯以勋的过去。她更不喜欢这栋房子,这硕 大华丽的豪宅让她的自卑心彻底地泛滥。 她自嘲地冷笑一声,这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走进大厅的时候她甚至不自觉地摒住呼吸,太大太豪华了。突然她恶意地想到,如果柯以勋以后的妻子知道她也曾在这里住过,柯以勋是不是又要砸下大笔金钱再购买一处新宅? 新房子的装修不如老房子前卫,多了些中规中距的感觉,突出精致和实用。她忍不住抬头看即使在白天都闪闪耀眼的巨型水晶灯,真不敢相信柯以勋会喜欢这样的情调。奢华却不显得俗艳,他的品味还是无可挑剔的,拒人千里的水晶灯配上颜色、质地轻柔的精美窗帘,大厅立刻让人感觉这是一处人家而不是宾馆饭店。 “你就住2楼的客房吧。”他站在厅里冷声对她说,在地点上加了重音,似乎表明他不屑强迫她什么。 她没反应,无动于衷地继续打量他的新房子。 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吧,就连茶几上的水晶果盘和整个环境都那么搭配。 来来往往的佣人不下6个,她轻轻地在心里笑自己,曾经还以为他会来找她是因为失却家庭温暖,他的家不仅温暖,都快沸腾了,很热闹。 所谓客房,也豪华得够呛,就是个小套间,从大窗子望出去,还能看见这个豪华小区的人工湖,景色优美。 她,和她的那个小箱子在这样的华丽下,显得灰蒙蒙的,她又想起井虹拎着“刘德华”购物袋被拦在饭店门外的情景,别人看她……也是这效果吧。 有人敲门,是一个大约20几岁的年轻姑娘,气质高雅,她推门进来说自己是柯以勋的家庭助理,叫翁媛媛,叶染对她微微笑了笑,她不打算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熟悉。 翁媛媛大概就是管家的角色,她指挥保姆们把叶染在柯以勋车后座上看见的一大堆高级衣服鞋包都搬了进来,还问叶染用不用帮她收进柜子。 叶染轻笑了一声,“你们去问柯以勋吧,这不是我的东西。” 翁媛媛很礼貌很公式化地笑了笑,转身出去,应该是去请示柯以勋了。剩下的两个保姆很奇怪地探看着她,因为摸不到底细,对她还不敢有任何表示,不管是尊敬或者鄙视。 翁媛媛回来,叫保姆把衣物都归置进壁柜,也不再问叶染什么问题。叶染背对着她们坐在床沿上看窗外的小湖,有人忙碌有人闲,却没人说话。 “我送你的衣服都不喜欢?” 柯以勋的声音听起来是温柔的,大概事情都按他的想法发展,他气定神闲,心情也好了。 叶染不回答,没什么可说的。 柯以勋走过来,不见外地坐在她身边,“那可是我叫汤榕的专业造型师替你选的呢。我觉得她的眼光不错,你和汤榕拍照那天穿的衣服非常适合你。”他呵呵笑起来,似乎很得意。 叶染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发现房间里就剩她和他了,连门都被无声无息地关拢。 她冷笑了一下,那些衣服适合她?“你怕我穿成这样给你丢脸?”她略带刻薄地说。 他吸了口气,显然在压制自己的火气。 “这房子喜欢吗?我觉得周围的环境比以前那个好多了,尤其这个小湖,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开喷泉,看着心里很舒服。”他换了个话题,努力不冷场似的。 叶染不理他,这房子,小湖,喷泉和她完全没关系。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越过他身边,把保姆塞到墙角的小箱子打开,拿出一套换洗衣服。 “说完了么?说完就出去,我要洗澡了。”箱子被他翻乱过,她不抬头,把换洗衣服放在腿上,蹲着重新整理。她突然脸色发白,把所有的衣服翻起来也没看见她放证件的小包包。 “什么不见了?”被她几句话噎得有点火儿的柯以勋虽然还是笑着说话,但讥讽的意味已经浓了。 “我的证件呢?”她冷声问,不排除任何可能。 “我拿走了。”他云淡风轻地说。 她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死死瞪他,再恶毒的话都表达不了她的愤怒,她紧紧咬着牙,真的很恨!到了这地步,她对他只剩一个感觉,可怕! 他假装为她拿衣服的时候,她以为他试图缓和关系的时候,他已经在进行下一个她防不胜防的阴谋。 他被他看得不舒坦,哼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我会还你的。我只不过拿去帮你退掉馄饨铺子的租约。” “然后呢?”她慢慢地站起身,直直地与他对视,他被她漠然的眼光看得脸色铁青。“柯以勋,你明说,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他也冷冷地看着她:“首先,别惹我生气。以前你不是很在行的吗?” 她笑的时候让他的心像被一双带刺的手紧紧攥住了,这真是叶染的笑容? “柯以勋,你和我,永远也回不到以前了!”她说的时候没有提高声音,甚至在笑。在他听来却比她嘶声大喊还让他震动。 叶染泡在热热的水里,不知不觉就发了呆。 洗澡让她轻松许多,混乱的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柯以勋的手段果然厉害,他让她陷入风暴的中心,动荡的不止是她的生活更是她的内心。她太慌张了,那么多想都想不到事情突然接连爆发,她都没时间定下神来好好想一想。 她后悔在他面前哭泣,她哭了,求了,他就会放过她吗? 当她发现,她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就不怕他了! 和他在一起,她最怕的是伤心,现在她已经不伤心了。不怕失去,无心可伤,他还能怎么伤害她?她还怕他什么? 擦干身体出来,套上自己简单低档的衣服,她已经能让自己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了。虽然她只能等,等他厌倦等他放弃,不过她不急,因为耗不起的那个人是他。 翁媛媛敲门请她下去吃饭的时候,她轻快地应了一声。她不闹别扭,因为那没意义,她拗不过他。她无须和他抗争,他和她的目的地不同,迟早要各走各路。夫妻一场,她知道,他什么都比她强,只有耐心不如她。要两个人幸福的在一起,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她都做不到,他就更不行了。 柯以勋坐在巨大长条餐桌独当一面的上首位置,叶染跟着翁媛媛下楼让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拒绝和他一起吃饭,甚至他都打算好让佣人把饭菜送到她房里。 当她正眼也不看他,自顾自在位置上吃的津津有味时,他才发现,这桌子大得过分,即便两个相邻的座位相距也是那么遥远。 叶染吃着自己那份饭菜,第一次发现豪华冷漠的大餐桌对她也有好处。为了方便主人吃饭,饭菜都分成份,所谓一起吃饭,也不过和她馄饨店里的食客一样,低着头各吃各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座椅板凳的精美程度。 将来她的家,决不要这么大的餐桌,她就喜欢一家人在一起吃几盘菜,说说笑笑,互相坐得很近。 吃完饭她悠然上楼,餐厅那么巨大,她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身边”一说,让她更加满意。进了房间,她倒在床上,打开电视。就一个房客而言,这里的环境真是相当不错,中央空调,超大液晶电视。 她为自己盖上薄被,十分享受。 老天爷最无可奈何的就是随遇而安的人。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开了,柯以勋手里拿了一大盘水果走了进来。 叶染看了他两眼,再转回眼神看电视屏幕。以前她生病他为她端茶送水,她倒不觉得如何,现在看见柯大少爷一副居家的样子竟然让她感觉那么突兀。看来,她对他最后的一点熟悉感都消失了。 “吃水果。”他把盘子放到靠近她一边的床头柜,人也顺势在她腿边坐下来。 叶染向床里挪了挪,倒不是为了躲他,他这么一屁股坐下来挡住了电视。 他皱眉瞪着她,她却置若罔闻,甚至拿起小叉子颇为享受地开始吃精心收拾的水果。水果都做了精美的造型,或挖成小球,或切成小块,盘子边还放了用橘子做的装饰花,显然是大师傅的手笔。叶染挑苹果吃,夏天还有这么好吃的苹果真是难得,柯以勋简直建了一个安乐窝。 他也上了床,倒在枕头上把她挤到另一边,她也不挣扎,很配合地给他挪出地方。唯一的不好就是吃不到水果了,她无聊地转着叉子。 “要吃吗?”他轻笑了一声。 “嗯。”她坦然回答。 终章 翁媛媛来了她家,照顾她,并且告诉她,柯以勋要她过来帮助她熟悉馄饨店的管理状况。叶染默默接受,他总是很周到的,很多不得不沟通的问题,现在可以通过翁嫒媛来传达,他和她都不必尴尬地再见面。 他……不愿意再见她了吧。 馄饨店给了她一个再次站起来的动力,她要学习的事情太多,需要操心的细节太多,时间、繁忙的工作,似乎再次抚平了她的伤痛,至少她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体会她的痛。 当第一次被员工叫「叶总」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是啊,柯以勋给她的是一个已经上了轨道的连锁速食店,不再是几间小馄饨店。 她一开始很局促,在大家面前显得手足无措,但她不再是帮爸爸经营祖传小店的小女孩了,而是真正拥有五家营业状况良好店铺的女主人。 真正管理起来,她才发现,柯以勋为她安排了非常精锐的员工,从服务生到领班、经理,还有翁嫒媛这个几乎什么都知道的超级秘书,她被他扶上了一匹一一经被训练得十分乖巧的好马,她只需掌握简单的技巧,就能轻松驾驭。 她慢慢习惯了「叶总」这个角色,因为年轻而显露出来的生涩,渐渐被磨练成从容的淡定,她本来就是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细心、热诚,认定了目标就往前冲,很快的,属于她的风采被工作、被生活打磨发光。 在开店前,化了淡妆、盘起头发的她听了总店经理的例行汇报,在翁嫒媛的陪同下,准备去另一家分店视察,那家店面今天要办活动。 出门前,翁媛媛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下号码,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走到后面的办公区才接起来。 叶染于是自己慢慢地走出店门,等在路边的司机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但她停住了脚步,秋天的阳光如同她记忆中的某天般明媚,她不由自主地转动眼光去看旁边的美佳分店,不愿意触动的记忆再次擅自打开,她仿佛看见柯以勋从他那辆豪华巨大的跑车上下来,瞟了她一眼,对她说:「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那时候的她,满心希望、一肚子如意算盘,眼睛盯着他帅气的脸孔打转。 她不自觉地笑了,现在想起来,那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如果他是个脑满肠肥的丑八怪,她绝对不会想出要嫁给他以换取资金的幼稚主意,喜欢帅哥,果然还是少女的天性。 「在笑什么?」 她愣愣地回头,总是在耳边盘旋的他的声音,此刻是如此真实,她一时错愕,无法分辨真假,或许是她又一次的幻听。 但她真的看见了他,略含促狭的俊俏笑容,幽黑深邃的动人眼眸,微微挑起的嘴唇,笔挺得体的西装……他依然如她记忆中的那么好看。 「……」她说不出话,即使美佳分店就在她的办公室旁边,离婚后她也没再见过他。 「叶总,你看起来相当不错。」他笑着看她。 她垂下头,突然脸红,有点手足无措。 「我听说,你打算把正华馄饨做成冷冻产品,推向市场,很好的构想,我很感兴趣。」 他抱起双臂,悠闲地看着她。 叶染疑惑地皱起眉,不自觉地抬起眼观察他的表情,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一旦他用这种好整以暇的口气说话的时候,往往是某种阴谋的前兆。 「这只是一个构思,还没到具体执行的阶段。」她说,尽量正式,她呆住,他说的话超过了她能够理解的范围。 「叶总,我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很好骗的人。」他摇头叹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签任何合约之前,都要一字一字确认,你以为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就生效了吗?你确定,我也签字了吗?」 叶染噎住,瞪着他说不出话。 「叶总,我不能再等了。」他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认真地看她,「你要自信,我给你自信;你要时间,我给你时间,现在,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她眯起眼,终于理出了头绪。「又一个阴谋?」她反问,想收回手,但他不许。 她早就有这样的怀疑,经营如此大的连锁店,竟然这么容易?刚开始以为店铺都上了轨道,但很多棘手问题在翡媛媛的协调帮助下,往往迎刃而解,她就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不愿意去深究。 他哼笑。「对!」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因为当她发现他的企图时,他往往已经得她颓然叹气,始终……她只是他操纵的傀儡。 「叶染!」他捏了下她的手,成功的让她再次抬眼看他。「我所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他顿了顿。「就是孩子没了以后,让你离开我,为了这个错误,我付出了很多代价。」 「我……」她张嘴要说话,破他一眼瞪回去,抢先开了口。 「你不要再跟我说任何理由,我也不想再听,你只要知道我还是你的老公,你还是我老婆就够了。」 「柯以勋……」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霸道地拉着她往前走,他的车就停放在街角处。「如果你认为王子一定只能配公主,那你就是我的公主!」 她脚步踉跄,她的手被他拉住,她可以挣脱,但她不想。 「明天是我爸爸的六十大寿,现在跟我回家!」他说,用蛮横的口气遮掩这个失败的借口。 「柯以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她看着他,语气平静。 他讨厌她的平静,不回符,只是哼了一声。 「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她直接地问,眼神执着,非要得到他明确的回答。 「你认为一个男人想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感情是什么?」 「回答我。」 「你别再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了。」他瞪了她一眼。 她笑了,就在刚才,她在阳光中回忆起他的那一瞬间,她对自己说,如果时光重来,她会不会选择爱上他?当那个答案浮上心头时,她回头就看见了他。 得不到他虽然很痛,但失去他更痛。 既然这两样她都尝过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她也不想管他说的那种感情是什么,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再试一次!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第二十九章 一轮响过又一轮,打电话的人非常顽强,叶染被吵得心烦,看显示不是柯以勋的号码,当然,他是没有这样的耐心一遍遍打电话给她的。她接起来,只想告诉那人别再坚持了。 “怎么才接电话?!”胡盈烦躁得完全顾不得礼貌,尖声喝问。 叶染不回答,虽然没想到是胡盈,真的听出是她,又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叶染,在听吗?!”她又尖锐地问了一声。 “嗯,在听。” “现在我表哥和费欧娜在一起。”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故意走开,让他俩单独约会。” 叶染抿起嘴角,她不知道该对胡盈说什么,终于她只是再次“嗯”了一声,表示她听见了。 “费欧娜的爸爸是著名的房地产商,我表哥要是娶了她,美佳就算彻底倒闭人家也能再起死回生。她是我的同学,是我们大学的校花,她学过舞蹈,是学校的明星。她非常喜欢我表哥。我表哥也正好喜欢她这类型的女孩,剩下的话我还用明说吗?” “不用了,我都听明白了。”叶染微笑,胡盈说的再清楚不过了。那个漂亮的姑娘有学历,有家世,有专长,走到哪儿都光彩照人,和她相比,她就好像一块石子而费欧娜是钻石。“只要柯以勋肯和我离婚,我绝对没有任何异议,更不会破坏他们的好姻缘。” “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说实在的,那天我哥带费欧娜参加美佳的晚宴,谁看了都羡慕,都说是金童玉女。我当时心想幸亏不是带叶染来,不然我哥都丢不起那人。” 叶染挂断电话,不用再听她描述,她已经能真切的想象出当时的场景。豪华的会场里,柯以勋和费欧娜穿着漂亮又有品味的晚礼服,她陪着他到处招呼来客,仪态万方,对付什么样的客人都游刃有余,或者来的那些有钱人根本就和费欧娜很熟悉。 她在床沿坐下来,如果是她……肯定是紧张得脸色发白,吊在柯以勋的胳膊上,只会傻笑,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 她又有那种距离感了,就是在报纸上看见柯以勋的照片,说他是美佳小开的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是她当初傻人有傻福,还是老天爷干脆在开玩笑,居然让她的异想天开成功了。或许,她只是出现得很是时候,在柯以勋内心最空虚的时候。 她轻而长地吐了一口气,人生就是这样的。她想对柯以勋好的时候,他不稀罕;柯以勋想对她好的时候,她觉得是负担。该费欧娜出现的时候,偏偏跳出来的是她。 柯以勋回来后马上就到她房间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于是她就在他身上闻见了酒味和在费欧娜身上闻过的香水味。 她缩在被子里,竟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又假装忘记不愉快的交谈,自然而然地躺到她身边,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他打量着她的表情。 她摇摇头。 “不高兴?”他笑了,眼睛在微弱的台灯光里熠熠发亮。 她没反应。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没等到她的回答,笑容全化为愤怒,他坐起身,掐住她的双肩把她拖起来,“说话!好好和我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点儿,他失去一贯的冷静,他摇她,“你到底是谁?把原来的叶染还给我!” 她的长发被他摇得有些凌乱,他停下手,紧紧地皱起眉,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试着稳定自己的情绪。 “柯以勋,和以前的叶染生活,你幸福吗?”她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他的眼睛倏地一闪,掐她双肩的手同时收紧。 她笑了,他无法回答吧。 被她的笑容激怒,他双眉一轩,执拗地说:“幸福!” 她微微歪着头,静静看他。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头想想,那样的生活就可以了,很好。”他压抑着怒气说。 “柯以勋……”她垂下眼,盯着没焦点的一处,“你不欠我的。孩子的事不怪你,真的,我现在无比庆幸孩子没来到这个世界上。在我没弄懂现实情况的时候冒然生下孩子,对谁都不公平。” 他直直地瞪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柯以勋,你想过没?你现在把我困在这里,就算是如你所说的,想把欠我的都还我,那还清了以后呢?柯以勋,你还想让另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再为你伤心吗?”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他发横。 “嗯。”她笑着点了下头,“我当然不用管,我能对你说的,想对你说的,只有这么多。” 翁媛媛坐在叶染房间的椅子里,一本本拆开时尚杂志的塑料包装。叶染坐在与她对面的床沿上,随手拿一本翻。 “还想看什么书,我去买给你。”几天下来,翁媛媛已经和叶染相处的很熟,说话也不似刚来时疏远生涩。 叶染摇了摇头,“可以了,这些都够我看一阵子的。”她抬头细看对面的翁媛媛,交谈中她已经知道她二十三岁,名牌大学毕业。 “怎么了?”翁媛媛发现了她的注视,笑着问她。 “为什么来这里工作?”叶染终于问出口,其实凭翁媛媛的条件,她可以找到更有前途的工作。 “在这里工作很好啊。”翁媛媛笑起来,明朗的笑容让叶染的心情也似乎轻松起来。“我刚毕业,社会经验少,柯总给我的薪水又丰厚,我攒点儿钱,有机会就出国学习历练一下。” 叶染垂下眼,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即使与翁媛媛相比,她的目标都卑微的好笑。 翁媛媛犹豫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轻声说:“其实我一开始是去美佳应聘助理秘书的,但柯总让我来这里工作,主要是觉得我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她又微微一笑,“你来了以后,柯总还给我加了工资。” 叶染的心轻浅地一跳,眼睛始终再没抬起来看她。 翁媛媛也不想说的太多,借故离开了房间。 叶染慢慢抬头看窗外,他说的那个喷泉正在气势磅礴地喷涌着,水柱高高低低,让她的心也不平静。 他对她的用心,其实让她更疼。以前是她不明白,现在是他不明白,她和他是最不适合的两个人。以前他总笑她是个小保姆,她还忿忿不平,现在她看见了,她的确只能当一个他的小保姆。 她能为他做什么?做饭,洗衣,收拾房子? 当他想过简单一点的生活时,她还显得有些价值,现在呢,现在她还能为他做什么? 她不该和他僵持,她应该让他尽快明白这一点。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不过是被拒绝的挫败感以及自己的内疚迷惑住了,钻进死胡同还不回头。 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他也随着她的眼光看了一会儿喷泉,“在想什么?” 她缓慢地回过头,她看他的时候,柯以勋觉得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觉地攥成拳。 “把身份证还给我,让我走。”她说,用了商量的口气。其实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让她笑着对他,好像自己从未受过伤,这样他就不用内疚了。 “身份证可以给你。”他的眼神变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你还不能走。” 她不和他争辩,事情已经比她想得好很多,至少他答应还她证件。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但要等到晚上。” 他不等她回答,走出房间片刻又回来,把她的证件都拿来递在她的手里。她紧紧握住,生怕被他抢回去似的。 他也不理她,倒在床上假装睡觉。 叶染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最近他总是在家,看来以前的忙碌躲她的成分居多。 “不必等到天黑了,现在就去吧。”她不想就这么耗着。 “有记者。”他背对她,不怎么耐烦地说。 她一笑,这是他抓她回来后她第一次笑,柯以勋听见了,转头看她。叶染没转开眼光,淡淡地回看他。 “记者?围着馄饨店的那些记者都是你雇来的吧。” 他坐起身,用眼睛瞟着她,被揭穿阴谋也不尴尬,反而自己也觉得可笑似的,嘴角慢慢上挑。 “我在这里待得很闷,今天,你带我出去玩吧,就去你平时常去的地方,我突然想知道,你喜欢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他皱起眉,沉吟了一会儿说:“好!” “用打扮一下吗?”她瞪大眼询问地看他,那有了神采的眼睛让他心情顿时很好,他笑着点头,管她有什么把戏,他就是一个主意,休想从他身边溜走! 叶染叫翁媛媛来帮她打扮,柯以勋也没有走开的意思,就歪在床上看着。 她笑了,还挑出一套漂亮的裙子穿上,让翁媛媛帮她梳了头,戴了一朵由水钻镶成的玫瑰头饰。他却笑不出,总觉得她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无法挽回的决心。 他带她去平常他消遣的会所,时间正好,吃完晚饭,他就带她去看神秘礼物。 叶染和柯以勋面对面坐在豪华的西餐厅里,她环视着装饰得颇有外国宫廷意境的大厅,果然有很多外国人,与他们餐聚的中国人也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外语。 “肚子饿了吗?”他笑着问,心情格外好。 “不饿,再等等。”她看了眼门口。 柯以勋看了她一眼,笑容敛去,“在等人?” 她没回答,却双眉一挑,向门口招手。他回头,看见胡盈和费欧娜笑着走向他们。 “你叫她们来的?”他冷声问。 “嗯。”叶染点头,她们来的可真快,她是到了这里才发的短信,还不过二十分钟。 “哇,你今天真漂亮。”费欧娜坐在柯以勋身边,很得体很热情地赞美叶染。 第三十章 叶染笑笑,比起费欧娜,她差得多,穿得再漂亮,气质和内在是没办法装出来的。她看看身边的胡盈,她就是活生生的好例子,在柯家当大小姐这么些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让人看得出破绽。 柯以勋沉着脸不说话,漠然盯着叶染看。 “你们点餐了吗?这家的海鲜焗饭真是一绝。”费欧娜翻菜单,笑着用胳膊碰了柯以勋一下,“你吃什么?” “我随便。”柯以勋拿起水来喝了一口。 “快点吃饭,然后我们去喝一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有名的乐队今晚演出。”胡盈也拿起菜单,边说边看,还瞟了叶染一眼,别有用心地问:“你点什么?” 叶染笑了笑,没去看菜单,“我不会点的,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费欧娜看她的眼光有些怜悯,大概是怕她尴尬,她说:“就让柯以勋帮你点吧,他最知道什么好吃了。是不是,柯总?”她调侃地看着柯以勋笑。 叶染也笑,点头。 他很知道,却从来没带她来过。他带她去吃过烤肉,各式中国菜馆,却从未来过这儿,可能他也觉得她这样的馄饨妹来这里不合适。 点餐的侍者刚离开,费欧娜就发现了什么,一拉柯以勋,用下巴点角落一桌的外国人,“那就是天盛的主厨,柯以勋,去打个招呼吗?” “不去!”柯以勋口气恶劣。 “走啦,走啦。你发什么脾气嘛,上次你不说他手艺非凡值得认识吗。走,”她拉柯以勋,“我法语还成。” 柯以勋犹豫了一下,终于和费欧娜一起站起来,走过去的时候,费欧娜还亲密地挽着柯以勋的胳膊,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相配。 胡盈从他俩身上转回目光看叶染,“开窍了?”她讥讽地问。 “嗯。”叶染点头。 胡盈笑起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吃上天鹅肉的癞蛤蟆。可惜啊,天鹅不能生活在臭水沟里,癞蛤蟆也飞不上天。” 叶染笑出声,“你说的真好,胡盈。” 酒吧里灯光闪烁,叶染坐在矮矮的沙发椅里,小心地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很漂亮,是淡淡的蓝色,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费欧娜替她点的,据说是她爱喝的口味。叶染小小的啜饮了一口,她皱眉,呛了一下,真难喝。 幸好没人看见,他们的位置上就剩她一个人。乐队在演奏好听的曲子,幽暗摇曳的灯光下,一对对人在跳舞,她看不见柯以勋和费欧娜,也没仔细去寻找,看不看见都一样,只要她知道她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就可以了。 帮柯以勋明白谁是更适合他的人的过程,也让她更明白了。身份证在手,她也该早点回她的臭水沟,让天鹅公主天鹅王子快点一起飞上蓝天。 “小姐,赏脸一起跳个舞。”一个好看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向她伸出手。 叶染笑了,摇了摇头,“我不会跳舞。” 男人也笑了,离去都那么风度翩翩。 又一只天鹅王子,她发现少女时做过的公主梦竟然醒得如此彻底。 灯光明亮了些,乐队也停止了演奏,舞池里的人们都停住纷纷鼓掌,各自回到座位。 柯以勋是被费欧娜拖着回来的,叶染也微笑着看他们,柔和的桌灯照映下,费欧娜更加漂亮。叶染觉得她眯眼笑的时候特别像戴辰辰,那可真好,柯以勋也许会因为这样总是让她笑眯眯的。大概……她是哭的时候更像戴辰辰?她想着笑了笑,管他呢,以后,她也要找一个癞蛤蟆王子,也要天天笑,高兴的生活在臭水沟里,那才是她的生活。 “你笑什么?”柯以勋突然问,口气蛮横的让费欧娜都一愣。 叶染被他的口气也冰了冰,但还能保持笑容,“替你高兴。” 他冷笑,“是么,谢谢。” 胡盈怕柯以勋说出什么来,立刻打岔,说今天玩的很高兴,她看见了好几个帅哥。“最帅的当然是我表哥啦,是不是,娜娜?”她向费欧娜眨眼睛。 “那当然了!”费欧娜自豪地扬起下巴,呵呵地笑。 “叶染,你到底想干什么?”柯以勋不理会胡盈的话题,不客气地看着叶染。 叶染倒有些替他担心,他不会一时糊涂胡言乱语让费欧娜不高兴吧!这么好的姑娘,她都替他珍惜。 “没什么,没什么。”她倒一副安抚的样子,“你们玩吧,我先走了。”她站起身,看他的样子是又犯倔了。 “去哪?”他沉着眼看她。 “回家。我带证件了。”她笑笑,还礼貌地向费欧娜和胡盈点头道别。 费欧娜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还是没怀疑,她担心地说:“这里恐怕很难叫车,要不你开柯以勋的车回去,回头我送他。” 叶染摇头,“不了,我也不会开车的。不用担心,我能回去的。” “我送她,你们俩好好玩吧。”胡盈也跟着站起身。 “嗯,那就好。”费欧娜放下心来,柯以勋也没再说话。 和胡盈一起走进停车场,“你去哪儿?”胡盈不怎么客气地问。 “回我爸妈家。” “很好。我不知道你爸妈家住哪儿,我把你送进城能打着车的地方,然后你就自己回去吧。” 叶染点头。 车子开在空荡的宽阔马路上,夜里更显空旷。叶染看着车外,凉凉的夜色让她深刻感到梦醒后的淡淡伤感。 后视镜反射了后面车的车灯,突然闪起刺眼的光,叶染不适地眯起眼。耳边车声呼啸,那车已经蛮横地超了过来,叶染的心一沉,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那是谁。 柯以勋的车来得速度极快,为了截住胡盈的车还出其不意地在前面横过车头,胡盈应变不及还是撞上了车的前部。虽然采取了措施,两车受伤都不重,但撞击力还是惊人的,叶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撞上风挡,飞扑出去,胸口已经先撞上围栏,一阵疼痛晕眩。 柯以勋冷着脸,从自己车里下来看都没看受损情况径直走过来拉开叶染的车门,把她拖了出来。 “你干什么?!”胡盈气得大叫,也下了车。 “你是不是疯了!”她语带双关地大喊,跑过来拦住柯以勋。 “我一直想问,”柯以勋盯着她冷笑,“把费欧娜介绍给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我没好处!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卖馄饨的在咱家吆五喝六!”胡盈的眼睛愤怒地瞪大。 叶染被柯以勋揪在手里,冷眼看着两个人争吵,她能说什么?她也不想劝,他们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对她恰如其分的评价。 “阿姨和姨夫是因为周围没有一个能这么卑躬屈膝的晚辈才发昏喜欢她!他们在背后也说,你要是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也不可能这么孝顺!他们怕你真娶个大小姐回来,将来不肯给他们生孙子。她!”胡盈的手一指,“她有什么?没学历,没涵养,就是一副奴才相,好摆弄!肯生孩子!”她嗤笑一声,“真让人失望,连生孩子她都不行!都流掉了!” “这些和你有关系吗?”柯以勋的冷漠与胡盈的激动对比强烈。 “有关系!我看见她就觉得难受!你要是喜欢她就算了,你喜欢她吗?一个卖馄饨的,什么都没有,就是靠拍马屁,陪你睡觉,得到了那么多!我不服气,我看不下眼!” “原来你是怕她分你的遗产。”柯以勋冷笑出声,一针见血。 “随便你怎么想吧,就算你说的对!至少你娶了费欧娜,将来她不会和我斤斤计较。她呢?”她又斜睨叶染,“不就是为了钱来的吗!一只白眼狼!” “她比你强,你现在已经在算计遗产,她和我离婚至少没有狮子大开口。”他不屑地看着表妹。 “她还用开口吗?姨夫已经说要把馄饨店还给她了!你不该最知道那值多少吗?她一辈子估计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而且当初我们还是从她家买来的地,一样东西卖了双倍价钱,这买卖做的太成功了。”胡盈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表哥,你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问你,你还喜欢戴辰辰吗?你喜欢她吗?”她用下巴轻蔑地点了下叶染。 柯以勋沉默,垂下了眼。 叶染攥紧的拳头此刻慢慢松开了,泪水要漫进眼睛她死死地克制住,她不要哭,在这样的时候她不要哭。 “反正你都是找人代替戴辰辰,费欧娜比她合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死死拉住她不放,弄得好像你低三下四似的!” “我想和她过一辈子。”柯以勋抬起眼,转回身,“叶染,你听见了吗,我想和你过一辈子。”他说的肯定,而且真诚。 胡盈惊骇地瞪大眼,呆呆地再没说话。 叶染也抬头看他,水汽或多或少沾染了眼瞳,她的眼睛在路灯下特别幽亮。“我听见了,可我不想。” 刚才,她好像用了全部的生命在期待他能说他喜欢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里慢慢爱上了她,如果他说了,她觉得这么长时间锻炼出来的理智都会崩塌。 可是他说,愿意和她过一辈子。 她已经太知道,过一辈子和爱一辈子是两回事。 或许,柯以勋也是孤单的,所以他希望有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他,永远在他触手可及地地方等他,他冷了就抱抱她取暖,不冷了,就丢下,然后她继续等,等他下次冷。 她后悔听见他的秘密。 如果她不知道,或许她还能凭借他搂住那刻的温柔度过等待他的时间,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等待他的痛苦超过了相拥的温暖。 他的确应该换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已经出现了,比她完美得多。 柯以勋似乎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她的冷漠他也习惯了。她是个执着的人,爱的时候执着,恨的时候也是。他后悔当初放她离开,她比他想象得要坚强,或许太坚强了,成了顽固。 第三十一章 现在需要时间的是她,只要她还能在他身边,他就有机会,放她走……他知道,就会永远地失去她。 “叶染,我领你去看样东西,如果你看过了还决定要走,我不留你。”他自信满满,不可能连这都感动不了她! 进入城区,马路上的车辆繁密起来,柯以勋却没减低车速,蛮横的驾驶方式引来闪灯和喇叭声一片,他却置若罔闻。车里的安静与街道的吵嚷恰成对比,正值晚上九点多,街边的夜店排挡生意正好,各式霓虹招牌尽数点亮,看上去一片喧嚣,叶染和柯以勋却谁也没说话。 当车向文锦路驶去的时候,叶染已经隐约猜到他要给她看的是什么。果然,他的车在文锦路正华馄饨分店前减低了车速,她看见装修一新的店面。他已经把正华馄饨改成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看得出他在装修方面下了很大本钱,时尚却不过分奢华,恰如其分地体现出快餐店的特征又提供了超过快餐店的用餐环境。 也许怕异于平常的装修规格吓住前来用餐的一般市民,配色雅致的硕 大灯箱招牌上印了各式菜品的价格,他的车速极其缓慢,叶染轻松地看见那些价格还如同她经营时一样,分文没变。 她皱眉,虽然24小时营业,水电人工算下来他根本赚不回那么巨大的投入资本,生意再好,也不过维持收支平衡,明显是个亏本的买卖。 这也是他的补偿吗? 他没停车的意思,估摸她看清楚了,又加快车速去向另一个地点。她也没要求下车,她其实并不意外,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歉意,钱,承诺在一起一辈子。她看着灯光下漫步在街道上的人群,她真贪心,他给她的已经很多很多,多得在她算计着要嫁给他之前都不能想象。 可是……她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 见她还是一语未发,柯以勋脸色更难看了些,她不表现出高兴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这么无动于衷? “其他四家都按统一的风格装修了。”他忍耐地解释,“但这都不是我要给你看的。” 她垂下头,没回答他。 她的反应让他烦躁地咽了下唾沫,她到底还要他怎么做!还好,他还有最后一搏。 当他的车停在和熙路边时,她还是惊呆了,几乎忘记下车。美佳的分店已经结束营业,店堂里一片黑暗还下了铁闸,只剩亮着的logo招牌。这样就更显得一边的正华馄饨总店灯火辉煌,食客川流不息。因为毗邻商业区的关系,这家已经被改成两层小楼的店铺生意特别好,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她甚至看见有客人在等位置。 柯以勋没有下车,伏在方向盘上看她的侧脸。她的反应让他终于感到欣慰,能微微笑出来,尽管这笑里掺杂着莫名的苦涩。连他都讶异,这么多的付出竟然因为她惊诧而激动的表情他就感到如此满足。 “知道吗,我决定把这里建成正华的总店……”“他不想解释,不屑解释,可他不得不说出来!对她,他计算失误太多次,竟然失去了信心。“是在你哭着看老房子拆除的时候。” 叶染的手紧紧握住,感觉胳膊上的筋都抽紧了。 “这不是我给你的补偿,是我早就决定要送你的礼物。”他下车,把已经愣住的她也拖下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店里,她没挣扎,沉默而乖巧地被他拉着。 感觉到她的变化,柯以勋笑了,心安稳下来。他顺势揽住她的肩头,向一进店面就能看见的文化墙一指,“看,这才是我今天要给你看的。” 叶染依偎着他,微微发着抖,顺着他眼神呆呆地看着,那面装饰得极具品味的墙上挂了几副精心制作过的翻印照片。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政要来正华馄饨视察的场面,当时的省长与爷爷握手,众多工作人员品尝馄饨满面笑容,那是十几年前的事,那年她五岁,她记得!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见十几年前正华馄饨店的照片,那时候周围没这么多高楼,街道不宽,店前还有一棵茂密的梧桐树。 她的奶奶领着她笑眯眯地看着什么,这张照片是从省长和爷爷握手的照片里截出来放大的,当时奶奶是拉着她的手在角落里看着爷爷的风光时刻。 “这些……”她轻声问,有些哽咽。 “都是我拜托人从政府资料室里找出来的。”他笑着说,有些报功的意味,“你小时候长得比现在可爱。” 见她呐呐不语,他更紧地搂住她,“爸妈说要把馄饨店还给你,我送你全套装修,连服务员都是经过美佳专业培训的。” 他感觉她抖得更厉害,领班发现了他们走出来问候,他粗略地点了下头就拉她往车上走,在为她开车门的一瞬,她却挣脱了他的手。 他意外地回头看她,她竟然已经恢复成一贯的漠然,双手在身体两侧攥成小小的拳头。 他皱起眉,死死瞪她。 “分手礼物……很贵重。” “你!”他顿时勃然大怒,胸口剧烈起伏,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 “我已经到了极限。”他终于又说出了话,没有怒意,却全是无奈。他已经努力了很多次,如果这都不能让她展颜而笑,重新用满是爱恋的眼神看他,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柯以勋,”她看着他,一刻也不敢转开眼神,生怕微微的一点儿心软就会导致全部的溃败。“谢谢你。”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炯炯发亮,“还是要走?!” 无奈过后,他还是愤怒!只剩愤怒!就算他曾经伤害了她,他对她的补偿,他对她的承诺,他的用心……她还不肯原谅?! 他无法再为她做的更多!就如同他对她说的,他已经到了极限。 “嗯。”她说出如此决绝的一个字时,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好!明天我的律师会去找你!”他快步绕到另一边,他让她走!这样的她,他再也无力挽留。 他甩上车门的声音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仍让她听得如此清晰,那一声就好像敲在她的心口。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流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她的腿一软,只好颓然坐在路边的基石上。 泪水终于汹涌地流淌下来,她死死抱住双膝,灯光幽暗的此处,过路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她。注意到她又怎么样,她还是想哭!只要他不看见,在所有人面前痛哭失声她都不在乎! 自从刚才她就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她能为柯以勋做什么? 她不能让他爱上她,不能帮他,如果她独自的付出能让他快乐幸福的生活,就此刻的感激也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坚持一辈子!可是,她的爱,有时候却是他的负担,她懂他的,他也想回报她,可他不能,然后他自责。 柯以勋,也许他永远也不知道,她要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她不知道要如何爱他。 她把头紧贴在膝盖上,刚才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是个公主,像费欧娜一样的公主,在甩开他温柔的手时,她终于让自己清醒。 柯以勋,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让他错过配得上他的好姑娘。 如果她再贪心,当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寂寞地默默发呆思念心上人时,她该是如何的自责和束手无策!她什么都帮不上他! 生活上她帮不了他,事业上也是。即使她宁愿成为他的陪衬,她也没有照亮他的光彩。 夜风从她耳边轻柔地抚过,发丝飘飞弄得她的脖子有些痒。 今夜,她终于彻底地失去了他。 可是不同于以往的哀伤,她是如此感激。很多人在有生之年未必有机会遇见这样的柔情,虽然这温柔不是爱情,也让她铭感肺腑。 柯以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想。 从今天开始,她再不后悔爱上他。虽然他给了她那么深刻的痛苦和遗憾,他,还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礼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染终于觉得眼泪可以停下了。 她捂紧自己的脸抹了抹,好了,她不要再哭了,至少以后在他面前不要再哭了。她宁愿他认为她是个铁石心肠,不识好歹的女人。 她抬起头,眼前一阵发黑,她不动,默默等待这阵晕眩过去,她真是哭得太久了。 当她再次凝聚视线,竟愕然发现,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柯以勋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伫立了多长时间。他看着她,即使对上了她的视线表情也没任何变化。 她呆住,所有的理智化为乌有,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没想到他会站在路的对面一直看着她。 他突然直直地穿过马路走向她,把她从路边揪了起来。 “我走不掉。”他看着她说,口气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奈。 她仰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孔,一直压在她心上的问题终于问出口:“柯以勋……我能为你做什么?”泪水要流,她想忍住,但是失败了。“我……只能给你当保姆,给你做饭。我不会说英语,法语,我不能陪你去各种宴会,让别人因为我而夸赞你,羡慕你。” 他看着她在橙黄路灯光里闪烁的泪珠,“对,你都不能。”他赞同地说。 肯定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的心又剧烈撕痛。 “可是,叶染,我问你,在我不缺女伴,不缺保姆和厨师的时候,我仍然需要你,是为什么?” 她哽咽地噎住。 “是,我答应娶你,是因为你和辰辰属于同一类型的女孩,你孝顺,胡盈说得对,即便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也不可能比你更让我父母高兴满意。可是,面对费欧娜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想着你!你也看见了,她比你更像辰辰,比你更适合我!可是我,我还是要来找你!”他叹息般地点了点头,“你问我能为我做什么,好,你就留在我身边。” 第三十二章 “柯以勋,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们的目的地不同,迟早要走上岔路的。”这是她一直告诫自己的,也是一直恐惧的。 他不屑地哼笑一声,“不同的人?不同的目的地?所有的人,都只能有同一个结局,就是死!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打算?” 被逼到绝处,她不想说的最卑微的话还是说出来:“我配不上你的。”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看她。 “叶染,你一而再地拒绝我,把费欧娜塞给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问,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些。 她竟然无力再次肯定,他知不知道,让她面对面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的心有多痛?! 他又很久没说话,不知道是在等她的答案,还是在想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他说,声调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明天上午等我的律师吧。” 把头点下去的时候,叶染发现,经历了那么多伤痛,以为不可能更疼的现在,她的心更疼。她紧握拳头,要熬过去,忍过失去他的疼痛后,她就会无比坚强,再没任何一种心痛能超越此刻。 当他的车再次在她面前沉入奔腾的车海,她没动,她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直没挪开一步。她知道她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但是,她仍旧希望……他能再次回来。如果他回来了,即使是错,她也要坚持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自私也好,无耻也罢,她都不管了。 没有……他没有再回来。 她回到父母那里,第一次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在父母惊骇恐慌之中跑进自己的房间,任他们怎么敲门追问都没回应。 这一次,她真的痛到什么都顾不上了。 太阳是怎么升起来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她竟然毫无印象,直到听见妈妈在门外说律师来了,她才恢复了意识。 她从一直蜷缩的角落里站起身,不得不扶住了墙,她看了眼镜子,她的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一夜没睡眼睛下浮着淡青。她缓慢踯躅地走到她的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却发现根本没有精力和体力整理自己一番。 她把剩余的力气全都凝聚起来,也仅仅只够就那么蓬头垢面地走出房门,在律师拿出的各种各样文件上不停的签字。她甚至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具体的文件她都没看,只大略的知道她和他离婚了,他把馄饨店给了她。 她昏沉地睡了两天,不是生病,是又一次筋疲力尽。先是失去孩子,再是失去他,她一次比一次更虚弱,还好,她忍过来了。 翁媛媛来了她家,照顾她,并且告诉她,柯以勋让她过来帮助她熟悉馄饨店的管理情况。叶染默默接受,他总是很周到的,很多不得不沟通的问题,现在可以通过翁媛媛来传达,他和她都不必尴尬地再见面。 他……不愿意再见她了吧。 馄饨店给了她一个再次站起来的动力,她要学习的事情太多,需要操心的细节太多,时间、繁忙的工作似乎再次压服了她的伤痛。至少她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体味她的痛。 当第一次被员工叫“叶总”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是啊,柯以勋给她的是一个已经上了轨道的连锁快餐店,不再是几个馄饨摊子。 她开始很局促,感觉在大家面前手足无措,但那不要紧,她不再是帮助爸爸经营祖传小店的小姑娘了,而是真正拥有了5家经营情况良好店铺的女主人。 真正管理起来,她才发现,柯以勋为她配备了非常精锐的班底,从服务员到领班,经理,还有翁媛媛这个似乎什么都知道的超级秘书。她被他扶上了一匹已经被驯练服帖的好马,她只需掌握简单的技巧,就能轻松驾驭。 她慢慢习惯了“叶总”这个角色,因为年轻而显露出来的生涩渐渐被磨砺成从容的淡定。她本来就是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细心,热诚,认准了目标就坚忍不拔,很快,属于她的风采被工作,被生活打磨发光。 在开业前,化了淡妆,盘起头发的她例行听取了总店经理的简单汇报,在翁媛媛的陪同下准备去另一家分店视察,那家店面今天要搞活动,据说早期反应就很热烈。 临出门,翁媛媛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下号码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走到后面的办公区才接起来。 叶染于是自己慢慢地走出店门,等在路边的司机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但她停住了脚步。秋天的阳光如同她记忆中的某天般明媚,她不由自主地转动眼光去看旁边的美佳分店,不愿意触动的记忆再次擅自打开,她仿佛真的看见柯以勋从他那辆豪华巨大的座驾上下来,瞟了她一眼,对她说:“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那时候的她,满心希望,一肚子小算盘,眼睛盯着他漂亮的脸孔打转。 她不自知地笑了,现在回首看去,那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如果他是个脑满肠肥的丑八怪,估计她绝对不会想出要嫁给他换投资的幼稚主意,喜欢帅哥,到底是少女的天性。 “在笑什么?” 她愣愣地回头,总是在耳边盘旋的他的声音即使是如此真实,也让她一时错愕,无法分辨真假,或许是她又一次的幻听。 但她真的看见了他,略含促狭的俊俏笑容,幽黑深邃的动人眼眸,微微挑起的嘴唇,笔挺得体的西装……他一直如她记忆中那么好看。 “……”她说不出话,即使美佳分店就在她的办公室旁边,离婚后她也没再看见他。 “叶总,你看起来相当不错。”他笑着看她。 她垂下头,突然脸红,而且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听说,你要把正华馄饨做成速冻产品推向市场,很好的构想,我很感兴趣。”他抱起双臂,悠闲地看着她。 叶染疑惑地皱起眉,不知不觉地抬起眼观察他的表情,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一旦他用这样好整以暇的口气说话的时候,往往是某种阴谋的前兆。 “这只是一个构思,还没到具体执行的阶段。”她说,尽量正式,而且小心翼翼。她身边就有一个他的超级大间谍翁媛媛,他什么都知道她并不意外。 他笑起来,“真没想到,馄饨妹也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了。” 她一愣,是啊,她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谈话,他一说她也感觉意外。 “叶总,怎么样?”他又揶揄地笑了笑。 “啊?”她更加疑惑,他到底想说什么? “自信培养的怎么样?我可是等得很辛苦。”他盯着她,口气似乎在开玩笑,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苦涩。 她呆住,他说的话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 “叶总,我不得不说,你还是个很好骗的人。”他摇头叹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签任何合同都要面对面确认,你以为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个就生效了吗?你确定,我也签字了吗?” 叶染噎住,瞪着他说不出话。 “叶总,我不能再等了。”他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沉沉看她。“你要自信,我给你自信,你要时间,我给你时间,现在,我再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她眯起眼,终于理出了头绪,“又一个阴谋?”她反问,想收回手,但他不许。她早就有这样的怀疑,经营如此大的连锁竟然这么省心?开始以为店铺都上了轨道,但很多棘手问题在翁媛媛的协调帮助下往往迎刃而解,她就隐约知道了些端倪,只是不愿意去深究。 他哼笑,“对!”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因为当她发现她的企图时,他往往已经得手。 她颓然叹气,始终……她只是他操纵的傀儡。 “叶染!”他捏了下她的手,成功的让她再次抬眼看他,“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他顿了顿,“就是孩子没了以后让你离开,为了这个错误我付出了很多代价。” “我……”她张嘴要说话,被他一眼瞪回去,话头也抢走。 “你不要再跟我说任何一个理由。我也不想再听。你只要知道我还是你丈夫,你还是我老婆就够了!” “柯以勋……” “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发横,拖她前行,他的车就停放在街的拐角处。“如果你非要认为王子只能配公主,你就是我的公主!” 她脚步踉跄,她的手被他拉住,她可以挣脱,但她不想。 “明天是我爸爸的60大寿,现在跟我回家!”他说,用蛮横地口气遮掩这个失败的借口。 “柯以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她看着他,口气平静。 他讨厌她的平静,不回答,只是哼了一声。 “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她直白地问,眼神执着,看样子是非要得到他同样明确的回答。 “你认为一个男人想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感情是什么?” “我在问你!” “你别再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了!”他瞪了她一眼。 她笑了,就在刚才,她在阳光中回忆起他的那瞬,她对自己说,如果时光重来,她会不会还选择爱上他?当那个答案浮上心头时,她回头看见了他。 得不到他虽然很痛,但失去他更痛。 既然这两样她都尝过了,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其实,她也不想管他说的那种感情是什么,只要她还有机会,她还是想再试一次!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版:.dddbbb;手机版: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