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魔阴阳师的复仇术法》 序章 阴阳师?土御门晴荣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会灰的鸟神 扫图:撸管娘 录入:北原乄春希 校对:kid 修图:零食 「我看看──公车站牌应该在这附近……」 混杂的人群中,难得能在美国见到的东方人──土御门晴荣在路上走著。 身高不足一百六十公分,体型娇小,艳丽的黑发沿著背部流泄而下。 裙子底下露出纤细的双脚,肌肤在亚洲人里面算是白皙细致。 精致端正的长相流露出一抹挥之不去的稚气,飘散著中性的魅力。 至于挺直身体昂首阔步的模样,尽管可爱也散发出凛然的气氛。 「难不成……我迷路了吗?」 晴荣一手拿著旅游书,喃喃说著。 手提著大旅行包走在路上,那副样子就像个观光客。 在异国的土地上稍嫌显眼的晴荣背后,忽而传来粗鲁的吆喝声。 「哟,小妞,怎么啦,迷路了吗?」 「要带路的话包在我们身上,我们还可以顺便带你到处去观光喔。」 「我们换个地方讲话吧。」 有如凶神恶煞的男人接连现身,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住晴荣。 「哼……我猜你们是专门对观光客下手的绑架犯吧?不过,这倒是省了我不少工夫。」 即使遭到一群壮硕的男人包围,晴荣的语气始终镇定。 不仅如此,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从容的笑容,说话态度显得盛气凌人。 「那就请各位帮忙带路吧,老实说,我正在找公车站。」 「没问题,不过──得先让我们爽够了再说!」 男人乐不可支地扬起嘴角,直接粗鲁地把手往晴荣纤细的手臂伸过去。 四周的男人们用眼神打了个暗号,接著一口气逼近晴荣,唇边尽是猥琐的笑意。 「木生火,五行相生以生火气──急急如律令。」 晴荣沉著吟诵著,就在男人的手碰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火柱猛然升起,吞没了男人。 「咿、啊啊啊──!?」 男人在大火中凄惨叫了出来,赶紧倒在地上滚动身体,试图扑灭火焰。 也许是这种方式奏效,火焰熄灭了,只见男人倒在地上,全身虚脱。 「哼……大惊小怪,我不过是稍微烤了一下身体表面而已。」 「咿……这家伙凭空生出火来了!」 「喂,难道……这个女人是魔术师吗?」 其他男人看著露出恶魔般残酷笑容的晴荣,不禁面面相觑,声音吓得直发抖。 将眼前难以理解的现象视为魔术──只有魔术师做得到这种事,他们这么认为。 男人们的眼神充满畏惧与敬畏,看著晴荣的目光像在向她求饶。 「不对,正确来说我不是魔术师。」 晴荣一脸无趣的样子,泰然自若地修正男人们的说法。 「阴阳师──在我的国家……大和皇国里面是这么称呼的。」 面对眼前这群错愕的男人,晴荣又接著说: 「那么现在就请各位带路吧。」 废话不多说,立即切入正题。 不由分说的强硬语气,如君临此地的暴君下达命令。 「带我到魔女们的园地──赛勒姆魔女学园。」 时值文明转换期的二十世纪初。 在科技大放异彩的发展背后,人类建构起了稳固的魔术文明。 魔术──亦即运用魔力,使超常现象发生的技术总称。 人们将使用此种技术的人称为魔术师,历史幕后常可见到他们活跃的表现。 尽管不能在台面上说,其实正是魔术师的存在大幅推动了历史的前进。 英国的英国皇家学会、德国的光明会、苏格兰的皇家骑士团、巴黎的九诗神、奥地利的东方圣殿骑士团、美国的神智学协会、中国的拳匪、印度的暗杀组织、大和的阴阳寮── 这些魔术组织族繁不足备载,但在这样的时代,优秀的魔术师正可视为国力的象徵。 列强各国因此致力于栽培魔术师,世界各国魔术师培育机构林立,晴荣接下来要前往的就是其中一处。 位于美国新英格兰地区,麻萨诸塞州的丹佛斯。 先前那件事发生的数小时后,晴荣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就是──赛勒姆魔女学园,现代魔女术的最高学府,独一无二的学术机构。」 晴荣喃喃说著,仰头望向隔绝了外界与内部的庄严校门。 魔女的园地──赛勒姆魔女学园。这里是过去历史上著名的冤案──『赛勒姆女巫审判』发生的舞台,校舍就建立在这个地方。 如同大和皇国的阴阳道,现代魔女术同样是经过独自发展的特殊魔术体系。 晴荣为了进入这所学园留学,从极东的岛国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好吧,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不论要我成为小丑还是恶鬼都在所不惜。」 她盯著校门后面的学园,桀骜不逊地咧开嘴笑说。 在坚定野心的驱使下,她就这样走进了校园大门。 未达成真正的目的──复仇前,她绝不会停下脚步。 第一章 来自极东的留学生 ◇1 晴荣抵达学园后,首先来到的是学园长室。 她坐在客用沙发上,轻柔的嗓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欢迎来到本学园,土御门小姐,我以学园长的身分欢迎你的来访。」 女性身穿一套紧身的大红色西装,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西装裙底下套上黑色裤袜的美腿曲线。丰厚的双唇轻扬,露出艳丽的笑容。 将晶莹剔透的银色卷发披散在背后的这位女性,正是赛勒姆魔女学园的学园长。她是人称现代魔女术权威的魔术师──〈魔女之神〉玛格丽特?玛莉。 「感谢你的热烈欢迎,学园长。遗憾的是,我不打算长留此地。我希望可以迅速解决问题,尽快回到阴阳寮。」 晴荣盘起双臂,嘴边浮现一抹浅笑,不以为意地答道。 她沉默不语时,有著大和抚子般吸引人目光的美貌,但一开口就是强势的语气,其中的落差让人感觉到些许格格不入。 「发生在这所学园的事件──学生连续失踪案,解决这件事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晴荣一提起这件事,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绷。 然而,她毫不迟疑地进入正题,没有在乎现场气氛的意思。 「我读过事先送来的资料……大约半年前开始,有学生陆续在这所学园里面失踪。这些学生不论学年、年龄和所属学科都不同,乍看之下,找不出这些失踪者的共通点,难怪调查会陷入瓶颈。」 晴荣看著放在桌上的资料,从容地说了起来。 如同她所说的,魔女学园现在发生了十多名学生连续失踪的案件。 「其实过去也不是没有学生逃出这所学园,虽然学园设下了防止逃走的防护墙,但是那对实力特别优秀的学生来说并不是问题,只是也很少会有那么优秀的学生选择逃走。」 「但这次失踪的学生,并没有能够跨越防护墙的实力,对吧?」 「说不定有学生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不过……不可能所有失踪的学生都有那样的实力。」 「没有实力的人无法跨越的高墙……实在讽刺。」 跟不上校内课程进度的后段班学生逃不出去,在学园里面备受关注的资优生舍不得离开这样的环境,这所学园很少有学生逃走的理由就在这里。 那么,如果失踪的学生不是逃走的话? 「遭到绑架或是杀害──」 「这种情形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掌握到有力的证据吗?」 「这几个月来,我们加强了夜间的戒备,同时学生会与风纪委员全体动员,现在也在进行搜查,只可惜成效不佳。」 玛莉苦涩的笑容显露出疲惫,轻叹著气回答她的问题。 身为学园长的她不能对这起事件置之不理,晴荣也想像得出她如何心力交瘁。 「某一天突如其来消失了踪影──实在让人很想用神隐来形容。」 「表面上对外宣称是学生自行退学,但是……不能再让犯人逍遥法外,所以我才会向你们阴阳寮请求协助。」 她再次确认了搜查会陷入瓶颈的理由。 不过,晴荣的神情依然严峻。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你们不自行处理,要拜托极东来的魔术师?」 「哎呀,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你们和犯人没有关系」 晴荣看著露出笑容这么说的玛莉,嘲讽地扬起了嘴角。 「呵──难道你不是这样吗?学园长。」 「学生也好,老师或是城市里的居民也罢,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是嫌犯,可是你不一样。」 在这封闭的环境里,每个人都同样可疑,例外的只有来自外界的晴荣。 在她们猜疑的心中,她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 「……我懂了。不过,你对阴阳师的评价似乎过高了。」 「哎呀,你用不著那么谦虚。不仅上知天文,又能预知吉凶,这可是众所皆知的东洋秘技──尤其在解读痕迹上,更是各位阴阳师的专长对吧?」 「你知道得真清楚。」 「如果没有瞭解,怎么可能拜托各位。再说,我早就对阴阳道有兴趣了。」 即使晴荣的语气刻薄,玛莉那张游刃有余的笑容仍始终没有垮下。 「虽然对侦探游戏没兴趣……如果这是要求我尽到的责任,我欣然接受。为了不辱〈天文博士〉之名,我会尽力完成这项工作。」 「是,期待你的表现,毕竟你是土御门当家推荐的人选。」 晴荣隶属于阴阳寮,那里为大和皇国管辖魔术师与阴阳师的机构。所谓的〈天文博士〉,指的是由格外优秀的阴阳师担任的〈四博士〉的其中一种职位。 晴荣以仅仅十五岁的年纪,就获得了任命。 「既然能像这样交流,难得有这机会就好好相处吧?我也希望藉由这次的事件,魔女学园与阴阳寮能建立起友好的关系。」 「友好关系啊……我只希望事情能顺利解决。」 魔术师的世界相当排外,他们排斥其他体系的融入,只信奉自己修习的技术。 这种现象在教育机构也不例外,因此不分人种、思想与宗教,一律敞开门户的魔女学园十分罕见,也因此反而能维持中立── 「我只希望自己不会遭到偷袭。」 「放心吧,我想我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 魔女学园不知道吹的是什么风,居然向阴阳寮请求协助。 阴阳寮求之不得地想与坚持中立的魔女学园建立关系,因此打算派晴荣过去解决案件、建立功绩,让魔女学园欠一份恩情。之后视交涉过程,也有结成同盟的可能。 同盟成立后,和其他不考虑结盟的组织不同,魔女学园与阴阳寮将能领先群雄,这同时也是阴阳寮向海外发展的第一步。 换句话说,这次的留学背后隐藏著居中牵线的意图。 「不过──」 理解这种政治意图的晴荣叹了口气,玛莉却扬起了意味深远的微笑。 一看见那淫靡又阴森的笑容,晴荣的背上立刻窜过一阵恶寒。 「没想到会派这种美少女过来……简直是意外的收获。」 玛莉靠近到晴荣面前,把脸凑了上去。 「我对外表很严格……但是你可爱而且富有魅力的模样绝不输给本校学生,让人忍不住想吃下去。」 银鱼般纤长的手指爬上晴荣的脸,冰冷的指尖沿著她的脸部轮廓滑过,那种触感让她全身发麻。 「你、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原先从容的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晴荣急忙提出抗议。 「嗯,我在做什么?……晴荣真是讨厌,这种事说出来未免太没情趣了吧?」 玛莉轻柔微笑著,手指缓慢地从脸部往下移动到肩膀。 「啊啊,你用不著担心,我是双性恋。」 「问题不在这里!」 「不然还有什么问题?」 玛莉一脸愕然,神情显得很纳闷。 「我们才刚见面,再说我算是客人,怎么可以对我出手!」 「什么?眼前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不许我出手,你的脑袋有问题吗?」 「脑袋有问题的人是你!」 晴荣奋力推开玛莉,赶紧拉开距离。 「这种人居然是这所学园的首长,而且还是魔女术的权威,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哎呀,真没礼貌。」 玛莉看著晴荣像小狗般颤抖的模样,眯起了双眸,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玛莉过去隶属于称为埃及灯塔的组织,将几近失传的古代魔女术重整,独自建立起现代魔女术这个领域,是一位声名远播的魔术师。 她后来自立门户,设立这所赛勒姆魔女学园,并且从世界各国召集修习魔女术与对魔女术有兴趣的人,作为培育后进的指导者,向那些人敞开了大门。 另一方面,魔术师的世界里面也公认她是个怪人,再加上容易与中世纪黑魔术混淆的魔女术给人的印象,晴荣也知道关于她的不良流言不绝于耳。 她原本以为那些只是经过渲染、没有事实根据的风声,但是眼前的人物无疑是个怪人──她不得不改变自己原来的想法。 (插图007) 「况且──」 晴荣正想著这种事的时候,玛莉像是临时想起自己有话要说。 「我可是『攻』喔,晴荣☆」 「没人问你这种事!」 晴荣看著眨了下眼睛的玛莉,反射性地吐槽了回去。 ◇2 她们闲聊了数个小时之久,学园长追根究柢问著她阴阳寮里的生活。 结果在她离开学园长室时,夜幕早已低垂。 「唉……累死了,那个女人有毛病啊。」 晴荣一脸憔悴地走出校舍,走向安排给自己的住处。 「话说回来──这所学园还真的就是一座都市。」 她东张西望,稀奇地望向四周。 这所赛勒姆魔女学园的四周被高墙环绕,隔绝了与外界的接触。高达五公尺的砖墙设下坚固的结界,坚决拒绝外界的侵入。 都市内部商业设施与农场一应倶全,不需要离开学园也能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因此也有人将这个地方称作学园都市。 「防止逃脱吗……不过对外部的入侵者来说,同样具有威胁性。」 这所学园原则上禁止外人进入。 除非是像晴荣这样得到学园长玛莉的许可,否则除了学园的学生与相关人士,基本上不许外人踏进这所学园一步。 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学园内部的机密技术,所以在严防入侵者上面不遗余力。 在学生心目中,这里是门户大开的学园,但是外部人士得到的或许是完全相反的印象。然而,光是防范来自外部的干涉还不够。 面对任意从内部将技术外泄的人,同样必须严加戒备。 而防范的结果就是这堵高墙,「真是讽刺。」晴荣嘟囔著说。 「好啦……差不多快到了吧。」 从校舍所在的中央区往东走,晴荣进入了学生们居住的宿舍所在的居住区域。 她无视一栋栋宿舍,一路走向居住区的南端。 「──这里吗?」 在成排宿舍稍远处,座落著一栋屋宅。 她悄声说著,仰望起整体带给人古朴印象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物。 这栋建筑物不同于学生居住的宿舍,貌似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住处。 当初在学园设立时,这里提供给由外部聘请的讲师居住,后来学园的毕业生直接成为讲师,在一次次的轮替后,那些原先的讲师也就消失了。 至于后来留在学园的讲师则是定居在教师住宿区,这栋外来者专用的住处无可避免寂寥地结束了任务。 「当初听说要住在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是栋废弃的屋宅……没想到整理得还挺乾净。」 晴荣在决定到魔女学园留学时,当初提出的其中一项条件是『住宿的地方不能是宿舍,必须是独栋屋宅』。 对阴阳师来说,住家是保护人身安全的要塞,也是钻研技术的修行场所。 如果住在宿舍里面,不只有诸多限制,也可能无法发挥原有的实力。 不过,这座宅邸小归小,依然有个庭院,满足了住处的最基本条件。 「好──」 她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把手伸向玄关的大门。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总之,我想先泡个热水澡。」 今天不只是受到玛莉顽固的纠缠,陌生的环境也让她备感疲惫。 这几天她搭船从极东之地一路转乘来到这里,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泡澡,因此对热水澡格外眷恋。 然而,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亮了灯,而晴荣并未察觉。 ◇3 「主──主人,欢迎您回来!」 门一开,眼前出现了一位女仆。 少女身穿以黑色为基调的女仆装,拉著裙襬生疏地向她鞠躬,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 事发突然,晴荣不自觉停下动作,陷入沉默。 但下一瞬间,她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直接从少女身边走了过去。 「请──请等一下!不、不要当作没看到我!!」 「……你是谁?」 「呃……我、我的名字是缇萩?玛雷菲裘姆。土御门大人在学园内的这段期间,由我负责照料您的生活起居。」 少女慌张的视线飘忽不定,战战兢兢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晴荣打量著这位名叫缇萩的少女,观察起她来。 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在灯光底下散发耀眼光芒的亚麻色秀发。她的肤色黝黑,推测是出身自一般所谓黑暗大陆──也就是中东地区,或是与那里的人有血缘关系。 她的体型在女性里面算是娇小,不过在女仆装底下可以窥见肉感的肢体。 尤其她的胸部与臀部格外强调出女性丰满的曲线,与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的身躯形成强烈对比,更显得美艳。 「不用了,我不需要别人照料。」 大致观察结束后,晴荣冷漠地拒绝了她。 「咦咦咦!?怎、怎么这样……」 或许是这个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缇萩惊慌失措地喊了出来。 「那、那那、那可不行!万一女仆长知道我被赶了回去……我、我会受到惩罚的!!」 动摇的缇萩手足无措,朝晴荣投去求助的眼神。 「如、如果我在无意间冒犯您,非常抱歉!我在这里向您致歉!我会马上改过来!求求您……!!」 「不关你的事,你稍微冷静一点。我不知道学园长对你说了什么,不过我可以照顾自己……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晴荣安抚著她,在向她解释的同时大叹了一口气。 ──那个样子简直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她看著眼前的缇萩,在内心愁苦地暗自说著。 「唔……可是──」 「放心吧,我会向学园长解释,所以你可以放宽心回去了。」 「真、真的吗?太、太好了……」 也许是这些话抹去了缇萩心里的不安,只见她呼地松了口气。 「啊……不过我已经准备好晚餐了,请务必享用。」 她像是忽然想起这件事,笑盈盈地说。 (插图008) 晴荣第一次看见缇萩自然而然露出的笑容,心里出现了一丝悸动。 「那就麻烦你了。」 如果在这时候硬是把她赶走,她肯定又会做出让人疲于应付的反应。 晴荣十分相信自己的推测不会有错,于是一口答应了她的提议。 ◇4 「对了──」 大快朵颐之后,晴荣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缇萩准备的餐点非常符合晴荣这个日本人的口味,所以她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比刚才好了许多,只是本人没有自觉。 「你怎么会像个佣人一样在这里?」 从缇萩的长相推断,她的年纪应该和晴荣相去不远。 既然年纪相当,当然会认为她是学园的学生,但是她身穿女仆装,做的也是佣人的行为。从话里听来,把这栋久未使用的宅邸打扫得让人可以入住的人也是她。 「这个……」 在厨房清洗碗盘的缇萩看似有些尴尬,说起话来支支吾吾。 「其实我是──『准学生』……」 「准学生?」 晴荣听见这陌生的辞汇,脸上神情难掩讶异。 「这所赛勒姆魔女学园里面有两种学生,一种是普通的学生,也就是入学考试合格的正规生。如果对魔女术没有天分,根本不可能通过学园的入学考试。当然,对魔术的世界不熟悉的人,更是会被扫地出门。」 缇萩的苦笑里带著些许自嘲,又继续解释下去。 使用魔术时,需要消耗一种称为魔力的精神能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制造出魔力,魔术的资质受到遗传相当大的影响。 除非像晴荣这样出身在修习魔术的世家,否则一般人拥有潜在资质的可能性只有数百分之一。 「不过,就算没有魔术资质,还是有入学的方法,那就是准学生制。相对的,这个制度的入学费用与学杂费比一般学生更昂贵。」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这些人算是比较体面的『金主』。」 晴荣听著缇萩的解释后低喃道,像是理解了这个体制。 「魔术的钻研与修习需要庞大的资金,设备、教材、触媒……说也说不完,以这里的规模来看,势必会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额。魔女学园因此找来看上这块招牌的人,藉此筹措资金。哼,说穿了就是钓凯子。」 「可是,像我这种出生在平凡家庭的人,付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所以我们在学园里付出劳力,赚取学费。」 「唉──简直像奴隶一样。我不懂,你居然愿意为了魔女术做到这种地步。」 「我……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学会魔女术。」 即使受到恶意的嘲讽,缇萩那张伤脑筋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老实说,我故乡的妈妈生病了,虽然看过很多医生,但现代医学好像没有治疗的方法……这时候,我听到了魔女学园的风声。」 她垂下视线,低声说著。 「听说这所学园里面有药学科,等我存够学费,我想先进入那里学习。虽然说扣除生活费后,存不了多少钱……但想到妈妈还在故乡等我,不管工作多辛苦我都能坚持下去!」 缇萩说完后,语气一转,开朗地结束了这段话。 晴荣看著她在困境中依然坚强的笑颜,沉著地开口问道: 「……是什么症状?」 「咦──」 「我在问,你的母亲生病后,有什么症状?」 「唔……她一直没退烧,身体常觉得倦怠……刚开始是像感冒一样轻微的症状,后来愈来愈衰弱,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 「她有做恶梦吗?不一定是特定人物,有人出现在你母亲的梦里过吗?」 「咦,您怎么知道……?妈妈在梦里的确被人掐住了脖子……很抱歉,那好像只是一团黑影,不知道是什么人。」 晴荣坚信的语气令缇萩难掩惊讶。 「这样啊……」 「请、请问……土御门大人,您知道妈妈生的是什么病吗?」 「不,似乎是我多心了,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就忘了吧。」 「是、是吗……」 晴荣淡然否定后,缇萩显然非常失望。 「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接下来我能自己处理,你可以回去了。」 「别、别这么说!拿这种小事来烦您,我才该说对不起……!!」 听她道歉后,缇萩连忙摇头,用夸张的动作急著说没这回事。 「那、那么我先失陪了。刚才已经向您说明过日用品放置的地方,如果还有其他不明白的,请尽管问我!」 「好,没问题,还有……需要送你回宿舍吗?」 「没、没关系!不能劳烦土御门大人!!」 缇萩在做完最后的确认后,恭敬地鞠躬向她道别。 「土御门大人晚安。」 「路上小心。」 晴荣看著缇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后,郁闷地叹了口气。 「受不了──我这是在搞什么。」 缇萩母亲生的是什么病,晴荣大致心里有底。 同时她也想到了处理的方法,所以内心才会动摇,无法坚定下来。 我能够救她。晴荣涌起了一股想要救人的冲动。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要是受到一时的情绪左右,插手管这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对我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况且现在的我也没有那种余力。」 然而,她自嘲地笑了出来。土御门晴荣这个人是极为自私的人。 过去晴荣为了自己,排除了许多与她敌对的人,并且毫不迟疑地让人垮台,藉此获得成功。她年纪轻轻就得到〈天文博士〉的地位,便是最好的证据。 「我这种人要救人?别笑死人了,这不是我会做的事。」 她再次体会到自己的天真,像要割舍掉这种情感似地喃喃说著。 「为了达成目的,我很乐意牺牲别人,不论过去或未来都一样。」 按照晴荣的估算,缇萩恐怕无法达成心愿,进入药学科。 在挣得庞大的学费、正要开始学习魔女术时,恐怕她母亲的命数也尽了。 「那又怎么样?陌生人是生是死,不关我的事。」 ──因为我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 她再度确定自己来到遥远异乡的理由,站起来离开了客厅。剎那间,脑中闪过了缇萩刚才那张脸── 「我要向土御门家复仇──这就是我唯一的目的。」 她甩开杂念,这么告诉自己。 ◇5 「呼──」 晴荣久违地泡在浴缸里面,大大吁了口气。 她将肩膀以下浸泡在热水里,感觉热气涌上全身。 「没想到还挺道地的嘛。」 她欣喜地说著,神情自然放松了下来。 「果然还是泡澡舒服……心灵都得到洗涤了。」 对晴荣来说,今天可说是忙碌的一天。 来到学园的这趟长途旅行累积的疲劳,再加上在学园长室遭到玛莉的纠缠,抵达宅邸后甚至有个女仆装的少女在里面等著自己。 「受不了……刚入学就遇上这么多事,前途堪忧啊。」 她无可奈何地大叹了一口气。 晴荣的目标是尽早解决案件,然后回到阴阳寮。尽管这是第一天,但从调查完全没有进展可言来看,情况实在不乐观。 「不过,明天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这么一来,我就可以大展身手。」 她从浴缸站了起来,脸上挂起狂傲的笑容。 她像是享受著即将到来的苦难,扬起嘴角走出浴室。 「啊──」 「怎──」 她打开门,正要把手伸向浴巾的瞬间,听见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声音来自原本不该在这里的人,在这里就大事不妙的人。 「呀、呀啊啊啊啊──!!」 「哇、哇啊啊啊啊──!?」 瞬间的沉默过后,两人的惨叫声回荡在整间浴室里面。 晴荣赶紧抓起浴巾,即使在混乱中依然立即遮住自己的裸体。 尽管刚泡了热水澡,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血色。 「那、那个……我想到忘记把替换的浴巾拿出来……所以……」 看见晴荣这副模样,脸色惨白、举止慌张的女仆装少女──正是刚才见过面的缇萩。 (插图009) 从她手上拿著浴巾看来,她应该真的是离开宅邸后,想起没有把替换的浴巾拿出来,才又折回来这里。 她刚好在晴荣入浴时进入屋里,来到了洗手台。 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她只是做自己份内的工作而已。 问题在于── 「呃,那个──」 缇萩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硬逼自己把话讲出来。 她的视线望向晴荣用浴巾藏起的下半身,那里有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而她刚才撞见了那个东西。 「难、难不成,土御门大人您……您是男人吗?」 这话从缇萩嘴里吐出来的瞬间,晴荣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她──他感觉像是后脑勺遭到强力撞击,意识逐渐模糊。 ──啊啊……说到底,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他进入这所学园的经过,有如走马灯出现在脑海中。 第二章 他如何成为「她」 ◇1 时间倒转回一个月前,位于京都的土御门家召开了一场会议。 参加者有土御门家及其相关阴阳师,每一位都在阴阳寮就职,阴阳寮这个组织的实权可说是掌握在土御门家手上。 「那么──」 以庄严的语气率先开口的是这场会议的主席── 阴阳宗家之主,土御门家当家的土御门晴亲。 他是阴阳寮的长官,负责统领组织的阴阳头,君临所有阴阳师之首。 「由衷感谢各位参加这次会议,在此代表土御门家向各位致谢。」 他高龄七十,年迈的痩削身体加上完全没了颜色的白发,使他给人犹如枯木的印象。然而,他眼里流露的暗光,锐利得彷佛能看穿对峙者的一切,静谧的嗓音散发出不由分说的威严。 「今天请各位前来,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晴雄。」 他睥睨似地环顾现场众人,接著把视线转向身旁的男人。 「事实上,前些日子美国的赛勒姆魔女学园要求我们提供协助,原因是『学园里面发生学生连续失踪案,希望阴阳寮可以协助解决』。」 接过晴亲的话开始解释的人,是他的儿子土御门晴雄。 他在阴阳寮里的职位是辅佐阴阳头的阴阳助,实质上等同于副手的地位。由于晴雄同时兼任管理阴阳师的〈阴阳博士〉,因此权力仅次于阴阳头晴亲。 换句话说,他是土御门家下一任的当家,总有一天会君临阴阳寮的顶点。 「喔喔,大哥,这是真的吗!这也就是说,终于到了将我们土御门家的名声传到海外的时候了!!」 晴雄的话让土御门晴纲喜不自胜,欢呼了起来。 他是晴亲侧室的儿子,与晴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原本应该由大哥这位〈阴阳博士〉前往处理最为适合,只可惜您公务繁忙。既然如此,这个重责大任务必交给我晴纲!我必不会辜负期待!」 「晴纲大人,请您不要用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造成大哥的困扰。」 晴纲为讨好晴雄自告奋勇时,有道冰冷的嗓音毫不留情牵制住他。 原本晴荣默默听著大家对话,这时他不耐烦地开了口。 「你这家伙……这话是什么意思,晴荣?」 「就是您听到的意思。说实话,晴纲大人您的实力不足,阴阳寮里到处都是比您厉害的阴阳师。」 「晴荣──你这个小妾的儿子居然敢嘲弄我这个〈历法博士〉……!?」 「您才是,对我这个〈天文博士〉有意见吗?等您官位提升了再说吧。」 〈历法博士〉虽是四博士之一,地位毕竟不如可以与四博士顶点〈阴阳博士〉匹敌的〈天文博士〉。换句话说,在阴阳寮里面,晴荣的地位高于晴纲。晴荣为了提醒对方这一点,嘲讽地扬起嘴角。 「还有──可以请您收回侮辱母亲的发言吗?正式来说您母亲和我的母亲一样是侧室,您的发言同样是在贬低自己的母亲。」 晴纲说得没错,晴荣不是正室的儿子,但晴纲自己也是一样。 土御门家当家晴亲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正室的儿子晴雄、侧室的儿子晴纲以及另一位侧室的儿子晴荣。 晴雄为正统嫡系,身为阴阳师具有优秀的实力,名实相符,成为下一任当家的呼声最高。然而说到第二人选是晴纲还是晴荣,评价呈现两极。 晴纲虽然是正规的侧室儿子,在阴阳师方面的才能却脱离不了凡人领域。晴荣则是由于身世特殊,长年来并未被视为嫡子,但由于天生才能加上拚上性命的努力,是位三年前以仅仅十二岁的年纪爬上〈天文博士〉位子的天才。他们互看不顺眼,每次见面免不了大吵一架。 「──安静,晴纲、晴荣,在当家面前不许胡闹。」 静谧又威严地响起的,是晴雄的喝止声。 「对、对不起,大哥……我不该受到晴荣的挑衅,汗颜至极……」 遭到晴雄的斥责后,晴纲赫然回过神来,冒著冷汗向他道歉。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晴纲听见晴荣这声嘀咕,恶狠狠地往他瞪了过去。 「大哥,既然会徵询众人意见,表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吧?」 晴荣重新问起这件事,晴雄点点头,答道: 「魔女学园在要求协助时,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向我方请求协助,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提条件。」 「别这么说,晴纲,从那所学园的环境看来,对方的要求很合理。」 晴雄安抚著晴纲的情绪,讲出了对方的「条件」。 「魔女术也就是只传授给女性的魔术,因此魔女学园必然是间女校。换句话说──派过去的阴阳师必须是女性,这就是对方的条件,而且最好是符合学生的年纪。」 晴雄说出这个条件后,四周的人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这个要求很合理,既然要调查事件真相,最好是和失踪的学生以相同的立场潜入校园。虽然还有教师这个选项,但学生身分的话调查起来会比较方便。」 如果派男性前往只有女生就读的校园,不管硬掰什么理由,肯定都会引起关注,到时候说不定也会对调查造成妨碍。 所以说,潜入校园时的立场最好是和受害者相同,只是这么一来又有个问题。 「不过……如果要女性而且还必须是学生的年纪,人选就很有限了。」 晴荣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阴阳师里面,男性占压倒性的多数,因此女性阴阳师的人数本来就少,再加上年龄必须与学生相符,更局限了人选的范围。 「────」 听见晴荣的话之后,所有人的视线往同一个地方集中。 那里有个闭目打坐、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听著大家讨论的少女。 长及肩膀的棕色秀发绑了个侧马尾,从如同※山伏的袈裟可以窥见即使肌肉紧实,但又同时富有女性柔软弹力的躯体。(编注:在山中修行的修验道行者。) 她正是其中一个阴阳宗家,贺茂家的下一任当家?贺茂鸭女。 「鸭女的话,她的实力的确是没话说……」 在众人的目光底下依然不为所动,晴荣看著这样的鸭女,话说得欲言又止。 贺茂家奉※役小角为祖师爷,修习的是密教系阴阳道,回溯起来属于土御门祖先安倍晴明的师父贺茂忠行一族。尽管阴阳寮的权力如今让给了土御门家,不过就历史看来,那可算是阴阳宗家中首屈一指、优秀阴阳师辈出的名门。(编注:日本修验道始祖。) 事实上,在降伏恶鬼等实战方面,鸭女的评价甚至接近世人誉为当代最强的晴雄。她的实力无话可说,然而晴荣始终板著一张脸。 「────」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鸭女依然没有动静。 晴荣确定不祥的预感成真,站起来后往鸭女走了过去。 「────」 「鸭女。」 「────」 「喂,鸭女。」 「────」 「还不快起来──你这个大笨蛋!」 因为她迟迟没有反应,他终于决定怒骂著用力敲打她的后脑勺。 「──哇啊啊啊啊!?爷爷对不起!我没睡著!我真的没睡著!!」 只见鸭女全身一震,双手合掌大叫著,拜倒在地上。 「奇怪……这不是晴弟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深山里修行吗?」 「清醒点,大笨蛋……这里是土御门家,你是来参加会议的。」 「啊啊,对了对了,爷爷说有重要会议,硬逼我下山。哎呀~幸好我想起来了。」 晴荣一脸苦闷,看著若无其事接受了眼前事实的鸭女。 「这么重要的会议,你居然在打瞌睡……」 「这不能怪我嘛……老实说,实在太无聊了。」 「别那么老实!你……你可是贺茂家下一任当家,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欸~我会答应成为下一任当家,是因为爷爷说当家有山珍海味可以吃。老实说,接下来的餐会才是重点吧?」 「看你这个样子,真的会让人觉得权力斗争很没意义……」 鸭女回答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晴荣看著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虽然鸭女是一流的阴阳师,但除此之外她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如果放著她不管,她会整天在深山里修行,并且用恶鬼降伏的名义在全国漫游。家业全部交由现任当家的祖父负责,过著与阴阳师充斥著阴谋的权力斗争相去甚远的生活。 晴荣身为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对她奔放的个性再清楚不过了。 「……鸭女小姐,需要我从头开始说明吗?」 鸭女的蛮行看得众人不禁愕然,这时晴雄轻咳了一声,向她问道。 「不用不用,用不著费心,晴雄先生。」 鸭女从容地摇摇头,接著伸出双手的食指按住左右两边太阳穴。 「哦,这样啊……嗯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食指画起了圆圈,鸭女心领神会地嘀咕了起来。 这是鸭女的特技,她似乎可以在脑中回溯失去意识时听见的声音。这属于道教的技术,不过晴荣只看过她在打瞌睡时使出这一招。 「那个~晴雄先生,我想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哦……比鸭女小姐更适合吗?」 「那当然,我推荐由那个人接下任务。」 「那么──鸭女小姐你推荐的人是谁?」 「我现在就带人过来,请稍等。」 鸭女听完晴雄的问题,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接著不知道为什么拉起晴荣的手,打算带他离开房间。 「喂──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过去!?」 被鸭女硬拖出房间后,晴荣忍不住抗议。 「呵呵~跟我来就是了~?」 然而,鸭女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还是强行把他拉走了。 ◇2 「打扰啦~」 结果,鸭女他们来到了晴荣的房间。 她熟门熟路地擅自打开门,进入房间里面。 「好久没到晴弟的房间来了,以前我几乎天天窝在这里呢。」 「所以呢……除了你以外的那个适合的人选是谁?」 晴荣也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把门关上,催她赶紧说明自己的用意。 「这么说来,以前……我们玩扮家家酒的时候办过婚礼吧?」 鸭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怀念地说了起来。 确实,晴荣与鸭女因为年纪相仿,小时候常玩在一起。 鸭女比晴荣年长两岁,在晴荣尚未受到承认是嫡子时,是唯一和他有交流的人。把受到家人疏离、关在房间里面的晴荣带出门的责任,总是落在鸭女身上。 「那个时候的事──晴弟你还记得吗……?」 鸭女满脸通红,难为情地微笑著。 由于她平常豪放不羁的个性,晴荣没有把她当成异性看待,但是像这样仔细观察会发现,其实鸭女长得眉清目秀。简单来说,晴荣从现在的鸭女身上感受到了魅力。 「欸,晴弟……把眼睛闭上。」 「呃,不……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两人的视线交会,鸭女轻柔地说: 「拜托你……闭上眼睛好吗?」 「……好吧,就照你说的。」 恳求的嗓音在耳边呢喃,晴荣下定决心,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这么做的时候吗?他不停问著自己,但是女生既然豁出去到这种地步,总不能让她丢脸,于是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嘻哈!化妆时间到了──!!」 剎那间──室内吹过了一阵风。 「……风?」 晴荣本以为会发生的事态没有发生,只觉得有东西用超快的速度涂在脸上。 「呵呵~我的看法果然没错。」 鸭女没有理会混乱的晴荣,她一脸笑嘻嘻,低喃的语气显得心满意足。 「欸欸,晴弟,你看一下镜子。」 晴荣在鸭女的催促下睁开眼睛,直接看向镜子。 「什么镜子──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一照镜子──只见里面出现了一位美少女。 绢绸般艳丽的黑发长及腰际,肌肤细致白皙,宛如黑水晶剔透的瞳孔透过镜子看著晴荣。 「等、等一下!这是我吗?这个人是我吗!?」 他一露出惊愕的表情,镜子里面的美少女也同样浮现出惊愕的神情。 仔细一瞧,尽管多少施了脂粉,那个人怎么看都是晴荣。 总是扎在背后的长发放了下来,像极了母亲的中性长相在头发放下之后,看起来和女性没有两样。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听见了没有,我说了两次,表示这件事情很严重!!」 「哇啊……吓死我了,没想到这个打扮这么适合你,我都要失去自信了。」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嘿嘿?」 无法接受的晴荣强烈抗议,但鸭女只是吐吐舌,敷衍了过去。 这时,晴荣脑中同时想起了往日的回忆。 『好,那么我扮新郎,晴弟你扮新娘!』 『咦……我、我不要……我是男孩子欸……』 『啰嗦!晴弟你比我更像女孩子,所以由你来扮新娘!』 『怎么这样……』 晴荣与鸭女在小时候,的确玩家家酒玩到扮起了婚礼。 不过,扮成新郎的总是鸭女,晴荣每次都是扮演新娘的角色。 ──那个时候的事──晴弟你还记得吗……? 刚才那句话指的其实是这件事,晴荣似乎有天大的误会。 「呜呜……万一让人看见我这个样子,我就别想娶老婆了……」 「放心吧,要是你娶不到老婆,我嫁给你。」 「我 不 要!」 「唉,玩笑开到这里──」 「你把我弄成这样是在开玩笑吗……」 看著打算进入正题的鸭女,晴荣两眼无神地喃喃说著。 「怎么样?这样就能潜入魔女学园了吧?」 「鸭女──难不成你一开始就……」 鸭女微笑著问道,他顿时心头一惊。 「因为你天生丽质,裸妆也好看。哈哈,虽然这种话由我这个没有女人味的人来说没什么说服力。」 「不……谢谢你,鸭女,这个样子说不定可行。」 他平静地摇摇头,观察起镜子里面的自己。 这副模样尽管丢脸,但也是潜入校园里面再适合不过的打扮。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嗯……你也知道,我擅长的是用蛮力降伏恶鬼,调查这种繁琐的事情我实在做不来。老实说,我觉得很麻──不,我想这是你擅长的领域,嗯嗯,这就是所谓的适材适用吗?就是这个意思。哎呀,我真是会讲话。」 晴荣一问她这么安排的真正用意,鸭女便若无其事地这么回答。 尽管话里面泄漏出内心的想法,这也正表现出她对晴荣的信任。 「再说,我就像你的姊姊一样,虽然我无法认同你的目的……想为弟弟尽一份力也算是姊姊的宿命。」 「鸭女……」 鸭女的神情很复杂,伤脑筋地笑著。 从儿时起,鸭女就是晴荣唯一的朋友。在心灵寄托的母亲过世后,也是鸭女支持著在土御门家孤立无援的晴荣。 正因为如此,晴荣曾向她坦言自己真正的决心。 ──不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当上当家,用自己的双手摧毁这个家族。 摧毁土御门家,这是晴荣打算终其一生进行的复仇。他要引渡这个为权力痴狂、杀死自己母亲的腐败一族。 为达到这个目的,晴荣埋头学习阴阳道,爬上了今天的地位。 「我们快去晴雄先生他们那里吧,我会帮忙推荐你。」 鸭女站了起来,笑著向他伸出手。 晴荣看著她与过去一样的身影,彷佛看见了昔日的光景。 当自己躲在房间里面时,总是她伸出手── 「好,没问题……老实说,我不是很有兴趣,不过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野心。」 晴荣和当时一样,握住她的手站起来,跨出了脚步。 两人刻意对不知何时走歪的路和产生了偏差的志向视而不见,回到了大家所在的房间。 ◇3 时间回到现在。 经过在浴室被撞见裸体后,晴荣现在人在客厅里面。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泡热水澡泡得暖烘烘的脸如今变得冰冷苍白,湿透的头发也没有吹乾。虽然好不容易换上睡衣,但可以看得出是匆忙穿上了衣服。 「呃……那个……」 缇萩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著晴荣颓丧得宛如世界末日来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的视线游移,显得很是惊慌,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发出了可悲的嗓音。 「我为了达成目的忍辱负重,来到这个地方……结果身分居然在第一天就曝光了?开什么玩笑,根本笑不出来……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咬牙切齿,话里满是悔恨与哀叹。 他想起自己是怀抱什么样的决心,接下这次的任务。 如果能按照原本的目的解决案件,建立起与魔女学园的关系,将能让下一任当家晴雄欠自己一份人情,帮助自己甩开眼前的敌人晴纲。 「我……我不能失败……可是我……」 「那、那个……土御门大人?您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脸色苍白的晴荣喃喃自语,缇萩看见他那样子忍不住担心,关心起他来。 「哈!怎么可能没事!我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他自嘲似地用鼻子哼笑著,大大讥讽了一番。 「这里是魔女学园,从字面上也知道是只有女生能就读的学校。我打破学校的规则,出现在这里。事情万一曝光,我势必会被逐出校园。把别人的命运掌握在手里的感觉怎么样?」 万一男人潜入校园这件事曝光,甚至可能会衍生出信用问题。 晴荣没有把自己的性别告诉玛莉,这么一来责备的矛头将指向派晴荣前来的阴阳寮,信用坠地,双方恐怕会从此断绝往来。 一旦发生这种情形,阴阳寮里将无晴荣的立足之地。不论是过去建立起来的地位、不眠不休的努力,还是往日的誓言,都将化为灰烬。 「别、别这么说!我、我我、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天晓得……我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大好人,也会受到眼前的利益迷惑。就算你现在不说出去,将来也一定会屈服于诱惑。」 晴荣朝她露出怀疑的眼神,不屑地说。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犯了过错,即使是不合理的要求,只要能跟你交涉,我会做出最大的让步。」 「我、我真的不会说出去!请相信我……」 晴荣考虑过除掉缇萩,但又很难处理得不留痕迹。 况且现在有失踪案件发生,他可不想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用魔术窜改记忆的方法他也想过,只是万一之后有别人唤起她的记忆,那就麻烦了。既然当事人没有被窜改的自觉,到时被抓住把柄他也不会知晓,只是单方面让对手掌握住弱点。 「(她不像在说谎……可是──)」 经过刚才的对话,晴荣相当肯定地在内心告诉自己。 也许是与生倶来的个性,她心里不存在威胁别人的想法。 「(如果不在这时候先下手为强,之后会很棘手。知晓自身秘密的心腹比明确的敌人更难应付,最好是想办法拉拢她。)」 不能让缇萩就这么回去。就算她出于善意不把事情闹大,依然没有改变晴荣秘密曝光这个把柄。 她有可能让人硬是用魔术偷窥记忆,或是受到大笔金钱的诱惑,又或者是卧病在床的母亲变成人质。 既然有这些风险,绝不能放任缇萩为所欲为。 「──我们来进行交易。我或许能救你的母亲。」 「咦──这意思是……?」 在短暂的沉默中思考过后,晴荣平静地提出「交易条件」。 「我知道你刚才提到的那些症状是怎么一回事。医生诊断不出原因很正常,因为那是由『咒术』引起的。」 「咒术……吗?」 「咒术在分类上属于魔术的一种,主要是用魔力加害他人的情形占大多数。在黑暗大陆,比较有名的应该是巫毒的黑魔术。阴阳道以密教、道教、修验道、神道与古神道为首,使用的咒术不计其数,其中怨敌调伏法便是用来咒杀仇人的术式。」 怨敌调伏,也就是咒杀法。在阴阳道中,为降伏恶魔──邪恶的灵性存在,制伏恶人或法敌,或是在咒杀时使用的术式。 术者本人不需要亲自下手,术式会直接在施术对象身上产生效果,严重的话可能导致丧命是最主要的特徵。世上有许多能发挥这种效果的术式,从缇萩描述的病情看来,应当是咒术引起的症状。 「这、这意思是……妈妈──母亲有可能得救吗?」 「因为没有实际诊断无法确定,不过只要症状没有太严重,解咒应该是没有问题。达成在这所学园的任务后,我就去见你母亲。」 「真、真的吗……!?」 晴荣冷静地点了下头后,缇萩松了口气,全身瘫软地陷在沙发上。 「感谢您……土御门大人。真的万分感谢……!!」 不知不觉中,缇萩落下了斗大的泪珠,呜咽著向他道谢。 「别、别误会了──她可是『人质』。」 缇萩泪眼汪汪,那副模样让晴荣不自觉手足无措。 不过,他马上克制住内心的动摇,提出了忠告。 「你也明白吧?万一你背叛我,你的母亲就没救了。如果你真的想救自己的母亲,劝你打消愚蠢的念头,想办法讨好我。」 他再三叮嘱,不怀好意地笑了。 与缇萩这种人交涉时,比起明哲保身,把重要的第三者牵扯进来更有效果。 「是……土御门大人是我的恩人,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然而──眼前的缇萩笑了。 她用袖子拭去溢出的泪水,那张哭得歪七扭八的脸笑了。 她的表情里面没有恐惧或是疑惑,只有对恩人的谢意。 「────」 晴荣说不出话来。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惧怕著眼前的少女。 自己只是在威胁而已,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对方,为什么她能那么单纯地道谢? 她应该要感到害怕、感到畏惧,但是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 「那、那个……土御门大人?」 晴荣将视线从缇萩身上移开,拿起客厅里的电话。 他按下快速拨号,铃声响了三声后,听见了接起电话的声音。 『哈……哈……哈……小姐,你现在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啊?』 从听筒里面传来的,是急促的呼吸声与亢奋的说话声。 晴荣马上砸话筒挂断电话,但电话又马上响起铃声。 『真是的~你怎么忽然挂我电话呢?玛莉可要气噗噗啰☆』 听筒里面传来的声音──学园长玛莉气呼呼地透过电话提出抗议。 「听到是由那种变态接起来的电话,谁都会把电话挂断。」 『讨厌鬼!所以呢……你怎么在这时间打电话过来?难不成是寂寞得睡不著吗?你住在哪里?几岁?你的声音很可爱呢。要出来见个面吗?你有男朋友吗?还有──』 「我一点也不寂寞,恕我拒绝。」 晴荣硬是打断她的话,终于讲起正题。 「你今天派了个学生过来对吧?她的名字是缇萩?玛雷菲裘姆。」 『唔……啊,对对,她怎么了?难不成你爱上女仆装了吗?要不然,明天我也可以穿女仆装过去服侍──』 「……我来付她的学费,我把她当成进行调查时的助手没问题吧?」 『嗯,我是无所谓,只是……如果你需要助手,也可以由我这边指派。』 「不行,我只要她当助手,金额随便你开。」 或许玛莉认为应该指派更优秀的学生担任助手,不过对晴荣来说不是缇萩担任就没有意义了。为了不让对方听出这一点,他又继续说下去: 「明天开始她必须得到和我相同的待遇,居住的地方也由宿舍搬来这里。」 『讨厌啦,晴荣你真是积极……这是女仆装的力量吧!是吗!?』 「我要讲的事情就是这些,抱歉这么晚打扰了。」 他没有理会在话筒另一头兀自兴奋的玛莉,事情一讲完就挂断电话。挂断电话后,留下的只有无以言喻的疲惫感。 「咦?唔……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听到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受到我的控制。」 晴荣看著惊慌失措的缇萩,板起脸大叹了一口气。 「你向学园借用的入学费还有接下来的学费都由我出,开心点,你从明天开始就正式成为这所学园的学生了。」 「咦咦、咦咦咦咦──!?那、那、那怎么行!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我还不了那么多钱……」 「哼……你以为我是免费施舍给你的吗?放心吧,我没那个意思。」 缇萩正惊慌到不知所措的时候,晴荣向她提出了警告。 「你用不著还钱,那种东西我要多少都有,条件是之后你得住在这里。我还在这所学园里的时候,你休想逃离我的监视。」 「一起……住吗?」 「我说过吧,你现在受到我的『控制』。放任你这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不管太危险了,既然这样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由我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晴荣一脸苦闷,凝重地说。 缇萩?玛雷菲裘姆这位少女是他未知的存在。 既然他搞不懂她的想法,也就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未知数。 正因为如此,更不能放纵她。后顾之忧必须由自己根除──晴荣这么判断后,决定亲自监视缇萩。 「我明天开始上学,你也一起过来。你能带我参观校园吧?」 「是,这种事我还做得到……」 「以后你就不是仆人了,不需要再为了学费工作,而且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做出可疑的举动,我都不会干涉。」 「怎、怎么可以……我可以服侍您,请让我服侍您!」 「你还真是纠缠不清。你不要冒出愚蠢的念头,老实服从我就行了。只要你听话,不只我的目的能够达成,你的心愿也可以实现。这样你明白了吗?不许反驳。」 他稍微板起脸,语气比先前更加强硬。 这下缇萩也没办法反驳,只是一脸落寞地垂下了头。 「受不了……真是个怪人。既然能实现心愿恢复自由之身,怎么还摆出那种表情?」 看著意志消沉的缇萩,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感觉到些许的罪恶感,依然难以掌握与缇萩之间的距离。 「算了,你上学前再过来这里,行李的话随时可以搬进来,只要是空房间都能使用。」 他挥开迷惘,逼缇萩接受这样的安排,叹著气结束了对话。 「另外,我会先给你妨碍咒术效力的咒符。你把咒符寄给母亲,只要她随身携带,症状应该不会再恶化,之后你再到我房间来拿。」 「感、感激不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放心吧,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以〈天文博士〉土御门晴荣的名字发誓,会让她得到最完善的治疗。所以说,你别打什么馊主意。」 「没、没问题。土御门大人,家母就拜托您了……!」 晴荣在最后以事务性的口吻告知,缇萩听见后深深向他鞠躬。 看见缇萩那个样子,晴荣忍不住为明天开始的校园生活烦恼了起来。 来到学园后发生了这意想不到的事态,第一天就让他感觉心情无比沉重。 不过,这时候── 他内心深处松了口气,而他自己并未察觉。 第三章 魔女的园地 ◇1 隔天一早,晴荣坐在镜子前面,用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黑发长及腰间,在晨曦底下闪耀光芒,经过梳理后更透出亮丽的光泽。 「──这样就行了。」 梳理头发是晴荣每天必做的事。他的母亲非常中意他的黑发,他也很开心能得到赞美,所以从以前就留著长发。在与母亲死别后的现在,头发成了联系母子的羁绊,这也是晴荣迟迟无法剪掉头发的原因。 「真是的,我就是没办法习惯裙子……」 他脱下睡衣换上制服,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学园制服是以深蓝色为主的外套与裙子,对有生以来没穿过裙子的人而言,穿裙子实在是很别扭的一件事。 「脚凉飕飕的,像这样把脚露出来……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 他看著自己从裙子底下露出来的那双腿,不由自主板起了脸。 那双光滑的腿没有经过特别保养,乍看之下和女孩子一样,再穿上长袜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会消失了吧。 「嗯──没想到还不错。」 穿上衬衫与外套,把整套制服穿戴整齐后,晴荣看著自己映照在镜子里面的模样。 镜子里面映出有著一头美丽黑发的女学生,想必不会有人料到那竟是男扮女装吧。虽然略施脂粉,顶多只是活用天生丽质的裸妆。尽管是从鸭女那里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呵呵──我这是在做什么!?」 晴荣得意洋洋地在镜子前面摆了几个姿势,但他赫然回过神来,忍不住拿头用力撞镜子,发出后悔的吶喊。 「现在是沾沾自喜的时候吗!?这可是女装啊!我该觉得丢脸才对,怎么自豪了起来……」 虽然因为最近经常扮女装,让他的感觉麻痹了,其实他的性别是男性,没有扮女装的兴趣。打扮成女生,只是潜入学园的手段。 『听好了,晴弟,女装的精髓在于……把自己当成女孩子。』 晴荣想起这几个星期以来,鸭女在全力指导他扮女装时说的话。 『不只是服装与化妆,走路方式和用餐这些行为也要表现出女子力。』 『所以说,你要彻底把自己当成女孩子,以自然流露出可爱的感觉为目标,尽最大的努力。重要的不是思考,是感觉!』 『晴弟的女子力不只这样吧!?怎么了!再热血一点!!』 为了达到完美的女装,两人经过一番卯足全力的努力。鸭女时不时便用拳头解释女子力,教育晴荣这个门外汉。老实说,到了后面她根本是在无理取闹,只是他也已经没有退路。接受毫无女子力可言的鸭女教导,对他来说是种屈辱,但是为了接下来的任务,他必须忍辱负重地学习女子力。 「哈、哈哈……结果却发生昨天那种事……」 晴荣回过神后,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不自觉脸色僵硬。 费尽千辛万苦学来的女装术不到一天就露馅,说实话,那实在是最糟糕的开始了。 「唉,太惨了……〈天文博士〉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他再次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忍不住唉声叹气。 以史上最年少之姿爬上〈天文博士〉这地位的男人,现在正欣赏著自己的女装。认知这个事实后,他愈发感到自己的悲惨。 「算了,调查从今天正式开始……我得转换心情。」 尽管有些沮丧,但总不能沉浸在这种心情里面。 首先是准备早餐,然后再准备上学。 为了做好这些准备,他起床的时间比原本的上学时间还要提早很多。 「嗯──?」 在走出房间通往客厅的路上,飘来了一阵香味。 晴荣觉得纳闷,于是往香味传来的厨房走了过去。 「啊──土御门大人早安!」 厨房里,缇萩正拿著平底锅。她注意到声响后,往这里转过头来。 「……啊啊,呃、那个,早、早安。」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了声早安。 在晴荣的记忆中,一大早就有人笑著对自己说早安这种事,已经很久没发生了。 「就快好了,请您再稍等一会儿。」 「等一下,难道……你也准备了我的份吗?」 缇萩道完早安后,视线回到平底锅上面,翻炒著煎得金黄的香肠。 「那不是当然的吗?嘿嘿,今天我还挑战了味噌汤!」 「问题不在这里。昨天我说过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可是,不管是一人份还是两人份的料理,做起来都差不多,而且从清洗碗盘和水电费来看,两人份反而省钱也省力!」 缇萩完全没有察觉晴荣的不悦,欣喜地说了起来。 晴荣将涌上喉头的抗议硬生生咽了下去,大叹一口气。 「好,做好了~!我现在就端过去!」 她似乎弄好早餐了,只见缇萩急忙在厨房里穿梭。 晴荣看著她盛好料理端上桌,默默坐到了椅子上,耸了耸肩。 「当当~!今天的早餐是香肠炒蛋、吐司和味噌汤!」 「真是东西合并的组合。」 「是!为了让土御门大人能吃得开心,我尝试了大和的料理。」 即使受到讥讽,缇萩依然笑容满面。 「真亏你能拿到味噌,我以为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东西。」 「学园长调度了大和皇国的食材,味噌、酱油、纳豆、味酣、柴鱼片……总之多得不得了。」 晴荣看著餐桌上的味噌汤,忍不住佩服地说。 「那么──味道又是如何……?」 见他端起汤碗,缇萩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 「…………(紧张)。」 「──难喝。」 他喝了口汤,劈头就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感想。 「虽然有味噌的味道,但就只是这样而已。你大概没有熬煮高汤吧?味噌汤必须先熬煮高汤,再加入味噌。这碗汤简直是食之无味,感觉不出滋味。」 「呜……对不起,是我缺乏知识……」 他不疾不徐地揪出这个缺点,听得缇萩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我、我马上重──」 「不过──」 缇萩正要收起味噌汤的时候,晴荣打断了她的话,又继续往下说: 「配料的甘蓝还不错,是很新鲜的组合。」 这碗味噌汤的确就算再客套也称不上美味。 然而,这碗汤不知道为什么满足了晴荣的心灵。也许是久未尝到故乡的料理,也或者是其他原因。味噌汤暖和了他的内心,让他莫名感到心满意足。 「(这么说来……我也好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早餐了。)」 自从母亲过世后,晴荣就没有在土御门家里和别人一起吃过饭。 虽然会出席餐会,但他基本上平常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用餐。 所以说,他早就忘记了像这样和别人一起吃早餐的感觉。 「昨天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你的厨艺还不错。如果你在准备大和料理上面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我会尽量回答。」 他看著哑然的缇萩交代了这么一句,然后没有再继续抱怨,享用起了早餐。 「啊──是!」 缇萩原本愣愣地听著他的话,听完后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接著她坐回椅子上,自己也用起了早餐。 ◇2 赛勒姆魔女学园一年十五班。教室一角摆了两张课桌椅,缇萩和晴荣就坐在隔壁。 用完早餐后,他们来到了学园。 由于事先向学园长申请过了,他们今天预定在失踪学生的班上上课。 「…………」 「那个……」 「…………」 「那个……土御门大人?」 相较于泰然自若看著课本的晴荣,缇萩像是要哭了出来,拚命找他说话。 「我一直在想,你不要再那么叫我了。」 「……什么?」 「我讨厌自己的姓氏,不喜欢别人老是这么叫我。」 晴荣从课本抬起头,望向窗外。 他那阴郁的神情和平常很不一样,看得缇萩说不出话来。 「咦,啊、是……那、那么我该怎么称呼您?」 「除了姓氏以外,随便你爱怎么叫都行。」 「可、可是……我这种人怎么有资格直呼您的名字……」 缇萩的两只食指不停碰来碰去,困惑地说。 「我说了,用不著在意那种事,你要直接叫我的名字也无所谓。」 「那、那怎么可以!至、至少要加个大人……晴荣大人不行吗?」 「随便你,我没意见。」 「那、那么就……唔──晴荣大人,嘿、嘿嘿……」 缇萩踌躇地叫了他的名字,晴荣没有回应,只是侧眼往她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那阴郁的神情放松了下来,脸上显得有些害臊。 为了掩饰脸上的表情,他把视线拉回课本上面,然而缇萩也一样难为情地笑了出来。 「欸,你们不觉得有股臭味吗?」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教室门口传来了说话声。 几个学生聚在那里,她们故意拉开嗓门,让隔了一段距离的晴荣他们也听得见,自顾自聊了起来。 「这种乡巴佬的臭味应该是从那里传来的吧?对了,有种极东岛国的感觉。」 「哈哈哈,你很夸张欸,针对性有够强烈,超好笑~!」 没品的笑声传遍了整间教室。 嘲笑、侮蔑、好奇。尽管每个人抱持不同的情感,但教室里面所有学生的视线全集中在晴荣他们身上。 「唔……」 在众人的视线关注下,缇萩哀叫著,垂下了头。 她脸上显得很难为情,以及无法反驳的懊悔。 「哼……无聊。这不过是过渡期,用不著放在心上。」 晴荣瞥了眼缇萩的样子,一脸无趣地翻起了书页。 然而,教室里的气氛追根究柢,都是由晴荣引起的。 『我的名字是土御门晴荣,是从大和皇国的阴阳寮过来留学的。』 『不过……』 『你们用不著记住我的名字,我也不打算和你们过和乐融融的校园生活。我会尽快完成目的,然后就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还请多指教。』 晴荣在自我介绍时,劈头就说了这些话。 老师与学生不约而同哑然失声,但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坐回位子上。 接下来的缇萩因为太过混乱,也没办法好好向班上同学自我介绍,两人瞬间在班上遭到孤立。 「对了,她旁边那个不是准学生吗?」 「啊,真的是欸,我看过她在宿舍里面打扫。」 「话说啊,准学生怎么会在我们班上?」 「啊,难道……她是留学生的仆人吗?」 「恶,不会吧……她又不是正式的学生,居然敢跑进教室里面。」 她们先是对晴荣恶言相向,接著又把关注的焦点转到缇萩身上。 准学生因为需要负责宿舍的清洁与伙食,一般学生也认得她们。学生们因此把矛头从毫无反应的晴荣,转而指向缇萩。 「啧──废话一大堆,乾脆放把火烧了她们好了。」 「哇、哇哇!请等一下!!晴荣大人您说过不要理她们吧!?」 晴荣用力阖上正在阅读的课本,缇萩见状急忙劝阻。 「哼,滚开!那种人放任不管只会更嚣张!」 「您怎么忽然生气了!?刚才您不是完全不在乎吗!」 「哼……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她们一马。」 在缇萩的制止下,他终于冷静下来,不甘不愿地哼著鼻子坐下。 「各位同学早安。」 他们正交谈时,上课钟声响起,老师也同时进入教室。 群聚的学生们如鸟兽散坐回位子上,开始上课。 ◇3 「魔术的行使通常是使用魔力,不过不是只要使出魔力就可以了,还需要把魔力注入称为术式的这类回路来发动。古时候只有透过仪式才能行使魔术,然而术式在现代经过简化后,魔术师可以藉由念出力量文字的动作──吟诵,行使魔术。因为有这样的进化,让我们可以由绘制复杂的魔法阵、备妥促使人集中精神的香与药物,以及仪式的进行工作中解脱。」 教室里响起了粉笔的声音,以及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术式也就是机关。把魔力注入术式后,就能发动魔术。吟诵则是发动的关键。现代魔术讲究的是学习各式各样强大的术式,并且能随机应变、相互配合,以灵活的方式应付战况的技术。」 老师一手拿著课本讲课,接连在黑板上面写下重点。 「唔……嗯……?」 「你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在喃喃自语?」 「那个……我听不太懂上课内容……」 「用不著想得那么困难。魔术的行使和机关的操作一样,注入充当动力的魔力后,再把吟诵这个开关打开,就能发动设定好的魔术。不过,操纵的是人,无法全自动化。也就是说,关键在操纵者身上。」 「我懂了……谢谢您。晴荣大人果然厉害!」 缇萩掌握要点后,低声向他道谢。 「接著我们来讨论术式,术式既然可以用来代替仪式,表示有神话的根源存在。换句话说,也就是源头。打雷的是雷神,燃烧火焰的是火神,就像这样……术式魔术效果来源的神祇,就叫做原型。」 课堂没有受到两人的讨论影响,仍在继续进行。 缇萩这次为了让课程进度不落后,认真抄起了笔记。 「哪种神祇会成为术式的原型,每个魔术体系有很大的差异。说起来,原型就是个人信仰,因此自然会产生出不同的特色。那么,魔女术原型的特色……有同学知道吗?」 上课一会儿之后,老师向学生提出问题。 「老师~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请留学生回答吧?」 刚才找晴荣他们麻烦的学生狡猾地扬起嘴角,故意这么建议老师。四周的学生看著她,也嘲笑似地窃声笑了起来。 从她的话里面,隐约透露出『极东来的乡下人不可能懂我们的课程内容』这样的意思。 「──古代魔女术的原型有男神女神,以及称为有角神的地母神,也就是有强调精灵信仰、泛神论与多神论的一面,这样的思想与以单一神祇为原型的一神论,或是局限于特定分类的魔术体系完全相反。」 晴荣瞥了她们一眼,流利地侃侃而谈,说出了答案。 「现代魔女术因为将北欧与中东的神话加入魔术体系,达成了更多样化而且万能的进化。由于这样的转变,魔女术包罗了数量庞大的神祇,在术式组合的自由度上更是具有首屈一指的灵活性。」 教室里的人眼见晴荣滔滔不绝地回答,每个人都显得目瞪口呆。 「虽然有些离题了……这样的答案可以吗?」 他连接下来可能提到的上课内容也答了出来,不苟言笑地回问。 「啊,是……答案很正确,谢谢你的回答。」 这句话让老师回过神来,她尽可能保持冷静,继续开始上课。 「接著──刚才也有提到,魔女术是多神论,也就是以地母神的信仰为基础。反过来说,有特定信仰对象的魔术体系……莎菈?古德同学,能请你举几个例子吗?」 「咦──呃……」 刚才那位名为莎菈的学生急忙翻起课本,努力地想从上面找到解答。 「卡巴拉、德鲁伊和十字教等北欧的魔术体系,倾向于使用特定的原型,比方说,北欧最大派系的卡巴拉系魔术师限定于北欧神话。这种倾向可见于尊崇土著信仰的北欧系魔术师,藉由排除其他神祇,来达成安定性与效率化的提升。」 莎菈正迟疑的时候,晴荣忽然解释了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吧?抱歉抢了这位同学的回答。」 回答完后,他只有在形式上向对方道歉。 「因为她的反应实在太让人看不下去了。」 最后他斜眼瞥向莎菈,露出邪恶的鄙笑挑衅对方。 「~~~~!?」 莎菈难掩羞耻与愤怒,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她怒气冲天地瞪著晴荣,一直到课堂结束。 ◇4 「──留学生,你不会太嚣张了吗?」 课堂结束后,莎菈带著几位同学来到晴荣的位子。 一听见那震怒的脚步声与火冒三丈的说话声,缇萩「咿」地发出了细微的哀号声。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在上课而已。」 「哼,乡巴佬卖弄什么学问!」 「这里是学习魔女术的场所,什么阴阳师嘛。你是极东的咒术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跑错地方了吗?」 「而且还把准学生带进来……教室里面从刚才就弥漫著一股奴隶的臭味。」 莎菈她们包围晴荣的位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怒骂著。 缇萩直接感受到强烈的恶意,双眼噙著泪珠,忍不住低下了头。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所以说──你们连乡下来的极东咒术师都比不上啰?」 晴荣神色自若地听著她们辱骂,打从内心感到纳闷。 「我反而觉得奇怪,你们怎么连那种程度的问题都答不出来?我几个星期前才开始学习魔女术,而且是今天才读到课本。不过,我并不觉得特别困难。那种程度是基础中的基础……至少对于学习魔女术的人来说,那应该不是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他皱起眉头,一脸难以理解,接著又从容地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能明白各位内心的懊悔。你们花上好几个月学习的内容,我只消一天就学会了。人生给予我们人类的时间有限,不过,这些时间不一定具有同等的价值。很遗憾,你们的数个月似乎还不如我的几个小时。如果你们听懂了我说的话,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赶快回座位上预习还比较有意义。」 「什、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管她了,我们走!」 「啧……你再嚣张也没多久了。」 莎菈等人原本脸色苍白,这时又气得满脸通红。 然而,她们无言以对,只能放个话就转身离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她的料理很美味。至少我认为,她比你们这些人更有价值。」 莎菈等人离去时,晴荣像是忽然想了起来,朝她们的背影放话。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在乎这种事啊!」 「……咦?」 莎菈等人怒瞪著晴荣,但她们也找不到话可以驳斥,气呼呼地往自己的位子走了回去。缇获看见她们那个样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受不了……既然有时间找人麻烦,不如把时间用在自我反省,她们在学习这方面还不够认真。」 「请、请问──」 晴荣无可奈何地叹气说道,缇萩则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他: 「刚才……那是在……夸奖我吗?」 「什么?……啊啊,你说那件事啊。」 晴荣听见这个问题,脸上浮现出「糟糕」这般苦涩的表情。 「这是那个……为了驳斥她们,我把她们瞧不起你的事拿来反驳,但是我又找不到其他可以称赞的优点。」 「哦……这样啊……」 「你也赶快准备下一堂课,离上课剩没多少时间了。」 讨论到此为止,晴荣催著缇萩读书。 「啊──是、是的。」 缇萩听见他这么说,也连忙为下一堂课做起了准备。 「还有──」 他侧眼瞥向缇萩,又补充著说了下去。 「你已经正式成为这所学园的学生了,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你,你大可以表现得有自信一点。」 虽然他的声音细若蚊鸣,但缇萩确实听到了。 听见那句话的瞬间,先前那种悲惨与愧疚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是,晴荣大人!」 缇萩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回答后,晴荣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5 放学后,晴荣与缇萩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两人进入室内,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 「你好,土御门小姐,我是学生会长多琳?古雷。」 坐在他们对面的人物──赛勒姆魔女学园学生会长多琳挂起从容的笑容,欢迎两人的来访。 多琳将留到肩膀的长发绑成了侧边的麻花辫,服装则是在魔女学园的制服上面,又套了一件水蓝色的披肩。 她眯起眼睛轻柔笑著,给人温柔的印象。 「初次见面,你好。我才要感谢你在百忙中,愿意答应这么匆忙的会面。」 「用不著在意,因为是学园长直接提出要求,我也无法拒绝。」 客套话说完后,晴荣微微一笑。 「我个人很期待见到学园里成绩最优秀的七位魔女,七彩魔女──其中的〈操水魔女〉。听说学园里面,你在调药与调香这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前些日子也开发出了新的魔香。」 七彩魔女。红橙黄绿蓝靛紫,由虹彩而来的这七个外号分属于学园里面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其中的〈操水魔女〉正是眼前的多琳。 她的专长是魔法药学,尽管还是学生的身分,却已开发出多种新型的魔药。 其中在魔香的发明上面,她更是有显著的功绩。在古代的仪式中,香可影响精神,是促进精神集中不可或缺的工具。然而随著术式的简化,也废除了这个过程。 现代魔术不需要繁复的仪式,只要随术式吟诵就行了。 不过,香依然具有影响精神、协助魔术发挥作用的效果。多琳注意到这一点,调出能让魔术发挥最大效能的香气,以魔香的名号对外发表。 魔香尤其在治疗魔术上的效果最佳,焚香后,能进行比一般方式更有效的治疗。 将古代的手法改良后应用在现代,这样的手腕实在令人不禁赞叹是丰功伟业。 「七彩魔女吗?很遗憾,那只是学生之间的谣言,我没有那种本领。况且,还有很多比我适合这称号的人选。」 谣言的当事人虽然面露苦笑,晴荣却很明白她的实力。 「过度谦虚也是一种傲慢,这所学园里面没有几个魔女比得上你吧?」 「史塔霍克老师……」 两人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位女性端著银色托盘出现在他们面前。 银白色的短发里面挑染著红色发丝,身穿夹克搭配宽裤的她在唇边漾起凛然的笑容,提醒著多琳。 「你好,土御门同学,我是学生会顾问史塔霍克?瓦莉安提。」 「你好,瓦莉安提女士,久仰大名。」 史塔霍克?瓦莉安提,人们大多认为她是仅次于学园长玛莉的魔女。 如同世人赞誉玛莉为〈魔女之神〉,她同样有〈最后的魔女〉这个称号。 (插图012) 她是栽培出许多魔女的讲师,也以魔术师的身分留下了诸多功绩。 不同于玛莉这位学者,她出生在继承传统魔女术的家族,是血统纯正的魔女,同时她也是重视血缘的实践派代表人物,有〈魔女之母〉的美名。 她是彻底的实力主义者,据说提倡准学生制度的人正是她。 虽然外界风声传她年过七十,眼前的她看起来顶多二十来岁。 「两位喜欢红茶吗?这是相当上等的伯爵茶。」 「是的!我最喜欢红茶了!!」 「我比较喜欢绿茶。」 「晴、晴荣大人!?怎么能这样辜负对方好意……」 「哈哈,没关系,我喜欢诚实的人。」 史塔霍克把茶杯放在桌上,不以为意地笑著。 「不过,你还是尝尝味道吧,这是多琳家栽种的茶叶。」 「会长家经营茶园吗?」 「是,伯爵茶的牌子也是※『古雷伯爵』的意思。」(编注:伯爵茶英文earl grey tea,意为古雷伯爵茶。) 「哇啊……好厉害……」 多琳回应的态度似乎很难为情,缇萩忍不住深感佩服。 「哇、哇啊~!好好喝!!」 「……还过得去。」 「呵呵,很高兴你们喜欢。」 「伯爵茶的香气浓郁,最适合用来泡成奶茶。」 看见两人喝下红茶的反应后,多琳与史塔霍克开心地笑了起来。 「言归正传──」 享用完红茶后,晴荣切入正题。 「是关于失踪学生吧?」 「你想必从学园长那里听说了,我们无法提供符合你期待的成果,这个房间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是证据。其他干部都和风纪委员一起出去巡逻了。」 「辛苦各位了,不过这在我们意料之内,我并不期待一开始就能拿到强力的证据。」 这无礼的发言听得史塔霍克诧异地板起脸孔。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是为了其他事情来的?」 「我就单刀直入说了吧,我想调查失踪学生的房间。」 「土御门小姐,很遗憾……失踪学生的房间已经调查完毕了。」 「那也无所谓,说不定还有线索留下来,还是──」 晴荣看向多琳与史塔霍克,露出挑衅的笑容。 「房间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愚蠢。」 「好了好了,老师,土御门小姐这么说也没有恶意。」 多琳安抚著有些恼怒的史塔霍克。 「我们都是嫌犯,只能逮捕犯人来证明我们的清白。」 「我失言了吗?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见谅。」 「不,我们知道你很认真投入调查了,我也是一样。」 多琳摇摇头,脸上显得忧心忡忡。 「我希望能尽早恢复校园的和平,这是我身为学生会长的责任。」 「……你要调查房间的事我知道了,我会马上连络舍监。」 「感谢各位的协助,也谢谢你们的红茶。」 「谢、谢谢招待!」 晴荣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不用客气,如果还有其他我们可以提供协助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们。」 史塔霍克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多琳则是微笑著目送他们离开。 「啊──缇萩?玛雷菲裘姆小姐,请等一下。」 「咦?呃……我、我吗?」 缇萩正打算跟上晴荣的脚步离开的时候,多琳叫住了她。 「方便的话,你们可以收下吗?」 「唔……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茶具组。也许你们会嫌我多管闲事……红茶有放松心情的效果。如果调查遇到瓶颈,可以享用红茶转换心情。」 「哇~!谢谢会长!」 「我每个月会主办一次茶会,如果两位有空请务必赏光,我想其他人一定也很欢迎你们。」 「是!我会再转告晴荣大人!」 缇萩把纸袋抱在胸前,朝多琳鞠躬后,急忙往晴荣身边赶了过去。 多琳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轻轻朝她挥著手。 第四章 阴阳师vs雷神姬 ◇1 离开学生会办公室后,晴荣与缇萩走出校舍,踏上回程。 然而,就在两人走出校舍没多久,背后有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站住。」 晴荣与缇萩回过头,看见有几名学生站在那里。 「你就是土御门晴荣吗?」 少女的嗓音凛然嘹亮,几名学生跟随在她背后。 丰盈的金发扎成了双马尾,发尾卷成了波浪状。望著他们的碧蓝双眸,让人联想到了琉璃。 「……如果我说是的话呢?」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看你是要自己老实道歉,还是我用蛮力逼你道歉。」 「唉……很抱歉,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 「你打算装傻吗?所以我才说东洋蛮族不能信任。」 他轻叹著气,诚实以告之后,少女恶狠狠地瞪著他。 「芙兰西丝小姐!就是这个女人没错!」 闯入对话的人正是在教室里找晴荣麻烦的学生──莎菈?古德。 「果然就是你。听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身为朋友,我不能无视这种野蛮的行径。」 「真正遭到羞辱的人是我……算了,反正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 莎菈躲在芙兰西丝背后窃笑的模样,让晴荣想起了她最后在教室里拋下的那句话。 回想起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在计画这场行动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肩负高贵的义务,我费兹罗伊家的芙兰西丝?费兹罗伊将在此履行义务!」 「哦……说到费兹罗伊,那是二十特权贵族之一吧。」 晴荣似乎对费兹罗伊这个姓氏有印象,只见他饶富兴味地眯起了眼睛。 「哎呀,你也知道吗?没想到名声传到了极东岛国,真教人有些惊讶呢。」 「在欧洲拥有极大影响力的魔术名门,历史悠久,位居高贵血统之首的二十世家──那就是特权贵族。我记得费兹罗伊的爵位是子爵,你大可以风风光光进入城里的学府就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些名家望族的存在,可说是欧洲魔术社会的象徵。 在强调纯正血统的尊贵性,认为世代传承的历史才有价值,属于彻底贵族社会的欧洲魔术师心中,这些望族的名号最令人畏惧,因此他们的名字在极东之地也同样响亮。 特权贵族把其他魔术体系贬为邪魔歪道,既然如此,费兹罗伊家的人为什么会来学习新兴魔术体系的魔女术,这一点引起了晴荣的关注。 「……不关你的事。」 芙兰西丝听见这问题后,脸色有些僵硬。 「唉,确实和我无关。我猜你是想学习魔女术,把魔女术重整入继承魔术里面。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你了,虽然为了达成目的来到异邦这点,我也和你一样。」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这前面有演习场。」 循著芙兰西丝的视线望去,那里有座训练用的演习场。 「在那里解决吗……没问题,现在就走吧。」 晴荣察觉她的用意后,二话不说走了起来。 「等、等一下……!」 然而,缇萩拉住他的衣襬,死命制止他。 「芙兰西丝小姐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的学生喔!?和这种人对决……太、太危险了!」 事实上,芙兰西丝是今年入学学生里面的榜首,入学后有不少同学与学姊找她单挑,这些挑战者无一例外都败在她的手上。 和这种人起冲突简直是有勇无谋,缇萩极力劝阻他。 「那、那个──芙兰西丝大人!」 缇萩走到晴荣与芙兰西丝之间,下定决心说道: 「晴、晴荣大人刚到这所学园,还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如果她伤害到您的朋友,我在这里向您道歉!所以说──」 缇萩拚命向她哀求,嗓音害怕得发抖。 对前些日子还是准学生的她来说,芙兰西丝名符其实是金字塔顶端的人。 因此直接面对对方让她无比惶恐。 不过,为了晴荣好,这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所以她硬是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向芙兰西丝求情。 「……你──」 缇萩那个样子让芙兰西丝的气势锐减,说不出话来。 「哼──你算哪根葱?区区准学生不要得意忘形了!」 「什……!?莎菈,这么做太──」 莎菈从旁边冲了出来,怒骂著把缇萩推了出去。 芙兰西丝目睹整件事情经过,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语气里难掩困惑。 「呜──咦?晴荣大人……?」 缇萩被人推了一把,踉跄地往后倒,但晴荣赶紧接住了她。 预期的冲击没有发生,缇萩注意到后,战战兢兢地把头转向背后。 「好吧,老实说,我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就由我阴阳宗家之首,土御门家排行第三位的〈天文博士〉土御门晴荣接受你的挑战。」 晴荣抱住缇萩,沉稳地开了口。 尽管平静、却会让听者为之冻结的绝对零度嗓音,彷佛能射杀对峙者的锐利视线,以及毫不遮掩的浓密杀气。 缇萩比谁都还要更近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氛围,她知道晴荣真的动怒了。 「芙、芙兰西丝小姐!不要理那种家伙,我们先走吧!」 全身僵硬的莎菈有如被蛇瞪视的青蛙,为了逃离晴荣的视线,她带著其他人,打算和芙兰西丝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不过……可是──」 芙兰西丝内疚地看著晴荣他们,但还是和莎菈等人一起直接往演习场走了过去。 「那、那个──晴荣大人,对不起。」 芙兰西丝等人离去后,缇萩低著头,轻声向他道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 「咦……?因、因为……都是我害事情变成这种局面……」 缇萩本来想让事情和平收场,结果反而火上加油。 因为她有这样的自觉,对晴荣的歉意让她露出了消沉的表情。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你不需要道歉。」 晴荣扶缇萩站起来,轻咳了一声后向她解释了起来。 「你应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面对那个女人。事实上,你全身都在发抖。不过,你还是选择了面对她,而且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我还没瞎了眼,会谴责这样的人。」 榜首与准学生,双方得到的是两极的待遇,况且以缇萩的个性,她应当不会选择与芙兰西丝正面对峙。 然而,为了晴荣,缇萩选择挺身而出。 她全身僵硬,按捺著恐惧,出面应付强大的敌人,晴荣因此窥见了缇萩?玛雷菲裘姆这位少女的坚强。 「──你及格了。现在的你的确适合担任我的助手。」 他轻轻把手放在缇萩头上,嘴角微微上扬。 「晴荣大人──」 听见他的安慰,缇萩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忽然放下心来,原本努力压抑的情感不自觉宣泄了出来。 晴荣见状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帕,默不吭声地往她递过去。 「……话说回来,这也是让她们见证我实力的好机会。」 他刻意不看抹去眼泪的缇萩,转变了话题。 「接下来在调查的时候,如果和在教室里时一样到处被人找碴就麻烦了,所以说只要趁这机会把她们的老大打倒,以后应该会减少很多做这种蠢事的家伙。」 他侃侃而谈解释起接受对决的理由,表示自己不是感情用事。缇萩看著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放心吧,至少在我达成目的之前,我不会输的。」 「是,我……我相信晴荣大人一定可以赢过芙兰西丝小姐!」 为了消除缇萩内心的不安,他在最后斩钉截铁地说。 晴荣自信十足地笑著,看得缇萩也笑著点了个头。 ◇2 数十分钟过后。 演习场里水泄不通,挤满了学生。 「你听说了吗?那个留学生居然要挑战芙兰西丝小姐。」 「真蠢,她什么人不惹,偏偏惹上〈雷神姬〉。」 「啊啊,看来她凶多吉少了。」 她们望著晴荣,大多数的眼神里充满了侮蔑与怜悯。 「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开始。」 晴荣与芙兰西丝对峙,无视观众那些惊异的目光。 相较于穿戴铁制护手、进入备战状态的芙兰西丝,晴荣没有携带武器,赤手空拳应战。 「雷声轰鸣的鸣神,以击碎万物的战锤为我加护──」 芙兰西丝盯著晴荣,把脖子上的项炼拿了下来。 她接著说起话来,项炼随即散发出眩目的光芒。 这就是吟诵──是向外界施力的话语,也是发动术式的关键。 「破坏与再生的祝福于此降临──雷神战锤!」 在她高声吟诵的瞬间,雷电交加,项炼变成巨大的铁锤。 芙兰西丝手握铁锤,朝晴荣冲了过去。 「喝──!」 从她的动作完全感觉不出武器的重量,她冲得飞快,轻松挥动著比自己还要高大的铁锤。晴荣赶紧往后跳开。 「──啧……!」 霎时间,雷声大作。破坏的暴风响起伴随雷电的轰声,往晴荣前方袭来。他原本站著的地方出现了陨石坑般的大洞。 「你还是赶快承认自己的过错吧!?」 芙兰西丝再次举起铁锤,展开了追击。 面对即使是牵制也有可能造成致命伤的破坏一击,晴荣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晴荣大人……!?」 眼见晴荣沦为守势,缇萩发出了哀号。 铁锤乍看之下相当有重量,不过芙兰西丝或许是用术式强化了身体,动作十分轻盈。也因为这样,她才能不间断地展开连续攻击。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天理昭然天人合一,天神地祇听我感召。」 然而,晴荣的动作比芙兰西丝还要敏捷,轻易躲避了攻击。 「嗯嗯……我知道这个,这是九字吧?」 「哦……请、请问你是?」 缇萩正祈祷似地守望战况的时候,身边传来了赞叹声。 「啊啊,用不著管我,我只是路过的学园长。」 「学园长……咦咦咦咦──!?难不成您是传说中的玛格丽特?玛莉大人吗?」 「晴荣好像在做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放下公务跑过来了☆」 玛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向她眨了下眼睛。 「那、那个……学园长您知道阴阳道吗?」 「nono?你要是不叫我玛莉,我就不?告?诉?你。」 「唔……玛莉女士,您知道晴荣大人的术式吗?」 「这个嘛,因为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不是很瞭解,不过知道一点基本观念。」 玛莉看向闪躲芙兰西丝攻击的晴荣。 「那是叫做早九字护身法的结印方式,也就是像那样将具有魔术意义的九种动作结合在一起,代替吟诵发动术式。说起来,每一个手印都是经过压缩的吟诵,算是接近数秘术的省略法。」 「唔,换句话说……那是用动作辅助吟诵吗?」 「没错。像那样连续遭到攻击,根本没办法吟诵咒文。」 如同玛莉所说,晴荣正结著手印回避攻势。 那是在阴阳道中称为兔步法的步行法咒术,是以特殊的步法加上吟诵九字真言,让身体能力大幅提升的术式。 「金克木,五行相克吞噬木气──急急如律令!」 避开芙兰西丝凶猛的追击后,晴荣提升魔力,使出术式。 接著,在晴荣与芙兰西丝之间,出现一个巨大的圆铁柱。 「嗯,果真有一套。根据阴阳五行说,万物分为木、火、土、金、水这五种,而雷属于木气。」 「这意思是……两者互斥吗?」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意思。五行会相互影响,依照互相的属性增强或是抵销力量。如果要相克──抵销木气,金气的效果最佳。」 情形正如同玛莉的料想,晴荣生出带有金气的铁柱,是打算以避雷针的方式改变雷击的轨道。 「雕虫小技──想得美!」 「……!?」 芙兰西丝大喊著,铁锤彻底击碎出现的圆柱,往晴荣挥了下去。 铁锤呼应她的咆哮声,雷击变得更加猛烈,迫使晴荣放弃碎裂的圆柱,马上拉开距离躲避追击。晴荣的计画毫不留情地遭到粉碎。 「……原来如此,是索尔的铁锤啊。这么说来,我记得费兹罗伊的魔术体系属于卡巴拉系的北欧魔术,原来是以北欧神话里面最强的神祇为原型。」 「正是如此,这个雷神的战锤可以击碎所有物体。虽然对各位观众过意不去,我会迅速结束这场对战。」 芙兰西丝将迸出雷击的铁锤扛在肩上,露出优雅的微笑。 从她充满自信的表情也看得出来,这可说是她的杀手锏。 会搬出这样的武器,表示她一开始就打算用尽全力击倒晴荣。 「咦?咦咦?玛莉女士!为什么!?」 「哎呀……我早就有这种感觉,果然被我料中了。」 缇萩看见晴荣的术式被对方破解后陷入混乱,赶紧问起玛莉。 「用魔术制作的道具称为魔具,其中针对战斗进行强化的叫做术装。这些魔具各有不同的效果,不过优良的魔具甚至可以重现原型由来的神祇能力。索尔的铁锤……妙尔尼尔的作用有产生雷击、火焰,另外还有型态变化、投掷能力以及──咒术解除。」 「咒术解除……吗?」 「这是以雷神索尔在婚丧喜庆的场合,以妙尔尼尔作为净化象徵的神话为原型而来的能力。简单来说,能让咒术体系的术式失效。晴荣虽然试图诱导雷击的攻击目标离开自己……很遗憾,造成了反效果。」 「那、那该怎么办──」 「妙尔尼尔可以摧毁大部分的术式,所以耍小聪明也没用。只能用同等级……或是更强大的神祇与其对抗。」 玛莉脑中浮现出某个可能性,看向走投无路的晴荣。 「我有一个提议。现在就让我来──完全挡下你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吧。」 然而,晴荣笑了。 他挑衅地扬起嘴角,说出狂妄的话来。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会放水……就是这个意思,芙兰西丝。我不会出手,你全力的一击由我来挡住。」 「……我知道了,你就好好承受我的奋力一击吧!」 芙兰西丝板起脸,用力握紧了铁锤。 迸裂的电击同时变得更加强烈,铁锤散发出辉煌且灼热的光芒。 「低贱的巨人王啊,为钱财及大量臂环受这一锤之击,承受我的震怒──予霜巨人之击!」 芙兰西丝挥起铁锤,跳起来后使尽全身的力气掷了出去。 铁锤接著变成一道闪电,带著响亮的轰声袭向杵立的晴荣。 「雷神索尔投掷的铁锤必定会命中目标!你逃不了了!!」 芙兰西丝的雷神战锤,以北欧神话中最强战士雷神索尔的武器为原型,称为妙尔尼尔的铁锤有只要挥动就会打雷、投掷出去必定会击中敌人再回到主人手中的传说。 所以说,晴荣不可能和之前一样,躲开重现这个传说的术式。 「你打算怎么办,晴荣,寻常的术式可是躲不了这一击的喔。」 「哇、哇哇!现在不是冷静分析的时候啦~!?」 玛莉开心笑著,缇萩则是混乱到了极点。 带有强大神威的雷击无情地击向晴荣── 「东阿伽多、南利帝鲁、西须陀光、北苏陀摩尼──我雷公无雷母以威声、五行六甲的兵成、百邪斩断、万精驱逐。」 芙兰西丝掷出铁锤的瞬间,晴荣从制服底下掏出四张咒符。 乍看之下不过是普通纸张的符籙已事先准备好术式,只要注入魔力,即可发动本来必须举行仪式的大规模术式。 符籙被掷向四方,静止在空中,散发著光芒在上空形成防壁。 「避雷咒,雷威雷动便惊人──急急如律令!」 在上空形成光盾的防壁未受到逼近的雷锤破坏,两者相互抗衡。 不仅如此,雷锤甚至逐渐失去力道,最后化成四散的雷光,回到芙兰西丝手上。 「怎、怎么会──」 见对方挡下这全力的一击,芙兰西丝的脸上充满了惊愕。 她睁大双眼,像是看见难以置信的光景,看著晴荣说不出话来。 「这次和刚才即兴的防御不一样,是特别强化避雷,融合道教与佛教以雷神为原型的复合术式。必须同时用上四张咒符是最大的缺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相较于愕然的芙兰西丝,晴荣显得心平气和。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太好了!……玛莉女士您怎么了!?」 「啊,我肚子好痛……原来晴荣这么不服输。」 玛莉捧腹大笑,擦著眼角渗出的泪水说。 「我虽然说过需要同等级的神祇才能对抗──可是我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将六位神祇编入同一个术式里面,而且每一位都是等级不输给索尔的雷神,简直是杰作啊。雷公与雷母来自中国神话,其他的是佛教吗?」 「在一个术式里面请出六位神祇……这、这种事做得到吗?」 「一般的做法是做不到,因为作为原型的每一位神祇会互相干涉,导致术式四分五裂。但是,晴荣让符籙具备独立的四个原型,并且在解放以及复合的同时,再另外自行提供两个原型。」 「换句话说……那不是一般的做法吗?」 「对,我想那一定是阴阳道独特的技法。幸好所有神祇都统一为雷神,没有分崩离析。不过,那种术式不能用来攻击,只能形成强大的盾,而且除了雷以外一点效果也没有,应用范围极为有限。」 玛莉难受地抱著肚子,硬是把笑声吞了回去。 「那么──轮到我反击了。」 晴荣看著还无法从震惊中恢复的芙兰西丝,咧嘴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前一腾蛇火神家在已主惊恐怖畏凶将──天灵灵地灵灵十二天将急急如律令。」 他再次取出咒符,往咒符注入魔力。 蛇形的咒符散发出燃烧般的光芒,他接著往芙兰西丝掷了过去。 「十二神将之腾蛇,以世界蛇之姿吞没雷神。」 晴荣下令后,咒符迸出耀眼的闪光,出现身长超过五公尺的大蛇。 这叫做式神,为阴阳道中的使魔。这是让神灵降临在依代上面,藉此使役的术式,腾蛇则是过往安倍晴明使役的十二天将之一。 「──啧……看我的!」 腾蛇咆哮著攻击芙兰西丝,她赫然回过神来,赶紧以铁锤迎击。 然而,腾蛇即使遭到芙兰西丝的攻击也不为所动,再次张大嘴巴发动攻击。 「呵──你攻击三次了吧?」 晴荣邪恶窃笑著,看著芙兰西丝与腾蛇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芙兰西丝在使出第三次攻击后,腾蛇惨叫著消失了身影。然而,她也在那一瞬间步履蹒跚,往后面退了九步。 「怛罗吒憾漠、毗悉毗悉缚、婆娑诃,以不动明王正末本誓愿,发降伏恶魔大誓愿,孽哩憾怛发也、哞。」 晴荣吟诵出真言后,芙兰西丝的脚边瞬间绽放出光芒。 「阿曩莫耶库博伽博、摩杂啰哞发吒──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 描绘出图样的图形化成魔法阵,瞬间抓住芙兰西丝。 划完九字后,魔法阵迸出眩目光芒,吞噬了芙兰西丝。 「大圣不动明王──空缚术。」 「呀啊啊啊──!?」 光芒包围著芙兰西丝,她全身感觉到像是窜过电流的冲击。 接著光芒消失,只留下跪倒在地上的芙兰西丝。 「──唔……我的力气……」 「胜负已定。」 晴荣看著芙兰西丝神情苦闷地哀号著,往她走了过去。 「说什么蠢话……我还没认输──!?」 不认输的芙兰西丝恶狠狠地瞪著他,把手伸向铁锤,却在这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刚才能轻易举起的铁锤,她现在却连拿也拿不起来。 「你还是放弃吧,刚才那是修验道护身法中的不动法。由于供给魔具的魔力逆流,魔具暂时失效。所以说,『现在的』你没办法使用索尔的妙尔尼尔对吧?」 晴荣俯视著跪在地上的芙兰西丝,从容地解释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芙兰西丝听见他这么说,不自觉睁大眼睛,哑然问了回去。 「北欧神话当中,索尔使用妙尔尼尔的时候需要两个道具,一个是可以增强力量的力量腰带,一个是铁手套,用来握住高温发烫的妙尔尼尔的铁制护手。换句话说,这是三位一体的魔具,只要缺少一个就无法发挥原本的力量,所以只要破坏其中一个环节,就是这种下场。」 晴荣又接著解释下去,回答芙兰西丝的问题。 妙尔尼尔这术装重现了雷神之锤的能力,以及力量腰带与铁手套这两个辅助魔具。 为了击倒强大无比的妙尔尼尔,晴荣以破坏这三者的合作为目的。 「哎呀……虽然遗憾,她彻底中计了。」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玛莉斜眼看向晴荣与芙兰西丝,向混乱的缇萩解释。 「强大的术式必定有原型的神祇,目的是藉由神话的重现,让力量可以轻易发挥出来。可是──」 以芙兰西丝为例,她重现出索尔在神话中使用的道具,藉此使出强大的术式。 「这也代表,原型神祇的弱点,也同样重现了出来。」 晴荣就是抓到了这个把柄──玛莉补充说。 「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雷神索尔是北欧神话当中首屈一指的神祇,所以以祂为原型的魔术师必然不在少数。我原本就准备好了一套因应对策,不论是避雷的咒术还是仿造世界蛇这个天敌的式神,我事先就料想过会发生什么情形了。」 索尔死前与名为耶梦加得的大蛇战斗,在打倒大蛇后,自己也中了蛇毒,倒退九步后丧命。晴荣重现出这个弱点,诱导芙兰西丝倒退九步,踏进自己事先设置的术式。 「你别误会了……不只是索尔,几乎所有知名神祇的对策我都有准备,这只是其中一个。」 「不可能……极东人为什么会精通北欧魔术?」 晴荣的战术为预测敌人的术式,再使出对抗的方法。 除非熟知敌人的手法,否则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住在异国而且是极东岛国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魔术?芙兰西丝不禁感到怀疑。 「阴阳道是以中国传来的阴阳家思想为基础,一方面吸收占卜术、天文学的知识,同时受到神道、道教、佛教、历道、咒术、风水、咒禁道、密教、宿曜道──数不清的体系影响,发展出一套大和独自的魔术体系的总称。」 晴荣像是在回答芙兰西丝的问题,侃侃而谈解释起了阴阳道。 「你明白吗?换句话说……阴阳道不存在特定的型式,而是依时代不同灵活地变换思想,适应各种流行,藉由这样的方式建立起的魔术体系。所以只要有需要,西洋魔术也好,中东咒术、炼金术还是中国仙术也罢,我都会尽可能学习,将其转变成自己的力量,这就是我认为阴阳师该有的态度。」 如同晴荣自己所说,他精通古今中外的各种魔术。 他不局限于阴阳道,而是积极追求知识,藉此充实自己。 由于他求知若渴的态度,让他年纪轻轻就爬上〈天文博士〉这个地位。 「相较之下,你又是如何?瞧不起对手是极东来的咒术师,没有思考因应对策就贸然挑战,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虽然阴阳师里面也有不少这种人,但是陶醉在自己专长的魔术,让视野变得狭隘的人根本是无可救药。你在这所魔女学园,究竟学到了什么?」 晴荣因此特别讨厌不思努力的人。 受固定观念束缚的人简直是愚蠢至极,他轻蔑那是该遭到唾弃的恶行。 「『各位要努力在浑沌与复杂当中找到安逸,如同走过各个世界的巫觋,在多样的世界里面感受强健与安乐』──这是你们的学园长玛格丽特?玛莉说过的话,而这句话扼要地传达出了重点。魔女术与我认为的阴阳道有接近的地方。随著时代变迁改变形式,甚至连过去恶劣的印象,也主动将之加入体系里面,结果产生出许多原型不受分类束缚的术式。所以我原本很期待见识魔女术学习者的实力……」 晴荣的神情从原先的愤怒,变成了失望。 魔女术包含了遭到迫害的过去,以种类繁多的女神和相关的男神为原型,奠定了不受形式拘束的魔术体系。 这和认为『自己信仰的神祇至高无上,其他都是邪魔歪道』,执著于自我魔术体系的北欧魔术体系,属于完全相反的思想,与柔软的阴阳道较为接近。 晴荣因此原本充满期待,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 「老实说,你的表现不如我的期待。你或许是一流的魔术师,却是三流的魔女,凭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打倒我。」 晴荣露出轻蔑且冰冷的目光,冷漠地说。 「你、你这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这种羞辱你迟早要──」 「费兹罗伊家千金?哈!谁管你是什么身分。我面对的是芙兰西丝?费兹罗伊这个人,和不管是特权贵族还是优秀的魔术师都没有关系。在这所学园里面,我们的地位都一样是学生,所以我可以坦白跟你说,不要让自己的才能毁了自己,这世上最丑陋的就是沉迷在家族地位与立场里面的人。芙兰西丝,我指的就是你。」 芙兰西丝这次再也反驳不了,低下了头,一动也不动。 「哼……我们走,缇萩。」 尽管大受打击的芙兰西丝让晴荣感到些许的罪恶感,他还是转头打算离开现场,同时朝愣愣观望著战况的缇萩唤了一声。 「啊,等……等一下!」 缇萩在晴荣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急忙追上他的背影。 「那、那个……玛莉女士,很感谢──」 「讨厌啦,那不是我写在书里面的话吗?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可是可是……我好想像那样被骂一顿?如果是晴荣,骂我母猪我也──」 「唔……我、我先失陪了!」 缇萩看著玛莉朝空无一人的空间扭动著身体,忍不住神情僵硬。 她判断眼前的情景不宜观看,赶紧如脱兔般从玛莉身边离开。 「咦……慢著!」 「那个极东人赢了吗?这意思是芙兰西丝小姐输了吗!?」 「难以置信……哇啊,太让人震惊了……」 「──啊啊,晴荣姊姊……太强了!」 「什么?咦、咦咦?你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可是,你不觉得很帅气吗?」 「嗯,其实我也──」 晴荣离开后,现场观众议论纷纷。 这场跌破众人眼镜的对决结果,她们这时才终于接受。 ◇3 离开演习场后,两人比原先预定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踏上了归途。 「好、好厉害!我刚才真的吓到了!!」 缇萩走在脚步轻快的晴荣身旁,语气十分兴奋。 「哼……那是当然的,毕竟那些学生累积的经验和我差太多了。」 「居然能赢那位芙兰西丝小姐……您真的很强!」 「这表示历代最年少〈天文博士〉的实力是真材实料。」 缇萩兴奋的情绪冷静不下来,晴荣听著她的赞赏,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没错,我的实力很坚强──可是,我现在却扮女装潜入女校……哈哈,真是滑稽。你也觉得很悲惨吧?尽管笑吧,至少要笑得开心点。」 「您、您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晴荣的情绪突然低落,看得缇萩难掩惊讶,问了回去。 「晴荣大人一点也不悲惨!非常可爱!!」 「……啊啊,嗯,老实说,这话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晴荣听缇萩的语气那么坚定,感到有些复杂,别开了视线。 「不过……这下子她们应该不会再来捣乱了吧,明天开始就能专心在调查上了。」 晴荣把自己现在的模样驱逐到大脑一角,语气像是稍微放下心来。 「虽然只要在场那些人知道就够了,既然有这机会,只要这件事传出去的话,接下来我们行动会更方便。她们瞧不起极东来的留学生,所以我们只要打倒像芙兰西丝那种程度的学生,调查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敢来找麻烦了。」 然而,他厌烦地垂下了肩膀。 「不过,这下可就惹到芙兰西丝了。为了防她继续前来挑战,我得重新思考因应对策。只要稍有不慎,下次落败的就是我了。」 「咦……您的警觉心很强烈呢。」 缇萩看见晴荣严肃说著的模样,像是觉得很意外。 「不……我不是说芙兰西丝小姐的实力很弱,只是您看起来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却这么谨慎……我是这个意思。」 「别误会了,刚才那场对决只是对手的招式在我意料之中而已。」 晴荣斥责著缇萩。 「芙兰西丝?费兹罗伊──她很强。如果她思考过应付我的方法,从一开始就拿出真本事来,我没办法那么轻易获胜。话说回来,那种人的自尊心强烈,我采用故意接下对方的绝招,藉此挫败对方,是最有效的方法。」 「…………」 「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没什么……」 晴荣斜眼问著缇萩,她有些难为情地做出了回应。 「您对芙兰西丝小姐观察得很仔细呢。」 「并没有……我只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之前我也说过,芙兰西丝?费兹罗伊是一流的魔术师。」 在一阵子迟疑般的沉默过后,他支吾其词地回答著。 「刚才我能顺利获胜,说起来只是我准备的招式正好能应付对方的绝招,万一我的预测错误,就只能用蛮力取胜了。以魔术师的实力来看,我和她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因为对方小看我的实力,没有用真本事应战,才呈现出一面倒的战况,如果她拿出真本事来,想必又会是另一番局面。」 「…………」 「喂,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缇萩眨了眨眼,听著晴荣的这番回答。 「没有──我只是觉得,晴荣大人果然人很好,嘿嘿。」 「什么?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缇萩朝板起脸孔的晴荣嘿嘿露出了微笑。 「因为……您那时候说的也是真心话吧?」 那个时候他对芙兰西丝说的话没有恶意,单纯只是由衷惋惜她的才能。缇萩这么确认之后,原先占据内心的恐惧也消失了。 「知道晴荣大人是会为别人动怒的人,我很开心!」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讨厌出身好就不思进取的人而已。屈服于命运不愿意努力,也是一种怠慢。成功靠的不是身世,是自己。」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还是觉得您是好人。」 「哼……别太嚣张了,你这个助手太任性啰。」 晴荣觉得不太好意思,突然用手往缇萩的头上劈了一刀。 「呜……嘿嘿,对不起。」 他下手很轻,不过缇萩还是发出呆愣的哀号声,最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为了处罚你,今天的晚餐你得发挥实力,难吃的话我就找你算帐。」 「是!我会努力得到您的赞赏!」 晴荣说完后,视线回到前方,加快了脚步。 缇萩追在他背后,两人一起往宅邸走了回去。 第五章 女仆、式神与阴阳师 ◇1 「那么──这就开始吧。」 翌日,晴荣与缇萩来到了宿舍大厅。 他们已事先告知舍监,为了调查失踪学生的房间来到这里。 「好、好紧张……除了工作以外,我没进过宿舍里面。」 「用不著那么提心吊胆吧。」 「因、因为……虽然我现在住在晴荣大人的宅邸里面……但我本来只是个准学生。」 「反正其他学生现在在上课,不需要担心碰到她们。」 为了安抚畏怯的缇萩,晴荣语气轻松地说。 他们刻意没有上课而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到了。废话说到这里,差不多该进房间了。」 「啊……是。」 他们聊著聊著走到了目的地的房间,晴荣率先走了进去。 缇萩难掩紧张,咽了下口水,戒慎恐惧地跟在他背后走了进去。 「嗯……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啊。」 晴荣在室内调查了一会儿,叹著气说。 房间里面整理得很整齐,不过还是感觉得出来是年轻女孩子生活的空间。 他钜细靡遗地翻找过桌子与书架里面,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线索。 「……如果是马上能找到的线索,学生会想必都找到了。」 「捜查的术式也没有反应,没办法……只能使出秘密武器了。」 「秘密武器吗?」 「对,虽然很不想使出这一招──」 晴荣点头,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咒符。 缇萩感觉到气氛严肃,咽了下口水,观望著他的行动。 「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悬空大圣,霹雳轰轰,朝天五岳,镇定乾坤,敢有不从,令斩汝魂──急急如律令。」 他手握犬型的咒符,吟诵出咒文后,幽微的光芒缓缓出现在咒符上。 接著,晴荣掷出咒符,结成手印发动术式。 「应契约速来此地,拥恶狼牙与狐仙神通力之兽──护法童子?狐狼丸!」 他气势十足地喊了起来,咒符随即闪现出眩目的光芒。 光芒在笼罩整个房间后凝聚,集中的光芒现出人形的模样。 「式神狐狼丸,依契约前来效命。」 光芒完全消失后,出现了一位女孩子。 耀眼的金黄色瞳孔,轻柔的发丝呈现如狐狸毛色的微红褐发,卷翘的发尾让人联想到了野兽的鬃毛。 她有著年幼少女的外貌,不过有几个地方格外引人注意。一对兽耳从头发里面冒了出来,尾椎骨附近长出了蓬松的尾巴。 缇萩的视线直盯著这位半兽半人的少女。 「狐狼丸,我有件事要──」 晴荣看著这位名叫狐狼丸的少女,正要开口的时候…… 「汪──主人!啊啊,主公大人!别来无恙!!」 然而,狐狼丸以惊人的速度扑进他的怀里,发出了有如鸣叫一般,欢天喜地的叫喊声。 「您怎么没有早点呼唤我出来呢!我一天不拜见主人的尊颜一次,就会因为太过寂寞,孤独死去的啊!啊啊,主公的味道……不行,我变得好奇怪?我的头脑好昏喔!!嗅嗅嗅!闻闻闻!!嘿嘿……我受不了了。」 狐狼丸用脸磨蹭著晴荣的胸膛,飞快地说了起来。 「…………」 面对这一连串的反应,晴荣只是露出了一双死鱼眼忍耐著。 缇萩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晴荣在叫出狐狼丸之前,会露出那么厌烦的表情。 「呃……晴荣大人,请问这个女孩子是谁?」 缇萩可怜著晴荣的精神力逐渐衰弱,苦笑著向他问道。 「啊啊,她是护法式的狐狼丸,也是我的式神。」 晴荣把黏在自己身上的狐狼丸拉开,在回答问题的同时向她解释。 「护法式吗?和那个时候的蛇一样吗?」 「式神分成使役式和自律式两种,有像十二天将那样事先设下命令式、可由术者操纵的使役式;也有像狐狼丸这样拥有肉体与思考能力,可以自主行动的自律式。阴阳师为保护自身安全用来随侍自己的式神,则叫做护法童子。」 缇萩想起与芙兰西丝的那一战,那个时候晴荣也唤了一头大蛇出来。 「狐狼丸的鼻子非常灵敏,很有可能找出我没有注意到的线索。」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小孩真是厉害!!」 他说出自己把狐狼丸叫出来的理由后,缇萩不禁深感佩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狐狼丸的眼神一变,锐利的目光瞪著缇萩。 「什么~?我活得可是比你这个小鬼头还要久!面对超过百岁的人生前辈,你这小姑娘竟敢出言不逊????」 刚才可爱的笑容消失无踪,狐狼丸凶狠地蹙起眉间。 「再说,你是什么东西?你和主公是什么关系?态度那么亲昵……你居然敢无视我狐狼丸,不知羞耻地阿谀主人吗?嗄?」 「什么东西……我算是他的助手。」 「什么……助手?咿咿咿!竟敢无视我的存在,担任主公的助手,太可恨了!!这个卑鄙的偷腥猫!!!!不要脸!!!!!」 「嗯……狐狼丸说起来比较像狗呢。」 「啰嗦!谁教你搞笑了!!再说我狐狼丸才不是狗!」 「我可以叫你小狐吗?狐狼丸好难念……」 (插图015) 「不许叫我小狐!只有主公可以随便叫我的名字!!」 「好啦好啦,别这么说嘛,既然我们都服侍晴荣大人,就一起努力吧,小狐?」 「我说了,不许叫我小狐!你这个脑袋空空的女人!!」 缇萩没有把狐狼丸的反应放在心上,开心地笑著。 「哈哈哈,对不起喔~这样吧……坐下!」 「(坐)。」 「手。」 「汪!」 「不要动。」 「汪~」 「哇~好聪明喔!你会很多动作呢!!」 「啊……糟糕!为了讨好主公进行的秘密特训居然造成了反效果!?」 狐狼丸出自本能做出了这些动作,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她气得咬牙切齿威胁对方。 「我可以摸你的耳朵和尾巴吗?拜托你,摸一下就好!」 「住、住手……这世界上只有主公可以摸我的耳朵──」 「哇~!松松软软的,好好摸~!!」 「呀啊啊啊!!混、混帐家伙,我不是说不许摸了吗!无礼之徒……咿唔!?啊,不、不可以!那里不行,唔啊啊啊──!?」 狐狼丸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只能让人为所欲为。 「哈……哈……可怕的女人……啊啊,主公……狐狼丸受到侮辱了……」 「啊啊~好舒服~!小狐,待会儿我再帮你梳毛喔!」 缇萩心满意足,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狐狼丸却是哀号著遮住了脸。 「啊啊,只有主公可以洁净我这遭受玩弄的身体……请大发慈悲。为了治好这情绪高涨的火热身体,请将您的兽欲发泄在我身上!」 狐狼丸擦拭著泪水,做作地以湿润的瞳孔望过去,露出了妖艳的表情,娇声低吟的模样彷佛在诱惑对方。 「──嗯……啊啊,玩完了吗?既然玩完了,可以重新开始调查了吧。」 然而,晴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继续调查,回答得很冷漠。 「呵、呵呵呵……好冷淡的态度……这下我恐怕会一口气觉醒三种性癖……不过没关系,呵呵……」 狐狼丸恢复正常后,晴荣等人又继续展开调查工作。 「正式开始调查吧。狐狼丸,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吗?」 「原来如此……的确是很『奇怪』。」 狐狼丸动著鼻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这个房间的主人,目标是成为魔女,应该会练习魔术或是保养触媒,可是这里完全没有魔术的痕迹,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这里甚至没有魔力残留到了不自然的地步,连我的鼻子也闻不出来。」 「狐狼丸的鼻子可以嗅出魔力,不过如果连她的嗅觉也闻不出来,可见对方在湮灭证据上面相当仔细。讽刺的是,这种慎重的态度反而成了线索。」 「原来是这样……」 晴荣进行了相当缜密的调查,结果完全没查出魔力的痕迹。 有鉴于比晴荣更擅长探查魔力的狐狼丸也得到了一样的结论,他们因此推测是第三者湮灭了证据。 「狐狼丸,在这个房间里面,居住者『味道』最强烈的东西是什么?」 「呵呵,收到,包在我身上!」 晴荣下令后,狐狼丸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闻闻)……(闻闻)……」 「晴荣大人,小狐在做什么?」 「狐狼丸在闻住这个房间里面的人的味道,具体来说是在找对方失踪前碰触的东西。就算可以消除魔力的痕迹,也不可能消除人类无法察觉的气味。只要能知道这一点,说不定可以成为线索。」 「好厉害!不愧是狗狗呢,小狐!」 狐狼丸像狗一样扭著鼻子,在房间里面仔细地嗅闻。 尽管缇萩称赞她,这侮辱的赞美却惹来了她的怒瞪。 「主公,房间里面味道最强烈的是这个东西。」 狐狼丸探查了一会儿,接著拿起一个罐子。 「这是……装什么的罐子?」 晴荣看著那个东西,诧异地眯起眼睛说。 「啊,难不成那是……红茶的罐子吗?」 缇萩也学晴荣看著罐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在当女仆的时候,好像看过这种罐子……啊,您瞧,这里不是有字吗?那可能是品牌名称。」 「嗯……红茶吗?难道是失踪之前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喝了红茶吗?」 不懂红茶的晴荣苦笑著说。 「啊,这么说来!我想起一件和红茶有关的事……最近有种魔咒在学生之间很流行,晴荣大人您知道吗?」 「魔咒?不,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魔咒?」 缇萩忽然想起这件事,这么问晴荣。一听见魔咒,晴荣讶异地板起脸孔。 「唔……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好像是可以让红茶更美味的魔咒,具体的方法我也不知道。」 「魔咒吗……无所谓,我们把这个罐子带回去分析。」 他从话里的内容判断与事件的关联性不高,把罐子收进怀里。 这个罐子感觉不出魔术的痕迹,不过有可能会是个线索。 「这个房间调查结束,我们到下一个失踪者的房间。」 「是,没问题!」 「包在我身上,主公!」 他判断这房间里面没有其他线索后,这么告知缇萩与狐狼丸。 两人活力充沛地回应后,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2 「唉……结果之后都没有进展呢,小狐。」 今天的调查结束,回到宅邸的缇萩准备著晚饭,忍不住叹气。 晴荣他们轮流调查每一位失踪者的房间,可惜没有得到有力的线索。 「住嘴,愚蠢的家伙。不许叫我小狐,要说几次你才懂?」 狐狼丸在客厅里梳理著尾巴,回答的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 原本除非必要,为节省魔力会让式神恢复咒符的状态,不过这次因为缇萩央求要和狐狼丸说话,于是晴荣让她保持在使役的状态。 「受不了……主公不在还让我出来,我狐狼丸可没那么闲。」 她梳理好尾巴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嘛。」 晴荣正在检查那些从房间拿回来的物品,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面,结果变成狐狼丸与缇萩两人独处。 「对了,小狐你肚子也饿了吧?来,先用餐吧。」 为了讨好闷闷不乐的狐狼丸,缇萩端来了狐狼丸的餐点。 「别叫我小狐──这是什么东西?」 盘子里面装了满满的褐色物体,狐狼丸看见后蹙起柳眉,向她问道。 「呵呵呵~?别问了,你吃一点看看。」 「居然拿出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难吃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喝,南无三!」 狐狼丸看著笑盈盈的缇萩,判断拒绝她也很麻烦,于是下定决心,拿起盘里的粒状物体,豁了出去送进嘴巴里面。 「这──这是什么东西……!?」 在嘴里把颗粒咬碎的瞬间,狐狼丸感受到强烈的冲击。 「外层酥脆,内层松软……每次咀嚼就在嘴里迸出浓厚的滋味──美味!这东西实在美味极了!!我活了几百年,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兴高采烈欢呼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没两下就扫光了盘中的食物。 「呼……满足满足。多谢你,小姑娘,我第一次尝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嘿嘿~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狐狼丸吃饱喝足后摸著肚皮,向缇萩道谢,她听见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稍微狠下心来,买下比较贵的狗食真是太好了。」 「哦……你说的『狗食』是什么东西?」 「嗯,狗食在我们这里是指狗吃的饲料──」 「你让我吃了什么东西啊──!?」 缇萩笑容满面地解释后,狐狼丸气得大叫了出来。 「我不是狗!要说几次你才懂!大笨蛋!」 「啊,好痛!痛死我了,小狐!?」 狐狼丸抡起拳头猛打缇萩,打得她哀声连连。 她完全是出于好意,不明白为什么狐狼丸会这么生气。 「呼呼呼……受不了你这家伙,和主公简直是天差地远。」 「呜,对不起……下次我会准备人类的食物给你……」 狐狼丸揍得累了,整个人气喘吁吁,往缇萩投以责怪的眼神。 「话说回来,晴荣大人和小狐的感情很好呢。」 「……是啊,毕竟主公是我的救命恩人。」 缇萩倒在地上,望著狐狼丸说,她则回答得一副开心的样子。 狐狼丸似乎放弃纠正小狐这个称呼了。 「对……那是个下雨的日子──」 她目光飘渺,回想起往日的光景。 五年前的那一天,第一次见到晴荣时的状况。 ◇3 狐狼丸生前,是由妖狐的母亲与人狼生下的孩子。 大和皇国将不同种族生下的孩子称为鵺,将其定义为危害人类的化生。狐狼丸双亲的妖狐与人狼更被指定为第一级灾兽,因此在她懂事时,双亲就已遭到阴阳师的讨伐。 他们的孩子狐狼丸也同样被阴阳师盯上,大半生都在逃亡中度过。 幸而狐狼丸继承了双亲的资质,拥有妖狐庞大的魔力与人狼强健的身躯。她强大的力量击退了大多数的阴阳师,然而死期终究还是来了。 当时尚未成为〈阴阳博士〉的晴荣兄长?晴雄,让狐狼丸受到了致命伤。晴雄在这时候已有当代最强阴阳师的封号,人们甚至赞誉他的实力可与传说中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匹敌。 经过三天三夜的缠斗后,性命垂危的狐狼丸逃了出来,然而她的性命已有如风中残烛。她逃进京都的深山里,打算在那里静谧地迎接死亡。 「你……死了吗?」 模糊的意识中,有人类向她攀谈。 那是个年约十岁的少年,狐狼丸认得他的衣服。 「混帐──你是阴阳师吗!?」 她绞尽最后的力气,怒声咆哮。 她痛恨大半辈子都在威胁她生命的阴阳师,打从内心憎恶他们这些从自己身边夺走父母的人。 因此让不共戴天的仇敌看见自己死亡,对她而言是最大的屈辱。她释出足以让一般人立即致死的瘴气,少年却不为所动。 「对,我是阴阳师,只是现在还在实习……只能算阴阳生。」 少年的语气平静且不带情感。 他的眼里缺乏生气,混浊的瞳孔让人联想到死鱼的眼睛。 「可以告诉我吗?死亡是什么感觉?我不久前刚失去母亲,我完全不懂她那个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眼里流露出虚无的少年,问起了濒死的狐狼丸。 他的神情充满失落,对死亡这件事完全无法理解。 「告诉我,在失意中迎接死亡是什么感觉?你恨我吗?你想杀了我吗?你恨杀害自己的阴阳师吗?」 「是啊,我很恨……!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人类!!」 狐狼丸咬牙切齿回答这个问题,跌跌撞撞地想扑上去咬住少年的头。 「既然这样──我们来交换条件,和我订下契约吧。」 即使狐狼丸的下颚逼近眼前,少年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狐狼丸嘴里充斥著人肉与鲜血的腐烂气味,他在这样的气味中,提出了「提议」。 「契约……什么意思?」 「我要给你复仇的机会,就是这个意思。」 少年看著狐狼丸身上的伤痕,从容不迫地说了起来。 「我没办法救你的命,那是土御门晴雄特制的诅咒。就算可以逃出他的掌心,一旦受伤就绝对不会愈合,肉体只会逐渐腐烂。」 狐狼丸受的伤的确正随著时间恶化。真要说起来,以她的肉体,这种程度的伤势明明原本不消一个小时就能痊愈。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 「不过……虽然救不了肉体,我可以救你的灵魂。他那个恶劣的诅咒还没办法入侵灵魂,简单来说──成为我的式神吧,鵺。」 「式神……?你要我成为阴阳师的奴仆吗!?」 狐狼丸没料到会听见这种提议,头脑一时间转不过来。 不过,她的表情立刻转为愤怒,吐了口血,发出怨念的嘶吼。 「开什么玩笑──!不只是我的肉体,连我的灵魂也要羞辱吗,你这个恶徒!不只是害死我的父母,还要凌虐我的身心,这样你才肯满足吗!?」 在狐狼丸心中,阴阳师是毕生的仇敌。 阴阳师不会放过化生,化生也与威胁自己生命的阴阳师势不两立。 两者之间存在无法填补的壕沟,一见面就免不了厮杀。 居然要成为这种人底下的式神,对狐狼丸来说简直是无比的屈辱。 「我说过要给你复仇的机会吧?」 即使受到狐狼丸的咆哮,少年依然不为所动,继续说下去: 「我的目的是摧毁阴阳道宗家之首的土御门家,这件事成功之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不管你要杀了阴阳师还是复仇,我都不会过问。」 阴阳师击溃阴阳师──少年说出了类似自相残杀的目的。 「你……认真的吗?」 「天晓得……说不定我早就疯了。就算疯了,我的目的还是不变。」 难以置信的狐狼丸诧异地问他,然而眼前这位少年的回应十分坦然。 「我要复仇的阴阳师,当然也包括你在内,这一点你明白吗?」 「你要杀我就杀吧,不过得在彻底摧毁土御门家之后。」 即使她语带威胁,少年的回应依然从容不迫。 他简直像是不把自己的性命看在眼里,那种危险的气息莫名吸引了狐狼丸。 「好……不过,我要杀光所有阴阳师,所以我会在最后杀了你。在那之前我会提供协助,但是我的怨念在复仇达成前不会消失,这件事你得记住了。」 「没问题,目的达成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尽管拿去。」 自己并非单纯举白旗投降,而是为了复仇利用对方,她提出了这样的忠告。 「生物成为式需要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咬破指尖,用血液在咒符写下文字,这么问狐狼丸。 「……狐狼丸。名字取自母亲的狐与父亲的狼,丸象徵我是他们的宝物。」 「这样啊……好名字。」 少年低喃著,脸上不再面无表情。 有些落寞的浅笑里面,流露著缅怀过去的哀伤。 「汝,妖狐之母与人狼之父诞生的野兽,遵循盟约成为吾之矛与盾──阴阳师土御门晴荣在此下令。」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稍闪即逝。 少年脸上的表情消失,以机械般冰冷的嗓音道出誓约。 「其名狐狼丸──汝的灵魂不灭,在此立下契约。」 狐狼丸与少年就这样缔结契约,成为他的式神。 复仇者与复仇者携手,朝毁灭迈出了脚步。 与此同时──这也是昔日晴荣与狐狼丸相遇的经过。 ◇4 描述完与晴荣相遇的经过后,两人热泪盈眶,互相乾杯。 「嗯……小狐的人生也很辛苦呢……个性和现在实在差太多了。」 「这个嘛……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很凶悍的。」 「不过,遇见晴荣大人改变了你的人生呢……」 「呜呜,就是说啊……要是继续像那样搏命活下去,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缇萩似乎深受感动,泪流满面地附和她的话。 「我也是幸好遇到了晴荣大人……」 「怎么,主公也救了你吗?」 「对啊~如果没有晴荣大人,我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缇萩从狐狼丸身上发生的事,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缇萩也好,狐狼丸也罢,她们确实都因为与晴荣的相遇得救了。 「哈~哈……你迷上主公了吧?」 「唔……咦咦咦咦咦──!?等、等一下,小狐!」 「用不著隐瞒,我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了。」 「这、这个……那个……唔……」 狐狼丸不怀好意地笑著,指出这件事来调侃她。 缇萩的脸涨得愈来愈红,整个人不知所措,低下了头。 「要说喜欢还是讨厌……算是喜欢吧。因为和他在一起之后,每天都很有趣。虽然他有点坏心眼,其实个性很温柔,只要他称赞我,我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好温暖。所以,我希望自己多少可以帮上他的忙。」 「主公表面上不好相处,其实很照应那些他认识的人……比方说,如果在下雨天遇到被拋弃的小猫,他尽管发著牢骚还是会带回家照顾,他的个性就是那样。」 「嗯……一开始我很怕他,不过现在我完全不会怕了!」 「那不是废话吗!他可是我最骄傲的主人啊!!」 二两人喜形于色,争相说起了晴荣的优点。 由于服侍同一位主人,她们不知不觉变得相当契合。 「抱歉……我好像误会你了。」 「没关系啦~……我们是朋友了吧?」 「太见外了!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耶~!晴荣大人万岁~」 「主公万岁~!」 两人兴高采烈,相互击掌赞叹晴荣。 「不过,主公的心最后还是属于我这个正室狐狼丸!主公属于我这个正室狐狼丸!重要的事情要说两──」 「啊,可是……这么说来──」 「居然那么自然地无视我的话……怎么了?你还想知道更多我和主公的回忆吗?」 缇萩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狐狼丸纳闷地催她往下说。 「你一开始说到晴荣大人的母亲过世了……」 「啊……这件事啊……」 狐狼丸尴尬地移开视线,说话吞吞吐吐地装傻。 「我们是朋友吧……?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吧?」 「唔……这件事实在不该由我来说……」 缇萩恳求著她,但她坚持不肯开口。 正当狐狼丸伤透脑筋,视线游移不定的时候─ 「唔──喂,小姑娘,电话响啰,说不定是有人要联络主公!」 「唔……你之后绝对要告诉我喔。」 缇萩不满地看著明显松了口气的狐狼丸,拿起了话筒。 「喂,您好……」 「抱歉这么晚打扰了,请问是土御门小姐府上吗?」 「对,这里就是──要请晴荣大人来听电话吗?」 拿起话筒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嗓音。 「……不,不用麻烦。」 「唔……可是您找晴荣大人有事吧?」 「有句话……可以请你帮忙转达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来有些踌躇。 「明天中午,我在钟楼底下等你……可以请你这么转告她吗?」 「是……我知道了,请问贵姓大名──」 「啊啊,我居然这么冒失……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以僵硬的语气拜托缇萩传话,她尽管觉得奇怪还是答应了下来。最后,她想起来要问最重要的名字。 「我是芙兰西丝,芙兰西丝?费兹罗伊──请帮我这么告诉她。」 第六章 约会与存在证明 ◇1 「……时间差不多了。」 假日里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晴荣仰望著钟楼喃喃说著。 刚好就在这时候,他看见芙兰西丝小跑步跑了过来。 「哈……哈……哈……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 在指定的钟楼底下等待的晴荣看见她出现后,视线往她转了过去。 「哼──你终于来了,我都等到不耐烦了。没有……其实我只等了五分钟而已。」 原本他狂妄地笑著回答,不过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他的嘲讽反而变得尴尬。 「哎呀……呵呵,你真温柔,谢谢你的贴心。」 晴荣那个样子,看得芙兰西丝噗哧笑了出来。 尽管她那和前几天迥异的温和态度,让他有些错愕,他还是为了进入正题开口说道: 「废话不多说──赶紧开始吧。虽然我很惊讶你居然会将地点指定在路上,不巧的是我有事要忙。我要赶快解决这里的事情,回到调查工作上。」 据缇萩所说,芙兰西丝在电话里表示想与晴荣见面。 他因此判断,这次见面的目的必定是为了报仇。 为了迎战,他选择裤子搭配夹克这种活动方便的打扮。 「这样啊,那么我们快走吧。」 相对于进入备战状态的晴荣,芙兰西丝优雅微笑著,拉起了他的手。 她就这么直接牵住晴荣的手,拉著他走了起来。 「咦,啊,喂……慢、慢著──」 这行动出乎晴荣的意料,他不禁混乱,难掩惊慌地叫了出来,只能任由芙兰西丝摆布。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是要和我再战吗!」 他被对方牵住手的同时拚命地思考,以抗议的语气问道。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也好,现在也罢,从芙兰西丝身上完全感觉不出敌意。 前些日子那种怒气冲天的敌忾心不复存在,她的态度宛如在对待亲昵的友人。 仔细一瞧,她穿著装饰大量荷叶边与蝴蝶结的哥德洋装,脚上的厚底鞋也不适合战斗。 从今天的她身上,一点也感受不到即将开战的气势。 「咦?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因为……我在众人面前把你打倒了,为了挽回名誉,你就算要帮朋友还是为自己报仇也不奇怪吧?」 「啊啊,对不起,我实在是兴奋过头了……我忘记先向你解释,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带你熟悉这个地方。」 芙兰西丝赫然一惊,用手摀住了嘴巴,接著在赔罪的同时说出此行的目的。 「熟悉环境?你带我吗?」 晴荣没料到会是这个理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老实说,我后来追问过莎菈她们了。结果让我知道是她们先找碴,你只是反驳回去而已。」 她微微垂下头,低声说出事情的真相。 她似乎是认为莎菈与晴荣的说法有出入,于是向莎菈等人质问事实真相。 「我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虽然不认为你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她抬起头,直视晴荣的双眼,接著向他深深鞠躬谢罪。 原本就显眼的她一低头道歉,路上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唉……虽然我也想过是这么回事,抬起头来吧,我没有让人向我道歉,藉此取乐的兴趣。」 周围的视线让他不禁尴尬,叹著气说道。 「不过,我辨识不出事情的真伪,做出贬低你和极东地区的言行……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很丢脸,所以至少让我向你道歉。」 芙兰西丝抬起头,有些愧疚地垂下了肩膀。 「再说,在你的朋友出面劝阻的时候,我们也对她做了很过分的行为……有一天也得向她道歉才行。」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实际出手的人又不是你。」 晴荣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怒骂缇萩并把她推倒的人是莎菈,芙兰西丝反倒因为那样的行为而困惑不已,恐怕她原本并不打算采取那么激烈的行动。 「不,虽然没想到会演变成那种状况,但没有阻止她们的我同样也有问题。我不会推卸过错,这是我的责任所在。」 「你的意思是贵族的责任吧。话说回来,她也不是会记仇的人,只是如果你还是想道歉,我不会阻止。」 芙兰西丝没有狡辩,她坦承自己的过错,诚挚地表达歉意。 晴荣心里对于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再耿耿于怀,心想差不多该改变话题了。 「──所以说──你打算带我认识这个地方当作赔罪吗?」 「对。你刚到这里来没多久吧?虽然都是一年级的学生,但我比你先入学,比较熟悉这里的环境。」 明白她为什么主动提议要带自己熟悉环境之后,晴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足以赔罪……会造成你的麻烦吗?」 「不……反正都到这里来了,就这么离开也说不过去。难得有这个机会,就麻烦你带路吧。」 芙兰西丝不安地仰望著他,看得晴荣只好答应她的提议。 剎那间,芙兰西丝原本阴郁不安的神情转而豁然开朗。 「包在我身上!沙龙、服饰店、购物中心、戏院、甜点店和餐厅,街上的热门景点就由我芙兰西丝?费兹罗伊来带路!」 她再次拉起晴荣的手,走了起来。 那天真的笑容除去了所有的虚伪,看见她由衷喜悦的兴奋模样,晴荣不禁轻轻叹息,嘴边也浮现出一抹微笑。 ◇2 「嗯……真好吃。」 「呵呵呵,好吃吧?我很喜欢这间店呢。」 两人后来在街上闲逛了几个小时,在时间接近中午的时候进入一间咖啡厅,芙兰西丝推荐的热压三明治搭配红茶让他食指大动。 「话说回来,没想到这里的店家那么多,只有一天根本逛不完。」 「是啊,这座城市支持著魔女学园学生的生活,所有物品应有尽有。比方说魔术用品店,我们费兹罗伊家也有出资。」 「我原本还想说这里的物品真齐全……这样我就明白了。」 丹佛斯这个地方包括商店与餐厅在内,不只有服饰店、鞋店、宝石店和杂货店,也有贩售触媒或是仪式用品等的魔术用品店。 尤其这里有许多稀奇的魔术用品,每每吸引晴荣看得目不转睛。 「芙兰西丝,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聊了一会儿之后,晴荣的神情有些严肃,向她问道: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只是要表达谢意,应该还有其他方法。」 为了前几天的事情道歉与她今天这么做,根本是两回事。 如果芙兰西丝讨厌晴荣,不可能亲自带他认识这个地方。晴荣始终不解她这么做的理由。 「说实话……你那个时候骂我,我心里很高兴。」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在犹豫过后,悄声回答起这个问题。 「难不成……你是被虐狂吗?」 「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我只是……」 她的态度显得畏缩,脸色僵硬,接著她涨红了脸,否定晴荣的说法。 「你也知道,我出身自魔术名门费兹罗伊家。自出生之后,身边的人都是基于我的身世来决定对待我的态度。他们期待我举止高贵,要求我引导弱者,期望我能尽背负的义务。」 彷佛望向远方的视线游移,芙兰西丝回想起往日的情景。 「名门贵族千金……听起来虽然响亮,实际上不过只是个名号罢了。行为举止要配得上费兹罗伊家──从小人们就灌输我这个观念。当我努力回应周围的期待时,等待我的人生是成为策略婚姻的工具,嫁入其他家族。继承家主这位子的是身为长男的弟弟,就算我是个多么优秀的魔术师也没有意义。所以我逃出家里,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她垂下的视线落在桌面上,自嘲地笑了出来。 初识时的高傲态度以及战斗中那坚定的自信,都不存在于现在的她身上。 「表面上我是来学习魔女术,学会后带回费兹罗伊家……我用这样的名义压下了反对的意见。不过,事实上我是不想单纯成为获得权力的道具,我想证明自己具备更有价值的才能。没错,我想让费兹罗伊家后悔,后悔不该拋弃我!」 她用力握紧膝盖上的拳头,压低嗓音吶喊出声。 凶悍的神情感觉得出燃烧著愤怒与使命感的魄力,然而看在晴荣眼里,只觉得她在虚张声势。 「不过,说实话……我只是想逃出家里而已。我只是希望人们把我当成芙兰西丝看待,而不是费兹罗伊家的人,所以我选择了这所家族影响力没那么大的赛勒姆魔女学园。」 一抹隐约的浅笑嘲笑著她自己。 以贵族的身分获得栽培、受众人期待能一肩扛起责任的少女,或许比任何人都更厌恶自己的脆弱。 「可是──入学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肤浅。即使在这所魔女学园里面,费兹罗伊家的名声依然有影响力……每个人对我还是有名门贵族千金的期待。到头来,就算来到遥远的异国土地,还是逃离不了家族的桎梏。」 她接下来的话里只有绝望。 只要离开故乡,来到远方的异国,自己就能获得自由。 人生从这里重新出发,一介少女的幸福就从这里开始── 遗憾的是,这样的期待落空了。同时她也知道了囚禁自己的费兹罗伊家势力无远弗届,自己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齿轮。 「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一切都变了调。我是费兹罗伊家的人,到哪里都逃离不了这副枷锁。既然这样,至少在最后我要彻底利用这一点。我披上权力的外衣,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光明正大地把过去讨厌的家名挂在嘴边,那种感觉真的很痛快。过去的烦恼简直是愚昧,我觉得很快乐──我大哭著,哭到眼泪都流乾了。我打算在毕业前过著这样的生活,接著按照家族的期望献上自己的人生……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芙兰西丝放弃了。 叛逆的嫩芽遭到摧毁,心灵受挫的她承受著徐缓的缓刑。 她借用过去憎恨的权力威势,耽于放荡的生活。如果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发疯。她的举止高贵,扮演大家眼中的贵族千金,同时回应众人的期待。她无可奈何,只得放弃抵抗。 「可是──只有你的态度和他们不一样。你制伏了傲慢的我,而且不是说场面话,是真的感到愤怒对吧?『你错了』──你一定不知道,听见这句话让我有多高兴。」 然而,晴荣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讨好也不害怕费兹罗伊这个姓氏,甚至以比她更高傲的态度正面与她对峙,最后打倒了她。她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她道出内心喜悦的瞬间,原本消沉的嘴角稍微绽出了笑颜。 「你不是以面对费兹罗伊家千金,而是以面对芙兰西丝?费兹罗伊的态度来对待我,来到这所学园之后──不对……在我的人生当中,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时候。」 芙兰西丝继续解释,彷佛在道出尊贵的事物。 宛如春雪融化的轻柔微笑让人忍不住屏气凝神,看得著迷。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厚脸皮──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芙兰西丝把手放在胸口,阖上了双眼,像在确认自己的心情。 睁开眼睛之后,她说出了由衷的心愿。 「今天会约你出来玩,也是想和你打好关系。两个人像普通朋友一起逛街,接著到咖啡厅吃饭……虽然对你很不好意思,我长久以来的梦想,都在今天实现了。」 芙兰西丝轻轻笑著,看向晴荣。 「你也看到了,我的个性就是这样。自大、傲慢又为所欲为……不过,我其实很软弱。这样的我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吗?」 芙兰西丝的神情再次变得阴郁。 她明白自己的软弱,并且把这当成自己的弱点,忍不住畏怯,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也像是在恳求。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芙兰西丝感觉短短数分钟好似一个小时那么长。 「……那个时候我也说过,我讨厌沉溺在人生境遇中的人,只会哀叹身世的不幸不思努力的人,也是同样愚昧。」 接著,打破沉默的是晴荣毒辣的话语。 「芙兰西丝,你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就算是出生在特权贵族家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不要拿自己的不幸当藉口,做出放弃希望的举动。」 晴荣的神情严肃,平静的语气散发出令人全身发寒的魄力。 「我的遭遇和你并没有差多少,土御门家在大和皇国属于统领阴阳师的家族。土御门、贺茂、弓削和芦屋这四大家族统称阴阳宗家,实际上采用却是由宗家之首的土御门专制的独裁制度,土御门家占据阴阳寮里大半的职位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不及欧洲的特权贵族,但在大和内的影响力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名家。」 在大和皇国,阴阳师为掌管祭祀的阴阳寮所属的官僚,是政府唯一公认的魔术师,使用占术与咒术击退灾祸,具有崇高的地位。 君临这些阴阳师顶点的便是土御门家,其压倒性的影响力在大和无人能与之匹敌。 「我出生在这样的家族,只是我并非纯正的血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芙兰西丝疑惑地问道。晴荣沉著脸,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的母亲并非正室或侧室这种土御门家正式迎娶的妻室,而是父亲在工作的时候遇到、直接带回家里的小妾。」 芙兰西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后,惊讶地用手摀住嘴巴,说不出话来。 「当然,家族里的人对我们很疏远,当我们不存在,父亲也为了顾虑正室和侧室,在家族里不与我们往来。所以说,我们母子在土御门家受到了孤立。」 「居然……这样实在太痛苦了……」 晴荣用平稳得吓人的语调描述著,芙兰西丝听著垂下双眼,感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有如强忍著痛苦般扭曲的脸庞,她似乎打从内心为了晴荣的遭遇感到心痛。 「后来,母亲病死,她等于是被土御门家里那些受权力欲望支配的家伙们杀了。所以说,我下定决心──一定会用这双手将这个家族带上黄泉路。」 晴荣的表情流露出坚定的意志。 他的眼里熊熊燃烧著震怒的烈火,强硬的语气来自心意已决的复仇者。 「之后我拚了死命努力,发愤学习阴阳道,踢开为数众多的竞争对手,如今已经爬上了家主继承人第三顺位的位子。这次我会来,全是为了让我在争夺继承权上占有优势。我绝对要当上当家,亲手摧毁土御门家。」 晴荣咧开嘴,神情透露出憎恶与执著。 看见他脸上那凄惨的笑容,芙兰西丝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很不幸对吧?我过著值得同情的凄惨人生对吧?可怜吗?悲惨吗?可悲吗?你甚至感到了怜悯吧?」 他语带嘲讽,芙兰西丝听著彷佛被人紧紧抓住了心脏。 他说得没错,芙兰西丝的确同情他的遭遇。 自己肤浅的想法让人看穿,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可没有博取陌生人同情的意思,只有愚蠢的家伙会沉醉在自己的不幸里。我要说,那种想法根本是垃圾。我瞧不起那些陶醉在悲剧里面,只会自我欺骗的人。」 从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里面,听得出坚决的自信与意志。 土御门晴荣这个人从最底层一路往上爬,靠著意志与实力赢得结果,他因此无法容忍那些甘于受身世掌控的人。 「只有我能控制自己的命运,不管现在还是未来都一样。就算遭受怨恨、疏离或是轻蔑,我不想知道也不在乎,重要的只有我要过什么样的人生。我的人生要追求什么目标,我要为了什么目的奋战,我打算有什么作为──能做出决定的人只有我自己,没有别人。」 反抗著命运的少年说,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问起低垂著头,眼见就要屈服于命运的少女。 「你又怎么样,芙兰西丝?费兹罗伊?你打算跪倒在命运面前,成为悲剧的女主角吗?你想想,这种差劲的剧本真的是你期望的故事发展吗?如果你有改变命运的气魄,就握住我的手。」 晴荣说著,从桌子上面往她伸出手。 「我──」 芙兰西丝抬起头,看著伸向自己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迷惘。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直视著晴荣的双眼,说出了答案。 「我想改变。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不想再放弃了,这种事──对,都是『垃圾』。」 原本心死的少女挥别不安,主动说出了心愿。 那是一度受挫的心愿,因为眼前的人物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学友』。我没有玩朋友游戏的意思,不过……停留在这里的时候,有个知己总是比没有好。你就尽可能帮我的忙吧。」 晴荣回答著,芙兰西丝那副样子让他稍微扬起了嘴角。 尽管语气旁若无人,这话其实暗地里表达了对芙兰西丝的认同。 「……唔,这意思是──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芙兰西丝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啧……不然还有什么意思?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太丢脸了。」 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难为情地应道。 「呵呵,晴荣也会害羞啊?」 他的样子惹得芙兰西丝忍不住笑了出来。 「愚、愚蠢……我怎么会害羞──」 他原本想反驳,然而他明显是满脸通红。 「呵呵,真可爱?」 「住、住嘴……别得意忘形了,芙兰西丝。」 芙兰西丝将掌心贴著脸颊并露出微笑,却遭到晴荣的斥骂。 「晴、晴荣i可以的话……你能叫我芙兰吗?交到朋友后,让朋友这么叫我是我的梦想。」 芙兰西丝忸忸怩怩,在犹豫过后下定了决心,说出这个心愿。 她仰头这么向晴荣恳求,晴荣的内心不自觉动摇了起来。 「……芙、芙芙、芙兰,这、这样你满意了……吗?」 到头来,他拒绝不了芙兰西丝的要求,别开视线用细弱的嗓音这么叫她。 「满意……很满意,谢谢你!晴荣!!」 芙兰西丝原本不安的表情瞬间笑了开来,她过于感动,站起身绕过桌子抱住晴荣。 「哇──笨、笨蛋!不要抱住我!!」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都是朋友了,要好好相处啊。」 「不、不是那个问题吧!!」 「可是,女孩子这样不是很平常吗?」 「唔……话虽然这么说……」 晴荣想把她甩开,但是芙兰西丝完全不以为意。 她甚至提出反驳,搬出女孩子的常识来,让晴荣无话可说。 「呵呵呵……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啰,晴荣。」 芙兰西丝最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那副样子让晴荣失去了抵抗的意思他们之后又继续逛街,离开街上时已经是傍晚过后。 ◇3 「晴荣。」 「…………」 「晴──荣──」 「…………」 「晴?荣?」 「真是的……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叫一下而已?」 回程路上,芙兰西丝与晴荣肩并肩走著。 (插图017) 芙兰西丝挽住晴荣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 她显得兴高采烈,心情好得像是随时会哼起歌来。 「那个……你不会黏太紧了吗?」 相较之下,晴荣显得很困惑。 芙兰西丝的柔嫩肌肤贴在手臂上的触感相当舒服,幽微的香水味与她自身的味道混在起,从紧密贴合的距离刺激著鼻腔。 晴荣难为情地羞红了脸,在内心感谢起帮他遮掩的夕阳。 即使离开街上,芙兰西丝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 尽管晴荣一再向她抗议── 「哎呀,朋友这样很普通吧?」 她理直气壮地搬出女孩子的常识,晴荣还是一样没办法回嘴。 芙兰西丝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晴荣不禁产生欺骗了她的罪恶感。 她因为对方是同性才放下戒心,但其实晴荣是个男生。 晴荣努力按捺住邪念,只是内心深处还是会在意。 「晴荣……?」 芙兰西丝不知道他内心的苦恼,紧贴住他的身体,朝他投去热情的视线。 「我──今天……不想回家。」 「──你怎么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芙兰西丝羞涩地移开视线,嘟囔著说。 突然出现爆炸性的发言,晴荣不自觉露出愕然的表情。 「不、不是的,我这话没有奇怪的意思……」 看见他的反应后,芙兰西丝为了解开误会,急忙修正自己的说法。 「晴荣……今天玩得很愉快……对吧?」 芙兰西丝忽然问起这个问题,颤抖的嗓音感觉得出心神忐忑。 「…………」 「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因为没有得到晴荣的回应,芙兰西丝不安地沉下了脸。 「这个嘛……还可以。」 「真的吗!?」 「对,不要每件事都问我,烦死人了,再说你的反应太夸张了。」 晴荣甩过头,冷漠地说。 夕阳映照的脸庞比刚才更红了,不过芙兰西丝没有注意到。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像这样开心地和朋友一起回家。」 她娇羞地笑著,轻轻拉起晴荣的手。 「晴荣,明天……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怎么忽然这么说?」 「我很不安,因为我第一次有这么幸福的感觉……我担心回家后,会不会一早起床发现这其实是一场梦,所以……」 「真是蠢毙了,所以你刚刚才会说出那种话吗?」 芙兰西丝垂下头后,晴荣叹著气说: 「我在这里,这不是梦,所以明天也一定能见到我。」 他回握住那只柔软的手,说得理所当然。 「是……对,说的也是!」 愣住的芙兰西丝笑了出来,笑声有如铃铛般清脆。 「那就这么说定啰?」 「喂喂,难不成说谎的话要吞一千根针吗?」 「哎呀,这主意不错?」 芙兰西丝开心地轻轻笑著,晴荣则是不禁苦笑。 他们勾著小指头,许下了迎向明天的约定。 ◇4 与芙兰西丝道别回到家后,晴荣吃了缇萩准备的晚餐。 然而,缇萩今天的样子很奇怪。 「受不了──究竟是怎么了?」 晴荣大叹一口气,烦恼地问了起来。 「咦──什、什什什、什么事,晴荣大人!?」 「还不就是……你是怎么了?打从我回来后,你的态度就很奇怪。」 原本在放空的缇萩听见晴荣的声音,急忙回过神来。 自从晴荣回来后,她一直是这样的反应。 「没、没这回事,我和平常一样!」 「哦……和平常一样啊。所以搞错砂糖和盐巴,把滚烫的汤端到餐桌上,忘记削马铃薯皮,你平常就会这样吗?」 「呃……这个──」 她苦笑著想找藉口开脱,然而晴荣锐利的目光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也许是明白没办法再找藉口,缇萩移开视线,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我去洗碗!」 她做作地喊了起来,接著便逃也似地进入厨房里面。 晴荣望著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受不了……狐狼丸,那家伙是怎么了?」接著问起隐形的狐狼丸。 「呵呵呵……主公,她那是在吃醋。」 「……什么?」 狐狼丸现身后,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那样子让晴荣诧异地蹙起了眉间。 「我们看家的时候,小姑娘说了,主公今天和人有『约会』之约。呵呵,就算是西方人,青春少女也不可能放过主公这样的男人。」 「不……我今天出门不是为了这种事。」 「用不著向我隐瞒!主公外出后,小姑娘就因为这样心神不宁,她那个样子简直要搞疯我了。」 「原来是这样……我懂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仔细一瞧会发现,狐狼丸的头发编出复杂的发型,还绑上好几个蝴蝶结。 自晴荣出门后,想必是缇萩为了排解无聊,帮她弄起了头发。 「我狐狼丸这个正室根本不会嫉妒,处之泰然!因为主公迟早会回到我怀里!!如何?我这压倒性的强烈母爱!尽情向我撒娇吧!!!!」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谢谢你,狐狼丸。」 「呵呵……主公这华丽的无视,最近渐渐也让我上瘾了。」 向狐狼丸道谢后,晴荣叹著气,往厨房走过去。 一踏进厨房,他就听见碗盘破碎的声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啊──怎、怎怎怎怎……怎么办!?」 「──别慌张,小心不要割伤手了。」 缇萩洗碗洗到一半,手湿答答的,整个人惊慌失措。 晴荣从背后叫住她,帮她捡起碎裂的盘子。 「晴、晴荣大人……!?」 「别说了,你去把手擦乾,乖乖待著,剩下的我来洗。」 晴荣卷起袖子这么说之后,缇萩失落地垂下了肩膀。 「对不起……我打破盘子……」 「这种事没什么好沮丧的,要是你因为这样受伤,我反而麻烦。」 晴荣看著消沉地垂下头的缇萩,又补充一句「万一你明天没办法做家事就糟了」。缇萩听出他的体贴,表情稍微开心了一点。 「……你好像很在意今天的事。」 晴荣在清洗碗盘的时候说了起来,缇萩的身体猛然一震。 「什、什么事……?」 「用不著装傻,狐狼丸都告诉我了。」 「唔……对不起。」 她原本想转移话题,结果没有成功,最后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向晴荣道歉。 「我先说清楚……今天我只是和芙兰西丝出去而已。对方为了之前无礼的举动道歉,我也接受了。明天开始调查时,她们应该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就只是这样。」 「这样啊,您和芙兰西丝小姐和好了吗?真是太好了。」 「还有,她之后也想向你道歉,有机会你也去见她一面。」 「这、这怎么可以!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有这样的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虽然脸上挂著生硬的笑容,缇萩吁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来。 不过,那也只出现在一瞬间── 「……我果然是坏孩子。」 她的脸又沉了下来,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一想到晴荣大人今天和芙兰西丝小姐出门──不对,其实从昨天接到留言后,我就坐立不安……今天一想到晴荣大人正在约会,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冷静不下来。」 她像是为了内心的情感感到羞惭,把手放在胸前,说出自己的心情。 「等一下,今天绝对不是约会,再说她以为我也是女生吧?这件事从前提就不成立了。」 「啊……说的也是。」 缇萩十分惊讶,不停眨著眼睛。 虽然缇萩意外得知晴荣的性别,但土御门晴荣在魔女学园里面是女性的身分。让晴荣指出这一点后,她终于想起这个事实。 「……再说,我在实际见到芙兰西丝之前,原本以为她是来找我决斗。你居然会觉得是约会,真是乐观的想法。」 晴荣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骂了声「真蠢」。 「──不,晴荣大人,芙兰西丝小姐在电话另一头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好意思……可是,因为她的声音很温柔,我才会产生这种联想。」 「…………」 缇萩听来复杂的解释,让晴荣想起了芙兰西丝刚才的模样。 她那时候鼓起仅剩的勇气,拜托缇萩帮忙约晴荣出来。 缇萩听见她说话的语气,或许是察觉了她藏在话里的心意。 「晴荣大人和芙兰西丝小姐很匹配!您想想,两个人都很漂亮──好痛!?」 缇萩努力挤出笑容,开朗地说了起来的时候,洗完碗盘的晴荣用毛巾擦乾手,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听好了,我再说一次……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现在的我把解决事件摆在第一位,和芙兰西丝的合作也只是为了让调查进行得更顺利的手段。她似乎有相当的利用价值,我只是需要她帮忙而已。」 晴荣板起脸孔来训斥缇萩,慎重地解释了起来。 「当然你也是一样。伙食的品质会影响士气,所以你别老是摆出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拜托你明天照常做出美味的料理。」 「…………」 他最后说得飞快,缇萩听了错愕地愣在原地。 晴荣难为情地撇著嘴道: 「也就是说……我需要你!事情就是这样,不许再反驳。」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自暴自弃地补充了这么一句。脸颊莫名发烫,但他刻意不放在心。缇萩听见他这么说,眼睛眨啊眨的── 「──是!明天我会大展身手!!」 缇萩注意到这是委婉在称赞自己后,神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她笑容满面,回答的语气十分雀跃。 看见她恢复平常的样子后,晴荣稍微吁了口气,这时候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啊!得赶快接──」 「我来接,反正一定是学园长打来说无聊的事情。」 他伸手制止缇萩,接著拿起响著铃声的电话。 「喂──」 「晚安,土御门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了。」 学生会长多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这么晚辛苦你了,所以……有什么事吗?」 「因为调查有进展了,我来跟你报告一声。」 「哦,希望是好消息。」 多琳的语气很沉著,反而让人听不出她真正的用意,感觉事有蹊跷。为了甩开隐约的不祥预感,他故意用轻浮的语气问了回去。 「是,是好消息,我们终于找到失踪案的嫌犯了。」 「什──」 晴荣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报告,简直是说不出话来。 事发突然,他一时无法理解。 然而,多琳没有理会晴荣内心的动摇,又继续往下说: 「发生在这所学园的学生连续失踪案,嫌犯就是──」 由她口中说出的名字── 「芙兰西丝?费兹罗伊,她就是这次事件的嫌犯。」 那名字正是不过数小时前,他刚在街上见过面的芙兰西丝。 ◇5 时间回溯到两天前。 芙兰西丝与晴荣决斗的那一天,深夜一点。 一般学生早已就寝的这个时刻,房间里不见莎菈?古德的踪影。 「可恶……可恶……!那个死女人……土御门……!!」 她满脸憎恶,吐出了怨恨的字句。 「嚣张的女人……竟敢瞧不起我……」 她念念有词的话语像极了诅咒。 「你害芙兰西丝小姐遗弃了我……可恶,开什么玩笑!」 与晴荣的决斗结束后,芙兰西丝要求莎菈详细解释事情始末。 她不再尽信莎菈的诡辩,试图以公正的角度瞭解事情之后,其中一个人终于把真相全盘托出。 「那个混帐极东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她想起芙兰西丝那个时候的态度。 芙兰西丝简直像与晴荣站在同一阵线,而且对莎菈等人充满怀疑。 她咄咄逼人追问她们,那对莎菈来说无疑是种屈辱。 「芙兰西丝小姐只属于我……她本来只属于我──」 偏执的敬仰变成了扭曲的执念。 她难以忘记,当真相曝光的时候,过去仰慕的人脸上出现了什么样的表情。 芙兰西丝打从内心感到失望,那轻蔑的神情如今依然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我没有错……对……我一点错也没有……」 莎菈彷佛在说服自己,一再自我欺骗。 「对,没错,就是这样,莎菈?古德小姐,你一点错也没有。」 诱人的甜美嗓音在莎菈耳边低喃。 冲出宿舍的莎菈无处可去,欢迎她来到的那个人则是用包容的语气,沉稳地和她说起话 「你只是敬畏她而已……这怎么能怪你呢?」 那声音彷佛赦免所有罪过的圣母,认同莎菈的想法。 「错的是……没有注意到你心情的那个人。」 「错的是……芙兰西丝小姐?」 「对……对,就是她。」 那声音彷佛造罪的恶魔,引诱著莎菈。 「而且……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错的是……留学……生……」 「来吧,显露出你自己,把你完全交给我。你不需要再思考,接下来由我来帮你,由我来承担你的嫉妒。」 「不需要……思……考……」 光芒从莎菈的眼里消失了。 她用空洞的神情喃喃说著,望著虚空,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 「呵呵、呵呵呵呵。」 看见莎菈变得宛如坏掉的人偶,那声音愉悦地低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邪恶的疯狂笑声在黑夜中回响。 莎菈?古德就这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学园里。 第七章 恶意的剧本 ◇1 「可以请你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晴荣接到电话后急忙赶到学生会办公室,质问起多琳。 缇萩也陪他一同前来,险恶的气氛让她不知所措。 「刚才我在电话里面也说过了,芙兰西丝?费兹罗伊是这起案件的嫌犯,学园方面接下来会进行侦讯。」 「开什么玩笑!你们究竟是凭什么根据!?」 「晴、晴荣大人……冷、冷静点。」 「哼──这教我怎么冷静!调查迟迟没有进展,忽然就冒出嫌犯来。你们想必是找到了足以让事情急转直下的有力证据吧?」 他火冒三丈,质问多琳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多琳的神情严峻,镇定地开了口: 「……你知道莎菈?古德同学从前天晚上就失踪了吗?」 「什么……?」 在严肃的态度询问下,耳熟的名字让晴荣不禁蹙起眉间。 「她好像和你起了冲突,在与芙兰西丝同学因为这个原因大吵一架、冲出宿舍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晴荣想起芙兰西丝说过的话。 『老实说,我后来追问过莎菈她们了。』 既然她质问事实真相,的确是有可能演变成口角之争。 「我们向她的室友询问过她的去向,得知莎菈同学疑似是去找芙兰西丝同学……不过,芙兰西丝同学表示并不知情。」 芙兰西丝当时的表情很郁闷,原本晴荣以为是由于嫁祸给自己的罪恶感,但或许她是因为自己害莎菈不知去向而感到后悔。 「双方的证词相去甚远,所以我们采取了强硬的手段。」 「强硬的手段?」 「你今天和芙兰西丝同学出去了吧?」 「啊啊,对……欸,难不成──」 多琳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晴荣正感到疑惑的时候,脑中冒出了一个可能性。 「我们趁她离开的时候,未经许可调查了她的房间。」 出现转捩点的搜查,以及多琳肯定的语气。 这意味著── 「我们在她的房间里面发现这个东西。」 多琳使了个眼神,站在她背后的学生会干部随即把一个黑色布包放在桌上。 「……这是?」 晴荣问了之后,多琳一声不吭,只是用动作指示他看布包里面。 「──」 晴荣解开布包,看见里面的东西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咿──啊……这是……」 一旁的缇萩也看见了里面的东西,顿时脸色苍白,发出了短促的惨叫声。 「这恐怕是……莎菈?古德同学的部分遗体。」 黑布里面包著的东西是──被人砍下来的女性右手臂。 「为、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芙兰西丝小姐的房间里面……?」 「你们听过坦格里斯尼尔和坦格乔斯特吗?」 「……那是北欧神话里面,属于索尔的一对神奇山羊。」 多琳这问题来得牛头不对马嘴,「那又怎样?」晴荣的视线明显表达出这个意思。 「传说中,这两头山羊负责拉索尔的战车。不过,它们还有其他用途。」 她用布盖住那条右手臂,讲起了北欧神话里的故事。 「那就是──食物的功能。神话里面,索尔不只一次宰杀山羊,当成食物。」 「不只一次?」 「没错。两头山羊即使遭到宰杀,只要有妙尔尼尔的祝福,就能立即复活。复活,死而重生,妙尔尼尔也有这种功用。」 「慢著,你这些话到底想讲什么?」 意有所指的语气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多琳为什么说起这个故事,晴荣完全摸不著头绪。 「你那么聪明,我还以为你已经注意到了──」 她的脸上有些失望,接著说出了答案,语气极为肯定。 「她恐怕是在研究从死亡中重生──复活的魔术。」 「等一下──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你应该知道魔术界的三大禁忌吧?」 「死者复活、时间倒流、窜改因果──引发这三种现象的魔术自太古以来就是禁术,一般魔术师根本不会接触这些领域。」 在魔术师的世界里面,接触这些禁术可说是最严重的禁忌。 幸运的话遭到放逐,大多数的情形则是处以极刑的重罪。 「不过……芙兰西丝同学有必须接触禁术的理由。」 晴荣知道是什么理由,本人才刚告诉过他。 「你知道她出自魔术名门的特权贵族费兹罗伊家吧?」 他知道。这所学园里面想必是无人不知。 「女性的她无法成为继承人。为了逃离与父母指定对象的策略婚姻,她进入了这所学园。她恐怕是急了吧。再这么下去,她在毕业的同时就必须嫁给自己不愿意结婚的对象,所以她必须展现出成果来。」 他知道。在战斗中,他瞥见了她受到这种强迫观念囚禁的心情。 「她应该是想证明自己是个不该被放弃的魔术师,有著比起当成策略婚姻的工具,对费兹罗伊家更有帮助的用处吧。」 他知道。她曾一脸痛苦地向晴荣表明自己的心情。 「所以──她碰触了禁忌。」 ──大错特错! 芙兰西丝一度放弃。 不论是自己的命运、人生境遇还是血统,她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挣扎。 虎视眈眈等待东山再起的人,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接触禁忌的人,会为了不想放弃而求助吗? 杀害学生的人,会为了想交到朋友笑得那么羞涩吗? 「如果复活魔术能实用化,将能颠覆魔术的常识。尽管会因为触犯禁忌遭受谴责,得到的利益更大。就算不完善,也会欣然接受魔术体系的进化,这就是魔术师的本能。」 多琳的话的确有相当高的可信度。 如果光凭资料加上这些情报,他或许会怀疑芙兰西丝。 「幸而芙兰西丝同学懂得制作妙尔尼尔的方式,她著眼在坦格里斯尼尔和坦格乔斯特的故事,研究起复活魔术。事实上,她的房间里面也找到了相关资料与触媒,这些就成了关键证据。」 多琳稍微垂下双眼,结束解释。 晴荣思考了起来。谁的说法可信?芙兰西丝和多琳,该相信谁的话? 「哼──愚蠢。」 他瞬间做出了决定──完全没有犹豫,对于多琳的推测一笑置之。 「你觉得她有那个胆识?我看那家伙意外是个胆小鬼。」 他这么断言,神情相当有自信。 如果在昨天以前,他也许会更相信多琳的解释。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幅改变了他的认知。 他知道了芙兰西丝的脆弱,理解了她真正追求的目标。 芙兰西丝向他坦白了这些事。 晴荣不相信别人,所以他更信任自己的直觉。 芙兰西丝?费兹罗伊不是个会接触禁术的人。 想到这里,晴荣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跟你再讲下去也是白费力气,让我见芙兰西丝,我要听她怎么说。」 「办不到,她正在接受侦讯。」 他要求见芙兰西丝,但是遭到多琳的强硬拒绝。 「讲不通的家伙。算了,我自己来。」 晴荣傻眼地说完,站起来打算去见芙兰西丝。 「唉……真拿你没办法,其实我们也不认为你会老实同意这样的做法。」 「什么意思?」 「你今天好像和她相处得很融洽,我们得到了许多证词。」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直接说了……土御门小姐,你必须离开调查岗位。」 多琳以冰冷得吓人的嗓音通知晴荣。 「你们的交情太深,不可能以冷静的态度继续调查下去。」 「蠢话连篇!你究竟有什么权力──」 晴荣忍不住情绪激动,他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来到这所学园。 然而,如果自己不能再介入这起案件,简直是本末倒置。 「这个决定得到了学园长的同意,换句话说,你可以把这视为是我们赛勒姆魔女学园一致的意见。」 「什……么……?」 晴荣满脸惊愕,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感谢你千里迢迢来到本学园,刚才的解释请当成我方的诚意。同时,现在开始是我们学园自己的问题,学生会也会透过学园长,向阴阳寮表示谢意,还请接受这样的安排。」 「接受?如果能接受这种闹剧,还真是恭喜你们有这样的脑袋。」 「你现在太累了,建议你今天还是回到宅邸好好休息。各位同学,土御门小姐要回去了。」 淡然而且机械化的语气透露出「话到这里为止」的意思,催他离开。 一旁的学生会干部们打开门,看向晴荣他们。 「……我们走,缇萩。」 晴荣明白对方没有再继续对话的意思,站起来往门口走了过去。 「咦,啊,是──」 缇萩也慌张地跟在他背后离开了。 「你记住了,多琳?古雷,我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 最后──他拋下这么一句话向对方宣战,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 「晚安,祝两位有个好梦。」 多琳目送两人离开,和平常一样露出了沉稳的微笑。 ◇2 「可恶──!」 「晴、晴荣大人……您、您冷静一点!」 回到宅邸后,晴荣气愤地抡起拳头狠揍墙壁。 这景象令人心痛,缇萩惨叫著试图制止他。 「闭嘴!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然而,晴荣的怒气始终没有平息。 「我们中计了……落入某人所写的恶意剧本。」 「剧本……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最新一位受害者失踪后,不到两天就找到了犯人。之前她们连一点把柄也抓不到,时机实在太凑巧了。」 「可、可是……学园方面之前就在进行调查,说不定原本就有进展──」 「是啊,恐怕她们本来就有怀疑的对象。如果那个人是犯人就说得通了──用可以为外界所接受的解释,盯上这些嫌犯。」 从刚才的对话里面,怀疑变成确定,他不屑地说。 这起事件背后的阴谋隐约显现了出来。 「学生会重视的不是找出真凶,而是在疑似犯人的人物露出破绽的时候,把罪行栽赃到她身上,宣布整起案件已经解决──她们想要的是适合诬陷成犯人的祭品。」 「怎、怎么会……」 「这件事想起来很合理。学园里面的事件应该是以学生会为中心进行调查,可是学园长无法再忍受拿不出成果来的她们,于是向阴阳寮请求协助,学生会想必很不是滋味。」 学园内的自治原本交由学生会与风纪委员负责,然而调查遇到瓶颈,使得来自学园外面的晴荣得到特权,让她们在调查中的主导地位不得不转而变成协助。 「所以她们必须赶在我之前尽快解决这起事件,万一让来自外界的留学生抢先,那可就真的面子都没了。」 如果能比晴荣更快找出犯人,就能保住学生会的面子,可见学生会的成员比他以为的还要著急。 「结果正如同她们的期望,她们捏造出假的犯人,把我踢出调查,这么一来也能守住学生会的威严。这种闹剧……简直像女巫审判。」 「女巫审判吗?」 「那是欧洲在中世纪代表性的异端审判。在女巫审判里面,遭到指控的人会经过调查判断是不是女巫。实际上却是用残酷的拷问,逼她们承认自己是女巫,也就是逼供。」 「这……太过分了……」 中世纪发生了狂热的猎巫行动,文献里面也大篇幅描写了那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赛勒姆也发生过女巫审判,当时两百名以上无辜的村民遭到指控,其中十九人遭到处刑,一人在拷问中被压死,五人死于狱中,这起历史性的冤案,到了今天依然受到广泛讨论。 「女巫审判的进行,一开始就是为了强迫对方招认自己是女巫。当时甚至认为对可疑人物的侦讯与拷问,必须比一般的异端或是罪犯更加严苛。偏偏在赛勒姆这个地方做出这种事来……还真是讽刺的嗜好。」 他讥讽的话里显得怒气冲冲,紧盯著阴谋背后的恶意。 「也就是说,如果侦讯就这么进行下去,芙兰西丝迟早会认罪。这和当事人的意志或是事实无关,她只是照著她们提供的剧本,扮演连续失踪案件的犯人。」 再次确认现在的状况后,他愈来愈焦躁。 芙兰西丝现在的状况可说是急如星火。 「可恶,没时间了……得赶快找到芙兰西丝不是犯人的证据,或是──如果不能抓到真凶,她们的企图就成功了。」 尽管焦急不已,置身的状况却是令人绝望。 不只找不到颠覆现状的证据,依照目前的推理也找不出真凶。 走投无路,这样的状况更加深他的焦躁。 「怎么办?不论是要证明她的清白,还是找出真凶,证据都不够。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嘴里念念有词,让思考全力运转。 他的神情不如以往镇定,正是他走投无路的证据。 「对了……就算是这种情形,我也──」 思考正乱成了一团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说了起来。 如果相信多琳的说词,就算把芙兰西丝捏造成犯人,晴荣也算达成了任务。事件圆满解决,他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到阴阳寮。 可是,为什么呢?他无法接受这极具魅力的提议。 芙兰西丝的脸掠过他的脑海,她笑得羞涩的模样,她天真无邪的笑容。进入这所学园交的第一个朋友的身影,如今正影响他的决定。 「晴荣大人,不要紧的。」 晴荣的头忽而感觉到柔软的触感。 过没多久,他才注意到那是缇萩的身体。 「晴荣大人您总是能做得到。您不是顺利解决了许多难题吗?这次一定也不会有问题。」 缇萩轻柔地抱住晴荣,像在安抚著小孩子。 乾涸碎裂的心灵受到了她这句话的滋润。 「……你这话究竟有什么根据?」 「大概是没有根据吧。」 缇萩的神情宁静,温柔回答著。 「因为晴荣大人是我的英雄。您救了我,向我这个准学生伸出援手,答应要医治我的母亲,所以我相信您。」 「别自以为是了……我那么做是为了自己。」 「就算是为了自己,我还是相信您。您无法见死不救,我想芙兰西丝小姐一定也是这么相信的。」 「别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懂……!我生性冷酷,现在也正在思考要放弃芙兰西丝。我打算当成事情都解决了,回到阴阳寮……!!」 晴荣把头埋在缇萩胸前,闷著头大喊,那样子简直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可是……晴荣大人您不是这么烦恼吗?迷惘、烦恼、痛苦……如果您真的打算放弃,就不会烦恼成这个样子,也不会痛苦成这个样子了。」 然而,缇萩依然温柔地劝著他。 从她的表情里,透露出打从内心的敬爱、思慕与憧憬等情感。 「你……什么都不知道。人是会背叛的,就算表面工夫做得再好,心里的想法没人能懂。善意的背后藏著利己的企图,人们可以若无其事地欺骗、陷害他人。我不相信别人,因为我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说了起来,像在说服自己。 这正是他的人生态度,他怀疑所有与自己相处的人,无法敞开心胸。 唯一的例外只有青梅竹马的鸭女,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是敌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正在动摇,在这所学园的生活为他带来了变化。 晴荣害怕承认这一点,所以他这些话也是为了再度确认自己的想法。 「就算这样──我还是相信晴荣大人,请让我相信您。」 尽管如此,缇萩依然笑容满面地这么告诉他。 这世上还是有发自内心的善意,她向既困惑又畏怯的晴荣笑著说。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让你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有多自私、多么令人反感。」 他下定决心,头离开缇萩的胸前。 人类污秽而且险恶的本性。 在土御门这个受权力控制的人类巢穴里,让恶行害死的人类末路。 土御门晴荣这个人的根源── 自己为何会发誓复仇,他谈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3 晴荣的母亲叶子是晴亲这位当家的情妇。 他因为降伏恶鬼的工作前往※和泉国信太森林时,与在那里遇上的叶子一见钟情,把她当成情妇带回家里。(编注:现为大阪府大和川以南的部分。) 土御门家里,当时已有正室的澄姬,以及侧室的繁。 忽然出现的叶子,根本让她们高兴不起来。 再加上周围的反对声音,使叶子只能屈居情妇的身分,后来生下的孩子晴荣也无法成为土御门家的嫡子。 叶子与晴荣的话题是家族里的禁忌,受到众人的无视。 晴亲似乎也介意澄姬的眼光,慢慢地也就不再与叶子见面。 晴荣母子就这样遭到冷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处境。 晴荣尽管年幼,也知道自己与母亲遭受排挤。 他只有一次在走廊上碰到正室澄姬,而她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把他当成空气,从旁边走了过去。这就是家族里的人对待他们的态度。 不过,因为面子问题,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丢人现眼。 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母子俩被关在了名为土御门的这个坚固的牢笼里。 「母亲……你不寂寞吗?」 晴荣有一次这么问过母亲叶子。 关在鸟笼里的生活,她不觉得痛苦吗? 「只要有你在……我就满足了。」 即使在这样的处境中,叶子也像是把这话当成了口头禅说著。 她因为晴亲的关系从故乡被带来这里,后来又遭到他始乱终弃,但是她不恨任何人,不管是晴亲、澄姬、繁、他们家族还是土御门一族。 她只是静谧地笑著,珍惜与晴荣共度的时光。 温柔微笑著的她摸了摸晴荣的头,晴荣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就算生活再辛苦,自己也并不是一个人。 晴荣母子就这么相依为命,度过缓慢流逝的封闭时间。 然而,在晴荣九岁的时候,这样的生活出现了阴影。 叶子的身体忽然出了状况,必须卧病在床。 医生也诊断不出原因,后来她日渐虚弱,连从床上坐起来也没有办法。 「叶子妹妹的身体状况还好吗?真让人担心啊。」 叶子卧病的时候,家里关心晴荣的人,意外地竟是繁这位侧室。 正室澄姬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然而繁完全相反,安慰著哀伤的晴荣。 「晴荣,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可别勉强自己。」 与母亲见面的时间减少后,孤独的晴荣很感谢她的关怀。 唯一的友人鸭女当时能来的时间有限,大多是繁和他商量叶子的事。繁对待他的态度绝不刁蛮,十分亲昵。 眼见母亲一天比一天更衰弱,晴荣求助起了阴阳道。 当时没有人指导他,他只是透过书本自行学习。 其中特别引起他关注的,是描述返咒法的文献。 所谓的返咒,指的是「将他人身上受到的咒术反弹回术者身上」。说不定母亲是遭人施下咒术,这样的念头在他脑中油然而生。 不过,返咒伴随著危险,至少需要和施下咒术者具备同等的力量,万一失败,诅咒将会反弹至试图解咒的人身上。 他明白自学的能力有限,于是决定向鸭女的祖父贺茂义行请教。 他是当代贺茂家的当家,在修验道这一流派里为阴阳道的权威。 「返咒吗?你第一次就要学这么困难的术式啊。」 他隐瞒理由拜托后,义行诧异地板起了那张严峻的脸。 「你还是放弃吧,最好别和咒杀法扯上关系。小子,你知道『害人终害己』这句话吗?那是警告咒术到头来还是会报应回自己身上,而且接触这个领域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幸免。」 「爷爷真是的!晴弟难得来请教你,你就教他嘛!!」 「义行当家,我并没有诅咒别人的意思,只是想在学会后用来当成以防万一的防御手段。」 晴荣的想法说穿了只是推测,还没有自信可以断定。 因此他表面上把这当成防身术,努力说服对方。 「……拿你这小子没办法。」 在鸭女的介入下,他最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代阴阳师照样对自己的孙女没辙。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绝对不许诅咒别人。我教你的只有返咒,其他方面你千万别接触。」 他最后再三警告,咒术的危险性可见一斑,而身为阴阳师的他,也看过许多人因为咒术毁了自己。 「是!感谢您,义行当家……!」 晴荣就这样从义行那里学习返咒的方法。 这个术式的难度极高,他大约一个月后才完全学会。 「告老还乡荒见前,今已远去往本社。」 夜深人静的深夜里,他独自一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晴荣准备了一个纸人──类形状的纸张,在上面写下文字。 纸人里面放了叶子的头发,他准备用这来当成叶子,进行返咒仪式 「于河岸祈请不绝,神飞登云上。」 他在书写的同时祷念,把可能附在叶子身上的灵转移到纸人上面。 接著,他用和纸把纸人包起来封住,吟诵出返咒的秘歌,注入魔力。 「三本文士八十五水──急急如律令。」 最后他吟诵真言,发动术式,纸人随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纸人先是轻微颤动,接著飘上了半空中。 「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命令一下,纸人飞快地飞了起来。 由于逆向探查到诅咒,纸人往施术者飞去。 为了不跟丢纸人,晴荣赶紧追往纸人飞走的方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宅邸内狂奔时,忽而听见刺耳的惨叫声,纸人也像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咦……难不成在宅邸里面?」 他跟著纸人跑过去,纸人在一间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如果返咒成功,刚才的尖叫声很有可能是从这间房间里面传出来的。 「啊……啊啊……啊──」 他把耳朵抵在隔开房间的纸门上面,听见了哀号声,痛苦的声音传达出了迫切的危机感。 「请、请问……没、没事吧!?」 他敲著纸门问道,房里没有传来回应。 接著他下定决心,直接打开纸门,踏进房间里面。 「──」 房里的光景超乎他的想像。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腐烂肉块的强烈腐臭味。 这些全部都来自在黑暗中饱受折磨的那个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那个人发出耐不住疼痛的哀号声,咳出了鲜血。 痛苦扭曲的那张脸上,大半张脸溃烂得就像是遭到灼伤。 返咒会将诅咒反弹回术者身上。这么看来,约莫一年来持续施加诅咒的量相当惊人,使术者承受极大的痛苦。 「没、没事──」 他忍不住冲上前去关心,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发现了。 他认识这个痛苦吐著血的人。 他见过那丑陋溃烂的半张脸。 他听过那苦闷哀号著的嗓音。 「繁夫人……为什么……?」 纸人停止了动作,往在榻榻米上挣扎的人影──繁的身上落下。 换句话说,这证明了诅咒叶子的术者就是她。 「……你说、为什么?」 被她凶恶的双眼这么一瞪,他的背上不自觉窜起一阵恶寒。 「所以说……做出这种事来的人是你吗?」 她平时娴静的态度完全变了个样,发出冰冷的嗓音。 晴荣彷佛中了定身术,身体连动也动不了。 「野杂种竟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死小鬼──!!」 繁的神情丕变,瞬间转变成恶鬼般的憎恶容貌。 「对你好一点就爬到头顶上来了……不愧是那个狐狸精的孩子……!」 「繁、繁夫人……?这到底是──」 「哼──那个女人本来就该死。忽然进来土御门家,在这个家里为所欲为……造成了大家的麻烦。你都没感觉吗?」 繁哀号著吐出埋怨的字句后,嘲讽地扬起嘴角。 这时,晴荣脑中掠过了一个可能性。 他理解了事情的全貌,令人难以置信的最糟糕情形──转变成了确定。 「难道……大家都知道吗?」 「废话,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阴阳师总本山土御门家!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注意到的只有你而已!!」 土御门家的人认为叶子的存在是个麻烦,但又不能随便把她逐出家门,让家丑外扬。 所以说,病死是最合乎众人期待的情形。 就算──原因是人为的咒术也一样。 「怎、怎么会……只有我的意思是──」 「那个狐狸精当然也发现了,不过……她还算明白自己的地位,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算她做了聪明的选择。」 所有家人都是共犯,或者袖手旁观。 繁的恶行符合土御门家的期望,没有人有理由阻止。 叶子知道事实真相,选择默默接受命运。 换句话说,这个家里面没有人愿意当晴荣母子俩的靠山。 「可是你居然多管闲事……!啊啊!可恶,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抓著溃烂的脸,恶狠狠地瞪著晴荣。 那张脸在憎恶中扭曲著,犹如恶鬼的面相。 「我每次看见你就生气!光是那个女人就够碍眼了,你竟敢还不知天高地厚跟我讲话!!啊啊!烦死人了!!」 这下晴荣总算彻底明白了。 不管是随和的说话态度、商量时的热忱还是对叶子的担心,都是为了欺骗晴荣。 注意到这件事的瞬间,黑暗吞没了晴荣的视野。 身体像铅一样沉重,重重地压住晴荣。 「去死!去死!去死!你赶快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 然而,他听见了声音。 充满憎恶的唾骂从眼前源源不绝传了过来。 浓密的恶意、浓缩的敌意与浓厚的害意从体内侵蚀晴荣。 「唔、啊啊啊──!?」 然后,他逃了出去。 他头也不回地狂奔,试图逃离无边无际的恶意。 跑著、跑著、跑著──他流下不甘与恐惧的泪水,离开了现场。 ◇4 「因为这件事,土御门家正式让我成为嫡子。救了母亲的我被当成英雄,好掩饰这件丑闻。未成年少年为救母不惜进行返咒,想必也成了一件佳话。」 讲完自己与土御门家的恩怨后,晴荣沉著地说了起来。 土御门家的侧室行凶,恐怕会让阴阳寮与其他阴阳宗家心生猜疑或是怀疑。因此他们用简单明瞭的美谈来包装,试图转移这整件事的矛头。 「繁后来被驱逐到乡下的分家当成惩罚,现在也还活著。不过,她的儿子晴纲好像很痛恨我。」 「可、可是……您母亲得救了吧?」 「……不,母亲后来没多久就过世了。」 晴荣平静地摇了摇头。 他目光飘渺地说了起来。 「返咒顶多只是解除咒术,治不好身体过去受到折磨的影响。母亲在那时候已经命在旦夕了。」 缇萩不由自主闭上了嘴,为了自己的失言感到羞愧。 「这样你明白了吧?人类是多么自私、可怕的生物。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发誓要向土御门家报仇。」 他嘲讽地扬起嘴角,问著缇萩,话里带著藏不住的憎恶与怒气。 「我无法原谅杀死母亲的那个女人,还有容许她做出那种事来的土御门家。母亲等于是死在土御门家手上。我恨那些受权力操控,注重体面,对母亲见死不救的家伙!我要毁掉这一切,我决定要彻底摧毁他们长久以来的历史,他们认为比母亲的性命更重要的名声……!!」 他吶喊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失去母亲的同时,他开始了奉献给复仇的人生。 「我和他们是同类,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而且欺骗过许多人,这次我肯定也会这么做。幻想破灭了吗?你信任的人其实是这种家伙。」 「……不,听见这件事我反而更确定了,晴荣大人果然很温柔。」 然而──缇萩摇了摇头。晴荣不禁目瞪口呆。 「您会帮助我,也是因为自己母亲发生过那种事吧?因为不想再重蹈覆辙,这次一定要把人救活,您才会伸出援手的吧?」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胸前,回想起与晴荣相遇时发生的事。 他会那么认真询问母亲的症状,也是因为他心里有底。 他会用替母亲解咒当作保密的交换条件,或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您其实是想救芙兰西丝小姐的吧?您把自己该完成的目的放在天秤上衡量,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苦恼。我不认为这种人会是自私的人,您其实很体贴。」 「啰嗦──你……你又懂我什么!」 晴荣像是要打断她的话,不自觉大叫了出来。 他似乎不想再听她长篇大论,打算硬封住她的嘴。 「我知道!就算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的确不多,不过我还是知道。我是这所学园里面最接近您的人,您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不过,缇萩没有退让的意思。她不像平常一样懦弱。 她直视著晴荣,斩钉截铁地说: 「您表面上冷漠,其实个性温柔。虽然说话有点恶毒,但您总是为人著想,和芙兰西丝小姐对战那时也是这样。」 她回想起与晴荣共度的这段时间,那在她心中是无可取代的时光。 尽管常感到困惑,也历经过许多辛劳,更重要的是她过得很开心。 所以说,缇萩可以毫不犹豫地断言: 「晴荣大人您肯定只是在害怕而已,您怕再次失去亲近之人,因为不想再有痛苦的回忆,您才会故意惹人讨厌的对吧?」 晴荣总是把自己伪装成坏人,一个高傲又喜欢讥讽别人,难以接近的冷血男子。 只要用这种方式受到他人的厌恶,就不会再有人接近自己。 这么一来,他不用怀疑别人,也不会受到折磨,孤独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手段。 「笨拙而且温柔的晴荣大人──我喜欢,我最喜欢了!」 然而,缇萩没有退缩。相识的经过虽然是偶然,她绝不会离开晴荣。就算是因为契约,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不、不要说了……」 晴荣顿时手足无措,害怕起踏入自己领域的人。 如果接受她的话,自己将会变得软弱。 他知道,这么一来藉由孤独培养出来的坚强将会瓦解。 「不,我要继续说下去。就算是晴荣大人的命令,只有这个命令我无法遵从。我想待在晴荣大人身边,请让我留在您身边。即使您阻止我,我也会硬跟著您!我要永远永远──在您身边,看著您强悍帅气的模样。偶尔当您疲累的时候,我也会像这样当您的支柱。」 缇萩毅然决然驳斥了回去,坚决捍卫自己的主张。 「其实大家都一样。正是因为晴荣大人这样的个性,我们才想和您在一起。大家都很喜欢晴荣大人,所以说不用害怕,我们是您的盟友。」 缇萩说起这话来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做作。 她把内心的想法说出口,朝晴荣笑著。 「为什么你──」 为什么她还笑得出来? 晴荣原本想问,又把话吞了回去。 「这样啊……说的也是。」 他想起母亲在世时的表情,那张恬静笑著的脸庞。 只要有晴荣在就满足,在残酷的境遇里笑著的叶子。 缇萩的笑容与当时的光景重叠在了一起。 最真诚也是唯一的答案。 那就是──为某人著想的崇高心意 「受不了……你还真是有话直说啊。」 他轻吁一口气,嘴角稍微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折腾内心的焦躁感消失了 「对、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就是说啊,就连我也必须稍微忍耐一点才听得下去。」 「非、非常抱歉~!我愿意做牛做马,请您原谅我……!!」 缇萩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让晴荣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当缇萩急忙请求原谅的时候,晴荣说了。 「不然你泡杯茶来给我,我想休息一下,转换心情。」 「没、没问题!我记得有多琳会长送的红茶,就泡红茶吧!会长说红茶有镇定心情的功用。 缇萩听见这个提议后眼睛一亮,往厨房走过去。 晴荣看著她的背影,在叹气的同时露出了微笑。 「红茶在……对了,是这个纸袋。」 缇萩在煮热水的时候,闲来无事的晴荣找起了红茶。 他打开前几天拿到的纸袋,里面放著红茶组合。 纸袋中摆放著综合口味的红茶,有好几个牌子。 另外里面还有说明书,解释如何泡出美味红茶的方法,有了这个,不懂方法的人也能尽情享用这组红茶。 「……定期交流会有通知单吗?」 晴荣看著放在里面的另一张纸,读起上面的内容。 学生会长多琳每个月会主办茶会,目的是促进学生之间的交流。虽然从缇萩那里听说过这件事,但他现在没有参加的闲工夫。 「──难不成这是……」 晴荣看著那张传单,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一个想法如电光闪过他的脑中。 他放下红茶站了起来,拿起屋里的电话拨出号码。 『啊……喂,晴荣?』 听筒另一头传来了尴尬的语气。 电话中赛勒姆魔女学园的学园长玛莉问著,似乎在试探他的心情。 『对不起,你一定很生气吧,其实我是反对的喔,只是包括老师在内的学园重要人物都那么讲了,我这个学园长也无计可施……你也知道美国是民主主义吧?多数的暴力真是可怕啊。我知道自己的朋友不多,但是彻底输给反对派领袖史塔霍克老师的人望,还是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我震惊到都快哭出来了。我这阵子有点忙,等我手边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会穿上特别的超情色泳装陪你洗澡,希望你可以先收起愤怒的矛头☆拜托你啰──』 「那种事情无所谓,你先听我说。」 他打断玛莉滔滔不绝的解释,直接切入主题。 晴荣认为,这是足以逆转眼前状况,出奇制胜的秘招。 「老实说,我有件事要拜托学园长──」 ◇5 翌日,赛勒姆魔女学园的学生在大讲堂集合。 由于晴荣昨天晚上的要求,召开了临时的全校集会。 「各位师生──」 麦克风响起电源开启的声音,接著声音透过音响传了出来。 晴荣的说话声在讲堂里面回响,在场众人忍不住屏息。 「我是来自大和皇国阴阳寮的阴阳师,土御门晴荣。感谢各位今天聚集在这里,我接下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晴荣站在讲台上,睥睨的眼神环顾四周,修长的双眼眯了起来,像在打量齐聚在讲堂里的人──赛勒姆学园的学生以及各位老师。 「相信这所学园里面的人都知道,最近连续有学生失踪……我为了解决这起案件来到这里,然而昨天学生会指控了犯人。」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芙兰西丝的话题已经传遍整个学园。 她是特权贵族的一员,也是一年级里面的资优生,拥有这些头衔的她卷入案件,那些好管闲事的人不可能默不吭声。 听见这敏感话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了起来。 好奇、侮蔑、厌恶,她们各自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听说她正在接受侦讯,我想不论她是不是真的犯案,最后都会被迫认罪,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场设计好的闹剧,也就是说──真凶另有其人。」 晴荣一说出这句话,学生们轻细的交谈声顿时停了下来。 她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关注起讲台上的晴荣。 「但是,我终于找到了真凶。讽刺的是,多亏这次的骚动才让我注意到真相。真凶或许是想藉由栽赃给最合理的嫌犯来脱罪,可惜做法太粗糙了。因为过于著急结果露出马脚,这位犯人也真是大意。」 说到这里,晴荣笑了出来,露出倨傲的笑容。 「赛勒姆魔女学园的各位师生,我在这里保证,今天之内──」 在成千上万的视线关注中,他声色倶厉地说了下去。 为了救出遭受诬陷的友人,他与真凶正面对决。 「我向各位宣布,今天之内我就会抓出真正的凶手。」 由异国来到魔女学园的访客,向在场所有人这么宣告。 他坚定的语气透露出十足的信心,感觉得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别以为自己逃得了,你就夹著尾巴等我来吧。要把这视为是战帖也无所谓,当然这是给真凶的战帖。」 他向尚未落网的犯人宣战后,咧开嘴满意地笑了起来。 在此同时,原本哑然的观众像是决堤了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嘀咕的交谈变成热烈的讨论,在讲堂里掀起轩然大波。 「好了……解谜的时间到了。」 周围喧嚣不止的时候,晴荣喃喃自语地说著,放下麦克风离开了讲台。现场只留下闹哄哄喧腾著的学生与老师。 晴荣瞥了她们一眼,接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讲堂。 第八章 死灵之舞 ◇1 在只有老师与部分成绩优秀的学生可进入的赛勒姆魔女学园西区里有一栋宅邸──那是只有历届学生会长能够居住的屋宅。 多琳?古雷就在其中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 「会长,东西已经从莎菈?古德的房间收回来了。」 晴荣在全校学生面前结束演讲的同一时刻。 多琳在屋里从学生会干部手中接下一个东西。 「当她说要全校学生集合的时候,害我著急了一下……看来她还没找出真相来,我太瞧得起她了。」 昨天晚上,晴荣透过学园长要求召开全校临时集会。 为了调查芙兰西丝,部分学生会成员与风纪委员没有出席。 不过,前往侦察的干部刚才捎来了联络。 多琳为怕有万一的情形发生,下令从莎菈的房间收回某样东西。 「原本我害怕她会先把东西拿走,结果证实是我多心了。」 多琳露出从容的微笑,事情发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在严厉的逼问下,芙兰西丝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想必她很快会招认自己就是连续失踪案的犯人。威胁校园和平的凶手就此遭到放逐,也能保住学生会的威严。 过不了多久,所有事情应该都能如预期步上轨道。 「──果然是你。」 然而──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不是来自一旁的干部,耳熟的嗓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多琳?古雷。」 多琳急忙转头往后面看去,那里站著一个笑得不可一世的人。 从容不迫的高傲笑容,用鄙视的锐利目光看著她的人正是── 极东的阴阳师,此时是魔女学园学生的土御门晴荣。 「土御门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晴荣应该刚才还在大讲堂里参加全校的集会。 大讲堂位于中央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移动到多琳宅邸所在的西区。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简单,在大讲堂里面演讲的人不是我,那个是式神。」 「式神……?」 「在西方魔术来说就是使魔。只要让式神事先记住演讲的内容,至于动作就交给式神自行发挥。」 晴荣扬起嘴角,继续解释: 「演讲交给式神之后,我到了哪里去──答案是莎菈?古德的房间。我像那样宣称找出事件的真相后,犯人想必很难保持冷静。就算只是薄弱的证据,不安的犯人也会试图湮灭。既然再过不久就能栽赃给芙兰西丝,犯人肯定不想在这时候出了差错。」 「难道──那个演讲是?」 「那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指出犯人,只是……还是有傻子上钩了。」 他看著神情僵硬的多琳,嘲讽地哼了一声。 「不可能!那个时候莎菈?古德的房间里面根本没有人在!」 实际造访莎菈房间的干部难以置信,提出抗议驳斥他的说法。 「不,我的确在房间里面。」 她确定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却遭到晴荣的反驳。 「摩利支天的隐形法──以光与热流的威光神格化的天尊,梵名摩利支的摩利支天掌管隐形,可在恶鬼与邪魔歪道面前隐去自己的身影。因此隐形法是可以让术者不被认知的术式,当然面对侦察与结界的术式也不例外。」 「虽然说必须要用掉贵重的咒符。」 晴荣耸耸肩,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前往莎菈房间的干部在事先侦察过了,并没有测出反应。 这座宅邸同样设下了未经多琳许可不许进入的结界,不过晴荣以同样的方式通过了结界,他这么解释。 「辛苦你帮忙带路,多亏有你才让我找到幕后黑手。」 「唔……对不起,会长。」 他冷笑著说,干部听见后低头向身边的多琳请求原谅。 多琳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接著把视线转到晴荣身上。 「你好像误会了……这只是单纯的红茶,和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她嫣然微笑,然后把从干部手中接下的纸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纸袋里的东西是红茶罐,拿出乍看之下没有异状的那个东西之后,她解释了起来。 「对,那东西的确是红茶罐,当然里面装的也是红茶。我仔细调查过了,没有查出魔术的痕迹。」 但是──晴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但是,问题在于香味──伯爵茶通常会加入佛手柑的香味,这个红茶也不例外,只是再深入调查成分后,查出了佛手柑以外的香料。」 在他平静的告知下,多琳的微笑逐渐僵硬。 「检查出来的都是会影响中枢神经的成分,会让情绪暂时处于亢奋状态,副作用是增强负面情感,使精神不稳定。这些是古代魔女术举行仪式时,促进精神集中使用的成分──调香正是你的强项。计画得如此巧妙实在令人钦佩,事实上,对红茶不熟的我一直没有察觉。」 「这真是太吓人了。」 「别装傻了。我记得你的老家经营茶园对吧?既然老家是茶园,应该也能按照你的想法制作出有香味的红茶。前几天你给我们的红茶,和这个红茶的经销商是同一个,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晴荣凶狠地瞪著她,果断的语气不让她有找藉口的机会。 「不过,这只是让对方容易受魔术影响的事前准备,重头戏其实是这个吧?」 晴荣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把那张纸举到多琳面前。 「『美味的红茶冲泡方式』,这东西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指导不熟悉红茶的人,放在红茶组合里面一点也不奇怪。」 正如同他所说的,纸上面详细解释著红茶的泡法。 不管是不是熟悉红茶的人,这些内容想必都能引起兴趣。 「但是,这才是你的术式吧?」 「──」 他用坚定的语气这么问之后,多琳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 她的脸上不再有先前的温和,换上了面具般冷硬的表情。 「『以星形图样倒入热水』──这个步骤的意思是以茶壶为外圈,在里面绘出五芒星。也就是说,泡茶的人在无意间绘出魔法阵,把茶香的力量增加到最强。」 五芒星为拥有魔术力量的符号,属于魔法阵的一种。 这么做有『把魔力锁在里面,以让魔力增强』的效果,主要的用意是指定术式的范围,协助魔力稳定运行。 「接著和最近学生之间流行的咒语有关,在冲泡红茶的时候,只要吟诵『女神啊,在关丽德文的锅前舞动吧,请洁净清水,给予祝福,跟随生命之水的印记』,就能泡出美味的红茶。听说这种毫无可信度的谣言很流行。」 「在调查谣言出处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你好像一个月会举办一次茶会?所有失踪的学生都出席过你的茶会,而且那个谣言也是在茶会里面讨论过后,再扩散到学园里面的。」 多琳举办的茶会场地,是供学生使用的沙龙。 如果只有学生使用校内设施,有义务向校方报告参加者的姓名以及明确用途。晴荣在查看当时的纪录后,找出了咒语的来源。 「关丽德文是出现在凯尔特神话的月亮与冥界的女神,持有具备魔力的大锅,一般视为掌管魔法药的神祇。这个术式可以将注入茶壶里的红茶转变为魔法药,让喝下去的人──也就是施下术式的人迷失,红茶的香料、说明书、咒语──这三大要素合而为一的瞬间,术式就完成了。」 学生之间流行的咒语正是力量文字。 只要吟诵出这些字句,就等于是吟诵出咒文。 「这个手法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对象是无意间发动术式。红茶本身不具有魔力,不会被测出来。红茶冲泡时的香味成为触媒,目标对象绘出魔法阵,再吟诵出咒语,这样术式才会发动。」 发动魔术需要三个要素,施术者的吟诵、魔力的供给以及术式的发动。 在这次的状况里,有咒语的吟诵再加上由五芒星的绘制提供魔力,最后在所有要素完成后发动术式。所有步骤都在计算之内。 「隐念佛──在大和遭到权力禁止的净土真宗,为逃离权力的耳目产生的信仰手法。由用餐、寒暄与扫除这些日常行为取出宗教性的要素,他们的信仰欺瞒了权力者的注意。你的手法和他们很类似。表面上伪装成不是魔术行为,让目标自行发动术式。实在是恶魔的想法,不过也可以说是符合不受形式束缚的现代魔女术的本质。」 他佩服地说,只是多琳的神情依然僵硬。 「为什么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目击到疑似犯人的人物?那是因为受到暗示的受害者是自己跑去找凶手。说来讽刺,凶手只要等受害者自投罗网就行了。」 学生会与风纪委员在事情发生后,强化了夜间的戒备。 既然不是所有人都在多琳的掌控下,连一个目击情报也没有实在很不寻常。然而,如果受害者是自行前往,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别血口喷人了……为什么我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打算用那种骗小孩子的演技来骗我吗?我早就猜想到动机了。」 多琳原本露出困惑的神情,忽而脸颊抽搐。 「多琳?古雷,英国贵族古雷伯爵千金──乍看之下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家族,其实有不可见人的经历。」 晴荣在那之后收集了关于多琳?古雷的资料。 他委托玛莉,在读过没有公诸于世的情报──机密事项后,怀疑变成了肯定。 「古雷家过去是特权贵族之一,但是祖先……你的祖父阿尔德?古雷因为接触禁术,特权贵族的爵位遭到剥夺。表面上的爵位维持原状,但是古雷家从此被逐出魔术师的世界。」 在欧洲的魔术界里,古雷家的放逐处分是禁忌,事实受到彻底的隐匿。事实上,在著手调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古雷家过去是特权贵族。 「那个时候告发你祖父的人──正是费兹罗伊家前任家主,罗伯特?费兹罗伊。他们是共同进行研究的好朋友,但是那个时候罗伯特发现阿尔德正在研究禁术,于是暗中告密。」 阿尔德?古雷与罗伯特?费兹罗伊,他们是特权贵族当中具代表性的佼佼者。 他们认同彼此的实力,在研究的领域相互合作。在排外的欧洲魔术界里,这是相当罕见的景象。然而,冲击性的事实粉碎了这光景。 「你把费兹罗伊家当成了仇敌,就算考虑向血缘相同的芙兰西丝报仇也不奇怪,这就是你的动机,多琳?古雷。」 他自信十足地指出动机后,多琳面不改色,始终保持沉默。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父亲就这么告诉我。」 在听完晴荣逼近真相的推理后,多琳喃喃说了起来。 「『可恨的费兹罗伊家,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我们要向费兹罗伊家复仇』父亲常这么告诉我。父亲藉由茶园的经营拯救了穷途潦倒的古雷家,但是他受到了执念的束缚。对于从自己身上夺去魔术的费兹罗伊家,怀有极深的怨恨。」 「魔术师的菁英思想很强烈,尤其生为特权贵族的人一旦魔术师的地位遭到剥夺,感受更是痛苦。」 「父亲是典型的魔术师,透过魔术的修习研究神秘现象,以追求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奥秘作为人生目标。这种人有一天和自己瞧不起的人沦落到相同立场,会变成这样也很合理。」 在遭到魔术界放逐时,古雷家受到两个处分。 一个是对触犯禁忌的阿尔德?古雷处刑,另一个是没收继承魔术体系。 这么做冻结了古雷家代代发展起来的魔术体系,也不许再传承给下一代。由于多琳的父亲已经继承古雷家的魔术,他们为了让他无法再使用魔术而施下了封印。他的孩子多琳尽管免于遭受处分,也因为魔术体系冻结,她也无法学习古雷家的继承魔术。 即使是经过世世代代钻研的魔术体系,一旦触犯禁忌,照样会遭到无情的冻结。 这就是名为继承魔术的冻结处分,是一项恶名昭彰的处分。 「可是,我无法恨费兹罗伊家。祖父触犯禁忌,他们只是按照规则举发他而已,我甚至认为祖父是自作自受。」 多琳苦笑著,神情显得有些伤脑筋。 从她的话里面,的确听不出对芙兰西丝的负面情感。 「父亲试图让古雷家恢复为魔术师家族,把我送进这所魔女学园。受到放逐处分的影响,欧洲的魔术教育机构没有一所愿意接受我,但是这里不问经历,完全讲求实力。」 赛勒姆魔女学园向所有学习魔女术的人广开门户,即使是遭受放逐处分并被剥夺爵位,在欧洲受到排挤的古雷家也不例外。 「幸好我对魔女术很有兴趣,我逐渐热中于不受固定观念束缚,以自由的思想建构魔术体系的现代魔女术,现在则是名列〈七彩魔女〉之一,也当上了学生会长。」 所有事情一帆风顺──因为祖父犯下的罪行,遭剥夺特权的少女,在新环境里面得到了成功。她没有复仇等负面情感,只是热爱著魔女术。 「事情在去年变了样───在她进入这所魔女学园之后。」 剎那间,多琳的神情变了。 她的表情犹如怒目圆睁的恶鬼,散发出无边的怒意。 「『第一次见面您好,多琳会长。』──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对,就只有这句话。我没有要她道歉的意思,做错事的是古雷家,但是──」 多琳说得平静,像在说服自己。 然而,涌出的愤怒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居然假装什么事也不知道。不对,我想她是真的不知道,在她心里──对费兹罗伊家来说,古雷家就只是这种小角色而已。」 漠不关心比厌恶更伤人,她单纯只是没有兴趣。 即使同样身为特权贵族,她对早已没落的古雷家根本不屑一顾──在这么解释她行为的瞬间,多琳的心里第一次燃起了憎恶的怒火。 「我无法原谅她……摧毁了一个家族,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女人。我痛恨那个不理会长年来承受父亲憎恶情绪的我,目中无人的那个家伙!」 多琳把内心的愤恨吶喊了出来。 激动的双眼不再看向晴荣,露出了复仇者执著的眼神。 「那个时候,她指引了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要让那个女人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事情就一笔勾销!多么高明的解决方法!!」 「喂,你到底是──」 晴荣正要反驳这破绽百出的理论时,多琳打断了他。 「好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陪你玩这么久的推理游戏?」 这时,房间后面冒出了蠢动的人影。 「──zig et zig et zag,用脚跟敲打墓碑,死神在深夜里弹奏舞曲的旋律,用上他的小提琴,zig et zig et zag。」 多琳忽然哼起了歌来。 人影配合歌词摆动身体,走上前来。 「寒风呼啸,夜已深。菩提树下的呻吟声,白色骷髅舞过黑暗,披著裹尸布跳舞。」 她的歌声配合收音机播放出来的曲子,晴荣总算注意到了。 「zig et zig et zag,每个人都在跳著舞著。舞者的骨头发出相互撞击的声响,手牵著手围成了死亡的圈。zig et zig et zag,圆圈里,不论国王还是乞丐,大家一起跳舞。」 小提琴的独奏随著歌词,弹奏出阴森的乐色。 晴荣知道房间里播放的是什么曲子。 「亡者美妙的夜晚!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亡者啊,跳舞吧,跳起这支死亡的舞蹈。」 多琳敞开双手,高唱著结束这首曲子。 卡米尔?圣桑的交响诗「死之舞」,那是为亡者的舞蹈演奏的乐曲。 这是那首歌的曲名,也是多琳施下术式的关键。 藉由将音乐加入吟诵,只要用收音机播放唱片,不需要大规模的吟诵也能发动术式。 不受既有观念束缚,连音乐也能加入术式,魔女术的柔软性令晴荣不禁折服。 「废话到此为止,你的对手是她们。」 接著,出现了一群身穿魔女学园制服的学生。 「找不到失踪的学生,犯人不知道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我这么想的时候,首先怀疑的是住在西区的人。她们不住在宿舍,而是住在个别为她们准备的独栋宅邸,正适合用来藏匿尸体。」 然而,她们的脸上没有生气,眼神也很空洞。 她们的动作如机械般规律,从四面八方逼近,包围晴荣。 「阿尔德?古雷研究的死灵术──失踪的学生原来是这个用途。」 (插图020) 「我从祖父藏起来的笔记本里面摸索,并且透过一再的实验进行改良。我对自己的方式很有自信,应该相当接近实际的术式。」 大量尸体随侍在侧,她们的主人多琳笑了。 你休想活著回去──她的脸上这么表示,嘴角扬起了丑恶的笑容。 「没问题。受邪法摆弄的灵魂──在下阴阳宗家之首,土御门家排名第三位的〈天文博士〉土御门晴荣将在此救赎。放马过来,死灵术士,由我来降伏你。」 晴荣望向包围自己的尸体,威风凛凛地放声宣告,并且恫吓著嘲笑自己的多琳。 ◇2 「────!」 最先展开行动的是多琳身边的干部。 她以惊人的脚力瞬间逼近,朝晴荣的腹部挥出一拳。 「太小看我了!」 他抓住殴向自己的手,利用对方的力道,用过肩摔的方式把她摔在地上。 对方在冲击下吐出肺部的空气,接著便一动也不动。 「很遗憾,鸭女那家伙是我格斗术的老师,这种程度别想打倒我。」 制伏干部的少女后,他语带警告地说。 然而,他在这时候注意到异状。 即使受到几乎令人断气的冲击,干部又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倒下的干部猛然跳了起来,晴荣感觉到危险,赶紧与干部拉开距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干部摆脱束缚后,再一次往晴荣揍了过去。 尽管是不顾及架式与时机的攻击,万一击中的话,威力恐怕足以轻易打裂一两根骨头。 「啧……抱歉,你就忍耐一下火烧的滋味吧。」 吼叫的脸上失去理智,她成为暴力的化身,疯狂向他展开攻击。 看见少女出奇的力气,他明白她是受到了死灵术的控制。 恐怕她已超越人类的极限,连攻击的反弹力道也不看在眼里。 「曩莫、萨漫跢、博萨罗怛、憾──一字咒,急急如律令。」 真言──他吟诵出力量文字后,忽然冒出火柱包围干部。 五大明王之一,以不动明王为原型的这个术式,为除去各种不洁的净化之火。 为了解放遭邪法的死灵术所控制的灵魂,神威的火焰燃起了烈火。 「呃、啊啊啊──!」 然而,干部毫不胆怯。 她不顾烈焰,照样向晴荣发动攻击。 「啧──」 虽然他急忙用障壁防御,因为没有吟诵就使出的缘故,防御力并不高。 他挨了一记重拳,痛得往后退开后,又有另一名少女从背后逼近。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天理昭彰天人合一,感应天神地祇!」 他赶紧使出早九字,发动兔步,瞬间强化身体能力。 他大动作跳开,逃离少女们的包围网并且拉开距离,接著凝重地说了起来。 「虽然是一字咒,居然耐住了不动明王的火焰……吗?」 「呵呵、呵呵呵呵呵!怎么样?你的阴阳道在我的死灵术面前也束手无策吗?」 晴荣看著一旁观望战况的多琳,让思考运转起来。 以不动明王为原型的术式分别有一字咒、慈救咒与火界咒这三种。 真言依吟诵的长短,威力也会跟著改变,刚才的一字咒属于吟诵短且威力低的术式,所以对方才能不被火焰吞噬还能抵抗吗?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曩莫、萨缚怛他孽帝毗药、萨缚目契毗药、萨缚佗、怛罗吒、赞拿摩诃路洒拿、欠、佉呬法呬、萨缚 尾觐南、吽、怛罗吒、憾漠。」 为了确认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晴荣掏出咒符,吟诵起真言。 滔滔不绝吟诵出的话语,正确无比地向咒符供给魔力。 他使出体内所有的魔力,可以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 「不动明王天尊──火界咒,急急如律令!」 他向逼近的少女们掷出咒符后,前方随即出现爆炸性大火。 先前的火柱根本无法匹敌的火焰在房间里肆虐,吞噬少女。 「在不动明王法里面,这属于威力最强大的术式。你们这下无处可逃了。」 降伏各种恶鬼罗剎,洁净不洁之物的不动明王火焰。 即使是在掌管火气的所有手法里面,火界咒也是威力最大的术式。 「泰克利利、泰克利利。」 火焰消失后,一片漆黑在晴荣眼前弥漫开来。 耳边只听见宛如成千上万的苍蝇拍打翅膀、令人不快的声响。 「泰克利利、泰克利利。」 眼前出现犹如沥青的漆黑黏液,蠕动的黏液里面充斥大量眼球,在匆忙移动视线后掉落在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真是遗憾。」 视线开阔之后,毫发无伤的多琳正冷笑著。 她身边的少女也一样毫发无伤,只是每一个都像断了线似的,停下了动作。 「泰克利利、泰克利利、泰克利利──」 漆黑的黏液从嘴巴入侵少女们的体内,接著她们又再次动了起来。 当晴荣亲眼目睹这景象,内心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 「修格斯──这就是死灵术的动力来源吗?真是会耍花招。」 「呵呵、呵呵呵,你敏锐的观察力实在让人佩服。我不是说过吗?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死灵术。」 修格斯──栖息在疯狂山脉的粘液状生物。身体具有高度的可塑性与延展性,可依需要自由变换形态,变身成各种形状。 虽然是地球上古老支配者创造出来的低等神祇,但可耐低温、高温与水压,具高度耐久性为其最大的特徵。 「构造很简单,让修格斯拟态成死去的大脑,再下达命令进行操纵。由于魂魄重新附著与灵基的复原太过困难,这算是权宜之计。不过,既然生前的记忆与人格都可以复原,你不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吗?」 多琳的死灵术与使魔的使役是同一个原理。 让修格斯这个使魔寄生在尸体上面,再藉由使魔操控尸体。 「况且,她们充分发挥了效果。她们感觉不到疼痛,就算受了伤,还是可以继续战斗到身体彻底毁坏的那一刻,是我理想的人偶呢。」 「哼──真亏你能把邪教信仰也加入术式里面,那位※阿卜杜尔?阿尔哈萨德在天之灵也会大吃一惊吧。」(编注:为美国小说家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神话中之虚构角色。崇拜黑暗神祇,著有《死灵之书》。) 「修格斯在德鲁伊里面是树木信仰的对象,拿来当成神祇的原型一点也不奇怪。再者,魔女术为包容各家思想的魔术体系──清浊并蓄,这是我的论点,根本不需要思考是邪教还是邪道。」 她从邪神眷属的修格斯里面,抽取出正统神祇的要素。 这正是魔女术这个魔术体系的特质,多琳可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晴荣第一次感觉到,多琳──尤其是魔女有多么难应付。 「修格斯是流质物体,也就是水属性。阴阳五行中水克火,水可以灭火,难怪会败下阵来,毕竟火界咒是火属性,完全被克住了。」 刚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是从这里而来。 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这是阴阳五行之理,也是阴阳师晴荣的弱点。 尽管是以不动明王这位神祇为原型的术式,一旦属性相克,效果也会减半。 「呵呵、呵呵呵呵──我们继续吧。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因为你有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蛋。我会从体内舔拭,将你溶解后侵占,好好疼爱你的。我想你一定可以成为我美丽的人偶。」 多琳用手摀著脸颊,微笑地看著他。 那副沉浸在愉悦里如痴如醉的笑容,令人联想到望著猎物垂涎三尺的肉食性野兽。 「很遗憾,我对洋娃娃没兴趣。这场恶劣的人偶剧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唵摩讫耶洒、缚杂啰洒多缚、扎格吽、跋叩、哈惹班洒雅吽。」 他怒气冲冲地回答后,又掏出另一张咒符,吟诵出真言。 接著,他的头顶上出现球体状的闪电,轰隆的雷声伴随闪光响起。 「阿尾舍法──金刚夜叉明王,降神术!」 他握住光芒四射的咒术,电光随即落在他身上,电击窜过他的全身。 高达数百万伏特的神威雷电震撼空气,电光充斥整间房间。 「什……自灭,看起来并不是──」 看见他被自己产生的雷劈中,多琳难掩惊愕。 不过,接下来发生让她更惊愕的事情,她不由自主睁大了双眼。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那是因为全身承受著电击的晴荣居然笑了。 「我要上了──!」 他吐气似地说完之后,身影瞬间消失。 不对,他并没有消失──他的身体缠绕著电光,将自己化成了一道闪电。 化成雷电后,晴荣以名符其实的光速逼近少女们。 「电光一闪──雷光杵打。」 肉眼追不上的速度让少女们来不及反应,晴荣便趁这机会往她们毫无防备的腹部揍了下去。 「呃……!?」 拳头迸出雷电,雷击在少女的身体里面流窜。 寄生在体内的修格斯按捺不住,从嘴巴里面冲了出来后,马上被晴荣徒手抓住。 「暗、缚杂啰洒仡洒、哞──羯磨,急急如律令!」 他勇猛地吟诵出真言,神威在手中的雷电变得更加猛烈。 修格斯冒出泡泡沸腾了起来,转眼间便蒸发消失。 「水生木──木因为水成长,属于木气的雷因为水增强威力。讽刺的是,你的修格斯和金刚夜叉明王的雷属性很合。」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与彼此抵销的相克相反,属性间相互影响增强威力的关系──在阴阳道里称为相生。 附身在晴荣身上的金刚夜叉明王为象徵雷的神祇,与水属性的修格斯为相生的关系,因此增强了术式的威力。 「看我一次解决掉这些家伙!」 「哼──你们别输了!」 确认术式对修格斯有效后,他看向保持警戒、拉开距离的其他少女。 焦躁的多琳扭曲著脸,不得已下令不惜牺牲的自杀式攻击。 接到主人的命令后,少女们一鼓作气冲了出去,为了抓住晴荣伸长了手臂。 「唵、吒纥哞、索贺怛、哈惹班洒、哞发吒。」 他口中吟诵出最不为人知的金刚夜叉明王真言。 迅速吟诵出真言后,在晴荣体内迸裂的雷电猛然增加威力。 「成作成智──催一切魔,金刚杵!!」 术式发动,雷电集中在晴荣的右手臂。 接著,出现两端隆起的棒状法具──黄金的金刚杵。 他将耀眼的金刚杵投掷出去,金刚杵随即变成闪电,瞬间分裂的千百道雷电雷声大作,贯穿少女们的身体。 「居然……瞬间就让我的人偶……」 从嘴里冲出来的修格斯瞬间蒸发,只留下少女们瘫倒在地上。 所有傀儡都被打倒之后,哑口失声的多琳喃喃说著。 少女们恢复尸体的状态,逃离她的控制,再也无法行动。 「刚才的术式是降神术──也称为神祇附身。藉由让神祇附身在术者身上,达成神佛合一,属于修验道的秘法。神祇附身的人可以完全掌控神威,发挥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 「不可能……让神祇附身应该会对术者造成很大的负担……如果这话属实,你还能站著都是奇迹了。」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这个术式顶多只能维持五分钟,术式的反弹恐怕会让我有整整三天连走路都有困难。」 降神术如文字所述,是让神祇附身在身上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同时也是双面刃。 尽管可以藉由此方法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在术式解除之后,使出超过肉体极限力量的反弹将会一口气涌现。他表示会有三天无法动弹,可见这个术式需要付出高度的代价。 然而,晴荣不得不使出这个术式,超越死亡的少女正是如此难以应付的对手。 「在阴阳道里面,属性的确会有很大的影响。不过,属性不合的话,还是可以随机应变。设想各种可能的状况,使出千变万化的战术──这就是我们阴阳师的战斗方式。多琳?古雷,你战败的原因就在于瞧不起阴阳道。」 晴荣一步又一步往她走过去。 降神术的时间只剩一分钟的时候,他往多琳伸出迸著雷电的右手。 「不、不要……我不要结束在这里,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眼见电光逼近,多琳的目光空洞,如同坏掉的机械反覆说著同一句话。 看见她那副模样,晴荣沉稳地说了起来: 「我得声明一件事……芙兰西丝很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古雷家遭到放逐的理由。罗伯特?费兹罗伊在密告之后,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当时年幼的儿子,之后便从魔术的世界消失。这想必是他负责任的一种方式吧。在费兹罗伊家里面,似乎禁止讨论这个话题,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自我警惕。」 罗伯特?费兹罗伊对自己的行为相当后悔,尽管是为了秩序,出卖亲友还是让他愧疚不已。 芙兰西丝的父亲看见他那个样子,决定把真相深埋在心里。 「芙兰西丝的生活比你想像的还要痛苦,我不要求你理解,也不需要你同情她,只是──如果知道你家里的状况,她想必会很懊悔。她就是那种个性,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多琳试图栽赃的芙兰西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即使处在迫不得已的立场,依然努力回应众人的期待──她既谨慎又努力,比一般人还要活在梦想里面,和她这年纪的女孩子一样敏感的人。 「偿还你的罪过吧,多琳?古雷,这是现在的你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救我……求求你──」 晴荣的右手随著她的话迸出电击。 在炫目的雷光包围下,多琳宛如祈祷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老……师──」 雷击平息后,多琳倒在地上。 晴荣的降神术也在同时解除,他步履蹒跚地跪在地上。 意识逐渐模糊,他直接昏了过去。 连续失踪案就这样在学生会长多琳?古雷遭到逮捕后,画下了句点。 ◇3 「──啊……这里是?」 晴荣醒了过来,白色的景象随即映入眼帘。 他仔细一瞧后发现那是天花板,注意到自己正躺在四周用窗帘隔开的房间床上。 「晴荣──?」 同时,头顶传来了说话声。 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坐在椅子上望著自己的芙兰西丝。 她睁大了双眼,神情充满惊愕。 「晴荣──你真的真的醒过来了吗?」 她的眼角泛出泪光,激动地说,然后隔著棉被抱住晴荣。 「喂,等一下……好痛,快停下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虽然得到紧贴著身体的热情拥抱,但这只是让因为降神术的代价而疼痛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只是看见她的身体发抖,语带哽咽,那放下心来的模样让他闭上了嘴。 「我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听说你倒下了……吓了一大跳。而且犯人居然是会长……我真的是脑子里一团混乱,完全转不过来。」 晴荣在闯入多琳的宅邸时,为了保险起见,曾要求玛莉如果自己超过一定的时间没有出来,就由她派人冲进去。 这一招立了大功,让他在昏迷后获救。 「晴荣……你为什么要这么乱来?」 芙兰西丝离开他的被窝,拿起手帕拭泪时这么问他。 从她的双眼红肿充血的样子看来,她已经哭了不下数次。 「因为……我到这所学园来,就是为了抓住连续失踪案的凶手。」 晴荣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性别,讲起来到这所学园的理由。 在逮捕凶手之后,他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 「还有一个原因……」 他有些难以启齿,移开目光后说了起来。 「明天还要再见面──我答应过你了,我可不想吞下一千根针。」 「只为了这个原因……晴荣你的头脑有问题吗?」 芙兰西丝一脸错愕,轻声说著:「真不敢相信。」 「脑子有问题是什么意思,那也算是种约定……当然要遵守。」 「不对,情荣你是大笨蛋,因为──」 面对气呼呼地红著脸驳斥的晴荣,芙兰西丝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说。 「你居然为了我这种人搞到全身伤痕累累……真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你应该更爱惜自己!不过……我很高兴……!!」 斗大的泪珠一颗颗落下,芙兰西丝整张脸难看地扭曲了起来。 她哭泣著向他道谢,把内心的不安吐露了出来。 「调查让我觉得很不安……她们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让我留下许多痛苦的回忆……乾脆坦承自己就是犯人会有多轻松……我有好几次险些受不了诱惑,想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她嚎哭著说出了残忍的调查真相。 如同晴荣所担心的,芙兰西丝遭到超乎想像的残酷对待。 「可是,因为有晴荣在……因为想再见到你,我撑了下来……只是还能再见到你,我就觉得很开心了……结果你又说出这种话……」 「──别哭了,芙兰。哭泣的表情不适合你。你要笑得像个傻瓜一样,对,和傻瓜一样,那样最适合你。」 他学芙兰西丝把手伸向她的脸颊,接下滴落的泪水。 他像在取笑著她,不怀好意地扬起嘴角,为刚才的事情报了一箭之仇。 「晴荣你真是不服输……刚才……你叫我芙兰吗?」 芙兰西丝忍不住窃笑出来,接著又吃惊地问起他来。 「唉──是你要我这么叫的吧?不要再追究了……好难为情。」 晴荣从容笑著回答之后,最后又低声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晴荣──我最喜欢你了!!」 「好痛!痛死我了,不要那么用力!!」 「不行!我克制不住全身喷涌而出的喜悦冲动!!」 「谁管你啊,多少顾虑一下我的身体吧!?」 用力抱住他的芙兰西丝因为太过高兴,使出全身力气牢牢抱紧了他。 「我们这是两情相悦……也就是挚友!我说的没错吧!?」 「挚友不需要两情相悦,我很痛,快放开我──啊、啊啊啊!?」 他挣扎著想逃走,可惜没有成功,只有惨叫声回响在整个房间里面。 ◇4 「──然后呢,事后处理怎么样了?」 神情疲惫的晴荣休息了一会儿后,问起了事件的后续处理。 在让多琳昏厥后,因为自己也失去意识,他十分在意后来的情况。 「会长正在接受调查……但是因为学生会和风纪委员都是她的手下,决定由学园长亲自组成调查小组,进行调查。」 芙兰西丝回答著,露出了阴郁的神情。 在多琳的罪行曝光后,她也知道了这整件事与自己的因果关系。 「因为我的无知……导致会长犯下罪行,牺牲了莎菈。」 她轻轻地低下头,语气里充满了懊悔。 「如果我顾虑得周到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莎菈那么仰慕我,我却对她说出那种过分的话……」 哀伤的神情道出了内心的忏悔。 导致这次事件的原因在自己,自责的念头重重压在她的肩上。 「无知的确是种罪过,不过同时也是种幸福。如果事先听说古雷家发生的事情,你一定会很心痛吧,所以你的双亲隐匿了事实真相。那是他们在乎你的表现,你不需要感到内疚,也不用觉得惭愧。」 「你说的对……我也相信事情肯定是这样。」 芙兰西丝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要她马上转换心情是强人所难,不过这件事不用急,可以慢慢来,晴荣这么认为。 「还有其他进度吗?发现什么问题也可以说。总之把所有你听说的事情都告诉我。」 「这个嘛……啊啊,这么说来──」 他为了转变话题问了起来,芙兰西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听说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听说……会长宅邸里面的尸体数量与失踪人数不合。」 「──」 听见这件事的瞬间,他彷佛听到了拼图的碎片在脑袋里面拼凑了起来的声音。 「考虑到藏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现在正在调查──晴荣!?不、不可以!你需要静养!!」 「对不起,芙兰,我必须马上回去。」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披上外套就要离开房间。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芙兰西丝摸不著头绪,但还是努力阻止他离开。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这件事还没结束。」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没有时间解释。你带学园长她们到我现在说的地方,而且记得转告学园长,来的时候务必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知道了……晴荣你千万别乱来!」 看见他那鬼气逼人的样子,芙兰西丝明白这件事十万火急。 她点头表示服从指示的意思后,率先从房间冲了出去。 「啧……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 晴荣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鞭笞著疼痛的身体也随后冲了起来。 「拜托──让我赶上……!」 他祈祷似地说,接著他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卯足全力奔向自己的家里。 第九章 月神降临 ◇1 抵达宅邸后,眼前的景象让他说不出话来。 外观没有异常,只是在周围设下的用来防范入侵者的结界遭到彻底破坏。 「────」 打开玄关大门走进屋里后,房子里面简直是凌乱不堪。 墙壁上穿出一个大洞,地上留下许多疑似是战斗过的痕迹。 「狐狼丸!?喂,振作点!」 不忍卒睹的惨状里面,有个瘫软倒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晴荣的式神狐狼丸,她全身是伤,魔力不停从身体流出来。 「主公……非常抱歉……狐狼丸……没有守住……」 「狐狼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式神的身体一般是由魔力组成,不过狐狼丸是以动物为主体形成的式神。 如果肉体受到严重的伤害,没办法用注入魔力的方式重新组成。 他赶紧进行紧急治疗,并且询问这场惨状发生的原因。 「我照主公您的吩咐,守在屋里……结果忽然遭到袭击……小姑娘……那个人掳走缇萩……都怪我疏忽大意……对不……起……」 「……好了,用不著在意那种事,你还活著就算我走运了。」 看见眼神涣散的狐狼丸向自己道歉,晴荣缓缓摇了摇头。 也许是听见他的声音,狐狼丸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所以……袭击宅邸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小姑娘叫那个人……『老师』……」 一听见狐狼丸的回答,晴荣的神情瞬间变得僵硬。 「请小心……那个恐怕……已经不是人类──」 「是吗……你已经尽力了,好好休息吧。」 他装出笑容,尽可能用温柔的嗓音这么说之后解除了术式,让狐狼丸恢复到咒符的状态。只要这么做,她的症状就不会再恶化,伤势也会随时间慢慢愈合。 「果然让我料中了……恐怕为时已晚。」 他当场坐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 从狐狼丸的话里听来,可以确定事情发展到了最糟糕的状况。 即使现在去找凶手,说不定缇萩也已经没救。 「哈哈哈……真是滑稽,我又要失去了吗?我还是守护……不了吗?」 不知不觉中,他自然发出了乾笑声。 和那天一样,又要在眼前失去自己重要的人了吗? 为了不让同样的情形再度发生而锻炼的力量,到头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晴弟?喂,你是晴弟吧!?』 当他正受到无力感的打击时,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一只长著红色羽翼的鸟,晴荣见过那只鸟。 「那是迦楼罗──所以说……难不成是鸭女吗?」 那只鸟正是鸭女的式神迦楼罗,他见过几次。 『没错!我正是晴弟的大姊,降伏恶灵的山伏,鸭女是也☆』 开朗的语气和现场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鸭女经由式神回答的态度一如往常。 『唉,不愧是国家之间的距离,横越过大海操作式神实在很累人啊~就算是我也花上了好几天。』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然而式神的使役随著与术者的距离相隔愈遥远就愈困难。 迦楼罗为可自制魔力的护法童子,但基本的操纵还是需要鸭女的命令。就晴荣所知,能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使役式神的阴阳师并不多。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在意你怎么样了。你在那边还顺利吗?女装有让人拆穿吗?你还是一样孤零零的吗?大概就是这些事啰~』 鸭女悠闲的嗓音缓缓触动了晴荣深陷绝望的内心。 焦躁感几乎是强迫性地平息,他稍微恢复了冷静。 『──然后呢,我终于找到你之后,你居然一脸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家里又乱七八糟……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说给我听吗?』 「啊啊──」 此时连根稻草都想抓住的晴荣在她的催促下,简单地解释起状况。 『──晴弟是那个,嗯,是个蠢蛋呢,不折不扣的蠢蛋。你那么会念书,遇上这种时候就没辙,哎呀,笨蛋大笨蛋!』 听完他的描述后,鸭女劈头就令人错愕地念了起来。 他没想到居然会在一天里被人连骂两次笨蛋,尤其这话还是出于鸭女的口中。 『有时间在这里犹豫,不如赶紧去找真凶!既然可能来不及,还不快死命冲过去!!』 「可是……说不定冲过去也太迟了。不要,我不想看见那一幕……我很害怕,我害怕又看到有人死在我眼前,我怕熟人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样子。」 缇萩说的没错,这正是晴荣内心的恐惧。 如果和母亲一样亲密的人因为自己的错误丧命,自己又会再次受到伤害。 他因此对其他人采取高傲的态度,努力让自己惹人讨厌。 这么做的结果是,除了鸭女,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身边,只是他也很庆幸演变成这种情形。 只要与人熟识,分离时伴随的痛苦将更加强烈。为了不受到伤害,除了杀也杀不死的鸭女,他从自己身边排除了所有人。 至少在来到这所学园之前,他是这么认为。 然而,来到这所学园后,状况全变了。 他与缇萩同住,与芙兰西丝成为朋友,受到玛莉的纠缠──逐渐有人聚集到了他身边。不知不觉间,他开始害怕失去这个温馨的场所。 到头来,事情正如缇萩所说,晴荣变成了一个无比懦弱的胆小鬼。 『──喝!!』 震耳欲聋的大喝声藉由式神响了起来。 「──!?」 原本垂头说著丧气话的晴荣猛然抬起头,透过迦楼罗看向鸭女。 『晴弟,或许你以为自己增强实力是为了报仇──其实你变强是为了保护别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原以为会挨一顿严厉的痛骂,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鸭女的语气相当温和。 『我说的没错吧?晴弟你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叶子夫人,所以为了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训练自己变得更强的不是吗?为了以后能保护重要的人,你才会拚了死命努力不是吗?我比谁都清楚你的努力。』 鸭女说得没错,晴荣觉得自己需要为母亲的死负起责任。 如果自己懂得怀疑,有咒术方面的相关知识,母亲就不会死了。 不想重蹈覆辙──这种渴望正是他追求力量的根源。 『既然这样──现在不正是你发挥力量的时候吗?放心吧,晴弟,虽然你可能比我还弱,不过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 尽管是藉由式神说出的话,感觉鸭女轻轻笑了出来。 他感觉得出来,是因为那笑容总是伴随在自己身边,扶持著自己。 她的笑容不只一次救了自己,他心中的恐惧自然而然消失了。 『你不是救了一个人吗?既然这样,再救另一个人吧。不要犹豫,快去吧,晴荣。在后悔莫及之前,赶紧去救你重要的人!!』 总是在晴荣身边的少女说──前进,不要停下脚步。 总是支持著晴荣的大姊说──你的力量有我的保证。 总是为晴荣著想的青梅竹马说──尽你的全力,不要后悔。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犹豫了!」 鸭女的话为停步不前的他推了一把,晴荣下定了决心。 在害怕失去之前,先全力守护现在。 『好!既然决定了──这孩子先借给你,全速前进吧!!』 「迦楼罗吗──这样的确是可以比原先料想的更快抵达。」 『事不宜迟──迦楼罗焰之神鸟,红翼振翅飞翔,急急如律令!』 离开宅邸后,迦楼罗呼应鸭女的真言变成无比巨大的怪鸟。晴荣乘坐在它背上,指向目的地下达指令。 「我们走──目标是西区,史塔霍克?瓦莉安堤宅邸!」 ◇2 『晴弟……对不起,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抵达目的地史塔霍克宅邸后,鸭女痛苦地说。 「别这么说,到这里就够了。多亏你和迦楼罗的帮助,我比预期更早抵达这里。」 『嘿嘿,这样啊。那么你加油吧,我只能在旁边为你打气──』 鸭女的声音断断续续,迦楼罗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长途跋涉使用了过度的魔力,让她无法再继续使役式神。 『加油喔,晴弟。我相信你做得到!』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鸭女。」 在最后送上加油声后,迦楼罗恢复成咒符的状态。 晴荣拾起咒符收进怀里,露出坚定的神情跑了起来。 「────」 一打开玄关大门,他不由自主板起脸孔。 屋里浓密的魔力气息几乎呈现雾状,弥漫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硬是压下呕吐的冲动,朝宅邸最深处走去。 通往地下室楼梯的铁制大门打开时,传来了铁块在地面拖行的沉重声响。 「嗨──你的动作还真是慢,土御门。」 一踏进室内,头顶随即有声音迎接他的到来。 「……史塔霍克?瓦莉安堤。」 「喂喂,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呢?」 他哀号似地叫出眼前人物的名字后,史塔霍克悠然笑著,这么问他。 室内有个设置在圆柱状地板上的浴缸,她人就浸泡在里面,坦然裸露出自己的裸体。 「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泡澡。」 「别这么说嘛,这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真要说起来,其实是必要的仪式。」 哗啦的水声响起,史塔霍克把脚跷了起来。 年过七十的肌肤宛如少女般滑嫩,以她的皮肤弹力与光泽,就算说她是二十岁的女性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体就是如此年轻,充满扭曲的魅力。 「我不管你的例行公事是什么,把缇萩还来。」 「很遗憾,这件事我办不到。你想……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开门见山道出此行的目的,史塔霍克听了却是扬起嘴角,露出妖艳的笑容。 「我可以先告诉你……缇萩?玛雷菲裘姆没有受伤。放心吧,因为她是重要的触媒,我很用心对待她呢。」 「触媒……?你究竟──」 「仪式的准备已经完成,你可以在贵宾席观赏。」 一抹浅笑浮现在她的嘴角,她给了一个意有所指的回答。 「由于多琳的协助,材料都已经收集齐全,我得感谢她呢。」 「……怂恿多琳的人果然是你。」 「哎呀,你一点也不吃惊呢。虽然说你就是注意到这件事,才会到这里来的吧?」 晴荣凶狠地这么说之后,史塔霍克的语气似乎深感佩服。 「她的确是一位优秀的魔女,但是光凭她一个人没办法使出那种术式,必须有精通魔女术的人──人称〈魔女之母〉的你从旁协助。」 晴荣回忆起多琳的言行。 『那个时候,她指引了我。』 『救我……求求你──老师。』 从她的话里听来,隐约暗示了有第三人牵扯在其中。那个人物正是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他推测就是眼前的史塔霍克。 「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做的事只有接受她的商量而已。我为无处宣泄的怒气提供方向,建议她解决的手段。虽然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阿尔德?古雷的笔记,但我没做其他值得一提的事情。」 「那种行为就叫做煽动,你利用老师的立场,指引她错误的道路。」 「在发泄不满的意义上面,复仇是最简单明瞭的手段。即使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当事人也会心满意足。她们认为重要的是过程,结果说穿了不过是附加价值。简单来说,她们只想沉醉在复仇的滋味里面。」 史塔霍克滔滔不绝地说,完全没有半点愧疚。 这样的甜言蜜语诱惑著多琳复仇,导致她犯下这次的凶行。 魔女露出邪恶微笑的模样,让晴荣不禁感到厌恶。 「她的确帮了很大的忙,我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祭品都是因为有她的协助!」 她高喊著,幽暗的天花板随即出现叽叽叽的齿轮转动声响。 接著,头顶上方出现巨大物体──足足有两公尺高,女性外形的铁人降了下来。 「铁处女──真是令人作呕的恶心兴趣。」 看见用锁炼吊在半空中的那个物体之后,晴荣的语气里面毫不隐瞒内心的厌恶。 铁处女──中世纪欧洲用来刑求的拷问刑具。 构造很简单,高达两公尺,内部有人形的空洞。 前面为左右开启,里面的空洞可容纳一个人进入。 左右开启的门上面有向内刺的钉子,主体背后也同样装上钉子,所以只要关上门,里面的人就会被钉子刺穿全身。 「是啊──处女的鲜血别有风味,滋味特别鲜美。」 史塔霍克任铁处女将鲜血滴落在自己身上,露出了沉醉的神情。 滴落在她身上的鲜血没有往下流,而是像地面吸收水分一样,被肌肤吸了进去。 鲜血吸进体内后,肌肤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变得更加弹嫩。 「伊莉莎白?巴托里──以血腥伯爵夫人闻名于世,史上最恶名昭彰的杀人魔。据说她在惩罚犯错的女仆时被鲜血溅到身上,而就在她擦去鲜血的时候,发现肌肤变得格外细致,于是她开始收集年轻处女的鲜血。包括女仆在内,她还将附近领民的女儿全部掳走,抽乾她们的鲜血……你想成为这一位伊莉莎白吗?」 在她所有的残忍行径里面,有一项是趁流下的鲜血还温热的时候放入浴缸,在里面沐浴。由于铁处女可以有效率地收集处女鲜血,谣传是伊莉莎白发明出来的刑具。 史塔霍克所在的浴缸里面放满了鲜红的液体,所以那是── 「没错!我就是要成为血腥伯爵夫人──不对,是吸血鬼卡蜜拉。」 她喜不自胜地说,从浴缸里面站了起来。 浴缸里面的血液飞溅,最后附著在她的身体上面。 鲜血化成大红色的洋装,她转过身,朝晴荣露出邪恶的笑容。 「吸血鬼……?你疯了吗?」 吸血鬼──饮用象徵生命的鲜血,巨大无比的蛮力,可以让肉体如雾散去、穿越过各种障碍物,魅惑的魔眼,不死者之王。 不过,这些都是创作的故事,现实生活中不存在吸血鬼。 「吸血鬼的确是创作出来的产物,不过这些故事都有确实的根源。知名的德古拉与卡蜜拉都是以伊莉莎白为原型,吸血鬼的名声传遍全世界,甚至成为一种信仰,每个人都希望真的有吸血鬼存在。」 喜欢流下的鲜血,咬住受害者的皮肤啃食其血肉,淫乱、相信黑魔术并且崇拜恶魔,这些证词为伊莉莎白添加了吸血鬼的形象。 伊莉莎白事件吸引来各种臆测,对后世产生巨大的影响。 「换句话说──他们是人们的偶像。吸血鬼原型的伊莉莎白甚至升华成了神祇!伊莉莎白?巴托里正是最原始的吸血鬼,人们的信仰架构起现代神话,这和自古流传下来的神话没有两样!!」 啜饮著鲜血,陶醉于唯美的黑夜统治者──这样的形象唤起了人们内心的敬畏,或者是憧憬与仰慕的情感,正如同神在神话当中展现出的影响力。 「不对,就知名度来说,他们远远凌驾那些早被人遗忘的神祇。尽管历史尚浅,他们的声望甚至逼近获得不分国家的支持,势力最庞大也最普遍的北欧神话。你明白吗?你正要目睹的是一位新神祇的诞生!」 所谓的神话是古老的故事,出现在里面的神祇受到了人们的敬畏。 反过来说,故事受到读者支持是成为神祇的条件,人们潜在意识中的信念正是神性奠定的关键。 以吸血鬼闻名的伊莉莎白正符合成为神祇的条件。 「史塔霍克,你的论点我明白了。伊莉莎白的确是有成为神祇的资格,可惜这个理论有个大漏洞。」 听完史塔霍克的主张后,晴荣从容地说了起来。 「让神祇附身需要付出庞大的代价,不管是再厉害的人,顶多也只能撑五分钟。」 晴荣使用的降神术正是如此。 由于超越人类极限,晴荣现在连站著都有困难。 即使同样让伊莉莎白这位神祇附身在肉体上,也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 「对,你说的没错。不过──如果我说有可以把不可能化为可能的术式呢?」 史塔霍克笑得十分自豪,胸有成竹地扬起了嘴角。 「每个魔术体系有各自的命题。比方说,就像北欧魔术体系以神话的重现与观测作为命题,魔术最终是为了什么用途,必须制定一个目的。魔术只是手段,是为了达成目的使用的工具──对魔术师来说,这是需要绝对遵守的基本理念。」 只要是魔术师,都会认同史塔霍克的这些解释。 尽管名称不同,阴阳道里面也有相同的理论。 「古代魔女术的命题是月神降临──以魔女的肉体为神殿,让女神降临在自己身上,与自己合为一体。你在与多琳那一战使用的术式……叫做降神术对吧?和那个很接近。」 「月神降临……很遗憾,我不知道这个术式。」 他翻起记忆,不记得有看过类似的术式。 「你不知道也不能怪你,这是古代魔女术的秘密仪式──知道的人大概只有我而已。」 史塔霍克露出同情的微笑,又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你们的手法是把自己的肉体当成附体,让神祇的加护极大化。不过,我们的方法不一样。用肉体充当神殿,达到神人合一正是月神降临的目的。我会让伊莉莎白的神性降临在这副肉体,使肉体变成神灵的化身!也就是说!我会成为第一位吸血鬼!!」 神殿──为自古以来举行仪式时的圣域。 举凡家具的摆设、画在地上的魔法阵、焚香的种类、准备的工具,这些全部为了信仰与魔术的进行而精心规划的领域正是神殿,可以提供术者行使一般魔术时无法比拟的支援。 月神降临便是将神殿设定为术者的肉体,让神灵附身,史塔霍克这么解释。 「神人合一?愚蠢,你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来,肉体马上会暴毙!」 「所以我在神祇的选择上面非常小心谨慎,如果神祇本来是人类,将能把对肉体的负担降到最低。而且我依照传说准备了血池,用铁处女收集处女的血液──藉由每一天泡在血池里面,让肉体逐渐习惯神祇,这种做法说起来接近肉体改造,思考方式和你们的手法不一样。」 她会怂恿多琳,是为了得到仪式必须的处女鲜血。 至于宅邸里的尸体和失踪人数不合的理由,这下也说得通了。 「现在的我几乎已经是吸血鬼──但是还不完全,接著就来完成仪式吧。」 她弹响指尖,随著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沉重的铁炼再次发出磨擦声。 然而,这次降下的并非铁处女──而是双手铐上枷锁的缇萩。 「──缇萩!?」 「咦……晴荣……大人?」 缇萩被锁炼捆绑著,整个人瘫软无力,听见晴荣的声音后,她微微睁开双眼。 「你醒过来了吗?缇萩?玛雷菲裘姆。」 「史塔霍克老师……到底为什么……」 「放开缇萩,这样我还能饶你一命。」 「喔喔,真吓人,但是恕我无法从命。」 史塔霍克把手放在意识模糊的缇萩脸颊上,嘲笑著他。 「她是进行月神降临需要的最后材料,我在吸她的血之后,就能完全变成吸血鬼了!」 她兴奋的情绪似乎冷静不下来,说出了疯狂的宣言。 她嗤笑著,经过漫长的准备,仪式终于要完成了。 「为什么……这和缇萩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处女都行的话,应该还有其他人可以替代!」 「这个问题的答案和过去在赛勒姆这个地方发生的冤案──赛勒姆女巫审判有关。」 为了消除晴荣的疑惑,史塔霍克开心地解释了起来。 「这个悲剧的原因出在一名少女身上,一位叫做提图芭的黑人女佣教了村里的女孩们某个巫术。她们原本只是在闹著玩,可惜运气不好被外人发现了,于是提图芭被人指控是女巫,遭到处刑。」 当时是猎巫狂热的时代,只要稍微让人怀疑是异端,便遭指控是女巫的情形并不罕见。 提图芭经过惨无人道的拷问后,坦承自己使用了巫毒的妖术。 「她算是赛勒姆这个地方最符合女巫身分的人,不论事实如何,历史为她的身分背书。说起来,这也是一种信仰。」 「我听不懂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诧异地问了之后,史塔霍克别有含意地笑了起来。 「……提图芭有个双胞胎妹妹,她的后代子孙现在依然居住在黑暗大陆。所以说,她们也一样有女巫的资质。」 「你……难不成──」 听见她接下来的解释,晴荣脑中想像起最糟糕的情形。 「缇萩?玛雷菲裘姆,她正是那一位妹妹的子孙。在赛勒姆这个地方,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成祭品!历史会不断重演,我就是要这么做」 「难道诅咒她母亲的人也是──」 「正是我,这么做是为了把她带到赛勒姆这个地方,进入学园的介绍信也是由我帮忙安排。对了,为了她而提议并且导入准学生制度的人也是我。学园长反对强迫学生接受沉重负担的这个制度,不过还是让我用人数取胜了。她是一位优秀的魔术师,可惜不论是身为魔女的人望还是领导力,都是我占上风。」 换句话说,所有事情都在史塔霍克的掌握之中。缇萩的母亲倒下也好,她为了救母亲进入这所学园也罢,都经过了周详的计画。 「不过,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出现。本来我想让她成为准学生,以助手的身分待在我身边,一直到仪式举行的那一天。都怪那个女人老是多管闲事……」 这是她唯一的误算。尽管早料到事情会曝光,却没料到玛莉会向阴阳寮请求协助,至于阴阳师指名要缇萩当自己的助手,也同样在她的意料之外。 「所以计画稍微做过更动,我比预定时间更早让芙兰西丝顶罪,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到那边去。虽然稍微费了一点工夫,这下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芙兰西丝那出可说是蛮横的逮捕剧,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藉由切割已经没有用处的多琳,史塔霍克达成了目的。 「等一下,我还是有一点不懂。你需要的祭品条件应该包括必须具备魔力,可是缇萩根本没有魔力可言。」 过去的牺牲者只有学园里的学生,她们的共通点在于都正在学习魔女术。换句话说,史塔霍克下手的目标是具有魔术师资质,并且没有与异性交往经验的学生。 然而,缇萩使不出魔力,应该不在她的条件范围内。 「呵呵……难不成你以为她真的没有魔力吗?」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最具有魔女资质的她真的连魔力也使不出来吗?──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就是我的意思。」 她狞笑著扬起嘴角,意有所指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我就让你瞧瞧吧──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史塔霍克把手伸向缇萩的上衣,用力把衣服扯破。 缇萩的胸口一露出来,晴荣马上激愤地瞪著史塔霍克。 「你这混帐──!?」 「瞧,这颗痣就是证据。『魔女之棺』……古代魔女术的秘技,可以使对象的魔力制造器官陷入功能不全的术式。除了会留下痣这个标记,不会留下其他痕迹,也能避开魔力探测。不过,这个术式只能使用在不满三个月的婴儿身上,由于对象是生命力低的婴儿,力道稍有不慎就会致死,是难度非常高的术式。」 她用手指轻抚缇萩裸露的胸口,那里有一颗形状奇怪的痣。 一看见形状犹如蛙掌的那颗黑痣,晴荣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她出生后没多久,我就施下了这个术式。接著等她长大到和以前那个提图芭一样的年纪时,我就把她带到这个我掌控范围内的学园!」 史塔霍克的计画经过了数十年的岁月,在这时候执行。 晴荣终于明白她准备得多么周到,自己又是多么肤浅。 「闲聊到此为止,你就乖乖在那里见证新神话的诞生吧。」 她高声宣告,接著以她为中心出现一个魔法阵,从地板上冒出光芒。 晴荣受到光墙的阻挡,无法接近史塔霍克与缇萩。 「eko eko azark丶eko eko zomk丶eko eko cernunnos丶eko eko aradia──」 「诸余怨敌皆悉催灭──急急如律令!」 随著史塔霍克的吟诵,光芒变得更加强烈。 晴荣用左拳写出『切』字,画九字后,让魔力集中在右臂。 他发动破坏不净之物的术式,挥拳打向光墙。 「古时候,女性就是祭坛。祭坛像这样建造出来设置,而圆心正是最神圣的场所。我们在中心点,从所有事物的开端与古老的时代中学习与崇拜,我们在此召唤崇拜的神。以种与根、茎与芽、叶与花与果实,我们在此召唤祢。鲜血女王,红色的宝石。啜饮鲜血的永生者,永存世上。人们将不称祢为『一』,称祢为『无』──」 「住手──!?」 光墙粉碎,再也没有东西阻挡晴荣。 他为阻止史塔霍克冲了出去,遗憾的是受降神术影响的身体来不及赶上。 「我在此献上祭品,噬血的血腥传说于此重生──月神降临?鲜血女王。」 史塔霍克吟诵结束的瞬间,晴荣感觉到出现爆炸性的魔力。 『魔女之棺』解咒后,缇萩身上溢出大量魔力。 「晴荣……大人──」 史塔霍克把手放在缇萩的脖颈处,异常尖锐的犬齿在柔软的肌肤陷了下去。 犬齿一咬上脖子的瞬间,缇萩僵硬的嘴形说了句「对不起」。 「喔喔喔──!」 晴荣死命地伸长了手,无情的是,他与缇萩之间的距离始终差了一步之遥。 史塔霍克的嘴巴离开缇萩的脖子后,他大喊著,往史塔霍克的脸用力挥了一拳。 「这是……?」 然而,这一拳落空了。 史塔霍克的身体变成雾状,烟消云散。 「──很遗憾,你抓不到我了。」 同一时间,背后传来说话声。史塔霍克正在那里嘲笑著他。 「永别了,土御门。你是一位非常优秀、也很难应付的对手。」 (插图022) 史塔霍克说完后,往晴荣的腹部揍了一拳。 这一拳远远超乎一般女性的力道,他听见了骨头喀嚓碎裂的声音。 「呃──哈……!?」 他直接撞上墙壁,哀号著吐出血来。 身体随重力往下滑,他连防御也没办法,整个人倒在地上。 「哇哈哈──强大的力量!随心所欲的变化!神出鬼没!太棒了,这就是吸血鬼的力量!!」 看见晴荣吐血后,史塔霍克的大笑声响遍整个室内。 月神降临就这样在最糟糕的状况下完成,吸血鬼在此诞生。 ◇3 「咦──晴荣……大人?」 看见晴荣吐血的瞬间,缇萩原本模糊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宛如从吸血鬼的魔眼施下的暗示中挣脱。 「不……不要──!?」 惊愕的她睁大双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总是自信十足、不可一世的晴荣此时全身瘫软,一动也不动。 缇萩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带给她的冲击因此更加强烈。 「吵死人了……我头很痛,不要叫个不停……」 然而,晴荣缓慢站了起来。 降神术的反弹让他遍体鳞伤,再加上全身遭受重击,他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 即便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看著哭喊的缇萩,一如往常地说了起来: 「用不著担心,我马上就会打倒这个家伙,过去救你。」 剧痛让他的脸忍不住扭曲,但他照样放话。 他抹去嘴角的鲜血,勉强动著伤痕累累的身体。尽管处在浑身是伤的状态,心意坚决的眼神完全没有动摇,斗志并未从他的脸上消失。 「晴荣大人……您不要再管我了。您尽管拋下我,赶快逃出这个地方!」 缇萩大叫著,斗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落下,她奋力劝著晴荣离开。 「──我拒绝,这种事我办不到。」 「为什么……您为什么不走……!?」 她的建议立即遭到拒绝,预料之外的回答让她无法理解。 「我……是来救你的,所以你老实待在那里就好。」 「不要管我了!再这么下去──」 缇萩沉痛反驳著闪避眼光不看向自己的晴荣。 「晴荣大人……您会死的……」 最后她忍不住呜咽,嚎啕大哭了起来。 晴荣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在最佳状态。 即使缇萩对多琳那一战一无所知,也看得出来他的状态并不好。 「……你老是这个样子。不在乎自己,都以别人为优先。」 晴荣看著大哭的缇萩,说起话来忍不住叹气。 「你母亲的情形也是一样,你本来打算牺牲自己来解决问题。现在你也为了保住我这条命,要我拋下你不顾。你认为别人在配合你那种自我中心的心态的时候,真的会觉得高兴吗?你有想过留下来的人会是什么心情吗?」 面对要求自己不要理她先逃命的缇萩,晴荣的神情十分严峻。 身为曾独自被留在世上的人,他无法认同缇萩的话。 「好,我总算知道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个性。」 他不屑地说,缇萩这时候第一次发现晴荣生气了。 「哀伤时可以哭喊,害怕时可以发抖,难受时可以说丧气话,怕死的时候──可以伸出手求援!不要自作主张放弃!!」 晴荣说得火冒三丈,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负面的情感。 那股怒火正是向一脚踏进死亡深渊里的缇萩伸出的援手。 「如果你真的为我著想,就不要轻视自己。现在在这里的是真心为你付出的人,在这种人面前,你可以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吗?」 真心为缇萩著想,赌上性命来救她的少年比谁都清楚她的价值。不论这世界上其他人如何认定,他的心情都不会改变。 即使那个人正是缇萩自己,他也不允许她做出贬低自己价值的行为。 「至少我不想看到你死……我不想再有重要的人在我眼前失去。」 他咬著牙,凝重地说。 土御门晴荣以前犯下过错,失去了重要的人。 他不会再重蹈覆辙,所以来到了这个地方。 「缇萩?玛雷菲裘姆──让我听见你最真诚的答案。」 火热的双眸看向缇萩,晴荣直接问起她来。 他将内心的想法告诉那个藏起真心话、放弃求救的少女。 「回答我,缇萩!你──不想继续待在我身边吗!」 「晴荣……大人──」 听完晴荣的话,缇萩的嗓音流露出不解。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晴荣大人这个大笨蛋!!」 她紧紧闭上双眼,闹脾气似地叫了起来。 她只知道这样的做法。 自己为了救母亲离开故乡,来到学园后没有人愿意认同自己,受到了冷漠的对待。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 「我也不想再也见不到母亲,不想让她为了我伤心。」 期望愈大,失去时的绝望也愈强烈。 如果想要幸福,无法实现时会更加哀伤。 所以她怀著一缕希望,把个人情感摆在一边,希望可以救母亲一命。 她不在乎自己的幸福,这就是她在这所学园里面学到的处世之道。 现在也是一样,如果牺牲自己可以让晴荣获救,她很乐意这么做。 「不过,我也同样──不想离开晴荣大人!我想永远永远和晴荣大人在一起!其实我很害怕自己就要死了……!!」 然而,晴荣的话让她知道,知道这世上会有人因为自己肤浅的选择而伤心难过 「我知道这样很乱来,我知道会造成麻烦,我也知道这样很任性,可是……」 自己重视的人会因此伤心,她第一次理解到这个事实。 她也理解到,这样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 「求求您,晴荣大人──」 如同晴荣在经过校园生活后改变了,缇萩也在遇见晴荣后改变了。 在自觉到这件事的瞬间,过去视而不见的想法一口气涌了出来。 「救……我……!」 ──我想获得幸福。 ──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总是故作坚强的她吐露出最恳切的心声。 那毫无疑问是受晴荣的心意与话语影响而讲出来的心声。 「我当然会这么做,至少我就是为了救你,才会来这里。」 只要听见这个答案就够了。 不死的吸血鬼? 古代魔女术的正统继承者? 超越人类的怪物? 不论敌人多么强大,对晴荣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发誓过不会再犯相同的过错。 现在的他一心只想救出缇萩,过去受复仇心态驱使的男人,如今选择放下执念,全神贯注伸出援手。 晴荣看向史塔霍克,拖著身体走了起来。 「放心,在达成目的之前──至少在救出你之前,我不会输。」 他好整以暇,态度极其自然,神情里散发出坚定的自信。 那副模样和过去与芙兰西丝对峙的时候一样,但抱持著不同的目的。 「晴荣大人……」 缇萩不再阻止晴荣。如同那一天,她试著相信他。 晴荣接著走到史塔霍克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她正面对峙。 史塔霍克看见他那样子,开口道: 「虽然佩服你不放弃的心态,但硬撑可不是好事喔。」 「不巧的是,硬撑正是我的强项,这种程度不过只是点小擦伤。」 她试探地问了之后,晴荣回答时甚至在唇边挂起一丝浅笑。 她在刚才晴荣与缇萩对话的时候仔细观察过了,他果然全身是伤。不过,尽管他连站著也有困难,斗志始终没有磨灭。 「我们来交涉吧──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我有其他目的,不想在这里出什么差错。」 史塔霍克摸不清晴荣是虚张声势,还是藏有其他秘密武器,因此提高了警觉,提出交涉的建议。 「我的目的是复兴魔女术,成为吸血鬼只是一种手段。」 她敞开双手,一脸严肃,热血地说了起来。 「我是古代魔女术的正统继承人,但是那个女人……玛格丽特?玛莉翻新了魔女术,扩大了现代魔女术的领域。我很不甘心,先祖代代相传下来的秘仪居然变成了过去的产物。遗憾的是,那个女人的确是天才,凭我现在的实力根本赢不过她……再给我十五年,不,只要再给我十年。」 史塔霍克说著,脸上充满了憎恶。 本来应该是自己被誉为魔女术的权威,结果却让与古代魔女术无关、身为学者的外人夺走这个地位,她想必是怀恨在心。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就算外表看不出来,其实肉体已经逐渐衰老,所以我需要活得更久才行。只要成为长生不老的吸血鬼,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怎么样?我有正当的名义,并没有犯错。」 史塔霍克说得很清楚,她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误的行为。 这么做都是为了魔女术,都是为了复兴古代魔女术。 这是正确的行为,她一点也不怀疑。 「不行──不管用什么花言巧语包装,你只是个杀人凶手。要我协助这种人,我宁愿一死。」 「什么……?」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只有杀害无辜民众才能守住的那种自尊,最好让狗啃了,这就是我的意思,史塔霍克?瓦莉安提。」 「交涉破裂吗──很遗憾,土御门,其实我对你有很高的评价。」 听见晴荣充满挑衅意味的回答后,所有表情瞬间从史塔霍克的脸上消失。 尽管需要冒上一点风险,她选择在这里击败晴荣,守护自己的尊严。 「那么看在这个评价的份上,告诉我一件事,缇萩现在是你的眷属吗?」 「……没问题,就当送你上黄泉的礼物。」 晴荣气定神闲笑著问她,她也沉著露出了微笑。 「现在的我不需要眷属,吸血鬼这种超凡的种族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传说中,吸血鬼有将吸血的对象当成眷属──作为自己的奴仆,让其吸血鬼化的能力。 如果她具有这样的力量,缇萩将会变成吸血鬼,一旦她的主人史塔霍克死亡,她很有可能会连带死去,不过史塔霍克的目的在于延长性命,因此特地不重现这个能力。 「那么我就可以──全力打倒你了!」 他脸上浮现出让人联想到猛禽的笑容,英勇地喊了起来。 接著,史塔霍克脚下的地板升起了火柱。 「一字咒──急急如律令!」 他没有吟诵真言,获不动明王加护的净化之炎熊熊燃烧。 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板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梵字,他在对话时小心翼翼备妥了术式。 「啧──」 史塔霍克让身体变成雾状,勉强逃出火柱。 吸血鬼的弱点是火,但是攻击没有命中目标也没有意义。 「吓到我了……没想到你会耍这种小花招。可惜这招没有成功,你休想再突袭我第二次。」 从雾状现出人形后,史塔霍克狂妄地笑了起来。 刚才的攻击因为出其不意,才会有效果。 一旦她提高警觉,第二次就不适用了。 「天命地命──这是阴阳道的基本理念,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命题。阴阳师为达成这个理念学习阴阳道,发挥实力。」 晴荣没有回应她的挑衅,从容不迫地说。 「恶鬼降伏天魔覆灭──阴阳道里面将不洁的东西定义成鬼,换句话说,打倒鬼、歼灭魔就是阴阳道最大的目的。我们阴阳师为了打倒鬼,花上漫长的时间建立魔术体系……你懂我这话的意思吗?」 晴荣不疾不徐地问。 冰冷的嗓音让人毛骨悚然,史塔霍克感觉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简单来说──没有比阴阳术更适合用来击退鬼的魔术,当然吸血鬼也一样!」 当晴荣盛气凌人地咧开嘴一笑,史塔霍克立刻蹬著地板往他冲了过去。 她彻底使出吸血鬼的身体能力,瞬间逼近他的眼前。 再让晴荣活下去会有危险,她的本能敲响了警钟。 「大江山酒吞童子,以神便鬼毒酒斩下首级──来,童子切安纲!」 晴荣大喊之后,一把日本刀随他的声音受到召唤。 他抓住现形的刀,丢开刀鞘,往史塔霍克逼近的右手挥出刀刃。 「呃啊啊啊──!?」 电光一闪──挥下的刀刃连同雾状的身体把她的右手砍了下来。 史塔霍克声嘶力竭地惨叫著,赶紧往后方跳开,拉开距离。 「童子切安纲──砍下以大江山为巢穴的酒吞童子首级,属于杀鬼的神刀。吸血鬼说起来也是鬼,这把刀就是你的天敌。」 晴荣手中的刀正是在平安时代讨伐十恶不赦、使京都陷入恐慌的传说中的鬼?酒吞童子的神刀。 「哼──这么点小伤……!」 「没用的。只要对象是鬼,因为这把刀受的伤绝对不会愈合,就算是拥有无限再生能力的吸血鬼也不例外。」 专门用来斩杀恶鬼的刀刃,可让所有的再生能力无效化。 非人的对象更能增强刀的威力,用来应付鬼是最适合的武器。 「呿──不过……你应该连走路都有困难!既然这样,我只要不进入攻击范围内就不会遭到攻击了!?」 尽管痛得扭曲著脸,史塔霍克依然冷静分析起状况。 晴荣没有主动采取攻势,也没有追击。 从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看来,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无法做出激烈的动作。 既然他无法行动,只要不接近他就不会遭到攻击──史塔霍克神气地笑了起来。 「这么打下去的确是没完没了,所以──这就来分出胜负!」 他魄力十足地珞下狠话,接著从怀里掏出一张咒符。 狗形状的那张咒符──是晴荣最信赖的式神。 「把你的力量借我,狐狼丸。阿尾舍法──式神合一,降神术!」 他发动了降神术。 狐狼丸的神性附体的咒符缓慢融入晴荣的胸膛,他的魔力呈现爆炸性的增长,样貌逐渐改变。 酷似狼的兽耳与尾巴长了出来,他的外貌像极了狐狼丸。 「怎么可能!那个术式应该会对肉体造成沉重的负担……让神降临在那种疲惫的身体简直是自杀的行为,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史塔霍克惊愕地叫了出来,像是看见难以置信的景象。 降神术的反弹超乎想像地沉重,这种事连门外汉都知道。 然而,晴荣发动了两次。从旁人的眼中看来,这无疑是种自杀行为。 「我知道这么做很乱来,如果让五大明王等级的神祇附身,我这条小命肯定就没了。不过──狐狼丸是例外。因为是缔结契约的护法童子,能把负担降到最小。」 如果附身的是与多琳一战时唤出的五大明王等级的神祇,身体肯定撑不住。 然而,狐狼丸的神性来自动物灵。 而且因为是缔结契约的护法童子,魔力的波长也极为接近。 换句话说,这样的降神术负担最小。 (插图023) 「可是这个样子实在撑不了五分钟,狐狼丸,三分钟解决她!」 『包在我身上!我狐狼丸会竭尽全力!!』 与附身在肉体的狐狼丸沟通过后,晴荣往史塔霍克冲了过去。 他能飞速前进,全是多亏了和狼一样强健的脚力。 「啧──别过来!」 「天真!休想逃!!」 史塔霍克试图让身体变成雾状逃走,可惜让童子切的刀刃逮到了她。 尽管不至于造成致命伤,刀刃仍缓缓将史塔霍克逼上绝路。 「神之国度高天原,皇祖神漏岐神漏美命,宣天之祝词即太祝词事。依此宣言故,可祓除切罪恶过错,不复存世上,众神在此齐听令──」 他在追著史塔霍克的同时吟诵真言,让魔力注入手中的童子切。 接著,刀身散发出耀眼光芒,刀刃迸出紫色的魔力。 「啧……只要再忍耐一会儿──」 在第二次的降神术发动约两分钟的时候,晴荣吟诵结束的瞬间,史塔霍克惊觉有异状发生。 她的胸口灼热滚烫,左胸上出现星形的图样──晴明桔梗印。 「恶鬼斩灭──鬼祓太刀,急急如律令!!」 晴荣灌注所有魔力发动术式,接著使尽全力把童子切掷了出去。 童子切以高速飞来,史塔霍克却笑得老神在在。 「很遗憾──看你怎么应付我这招!?」 下一剎那,她的身体变成了为数众多的蝙蝠。 只要让身体分裂,就不用怕被敌人一击毙命。等降神术的效果消失,这场战斗就是由史塔霍克赢得胜利,因此她之前特地不使出这个绝招。 「呃──哈……!?」 然而──童子切贯穿其中一只蝙蝠后,其他蝙蝠也同时停止了动作。 现场景象宛如倒转,原本四散的蝙蝠群聚在同一个地方,逐渐形成史塔霍克的样貌。 「怎么可能……为什么──」 史塔霍克现身后,童子切深深刺进了她的左胸口。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接著吐出血来,当场倒地。 「你……怎么会知道……心脏在什么地方……?」 在她虚弱的询问声中,晴荣揭晓了谜底。 「刚才的术式是降伏恶鬼的秘咒,就算身影消失,用来当成标的的晴明桔梗也会告知所在的位置。只要把铁钉穿进吸血鬼的心脏,就能杀死吸血鬼──当我在你的左胸口留下刻印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这解释说明了当肉体分裂成大量的蝙蝠时,为什么攻击依然能准确命中心脏。 「史塔霍克?瓦莉安提,你会败给我有两个原因。」 他走上前去,握住刺进史塔霍克左胸的童子切。 奄奄一息的史塔霍克仰望著他,而他只是不疾不徐地说著。 「一个是误判了阴阳道的本质。如果你选择不是吸血鬼的神祇,我不可能会赢。另外一个原因是──」 他用力握住刀柄,注入魔力。 虽然魔力几乎耗尽,他还是好不容易挤出最后的力气。 「缇萩……你竟敢向我重视的人出手。」 话一说完,童子切的刀刃闪现光芒,贯穿史塔霍克的身体。 「土御门……身为古代魔女术的继承人,我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 闪光中,史塔霍克看著晴荣,沉著地开了口。 「保护我继承的术理不被淘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也愿意尝试……这就是魔术师的本性。所以说,我不后悔,也不会道歉。要是沉溺在这种感伤里面,对那些立下根基的女性来说是种亵渎。」 她坚持必须尽到自己的职责,不知不觉间成了让执念束缚的魔女。 她崇敬先人,以秘仪的传承为荣,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一旦承认自己错了,过去的牺牲都将化为乌有。 「不过──就算身为魔女的我这么认为,身为老师的我似乎做了错事。」 史塔霍克扭曲著嘴角,言行间充满了自嘲。 「虽然不是正统继承者,教导后进仍让我感到了人生意义……实在太讽刺了,当初受到聘请的时候,我其实是不情不愿地开始这份工作。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个半吊子。」 史塔霍克认为,现代魔女术侵犯了古代魔女术的术理。 对于自己必须指导那些学习现代魔女术的学生这件事,当初让她十分痛苦。 这样的心态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改变了。 由于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下定决心要自断退路。 她的做法便是──断绝所有后路,以古代魔女术继承者的身分犯下罪行。 「啊啊,学生们在呼唤我了──我……得去承受报应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史塔霍克的身体随即化为灰烬,只留下白色的骨灰。 她的末路与终结,晴荣都牢牢地看在眼里。 「哈……哈……等我,缇萩──」 降神术解除后,他带著朦胧的意识,跌跌撞撞走到缇萩身边。 缇萩像是随时要哭了出来,硬是忍住没有开口。 「受不了──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啊……」 他聚精会神,以正确的斩击砍断了桎梏她的手铐与锁链。 接著他抱住她滑落的身体,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幸好……你没事──」 他让缇萩站在地上,然后似乎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他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这次反过来换缇萩抱住他,她跪坐在地上,让晴荣的头枕在她的膝上。 「……辛苦了,您刚才的表现非常帅气。」 在晴荣安详睡著的时候,她微笑著,轻柔抚摸他的头发。 「晴荣大人──我最喜欢您了。」 然后,缇萩的双唇直接凑向晴荣的脸颊── 终章 另一名留学生 「──以上就是这次的案件……学生连续失踪案的始末。」 事件结束的一个星期过后。 晴荣造访学园长室,告知玛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主嫌史塔霍克在交战过后消灭,多琳在恢复意识后认罪……提交阴阳寮的报告书也确认过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仔细读完报告书确认内容后,他轻点了下头,把文件交了出去。 「这次辛苦你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当然我也会向阴阳寮报告你活跃的表现。」 玛莉从晴荣手中接过报告书,微笑著向他道谢。 「还有一件事──你的身体还好吗?虽然看起来好像恢复了不少……」 她眯起眼睛,观察晴荣状况的样子显得忧心忡忡。 「我没事,因为这一个星期我简直是睡死了。况且……我也没时间这么悠哉。」 由于一天行使两次降神术的反弹,使他整整三天三夜徘徊在生死关头。 尽管最后保住了性命,代价依然十分惨重。 身体到处绑满绷带,现在依然阵阵作痛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有一件事想请问。」 闲聊到此为止,晴荣问起在这次的事件当中让他不解的疑惑。 「有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史塔霍克为守护由自己继承的古代魔女术,试图变成吸血鬼,但是这样的举动实在很不寻常。魔术师在大限将至之前,通常会把自己修习的魔术术理传给弟子。也就是透过这样持续不断的钻研,魔术体系才得以成长,照理来说没有急著在自己这一代完成的必要。」 魔术为父传子、子再传子,一再传承下去的体系。 人类的生命有限,如同个人的时间也有限。即使是个人无法到达的领域,意志在继承后经过数代与长时间的努力终于能够实现,这就是魔术师追求学问的态度。 晴荣修习的阴阳道也不例外,就算把这说是大多数魔术师的基本理念也不为过。 「……这个嘛,你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再说你也算是当事者,我有告诉你的义务。」 听见晴荣这个问题,玛莉的神情很凝重。 接著,她板起脸孔,讲起史塔霍克的过去。 史塔霍克生在现存最后的继承古代魔女术的家系。 他们信仰地母神与有角神,隐居在欧洲不为人知的山林间。原本他们不与外界往来,只是一心钻研代代相传下来的魔术,遗憾的是长久以来的和平生活突如其来结束了。 过去在中世纪陷入的猎巫狂热──教皇厅的激进派始终维持当初的思想,使史塔霍克一族惨遭歼灭的命运。 虽然她活了下来,却成为名符其实世界上最后的魔女。 「猎巫?愚蠢──简直是时代错误的行为。从赛勒姆的悲剧里面,他们没有记取教训吗?」 「对方表示那是『部分暴徒的私刑』,虔诚的信徒失去控制……既然不知道是由谁主导,原因便成了这类事件常见的『信仰不同导致的悲剧』。」 晴荣不屑地唾骂著,毫不隐瞒内心的厌恶。玛莉点著头,神情十分沉重。 中世纪盛行的猎巫行动在十七世纪急速衰退,十九世纪以后那股狂热也成了过去式。 然而,现在还有地方在进行猎巫是事实,现实是一度根深蒂固的迫害心态始终无法根绝。 「不过──就算史塔霍克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无法解释她不收弟子的理由。」 「不,很遗憾,晴荣。前提是在古代魔女术中,只有相同血脉的人能有继承权,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晴荣提出疑问后,玛莉沉著地摇了摇头。 依照流派与家世不同,也有魔术只传给子女的情形。 不过,这样的话事情应该很简单。 「史塔霍克为什么不生小孩?这样事情就──」 察觉玛莉刻意不说出口的意思后,他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如果是由子女继承,她只要生下小孩当成继承人栽培,问题就解决了。 照理来说,最后幸存者的史塔霍克没有其他选项,然而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因为「做不到」,晴荣总算明白了。 「在受到暴徒攻击的时候,她勉强活了下来,可是──她的身体再也无法生育。所以没有人可以继承古代魔女术,只能让魔术体系逐渐凋零。」 玛莉紧抿著双唇,阖上双眼,大大叹了口气说。 晴荣在搞清楚整件事情之后,扭曲的神情彷佛在强忍著疼痛。 「但是,我无法忍受这种情形发生。古代魔女术是非常杰出的魔术体系,要是就这么失传不是太可惜了吗?所以说,我才会邀她到魔女学园来。」 阖上的双眼张开后,玛莉的嘴角稍微放松了下来。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她,尤其是她把我新编的现代魔女术当成眼中钉,一开始甚至不肯见我呢!」 玛莉鼓起脸颊抱怨了起来,神情却像在缅怀著过去。 「不过,在魔女学园创立前,你最后还是请来了史塔霍克这位老师。」 「对,我从早到晚不停拜托,搞到她有点不耐烦地说『让你这么纠缠下去,研究都别想做了!』好不容易说服了她。」 玛莉嗤嗤笑著,聊起与史塔霍克的回忆。 然而,晴荣对她的话感到很不解。 「你──你不讨厌史塔霍克吗?」 根据来到学园前调查的情报,史塔霍克与玛莉的关系称不上和谐,尤其史塔霍克根本不喜欢玛莉。 可是从玛莉身上,完全感觉不出讨厌史塔霍克的态度。 「嗯,这个嘛……」 即使当事人玛莉听见这个问题,她也只是用食指抵住嘴唇,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我的确不擅长应付她。真要说起来,我的守备范围是从美少女到美少年。」 玛莉的语气轻浮,像在开玩笑。 「但是──不管是我还是现代魔女术,都需要她和古代魔女术。以此类推,或许她和古代魔女术也需要我或是现代魔女术……也许我是这么想的吧。」 她又接著说,脸上的笑容似乎在怀念过去。 史塔霍克在与玛莉相识后接触到现代魔女术,受到了深远的影响。 不论是好是坏,原本打算静静结束人生的她找到了复兴古代魔女术这个目的。 「结果变成这个样子,说不定是我做错了。」 玛莉苦笑著,语气里充满自嘲。 史塔霍克最终犯下凶行,使玛莉失去了好几位学生。 她这位学园长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 「史塔霍克说过『身为古代魔女术的继承人,我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这么一句话……」 晴荣看著玛莉,说出了史塔霍克的遗言。 「这样啊……她到最后都以古代魔女术的继承者自居呢。」 从晴荣口中听到史塔霍克的遗言后,玛莉露出了寂寥的笑容。 自己果然错了,她似乎在心里下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她也说了!『就算身为魔女的我这么认为,身为老师的我似乎做了错事。虽然不是正统继承者,教导后进让我感到了人生意义。』……史塔霍克直到最后都是古代魔女术的继承者,但她同时也是赛勒姆魔女学园的老师,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 听见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玛莉不自觉瞠目结舌。 接著,她的表情变成了沉稳的笑容。 「……这样啊,她最后以老师的身分留下了遗言啊。」 玛莉感慨良多地轻声说著。 玛莉与史塔霍克之间以前是什么样的关系,晴荣不知道。 不过,从她现在的态度看来,如果她们能稍微接近对方,或许会是不同的结果,他忍不住有这样的想法。 「事情就是这样──你那种沉稳的态度搞得我浑身不对劲。我的意思不是你不需要感到有责任,只是也不用太介意。」 晴荣咳了一声,别过头去迅速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玛莉看见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咦,怎么了?难不成晴荣你在担心我吗?呀!谢谢你~!!今天晚上要来煮红豆饭!!!!晴荣你也吃一点吧?好,就这么决定了。你可以顺便住下来,让我们来个火热到早上的幽会☆」 「好近!别靠过来!?唉……不过是稍微对你好一点,马上就得寸进尺了。」 他推开扭著身体发出娇声的玛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过,看见玛莉恢复原状,他也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差不多该离开了,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晴荣看著时钟站了起来,拿起放在身旁的旅行包。 然后,他向玛莉轻轻点头致意,接著便转身离开房间。 「再见,也帮我向那孩子问好。」 玛莉向他道别,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对了──」 然而,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那件事』忘记告诉她了。」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从窗户望向校门附近开心地说。 离开学园长室后,晴荣走到隔绝学园与外界的大门前。 「久等了。」 「啊──晴荣大人!」 在门前等待的缇萩一看见晴荣出现,神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晴荣和抵达学园时一样拿著旅行包,缇萩也是相同的行囊。 「──没忘记东西吧?」 「是,东西都带了!」 两人肩并肩走著,缇萩听见他的问题后,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回应。 「晴荣大人您的伤势不要紧吗?」 「用不著担心,这种小伤放著自然会好。」 这一个星期以来由缇萩负责照料晴荣,她依然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不过,晴荣刻意装得若无其事,努力不让她担心。 因为要是随便喊痛,缇萩肯定会把他当成病人对待。 「如果您身体不舒服,还是再休息一下……」 「当务之急是你的母亲。」 既然施下咒术的史塔霍克已经消失,她的病情不会再恶化。 不过,那个样子还不算完全解咒。 晴荣主张应该尽快抵达当地,进行治疗。 换句话说── 「今天就要和这所学园道别了。」 「……是啊。」 晴荣与缇萩将在今天离开这所赛勒姆学园。 晴荣在这所校舍度过了不到两个星期,缇萩则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依不同的目的进入这所学园,今天将并肩走出这扇大门。 他们并非怀著期待与不安进入学园,接著他们将带著成就感与希望离开。 「晴荣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著,晴荣将前往缇萩的故乡。 不过,缇萩问的是那之后的事。 母亲的事情解决后,晴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直接回大和吗? 还是留在学园里面? 这件事她──缓萩始终耿耿于怀。 「这个嘛……要怎么办呢?」 晴荣忽而面露微笑,似乎有转移焦点的意思。 不同于一开始仰望这扇学园大门时的反应,现在的他脸上显得神清气爽。 「阴阳寮交代的任务结束,我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说……的也是……」 史塔霍克的威胁消失后,校园也恢复了平静。 既然如此,或许该让异邦来的碍事者离开,使学园回到原本的状态。 只要带回这次任务的功劳,想必能从阴阳寮那里得到应有的评价。 「有一点……我觉得有一点不舍。在这所学园里面度过的时间对我来说是很贵重的一段时间,虽然这段时间还不到两个星期。」 他不自觉说了出来,语气里充满了怀念。 晴荣在这所学园经历了许多事情,也有难以忘怀的相遇。 凄惨的失败经验、令人困惑的状况、第一次的体验,这些全部都是无可取代的回忆。 也许他不经意发现了在过去的人生中视而不见、那些重要的事物。 老实说,他心里还想继续留在这所学园里面。 「你呢──接著要怎么办?」 「咦……我吗?」 「你的目的是治好母亲的病吧?我的意思是等治好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唔唔……」 说实话,她还没想得这么远。 因为一直埋头努力到了现在,目的一旦达成,她也顿时失去了方向。 「对不起……我还没想到那里。」 「这样啊,虽然我也是一样。」 他并未放弃复仇,对土御门家的恨意也没有消失。 不过,他不再受到这些想法的束缚,这也是经过这次的事件得到的成果。 「这件事可以慢慢思考,幸好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先到火车上去吧。」 「──是!」 看见如释重负、态度沉稳的晴荣,缇萩精神抖擞地点了下头。 未来可以以后再来思考,而且不是独自思考,是两个人一起思考。 只要晴荣在自己身边,什么事情也不用害怕。 「那个……如果你实在想不出来要做什么,我可以向阴阳寮要求──」 「晴荣──!!」 他别开视线喃喃自语的时候,话说到一半让人打断了。 「太好了……看来我及时赶上了。」 芙兰西丝用力挥著手跑了过来,从急促的呼吸看来,她跑得相当匆忙。 「晴荣……你真的要离开了吗……?」 她泪眼汪汪问著晴荣。 他一开始就找芙兰西丝讨论过离开学园的事情,因此她没有要再阻止的意思。 「对,这段时间受到你很多照顾。」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与有生以来第一次交到的好友分开,她感到超乎想像的寂寞。 「我……我会每天写信给你。」 「每天写信太累了……一个月一封就行了,我也会回信给你。」 「我绝对会去找你。我一定一定会去找你!!」 「……好,我会等你过来。」 她忍住泪水,轻轻牵起晴荣的手,舍不得与他道别。 别离的伤感涌上心头,晴荣发誓总有一天必定会再相会。 「最后还有一件事……就算分隔两地,我们一样是朋友吧?」 芙兰西丝问著,眼神里流露出不安。 其实她很害怕提出这个问题,但她仍然拿出最后的勇气问了出口。 「──废话,这种事根本连问都不用问吧,芙兰西丝。」 像是为了根除她内心的不安,晴荣从容笑著应道。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回答他同样是在异国交到的第一个好友。 看见他那笑容的瞬间,芙兰西丝内心的不安随即消散。 「你让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也──」 她面露轻柔的微笑,双手放在胸前,下定了决心。 如同指引自己的晴荣,她也要继续与命运奋战。 「晴荣──我最喜欢你了!!」 「啊,喂──放手!冷静点!!」 当她激动地抱住晴荣时,遭到了缇萩的急忙喝止。 「哇!哇哇……!!真、真是的!不要黏得那么紧!!」 缇萩因为知道晴荣的性别,忍不住鼓起脸颊向晴荣抗议。 「呵呵──你还是一样这么受欢迎呢,晴荣。」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忽然有人和他们讲起了话来。 玛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露出了意有所指的微笑。 「不好意思,刚才忘记说了,其实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嗯?到底是──」 既然她特地追过来,想必是很要紧的事。 他纳闷回问,这时传来了前方大门打开的声音。 「什──你居然……」 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打开后,有个人站在门后面。 那熟悉的身影让晴荣不由自主眯起双眼,接著他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嘿嘿☆我来了?嗨,晴弟!」 「鸭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现在门后的人物── 贺茂鸭女一看见晴荣,马上举起手,朝气十足地向他打招呼。 「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们又这么久没见面,你应该表现得更开心一点吧。」 「等一下,你……你那身制服,该不会──」 鸭女双手扠腰,不满地鼓起脸颊,她身上的制服非常眼熟。 真要说起来,晴荣现在就穿著同一套制服── 「我来介绍,这位是从阴阳寮转来本校的新同学,鸭女同学。」 「嘿嘿嘿~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 玛莉微笑著介绍完后,鸭女眨了下眼睛,向大家打起招呼。 晴荣按住鸭女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在她耳边要求解释状况。 「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解释清楚!?」 「冷静点冷静点,总之……给你,你看一下吧。」 鸭女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晴荣。 一看见晴雄的署名,他心里马上有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弟弟,晴荣:这次执行任务辛苦了,我从玛格丽特学园长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阴阳寮方面也收到了事件解决的报告。由于你在事件中的贡献,众人协议过后决定另外交付给你一项任务。』 打开信封,看见信里的内容后,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确定。 『我在这里下令你进入魔女学园学习魔女术,并且将知识带回阴阳寮。预定时间是就读三年的一般课程,不过时间会视进度缩短或延长。此外,这是玛格丽特学园长的强烈要求,看来她对你十分中意。』 一看见最后那段话,晴荣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露出凶狠的视线向玛莉抗议,玛莉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这样的反应更让他气愤不已。 『达成此项任务后,阴阳寮及土御门家将会给予你应有的评价。另外,我方指派鸭女过去,协助你进行这项长期任务。你们要互相帮助,完成任务。希望你的表现能符合我们的期待──阴阳寮〈阴阳助〉土御门晴雄上。』 「哈、哈哈……这是什么意思……?」 读完信里的内容后,他忍不住乾笑了出来。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他的头脑一时跟不上。 「就是这么一回事,任务要继续执行。」 「居然会有这种事……再说为什么你会过来?你不是嫌麻烦吗?」 「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不想过来……和晴弟一起就无所谓了~」 「……这算什么理由。」 「另外我也想看扮成女生上学的晴弟。」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哈哈,被发现了吗!原谅我吧?」 两人窃窃私语,不让其他人听见,这种嬉闹般的闲聊也让他有些怀念。 「还有──我也想亲眼瞧瞧晴弟重要的人是什么人。」 她最后眨了下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实在拿这个大姊没辙,他轻叹了口气。 「唔……这意思是,晴荣大人──」 「晴荣会继续留在学园里面吗……?」 听见这些零碎的对话,缇萩与芙兰西丝询问起最后的结论。 「嗯……是啊。」 他苦笑著点头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原本大家还沉浸在感伤的别离气氛,这下子全部荡然无存。 「太棒了──!」 「就是啊──!」 理解了自己想确认的事情后,缇萩与芙兰西丝不约而同抱住晴荣。 虽然不清楚详细状况,能和晴荣继续共度校园生活,她们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喂──你们快住──」 「咦?这是在做什么?好像很开心!让我也一起加入!」 「呀~!小晴晴太棒了!抱我~!!」 鸭女加入大家的行列扑上去后,玛莉也趁乱抱了上去。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晴荣被四个人又抱又揉,抗议著大叫了起来。 「受不了……真拿你们没办法,这群爱胡闹的家伙。」 然而── 他的脸上挂起浅浅的微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土御门晴荣的苦日子──不对,他的女装生活就这样必须继续下去 被陌生慌乱的日常生活耍得团团转,在赛勒姆魔女学园让珍惜的人们围绕在身旁,他热闹的日子就此展开。 土御门晴荣的青春岁月在遥远的异乡土地上忽然揭开序幕── 迈出了第一步。 (插图024)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子子子子子子子。 本作品为在第十届hj文库大赏中荣获大赏的作品,相信读过本书的读者已经知道,故事里面登场的人物有阴阳师、魔女与西洋魔术师。 我从以前就喜欢魔法和魔术这些东西,也很喜欢日本自古以来的魔术阴阳道。 世界上存在各种魔术,不过应该没有一个魔术体系像阴阳道这样具多样性且兼容并蓄。这方面因为在本书中也有解释,这里就先暂且不提,然而积极吸收各种文化,完成独特的进化,这种做法不是很符合日本的作风吗? 这让我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如果阴阳师与其他魔术师对战,哪一方比较强? 东方vs西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魔术异种格斗技战,本书便是来自这样的构想。 那么要由谁来当对手呢?首先浮现在我脑海的就是魔女。头戴尖尖的帽子,身穿黑衣,骑著扫把在空中飞翔──这是一般世人对魔女的印象。实际调查之后,我发现这其实是错误印象。于是我阅读了许多关于魔女的文献,最后在本书中塑造出近代魔女的形象。虽然有句话说事实比小说更离奇,像这样出乎意料的状况或许也是创作的一种趣味。 最后,我在这里向以下各位致上谢意。 首先我要感谢第十届hj文库大赏的所有人员。故事内容是直球的王道剧情,只是有一角色以外角球低空擦过,感谢各位让这样的作品获得大赏的殊荣。为了不辜负各位的期望,会诚心诚意地继续努力。 责任编辑。感谢您尽管负责许多招牌作品,还是在百忙中为本作品拨出时间。 伊吹のつ老师。为表现出本作品的世界观,伊吹老师精采的插画不可或缺。在拜见角色设计图时,原本模糊不清的登场人物顿时鲜明了起来,我至今依然无法忘记当时受到的冲击。今后也请您继续提供协助。 某地提供作品意见的诸位读者,好友的m兄,还有从我三年前第一次创作小说的时候开始到得奖为止,读过我所有作品并且提供感想的m先生,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多|§了各位的鼓励。 此外,我要向从多不胜数的作品里面,挑选出本书的读者致上最大的谢意。 如果各位喜欢他们的故事,今后也请继续支持。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与各位读者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