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家小主母》 第一章 【第一章 重生女与穿越男】 天际将亮,简陋的喜床上躺着一对新人,身上大红色的喜服一夜未褪下,这不打紧,本该光洁的衣裳竟是沾满血污,仔细一瞧两人身上都有伤,这伤口上的血还流着未止,两人昏迷不醒,处 于弥留状态。 而门外,一群人摇头叹气,满腹惋惜。 “大喜之日竟出了这样的事,这——唉!” “这都怪新郎,在外惹是生非让仇家找上门,在喜堂上闹上这一场,还连累新娘子被打,两人才刚拜堂,这就要做同命鸳鸯了,难怪莫家人不知如何收场了。”说话的人瞧向一旁满脸愁绪的老夫妇,这对夫妇穿着粗陋,一瞧就知是穷人家。 “莫老头家里穷,想说嫁了女儿得些聘礼能让两老的小儿子讨媳妇用,如今这聘礼怕是得拿出来当丧葬费了。” “就是,真惨啊,大夫刚也说了这两人都伤在要害,是决计撑不到天亮的。”唉,大伙在这等着,也不过想等到天亮后进去帮着收屍而已。 “莫老头,你不进去瞧瞧吗?眼下说不定已经死在里头了——” 莫老头皱黑的脸一凛,“瞧什么瞧,这里头的人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欸?你这话什么意思?”众人吃惊。 “我们已经嫁了女儿,女儿已是曾家的人,若有个不幸也是曾家人出面,与娘家有何干系 ”莫老头说得理直气壮。 “没错,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娘家人帮着下葬,再说了,今日的祸全是曾思齐惹来的,咱们没找曾家赔女儿的命来就算不错了,往后的事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了!”莫大婶也道。 “说得好,老婆子,这没咱们的事,咱们走!”莫老头连再进去确认女儿的死活都没有,扭身便走了。 眼见莫大婶也马上跟着走,众人无不傻眼,这是不打算吐出聘金为女儿办身后事了? “喂,莫老头——莫——” “苏伯,别喊了,你这瞧得还不清楚吗?莫老头夫妇这是绝情绝义,当没这个女儿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管这档子事了,还守在这做什么,都走了吧。” “走……走?” “是啊,人家丧家都不理了,难道这收屍的事你要帮着干?” “当……当然没那个理。” “这就是了,那还不走?” “这——唉,好吧,走了。”苏伯瞄了一眼门内,他们都是穷苦的人家,哪里拿得出钱帮人下葬,只得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光后,没多久,床上应该已经断气的新娘身子轻微动了一下。 她仍紧闭着眼,但觉得头昏脑胀,全身酸痛,大娘与二姊下手果然狠,不打死她不解气,可自己竟然没死,可真是奇蹟了…… 她挣扎着睁开眼眸,想瞧清自己身在何处,应该是阮府的柴房吧,过去嫡母整人定在这里动刑,自己被人用棒子狠打了不知多久,昏过去后嫡母八成就将她丢着自生自灭了。 她得快点醒来才行,否则真活不了,这还不称了嫡母与二姊的心! 只是,她吃力的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不是阮家柴房,不仅不是,这屋里还挂着喜幛、燃着红烛……怎么像是喜房? 她在喜房里做什么? 她身子微动了一下,似挤到什么,好奇的扭过头去瞧,这一瞧顿时大惊失色了,自己身边竟然躺了一个男人! 她瞠目之余,见这人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死了吧? 她忍住惊吓,屏住气息的探过身去想看仔细那人是谁,岂料这一瞧更惊,这人她识得……他不是曾家的嫡长子曾思齐吗 他怎会变成这副德性与她躺在一块? 倏地,曾思齐睁开眼了,炯炯有神的眼正瞪着她。 她一惊,忙将身子往床角缩去。“你……你……” 他瞪了她一会后,脸上的表情似比她还惊愕,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这人是才离开又折回的苏伯,他想想还是不忍心,多的没有,买两张草蓆的钱还是凑得出来的。这会他携着草蓆进来,见两人都醒了,不禁大喜起来,忙过来道:“你们夫妻可真是命大,居然能活过来了!” “夫……夫妻?”她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她与曾思齐怎会是夫妻? “哎呀,可儿,你不会是让人打坏了脑袋,连自己成亲之事都忘了吧?”苏伯紧张的问,怕她脑子被打得真出了问题。 可儿?她怎会是可儿?她是茶商阮家的庶女阮玫祯啊,这人怎唤她可儿? 正这么想着,眼角瞄见屋内梳妆台上的铜镜,那是另外一张脸,一张不属于阮玫祯的脸,她大惊,蓦然觉得脑袋胀痛起来,接着奇妙的事发生了,她脑子一下涌入了莫可儿的记忆——莫可儿是个采茶女,白天才刚与曾思齐拜堂完婚,但喜堂上来了一群人向曾思齐讨债,这讨债不成,先伤了曾思齐, 后来连莫可儿也遭殃…… 天啊,她怎会有莫可儿的记忆?还有自己的脸……她变成莫可儿了 她心慌不已,想着自己变成莫可儿之前发生的事—— 她是阮家庶女阮玫祯,年十七,阮家排行第三,与嫡次女阮玫玲相差一岁,因爹花心,嫡母又是个善妒的人,因此嫡母在整治众姨娘跟庶子女上可谓是不遗余力。 自己的生母个性胆小总被欺负,为了让生母与自己在阮家日子好过些,她打小便学会“庶女生存守则”,除了待在嫡母身旁要够机伶外,还练就十八般武艺,专门替嫡女姊妹们解决疑难杂症,两位嫡姊那些在外头拿得出手的书画诗词、绣品珍物大多是由自己代打的,大姊还是靠着她的本事才在外头博得好名声,最 后嫁给了不错的人家,二姊也因为自己的帮忙才让茶商大家的曾家来提亲。 然而世事难料,二姊与曾家的婚事突然告吹,嫡母不甘心,竟将气出在她与生母身上,恶整她们母女俩,这一整竟将她们活活整死,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死后竟在莫可儿身上重生了! 正当阮玫祯震惊于自己的遭遇时,丝毫未注意到身旁的男人也是一震,那眼神沉得吓人。 苏伯瞧瞧九死一生的两人,摇摇头,怪了,这两人死里逃生不见惊喜,只见惊吓,莫不是真教白日里那些凶神恶煞给吓坏了,这魂魄还回不来,不禁同情的道:“可怜你俩刚成亲就遇上这事,难免吓得没魂,苏伯我就好人做到底去帮你们抓副定神的药回来,瞧能否给你们压压惊。”说完,他便去抓药了。 留下床上这对“夫妻”大眼瞪小眼。“这……咱们……成亲了。”她思绪稍稳后,艰涩的先开口了。就她所知,曾思齐是个不学无术、有名的纨裤子弟,一个本来要娶二姊的人,不料自己重生 后竟然会嫁给他,她想不通这到底是什 么样的孽缘。 曾思齐的眼神亦是很不对劲,他评估着目前的状况,这已经是完全超乎他的想像了。 因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对他而言实在匪夷所思!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死前是跨国财团的执行长范祖远,却在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醒来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这地方还是古代! 更令他惊奇的是,在他醒来的瞬间,脑子里立即出现自己这副躯体主人的记忆,这人姓曾,名思齐,本是茶行大房的嫡长子,但因为行为不检点闯了不少祸,把与阮家的婚约闹得告吹了,因而被赶出家门,曾家如今改由弟弟曾思典继承。 被赶出家门的曾思齐拿着曾家给的最后一笔钱买了这间破屋子,并用仅剩的银子去谈亲事,娶了家里穷困的莫可儿为妻。而依曾思齐的记忆,他娶莫可儿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妻子出外去赚钱,自己才可以游手好闲不工作,继续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自己不仅无端穿越了,还投身在这么一个废人身上,还多了个刚拜完堂的妻子! 在现代他致力于工作,对感情向来淡薄,三十六岁仍单身未婚,可尽管如此身边仍不乏女人,交往过的对象不是女明星就是模特儿,而眼前这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长相普通,勉强称得上娟秀,但要和过去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相比,实在逊色太多。 “去,去拿套干净的衣服来让我换上。”他一开口就用命令的口吻。以前是大老板,习惯张口指示,这会自然也就这么做。 第二章 她抿紧嘴唇,这落魄少爷还当自己仍身在奴仆如云的曾家吗?或者,根本当她是下人了? 本来心里颇不高兴的,但继而一想,自己现在的身分也已经不是阮家的庶出小姐,而是贫苦人家的莫可儿,那就克尽角色,刻苦耐劳点吧。 况且,两人身上的喜服都沾满血污,也应该换下了,便认命的下床去找两人的衣物,只不过下床的那一瞬,她头一阵昏眩,顿了一会才顺利下床。 她在衣柜中翻找出两人的衣裳,将他的递到他面前,他立刻皱起眉头来。“这个……怎么穿?”他为难的问。 她讶然,这不会是要自己伺候大少爷更衣吧?“你自己不会穿吗?”她忍不住问。 “不会。”他回答得干脆。这古代的衣服既没扣子也没拉链,只有一堆的带子,他哪里晓得怎么绑? 她不悦的眯眼。“难道你在曾家从没自己穿过衣服?” 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原主曾思齐的记忆,嗯,还真没有,这副身躯的原主好吃懒做,走到哪都要人服侍,简直比自己在现代时的生活还要享受。 “是又如何,现在我娶妻了不是吗?这工作以后就由你来做。”他不客气的说。既然意外到了古代,为免被当成妖怪,穿越的事必须保密才行。而且人都来了,就得想办法生存下来,对 于生活的细节还需重新学习了,如今有她在,便有个好藉口能先观摩观摩了。 她瞪着他,心想,既然意外重生,为免被当成妖女,这秘密便说不得,如今两人都已成亲,替丈夫更衣也是妻子的责任,她拒绝不了。 她几经衡量情势后,开始动手替他更衣,他也睁大眼仔细的看,看过一次,下次自己应该就会了。 她替他脱去沾血的外衣,发现连内里的中衣也染着血,原本她还不好意思拉开他中衣的,这会顾不得矜持了,一把将内里拉开后,猛地倒抽一口气。 他胸膛一道伤口由前胸直划到肚子,这种伤势居然还活得下来,真是奇蹟了! 他这也才低头瞧见自己伤得多重,同时明白原主就是受这一刀毙命,令自己的灵魂取而代之,接收了这副躯体。 虽然代原主活过来了,但这伤却是极疼,难怪醒过来后,他身体有好一阵子动不了。 “你这伤得让大夫瞧瞧才行!”她吃惊不已的说。 “可不是,但好像没人想到去找大夫,都只等着收屍而已。”他不满的道,他早醒了,因为身体太痛这才一直躺着,因此门外那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早当他们挂了,没一个想着救救看,就连刚才带着草蓆进来的老头,见他们转醒了,第一时间也只想着给他们买安神药,都没想过找大夫来看看。 “天啊,你的头……”他抬眉时赫然发现鲜血由她的头顶蜿蜒滑落下来,那样子怵目惊心极了。 她摸摸自己的头顶,摸到了伤处,那里湿濡一片,伤口颇大,她终于知晓自己为何会头昏脑胀了。 这时也顾不得替他更衣,一屁股坐上了床缘,感觉脑袋更重更晕了。 瞧她痛苦的样子,他蹙紧双眉,两人才成亲就遭此大劫,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算了,也不叫她帮忙更衣了,反正自己也动不了,干脆就这样与她瘫在床上,直到苏伯买安神药回来发现他们的状况,应该会想到该先去找大夫才对。 虽经过大夫治疗,两人还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能下床。 范祖远向来爱干净,在床上憋躺了这么多天,身体早就发酸发臭,他立刻要求洗澡,在没有其他人可以使唤的情况下,大少爷便要现成的妻子去准备热水。 阮玫祯忍着气,先丢了一枝杨柳枝以及一碗的澡豆给他后,便去烧热水了。 他瞪着树枝与豆子,不知这些要做什么用。 这碗豆子难道是食物的一种,那女人让他洗澡前先填一下肚子? 但这干巴巴的东西实在不好吞咽,瞧见桌上有壶水,便将水倒进碗里,瞧瞧手中还有根树枝,这八成是搅拌用的吧? 他用树枝搅拌那碗豆子,等搅糊了好入口,这才一口一口的喝下肚,心里觉得味道真不好,或许下次加点调味料会好些…… “你……你做什么?”刚烧完热水回来,她见他喝着一碗东西,而那只碗是自己刚给他装澡豆用的,他……他该不会…… 他一脸莫名其妙。“还能做什么?吃早餐啊,但这玩意实在难吃,以后不许再给我备这个了。”他勉为其难吞下最后一口后,嫌弃的说。 她险些晕倒。“你居然吃下澡豆?” “你说这叫藻豆?”他总算知道自己吃下的玩意叫什么了。 “是啊,洗澡的澡,豆子的豆,顾名思义是洗澡用的东西。”她同情的瞧着他手中的空碗,这人真可怜,连净身的澡豆也吃。 “原来如此,不是水藻的藻,而是洗澡的澡,是用来洗澡的——什么?这是肥皂!”他会意过来后,立刻瞠目结舌频作恶,冲到外头去狂吐了。他有幸做了古代人,却对古代人的生活一点概念也没有,竟将洗澡的肥皂误当成食物吞下肚,愚蠢到自己都想哭。 阮玫祯不知他说的肥皂是什么,但确定的是他已经明白澡豆的用途了,这是用来洗不是用来吃的,于是又递了一根杨柳枝给他。“用这个清理清理,你会舒服点的。” 他怔着瞧这根树枝。“这个……不是用来搅拌东西的?”他已经不敢自以为是了,悲催的问。 “你连这个也不知,你真傻了吗?”她说这话时已经有些无力了。 “我……”他脸青了青,以现在这情况,他情愿自己干脆傻了,也不会想一头撞死! 瞧他这一无所知的样子,她不敢相信的拍了拍额头,暗叫完了,人人都说曾思齐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这会竟连杨柳枝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这连草包都不如了,自己究竟造了什 么孽,嫁了一个可能一辈子都没洁过牙的肮脏家伙!“这让你洁牙用的!”她咬牙切齿的告诉他。 “牙……牙刷?”他拿着杨柳枝,猛然想起曾经在网路上看见过一篇文章,杨柳枝为中国古代洁齿工具,古人把杨柳枝泡在水里泡软后,用牙齿咬开树枝,杨柳纤维会产生细小的木梳齿,藉此刷净牙齿表面的脏污,此称“晨嚼齿木”。 他难堪的站起身,想保持最后一点的男性尊严,抓着杨柳枝,迅速进屋去了,她瞪着他僵硬的背影摇着头,苦恼着这分明是个白痴,将来自己与他的日子怎么过啊? “你说要做什么?”她吃惊的问。 “我要出门瞧瞧。”洗完澡,也学会怎么穿古装后,范祖远打算出去逛逛了,路上顺便想想该怎么在这谋生,毕竟总不能真如曾思齐所打算,当个让妻子养的小白脸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前一句,你说备车?备什么车?” “自然是跑……马车,最好连司机……呃,车夫都给找来。”他理所当然的道,他要出门当然要车,以前自己光跑车就七、八辆,高档房车也有十来辆,司机就养了两、三个,到了古代没有跑车,总该有马车吧? 她为难的看看他。“马车没有,咱们老马倒有一匹。” “老马?” “没错,你买了咱们住的这间屋子又下聘娶了我,身边就没什么钱了,连抬我来的花轿都没钱雇,只用这匹马将我驼来了。”她残酷的提醒他这件事。 他脑中电光一闪,想起来了,原主用了曾家给的最后一点钱买房娶妻后就涓滴不剩了,连这匹老马好像都是赊来的…… 自己一辈子没穷过,这会居然也有一穷二白的时候! 他脸一沉。“晓得了,为夫的这就出门想办法挣钱去!”为博得妻子的敬重,他决定出去讨生活了。 她听了有几分感动,这家伙总算有点出息,不如外头传的那般不负责任。 只是,他话说得大声,来到老马面前却站立了好久都没有动。 她不知他在发什么呆,好奇的走过去。“不是要出门,怎不上马?”她问。 “呃……好。”他硬着头皮点头。 “那去吧。”她催促。 “嗯……”他咬着牙的爬上马背,那爬上去的姿势奇丑无比,好几次险些摔下来,瞧得她胆颤心惊。 “你……你会骑马吧?”问出口后她又觉得自己傻了,这年头谁不会骑马,更何况是像他这样的公子哥,他自己在曾家时少说养来玩的马匹也有四、五匹吧。 第三章 等他终于坐上马背后,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了。“老实告诉你,我这是……这是第一次骑——啊——”他话还没说完,老马瞬间蹄子一抬,他没来得及抓稳缰绳已经惨叫一声摔下马了,这一摔不仅扭了腰,胸前好不容易癒合的伤口又裂开,这下当真爬不起来了。 她大惊失色的赶忙去扶他,但他身子高大,怎么也扶不起来,还是叫了苏伯过来帮忙才将他扛回屋内去的。 经由这一连串的事,她已经完全确认了,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废柴! 这日,苏伯带着一篮鸡蛋过来探望,两夫妻养伤的这阵子多亏苏伯热心相助,还不时送来食物让他们果腹,这才能专心养伤。 “这是我自家养的鸡生的蛋,可新鲜着,特地拿了些来让你们补身子用,咦?怎不见可儿,她出去了吗?”苏伯没瞧见人,关心的问起。 范祖远脸色有些尴尬。“是出去了。”嫁了废物丈夫,那女人只好认命的自己去找事了。 见她一早出门的背影,他无地自容到都想寻死了,而这也不知是自穿越后第几次不想活了,想他在未来是天纵英才的人物,到了这里却成了一无是处的蠢材,这教他情何以堪? “这样啊,这是去找事做了吗?”苏伯一语道破。 他更羞愧了。“欸。” 其实苏伯并不觉得如何,莫可儿是穷人的孩子,出去工作是正常,而曾思齐是大少爷,哪里见过几个大少爷出去找事做的?大少爷自是养尊处优让人侍奉惯了。 “人说男主外,女主内,你们颠倒也无妨,可儿在外挣钱,你把家顾好也是一样的,这篮鸡蛋你待会拿去煎一煎,可儿回来可以吃,也算照顾到她的身子,尽一点心意了。”苏伯说。 范祖远点点头,晓得苏伯的意思,这是让他做家庭煮夫分担家务了,其实这他也还能接受,在自己那时代,老婆出去赚钱老公在家煮饭带小孩是稀松平常的事,自己就暂且先做做家务以表对家庭的贡献吧。 接过苏伯的那篮鸡蛋,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后,苏伯先回去了,他认分的拎着鸡蛋去厨房,心想煎煎荷包蛋应该不难,若能再顺道做出几道菜来那就更好了,那女人回来有饭菜可吃,就不会认为他一无是处了。 提起一无是处,他就想起摔马之事,自己在现代时嫌马太臭,于是没兴趣学骑马,想不到此刻就栽在这上头了!早知道他当年就聘请最好的马术教练来教,以他发达的运动神经若肯忍臭学习,拿个两三面的奖牌应该也不是难事,哪知,唉,如今是 后悔莫及了,瞧瞧自己摔马后那女人愕然的表情,好似他是天下第一等的白痴,曾几何时,自己受过这等屈辱? 他苦叹,生不逢时、时不予我、虎落平阳被犬欺! 叹归叹,还是不得不振作,他开始生火做菜了—— “我说可儿啊,虽说你之前在我这当过采茶女,但毕竟是之前的事了,你那相公是个祸精,被曾家赶出来后不务正业就算了,竟学人家去烂赌,这才会让人在喜堂上差点将你们夫妻打死,你若在我这儿做事,万一恶霸又找回来,可怜我这个小茶庄可禁不起受连累,你想回来,我瞧还是算了吧。”莫可儿之前的老板,怕事的将她打发出去了。 “可儿,你嫁的可是曾家嫡长孙,曾氏茶行家大业大,你做少奶奶就好了,哪还需要工作,去去去,别开咱们玩笑了,咱们这小庙容不下大和尚。”她找上别家茶园应徵采茶女,同样吃了闭门羹。 过去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庶女,从没在外头找过事,如今为了生活也只能厚着脸皮到处求人,可哪知找个事还得受家里那废人连累,让她到处碰壁,可见这家伙积恶多深,名声多坏。 她正要再去找找其他机会时,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喊她。 “可儿,可儿——” 她回过身去瞧,见是苏伯正惊慌失措的跑向自己。“苏伯,出了什么事,跑得这样急?”她讶异的问。 苏伯年纪大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还搭不上话,直喘了好几口气才能道:“不好了……不好了……” “你别急,慢慢说,什么事不好了?”在阮家那是非地待了十几年,她早练就处变不惊的功夫,这会也只是不急不躁的问。 “这事慢不得,你……你家的屋子……烧了!” “什、什么 ”饶是她再处变不惊,这时也不禁变脸了,那屋子可是他们唯一的安身之所,若真烧了,可就一无所有了! “你……你开玩笑的吧?”她颤声问。 “这能开玩笑吗?你家相公为了煎蛋,把屋子给烧了——” 不等他说完,她已拔腿往家里跑了。 那蠢蛋,为了煎一颗蛋竟然烧了屋子,这果然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她没命的跑,本想见了那蠢蛋后先给他一阵臭骂的,可等一回到家,看见一片焦黑,原本两房一厅一厨的屋子被烧毁得只剩废墟,担心他被烧死了,她开始慌张的在废墟中找人。 “相公,相公——”她揪心狂喊,虽说他是个没用的东西,但既已拜堂就是自己的丈夫,况且两人才成婚不到二十日,她可不想这么快当寡妇! 她心急如焚的在烧焦冒烟的废墟中找人。“相——” “我在这里。”范祖远由一堵没被烧塌的墙后头走出来。 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她一激动,没多想就奔向他,一把将他抱住。“太好了,幸亏你没事,没事就好!”她压根忘了之前还想着回来教训他的,这会惊魂未定,竟是吓得流下眼泪了。 对范祖远而言,“莫可儿”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妻子,但根本是陌生人,可此时被她这激动的一抱,他动容了。 自从只身来此,这一刻他才有了自己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家人,还有人在乎的感受。 “我……我没事。”他告诉她,让她别紧张。 “以后不准你进厨房了。”她哭说。 “好……” “也一辈子不许你吃鸡蛋了!” “这……也可以。”瞧她哭得可怜,不过就是担心自己,吓坏的小女人罢了,他满腔歉疚,不吃鸡蛋就不吃鸡蛋,依她了。 “呜呜……你怎么没一件事干得好的,光会拉屎不生蛋,你与鸡屎有什么两样……”她越哭越伤心,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鸡屎,他与鸡屎一样? 这下,他笑不出来了。 而接下来他脸色更是铁青了,因为这女人要他写家书 范祖远坐在唯一没被烧毁的仓库地板上,眼见那女人不知去哪借来纸笔墨,双手交叉于胸前,盯着他严肃的说:“你写吧,向曾家求助去,要不然咱们真要餐风露宿饿死街头了。”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颗被煎毁的蛋,现在也用不着面对这分难堪,这一烧,等于烧光他的一切,自己这会是真正的山穷水尽、一贫如洗了。 但要求助曾家谈何容易,记得原主曾思齐被赶出家门时,曾家祖母就已经言明生死不问,要他就算死在外头也不必让人回去报丧,曾家连收屍都不肯的。 本来莫可儿要他亲自回去磕头求饶,瞧能不能求得祖母的原谅,可他是有骨气的,既已被赶出来就没脸皮再回去,因此一口回绝了她的要求,谁知,她便改要他写信。 她让他写一封文情并茂的认错信由她带去曾家,替他开口借些银两回来救急,这女人为了五斗米连他的脸面都不顾了,可恨自己之前还愧疚让她吃苦,打算将来好好对待她的,这会却觉得可笑了,这女人哪里与他同心了,不仅瞧他不起,还不肯与他共患难,这女子无德,就算落在未来也是让人不齿的! “快写!”她板着脸面催促,现实是残酷的,脸面几两重,得先求生,后才能求脸。自己若能回娘家求,她也会回去的,只是莫可儿的娘家也穷,否则就不会图聘金卖女儿了,既然回娘家没用,当然就只能向曾家求援了。 见她态度坚持,范祖远气愤的拿起笔来,咬牙的开始写了。 “慢一慢。”她瞧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喊停了。 “又怎么了?”她让他不顾廉耻的写信向曾家摇尾乞怜,他都奋力的写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的字……”她像是有点惊吓到的表情。 他瞧着自己歪七扭八的字。“是丑了点,但又如何?”凭着曾思齐的记忆,这朝代的字他还是会写的,但毛笔字他没写过,未来人连钢笔都少用了,哪里会用毛笔? 第四章 这就跟骑马是一样的,曾思齐会的知识他都仍保有,但需要身体力行的,就有待训练了。 “何止丑,简直不能看!你到底练过字没有?”这比六岁孩童的字还不如,这家伙可是曾家嫡长孙,读书写字是基本的课业,怎会将字写得丑成这样? 要不是自己前生为了替二姊牵线与曾家联姻,曾费心的带二姊见过这小子,确认这张脸是曾思齐无误,否则她真怀疑这人只是顶着曾思齐俊俏的面皮,其实骨子里住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比曾思齐还没用的废人。 他满脸通红。“练过……只是没练好。”想不出藉口,他只得这么说。 “可你以前不是写过书信给阮家二小姐?那字没这么丑的。”她见过他写给二姊的信,内容是关于退婚的事,虽然字迹普通,但至少还能见人,哪像现在,这信送去曾家,曾家的祖母看了肯定先吐血,想借钱,那不是说笑吗? “这……我找人操刀的,咦?不过,你怎知我写过信给阮家二小姐?”他随便搪塞后,忽然想起他写信给谁,她怎会知道? “我……”这一问,让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是莫可儿,不再是阮玫祯,以后关于阮家的事自己不可再提,免得重生的事被发现。“算了,还是我来写吧,你只要最后署名就好。”她无奈的说。 他臭着脸丢出毛笔,心想,这女人也不过是个采茶女,自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就不信真能写得比他好。他冷笑着等着看她笑话,瞧她究竟能写出什么来。 可这一瞧,眼睛登时越睁越大,这还真是一手好字! 她的字娟秀中带着刚劲,字迹十分好看,令他瞧直了眼。这真是她的字?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还真不相信! “你练过?” “嗯,是曾花了点时间练过。”她边写边点头。 “稍微练而已?” “嗯,我自小学习力强,练过就不会差。” “这怎么可能?” 她放下笔,斜斜睨他一眼。“何必大惊小怪,你都能将字练成蚯蚓字形了,我会写字,写得还比你好,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这妻子样样比自己强,难道,老天真安排让他到这来当小白脸的吗? 他心凉了凉,丢人现眼啊! 【第二章 饥饿行销很有效】 曾家目前是由高龄六十七岁的曾媛当家,曾氏茶行本就是曾媛祖先传下的家业,身为曾家守灶女,她负有传承茶行的责任,十七岁那年招赘并与丈夫生下一子曾君山,但儿子出生不久 后丈夫即染病过世,其子曾君山也不幸 于十年前意外身亡,而曾君山生有两子,分别是长子曾思齐与次子曾思典。 另外,曾媛的丈夫曾纳有一妾,因此曾家还有一名非曾媛所生的庶子曾君宝,此人生有一儿曾思伟。 曾君山过世后,曾媛分了家,让曾君宝一家独立出去,可他们出去不到三年便生意失败的又求回曾家,目前让曾媛收留着。 莫可儿来到曾家大宅前,让门房将自己替曾思齐写的信交给曾家的大家长曾媛,门房拿着信进去后,她站在大门前等消息,盼曾家祖母看了这封信后,能念在与曾思齐的祖孙情分上见她一面,如此她才好当面请求老人家再给曾思齐一个机会,让他重新振作,度过难关。 其实,她也不是没志气的,但在阮家长大的人太知道生存之道,若想硬着脖子做人就先要有自己的本事,在成就本事之前,是没有挺胸的资格的,因此她才会低声下气的代表丈夫前来求人。 只是门房将信带进去也有好半天了,却迟迟没有出来,这不会是老人家还是不肯原谅孙子吧? 再等了一阵子终于有人出来了,而出来的这人她识得,是曾思齐的叔父曾君宝,此人面孔瘦削,生得一副不好亲近的相貌。 他一出来,先朝着她上下的打量了几眼。“你就是思齐在外娶的媳妇?”他问。 “是,我是莫可儿。”她低声道。 “我听说了,你是个采茶女,思齐这小子被老祖宗踢出家门后越发没有出息了,落魄到娶一个蓬门荜户的丫头为妻,当真丢我曾家的脸!”这人居然才一见面就说得这么难听。 她当然晓得自己的身分是平凡的采茶女,对富贵的曾家而言,她是配不上曾思齐的,但这般出言相辱也着实伤人。 “叔父——” “欸,不要这么叫我,思齐已经被赶出曾家,不是曾家的人,我便不再是他的叔父,我既与他没有关系,与你就更搭不上边了,所以别乱叫,见了面还是称我一声曾二爷吧!” 她暗恼,就她所知这曾君宝在曾思齐还在曾家时,平日总带着曾思齐到处吃喝玩乐,作威作福,这花的钱都是曾思齐出的,如今曾思齐被赶出家门,裘弊金尽了,这人立刻就变了一张嘴脸,连亲戚都不认了,这人如此现实,那她也不必与他多说什 么了,直接问道:“我送给祖母的信,不知交到她老人家手里了吗?” “信,你说的是这张废纸?喏,在这呢!”他将信拿在手中扬了扬。“老祖宗近来身子不适,谁敢拿这不肖子的信去气她?思齐那小子是自作自受,你嫁他只能自认倒霉,这信连这几文碎银,你就拿回去吧,以 后别来乞讨了!”他将信和一把碎银往她脸上丢去。 阮玫祯先觉得脸庞一疼,这才知他做了什么。 低头见满地的碎银以及自己写的那封信,她不是没自尊的人,此刻不禁怒火中烧了。 “曾二爷,你最好保佑思齐不会再回曾家,否则你这样待我,他日我会记得还曾二爷今日这番教诲的!”她冷声说。 他闻言惊怒。“你不过是个采茶女,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敢威胁我?!你——”他正要破口大骂,这时门内走出了个年轻人。 “叔父,算了,这人再怎么说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别与她计较了。”那人说。 她听那人称曾君宝叔父就晓得他的身分了,他是曾思齐的亲弟弟,曾思典。 当年为了让二姊嫁进曾家,她对曾家做过功课,因此才会对曾家人了如指掌。 曾思典的外表斯文,个性温文,反观其兄曾思齐,俊容带刚,性子也急些,兄弟容貌虽同样出色,性子却截然不同。 曾君宝一见到曾思典,立即变了态度。曾思齐走后,曾媛点名由曾思典任茶行继承人,而曾君宝势利得很,当然立即改抱曾思典的大腿,此时对他的话哪敢驳斥,自然马上点头道:“是是是,思齐这孩子在外吃苦,但老祖宗又不许咱们接济,我这也是不得已才狠下心肠赶人的。”他说得委屈。 “我晓得叔父的为难之处,但大哥有难,我总不好袖手旁观,唉,咱们不给钱,但给个工作机会总成,大嫂,我晓得大哥性子吃不得苦,这辈子是别想正常找份事做了,可你若愿意,我去说一声让你到咱们茶行采茶,这份工作虽不轻松,但总有月薪可供你和大哥过日子。” 曾思典朝她说。她听了十分高兴,曾家采茶女的待遇是有名的优渥,许多人挤破头都应征不上,她原也是不敢奢望的,想不到曾思典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她马上欢喜道:“多谢,有了这份差,我与你大哥就不会饿死了。” 一旁的曾君宝撇嘴,这小子就是心软,要是自己就会把握这个机会彻底将曾思齐踩死,以防有朝一日如这丫头所说的,他又回曾家来争产。 可惜曾思典不像他,那副软肠子能干什么大事?哼,其实说穿了,长房的两个儿子都是笨蛋,一个没脑,一个软弱,不过也好,这才有他二房的机会…… 阮玫祯再三向曾思典道谢后终于离开曾家,然而刚转过街角去,居然瞧见曾思齐就站在前方。 她吃了一惊,瞬间明了他是跟着自己来的,她与曾君宝和曾思典的对话他全听见也瞧见了。 那么,他定见到曾君宝将碎银丢到她脸上的举动,她红着脸,低低将头撇到一旁去,是她坚持来曾家的,让人羞辱了也是活该,只是丢了他的脸。 他走向她,一眼瞧见她脸上的伤,那是让碎银刮伤的,虽然是轻微的刮痕,可他脸色却是沉得吓人,她见了本想说什么的,岂料忽然身子往前一倾,转眼已让他搂进怀里了。 “是我的错,是我无能,才让你来求人。”他沉怒道。 第五章 她吓了一跳,刚想挣扎,他又道:“你等着好了,我会翻身的,你不会一辈子只是个采茶女!” 想他在二十一世纪能呼风唤雨,来到这儿却成了窝囊废,不仅让妻子向人低声下气不说,还遭到丢银子打脸的羞辱,这叫他如何能忍?! 她被他抱在怀里,听了这话,蓦然红了眼眶,她虽不是自愿嫁给他的,可这已是定局,她这一辈子都得跟着他,唯有他好,她才能好,他落魄,她亦然。因此她必须倾其所有的帮他,两人已是同命夫妻。“若你真有志气,我等着,等着这一天到来。”她也激动起来。 两夫妻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生命共同体的体悟,也才真正接纳了对方,晓得除了彼此以外,再无人可依靠了。 既已决定要携手共度,两人皆在心里暗下决定要放下过去,以“莫可儿”与“曾思齐”的新身分好好经营人生。 最近,莫可儿开始到曾氏茶园做事了,而曾思齐也没闲着,妻子出去赚钱,他则在家修复房子,房子虽烧了,所幸地是自己的,只要原地重建就行了。 不过他雇不起工人将屋子恢复原状,只能自己摸索重建,幸亏苏伯就是替人盖房子的工人,这阵子手头上正好没什么活,便指点了他一些盖房子的技巧与知识,而他的聪明才智也不是吹牛的,经苏伯稍加指点,他就能举一反三,晓得该怎么做了。 不过,还是得感谢苏伯替他作保向商行赊帐,让他得以取得木材、砖瓦等材料来修复房子。有了苏伯的帮忙,短短十天他已将卧房恢复了,今晚起他们就有地方睡觉了。在此之前,他们夫妻俩都睡在那间唯一没被烧毁的仓库,夜里又挤又闷,地板又硬,实在苦不堪言。见妻子夜里睡不好,白日还得去上工采茶,尽管她愿意这样跟着自己吃苦,可他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便急着先修建卧房让她得以好眠。 偶尔,他想起过去与自己交往的女人,哪个不是让她穿金戴银,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而今真的娶妻了,妻子反倒不如那些莺莺燕燕,半点福也享不到,这哪里说得过去,也让身为男人的他非常汗颜。 “早上出门前这里还乱着,没想到这会已经完工了!”莫可儿回来后,见到连床板都给钉过新的,马上喜上眉梢了。 见她欢喜的表情,他心中的成就感瞬间加乘许多,好似这才找回一点他男人的骄傲。 “明天起我会着手整理厨房,之后咱们也可煮食,再不用老吃你由茶行带回来的剩菜了。”他说。茶行午餐供吃,且往往准备过多,大家吃不完便可以带回家去,这女人每日会将吃剩的带回来给他。 他每日吃着剩菜,常常感到悲情,过去自己天天山珍海味,嘴挑剔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却沦落到吃剩菜,这教他怎么不唏嘘。 “好。”她笑咪咪的点头,顺道将自己今日带回的剩菜搁下。这男人也不是全无优点,瞧,这不是将屋子盖回来了?她本以为他做不到的,不料,自己倒小看他了。 这男人不是草包,只要他愿意,没有事可以难倒他的。“我虽在外头采茶,可你也没清间,在家做了一整日的苦工,你若还不饿,这饭待会再吃,今日又发了一袋茶叶回来,我烧水泡给你喝。”她体恤他辛劳,转身去烧水了。 曾思齐瞧曾氏茶行的待遇真得很不错,除了包吃、有薪俸可领,还有些茶叶可拿,这算是福利非常好的工作。 他过去也是一个跨国连锁饭店的执行长,饭店经营得有声有色,每年的获利惊人,而他也会由获利中提拨一定比例的金额回馈员工,员工受惠后,工作更加卖力,饭店的业绩因而更为辉煌。 而这曾家的祖母身在这保守的年代,又是个女人,倒是也有这样的胸襟,生财有道之余也能惠及员工,这着实不容易,他对曾家祖母的经营手段感到敬佩。 转眼莫可儿将茶泡来了,两人就在刚修建好的卧房床板上喝起茶来,这环境克难,茶也不是什么好茶,但他却有股平凡的安定感,这是过去他家财万贯时不曾感受过的。 而她同样也感到踏实,身为富家庶女阮玫祯时,得应付内宅里那些明争暗斗,而今只要单纯工作养活两人即可,这样的日子自在又简单,她觉得成为莫可儿也挺好的。 两人各怀心事,也各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但两颗心却渐渐牵绊,习惯有对方的陪伴了。 他喝着茶,精明的眸子瞧着她带回来的那袋茶叶,她每天几乎都能带茶叶回来,茶叶越堆越多,喝也喝不完……他思绪一转,忽地有了个主意。 此刻他虽落难成了废渣小白脸,但再怎么说,他还是有商人魂的,对赚钱这件事他依然极端的敏锐。 “我说,咱们应该可以利用这些茶叶做点生意了。”他说。 她不住轻笑。“你想拿这些茶叶去卖吗?茶行给咱们带回来的茶叶都不是什么好茶,就算拿去卖也没人买的,否则茶行也不会大方的每日发茶叶给咱们带回来。”她莞尔的说,让他打消卖茶叶的念头。 他摇摇头。“不,我不卖茶叶,也晓得这些茶叶的质量不好,但不要紧,只要善用,一样能让废铁变成金!”他眸底晶亮的计算着。 她听了他的话,好奇的挑起眉来。“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做三样东西。”他伸出三只手指。 “哪三样?”她兴味的问。 “正所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脸在哪丢的,就由哪里找回来!”他表情突然变得恨恨的了。 她见到他的杀气,不禁毛了起来。“你是说——” “澡豆、杨柳枝和鸡蛋!”他切齿的磨牙道。 她讶然,当然明白这三样东西给他丢了多大的脸,但是……“这三样东西与茶叶有何干系?”她不解。 “哼,本来没干系的,但我要想办法让它们变得有干系!”他自信的说。 待修复厨房后,两夫妻开始一起研发澡豆、漱口水以及茶叶蛋三样东西。 茶叶有洁净去污的效果,这在二十一世纪早有文献报导。 曾思齐将茶叶经过水煮提炼后,放进澡豆内,提高了澡豆的洁净力,而且还多了一股茶香,让人洗来心旷神怡。 另外,古代人没有牙刷,用杨柳枝代替,但这清洁效果普普,若再配合上有美白作用的茶膏,那想拥有一口干净的白牙就不是难事了。 再来就是二十一世纪在便利商店热销的商品——茶叶蛋,在这朝代,还没人想到用茶叶卤蛋吃,不晓得茶叶蛋的香气有多迷人,一推出保证大人小孩都爱! 而这会他想点子,她则负责做出来,只是,他没想到她的味觉无比敏锐,东西只要有细微的变化立刻就能发觉,尤其是茶叶的好坏,她一试便知,这等功夫就是品茶师也不见得及得上她,这点令他十分惊奇。 他可是娶了个宝,可惜他正落魄,身上也没多余的钱,若是有本钱,凭着妻子的味觉,再加上自己的营销术,保管非发达不可! 不多时,他们已顺利研发出产品来了,并且用莫可儿领的当月薪俸购足材料,开始量产了。 “娘子,为夫的本来答应过你这辈子不再碰蛋的,但是——” “算了,因蛋失火,就靠蛋雪耻吧。” “嗯!”他眼角抽了抽,这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事实证明,跌倒之处就是发迹之处。 两人到市集去摆摊了,卖的是“销魂茶叶蛋”、“倾魄漱口水”、“神惑澡豆”,靠着这三样东西,他们每每一摆摊,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完售! 很快的,因为生意太好还成为市集名摊,因此攒出一小笔钱来了,有了钱,他立刻将修建房子赊欠建材的钱还清,两夫妻没了债务,人都轻松了。 其实摆摊的生意好,莫可儿可以不用再去当采茶女的,但她担心摆摊没保障,仍想保有采茶的工作,况且曾氏的福利好,辞了可惜,因此仍每日去茶行上工,到了假日才来摆摊。 这日不到一个时辰内,两夫妻就火速将备货卖完了,她惋惜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摊子,摇头道:“咱们应该可以多备些货,这样就能多卖一些了。” “不,这叫饥饿营销,越是买不到,越是稀罕。”他说。 “饥饿营销?这词我没听说过。” 第六章 这是他那时代新创出来的营销新显学,她当然不会听说过。“告诉你吧,我这是刺激消费者的冲动性购买,让消费者觉得数量有限非买不可,简单来说,就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他朝她解释。 她本来就聪明,这下一点就通,对于他的用语,什么“消费者”、“冲动性购买”这些词,她也感到有趣。“我明白了,东西多了,买气就弱了,也就不稀罕了,而举凡限量的东西都特别惹人疯狂,就像今日,大家为了抢购咱们为数不多的货品,两个时辰前就来排队了,所以咱们一到才会马上就销售一空。” 他赞许的点头,不愧是商人妻,明目达通、颖悟绝伦。“没错,这就叫做营销技巧。” 而说到营销这一块可是没人比得上他,唯有保持自己商品的风潮,那财源才会源源不断,滚滚而来。 自己男人露出这一手,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不过这也不禁让她怀疑,这么有才干的人,怎会让曾家赶出门呢? 她不解的思索着,而他已收拾好东西,拉着她的手要离开了。 “你带我上哪去?”她见他拉着自己去的方向不是家里,便开口问。 “吃东西去。” “家里有剩菜——” “别再提剩菜了,咱们夫妻吃顿好的去!” “可是咱们还清修建房子的钱后,剩下不多,哪好随便乱花。” “贤慧贤慧,还知道提醒为夫的要俭省,但赚钱就是拿来花的,剩下的钱虽不多,但还是够咱们大吃一顿的。”说完,他拉着她往附近的酒楼去了,还点了一桌子的菜。 她只当他过去在曾家当大少爷的恶习未改,才赚点钱就守不住开始挥霍了,当下板起脸来。“叫这么多菜吃不完,何必浪费?” 他抿笑。“嫁给我后你什么时候大鱼大肉过,这是犒赏你这些日子的辛劳,好了,别板着脸了,咱们痛快的吃吧,我也保证不会浪费食物,点的菜一定吃光光!” 她听了这话哪里还有气,终于动筷了,过去身为阮家庶女虽然生活过得小心翼翼,但吃食这方面倒未曾被亏待,吃喝都不差,但自从不再是阮家女后,她确实好久没能吃顿象样的了,也许他说得对,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那又何必苛待了自己。 这么一想,便放松的吃喝起来了,两人还叫了壶酒对饮,喝了一阵子后两人都有些微醺了。 他瞧着她双颊微红,在酒精作用下,眼如秋水,模样越见娇媚,坦言之,他第一眼见到她并不觉得美,可她极为耐看,一举一动皆带着一股沉稳与淡雅。 尤其,他还发现她有些生活习惯压根不像是穷人家出身的女儿,这做苦工的女人很少每日洗澡的,可她不管多累、烧水多么麻烦,必定天天沐浴。 她还很喜欢看书,以她的家世能识字已是不容易,居然还如此有涵养,这也十分难得。 本以为自己是不得已才与她结合成一路的,哪知自己却逐渐受到她的吸引,这女人有许多地方都教他好奇,让他忍不住想更了解她,甚至,亲近她…… 她见他忽然半身越过桌子后定在她面前,因为靠得近,能闻得到彼此的酒气,而他这突然而来的动作,令她一时愣住不敢动了。 他眯眼盯着她喝了酒后的红唇,两人成亲至今三个月,这洞房花烛、肌肤之亲都未曾发生,一开始是因为自己乍然穿越,对古代生活的不适应,后又得为如何活下来而忙碌,哪里想得到男女情爱这回事。 再加上彼此都算陌生人,他一时对她也没有产生遐想,然而经过相处后,他已经很有冲动了,只可惜,此刻地点不对,若是这会能在自己屋里…… “你做什么?”见他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她心慌意乱的问。 “我在想,怎么——吞了你!”他毫不避讳自己的意图。 “什么?!”她眸子因惊愕睁大。 见她的反应,他不住蹙了眉,身为凡事讲求效率的二十一世纪人类,尤其自己平日忙碌,没什么时间与人玩暧昧游戏,通常看对眼,他就会直截了当的要求,而只要开口的对象无不趋之若鹜,欣喜若狂的扑向自己。然而,眼前这女人除了被惊吓到的表情外,再没进一步的动作,莫非自己的魅力到了古代就失灵了? “这个……咱们是夫妻,有些义务得尽,这话你明白吗?”他进一步告知。 “夫妻义务?那是指什么?”她仍一脸呆滞。 他黑了脸,这还说得不够清楚吗?瞧来自己妻子这方面钝得很,既然说的听不懂,那就用做的吧!“夫妻义务分很多种层面,有精神的和肉体的,而我指的是——”他倾向前欲吻上那让自己心痒难耐的嫩唇,实际教导她什么是夫妻义务…… “这不是大哥吗?你都已穷困潦倒了,怎么还吃得起酒楼的菜?”某个不识相的人突然凑上来了。 莫可儿一听见这声音,彷佛清醒过来般身子马上往后退,离曾思齐远远的了。 曾思齐一僵,眼见猎物跑了,他恼恨的回身瞪向不长眼坏事的人,这人正是他的堂弟、曾君宝的独子曾思伟。 曾家的男人都长得好看,曾思伟同样玉树临风,只可惜,眼神轻佻浮躁,坏了他的好面相。 “我吃不吃得起关你什么事?”他把气出到曾思伟头上。 曾思伟脸一青。“是不关我的事,但有骨气就别穷了又回曾家讨钱!”他不客气的回嘴。 从前他畏曾思齐是长房嫡子嫡孙、曾氏茶行继承人,对曾思齐不敢大声说话,可如今这人什么也不是,他自然不将曾思齐放在眼底了。 “你说什么?!”曾思齐变脸。 “我说错了吗?你明明订了亲又在外头养外室,让外室闹到阮家去,最后跟阮家退婚了,丢足咱们曾家的脸,这不打紧,你还为了私利联合外人制假茶,想以咱们茶行名义出售,破坏茶行的商誉,让祖母痛彻心扉才将你赶出了家门的。 “出了家门还不知反省,听说把祖母施舍给你的最后那一点钱也给败光了,你这破事一箩筐,如今搞到自己一穷二白也是咎由自取,怎么还有脸回曾家要钱?要不是二哥心软,施舍你妻子一份采茶的活,你夫妻两人早已经饿死街头了! “而这些原不干我的事的,但二哥性子软弱,哪撑得起继承人重担,现在曾家上下是由我和爹在打点撑着,你若没骨气敢再回来讨钱,那也得看我与我爹同不同意!”他这话分明是自诩为茶行真正的主事了。 曾思齐冷笑,没错,自己这身躯的原主死前干的胡涂事不少,但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 想将他当落水狗打,想得美,自己可不是好欺好捏的柿子! 他正要开口教训对方,却听身旁的小妻子已脆声道:“回去曾家求助的不是相公,是我!而工作也不是施舍来的,我付出劳力,哪里欠曾家什么? “但你若论骨气,相公恐怕比你父子俩都有骨气吧,你们是几年前早分家出去的人,却又败光一切求回曾家,你们尚且只是曾家的二房都有脸回曾家了,相公是长房嫡子嫡孙,他怎就不能回去求助了?” 这说得曾思伟脸孔一阵青一阵白,一时说不出话了。 曾思齐朝妻子扬起一抹赞赏的笑靥,不愧是自己的好娘子,这棍打得好,完全不用自己出手。不过……他也好奇,她怎会这么清楚曾家的事? 他记得原主曾思齐娶她前只见过一次面,那次也只是想瞧瞧她的模样而已,两人并未交谈过,这之后就换自己取代了原主的灵魂,婚后他也未曾与她谈及曾家的事,她一个外人怎能晓得这些事的? “你这女人胡嚼什么舌根,我曾家的事要你多嘴?”曾思伟缓过气来后,恼羞成怒斥道。 “我是曾家人,她当然就是曾家的媳妇,祖母只是赶我走,可没说不许我姓曾。”曾思齐森笑说。 曾思伟张嘴说不过他们夫妻,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该死的小二,还不滚过来,今日这酒楼本少爷早就包下要宴客了,你们怎敢放人进来!”曾思伟大呼小叫,怒声质问赶来的店小二。 夫妻俩这才知道原来曾思伟今日大手笔包下酒楼了。 “这……三少爷来早了,您包下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后,在这之前咱们酒楼是有权接待其他客人的。”店小二为难的解释。 第七章 “你说这什么废话,敢情本少爷有钱提早包楼不行吗?!去去去,将这不相干的人全给我赶出去!”曾思伟财大气粗的要求。 这时间已过午时许久,又还未到晚膳时间,酒楼的客人本来就不多,见曾思伟这气焰,大家不想惹事便纷纷结帐走人了,见状,酒楼的店小二感激的猛向客人哈腰致歉。 莫可儿不住摇头,曾家二房的人可真够嚣张挥霍的,这若让曾家祖母看见,不知做何感想。 “怎么?没听见我的话吗,这里我包下了,你们赖着不走是想蹭顿免钱的饭吃吗?”曾思伟见他们还坐着,酸言道。 曾思齐笑得讥诮。“放心,咱们已经吃饱了,你要咱们留下看你这鼠肚鸡肠的嘴脸,咱们还不愿意,再说了,这饭钱咱们还没穷到付不起,用不着吃你的。”他起身,莫可儿也跟着站起来,两夫妻看不惯他的张狂势利,要走了。 才刚跨出酒楼的门坎,便有两人朝他们迎面而来,是阮家嫡次女阮玫玲以及她的丫头。 莫可儿骤见这人,瞬间心跳加速起来,而阮玫玲在经过他们身旁时,突然也停下了脚步的回过身。 莫可儿胸口蓦然一紧,莫非二姊能认出她来? 她忐忑不安,前生自己与二姊有极多的恩怨,自己的死,二姊也使上了力…… 当她紧张的屏住气息朝阮玫玲望去时,发现阮玫玲根本没朝她看来一眼,阮玫玲瞧的是她的相公曾思齐。 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是啊,她已是莫可儿,二姊怎还认得出她来,而曾思齐原本是二姊要嫁的对象,二姊看见他自然惊讶。 “大少爷怎会来此?”阮玫玲表情惊讶的问。 “你问这话不是很可笑,来这不吃饭还能做什么?”他有原主曾思齐的记忆,当然晓得阮玫玲是自己无缘的前未婚妻,对她态度冷淡,说话也不客气。 阮玫玲为人高傲,见他这态度,感到没面子,当下臭了脸。想当时两人还有婚约时,他对她还算殷勤礼貌,怎么落魄后反倒敢对她白眼了? 这人是搞不清状况吗,他不再是茶行的继承人,如今与路边的混混无异,而自己愿意与他多说两句话是给他颜面,他竟还不知好歹。 幸亏自己当初没嫁这男人,不然岂不真要跟着他潦倒了! “是吗?我以为你吃不起呢!”她说话也难听了。 他冷冷瞧她。“我不知咱们婚事都吹了这么久,你还这般关心我,晓得我阮囊羞涩,替我操心,你这分心意可真教我受宠若惊。”他讽笑回去。 她脸色大变。“谁操心你了,我是——” “若不是操心,那下次见了我别停下来,更别喊我,这是浪费我的时间。” 她气得吸气。“你——” “娘子,咱们别跟这人废话了,还是走吧——咦?娘子这是怎么了,冷吗?”他压根懒得听阮玫玲鬼吼什么,回头牵莫可儿的手欲离去,却讶然发现莫可儿的手是凉的。 照理这九月天,气候不冷不热,温度宜人,她又刚喝了点酒,身子不该这么冰凉的,他不禁皱起眉头将她往自己怀里揽,替她取暖。 阮玫玲见状,讶然他可以这么体贴,记得这家伙过去与她相处时,对她态度虽然讨好,但瞧得出来是看上她的美色与家世,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付,其实他对女人颇轻浮,骨子里并不温柔,自己要不是看在当时他还是茶行继承人的分上,对他也是有怨言的。 可这会见他对怀里的女人呵护备至,不禁让她注意起莫可儿这个人来。 听说他被赶出曾家后,花钱娶了个贫妻,原来对象就是这个人。 见眼前的女人长相尚且端庄秀丽,不过若要与自己的花容月貌相比,还是相差得远了! 哼,这一瞧,堕落的少爷配上粗鄙的采茶女,倒也般配! 阮玫玲马上对两人不屑起来。“三少爷还在里头等着我呢,这就不相送了。”她趾高气扬,带着丫头喜荷扭身进去了。 她进去后就传出曾思伟殷切相迎的声音,莫可儿已然明白曾思伟阔绰包下酒楼所要宴请的客人,就是阮玫玲。 只是,二姊势利,重视身分地位,过去对曾思伟这二房之子从没瞧上一眼,从什么时候起,二姊居然与曾思伟走近了? “你怎么了吗?”曾思齐见她若有所思,瞧着她问。 “……没什么,可能是真有点醉了。”她收回思绪后说。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休息吧。”他道。 她本来要点头的,但眼角一瞧见酒楼门口停着送阮玫玲来的阮家轿子,那轿子上头还刻有阮氏家族的族徽,这令她忽然百感交集起来,想起了自己过去在阮家的日子…… “我先不回去,想再去一个地方。”她低低的说。 “要去哪,我陪你去。” “不……我想独自前往。”她要求。 独自前往?他瞧她从刚才起神情就有异,可他不说破也不多问,直接颔首。“好,你去吧,不过可得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她感激他的不问,轻轻点了头。“我不会在外逗留太久的。” “那好,我先回去了。”他微笑的走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这人原本是二姊要嫁的人,而今阴错阳差竟成了自己的丈夫,这命运何其吊诡,又何其令人意想不到。直至完全看不见他后,她才叹口气转身往另一头去,那是杭州的西面,许多大家族的墓园都建在那,包括阮家的祖坟也是。 莫可儿走到了阮家墓园里,在里头寻了半天都见不到自己要找的,最后,终于在墓园外的一角发现了两个小小不起眼的简碑。 两个墓碑一前一后,仅分别写着古氏之墓以及阮家庶女几个字样。 娘与自己死后竟然入不了阮家墓园,甚至连名字都不配刻在墓碑上…… 莫可儿在古氏的墓碑前跪下,愤愤的流下眼泪了。“娘,女儿来看您了……”她哽咽的哭泣。 娘一生待在阮家为妾,在嫡母的眼皮下活得谨小慎微,最后却因为二姊嫁不成曾家,嫡母心情不好,因着一点小事重罚娘,娘身子本来就弱,这一罚竟然去了。 自己也因娘的死才恍然明白,自己努力了一辈子来讨嫡母与嫡姊们欢心,原来都是白费与多余的,到头来自己也只是她们手中的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娘……娘……”抱着古氏的墓碑,她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她这一哭,哭得好久,让站在远处的男人拧眉深思起来…… 【第三章 绿帽非人人能戴】 一早醒过来,莫可儿翻了身,身旁的丈夫已不见了,昨夜她未能如所言早归,进屋时他已入睡,她没惊醒他,自己悄悄的上床入睡,而今日得上工采茶,她赖不得床,天未亮起来时,他已不见踪影,他这是上哪去了? 她疑惑的坐起身,瞧天色真要亮了,再耽误不得,顾不得想他的去处,忙下床去更衣,可打开衣柜后赫然看见满柜子的新衣,自己那几件破旧的衣裳全不见了,这……这怎么回事? 她一想,马上明白了这些是相公买给她的。 她一瞬光火了,这不知节俭的家伙胡乱花钱,瞧这些衣服手工都不错,价钱应该不便宜,他是失心疯了才会将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这样花光! 他以为自己还是阔绰的曾家大少爷吗?! 她气极,怒冲冲抱着新衣要去找某男人算帐,可走出屋子后,她脚步却越走越慢,怒气也一点一点的消去了。 最后,她停下了脚步,那男人赚了钱不吝啬,带她去吃好的,还买了衣服给她,这钱全花在她身上,自己还抱怨什么? 这一想,她已完全不怒,甚至噗哧笑出来了。 自己年纪虽不大,但灵魂已经历过不少事情,在阮家时,阮家有钱,但庶女要穿件好的还得看嫡母脸色,而今自己嫁了清贫的丈夫,却用不着自己去讨好要求,丈夫便拿出所有为她打理,也许衣料不如在阮家时穿的讲究,但穷困中反而感受到从前不曾有过的被宠爱的温暖滋味。 而女为悦己者容,她也希望丈夫喜欢自己的模样,只是眼下的环境无法让自己打扮,这会既然丈夫疼爱,那便让自己变美吧! 她转头回去换上新裳,还梳了新发型,点了些许胭脂才出门去。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女人有人宠着便更容光焕发,到了茶场,人人都教她给惊艳了,她心里高兴,这一整天做什么都带笑,这样子让人瞧了更觉得亲切美好了。 第八章 要下工时,茶行照例发了袋茶叶让她带回去,莫可儿拎着茶叶走,想到早上出门时没见到相公,这会有点归心似箭,迫不及待要回去让他瞧瞧自己穿上新衣的样子。 可刚出了茶行,跑得急了,她一不小心撞上了人,这一撞让手上的那袋茶叶散了满地,她懊恼之余忙着要向对方道歉。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已听见对方以惊讶的口吻说:“这不是可儿,这是赶着要上哪去?” 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后,她浑身倏然一僵,猛地抬首望去,果然是他,严烈! 此人是原主莫可儿喜欢的人,但是个花心大少,曾对原主始乱终弃。她怎会倒霉遇见这无良的负心汉,甚至撞进了他怀里? 莫可儿赶忙倒退三步,离他远远的。这人可不是好东西,碰不得的! 他见她避开自己,拢眉不悦了。“怎么?咱们俩有必要这么生分吗?” 她脸一沉。“咱们毫无关系,能不生分吗?”她不假辞色的说。 “之前可是你对我纠缠不休,赶都赶不走,这会居然要与我划清界线?”他愕然。 “当初是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既然咱们已男婚女嫁,当然就各不相干,不过,我还是要劝你做人老实些,别油头粉面、舌粲莲花的到处骗人感情,这负心汉做多了,终有一日会恶有恶报的。”这人根本是烂人一个,与原主莫可儿往来时还同时追求过二姊以及还是阮玫祯的自己,二姊因为一心想当曾家的当家主母才懒得理这人,而自己压根瞧不起这草包,严厉拒绝了他几次,他才作罢没继续纠缠,因此她知道这人到底有多花心。 严烈愕然的看着莫可儿,自己当初要不是贪图她有张晒不黑的白嫩皮肤,也不会与她来往,只是这丫头无趣得很,再加上一身穷酸土气的打扮,瞧久了也生厌。 况且,自己可是地主家的儿子,她却只是个贫穷的采茶女,两人身分悬殊,自己根本不可能娶她进门,这才抛弃她娶了别人。他妻子是曾氏茶行二房夫人的近亲,今日他会来此,也是想靠妻子的关系向茶行拿点免费茶叶回家。 自己家中虽不缺钱,可他为人“节俭”,能占便宜就占点便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而这会言归正传,他瞧了瞧这被自己抛弃的女人,发现她真的不一样了,人不仅变美,连神韵也不同了,那眼神灵活有神,不像从前的呆板无味…… “我说可儿,过去是我不好,对你狠心了些,可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缠得紧,再说了我家人对你也不满意,我这才说出一些话让你死心,可我其实是后悔的,我心里还有你,对你仍是念念不忘的……”他说着便往她靠去,手不老实的揽上她的肩。 她没想到他会动手,来不及反应竟让他占了便宜,搂得满怀,她大惊失色的正要甩开他,这时好巧不巧茶行里走出一群采茶女,撞见这情景,几个人讶异不已,纷纷指指点点起来。 她一急,用力将他推开。 这一推,他竟没用的跌了个屁股朝天,起来后觉得没面子,怒道:“莫可儿,你做什么?” “我……”见他跌得难看,她也尴尬了。 “你这女人缠着我时,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还有少的吗?这会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这话一出,那群采茶女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原来她能打扮得这么漂亮是靠他? 这也难怪,谁不知曾思齐不再是大少爷了,身上哪有什么钱供她花用,能穿得这么好,除了找其它男人还能怎么样?只是她们没想到,莫可儿居然这么爱慕虚荣,为了享受竟然做出红杏出墙与人苟且的事!众人不禁对她鄙夷起来。 莫可儿恼极,严烈小气得很,哪里给过原主莫可儿真正值钱的东西,有的也只是一点他施舍下来的碎银,而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他如今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岂不让人误会他们之间还有纠葛? 她又急又怒,急着撇清。“你们别听他胡说,没有这样的事,我与他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莫可儿,你别不承认,不管如何咱们还是有一段情的。” 她倒抽一口气,恨不得堵了他的嘴。 曾思齐前一阵子已将客厅修整完毕,此刻不大的厅上正坐着客人。 “大哥,娘一早来见过你后,回去饭也不吃,伤心忧愁到现在,咳咳……你对娘未免也太狠心了。”来的客人是曾思典,他正与曾思齐说着话。 莫可儿刚摆脱严烈的纠缠,甫进门见了这意外之客颇为讶异,正要开口,刚巧又听见曾思典的话,让她晓得原来相公一早消失是去见婆婆了。 只是,相公的娘亲与弟弟接连来找,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曾思齐见她踏进家门,立即朝她笑道:“你可回来了。” 曾思典则立即起身喊了声,“大嫂。” 曾思典样子恭敬,让她笑了笑,难得曾家的人还肯瞧得起她,不嫌她出身低,不过话说回来,曾思典若嫌弃她什么,当初就不会给她安排工作了,对这人,她是心怀感激的,因此对着他的笑容就越发亲切。“二弟怎么来了?”她笑问。 “这……唉,请大嫂帮我劝劝大哥,我这曾家继承人的身分要还给他,请他回曾家去主持大局,娘来也是为了这事,可大哥脾气硬,就是不肯。”曾思典苦着脸说。 她回头瞧向丈夫,见他面无表情似不想多说什么,不禁为难的道:“回不回去也不是咱们说了算,还得看祖母同不同意不是吗?”赶相公出家门的是祖母,老人家没点头,谁能让相公回去? “所以说,我让大哥回曾家一趟向祖母好好的求上一回,祖母若心软,大哥还是有机会回到曾家的。” “这个嘛……”她再次往丈夫瞧去了。 曾思齐这回倒是开口了。“祖母恼我,我现在回去求也只是被轰出来而已,又何必回去自取其辱。” “大哥,你是长孙,小时候祖母最疼你,你若拿出诚心的求她,又有我和娘在一旁帮着说话,你不见得会被赶出来的。” “二弟,如今曾家有你继承不是很好吗?你怎么老是将这事往外推?”曾思齐审视地瞧着曾思典一会后问。 “大哥,你这是明知故问,我真不是经商的料,在家里老要听由叔父他们指点,可这不行啊,再怎么说叔父他们并非祖母亲生,曾家的一切不能让外人继承去,而我这身子不好,实在没能力承下这个担子,咳咳……”说着,曾思典又干咳了几下。 莫可儿见他气色确实不佳,显然身子真的挺差的,想来是真没法子接下曾氏茶行的重担才找上门来了。 曾思齐当然也瞧得出曾思典是真心想请自己回去的,便道:“要我回去可以,但我不会自己去求,我要祖母亲自开口叫我回去。” “让祖母亲自开口?这怎么可能,祖母毕竟是长辈,你不去求,她老人家怎会拉下脸来让你回去?”大哥这分明就是说瞎话,还是不肯放软的,但他觉得奇怪,大哥过去是个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人,更没什么骨气,可这回都在外头苦这么久了,居然还不松口,难道是苦上瘾了不想回去? 曾思齐嘴角微微上扬。“二弟,你放心好了,过一阵子祖母会来找我的。” “你……你哪来的自信?”这会问话的不是曾思典,而是莫可儿,就连她都觉得他自信过头了,这话说来谁信? 他睨她一眼。“你们尽管等着瞧就是了。” 曾思典摇头,将他的话当做不愿回去的推托之词,当下失望的站了起来。“唉,大哥还是再想想我的提议吧,回去求祖母比较实际,你再这样僵持下去,苦的是咱们的娘,她一心为你,怕你沦落在外挨饿受冻,每日都不知为你流了多少眼泪。”曾思典无奈的说。 可他神色依旧淡淡,不为所动。“你回去好好替我安慰娘,说我在外很好,吃得饱睡得好,还有贤慧的妻子伺候,让她别操心。” “你——唉,既然如此,我回去了。”曾思典说不动他,垂头丧气的走了。 曾思典一走,莫可儿立刻忍不住朝丈夫问:“你是真不想回曾家吗?” 他却回以别有深意的一笑。“谁说的,曾家的事业我早晚要继承的。”曾氏茶行是属于原主曾思齐的,基于这人提供了身躯给自己,让自己得以继续活下去,他便有义务替原主守住家产,算是报答这人的捐躯吧,至于怎么回去,他自有打算的。 第九章 “可是——” “先别说这个,你今日似乎回来得晚了?”他关心的是这事。 他这一问,让她想起遇见严烈的事,登时不安起来。“我……路上遇了点事……” “遇什么事?”他问起。 “这……我因为急着回来,没留意撞上了人……这一撞,连今日发的茶叶也给撞落了,散了一地捡不回来,十分可惜……所以,今日没茶叶了。”她支吾后,扯到茶叶去,完全文不对题。 他拧眉。“咱们茶叶够多了,带不带回来也无所谓,不过,你撞上了谁?”他不好打发,问得紧。 “撞……撞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她心虚的说。今日那姓严的在外胡说八道,毁她名誉,她忧心这话传进他耳里,她可不想他误会。 “这样啊,我见你人似没伤到,那便罢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没追问并不表示他没疑心,他何等精明之人,习惯于先观察再找出问题,可这会不急着啰唆这事,因为今日她一回来,他就瞧见她穿了自己买的新衣,这模样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俏。 她发现他瞧自己的目光后,咬咬唇,蓦然娇羞了。“好看吗?” “好看!” “那……谢谢了。” “谢什么?” “谢你为我费这心思……”她越说脸越红,脸庞也越垂越低。 “这应该的,幸好合身啊。”他当初是目测她的身材让人订做的,还担心不合身,这会瞧来自己眼力不错,看得挺准的。 “不过……以后咱们还是省着点,衣服够穿就好——” “不用省,娶了妻子就是要让妻子漂漂亮亮的,我看了赏心悦目,你也容光焕发的,这是让咱们夫妻都满意的事,省来做什么?况且,人生赚钱就是用来享乐的,吃好穿好是应该的,别等七老八十时虽坐拥金山银山,却发现没有牙齿咬肉,没青春去穿华服,那多亏了,你说是不是?”他笑嘻嘻的问,边赚钱边享乐,这是他过去一向奉行的人生哲学,人生之所以辛苦就是为了能享乐,若只有苦没有乐,这苦不白受了? 她点点头,晓得他的想法总与其它人不同,而她其实也认同他的,况且自己既嫁了他当然就听他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人宠,何乐而不为。 忽然,她秀美的下颚被人挑起了,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眼神彷佛能摄走人的魂魄。“相公……看什么?”她脸庞瞬间酿红。 “看你。” “我知道,我是问,看我什么?” “若我说看你美,这话就低了,我看的是……” “是什么?” “是卧房的方向。” “卧房?”她微愣。 “上回在酒楼多有不便,这回在自家里,方便多了。”他笑得春风。 “什么事方便多了?”她还是不解他的话。 “做爱做的事方便多了。” “做爱做的事,这又是什么?” “这意思就是……”他眼里藏着笑,举步朝她欺近,逼得她往后退去,这一步步的退,直到抵到墙,见她退无可退了,下一刻,他一只手伸向她的身侧,手掌贴上了墙,将她的身子箝制在他与墙间。 莫可儿心慌意乱的望着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朝她心痒难耐的一笑后,继续说“咱们该洞房了。” “洞……洞房……”她张口结舌了。 “咱们也成亲好几个月了,从陌生到好奇,好奇到了解,了解到互相扶持,这也算是经历过恋爱过程,可以洞房了……”他边说脸庞边靠近她,这暧昧的距离跟动作令人脸红心跳,而能将洞房说得这么直白的,天下恐怕只有他一个而已。 可她偏偏跟着心动,双颊嫣红似火,身子还不住轻颤。“我……”她心跳得好快,快到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瞧着她无措的面容,眼底闪过一抹跳动的光,缓缓低声地说:“别紧张,一切有我。” 她用力抿了抿朱唇,此举让嘴唇变得更红润了,他勾着一双魅眼,薄唇扬高,手指抚着她的唇来回轻轻滑过,充满了撩拨情欲的味道。 她吞了口水,赶紧闭上眼睛,这模样像极未来的卡通人物小鹿斑比,真可爱啊! 他难耐的倾身过去,想吻住她的红唇—— “哎呀,可儿在吗?”苏伯提了一篮鸡蛋进来了。 被箝制在墙边上的女人一惊,慌张之下一把推开曾思齐,他被推得往后仰,刚好撞上走进来的苏伯,苏伯手上的鸡蛋飞撞到他身上,眨眼间他身上全是碎蛋壳以及蛋汁了。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惜了我的蛋!”苏伯大喊,还不知自己坏了什么好事。 曾思齐瞧着自己一身狼狈,简直扼腕至极,并且打从骨子里无力起来,自己铺陈、勾引了半天,竟教一篮鸡蛋给毁了! 这一连两次吻不到妻子,他怒火中烧,也欲火焚身了! “曾大少爷。”中年人见到来家中拜访的客人后,立即客气的喊。 “我已经不是曾家的大少爷了,卢叔不用再这么喊我。”曾思齐笑着说。 “虽说曾家赶了你出来,可你是曾家长子嫡孙,老祖宗是心慈之人,又怎么会忍心让你流落在外太久。”卢守正说。 曾思齐笑而不语,卢守正见状,续道:“我已与曾家做了几十年生意,当年曾一时贪念将低价茶叶高价出售,赚得暴利却坏了商誉,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曾家也没弃我,老祖宗骂了我一顿,让我改邪归正后仍是将货供给我,让我得以重新振作,直至今日在茶业界总算还能挺胸做人,并且有一番小成就。我是外人,老祖宗尚且肯给我机会,你是她的亲孙子,她又怎可能真的狠得下心肠不管你。” 卢守正是曾家的经销商,专卖曾氏茶行的茶叶,他为人海派、重义,在杭州地方颇有声望。 “能不能回去都看祖母的意思,过去我犯的胡涂事不少,祖母若不肯原谅,我也无话可说,个人造业个人担。”曾思齐严肃的道。 卢守正看着他,直觉这大少爷不一样了,不仅眼神稳重,也变得成熟有担当多了,不禁替曾家感到高兴,老祖宗长期以来都为这个长孙伤神,而今看来老祖宗是可以有些指望了。 “你也别这么说,我知晓你现在于市集做买卖,口碑不错,生意极好,只要摊子一摆,摊上的货马上被抢购一空。”卢守正提起这事。 “是啊,市集摊子的生意是不错的,但地方总是太小,所以这才想来向卢叔租个铺子,开店做生意。”曾思齐顺着卢守正的话提出来意了。 卢守正手上有许多店铺出租,曾思齐打算顶下其中一间,因此专程拜访。 卢守正讶然。“你这摆摊子都能摆到开铺子了,可真了不起,好好好,你都开口了,说说要哪家铺子,卢叔给你。”曾家对他有恩,面对曾家子孙的这点要求,他自当报恩,立即爽快的说。 曾思齐感谢的笑了,自己没找错人,就知道这人会愿意相助的。“多谢卢叔的帮忙了,其实我要的地方也不大,就城安街转角处的那间铺位即可。” “城安街的铺位,你可真是好眼力,晓得那铺子虽小,可地点好,就接近黄觉寺,平日的香客很多,在那做生意,人潮有了,生意就做起一半了,可那里我目前已经租给其它人了,卖的是豆腐脑,租期还有一年……” “这点卢叔请放心,我已去问过了,那卖豆腐脑的老板在乡下的老父亲过世了,他继承了老家一块地,为了那份家产,他正打算举家搬迁回老家,可碍于承租铺子的合约未到,若是提前走可是要毁约罚钱的,他们正为此烦恼,若卢叔能让我出面接手下来,是不是就能免去他们这笔罚金了?” “原来你都打听好才来找我谈的,大少爷,你的这分干练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好,我既说要帮你就不会去为难那卖豆腐脑的,那铺子我就转租给你了,不过这租金……”铺子能转租给他,但总不能平白相送。 “你肯将铺子租我,我已很感激,可不会再占卢叔的便宜,我已想好,只欠你第一个月的租金,等这铺子一开张,第二个月我保证缴清所有钱,顺道再附上所欠的一个月利息。” 这是言明一个月后连本带利还给他了。 卢守正听了点头,见曾思齐对做生意这般有自信,自己也不怕他倒帐,况且是有心帮忙,这便同意了。 第十章 事情说定后,曾思齐起身要走,卢守正亲自送他出门,见他走远,卢守正欣慰的点头,这小子做事不再毛毛躁躁,有条有理还有计划,这事老祖宗若晓得应该也会高兴的。 曾思齐离开卢守正那儿后,他来到市集,今日是假日,是到市集摆摊的日子,可为了拜访卢守正,只得让莫可儿一人在摊上忙碌。 这会算算时间,她也该将备货卖得差不多了,现在过去正好帮忙收拾东西,他还未将谈妥开铺之事告诉她,等收摊后,他打算带她去吃一顿大餐顺道将这好消息对她说。 这头,市集的摊子上满是人潮,照旧摊子一摆出没多久,三样东西就售尽。“很抱歉,东西卖完了,下回请早。”莫可儿对着没买到的客人歉意的说。 哪知其中一名男子马上就翻脸了。“我上回也没买到,这回还是扑空,明知生意好却不肯多备货,定是你偷懒!”他竟指责起她来。 她皱眉,遇到不理性的客人只得再说声抱歉,可那人不罢休,又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出去偷汉子才没空多备货的!” 这话令她脸色一变,这是说到哪去了? “哼,我劝你,女人还是要检点些,要不然浸了猪笼有你受的!” “你胡说什么——” “别不承认,你这脏事全杭州都知道了!” “我什么脏事了,你——”她气得发抖。 “还狡辩什么,我妻子同你一样在曾氏采茶,我也是听她说才知晓,你在茶行前与男人勾勾搭搭,那人还是你之前的情人严烈,这家伙娶妻前就喜欢胡搞,娶妻后依旧到处拈花惹草,听说你近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为了他。” 她极度愕然,当日撞见严烈之事,事后居然被传得这样不堪?! “老李,别说了,这是人家的私事,你这样当众说出来多丢她家男人的脸。”有人出来劝,让老李留点口德。 “可我若不说,她男人以后丢的脸更大。” “话是没错,但妻子红杏出墙、乌云罩顶的事,哪个男人受得了,还是别提了。”这人说不要提,但说的也够多了。 “受不了也得受,谁教他娶了个不安分的妻子!” “这怎么了?大家聚着讨论什么?”说奸夫,奸夫就到,严烈居然出现在摊子前。 “你……你怎么还敢来?”老李指着严烈问。 严烈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敢来了?” “你……你勾引人家的妻子!” 严烈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仅不惊愕,还笑起来。“敢情大家聚在这是谈论我与可儿的事,正好,我也是来说这事的。”他的态度竟是这般厚颜无耻,没有一丝羞愧之状。 莫可儿见他出现已是怒容满面,再听他这么说,气得眉毛都要烧了。 “你要说什么?”曾思齐不知何时过来的,走到了严烈面前,嘴角扬着笑,可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莫可儿一瞧见曾思齐,腿都软了,心想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听见方才大家说的话? 她五指攥紧衣裙,不安极了。 严烈虽与曾家是亲戚,但也没见过曾思齐,这是头一回见到,但又如何,谁不知道曾思齐已不是曾家的人,只是莫可儿的废物丈夫,他根本没在怕的。 “喏,这是当日可儿掉在地上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我还是让人捡了起来,不过上头沾了沙子应该不能泡来喝了,可是我想她嫁的人没什么钱,可能还是愿意用吧,所以专程给送过来了。”严烈将一袋脏掉的茶叶拎到曾思齐面前,他今日走这一趟便是想污辱一下曾思齐,让莫可儿回去不好过,报复她当日对他的示爱嗤之以鼻。 曾思齐神色阴森的盯着那袋茶叶,脑袋里蓦然想起了几日前莫可儿说撞上人掉了茶叶的事,当时他就觉得有问题,只是还没时间去多想,想不到这问题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相公,这茶叶其实是——”莫可儿也知晓他想起什么了,这会急着解释。 他手一抬,让她先别说话,伸手接下了严烈手中的那袋茶叶。“那就多谢你帮忙送回来了。”他对严烈说。 严烈以为他会觉得受辱,马上闹起来让场面更难看,令莫可儿更没脸,哪知曾思齐竟这般镇定,这是无所谓了吗?这小子这么没尊严,难怪曾家人不要他!“不客气。”严烈瞧不起人的撇撇嘴。 四周的人无不同情的瞧向曾思齐,这男人一旦潦倒,连奸夫都能欺上来的,尤其对方是地主的儿子,曾思齐没了曾家可仗势,真闹起来,只能自己丢脸而已。 莫可儿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得生疼,这事不只相公受辱,她也被诬蔑了。“相公,你听我说,我与严烈并没有——” “要说回家说去,不用在这说。”曾思齐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 “可是——” 他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摊子,她一愣后回神,这才追了上去。 严烈见状,笑得卑鄙无耻,哼,这可好了,以为那姓曾的不在乎,自己闹不起来,但瞧来莫可儿回去可有得受了,遇上这种事,但凡是男人的就不会放过她,应该立刻就会休了她! 他等着看好戏,也等着莫可儿被丈夫抛弃后回头再来找自己,自己便可趁机接收她了,这回,他打算将她养在外头做自己的外室,这样家里人不知道,也就不会来吵闹了。 他打好如意算盘,这笑得越发奸邪无良了。 莫可儿跟在曾思齐身后走,这一路上他连头也没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走回两人的家。 她跟着进门,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中,实在难受。 “相公,你听不听我说……”回到家,进到了两人的卧房里,她绞着十指,声音里尽是委屈。 而他仍是铁着一张脸不说话,让人胆战心惊。 她瞬间泪眼婆娑,默默跪下了。“相公,对不起……” 他目光如电的瞪视她。“对不起我什么?!难道,你真与那男人有染?!” 她忙摇头。“没有,我与严烈绝对是清白的,我道歉是因为让你平白受辱了。”她解释。 他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些。“那还不起来。” 她摇头不敢起,只顾担心的问:“你不会因为这事休了我吧?” 他脸很沉,先不回答她问的,反问起,“那姓严的过去与你是什么关系?”在摊子前听见老李说那姓严的是她的旧情人,这事他要听她亲口说清楚。 她垂下视线。“我在未出嫁前是与他往来过的。”原主的确在婚前与严烈勾勾搭搭过,这事不少人都知道,自己辩解不了什么,只能概括承受死去的莫可儿干下的胡涂事。 “你们交往过?”他眸光逼人,原来这事是真的。 她心头一紧,手脚都冰凉了,这种跟贞节有关的事通常有理说不清,她只希望他能体谅她的过去,不要因此休了她。 他瞧着她那紧张害怕的模样,叹了口气,其实并不想将她吓坏的,她毕竟是古代女人,受传统的观念束缚,认为女子得从一而终,不得朝三暮四,不得随意与男人交往,可他来自未来,婚前谁没有交往过几个对象,多比较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婚后各自忠实那就没问题了,他根本不在乎她婚前与别的男人交往过。 只是,他对妻子也是有气的,气她当日没说实话,只说什么茶叶掉了,这分明是不信任他,所以才故意吓吓她的。 然而这会见她瑟缩委屈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心疼了,伸手去扶她起来。“叫你别跪的,还跪着做什么?” “相公……”她鼻子已哭红了,表情十分惶恐,怕他让自己起来还是要休离她的。 “别叫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对那男人还有眷念吗?”他严肃的问。 这事极重要,关乎自己将来对付那人的手段与态度,若是有感情,他虽然不甘愿也会退出成全,可若只是那家伙一厢情愿,哼哼……曾思齐的笑容阴森得让人发毛。 他之所以没有在外头当场就让那姓严的难看,也是想等问清楚后再说。 “没有,当然没有!”她立即表明态度。开玩笑,傻的是原主莫可儿,自己怎会瞧上严烈那草包! 听她这么说,他满意的笑了。“很好,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心,我不会随便休妻的,可姓严的那家伙,就……麻烦了。”既然自己女人对那男人一点意思也没有,那家伙还敢如此没品的来生事,这是完全没把他这做丈夫的放在眼底了。 第十一章 做人做事要有一定的道德底线,连小偷也清楚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偷,更何况凭那小子也敢肖想他的女人?作梦!他可不是好惹的人物,那姓严的小子要倒大霉了! “你……”她瞧他这阴险的神情,心底不禁起了丝丝凉意,不知他想对严烈做什么。 “这都怪为夫的,咱们成亲这么久了还没碰过你,才让那姓严的以为有机可趁。”说着,他表情突然多了股悔恨。 她一听愕然,这事有相关吗? “来,娘子,事不宜迟,咱们得赶进度了!” “赶……赶进度?” “没错,得赶四个月前的进度,这洞房早在四个月前就该完成却拖到现在,果然出状况了,咱们得补正才行。”他迫不及待的说。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动工”了!这次不管发生任何事,就算天塌下来,也休想妨碍他与这女人完成大业,他要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真正的曾夫人! 尽管他深瞳里欲望明显,企图昭然,莫可儿这回也不慌不乱了,只是脸颊悄悄热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做?”她羞怯的问。 他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先过来吻我吧。”前两次都是他试图去吻她却连唇也没碰到,这次换她主动,希望自己运气能好点。 她脸再次红成一片,窘促的咬住唇瓣。“我……” “你不是问我该怎么做,我这不是告诉了你?” “但是,我没吻过人,不知怎么吻……”她尴尬的道。 他一愣,本以为她与严烈交往过,应该懂得一些的,可这会瞧来娘子还是纯洁得很,他差点忘了这是古代,民风不比未来开放,所谓交往不见得就是有肌肤之亲,或许牵牵手就算亲密了。 如此一想,他心情更好了,直接伸臂将她勾揽过来,不用她主动了,自己立即俯下头去吻住她的小红唇,霸道的汲吮她的芬芳。 果然,这个吻如自己想的一样美妙,也不枉自己期待这许久,他越吻越深入,缠卷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断挑逗,而她也完全教他烫热的唇舌攫走了神志,心悸颤然的软倚在他怀中。 她身子突然一轻,教他抱上床去了,两人在床上纠缠,他边吻边褪去她的衣裳,可他没脱过古代女人的衣物,手脚有点笨拙,花了一点时间好不容易才解下她的外衫,露出了可爱的肚兜。 正要大享美食时,外头突然传来曾思伟的声音道:“大哥在里头吗?” 曾思齐倏然瞪眼,老天真要与他杠上吗?牙一咬。“不在!” “不在怎么还能出声?”曾思伟白目的问。 “老子在天堂!” “天堂?那是哪里?” “曾思伟,你若有事滚一边等去,若坏了老子今日与娘子的美事,我扭了你的头投井!” “啊?”曾思伟这下明白了,里头正在共赴巫山,自己这是不长眼了,只得悻悻的赶紧离开往厅上去等。 莫可儿一双水漾美目踭得老大,惊愕他竟将这事说得这么明白?! 可这分愕然也仅是维持片刻,甚至来不及感到羞赧,整个人就已经让他生吞活剥了。 【第四章 败家子光荣回归】 曾思伟坐在厅上等着他们两夫妻在屋里办完事出来,这一等,足足近两个时辰两夫妻才踏出房门。 莫可儿以为曾思伟早离去了,怎知居然没走,此刻一张脸红得像只熟虾了。 然而反观曾思齐则是一副精气神饱满、心情愉悦的模样,一点也不觉得大白天干这种事不好意思。 曾思伟面有菜色,这两人明知他在外头等还好意思在屋里待这么久,这未免也太欲罢不能了!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曾思齐因为心情很好,口气没太差,不过这小子肯到他这破屋来,还愿意干等这么久不走,他大概猜得出所为何来了。 曾思伟这才开口道:“听说你要自己开铺子做生意了?” 这话登时让一旁的莫可儿感到讶异了,曾思齐瞧着自己娘子这吃惊的反应,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她这大眼圆睁的模样当真好看,他越看越喜欢,这眼中彷佛就只有她,对曾思伟是忽略到天边去了。 “大哥?”曾思伟见他光笑望着自己的妻子,连瞧都没瞧他,不住恼问。 但曾思齐还是没理,只顾着向妻子调情,完全把曾思伟视若无物。 “相公,三弟问的是真的吗?”莫可儿见曾思伟已经气炸,十分难为情,让他快回答,别再凝视自己了,况且这事她也想知情。 他这才收敛欣赏妻子娇颜的目光,微笑道:“本来今日由市集回来我就想告诉你的,谁知发生了‘野狗闯围篱事件’才没机会说,没错,咱们就要有属于自己的铺子了。”他正式告诉她这件事。 所谓的“野狗闯围篱事件”她自是明白他指的什么,竟将严烈比做野狗,真教她哭笑不得。 “原来是真的!”曾思伟拍桌站起来,那样子像是很吃惊。 曾思齐不悦的将视线调向曾思伟,冷冷的问道:“我说,你这是为我新开铺子而高兴的意思吗?”他早知道卢叔会将这事向祖母说去,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快到连曾思伟都得到消息赶来确认真假了。 “我——呃,当然,听见大哥能振作我当然替你高兴的。”曾思伟惊觉自己反应太大,勉强的说完这话后又坐回去了,内心却想着,高兴个鬼,卢叔来家里向祖母说起这事后,祖母明显欢喜,这让他和爹见了紧张不已,就担心祖母会因此心软再将大哥给找回去,因此爹让他来这趟了解实情,只是不巧遇见人家夫妻欢爱,自己只得厚着脸皮枯等。 待回去后,得知开铺的事是真的,爹八成又要动气了。 “也是,你我毕竟是堂兄弟,你会关心我也是应该的。”曾思齐哪里不知他的心思,皮笑肉不笑的说。 “是、是啊,我是来恭喜大哥的。”他讪讪的说。 “相公,前几天才听你随口提起,这事就已安排好了吗?”莫可儿惊讶于他的效率。 其实之前他曾稍微提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她只当他随便说说,这开铺子哪是容易的事,他们虽然已经有点积蓄了,但好的铺面不好找,租金也不是他们能负担的,岂知一眨眼他就将事情办好了,这怎能不教她吃惊。 “可不是,地点就在城安街上,你去瞧了那铺子也会满意的。”他笑着道。 “城安街?那可是闹街,租金贵得很。”地点太好,她反而忧心付不起租金。 “放心吧,租金我也已谈妥,不用担心的。” 她见他自信的笑容,当真就安下心来了,这男人已不是从前的曾思齐,他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是值得信任的,更何况自己身为他的妻子,更有理由他支持到底。 然而她安心,曾思伟却不安心,虽说这不过是小生意,但他们可不乐见他振作,希望他最好继续糜烂下去,不要有任何作为,如此他们才好在曾家作威作福,直到霸占整个曾家的家产为止。 “大哥,既然我来恭喜过了,这就回去了。”确认了坏消息,曾思伟意兴阑珊的要走了,爹还等着他回去报告呢。 “嗯。”曾思齐点点头。 “喔,对了,下个月我要成亲了,对象是阮家的嫡次女阮玫玲,因为你已被逐出家门,再加上那二小姐曾与你有过婚约,后来虽破局了,但阮家人若于喜堂上见到你,想来彼此也是尴尬的,因此成婚当日我就不邀请大哥回去喝喜酒了。”曾思伟突然回头说这些话。 他说这话是存心要刺激曾思齐,讥他回不了家门,笑他金钗换酒、低眉倒运,连之前的未婚妻都成了他曾思伟的妻子,藉此打击得他一蹶不振,最好不再多做他想。 曾思伟本欲见到他难堪的样子,却见曾思齐神态依旧并无起伏,一副像是不关他的事般,反倒是莫可儿表情多了些变化,有些吃惊。 二姊要嫁曾思伟,难怪当日会见二姊去酒楼赴曾思伟的约,但二姊向来看高不看低,怎会瞧得上曾家二房?莫可儿觉得奇怪不解。 曾思齐瞧向自己的妻子,见她眉头深锁,想起自己在阮家墓园外瞧见的那一景,他脸色也渐渐沉下。 第十二章 曾思伟总算见到曾思齐神色有异,这才高兴了点,那阮玫玲可是个美人又是阮家的嫡女千金,虽非长女,可也是个极好的对象,本来属于曾思齐的婚事却因为曾思齐自己胡涂,让外室闹到阮家去丢了脸,才没了这桩婚事,自己更是寒酸落魄到娶了个身无长物的采茶女为妻,瞧着与阮家的这桩好姻缘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当然不是滋味,想必这会已是懊悔万分,也对自己忌妒不已了吧? 曾思伟自以为是,得意的想。 莫可儿终究辞了采茶女的工作,专心帮曾思齐打理生意。不过,曾思齐并没有勉强她这么做,而是经过严烈的事后,她深觉采茶女们个个喜欢乱传谣言、胡说八道,自己不想与之为伍,再加上自从丈夫决定要自己开铺后,曾君宝父子就不时上茶行来为难,想让她劝丈夫不要开业,继续做个吃软饭的。 另外她也担心严烈再找上门来造成困扰,所以干脆辞了工作,全心支持丈夫的事业。 然而说也奇怪,严烈自上次在市集出现后就再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了,以她对严烈的了解,这人卑劣厚颜,既然存心找她麻烦就不可能轻言罢休,更何况他都敢到市集摊前去闹了,又怎会放过自己? 正想着这事时,忽然有个女子冲进屋子,冲着她就问:“你是莫可儿?!” 她吓了一跳,相公有事外出,这会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这人冒失的闯入屋里找她是想做什么? “我是莫可儿,你是——” “废话少说,跟我来!”那名年轻女子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去。 “你是谁,要带我上哪去?!”她边被拉着边愕然问。 “我是严烈的外室,严烈快要被你丈夫害死了,你还不过去阻止!” “你说什么?!”她不明就里,停下脚步,用力扯回被拉着的手。 “你还不走,再拖下去,严烈就真的没命活了!”女子急得跳脚了。 “你把话说清楚,我相公把严烈怎么了?”她正色的问。 “我这会哪有时间多说,等你去了自然就知道状况。”女子瞧来都快急哭了。 她脸一沉。“那好,我相公与严烈此刻人在哪?”她问。 “他们在市集的门碑梁柱下。” 莫可儿听完立刻往市集方向去,那自称是严烈外室的女子像是松了一口气,旋即跟上去。 莫可儿人刚到市集,立即看见一大群人围挤在前方,她往人群里挤,想瞧发生什么事了,等挤到最前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她不由愣了愣。 严烈被吊在门碑的梁上,在上头鸡猫子喊叫求饶。“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他那样子狼狈得很,简直丢人现眼。 而指挥两个大汉将他绑上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曾思齐。 今日是假日,本来两夫妻该要去市集摆摊的,可他突然说今日有事不摆摊了,将她一个人留在家就出门办事了,只是想不到要办的就是这事! “要下来可以,但把话说清楚了。”曾思齐站在下头望着被吊着的严烈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语气森凉的说。 “姓曾的,你敢这么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严烈不顾脸面的大吼大叫。 “是吗?我说表妹,你也认为我该放他下来吗?”他突然对着身后的人问。 莫可儿这才发现他身后站了个女人,这女人是谁她并不认识,可他却叫她表妹? 这女人长相不错,可惜嘴一张却有一口暴牙,此刻她正咬牙切齿的看着严烈。“该死的,想下来不如等投胎!” “娘子,你真误会了,我没干出这种事的!”严烈哭说。 莫可儿这下明白了,原来这女人是严烈的妻子薛东珠,这人恰巧是曾君宝妻子娘家的亲戚,难怪相公唤她表妹,因为论关系叫她表妹也没错。 没想到相公竞然将严烈的妻子给找来,更离谱的是,严烈的妻子怎会听他的话对付自己的丈夫呢? “住口,还说没有,你竟敢在外称我是脾气暴躁的丑女,还说会娶我是瞧中我与曾家的关系,甚至在外头给我养了三、四个外室,喏,你的外室除了跑掉一个之外,其它全在这了,你若死了,我让她们全进门给你哭坟!”薛东珠指着被五花大绑拖上来的几个女人道。 严烈见状脸都青了,张着嘴说不出话,他有些惧内,薛东珠的家世比他的好,在家大多是趾高气扬的,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才会瞒着她不断向外发展另找温柔乡,收了一个又一个外室,可这些都是自己的秘密,原本隐藏得很好,以为无人知晓,殊不知曾思齐却能神通广大的挖出他这些把柄,还跑去告诉薛东珠,这女人惯会吃醋,这一得知后哪里会放过他,马上命家丁将他五花大绑押到这里,吊起来训夫给大家看了。 他狠狠的瞪向曾思齐,恨不得劈死这家伙! “莫可儿,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看热闹,不上去救人吗?”去找她过来的女子焦急问道。 那名女子拿了块帕子将脸捂了起来,似怕让人认出。 莫可儿瞧了她一眼,晓得她就是薛东珠说的跑掉的那个外室。“相公正在伸张正义教训人,我为什么要去阻止?”她冷笑问。 严烈受罪,出气的不只有自己还有死去的原主莫可儿。这男人卑鄙无耻,欺人太甚,活该受难,相公替天行道,她叫好都来不及,哪里会去阻止。 “你!”那女子急了,若她不去救人,自己岂不白白冒险去找她来了。 “我劝你还是快离开这里,要是被认出来,你就等着跟其它女人一起被严烈的妻子拉上去,准备为他哭坟。为了那花心无良的男人,这可是一点也不值得的。”莫可儿沉笑劝说。 女子脸色一白,瞧着其它几个外室被拉上去前早就被修理过了,一张张的脸都被打花,自己要不是闻讯逃得快,下场也是一样的凄惨。莫可儿说的没错,严烈这杀千刀的,口口声声的说除了薛东珠以外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岂料居然还养了这么多外室,这口蜜腹剑、舌桀莲花的男人,自己若是为了他被打死那才是冤枉。这一想,女子便转身逃跑了。 莫可儿撇笑瞧着离去的女人,她也算个聪明人,只是跟了严烈这混帐,倒霉了点。 “娘子,你饶了我这回吧!”严烈低声下气的求薛东珠。 “作梦!敢在外头毁谤我,又背着我私下干出男盗女娼的苟且之事,这回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河东狮吼!来人,给我丢石头!”薛东珠狠下心的说。 “娘子——啊——”下头的家丁开始对他丢石头,严烈马上痛得哀哀叫,身上也到处是伤。 “娘子,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是人,不该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啊!痛啊!救命啊!饶了我,拜托饶了我,我下次不敢了!啊——”他哪里还有平日威风的样子,叫得比猪还难听。 “够了,可以停了。”见他叫得凄惨,她也不是真想打死他,这便喊停了。 可他已被打得尿裤子了,众人见他裤子都湿了,无不掩嘴低笑。严烈平时太嚣张,个性又小人,在地方上着实是讨人厌的人物,这会见他遭殃,众人皆额手称庆,没人同情他,更没想过去报官相救。 “表妹,有一件事不知你晓得吗?”一旁的曾思齐忽然悠悠的问起。 “晓得什么事?”薛东珠一说话就露出暴牙,其实是有几分狰狞的,那样子难怪严烈会怕她。 “是这样的,前几日你丈夫跑到我的摊子前送了袋茶叶过来。”曾思齐说。 “茶叶?” “嗯,其实这也没什么的,他跑到曾氏茶行去,借着你的名义讨了一堆茶叶送给外室喝,这就算了,他见到我家娘子后,竟然——”他说着,顿了下来。 “竟然怎么了?”她被他的话勾得好奇,急问。 “他竟然不顾你的脸面,说出你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他眼底眸光一闪,狡诈的说。 “什么?!”她瞪大了眼,那模样更吓人了。 “没……没有,娘子,我没有这样说,这人无中生有!”严烈大惊失色的否认。 “住嘴!”薛东珠顿时怒发冲冠了,他说她丑、在外养女人还算小事,可敢讥讽她生不出孩子,这就彻底犯了她的大忌! 曾思齐抿笑,自己可是做足功课,知晓薛东珠的痛处是什么,这才对症下药的。 第十三章 她与严烈成亲一年来都没怀上孩子,私下去找过算命的问,算命的明白告诉她命中无子,为这事她焦急不已,就怕严烈以此为借口要迎别的女人进门,因此严禁府中任何人提及孩子之事,私下自己则到处找偏方要受孕,可这会得知自己的秘密竟让他拿到外面去说,着实让她万箭穿心……而她若万箭穿心了,那严烈还能活命吗? 他森森然的笑了。 莫可儿见曾思齐的笑靥,这才真正明白自己的丈夫有多阴险狡诈,他这仇报得可真彻底! “娘子,我对莫可儿说的根本不是这些话,你别受曾思齐所骗!”严烈大声喊冤。 “那你说了什么?”薛东珠磨牙问。 “我说了……说了……”他张口蓦然又支支吾吾了,自己调戏莫可儿的那些话怎能说出来,这一说不死得更惨?这么一想,他哪里还敢说。 这曾思齐真够狠的,竟会这样诬陷他,到此,他算是真正怕了这男人,后悔那日到摊前去让他难堪了,这下,自己这惨状可比他当日的羞辱惨上百倍不止。 “你怎不说了?!”薛东珠怒目催促。 “我……我……我真是被冤的,我是你丈夫,你不信我却去信外人,你也让我心寒啊,好吧,你想打死我就打死我好了,这样你才能顺利改嫁,我也不耽误你了!”实话不能说,他改用苦肉计,眼泪还挤出来了。 毕竟是夫妻,她果然有些动容了。“你……你当真没说过?” “当然没有,你要相信我啊——” “不,他有说,而且当他这么说时,我立刻要他不要说出伤害自己妻子的话,这是会有报应的,结果他听了还不高兴,故意在外头乱说与我有过什么,还说我身上的新衣是他买的,藉此羞辱我,幸亏相公清楚我身上穿的都是他亲自向人订制的衣服,没信了他的鬼话,要不,我受他这般污辱,早已一头撞死了。”莫可儿突然站出来说。 曾思齐见她由人群中走出来,先是吃了一惊,后听她说了这些话,又弯起唇来,自己这妻子也不是好惹的,严烈这下是死定了。 而这也如自己的愿,顺利消弭严烈与自己妻子之间的难听流言,之后应该再不会有人将她与严烈扯在一起了。 薛东珠一听,果然怒气冲天,亲自捡起地上最大的一颗石头,狠狠地瞪视已然吓得面无血色的严烈。“你这混帐东西,去死吧!” 一颗大石不偏不倚的砸向严烈的脸,他哀嚎一声,接着便没声响了,身子被吊在半空中摇来晃去,惨不忍睹。 曾思齐的铺子半个月后开张了,取名“齐心商铺”,意寓夫妻俩齐心创业。 铺子里除了先前三样的畅销商品“销魂茶叶蛋”、“倾魄漱口水”、“神惑澡豆”外,还新研究出“寸心药浴包”、“娇娃面膜”、“神仙蜜饯”来,这几样商品也都以茶叶为原料,是市面上独一无二的商品,别处决计买不到,唯有齐心商铺才有卖。 不只如此,开张的头几天他还搞出买三送一的活动,任买铺里三件商品就多送一件新品试用,这么一来,生意一飞冲天,铺门一开,从早到晚铺里皆挤满了人潮抢购,直到入夜要熄灯了还不见人散去。 两夫妻好不容易硬是将继续上门的客人请出去,火速阖上门板才得以喘口气。 “我说相公,你之前不是说要搞什么饥饿营销,可这回怎么备这么多货,让咱们由早卖到晚,钱收到来不及。”莫可儿滑坐在门边上用身子顶着门,防止有人还想闯进来买东西,不住摇头喘息的问。 开了铺子,需要的货品数量自然倍增,靠他们夫妻俩的双手是做不足供货的,相公便与人签约量产,确保每日店里会有足够的货品供出,可这不就违反了他当初的销售计划吗? 曾思齐与莫可儿一样累惨的瘫坐在门边上。“这你就不懂了,当初是为了造势,所以刻意在上市初期控制数量,但当话题炒起来后,咱们的货出名了,自然就不需要再‘饥饿’下去,之后可以开始正常供货,这样咱们赚的才会多。”他解释。 “可后来咱们研究出来的那三样商品可是新货,你不只不控制产量,还免费送人,这又是为什么?”她有不懂之处,再问。 “这叫新品试用,别人没用过咱们的新产品,自然不知它们的奥妙之处,免费送一次让他们使用,明白咱们卖的是好用的东西,将来自然会再上门指定购买,而我藉此当成开张特惠还能吸引更多人过来,让咱们人气更旺。”他说。 这会她完全明白他的用意了。“可是若每日人潮这么多,咱们夫妻才两双手,哪里接待得完,吃不消的。”她疲累不已的抹汗,生意好固然开心,但人的体力有限,长期这么下去,她可撑不住。 他也皱了眉头。“这倒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生意会好成这样,几乎轰动了整条街,这不成,明日起咱们得请伙计了,若无人手帮忙,咱们夫妻早晚累死,之后就算赚了大钱也没命花的。” 她赞成,瞧今日这状况,不请人是不行的。 隔两日,小小的铺里果真请了两个伙计,可生意好到还是忙不过来。 一个月后,两夫妻不仅将铺子欠的租金还给卢守正,连利息也一分不差的给了,还主动提付押金,才一个月的功夫,曾思齐就能拿得出这笔钱来,让同是商人的卢守正非常惊讶,对他的经营能力叹为观止。 接下来的三个月,就算没买三送一的特惠了,铺里还是人潮汹涌,新品拜一开始的试用所赐,回购率极高,销售奇佳,他们本来只雇用两个伙计帮忙招呼客人,现已增加到三个人了。 这日,铺子外头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坐了四个人,分别是曾家的大长辈曾媛、曾思齐的母亲于锦绣以及曾君宝和曾思伟父子。 他们坐在马车里瞧着进铺子光顾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得教人眼红。 曾君宝父子瞧得咬牙,这生意居然就让那小子做起来了,他们本想,过去这小子无论做什么都失败,注定一事无成,哪知这回却是出乎意料的成功,他们真是看走眼。 他们心急如焚的瞧向同车一脸严肃的曾媛,一早老人家突然说要来这铺子一趟,他们父子就开始胆战心惊了,本来老人家没叫上他们一道的,可他们坚持一起来,这才会全坐上车来到这里了。 两父子心情紧张,老人家想干么?真要叫曾思齐回去吗? 这可不行啊!他们已与曾思齐翻脸了,这小子若回来,他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再说了,这小子也已不是一年前被赶出去的蠢蛋了,如今的他像是换了一个脑袋、重新做人似的,变得精明强悍、利析秋毫,哪里如过去一样能教他们父子糊弄,因此绝不能让这小子回曾家坏了他们的好事。 “母亲,虽然思齐这孩子变了很多,长进了不少,但我认为得再观察观察,多磨练他一段时间,若是您这么快心软让他回来,将来只怕他不会珍惜您的用心。”曾君宝赶紧说,想劝曾媛打消接曾思齐回来的打算。 曾媛坐在马车内,不苟言笑,自有一番威仪,她身为曾家守灶女,丈夫是入赘的,从小就肩负兴旺本家的责任,对人自然特别严厉,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这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多嘴。” 她阴寒的瞪着曾君宝,这股威严让他只得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祖母,爹也是一片好意,希望大哥真能变好,这是忠言逆耳,您不能不听啊!”曾思伟沉不住气,见父亲被斥,忍不住还是插嘴了。 “思伟,你大哥是真的改邪归正了,他都在外孤蓬自振一年了,上回我去见他,想私下拿钱给他应急,他还不收,说是既然在外就不用拿家里的钱了,而今他这成绩也是大伙都瞧得见的,还要再怎么考验才够,难不成真一辈子不让他回来?”于锦绣急说,她出身富户,娘家成员简单,性格较为良善软绵,丈夫早逝后,一切都听婆婆与两个儿子的,日子养尊处优没什么忧愁,直到大儿子曾思齐被赶离家中,二儿子曾思典身子又不好之后,方觉自己没了依靠,这才开始日日愁心了。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就事论事,怕大哥回来后又会故态复萌,恢复过去好逸恶劳的恶习罢了。”曾思伟说。 第十四章 “那好,我这也是就事论事,思典近来身子越来越差,有时几日都下不了床,这家里、外头的事不少,找思齐回来也是帮大家的忙。”她红着眼眶道。 曾君宝见她这样子,再瞧瞧曾媛,晓得曾思典病了,这才是老人家想找回曾思齐的主因,他没料到嫡母还是防着他,当他不是自己人,他只恨自己不是她亲生,才让她偏心,不过他不会甘心的,这曾家的一切,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思伟两个月前成亲了,府里不是已多了个人帮你张罗家务,而思伟有了妻子后,更能定下心来多帮思典的忙,所以这外头的事有思伟就成了,何必一定要思齐回来——” “都给我闭嘴,你们都别再说了,这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曾媛沉下脸来,曾君宝连同曾思伟均吓得不敢再张口,老人家向来说一不二,谁敢忤逆。 曾媛为人精明干练,心中若已有决定,旁人多说无益,是劝不动的,于锦绣十分高兴,希望这趟真能带回自己的大儿子。 “咱们过去吧。”曾媛决定下马车,去见曾思齐了。 曾思伟只得苦着脸去帮着拉开车帘,扶着曾媛和于锦绣下马车。 一行四人往齐心商铺里进去。 “欢迎光临——”莫可儿正巧人就站在门口迎客,第一眼见到于锦绣先是一愣,她还是阮家人时为了二姊与曾家的亲事,是见过于锦绣的,所以知晓这人是自己相公的亲娘。 此刻见到她到来,莫可儿已是很讶异,再见于锦绣身边搀扶着的人后,更是吃惊起来,曾家大家长居然亲自上门了! “相公……”她紧张的回身喊正在另一头算帐的曾思齐。 曾思齐闻声抬首望去,见到了祖母和母亲,他脸上倒是没有惊诳,微微一笑后这才举步过来。 “祖母与娘都来了。”他态度沉稳,不见慌张。 于锦绣见到儿子欢喜,曾媛则是脸上没什么笑容,但见孙子眼神淡定,不同以往的虚浮,心下倒是欣慰的。 “见老祖宗来了,还不知快点过来招呼,这人到外面久了,就忘了什么是礼数了。”曾君宝上前朝曾思齐撇嘴讽道。 “叔父教训得是,只是铺里人多,还是请祖母移驾到后堂去坐,咱们在那聊吧。”曾思齐脸上丝毫没有火气,手往内堂一比,顺道也朝莫可儿瞧去一眼,让她去准备准备,自己则领着曾媛他们进到后堂去了。 后堂地方不大,仅有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曾媛、于锦绣、曾君宝坐下后就没了位子,曾思伟只得站着。 “这地方真小,不愧是间小铺子。”站着的曾思伟故意眨低曾思齐的铺子不称头。 “铺子小无妨的,能赚钱就好。”曾思齐淡淡的道。 这话听进曾媛的耳里,点了头。“嗯,地方贵不在大,贵在能进银,这点思伟要多学着点。” 曾思伟被祖母打了脸,还让自己向曾思齐学,脸色瞬间青了,虽不高兴,也只好不甘不愿的道声:“是。” “祖母今日怎会过来?”曾思齐瞧曾思伟吃瘪,抿了笑后才问向曾媛。 “我瞧你这生意好,特意过来瞧瞧你卖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货品。”曾媛道。 他微笑。“我明白了,娘子已去准备东西了,马上就来。” 话落,莫可儿已端着铺里热销的几样货品进来了,这些东西一摆上桌,不只曾媛好奇,连曾君宝与曾思伟都研究起来,也想瞧瞧这些东西为什么卖得这么好? “祖母,这是‘神仙蜜饯’,您请尝尝。”莫可儿将蜜饯端到曾媛面前请她试试。 曾媛看她一眼,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长孙媳妇。 莫可儿有几分不安,不知老人家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曾媛以严厉难伺候出名,她深怕自己不入祖母的眼,得罪了她。 曾媛瞧了她后并未说什么话,默默伸手取过她捧着的蜜饯放进口里,这一吃,略微吃惊。“这里头有茶叶的味道?” “是,是将梅子与茶叶一起腌制,吃起来茶香浓郁,正好综合梅子的酸味,不甜不腻,让人吃了神清气爽,因此称为‘神仙蜜饯’,就是神仙吃了也会喜欢。”莫可儿介绍着说。 “原来如此,那这个又是什么,怎么像是一张人脸面具?”于锦绣好奇的也问起另一样东西。 “相公将这取名‘娇娃面膜’,这玩意用布做的,上头浸了能养颜美容的汉草以及有美白作用的茶叶,裁剪成人脸的形状与大小,女子敷在脸上能让皮肤变得白皙水嫩。”莫可儿回答。 于锦绣听了恨不得立刻带一些回去敷脸了,其它商品莫可儿也一一向他们介绍了一遍。 这几样东西确实新奇,市面上完全不曾见过,难得他们夫妻有这样的巧思,难怪奇货可居。 曾君宝父子只是不解,曾思齐过去根本就是个不用脑袋的笨蛋,哪里想得出这些点子,这会突然间聪明起来,他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能让脑子变好? 曾媛老眼精明的低敛着,自己买卖种植了一辈子的茶叶,居然都没想过用茶叶能再创造出这么奇特的东西,而自己的孙子却是想到了,这小子果真是不一样的。 “思齐。”她终于开口了。 “是,祖母。”曾思齐应声。 “这趟被赶出门,可觉得苦?”老人家问。 “是苦。” “那怕了吗?” “怕极了。” 曾君宝听见他这不长进的回答,暗喜了,这没用的还是没用,废柴是铸不成剑的。 “不过,孙子不怕苦了,只怕没出息。”他接着又说。 这让原本开始皱眉的曾媛,眉头又松开了。“是吗?”难得展颜的她,甚至笑了。 曾君宝父子的心情像洗了冷热澡,一会冷一会热,这会又冷了。 “祖母,这些日子来孙子确实吃了不少苦,但也体会到不少道理。”曾思齐说。 “什么样的道理,说来听听。” “是,不怕苦的,苦半辈子,怕苦的,得苦一辈子!孙子情愿今日苦,也不要日后后悔。孙子感谢祖母当日赶我出来,让我顿悟这道理。” 曾媛一听,眼底是真正显笑了。“可以了,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 莫可儿一惊,老人家这是肯让相公回曾家了?! 相公说过要让祖母自己开口让他回去,而这居然不是大话,他真做到了! 她赶紧瞧瞧丈夫的表情,见他神色淡漠并没有立即答应,竟像是还要考虑。 一旁的于锦绣见状急了。“思齐,难得老祖宗肯原谅你,还不赶快跪下磕头,谢谢老祖宗。” 曾思齐闻言是跪下了,也磕了头,但他却说:“祖母能原谅我过去的胡涂事,我十分感激,但现在我与娘子共同经营的事业正起步,若是要放弃也得与娘子商量过后再说。” 于锦绣讶然,他竟提到了莫可儿,生意上的事从来是男人的事,女人哪里能置喙些什么,况且他还说这铺子是与妻子共同经营的,这也太抬举妻子了,对此,她不禁对莫可儿多审视了两眼。 “说这什么话,老祖宗要你回去,你却说要问女人,你这是越混越没出息了!”曾君宝马上说,这不是希望他回去,而是纯粹为斥责而斥责。 “问女人怎么样,祖母不也是女人?”曾思齐撇笑说。 这话堵得曾君宝瞬间哑言,他一时忘了曾媛也在场,曾家不就是她一手打理的? “这……老祖宗不一样,她是曾家的顶梁柱,一般女人如何能相比。”他尴尬的说,也不太敢看曾媛的脸色,怕自己的话触怒到她了。 “思齐说要问你,那好吧,你过来说话。”曾媛没去瞧曾君宝的样子,只让莫可儿过去。 莫可儿也没料到相公会在祖母面前如此说,这分重视让她极为感动,时下的男人哪里曾想过女人的功劳,又哪里曾问过女人的意见,可他毕竟不同,对她亦是特别的。 相公对于她的能力从不压抑,任她自由发挥,这才能研究出这么多奇特的商品,更感人的是,他不介意将一切与她分享。然而她也清楚,其它人不是相公,不能用相同的度量来对待女人,他们是不会认可她的能力的…… 因此莫可儿不安的走上前去,安静的站在曾媛面前,等着曾媛问话。 “思齐说这间铺子是夫妻共同经营的,你做了什么?”曾媛抿着嘴问。 “我没做什么,只是支持……” 第十五章 曾思伟立即冷笑了。“这什么话,说支持我也会,那是不是这铺子也算我一份?”他嗤之以鼻。 “你们看到的这些商品,虽说都是我的点子,但要让东西好吃、好用就不是我做得到的,非得我这女人不可,若是没有她,这些东西还生不出来。”曾思齐出声告诉大家。 “你是说,这些什么‘销魂茶叶蛋’、‘神惑澡豆’、‘神仙蜜饯’等都是她研究出来的?”曾思伟讶异了。 “可不是。”曾思齐点头瞧向自己的妻子,眼底除了疼惜还有钦佩。 曾思伟忍不住瞪向莫可儿,自己刚娶妻,那阮玫玲美则美矣,但什么都不会,以前说是琴棋书画样样能,娶回来后却发现没一样出色的,这才女的名声根本是外头瞎传,这就算了,好歹身为妻子也该懂得替丈夫守点财,但她只勤于花钱打扮自己,从来没想过怎么帮他赚钱生财,反倒是这不起眼的贫穷女子竟能帮得了曾思齐? “丫头,你若有如思齐所说的长处,那问问你也是应该的,说吧,你愿意与思齐一起回曾家吗?”曾媛沉声问。 莫可儿也没有立即回答,只低头想着,自己已习惯了与相公两人的平凡生活,且自重生后,她已视富贵身分如浮云,向往的是简单朴实、脚踏实地的生活,今后若随相公回曾家那座大宅院里,难免日子又会变了,自己几乎可以确定以她这贫穷的出身若进到曾家大门去,日子铁定不会轻松好过的。 然而,此刻她也明白相公开这间铺子的用意了,他是料定若能做起来,祖母必定会对他重拾信心,让他回去是理所当然的,这总比他一无是处厚着脸皮回去干求的好,而今果然如预期,祖母来了,而相公做这么多无非是想回曾家去,自己又怎么可能阻挡相公回去? 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其实只光想到相公能记得问自己的意思,这分尊重就够了,这一想,便点头了。 “相公是曾家的长子长孙,理当回家去尽些心力,咱们夫妻这就随祖母回去。”她终于松口了。 曾君宝父子一听,纷纷暗自磨牙,气恼起来。 【第五章 一屋二妻的阴谋】 曾思齐夫妻总算随曾媛回到曾家去,不过回去也是有条件的,曾思齐言明齐心商铺仍要继续营业,并不打算就这样收起来。 虽然那铺子的营收还不及曾家每月收入的一小点,但曾媛也是生意人,深知要做起一门生意不容易,既然齐心商铺已有了名号,收了可惜,便同意让他们继续经营,且表示那事业是属于曾思齐夫妻的,不记在曾氏产业的门下,便视为他们自己的私业,赚了钱,曾家也不去分。 但这点马上遭到曾君宝抗议,认为曾思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在外所经营的一切就应该归公。 “齐心商铺是我与娘子所创,叔父可没付出半点心力,您怎好意思要求获利充公呢?” 曾家众人在曾媛屋里商讨未来的事,曾思齐冷笑问曾君宝,深觉这人真是厚颜无耻,这种口也敢开,想当初原主曾思齐会闯下这么多祸,多少都是这人带坏的,只是原主傻傻的不知道,还当这人真是自己的好叔父,一心为他打算,这才会搞到最后被赶出家门,沮丧失意甚至丧命。 曾君宝被说得有点脸红了。“我虽没付出什么,不过你既然回来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只图曾家的东西。”他仍眼红不肯放弃那间铺子的利润,那铺子目前虽小,但他瞧得出来大有远景,将来必有大赚头,当然不肯放手。 “我记得叔父当年分产后再回来,手里也有些没收掉的产业,这些您可是都归公了?” 曾思齐笑着反问他。 “这……”曾君宝张口无言,当年分家再回来,手上是还有点产业的,可他守得紧,怎可能交出来,这会当场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曾媛拍了桌。“好了,这事我已定下,齐心商铺属于思齐的,其它人不要去想!”这话一出,曾君宝不同意也不成了。 见他终于安静,曾媛这才继续说:“既然思齐回来了,也该负责茶行的经营,思典,你将工作交一部分出来给你大哥。”她朝曾思典吩咐。 曾思典坐在于锦绣身旁,脸上气色不是很好,明显仍病着,若不是曾思齐刚回来,这家族会议缺席不得,他还是下不了床的。“咳咳……好的,我会让人将账本送去给大哥的。” 他才说完这几句话就喘,于锦绣赶忙让丫头送水进来给他润润喉。 “账本?思齐虽然回来了,但茶行的继承人可没换人,这账本向来都放在继承人那儿的,怎能交出给思齐?”曾君宝马上又有意见了。 “我这身子哪还能看帐……咳咳……只能请大哥代劳。”曾思典咳着说。 “若是如此,思伟也能代劳,这账本不如交给思伟吧。”曾君宝内举不避亲,这私心昭然若揭,也不怕人笑话。 “是啊,看帐这事容易,我能胜任的。”曾思伟立刻答腔,父子俩配合得极好。 “容易?我记得前阵子思典病得正厉害时,我让你代看一本的帐,结果你将那账本给我记得乱七八糟,无一处正确,最后还是我自己重新做过,这帐才算清楚了,你想接收账本,真有这自信吗?”曾媛冷哼问。 曾思伟立即抓耳挠腮,没了底气,不敢再说,曾君宝见儿子没用,不禁也气恼的瞪他了。 “祖母,其实叔父说的也没错,这账本是该放在继承人那的,可二弟身子不好,暂时管收不下来,不如还是请祖母辛劳点继续管着,免得惹了争议让大家都不服。”曾思齐说,没贪图这账本,更没想过一回来就做回继承人的位子,眼下自己既不是继承人,那便不沾这事。 曾媛见他做事已懂拿捏分寸,暗地里高兴。“好吧,我就暂时管着账本了,不过有关继承人一事,思典身子确实不好,不适合继承家业,思齐,你才刚回来,我还准备好好观察你,这次回来你若做得好,我会考虑再改回由你继承的。” 曾媛说完,曾君宝与妻子李氏还有曾思伟马上将不满写在脸上,就因为他们不是她亲生的,这就没被考虑继承家业了。 三人越想越不甘,脸色奇差,而刚进门嫁给曾思伟的阮玫玲却是不明所以的开口问道:“思伟也是姓曾,为什么祖母只提大哥不提让思伟继承?” 这一问,众人立即瞪向她,她这是没脑子吗?这时问这蠢话,岂不当面触怒老人家! “这里没女人家的事,你还是少开口的好。”曾思伟脸一板,马上斥道。 阮玫玲可是阮家的千金二小姐,哪里能忍受被斥,这下不肯罢休了。“怎没我的事?当初你可是以茶行未来当家主事的身分来向我爹提亲的,我爹也因此才答应这门亲事,可你若连继承的资格都没有,这不就是骗婚?!” 这话教曾思伟真想当场将她的嘴给塞住了。“在祖母面前,你……你这是胡说什么?” 他气结,什么未来的当家主事,这话她可以回去屋里自己说,可当着众人的面,这不表明他常仗着茶行二房嫡子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当初曾家大房两个儿子,一个被轰出家门,一个是病痨子,全指望不上,他们二房便在外头装模作样,一副他们才是茶行当家一样,因此才会有一堆人巴结上来,阮玫玲更因此受骗上当答应嫁给曾思伟。 阮玫玲被这一喝,总算惊觉自己怎好在曾媛面前拆丈夫的台,可话都说出去也收不回来,再加上又觉得受曾思伟所骗,顿时生起了闷气。自嫁给他,她曾私下去查过他的帐,发觉实际上二房名下根本没有多少产业,如今又得知祖母完全没有一丝让丈夫继承曾氏的意思,她不禁更加委屈气愤,坐回位子后就开始哭了。 曾思伟见祖母脸都沉了,更加怪罪阮玫玲不懂事,这时候闹什么?只是让他难堪而已。 李氏见儿媳不受教,不会瞧人脸色,心下更恼,打算待会回自己院落后要将媳妇叫来好好骂一顿。 曾媛自是清楚二房在外头都干了些什么事,不过认为二房的人虽有些心术不正,但能干的都是些小奸小恶的事,也就不去计较了。 她将话题转开去,说了正事,正式将茶行名下的茶厂、茶室、茶园以及设在全国各地铺子的业务都给重新分配过一遍,让三兄弟各司其职一起分担家业,而她也好从中计量琢磨三个孙子的能力。 第十六章 “等等,这核桃酥是可儿最爱吃的,剩这最后一块,我要留给可儿。”在曾媛将事情都说得差不多后,曾思齐在阮玫玲伸手摸向盘里最后一片饼干时突然喝止。 这场合阮玫玲既没有说话的余地,哭也是白哭,只能吃东西了,因此这桌上的点心都快让她吃光了。 而此时曾思齐竟然拦着不让她吃,还说是要留给莫可儿的,这立刻教她不高兴了。 “她又不在这,吃什么?”她不满的道。 他哼笑。“是啊,全家人都在这说话,却偏要我的娘子去张罗众人的晚餐,她人不在这,正在厨房里忙着,我这做丈夫的见了她爱吃的东西,当然得给她留着,左右你吃得够多了,这块饼是可儿的了。”他伸手将最后一块饼自她手中抽走。 这会不只阮玫玲呆了,在座的见了也傻眼,大伯抢弟媳的饼,这……这象话吗? 连曾媛都有点惊讶了。 “思齐,不过是一块饼,你何必跟弟媳抢?”于锦绣忍不住说。 “我说过,这核桃酥可儿爱吃,我就要留给她!”他坚持。 他已瞧出众人没将莫可儿当成曾家人看待,才会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屏除她,让她去忙下人的事,他回曾家原意是想让娘子过好日子的,可若娘子回来反而受人虐待,那还不如两人在外头过小日子。因此,说他幼稚也好,这块饼,他不让! “你!她不过是个寒酸的采茶女,懂得吃食吗?这给她吃也是浪费!”阮玫玲气不过的说。 他倏地眯眼成缝。“你有种再说一次我曾思齐的娘子如何?”他声音阴冷得教人头皮发麻。 她一惊,背脊发凉,没想过他真会为了莫可儿跟她翻脸。“我……” “她出身普通,可总比你光会吃,却什么事也不会做的好!”他眼神饱含怒意。 “你……你……” “相公,这是怎么了,你和人吵架了吗?”莫可儿碰巧进来唤大家去用饭了,门一推开,却见曾思齐正对着阮玫玲吹胡子瞪眼的,而阮玫玲吓得脸都白了,不禁纳闷。 “没什么。”他见莫可儿进来,扭头否认。 “怎么没什么,这气氛……” “别说了,我带你出去吃大餐。” “出去吃?可我已让厨房煮好——” “煮好了让他们吃就好,你辛苦,得吃得更好,走,我带你上酒楼吃!”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出去了。 曾媛见这样子,垂了眼睑,这小子是在抗议自己没重视他媳妇吗? 可思伟的媳妇说的也没错,莫可儿这丫头的出身确实配不上思齐…… 曾媛心中起了计较。 “大少爷,四平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呜呜……” 这一早来到曾思齐房门前哭哭啼啼的是四平,他过去是原主曾思齐的贴身小厮,后因为主闯祸被赶离家门,他也被曾媛遣去乡下的仓库守门,这会曾思齐回来了,才重新让四平再回来伺候着。 曾思齐瞧着这小子,见他倒也忠心,之前是原主太不长进,有脑子也不用,才让曾君宝他们唬得团团转,这小子曾苦口婆心劝过原主好几次,只是原主都没听进去,而这小子因主子无能被牵连“贬”到乡下去,这段时间应该也吃了不少苦。 他拍拍四平的肩。“辛苦你了,回来就好,之后还请你多照顾了。”他说。 四平一听可惶恐了。“大少爷这什么话,照顾您是我的责任,这回见您能再回到曾家,我是说不出的高兴,又听说您娶亲了,这下更加欢喜了,不知大少奶奶可好?”他笑问。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大少奶奶是不是个美人?大少爷爱美人,娶的妻子应该也是绝色。 “我很好,你是四平吧?”莫可儿由屋内走出来了,她是见过四平的,这人之前跟在曾思齐身边伺候,她当初身为阮家女自然见过,不过这会只能装作初次相见。 四平见了她,顿时怔了一下,原因是,长相不差,可是,构不上美人啊? 像那阮家二小姐就很美,虽然现在嫁给三少爷,成了三少奶奶,但那之前她可曾是大少爷的未婚妻,若不说阮玫玲,也还有那吕渺渺,少爷之前的相好,那才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只是后来大少爷一落魄就跟人家跑了。 眼前这位大少奶奶,容貌只及得上那两人的一半,少爷怎会娶她? 莫非是大少爷一个人流落在外,急于找人照顾才娶了她? 他叹了口气,若是如此,以自己对大少爷的了解,少爷既然又做回曾家大少爷了,那之后对人少奶奶应该就会渐渐疏离了吧?他猜测。 “是,小的四平,见过大少奶奶。”他心中虽可怜大少奶奶将来可能会被大少爷抛弃,仍是有礼的问候。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仍是笑容满面的说。 四平见她亲切没什么架子倒也喜欢,便多寒暄了两句,问道:“伺候大少奶奶的人是谁,我先去打声招呼,将来才好一起干活,伺候两位主子。” 提起这个,曾思齐眉峰挑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四平,你到外头给我买个人回来伺候大少奶奶,记住,要机灵点的,明白吗?”他交代。 她听了马上不赞同的说:“相公,其实我不需要人伺候——” “不,在这府里,主子没个丫头不象话,平日里你也得有人帮着分担一些事才行。”他说。 娘虽是长房大夫人,但性子软弱也不太爱管事,可婶娘李氏就特别爱掌权,因此府里很多事都落到李氏手中由她管去,而府里的丫头分配目前也是由她在处置,可她明摆着不给可儿派人,这是有心屈了自己的老婆,这事他本来还没留心到,幸好四平提醒了他这事。哼,二房不给人,难道他还不能自己到外头买一个回来吗? “四平,这事你马上去办!”他慎重再朝四平交代一次。 “是,我这就去办,不过,这会两位最好先到大厅上去,锦庄的人来了,我过来就是要通知这事的。”四平告诉他。 他马上就晓得什么意思了,每年换季时锦庄的人会送布料过来,让众人挑选自己喜欢的式样,集体裁制新衣。 而这近春天了,得换上春装,锦庄的人也准时过来了。 “走吧,咱们过去。”他牵起莫可儿的手说。 她点头,之前在阮家时锦庄的人也会过来,所以听见这话,她不用多问什么就跟他去了。 两人携手到了大厅,曾思伟夫妻早就到了,已经在挑选布料了。 两人见了他们到来,也仅是冷淡的点个头就自顾自挑选自己的东西,生怕好的、漂亮的先教人拣去了。 曾思齐和莫可儿也懒得理他们俩,开始慢慢的挑起自己的。 莫可儿瞧着这些布料件件是上品,她好久不曾穿过这样上等的布料了,虽然两人在外头时,相公有了钱总是给她做新衣,也尽可能挑选质料好的做给她,但与这相比,料子还是差了一截,曾家果然是真正的富贵之家。 “这颜色好,你皮肤白,适合你。”曾思齐挑了块红色的布料,上头绣了几只的银丝小蝶,倒也秀雅,他摊开布料衬着她的肤色看了看,满意的点头。 “你别净挑我的,也得选选自己的。”她娇羞的说。 “我大男人一个,穿什么都成,可你女人家就要打扮得漂亮些了。” 阮玫玲正好转过头来,见到他朝莫可儿说这话时那宠溺的模样,再瞧回自己丈夫曾思伟,见他只顾着挑选自己要的,哪里想到她了。 她登时有些怔然,羡慕起了莫可儿来…… “这块也很好,适合做裙,你也留着吧。”曾思齐朝妻子说。 “可这能挑几件呢?若多挑了可不好。” “多挑就多挑,多出的钱,当我买给你的。”他又多拿了几块料子给她,对妻子一点也不吝啬。 阮玫玲瞧瞧自己手上的,她也拿了不少件。 “你怎拿这么多,这多拿的要自己付钱,你别给我贪心,多的我可不付!”曾思伟刚好瞧向她这边,见她满手的布料,立刻不高兴的说。 她脸色一变,忽然觉得自己嫁错人了,当初该嫁的是曾思齐,而不是这小气鬼!“自己付就自己付,我阮家难道还没钱买这几块布料吗?!” “你就知道挥霍,这由娘家带来的钱不也是夫家的,你要胡乱花用也得问过我,若不知好歹,我之后一毛都不给你,你的钱我全给扣下了。”曾思伟说。 第十七章 “你!”她简直气炸,这家伙竟连她自己的私房钱也不放过。“曾思伟,你实在可恶!” “你这女人敢连名带姓的喊我,你还懂不懂尊重我是你丈夫?” “我可是让你骗婚来的,你这骗子还要我尊重你什么?不如,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你说自己是茶行的当家主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他涨红脸了。 “怎不说话了?” “我……我说什么说?!是你自己听错了还怪到我这来!”他恼羞成怒的狡辩。 “我听错?!你竟说得出这样的话,你还是人吗?你把话给我交代仔细啊!” “疯婆子,我哪里有什么话好说,是你自己想嫁我想疯了,这才缠着我不放,非让我去提亲,这会嫁进来后悔能怪谁?” “我怪谁?我怪你!你这杀千刀的!” 见两人吵了起来,莫可儿与曾思齐对看一眼,莫可儿总算明白二姊为何会嫁给曾思伟了,曾思伟在外头装得一副风光样,见个面还将整间酒楼包下装阔绰,二姊最是爱虚荣,他就是用这手段骗了二姊下嫁的。 可二姊嫁进来后发觉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曾思伟根本只是个空心萝卜,当然就不依了。 曾思齐觉得吵,索性料子也不挑了,牵起莫可儿的手离开大厅了。 阮玫玲瞥见曾思齐离去时那嫌恶的表情,顿时感到万分羞愤,自己退他的婚后若嫁得好便罢,可偏嫁了个不如他的,自己这丑态全教他瞧见,这怎能教她不气恼,她觉得脸面无存,只想一头撞死算了。 另外,她也极为羡慕莫可儿,不过是个村姑却捡了个大便宜,嫁给曾思齐成了曾家长孙的媳妇,照祖母目前对曾思齐的关爱态度,曾思齐很可能不久就会重拾继承人的身分,届时莫可儿也成了未来的主母。 而自己有什么?反倒成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讨饭吃的二房!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下有了盘算,绝不让一个采茶女爬到自己头上去…… “祖母、伯母,大伯好不容易回来了,将来曾家一家老小还得多仰仗大伯的照顾才行,而大伯的能力是不错的,我听说这次回来将咱们茶行的事业整顿了一番,成效不错,大家对他都是赞誉有加,只是,咱们曾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大伯在外头随便娶的女子,将来怎好让她当家做主母……昨天我去了一趟大姊家,我姊夫可是杭州地方的皇商,大姊一见面居然问我,怎么曾家大少爷的妻子是个采茶女,我这一听都羞愧得不知怎么回答了。”阮玫玲一早拉着于锦绣跑到曾媛的屋里撺摄着这些话。 于锦绣闻言神情变了,有些不悦。“外头怎么还嚼起咱们家的舌根?” “呃,大姊也不是嚼舌根,是关心咱们家的状况,担心咱们家风不保,这才会多问我两句的……” “住嘴,既嫁给咱们曾家的男人,哪还有什么出身不好,这话不可再说!”曾媛当场就板下脸来了。 阮玫玲一咬牙。“我当然不会出去乱说什么,只是祖母真能不在乎这嫡长孙媳,出身不好惹人笑话吗?” 曾媛最重门风,这话倒真让她沉思起来,一会后道:“莫可儿毕竟是思齐明媒正娶拜过堂的人,就算真有什么不如人意也已是定局,咱们不能不认。” 阮玫玲听出她虽这么说,可心里对莫可儿的出身的确是不满意的,再想想平日她对莫可儿那冰冰冷冷、刻意冷落的态度,便又打蛇随棍上的说“其实,我晓得您不希望外人说咱们瞧不起糟糠之妻,大伯一回来就抛弃在外娶的贫妻,这于咱们曾家的名声不好,不过呢,我倒有个想法,不如让大伯再迎娶个门当户对的平妻进门,这平妻名义上与莫可儿不分大小、平起平坐,但是对外咱们起码有个体面的人可以站得出来。”她提议。 “平妻?”于锦绣听了点头,这建议倒还不错。如此一来,只是另外娶一个回来而已,外人也不会说曾家势利眼,弃糟糠妻于不顾。 于锦绣看向曾媛,自己虽然觉得这主意好,可还得老人家同意才行。“娘,您说平妻行吗?” 曾媛思索了一下,神色有些严肃,阮玫玲瞧了紧张,就不知祖母会怎么说。 祖母若不同意,自己这计谋就使不成了! 未出嫁前娘说过,能成全女人的只有男人,而且是自己的男人,既然自己无法改嫁给曾思齐,教那人成为自己的男人,那么,只好毁了他! 她打算找一个人来离间曾思齐与莫可儿的感情,也顺便试试能不能让祖母跟曾思齐闹翻,如此才能让二房渔翁得利,将曾思齐夫妻给挤对走。 等了好半天,曾媛终于缓缓开口了,“这事我认为……” 片刻后,阮玫玲走出曾媛的屋子,于锦绣还留在里头未走,婆媳俩商量着接下来的事,而阮玫玲毕竟是二房的人,就让她先出来了。 “小姐,大少奶奶在前面呢!”阮玫玲由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喜荷,眼尖瞧见刚由外头回来的莫可儿。 阮玫玲抬首望去,不住冷笑,可真巧,自己正要去找她,这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走,咱们过去。”阮玫玲挺胸扬鼻朝莫可儿走去。“莫可儿,你给我站住!”她喊。 莫可儿闻声回头,见是她,微微拢了眉心,这人不喊她声大嫂就算了,居然还连名带姓的叫她。 唉,过去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而今又成了妯娌,好似自己不管如何都摆脱不了她。 自己与娘被整死,有阮玫玲一份,二姊虽没亲自动手,但也在旁边叫着打,若自己要报仇,她绝对逃不了,可娘死前对自己说了四句话“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这才让她忍下报仇的念头,再加上自己已摆脱阮家重新做人,更因此嫁得曾思齐这好丈夫,对阮家的恨意也冲淡了不少,不过,若之后二姊再敢惹自己,她便不会忍了,还会连娘的仇一起向她索讨回来! 她停下脚步等阮玫玲靠近,阮玫玲走过来后,瞧见莫可儿身上穿的正是当日锦庄带来那批布料中的一疋,而这也是曾思齐帮她挑选的,就是红底蝴蝶绣面的那块。 她登时妒忌极了,凭什么莫可儿能嫁给曾思齐,嫡长媳这位子原本该是属于她的,连那温柔体贴的男人也该是她的,却平白便宜了这女人! 可惜玫祯已死,要不,凭玫祯的聪明才智,只要动动脑就能帮自己整死这丫头。如今玫祯死了,她就只能靠自己对付讨厌的人,哼哼,所幸她已有办法让这人日子难过了。 “你匆匆忙忙的,这是由哪儿回来?”她问起莫可儿的行踪。 莫可儿拧眉,自己上哪去不关她的事,也轮不到她来过问,但顾忌着不想在府里生事,便还是解释道:“我上齐心商铺去瞧瞧了。” 铺子是自己的,不去守着怕会出错,这本来是相公会去关心的,可近来茶行的事务越来越多,有时见他忙得一回来沾床就睡,那疲累的样子让她瞧了心疼,才对相公说铺子由她打理,要他暂时别费心,专心处理茶行的问题就行了,而相公向来信任她的能力,当然说好,因此之后她就天天往铺里去了,这会也是刚才由铺子巡视回来。 “那间小铺子有什么好去的,生意虽不错,但也只能算是小生意,怎么也不能与茶行的买卖相比,你把心力都投注在那上头不是浪费时间吗?”阮玫玲瞧不起商铺,嗤之以鼻的说。 莫可儿表情冷了冷,二姊还是一样短视,只见近利,不见未来。“虽是小生意,但也是我与相公之前的心血,总不好回来后就弃之不顾,还是得多少看着点。” “也是,反正你在府里也没什么事,闲着出去走走也好,免得让府里的下人见了说嘴,道你在曾家白吃饭。” 阮玫玲这张嘴向来刻薄,莫可儿是知道的,她心中叹息,二姊也不想想就是因为她嘴上不饶人,才会嫁给曾思伟后两夫妻整天吵闹,有时吵到屋顶都能掀了,不只让曾思伟难堪,连曾君宝夫妻也没脸。李氏几次将二姊找去要她收敛脾气,可二姊在阮家时就养成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性子,哪里听得进去李氏的教诲,回头照样与曾思伟大吵特吵,吵到后来曾思伟见了她就躲,原本他娶她是贪图她的美色与家世的,可这会只想离她越远越好,偏生二姊还不知检讨,仍继续搞砸自己与丈夫、公婆间的关系。 第十八章 “你若是见不得我闲,那不如去向婶娘提,分配点事给我好了,我定是热心去做的。”莫可儿故意说。 其实二姊刚才的话倒也没说错,她在府里确实成天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说起这个,就与李氏有关了,这大宅院内除了曾媛外,就是于锦绣最大,曾媛管外务鲜少对内院的事有意见,因此照理内院大小事都听于锦绣的,但于锦绣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人家说什么都好,又不善于管理下人,久而久之,大权便让有心人抢了去,好比二房的李氏。 而李氏故意让她当闲人,什么事也不让她过问,弄得她在府里反倒像个客人,使得她的身分有点尴尬,倒不如天天上铺子去巡视,省得在府里闲得难受,而这也是她请相公将铺子交给她顾的原因之一。 阮玫玲听了她的要求,可笑不出来,她怎会不晓得婆婆李氏是故意冻着莫可儿,不让她碰府里的事务,教她在府里无权无地位,自己若是傻得去替她谋事,这不是让婆婆骂蠢吗? 虽说自己与公婆处得不好,但终归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胳臂只能往内别,况且,她也不希望莫可儿在府里有任何一丝的地位与本事。 只不过,此时瞧着莫可儿,她忽然有种熟悉感,这莫可儿居然让她想起玫祯来,玫祯也有一副好口舌,脑筋也动得快,旁人在她身上占不了便宜,若不是因为庶女的身分,她又想保护生母,自己与娘是不可能让玫祯乖乖听话为她们办事的,而这个莫可儿的说话方式与反应,不知为何竟与玫祯有几分相似……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身边的喜荷见她忽然不出声了,表情还有点愣,便轻轻推了推她,提醒她莫可儿还在眼前没走呢,她要不回嘴,就输了气势了。 阮玫玲这才回神。“吵什么,我哪没话说了,我想事情呢!”她斥了喜荷一顿后,才转向莫可儿继续道:“凭你的能力能做什么,还是别自取其辱了,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正想告诉你。”她蓦然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来。 莫可儿了解她,只要她这么笑着,肯定是做了什么陷害人的恶毒事。 莫可儿的脸不由得沉下。“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阮玫玲越笑嘴越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祖母打算为大伯讨个平妻了。” 莫可儿心倏然一紧。“娶平妻?!” 见她吃惊,阮玫玲笑得更加愉快。“可不是,你这出身自己是知道的,咱们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若不是大伯落魄时在外头娶了你,否则凭你那背景连做妾都不够资格,还想占着长媳大位,这事谁能服气啊?祖母对你当然是诸多不满意,这会正商量着替大伯娶个平妻进来,补你的不足。”这是祖母刚才亲口说的,要替曾思齐娶个平妻,自己就是听了这话才甘心走出祖母屋子的。 莫可儿双耳突然嗡嗡响个不停,再听不见阮玫玲还说了些什么刺激人的话了。 屋里,莫可儿呆呆的坐着。 平妻,二姊居然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拆散她与相公。 与相公回曾家时,她已经心里有数在大宅子的生活不会好过,凭自己的出身是不会被曾家人接纳的。 可她还是想着祖母是明理之人,自己怎么说也是相公明媒正娶的正妻,曾家的人对她再有意见也顶多在态度上刁难,不能真正拿她如何,她仍坐得住长媳的位子,可哪知……平妻,这名义上是不分大小的替相公多娶一个妻子进来,实际上,若真让人娶进来,她只会沦为妾室而已。 她如何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事!但该怎么做,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之前与相公两人在外过日子时,她的家世高低无所谓,可这会进了曾家大院,就变得重要起来了。 过去的阮玫祯虽是庶女,但至少还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今的自己虽有父母,但身无长物,家无横财,又怎么衬得上丈夫。 她忧愁的垂下脸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少奶奶,您先别烦恼,不如找大少爷帮着解决吧。”屋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个丫头对她说话。 她讶然抬首望向这人。“你是?” “大少奶奶,我是瓶儿,四平买我进府来伺候您的。”那丫头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白白净净的,对着莫可儿自我介绍。 “瓶儿?四平找你来的。”她想起来了,之前相公让四平去给她买个丫头回来,显然四平买的就是这个人了。 “瓶儿会尽心伺候大少奶奶,还请大少奶奶以后多关照。”瓶儿得体的说。 她瞧瓶儿样子颇机灵,是个聪明的人,四平果真是依相公的交代认真给她挑了个不错的。“别这么说,以后咱们互相关照吧。”唉,瓶儿可能还不知,有她这没势的主子,她跟着自己,在曾府也不会太轻松的。 她也晓得相公为她找帮手的用意,他应该也发觉她在曾家生存不易,怕她让李氏欺负了去,才找个人来给她撑底气的。 他为她打点好,让她用不着看人脸色,要人,自己找,要钱,自己赚,谁都不用去求。 而她有丈夫靠,谁还怕谁? 只是……唉,她忍不住又叹起气来。 “大少奶奶别叹气,方才三少奶奶对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娶平妻也得大少爷同意不是吗?他若不同意,老祖宗也不会勉强的吧?”瓶儿说。 原来瓶儿刚才已经在外头听见二姊说了什么,话是没错,只要相公不同意,这事也保管成不了。但是,相公还在继承人的观察名单里,成天忙里忙外的,她又怎么好拿这事来烦,让他多为自己操心? 她毕竟在阮家历练过,如今也只能相信自己能应付得过去的。“放心,这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就先不去惊动大少爷了。”她告诉瓶儿。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要不,怎证明她配得起做相公的正妻。 【第六章 晒恩爱杜绝平妻】 这日曾思齐比平日早了些回来,手上还拎了双新鞋。 这鞋是缎面绣花包鞋,绣工精巧,质料上等,一瞧就是精心订做的。 “这阵子你忙事都来不及了,怎还有空想着给我做鞋?”替他脱了披风后,她捧着鞋笑问。 他坐下喝着茶,宠溺的望向她。“再忙也不能忘了娘子今日生辰。”他说。 “今日生辰?我吗?”她讶异了起来。 他眉一挑。“你别连自己生辰都忘了吧?”他本来也不知,是前些日子巧遇苏伯告诉他的,而自己不知道是正常,怎么连她也像是这才晓得? “我……娘家穷,也没在过寿,哪会去记这个,是忘了没错。”她尴尬的说,其实原主莫可儿的生辰她怎会去记,此刻努力回想,确实是这天没错。 他抿笑。“瞧你多不重视自己,连自己生辰都能忘。”他笑着走向她。“来,试试合不合脚?”这双鞋可是自己费了很多功夫让人照他打的样板去做的,希望能合她的脚。 “好。”她欢喜脱下旧鞋,正要套上新鞋—— “大少爷怎么送起鞋了,这情人或夫妻没人送鞋的,就像伞一样,送伞会散,送鞋会让另一半给跑了!”瓶儿端点心进来瞧见了,马上阻止的道。 莫可儿要套进新鞋的脚一僵,蓦然想起平妻的事,脸色不由得黯了黯。 “是吗,真是胡涂了我,怎就忘了这种事。得了得了,明天就把鞋给丢了,别为了一双鞋害我跑了一个娘子!”他见她似乎受影响,立即安抚道。他是不信这些才会送鞋子给她,但她若是嫌晦气,丢了也无妨。 “这都是迷信,无稽之谈,这鞋好看,我很喜欢,丢了多可惜。”不愿拂了他的心意,她重新展笑的说。 “你若介意,真的别勉强。”他说,不想她心里有疙瘩。 “不勉强,要我说,你就是送我十双鞋,我也跑不掉的。”她说。 这话说得他心花怒放。“是啊是啊,你就是我曾思齐一辈子的娘子,跑不掉的!”他哈哈大笑,上前抱住了她。 瓶儿还在呢,让人瞧了多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将他推开。“别这样,你见过瓶儿了没? 她就是四平给我找来的人。”她赶紧介绍瓶儿,也是提醒他别当这里四下无人,对她肆无忌惮的。 但他还没开口,瓶儿便自己先说:“大少奶奶不用介绍了,瓶儿在来见您以前,四平已先领我去见过大少爷了,是大少爷觉得瓶儿可以,才让我到您跟前来的。” 第十九章 她听了讶然,才晓得原来他已先面试过人了。“你老实告诉我,瓶儿之前你倒是审了几个才满意?”她抱胸斜斜向他瞄去的问。 “没几个,就五个吧。”他回她。 “五个?你花这么多时间在这小事上?” “小事?我娘子要用的人,哪里是小事?我若不找个伶俐的,不是反而给你找麻烦吗?” 她心头如盛了蜜糖般的甜,这男人不管是替她订做一双鞋,还是替她找个帮手,再忙也会亲自费心思,令她感动不已。 “主子,老祖宗那儿叫吃饭呢!”四平进来通知。 “祖母怎么忽然叫吃饭,平日不是各家自己开伙的吗?”他讶然问。曾家主子多,各房口味不同,除了如年节、祭祖等大日子外,一般通常是各房自己开小灶,要吃什么便让下人做去,今日祖母却突然叫吃饭,到底是有点不寻常的。 “这……来通知的人也没说清楚,只道老祖宗交代,让您一回来立即就过去,而且是一个人去,大少奶奶不用走这一趟。”四平瞧了一眼莫可儿后,尴尬的说。 莫可儿脸色略白,倏然想到祖母单独找相公过去,莫非是要谈娶平妻之事?她眉心登时染上了愁绪。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他先朝四平说完,回头笑着对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在外头已订了席,提早回来是接你出去庆生的,这会我先去祖母那瞧瞧怎么回事,回头就带你出去,你先等着我。” “好,只是,你一会去了祖母那……”她努力让脸上挂着笑,心里煎熬着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祖母有意让他娶平妻的事。 “去了祖母那如何?”见她欲言又止,他问。 “这……没什么的,我只是要你不用赶着回来,多陪祖母一会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几经挣扎,她还是决定不说了,让相公自己看着办,况且,这趟祖母叫他去也不见得就是说这个,说不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放心,我会坐一会再走,不会惹祖母不快的。”他以为她担心他急着走会惹怒祖母,让他在那多待一点时间。 她也不多说什么,笑着送他出房门,目送他带着四平往祖母的院子方向去了。 曾思齐才来到曾媛的院子,人还未踏进屋里就听见里头传来欢笑声,听听这声音,竟是大房二房的人全都来了。 尤其李氏的笑声最大,她惯会讨祖母开心也极懂得伺候祖母,这后院的权力才会越过母亲,顺利一把抓。 他拢起双眉,本以为祖母找的只有他,顶多再叫上娘三人,想不到所有人都到祖母这儿来了,却独独漏了自己的妻子,他冷冷一笑,这排挤的也太过明显了! “大少爷,怎不进去了?”四平见他人到了却不进去,不解的问。 “进去,怎不进去!”他沉声说,腿一抬便跨进屋里了。 众人一见他出现,表情各有不同,曾媛一贯少有言笑,于锦绣见到大儿子自然是开心的,而曾思典病稍好,感谢大哥这阵子代他操劳茶行的事,这见了面当然也热络着。 至于二房的四个人见了他,脸上笑得颇有古怪,似等着看什么好戏。 他站在门口将众人的表情收进眼中,原本严肃的脸孔一瞬间蓦然笑开了。“怎么大家都在,祖母是备了什么好东西叫大家都来尝了?”他朝着曾媛笑问。 “你这小子倒精明,没错,这宫里有人送了一盒上等的何首乌,老祖宗一个人舍不得吃,要厨房炖鸡熬汤,这才叫上大家都来尝尝味道。”于锦绣没瞧出他深瞳里的笑意根本未达眼底,话里也隐隐有股犀利,径自替曾媛回答。 他皮笑肉不笑。“原来如此,既然大伙都来了,连思伟的媳妇也在,四平,回去将大少奶奶也给请过来,就说祖母请喝何首乌,让她过来一趟。”他回头对四平吩咐。 只是他这话一落,席上众人各个没了笑脸。 “不用叫上你媳妇了,是我一开始就没要她来。”曾媛什么人,哪像于锦绣这般单纯,见长孙这态度,索性不悦的挑明说。 “是啊,咱们吃得正高兴,她来了多格格不入。”阮玫玲安分不了,非插上一句不可。 “她来怎么就格格不入了?”曾思齐脸上已罩上一层冰霜了。 “这还用问,谁不知道她那寒酸的出身——” “多嘴!”曾媛突然张口喝斥阮玫玲,这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阮玫玲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好等曾思齐来就要提娶平妻的事?怎么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就遭喝斥了? 她虽闭上嘴巴,但心里仍是老大不痛快。祖母对她也不见得疼爱,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难不成也将她当成莫可儿一样的出身,可以不需要给脸了吗? 李氏见媳妇被骂,心里虽也不怎么愉快,但想到平日里媳妇就难教,唯一忌惮的就只有老祖宗,让老祖宗治治她也好,谁教自己媳妇讨人厌。 曾思齐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祖母,见祖母脸色依旧难看,便也肃了面容。“若祖母不希望可儿过来,那我只好回去陪她了,今日是她生辰,我本来就预计带她出门去的,其实这趟过来就是跟祖母说一声的,我这交代后就带她出门了,何首乌就请祖母与大家慢用了。”他连坐下喝口汤也不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锦绣见了着急。“娘,咱们都还没与他商量事情呢,他就走了,该怎么办?” “哼,还商量什么?没听他说自己媳妇生辰,这时说这话适合吗?改日再说吧!”曾媛的面色也不大好。 曾君宝夫妇瞧了暗喜,就盼她能因这事与曾思齐起嫌隙。 可曾媛心里则另有盘算,今日她其实也没想马上就提娶平妻之事,只是想瞧瞧他的态度,但见他连坐下都不肯就急着回去找媳妇,可见对可儿那丫头挺上心的。 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孙子出去一趟回来后变了许多,虽性子冷了,但更适合当家,她心中颇高兴,不过另一方面也知晓他现在的性子不好拿捏,对于让他娶平妻的事恐怕得从长计议了。 然而一旁的阮玫玲却是急得很,巴不得这事快成,就算曾思齐不同意也想塞女人给他,坏他夫妻感情。 尤其,她见祖母请了众人来,独排莫可儿,他那为妻子抱不平的模样令她更嫉妒莫可儿了,自己当年是短视外加势利眼才会退了这男人的婚约改嫁曾思伟,此刻瞧自己丈夫实在与人家差多了,自己上个月过生辰,他连人影也不见,更别提送件礼物给她了,两人相比,她丈夫简直是混帐!阮玫玲越想对曾思伟越是不满意。 “玫玲,你这好端端的瞪思伟做什么?”李氏发现后问,见她目光挺毒辣的,心下顿时不高兴了。 曾思伟正吃着东西,这才知自己平白被瞪了,脸孔一狞。“你这是做什么?吃顿饭也有问题吗?你若再想生事就滚回自己屋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张口就骂。 “你说什么,我丢人现眼?我瞧你才样样不如人,大伯尚且维护妻子,可你呢?哪里把我当人?!”阮玫玲哪里忍得,马上不顾场合的反唇相讥。 “说得好,我没把你当人,我把你当成专门啄人的尖嘴鸡!” “你敢辱我——” “够了,老祖宗面前你们这像什么样,还有规矩没有?”曾君宝瞧不下去,也怕曾媛发怒,忙喝斥两人。平日这两人吵吵就算了,这会还敢闹给老祖宗瞧,这两人还有脑没脑? 就见一直不吭声的曾媛,忽地嘴角凉凉一笑,这对夫妻不和之事她哪里不知晓,只是瞧着不过问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可这两人以为她放任就能肆无忌惮、毫无分寸了吗? “思伟,这媳妇是你自己选、自己挑的,好坏也得自己承担,别给我叫苦,况且,待女人要有心,想娶贤妻,你也得是贤夫才行。” 曾思伟一听汗颜,登时后悔方才一股气上来,完全忘了祖母在场,这不是让家丑活生生演一遍给老人家看吗? 他不由得心虚的认错道:“祖母教训的是,我错了,以后会多让着玫玲的。” 阮玫玲听了这话可痛快了,脸上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知曾媛再度开口,“玫玲日后若不想如思齐的媳妇一样进不了我这座院子,最好谨言慎行,别把在娘家养成的骄纵之气带到曾家来,我曾家的女人没这么不知规矩,你若想要个体贴的丈夫,也得自己先是娇妻。” 第二十章 阮玫玲在曾媛的冷视与冷言下,脸上的笑容很快冻住,最后凋零成一朵颓败的花。 莫可儿忐忑不安的踏进大厅,厅上坐着曾媛、于锦绣、李氏以及阮玫玲。 这几个女人全坐着,唯独莫可儿站着,气氛有股公审的味道。 “老祖宗找你,怎么这会才来?”李氏劈头就问。她善于察言观色,见曾媛不喜欢莫可儿,便理所当然也不给莫可儿好果子吃。 “我得到通知已尽快过来了,没有耽误什么。”莫可儿心知李氏是存心找麻烦,忍着气回话。 “你明明就让祖母等,还说没有?”阮玫玲专爱落井下石,这时哪能不插上一嘴。 “我有没有来迟,祖母心中有数,自有公道。”她瞧向曾媛,让曾媛说句话。祖母虽对自己有意见,可至少是明理之人,不会随意乱扣罪名找无谓的麻烦。 曾媛略点了头。“我今日找你过来,迟到与否不是重点,而是有话要与你商量。”曾媛不是专去挑小毛病的人,李氏婆媳想拿这点挑事是多此一举的。 婆媳俩见老人家没支持,不禁悻悻然闭嘴了。 “祖母有事吩咐就好,孙媳哪敢有意见。”莫可儿头低低的说,心中已然猜出祖母找她来要说什么了。 曾媛瞥她一眼,见她虽出身穷苦人家,可应对如流,举止气度皆有大家风范,甚至比阮家出身的阮玫玲知道分寸,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丫头,只可惜她的家世配思齐实在不够格,而这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这事还得尊重你,听听你的意见才行,毕竟这对你也是有影响的。”曾媛说。 “是啊,待会若想说什么尽管说,这里关上门都是咱们自己人,总有得商量的。”于锦绣接着道。她原是赞成思齐再娶平妻的,可近来发现儿子对媳妇当真维护得紧,日前曾姓宗亲的祭祖大会上,明知老祖宗没叫他媳妇去,他硬是给带去了,还非要她依长孙媳的身分也跟着拿香祭拜,这可是让老祖宗的脸色当场就拉下了。 不只如此,连出外洽谈生意他也带着媳妇去,巡视产业也是,说是自己分不开身让她代表去,这衣服、首饰也不吝啬的一箱箱送进府来,当着众人的面送给媳妇。 这种种做法,即便自己平日再驽钝,这下也该晓得儿子的心思了,自然不想勉强,本想趁这事还没搬到台面上去提就算了,当没这打算过,可哪知老祖宗还是将这事放心上,找了时间就把女人们都找来,正式要对思齐的媳妇提这事了。 可自己既明白儿子一门心思只在莫可儿身上,如何还好相逼,只能先说这些话垫垫底,让媳妇不要太担心。 “是,娘。”莫可儿语气中加了一丝小心。 “大嫂,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咱们这决定全为了思齐好,她若是个知进退的人就不该反对。”李氏撇嘴说。 “可是——” “大嫂,我知道你是心软之人,可你得从长远去想啊,思齐虽说不是继承人,但他可是嫡长孙,怎么说也代表咱们曾家,这娶的妻子不能随便,更马虎不得,老祖宗也是顾虑这个才出此下策的。”李氏一副为人设想、苦口婆心的模样。 “这我知道,就是思齐他……唉,这段时间你们也瞧见的,就算提了,他应该也不同意的。”于锦绣叹气说。 “就是怕他不同意,老祖宗才会找来可儿这丫头说清楚的不是吗,让她回去劝劝思齐,让这事能顺利去办。” “可不是,莫可儿,祖母找你来,你心里应该有数咱们在说什么了吧?”阮玫玲朝莫可儿问道。 莫可儿心头沉了沉,怎会不明白她们的意思,这趟被叫来,她自是清楚这回祖母是打算正式告知她,要让相公娶平妻的事了。 她心下凄凄,这也算尊重了,至少告诉她一声,而不是一声不响就将人娶进门了。 这阵子,相公也不知怎么了,特别黏她,什么都要与她一块,让她参上一份,可旁人不喜欢,反而弄得气氛尴尬,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并未告诉相公祖母要他娶平妻的事,他却做出这么多事,该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 “我明白的,你当日就已经告诉我这件事了,我哪里还会装不知。”她轻巧的回答。 曾媛听了这话,眉一拢,锐目瞧向阮玫玲。“我都还没对她提的事,你早已对她说了?”她最厌恶多舌之人,阮玫玲犯了她的大忌! 阮玫玲脸色一阵青黄,也晓得祖母不喜旁人多嘴,可自己哪里是忍得住话的人,自然转头就想让讨厌的人早些知道后心里难受,但莫可儿却故意在祖母面前说出自己早告诉她这件事了,分明是想给自己难看,这女人原来也是奸险之徒! “呃……我只是先给她个底,并没多说什么……”她冷汗直流的辩解。 曾媛目光倏冷,口气十分严厉。“所谓驷不及舌、祸从口出,你最好给我谨记!” 阮玫玲当场白了脸,一旁的李氏见媳妇挨骂,再怎么样也得帮衬着,忙打圆场的道:“玫玲不懂事先多舌了,可她也是一片的好心,希望劝劝可儿能明事理,不要给思齐为难,而这不也是想着给老祖宗解难题吗?所以您就不要怪她了。” 曾媛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些。“得了,你给我记着,旁人的事不要咂嘴弄舌的,不该说的话别到处说,说多了就是搬弄是非。”她又警告阮玫玲。 “是……我知错了……”阮玫玲发颤的道。 “知错就好,这会你若有事,就出去办你的事。”曾媛有意赶她出去。 “不……我没什么事可办,还是留下的好……”阮玫玲想瞧莫可儿被逼着让位的模样,哪里肯走。 曾媛见她皮厚,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转向莫可儿直言道:“我这老太婆就不啰唆了,娶平妻的事你可答应?” 曾媛不是不知这阵子孙子护妻的作为,他无意娶平妻,这事她已心知肚明,本来想慢慢来,磨着让他答应,但她发现自己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己这棒子是已决定交给思齐的,因此这事再拖不得,既然思齐那儿不好硬着来,就让莫可儿自己答应,只要莫可儿肯点头,思齐应该也无话可说。 莫可儿双手不自觉的捏紧衣裙,她答不答应?问她答不答应?她当然不答应! 可她若拒绝,怕老人家发怒,相公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曾家,正要有一番作为,若是因为自己而与祖母的关系生变,那该如何是好? 然而她若答应了,那她的伤心又要向谁讨公道去? 她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应付。 本以为凭自己能度过这关的,但眼前看来是不容易了。 “怎么不说话,你婆婆不也说了,你有什么话可拿出来讲,若觉得委屈,我也不是个不说道理的人,能补偿的会补偿给你的。”曾媛缓了口气的说。 补偿,将丈夫分人一半,这是再多的补偿也补偿不了的,她黯然的想。 曾媛等不到答案,有几分不耐了。“你这丫头倒说个主意出来!” 她心一拧,张了口。“我——” “啊,可让我找到人了,娘子,我回来到处找不到你,可着急了!”曾思齐急惊风似的闯进大厅里来,张口便对着她说话。 乍见丈夫出现,她一愣。“你不是在外谈生意,怎么回来了?” 其它人同样吃惊,怎么莫可儿正要开口,他就出现了?这也太赶巧了! “还不是因为你脚上这双鞋。”他指着她的鞋道。 她今日穿的这双鞋便是他送的生辰礼。“这……这鞋怎么了?” “它小了半号,你穿了没感觉吗?”他朝她轻轻眨眼。 两夫妻本来就极有默契,她马上机灵会意。“呃,是啊,难怪我站着双足一直疼了起来,可祖母正问话,我也不敢喊疼。”她说着立即弯了腿,瞧起来真是不舒服了。 “就是我胡涂,让人订做时给错了尺寸,真对不住娘子了,我就是得知错误,赶着回来让娘子千万别穿的,免得伤了脚,但还是迟了一步让你穿上了。”他显出一副懊恼的样子。 “娘子的这双玉足可是为夫的最爱,若伤了可怎么得了,来来来,别再忍着穿它了,我抱着你回去换鲑吧。”他说风就是雨,忽然将她横抱起来。 “相公?!”她惊呼一声。 第二十一章 他没理她,直接朝着曾媛道:“祖母,若没什么事,我先带她回去,这鞋子不合脚,站着说话痛苦,回头若祖母还有吩咐,咱们夫妻再过来。”他风风火火的,也不等老人家说句话,抱着妻子便跑了。 厅上的女人一个个傻眼,为了一双小半号的鞋赶回来抱走莫可儿?这什么跟什么啊! 曾媛更是铁青了脸,重重的哼上一声。 曾思齐抱着妻子出了厅外,莫可儿立刻不安的说:“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下来做什么,你脚不是还疼着?” “这……”她鞋合脚得很,哪里小半号了?他这样强带她出来,恐怕会惹恼祖母的。 “你——唉,这会不会太过了?” 此时他脸上已毫无笑容了。“不会。” “可是——” “难道你想答应祖母让我娶平妻?”他是未来人,没有娶两个妻子的想法,他过去即便交女友也从不劈腿,况且她已是他的妻,还与他同甘共苦过,他怎可能让她委屈。 “原来你真知道了。” “若不知还能处处提防,时时昭告天下,我曾思齐的妻子只有你吗?” 她瞬间红了眼眶,原来他这阵子动作频频真是为了要打消祖母为他娶平妻的念头。 “可……我没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好奇是谁告诉他的。 “你不说,我没眼线吗?”他撇嘴,对她也是不满的,明明有事也不说,非得自己扛,这傻子! 她一想,恍然大悟。“是瓶儿?”瓶儿是他找来的,他定对瓶儿交代了什么,让瓶儿有事定向他报告。 他也不掩饰,点了头。 “我瞧你找她来,盯的不是旁人,而是我吧?”她不满的问。 他闷笑起来。“胡说什么,我盯你做啥?我是不放心你,就怕你受了委屈也不说,像今日我若没赶来,你岂不是要被迫让夫了?” 闻言,她不只眼睛红了,眼泪都要滴下了。“相公,你待我真好!” “这还用说,谁教娘子只有一个。”他笑得温柔,这还真一路抱着她回去,没让她双脚再沾半分的尘土。 只是,两夫妻才刚回到自己屋子不到片刻,还说不上什么话,曾媛就让于锦绣扶着亲自过来了,于锦绣拚命给两夫妻使眼色,让他们斟酌着点说话,两人避不开,只能正襟危坐的面对。 “祖母话若还没说完,找我们过去就好,怎么亲自过来了?”曾思齐叹口气的说。 老人家面色极差,瞧得出相当不快。“哼,我若不来,要请你过去还得一波多折,干脆自己过来了。” “这……”他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你们没一个让我称心的,这会我亲自过来了,瞧你们还能躲吗?”曾媛气冲冲的说。 莫可儿垂下面容,如何不知祖母是一个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放弃的人,眼下果然就找来了,而相公就是不想与她硬碰硬,才想着做一些事让老人家知难而退,别再存着替他娶平妻的念头,可瞧目前的情况,这样子仍是消除不了老人家的决心。 她不安的绞着手,心揪得难受起来。 “祖母若要提让我娶平妻一事,我——” 他正要开口,曾媛蓦然扬了手。“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你再说。”她不让他先表态。 他话在舌尖上,只好收回来,绷着脸先听听老人家要说什么。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我打算恢复思齐茶行继承人的身分,让思齐当家。”曾媛道。 两夫妻一愣,没料到祖母一开口会先说这个。 “思典性子软弱,身子也差,我之前让他做继承人也是万不得已的事,这次思齐回来,表现确实不错,过去的恶习全改了不说,人也开窍了,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手段,我看着高兴,茶行交给你,我能放心。”曾媛是个个性极为内敛,不会轻易说出这些话剖心的人,这时会说这么多,不仅让两夫妻意外,就连于锦绣也吃惊。 莫可儿听见这话,心里是替相公欢喜的,相公的改变能获得老人家的认可,也不枉他这阵子为茶行的事奔波尽心了。 只是,祖母这时候提这个,这是要…… “思齐,祖母老了,再活没几年了,我想死前将孙子们的事都安排好再阖眼。我虽中意你当家,但也不是非你不可,尽管思典身子、能力不行,还有思伟呢,他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可一样姓曾,我若将家业传给他,也能对曾家祖先交代的过去,最重要的,曾家继承人一定要能听从安排。”曾媛接着沉声说。 这意思再清楚明了不过,曾思齐若不听从安排,曾家的一切便会落到曾思伟头上,而曾思齐将一无所有。 “这……是啊,是啊,老祖宗吃的盐比咱们吃的米多,听老人家的准没错,准没错的!”于锦绣见气氛凝结,赶紧缓和的说。 “祖母要我听从什么安排呢?”他声音紧绷的问。 “娶平妻!”曾媛重重吐出这三个字。她个性也硬,不容子孙忤逆。 莫可儿蓦然闭上眼睛,这已不用她回来劝了,祖母自己当着相公的面提出来了,而且还带着威胁,若不从,他就做不回曾家的继承人。 她心隐隐作痛,若自己是相公,会怎么做呢? 应该会答应了吧? 相公自回曾家,一心放在茶行上,他的用心与努力,她都看在眼底,这男人是个有野心的人,本属于他的,他定要拿回来,又怎会放弃? 况且男人本该以家业为重,女人为轻,不过多娶一个,算得上什么…… 曾媛蓦然瞧向莫可儿。“你这丫头聪明能干,我也不是不喜欢,嫌的就是你的出身而已,等平妻进门,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表面上是平妻,但这人私下还是得称你一声姊姊,凡事还是以你为主。”曾媛对她说这话是要安她的心,让她配合着点,不要刁难。 她唇色灰白,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曾媛见她如此,嘴一抿,再转向曾思齐。“思齐,不管如何,今天就给我个答案,你倒底是肯还是不肯?” 他并没有一口回绝,表情像是深思起来。 莫可儿见状,心酸了,两只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的抖,她怕被发现,两手赶紧握紧,不让人知晓她有多惊慌。 “好,我娶!”他终于说。 莫可儿的心骤然破碎了一地,他娶,他说他愿意娶…… 人的心痛极过后,反而变得茫然了,她苍白着一张脸,面上毫不见血色的呆坐着。 曾媛径自高兴孙子总算答应自己的安排了。“很好,我就知道你懂事,要晓得我这用心良苦可都是为你好,为曾家好。” “嗯,这我能明白的。不过我有个条件,这人得要我喜欢、瞧得上眼的才行。”他又补充。 “行,这没问题,锦绣,你告诉他这回我替他挑的是什么样的对象。”曾媛让于锦绣对他说仔细。 连对象都挑好了……莫可儿感觉自己犹如寒风落叶,一颗心像是摔落在地上,捡不回来了。 于锦绣见儿子没有逆了老人家的意,不禁松了一口气,可见媳妇那面无血色的模样又于心不忍。唉,事总无两全的。 现在还是老祖宗当家,与老人家作对没好处的,小儿子身子不好,她只能依靠大儿子在曾家撑着,若大儿子再被撵出去,自己就真没指望了,至于媳妇的伤心,她是帮不上忙了。 “好好好,我来说,老祖宗这回可是用心的替你选了一门亲,挑的对象是才貌、家世皆上选的苏州林家,林老爷因为生意需要周转才同意让女儿当平妻的,这林家小姐闺名欣珍,是个美人,你见了定会喜欢。这样好了,婚前咱们就先安排场茶宴,让你先见见人如何?” 于锦绣喜孜孜的问。 他点了头,脸上挂上了笑。“好,就这么办吧。”他似乎也乐于去见这位林小姐。 这之后,他们再说些什么,莫可儿都没听进去了,她整个人彷佛失了魂,丢了魄,脑中空白一片,什么思绪也没了。 “咦?三少爷哪里去了?”晚饭后,阮玫玲听说丈夫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回屋里却见不到人,便问向平日负责伺候丈夫的小厮。 小厮告诉她,曾思伟在李氏屋里。 “一回来就去找娘做什么?喜荷,咱们也过去瞧瞧。”她叫上喜荷一起前往。 主仆两人很快来到李氏的屋子前,还没推门进去就先听见曾思伟的声音说:“娘,这不公平啊!凭什么只有大哥可以娶两个妻子,我怎就不成?我也要向祖母说去,让我也多娶个妻子回来,也好多个人孝敬娘!” 第二十二章 “说得好听,娶来孝敬我,是孝敬你自己吧!”李氏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哎,娘,你跟儿子计较这些做什么,儿子总归是有想到您不是吗?” “哼,你就知道哄我,得了,娘对你那媳妇也不是很满意,玫玲那丫头空有家世却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几日前我才让她回娘家说说,瞧能不能让娘家人拿出一点钱来资助你私下买块地种新品茶,可到现在一点下文也没有。”李氏不满的抱怨。 “其实您也别指望玫玲了,我这是看走眼了,以为娶了那女人会对我有所帮助,怎知一点用处也没有,本来还贪图她带过来的那点嫁妆,可那女人抓得死死的,一毛也不放,我真是后悔娶了她。” “娶都娶了,后悔能有什么用?如老祖宗说的,当初是你自己谈的婚事,这苦果可得自己承担。” “这……唉!”他这气叹个没完,当真是悔不当初,摇头再问:“娘,玫玲那里弄不到钱买地,可你管了曾府这么大一个宅子,难道就弄不出一点油水来吗?” “别说了,我虽管了府里的事,但账房还是教老祖宗紧抓着不放,我是一点油水也捞不到,这才苦啊!” “那你这不是白白替大伯母管事了?” “也不是白白的管,咱们二房若不掌点权,这府里的下人还看得起咱们吗?拿鸡毛当令箭的道理你懂吧?不管如何总得拿出样子来,二房才不会教人看扁,再说了,娘管了府里的事,府里要吃要穿的总要有人供应,你爹负责找外人来卖东西给府里,咱们还是可以从中拿点回扣的,你爹就是靠这点回扣才敢在外摆阔。 “唉,不过近来你也是知道的,自你大哥回来后处处掣肘你们父子,不仅在外头你们是更不好做事捞钱,连仅剩的这点回扣都不好拿了,娘这才想着让你媳妇回阮家去讨点过来,盘算着让你能另外找门路再发展。” “我就说不能让大哥回来的,他一回来,哪有咱们二房的好果子可吃,但祖母偏就非他回来不可,早知道就不对二哥……那至少咱们在这家还能多捞点油脂出来。”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二哥那事就不要提了!”李氏板下脸说。 “不提就不提,总归一句,都怪阮玫玲没有帮夫运,难怪大哥当初不要她,要外室的那个女人!”他气闷道。 “好了,你怎么净说一些没用的,万一这话让你媳妇听去,不是又要吵翻天了?” “吵就吵,我还怕她吗?但话又说回来了,娘究竟肯不肯让儿子再娶一个?”说到底,他关心的还是能不能再娶,这才会一回来就找娘说这事。他是真嫉妒大哥能娶平妻,若换作是他,肯定马上就答应,连犹豫也不会。 李氏皱眉。“这事恐怕不好办,玫玲不比莫可儿没后台,阮家人不会同意女儿受这种委屈的。” “这我不管,那阮玫玲根本就是个母夜叉,让我见了就生厌!” “生什么厌,你当初可是说她美若天仙,非她不娶的。” “那是当初,如今儿子再瞧她简直是巫婆转世,连碰也不想碰她。” “这可不行,咱们家就靠你一根独苗传宗接代了,你不碰她如何生孩子?” “所以我这不是要再娶一个吗?你若指望玫玲能生,那是难了,我见了她就倒胃口。” “这……这……你若真想娶,平妻是行不通的,纳妾倒是可以。”事关生孩子,李氏马上就妥协了。 “妾也行,总之,我自娶了那个女人,日子一直不痛快,与她行房时也像是条死鱼在翻身,身体憋屈得很,再不找个温柔识趣的回来,咱们二房真要绝后了。” 门外的阮玫玲气炸了,这对母子竟背着她将自己污辱成这样,这不打紧,他们还打算给曾思伟纳妾?!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进去与他们理论去——” “小姐,还是算了吧,您进去也是和他们吵起来,这是一点好处也讨不上的,到时候反而让姑爷更有理由纳妾了。”喜荷忙拦住气呼呼要闯进去的小姐劝说道。 她一听有几分道理,这才压下怒气没往里头去。“好,我不进去吵,可这对母子等着瞧,我阮玫玲不是好欺的,他们这般待我,我会找机会教他们好看的!”她恨恨的说。 【第七章 才女出招分高下】 茶宴就办在离西湖不远的曾家一座茶园里,这园子的位置还能观赏到西湖的美景,是个办宴的好地方。 一早曾家的下人就在绿油油的茶园里搭上了好几座的棚子遮阳,桌子、椅子、茶具、果子、点心全精心备上,因为名义上是茶宴,曾家邀请了不少人,午后客人便陆陆续续到来上。 莫可儿与曾思齐共乘一辆马车过来,两人对坐一路无语,她本来并不想出席这场合,祖母也“体恤”的同意了,可这男人居然说她若不去只怕林家的人不高兴,以为她不赞同他娶平妻,怕将来两妻不和,也许就不肯进门了,因此坚持要她现身。 她心伤他不顾及她的感受,非要她过来受辱不可,这男人原本对她百般维护,可为了茶行继承人的位子,利益冲突下,终究是犠牲她了。 她神伤不已,这男人说变就变,她想问,那曾信誓旦旦说妻子只有一个的男人哪里去了? 这不禁让她想起个故事,东汉皇帝刘秀的姊姊湖阳公主看中了大臣宋弘,请弟弟刘秀出面提亲。 刘秀邀宋弘赴宴,席间,刘秀道:“人生在世,只要有了地位与财富,就不难找到朋友和妻子,卿家以为如何?” 怎料,宋弘当场反驳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贫贱时结交的朋友,不能因为自己发达了而忘记,同自己一起吃糠过苦日子的妻子,也不能因为自己富贵了就抛弃。 刘秀感怀他的品节过人,便不再强提婚事了,然而比起宋弘,自己的丈夫却…… 本以为自己重生后遇的是良人,到今日才知不是,她心头梗了梗,落寞失意至极。 难道,出身不如人就得认命? 若真非得如此,那好吧,他要娶就让他娶,她会成全的,自己前世与今生经历过这么多事,连死都死过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她忍,她就忍! 茶园到了,四平过来拉开马车帘子,曾思齐先下了马车,回头伸手要牵莫可儿下来,可她避开了他的手,自己下车了。 他瞧了这状况,收回手来。“进去吧。”他淡淡的说,也不等她了,自己先往前走。 她瞧着他的背影,人怔了怔,心不住的发疼。 “大少奶奶,进去吧。”瓶儿上前提醒的说。 下车的宾客越来越多,她这样呆站着只会引人侧目。 她反应过来,自己今日若失态,稳会成为全杭州笑柄的,深吸一口气后,她挺起胸来,不让人有机会议论的走进茶园了,可尽管如此,仍能听见身后嘲笑她让曾家人嫌弃的耳语,她忍着难堪,充耳不闻。 她进到茶园后,曾思齐已不见人影,他就这样甩下她,让她自己面对吗?她叹了口气,也不想去找他了,这会两人哪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见李氏早已到了,就站在祖母身旁招呼着客人,那长袖善舞的姿态让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才是曾家的大房媳妇。 而真正的长媳于锦绣则静坐一旁默默的喝茶,见人只知点头微笑,哪有李氏手腕高明善于钻营,众人都想,曾家的大权早晚要让二房占去。 莫可儿本来想上去帮帮婆婆的,但轻叹一声后又止步了,自己的情况并不比婆婆好,她也是众人嘲笑的目标,想帮婆婆其实是自不量力。 不想这么快面对众人的冷言冷语,这会只想找个地方暂时待着,能躲一阵子是一阵子。 这么一想,她便转身要找地方躲藏,怎料忽然有个人挡了她的路,她身子一侧要让路而行,可那人再度挡上来,她瞧了那人一眼,终于忍不住道:“对不住,你挡了我的路。” “你不认得我了吗?”那名男子切齿的说。 这声音让她猛地一震。“啊?你是……你是严烈?!但是你的脸……”盯着他的脸,她愕然得说不出话了。 没错,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严烈,只是他五官不太一样了,鼻梁歪了,眉毛也去了一条,眼角还有块丑陋的大疤,以前俊俏的模样完全不见了,若不仔细认还真认不出来。 第二十三章 “对,就是我!”严烈双目冒火的瞪着她。“我会变成这副德性,就是拜你与曾思齐之赐!” 她这才想起那日他被吊在市集的高梁上,薛东珠命人朝他丢了不少石子,这打在身上便罢,顶多内伤,若打在脸上则极可能毁容,她瞧着他歪斜的鼻梁,想起薛东珠那发怒的最后一击…… 她身子一颤,眼珠子往一旁闪去,不敢再看他惨不忍睹的脸庞,吞了吞口水说:“其实……你没死也算命大了。”不知说什么好,她也只能这么安慰了。 “是啊,我就是命大,老天留我这条命,让我将来找你们夫妻报仇雪恨!”他怒不可遏,自己本来貌似潘安,可现在却成了这副鬼样子,连过去的几个外室见了都怕,再没女人看得上,只除了家中那母老虎薛东珠乐见他变丑,直说这样他才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他那一边眉毛就是教薛东珠给剃的,他会这么惨,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女人与她的丈夫曾思齐,他与他们已是立下不共戴天之仇,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薛……薛东珠,咱们在这!”她突然朝他身后大喊一声。 那胆小的男人闻声马上吓得回头看,莫可儿趁这机会快溜,等他发现受骗回过身来时,她已跑得不见踪迹,让他气得跳脚。 溜开的莫可儿躲到了一座没人的棚子后头站着喘息,暂时不想走出去了。 一来就撞见严烈这冤家,真是倒霉,不过薛东珠是李氏的亲戚,会受到邀请过来也是正常,只是自己没料想到而已。 正吁口气时,有人走进了茶棚里,两人说话的声音令棚后的她倏然僵住。 “我说这不过是娶个平妻,婚前相看一下罢了,又不是拜堂,有必要找来这么多人吗?还非要我也来一趟,这曾家就喜欢摆场作样!”说话的是阮夫人赵美音。 “娘,其实这是我的主意,祖母与伯母只说办个茶会,是我主张大大操办的。”阮玫玲说。 赵美音讶然。“你的主张?人家娶平妻关你什么事,还帮着搞得这么盛大?” “娘,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是有意让亲朋好友都来瞧瞧莫可儿的笑话。”阮玫玲恶毒的说。 赵美音一听就明白了,轻笑一声。“那莫可儿就是你说的,曾思齐在外头娶的贫妻?” “可不是。” “好吧,你若想教训她,给她难看,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谁教这女人敢惹我的女儿呢。”赵美音拍着阮玫玲的手背笑起来。 两母女简直一个样,一样气量狭小,一样不管别人死活。 在棚子后头的莫可儿掀开棚子的一角,瞄见赵美音后,全身颤抖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这个人,这前生杀害自己的凶手! 她见赵美音仍打扮得雍容华贵,一如她自傲的阮家大夫人头衔,她深怕人家看低,一出场绝对要艳光四射,这点阮玫玲也学去了,今日打扮得同样富贵逼人。 她脸色越见苍白,自己前生几乎都操纵在赵美音手里,唯有讨好这人,自己与娘才能在阮家活下去,可最后,仍教这狠毒的女人整死了。 再次见到这女人,她蓦然想起娘悲惨的一生,赵美音善妒,容不得任何妾室出头,打骂整治后院的女人是家常便饭,娘活着的时候经常被叫去羞辱甚至挨打,在阮家活得没有一日快活,也许娘死了,才算是解脱吧? 想到自己竟还能为娘亲的死感到庆幸,莫可儿悲凉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何时,曾思齐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心惊回头,棚子里的母女也是一惊,赶紧掀开帘子过来看,见到了莫可儿与曾思齐,两人脸色顿时有点不大自然。 尤其是阮玫玲,知晓方才她和赵美音说的话,莫可儿应该听见了,虽说不怕让莫可儿知晓,可当着面总有点尴尬。 “原来是大少爷,好久不见了,怎不进棚子里聊呢?”还是赵美音镇静些,马上当没事的说。 曾思齐抿笑,轻点了头。“见到阮夫人来了,我正是过来打招呼的,可儿,咱们进去与阮夫人聊聊。”他瞧向莫可儿,见她脸色仍煞白煞白的,忍不住皱了眉。 “好……”莫可儿根本不想面对杀害自己与娘的凶手,但他这么说,她也只能暗自吸气,强自镇定的点头了。 她跟着相公走进棚子里,双手不中用的仍抖着,她不断告诉自己,她已不再是阮玫祯,她是莫可儿,莫可儿是不需要怕这女人的! 四人站在棚子里,赵美音露出亲切的笑脸,可莫可儿知道,这女人的笑容从来不曾发自内心,她永远带着算计,这才能将她与娘算计到死。 “恭喜大少爷了,不久就要再娶个贤妻进门了。”赵美音说。 “多谢阮夫人,娶平妻是祖母的意思,我也是照办而已。”他回。 “这什么话,听说你这对象还是苏州林家的嫡女,谁不知道苏州林家也是当地有名的茶商望族,你娶林家的女儿,对曾家也是大有帮助的。” 说起这个,一旁的阮玫玲倒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本是想曾思齐娶平妻,一般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不会同意下嫁的,肯的也是门第低于曾家的人家或庶女,可哪里知道祖母竟能让苏州的林家答应这门亲事,那林欣珍一进门虽然保证能将莫可儿踩得抬不起头来,可林家的背景 不比阮家差,若将来自己要压她恐怕也不容易,要是弄走了一个莫可儿,却来了另一个更难对付的,这不就是搬石子砸自己的脚?这点顾忌,让她颇为不安。 曾思齐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表情看起来也是满意这桩婚事的。 赵美音瞧向垂首的莫可儿,面上笑容更为虚伪了,刻意的说:“也难得大少奶奶好度量、不计较,一心为丈夫着想,曾家有你这样的媳妇,好生福气啊!” 赵美音瞄见莫可儿唇色发白,袖里的手似在抖着,便以眼神询问向阮玫玲,不是说这女人能言善辩,经常惹怒她,这才想着修理这女人的吗?可这会瞧她畏首畏尾,一副不称头的模样,哪有女儿说的能干? 阮玫玲也觉得奇怪,莫可儿在她面前气焰不低,怎么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窝囊? 不过继而一想,莫不是因为娘太厉害了,任再刁钻的人也不敢在娘面前嚣张? “大少奶奶是不是身子不佳,否则脸上气色怎会这么差?”赵美音故意再问,她也认为是自己的身分让莫可儿惧怕,不禁有些得意了。 “我……”莫可儿正要说什么,四平走了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他对曾思齐道:“大少爷,林家小姐到了,人在老祖宗的那个棚子里,老祖宗请您过去。” 所有人立刻往曾媛所在的棚子望去,果真看见林家人了,而一群人中那穿红色衣裳正与曾媛叙话的应该就是林欣珍了。 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身材瞧得出来是极为曼妙的。 “大少爷,既然老祖宗请了,我们不如一起过去吧,我也还没去向老人家请安呢!”赵美音说。 “好的,一道过去吧。”他盯着远处的红色身影,眼中有几分的期待。 莫可儿见了他的眼神,心情抑郁了起来。“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她默默念着李白的诗,兀自黯然。 一行人往曾媛的棚子移去,众人正在那热热闹闹的说笑,进棚后,赵美音先跟曾媛与李氏打了招呼,但她毕竟不是今日的主角,寒暄两句过后,李氏便朝曾思齐道:“哎呀,你这大少爷总算过来了,快,先见见林小姐吧!” 曾思齐看向林欣珍,见她五官标致,星眼如波,肌质晶莹,加上这身红衣素裹,整个人像是一幅美景,赏心悦目极了。 她美得让刚过来的曾思伟看得也都痴了,阮玫玲见自己丈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气呼呼的走过去朝他脚背用力踩上一脚。 他吃痛得喊了出来,引起所有人侧目,让本来要对林欣珍说话的曾思齐,先转过头去问他,“思伟,你怎么了?” 曾思伟瞄见阮玫玲对他横眉竖目的样子,不好说什么,只得咬牙道:“这茶园里猫多,我让猫吓了一跳。” 曾思伟不住暗怒,这女人越来越不知分寸,在外头也敢跟他闹! 还有祖母,果真是偏心,竟给大哥安排了这么一个美人儿,偏偏都没想到也为他找一个,这下让他对曾思齐娶平妻之事更嫉妒了。 第二十四章 曾思齐瞥了一眼不知收敛怒气的阮玫玲冷笑,怎会不知这猫指的是谁,他也不说破什么,回头去对着林欣珍说话了。“在下曾思齐,很高兴认识林小姐。”他文质彬彬的道。 林欣珍瞧他相貌堂堂,十分俊朗,这才看第一眼,双颊就绯红了,这一红,人显得更美了几分。 一旁的莫可儿狠狠咬着自己的唇,咬得都生疼了,林欣珍生得这么美,再加上出色的家世,自己这算是输得一塌胡涂了。 将来只怕相公的心里不会有自己的位子,自己这糟糠妻很快就会被当成污垢清掉了吧。 她苦水搅了胃,可说悲从中来。 “欣珍见过大少爷,大少爷好。”林欣珍说起话来声音像黄莺打蹄,十分好听。 坐在位上的曾媛与于锦绣见了欢喜,曾媛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登对,自己安排得没错,心里满意至极。 “敢问这位是……”林欣珍身旁有位中年妇人指着莫可儿问,这人是林欣珍的姑姑林氏,这次是专程陪同林欣珍来赴宴的。 只是,林氏这一问,四周气氛就有些凝固起来,曾媛立即向于锦绣使了眼色,让她介绍莫可儿的身分。 于锦绣只得上前去,斟酌了一下后才说:“她是……思齐在外先娶的人,姓莫,叫可儿。” 莫可儿心下难过,自己明明是正妻,婆婆却连“媳妇”两字都不提,还说将来新妇进门,自己的地位不会变,这会就已没将她当成媳妇了,那将来的事谁还能指望呢? 于锦绣自知对莫可儿理亏,可事已至此,老祖宗又盯着,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原来你就是大少爷先娶的对象,欣珍,还不快对将来的姊姊打声招呼。”林氏瞧来也不是省油的灯,林家派她跟着来是有道理的,能帮着林欣珍打点众人。 “是,可儿姊姊,将来还请多多指教了。”林欣珍马上说。 莫可儿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勉强的点头。“不敢当。”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的说出这三个字,并且告诉自己要忍。 “欣珍,既已先见过面了,以后你可要好好与人家相处,就算之后由你持家,凡事也该尊重的问问她的意见。”林氏说出这话,当事人莫可儿还未变脸,李氏的表情就先不对了。 这话什么意思?!持家,她打算嫁进门后与自己抢曾家后院的大权吗? 李氏对此敏感得很,本来对林欣珍印象还不差,当下讨厌起来了。 “是,我以后会尊重姊姊的,只不过,若将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姊姊多担待了。”林欣珍将丑话说在前头,后来若真发生什么事那就是无心之过了。 “哪里……哪里。”莫可儿拚命隐忍,告诫自己人生有很多困境是躲不掉的,所以需要忍耐;人生有很多闲气是避不开的,所以也需要忍耐。 “瞧来你也是好相处之人,那咱们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有一些话咱们就直说了,咱们欣珍希望进门后睡的是东边的房,坐的是东边的椅,这点要求还盼你成全。”林氏说。 莫可儿吸了口气,谁不知道东边为大,林家这是摆明要踩在自己头上了! 尽管莫可儿努力忍住怒气,但忍字的头上还有一把刀,她终究是忍无可忍了。“咱们律法只承认妻与妾,两者地位分明,完全没有平妻的规定,除非我死了或被休了腾出位子来,不然后进门的都是妾。”她不顾一切的说。 “妾?!”这话让林欣珍姑侄两人吓得瞬间倒抽一口气了。 “没错,我国注重宗法与伦理,有道是诸侯无二嫡,即使是天子诸侯也不能同时娶两个妻,一夫只应一妇,断无二妇并妻之理。” 两姑侄张着嘴说不出话了,那赵美音也吃惊,莫可儿怎么变了个样,能说惯道,口齿如此伶俐,自己方才真错估她了! 而阮玫玲没想到她竟敢当众说出这些话来,直觉她疯了不成? 一旁的曾思齐黑眸半垂下,若细看能瞧见他嘴角正微微扬起。 “老祖宗,这会可不是先来后到之事,咱们林家不是一般人家,这平妻已是说不过去,遑论是妾,这太过分了!而这点也与您说的不一样。”林氏怒问曾媛,让曾媛给个交代。 曾媛眸光当即凛厉的瞪向莫可儿。“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已经说好的事,你这是想反悔吗?”曾媛斥问。 莫可儿当下委屈的红了眼眶,她本来想忍气吞声的,但这口气真的难以咽下,自己实在无法将丈夫让人。 她朝曾媛跪下道:“祖母认为我不如人,所以要给相公另外娶个女人回来,可我不认为自己哪里输人,林家小姐虽是富家千金、大家闺秀,但我自认她会的,我也会,她做得到的,我一样行,甚至做得比她更好。”没比过就认输,这不是她的作风,如何也要为自己争上一回,若真不如人了,这也才甘心。 “你敢跟人家比,你想自取其辱吗?”阮玫玲忍不住上前说。 众人点头认可阮玫玲这话,这莫可儿让嫉妒蚀了脑袋,以她的出身居然敢和一个从小就与琴棋书画为伍的大户人家小姐相比,这不是存心闹笑话吗? “比就比,哪有什么,若真能赢了,就算咱们曾家的媳妇还是有本事的,这也没什么不好。”李氏这回竟然站出来帮着莫可儿说话。 李氏本来是乐见曾思齐夫妻翻脸的,可这会见林欣珍未进门就已威胁到她在曾家的大权,当然就不欢迎她进门了,另外,她想莫可儿自幼贫无立锥,想必对任何事都一窍不通,出来比评也是丢脸的分,正好让她出出丑,这两人比一比,不管结果如何于自己都没有害处,大家还有笑话可看,便出来说这些话了。 “娘,你真认为她比得过吗?别开玩笑了吧。”阮玫玲不晓得李氏的用心,嗤之以鼻的说。 “你不要多嘴,这里没你的事。”李氏气媳妇一点也不与她同心,更不懂得察言观色,这时候插什么话。 “这里哪没我的事了,我也是曾家的人,我——” “玫玲,够了,不要再说了。”赵美音阻止阮玫玲继续得罪李氏,女儿连脸色都不会看,难怪不得公婆疼!她摇头。 阮玫玲被赵美音这一瞪,这才闭了嘴。 “锦绣,可儿这丫头不受教,先把她撵回府里去吧,回去我再好好罚她。”曾媛要于锦绣将莫可儿带走,不让她再丢自己的脸。 莫可儿沮丧不已,这是连比都不让她比,直接轰她出局了。 “祖母,其实婶娘说的没错,比一比又何妨?我说过希望这对象是让我满意的,若是连可儿都比不上的人,那我又何必要娶?”沉默看了半天戏的曾思齐终于开口了。 曾媛脸一沉,这话虽不无道理,但她也恼,原来这小子先前肯这么好说话,配合着愿意娶平妻是预留了伏笔,若他一句不满意,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这小子的城府可是比自己还深了。 “要比可以,但要欣珍丫头同意,她若不肯也勉强不得。”这事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曾媛将问题丢出去,由林欣珍自己决定。 “老祖宗面前,容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林家是什么人家,莫可儿又是什么出身,这不用说是大家都晓得的事,两者能相提并论的去比什么吗?”林氏言下之意就是瞧莫可儿不起,不屑与之相比。 曾思齐噙笑。“我是打听过的,林小姐确实是苏州少见的才女,应该不会不敢出来比吧?”他直接问林欣珍。 这时棚子内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往这靠过来瞧热闹了,这出贫妻斗平妻的大戏,就看林欣珍肯不肯接招了。 林欣珍见众人的双眼都盯着自己,她若不同意,倒像是真怕了莫可儿,可若同意了,又如姑姑所言是自眨了身价,心里正犹豫着…… 他朝着她眉语目笑起来。“我可是万分期待林小姐的表现,想让众人都瞧瞧小姐的才华,如此将来进门别说是睡东床,我能诺你除了东床外,没有西床。”这意思是,她若表现得好让他有了面子,将来进门别说“两头大”或“对房”,就她一人独大了,而莫可儿再无话可说,就等着由妻变妾了。 林欣珍瞧着他那殷盼鼓励的神色,不知不觉的点头了。“好,我比。” 林氏见她居然答应了,瞪眼问道:“你真愿意?” “欸,反正只是玩玩,让大家评一下才艺,这也没什么的。” 第二十五章 见她都这么说了,林氏也不好再阻止,便朝还跪在曾媛面前的莫可儿道:“要比什么说清楚,别输了说咱们以强压弱欺负你。”她完全没将莫可儿放在眼里,认为莫可儿非输不可。 莫可儿见自己相公当着她的面与林欣珍调情,且根本不信她能臝,甚至许林欣珍正妻大位,她心里难过着,因此回话慢了,众人见了以为她知怕了,正慌得不知该怎么办。 于锦绣不忍她丢脸,心想她做的点心不错,至少端得上来,便有心要帮她一把的说:“既然如此,就比做点——” “不如琴棋书画都比上一轮吧。”想不到曾思齐插话上来,竟要求将这些比上一轮。 于锦绣愣了下,这……儿子是存心让莫可儿下不了台吗? 阮玫玲在一旁笑出来,连自己丈夫都等着看她笑话了,莫可儿可真够悲哀的,不过这都是她自找的,谁要她提议要与人家相比的。 “好,就比这些。”莫可儿没有犹豫的同意。 林氏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眼中净是不屑和嘲讽。这人若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脑子坏了,这也敢比? 曾媛不再啰唆,既然两方都同意了,她马上命人搬来两张大桌子与两张琴,一开始先让林欣珍上场,她轻松的弹了一首曲子,众人听完掌声如雷,她确实弹得一手好琴,轮到莫可儿时,大家都等着见她出丑。 可她从容的坐下,十指一张,信手拈来一首〈英雄泪〉弹得荡气回肠、一气呵成,弹完后众人仍惊在当场,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众人转头去瞧,鼓掌的是曾思齐,众人反应过来才恍然惊觉她竟也会弹琴,而且弹得比林欣珍好! 林欣珍哪里想得到一个鄙陋的采茶女能弹琴,这下是输得莫名其妙了。 接着比棋,两人对弈以一局定输赢,林欣珍再不敢轻敌、不当一回事了,每每认真的落子,却不知为什么居然也意外的输了。 再下来两人比吟诗,林欣珍肚里也是有些文采的,只是前头连输两项,让她紧张起来,吟出来的诗毫无平日的水平,感觉像是临渴掘井,层次全无,反观莫可儿,不假思索地出言成章,让所有以为她胸无点墨的人全吃惊了。 甚至,她还刻意吟了一首西汉才女卓文君写的〈白头吟〉,讽刺曾思齐为利寡情。 然而,当她念完这首诗瞧向曾思齐时,他竟是狡黠的笑望着她,那样子教人难以琢磨他的心思,她蓦然一怔,正要深思什么,刚巧最后要比作画的颜料与笔墨都拿上来了,她来不及再想什么,只能先专心作画。 她与林欣珍必须画出这茶园的美景,林欣珍的画向来不错,原本也很有自信不输人的,但不经意瞧见一旁莫可儿一挥而就的姿态,那手笔别开生面,不禁稍愣了一下,没留意笔上沾着墨汁,这一滴大黑墨就滴在画纸的正中央,当场让这张画给毁了。 林氏见了惊呼。“啊,糟了!” 林欣珍这才回神,也惊喊了一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林小姐,你怎么连画画都输人,我对你是真失望了!”曾思齐上前摇头说。 “我……”林欣珍面无血色,不明白莫可儿明明是平凡的采茶女,怎么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莫可儿低首冷笑,所有人都不知自己明面上是穷人家的女儿,可她的灵魂却是阮玫祯,为了在阮家生存,她广为学习,专门替嫡女姊妹们解决难题,因此见识与才情都比一般女子强。 “这……这不公平,比这些没意思!”林氏见自己侄女样样输人,竟好意思耍赖。 “大家都是裁判,哪里不公平了?”曾思齐不以为然的问。 “这……”林氏也驳不出话了。 “要不这样,你们若不服气,那再比识茶以及算帐吧,咱们曾家是以茶起家,苏州林家也卖茶,今日又是茶会,比识茶应该很恰当,至于这算帐之事,将来嫁做人妇会不会管帐也是很重要的,不如再比试比试这两项。”曾思齐说。 “还比?”林氏愕然。 “是你说不公平的,咱们就比到你们甘愿为止,不好吗?”他笑问,可这笑容有些冷飕飕的了。 “这……”林氏张口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回我可是把比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们若是再输了,可别说我家可儿以强压弱的欺负人。”这是林氏先前对莫可儿说过的话,他此刻把这话丢回她脸上。 林氏黑了脸,这人怎么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开始时他不是对欣珍还挺中意的,言词语气都是顾着欣珍,怎么这会却是说翻脸就翻脸了? 莫可儿同样讶然的朝他望去,而他竟向她眨了眼,这一眨,她忽然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这男人是故意的! 自己的灵魂是阮玫祯这件事他虽然不知情,但婚后她并未在他面前装拙,因此他晓得自己懂得这些才艺,要赢对方易如反掌,所以故意让她在人前露一手,他其实要帮的是自己,不是林欣珍。 还有,此刻他说要再比识茶与算帐,这两样他也清楚自己在行,她的味觉敏感,才能研究出齐心商铺里的那些商品,什么茶她一试便知,算帐也是一样,铺子的帐都是她一手打理,那快手计算的功夫连他都咋舌过。 他是有意让自己的本事一次显露个够,吓死这一干人,堵死他们的嘴,让他们再不敢瞧不起她。 得知相公的心意后,她心中的阴霾散去,眉眼也清亮起来,自信心更胜之前。“林小姐是输怕了,不敢再比吗?”她挑衅的问林欣珍。 “你说谁不敢比了?比就比!”林欣珍激不得,马上接受。 莫可儿原本落寞失意,现在得知相公没有弃她,有了相公依靠,她气势强焊多了。“那来吧!” 两人面前摆上十个茶杯,里头分别泡上不同品种的茶叶,如信阳毛尖、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君山银针、西湖龙井、都匀毛尖等等,两人可藉由观其颜色、闻其味道、品其滋味做出判断。 这点林欣珍也不差,不愧是茶商出身的小姐,也都能喝得出来、叫得出名字,两人这上头算是平分秋色,可到了算帐这关,林欣珍就对莫可儿叹为观止了,只见算盘在莫可儿手中像是活的,一本帐两三下就精算解决,而自己却还在焦头烂额的搞不清这帐记的是什么。 这输得再无话可说,当真是难看了,一张俏脸已经泫然欲泣,连林氏的脸都瞿黑无比。 然而莫可儿这功夫却教赵美音母女心惊了,两人同时想起一个人——阮玫祯! 阮玫祯也有这手珠算的功夫,当年阮府的帐都交由她来算的,而且算出的帐绝对分毫不差,她死后,府里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算帐高手,想不到莫可儿的功夫竟不输阮玫祯,两母女这才会吃惊,也总算对莫可儿刮目相看,不敢再小觑了。 李氏简直看傻眼,这才晓得莫可儿深藏不露,这样厉害,自己想看她笑话是白搭了。 “祖母,这胜负立见,林家小姐我是瞧不上眼了,您下次若要再安排对象,记得要找比可儿能干的,否则岂不丢我的脸。”曾思齐对曾媛说。 林欣珍愕然曾思齐的翻脸无情,刚才还对她温声浅笑,这会就将她说得一文不值了,她又羞又恼,当场哭了出来。 他见了反而皱紧眉头。“刚才瞧你还有几分姿色的,怎么一哭,顿时丑得像是被猪亲过了。”他说的话刻薄得不能听。 这番污辱,令她索性放声大哭了。 “曾思齐,你这小子别太过分!”曾媛怒斥。 他不仅没收敛,还继续说:“祖母,您瞧不起我的媳妇,可事实证明我媳妇比任何人都强,我的眼光也比任何人都好。”他大赞自家妻子,对妻子浓情密意得气煞人。 曾媛气归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莫可儿确实有些能耐与手段,她对莫可儿多少是有些改观的。 “既然莫可儿这么优秀,老祖宗,孙侄带了两个人过来,您老人家也该见见他们才是。”严烈忽然走上前去,朝曾媛笑得奸险。 曾思齐一见他就蹙起眉,莫可儿也直觉不妙,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要找他们夫妻算帐,该不会是想趁机落井下石吧? “你带什么人来见我?”曾媛问。 “是啊,你找什么人来了,我怎不知?”薛东珠就站在他身边,也不知他玩什么把戏,瞪他一眼问。 第二十六章 严烈怕薛东珠,她这一问,他自然反应就是缩紧颈子。“你且等着,马上就见到人了。” “等什么,马上说清楚不就好了,好端端的故弄什么玄虚!”薛东珠本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当下就骂人了。 他紧张的干笑。“这……呃……来了,人来了!”正怕薛东珠继续骂下去,幸好这时严府的家丁已带着两个人过来了。 莫可儿一见这两人,脸色即刻就变了,曾思齐也同样感到讶然。 “啊,这茶园真大,曾家办的茶宴就是不一样,瞧这多别开生面啊,谁想得到能将茶园布置得这么漂亮……”莫老头带着莫大婶边走边说,那样子像刘姥姥逛大观园,惊呼连连。 走到一半见桌上有许多点心,像是饿了几天,两人竟停下来拚命吃喝起来,身上的衣物也是极其的破烂肮脏,边吃东西还用那脏得见垢的袖子抹嘴,实在粗俗不堪,众人见了无不掩鼻作恶的避开去。 “这两人是谁?”曾媛拧眉问。 “他们就是莫可儿的爹娘,老祖宗的亲家啊!”严烈贼笑道,他今日就是故意带这两人前来要让莫可儿丢脸的。 莫可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娘,一时呆了呆,竟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啊!这桃酥可真香,好吃好吃!”莫大婶边吃,竟还偷偷的将桃酥放进怀里要带回去。 “你别抢,这颗果子是我的!”莫老头接着又与莫大婶为了抢食吵了起来。 “你的又怎么样,我要带回去给孙子吃,他也饿两天了。” “孙子饿难道我不饿吗?你只管他,也不管我的肚子了!” “死老头,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可儿专程请咱们过来,这还怕吃不饱吗?!” “谁知道,先抢先赢,可儿自己嫁得好,说不定到时候嫌弃咱们穷,翻脸不认人,一口都不给吃了。” “说的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怎肯管咱们的死活,还是能吃就多吃,能拿就多拿点实际些。”说着莫大婶也不怕被笑,拚命将东西塞进自己衣襟跟袖口内了。 “两位,还没跟老祖宗打声招呼,你们就急着吃拿,会不会太没规矩了点?”严烈故意上前去问。 “管他的,有什么招呼好打的,先吃饱喝足再说。”莫老头根本不理会,只管填肚子。 众人一旁见了这鄙俚浅陋的德性,讪笑不已。 严烈则是越笑越开怀,就是要大家见识见识他们这副丑态。 “爹,娘……”莫可儿总算回神,上前去唤人了。 “是可儿啊,多谢你让人接咱们过来吃大餐,哎呀,你怎么穿得这么漂亮,我听接咱们来的人说你和丈夫回曾家了,我本来还不信,可这会看你是真发达了,这下好,回头就将这身衣服脱下来给咱们带回去,你嫂子一辈子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衣服,她见了定会欢喜的!”莫大婶见面没寒暄几句,就顾着打她身上衣裳的主意。 “这茶叶不错,拿出去应该能卖钱,你待会把桌上这些剩的都让爹包回去吧。”莫老头也不客气的说。 四周的嘲笑声已经掩不住的传出来了,莫可儿尴尬的只得道:“好好好,回头这些都给你们带回去,但现在先来见过祖母吧。” “你说的祖母就是大家口中的老祖宗是不?她对你可好?”莫大婶忽然关心的问,总算有一点身为人母的样子了。 “祖母待我很好。”莫可儿说。 “那太好了,你大哥近来又要添孩子了,这养孩子要钱,你替我向老祖宗要些银两吧。”这话莫大婶竟然也说得出口。 “哼!”曾媛忍无可忍,怒而起身了。 “祖母,别动气。”曾思齐见状,赶紧过去安抚。 “我动什么气,你媳妇万般好,可出身不好,光这一条,她就不够资格当曾家的当家主母!”曾媛拍桌说。 “祖母——” “别喊,莫可儿我是不会接受的,这之后你要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老人家拂袖而去。 于锦绣慌张的赶忙追上去扶,而李氏这头可就乐了,老祖宗与曾思齐决裂,最有好处的莫过于他们二房了。 赵美音与阮玫玲还为了莫可儿的言行与死去的阮玫祯相像而感到惴惴不安、心神不宁,因此也没注意到曾思伟跑到林欣珍那儿安慰献殷勤,转眼间,林欣珍已让他逗得破涕为笑了。 不过此刻最高兴的要数严烈了,今日总算为自己出了口恶气,让老祖宗对莫可儿彻底厌恶,莫可儿往后别想安稳在曾家过日子了。 “咦?可儿啊,刚才那气呼呼走掉的老太婆,不会就是你要咱们去见的人吧?唉,这人也真是的,不给钱也不用这么带气,可真没人情味。”莫大婶对着莫可儿抱怨。 莫可儿这会总算了解原主为什么被严烈抛弃后,愿意马上嫁给潦倒的曾思齐了,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摆脱这样的父母。 “爹、娘,你们放心吧,这钱我会给的,还有桌上的点心与茶叶,你们要多少便拿多少。”曾思齐不嫌弃的上前说。 两人听了大喜。“还是女婿大方啊!” 【第八章 自立门户出走去】 屋里,莫可儿垂下头无脸见人。 “对不起,让相公丢人了。”她愧对的说。 枉费相公用尽心机,坚持让她赴宴,好教她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要让自己往后能抬头挺胸做人,可谁知道严烈竟将莫家两老带来,毁了相公的安排,还让他成了众人的笑柄。 “别说了,其实是我疏忽,早该想到安置你爹娘的,若早些这么做就不会让严烈拿来做文章了。”曾思齐将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不,是我……是我没想过孝顺爹娘……”因为爹娘不是自己的,再加上当初真正的莫可儿在喜堂上出了事,莫老头和莫大婶狠心的弃女儿于不顾,连收尸也不愿意,拿着相公给的聘金避得不知踪影,她多少为死去的莫可儿不平,因此就没想过再去找莫氏夫妻了,但他们终究是原主莫可儿的亲人,而今自己取代了莫可儿,无论如何他们就是自己的爹娘,这层关系是向任何人都说不清的,连对相公也一样,她无法吐实,只能认下这两人。 “罢了,我晓得你不是狠心的人,你爹娘也做出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才会让你无法与他们亲近的。”他理解的说。 想当初死去的曾思齐上门要买婚时,这对老夫妻竟说拜堂要多花钱,不如将拜堂与聘金的钱给他们,女儿直接让他带走就好,幸亏原主还算有点良心,觉得这样对不起新娘便坚持还是要拜堂,才没让可儿太委屈。 “可你娘家人既然出现了,今后我会多照拂,不会再让他们过苦日子的。”他承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生下自己妻子的人,没有他们,自己就得不到莫可儿这贤淑的好妻子,他对两老还是心怀感恩的。 “多谢相公。”她哽了哽,感谢他的大度,没因自己娘家人让他蒙羞就与别人一样耻笑她,甚至不肯接纳她,就像祖母一样……她不禁忧心的想起祖母离去时那气恼的神情。“相公,祖母已言明不愿意我做你的正妻,这该怎么办?”她愁眉垂泪的问。 他耸肩,没怎么在意。“我本来还想着平和的解决这事,让祖母知难而退,可祖母偏倔强的要苦苦相逼,既然曾家不屑你做当家主母,那我也不屑当这里的当家了。” 她一惊。“你不争当家的位子了?” “不仅不争,我还要出走了。” “出走?!”她更惊。 “我本以为回曾家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这才带着你回来的,可这儿反而让你过得不痛快,那又何必坚持留在这受气。”他当初既是为她回来的,如今也会为她而走。 她听了这话很受感动,眼泪落得更凶了。“我真傻呢,当初还以为你做了负心汉,为此伤足了心,可怎么就没想到你对我的真心。” 他伸手为她抹去泪痕,内心倒是有点心虚愧疚的。“唉,我怎会把自己生死相依、同甘共苦的妻子抛弃,不过,我承认自己是有些坏心眼的,因为想瞧你烦恼又嫉妒的样子……” 她泪眼倏然睁大。“你想看我吃醋?!” “欸……很可爱说……”他不知死活的说。 她一窒,嘴唇用力的抿紧了。“多可爱呢?”她咬牙切齿的问。自己为此心都不知痛了几回,碎了又黏回去,黏回去再忍,忍了又忍,而他竟是为了一句“可爱”就让她受煎熬? 第二十七章 见她翻脸,曾思齐再白目也知赶紧安抚了。“不是的,我只是……” 她转过身去不看他,大滴的泪又落了下来,他头皮一麻,马上由身后抱住她。“对不起啦,我这天生就有劣根性,时不时想恶整一下……” “所以就恶整我?”她听了更气,挣扎着不让他抱。 他哪肯松手,抱得更紧,让她跑也跑不了。“你听我说,我这是从小养成的恶习,没啥安全感,总要刺激自己喜欢的人,来证明自己对这人的重要性,对越是喜爱的人就越忍不住想使坏……娘子,我以后不敢了!”他乖乖地说。 他说的是真话,在穿越前他是家中独子,但父母忙于工作老是忽略他,他便使些手段让父母注意他,比如假装生病、在外闯祸等等,长大后觉得自己想法幼稚,这劣根性便没有再发作,直到穿越后遇见妻子,不知怎地,忽然就怕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非得做些什么证明她是重视自己的,这才故意不说自己的安排,让她烦恼神伤,自己瞧得满意高兴,关于这点,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恶劣。 不过回想起来,穿越前他也交了不少任女友,某一、两任还曾论及婚嫁,只是后来因某些原因婚事还是告吹,不管如何,自己对这些女人不是没有感情,也都认真对待过,可不知为何就是从来没想过要证明什么。 唯独对眼前的小妻子,他患得患失的严重,甚至将来纠缠她的严烈狠狠恶整一顿,这等争风吃醋的事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是不是说明他已让小妻子完全套牢,牢到劣根性复发? 曾思齐的话让莫可儿以为他自幼丧父,性子难免受影响才会没有安全感,因此之前经常在外惹麻烦,原来这都是有原因的,这一想,对他的恼怒消减了不少,不再那么气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子软了,不再硬邦邦,立即松了一口气,晓得妻子不恼他了,这才又说:“可儿,其实我使坏还有一个目的,我不喜欢自己珍惜的人受委屈,所以让你以后学着比别人更坏来保护自己。”他蓦然有几分严肃的说。 她讶然了。“你难道喜欢处处算计的女人?”她在阮家时,见到赵美音为了巩固自己正妻的地位,对付姨娘们的手段残忍又无情,而自己当年为了求生存,帮着赵美音也做了不少坏事,阮府后院的姨娘几乎都吃过她的苦头,她早为此厌恶自己,因此变成莫可儿后,就想抛开过去那个心机沉重的阮玫祯,做一个单纯的莫可儿,不想,相公却要她使坏来保护自己? “算计没什么不好,若想过自己希望的日子,那耍些心机、使些伎俩是必要的,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狠、该绝的,我不会心慈手软,而我只盼你不吃亏,保护好自己,你再坏,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的。” 她怔了一会后,蓦然笑开了,原来自己当阮玫祯的那段日子不全都是错的,自己不该抹煞过去,他的话令她一瞬放下心中的死结,人也开怀了。“是啊,有时候坏些也不是坏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激动的说。 “所以,以后别再让人欺到头上,别人踩你,你就先踩扁对方。”他笑着说,是真要她不用客气的。 她破涕为笑了。“我明白了,不该忍的不会胡乱的忍,不过,你真认为离开是好的吗?”她不安的问,他一走,等于放弃了曾家继承人的位置,他甘愿吗? “咱们也不是非要靠曾家才能存活,回曾家的这阵子,我已摸熟了曾家的生意,将来自己出去也能再创一个曾家大业来的。”他自信满满的说,完全不留恋曾家的一切。 原来丈夫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打算也有谋策的,她信任他,便不再多说什么让丈夫做决定。 “咳咳……大哥,你真要走?”临走前,曾思齐过来探望病中的二弟,曾思典坐在床上,焦急的问。 “嗯,要走。”曾思齐瞧着他蜡黄的气色,眉越皱越紧。 “昨日的茶宴我病着所以没过去,但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是因为祖母不接受大嫂,所以你想带着大嫂离开?若是如此,我去找祖母说说,替你劝劝她,也许——” “不必了,祖母不接纳可儿我也不想勉强了,况且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并不愿意再事事依附曾家,藉此机会出去闯闯也是好的。”他告诉曾思典自己要创业的事。 “可你之前已经闯过才会回来的不是吗,又何必再出走?” “之前是做一半被叫回来的,这次我打算痛快的干上一回,没个成绩是不会罢手的。” 曾思典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兄长,忽然羡慕起他来,他有勇气摆脱一切包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像自己,性子就像娘一样总是听从别人的安排,自己从无主见。“大哥,你这一走,娘必定又要伤心的。”他叹息的说。 “那就希望你好好替我尽孝道了,等我在外闯出一点名堂后,我会来接娘过去尽孝的,这点请娘放心。”他其实现在就想将娘接出去,但娘做了一辈子曾家的媳妇,哪里离得开曾家,因此只能暂时将她托付给二弟了。 “这……唉,好吧,你若坚持出走,我也不拦你了,只是我身子这样破,你又不在了,曾家以后还能依靠谁?”曾思典愁眉蹙额的说。 “不是还有叔父他们,放心,曾家不会倒的。”曾思齐说这话时嘴角带讽,这曾君宝一家他早晚收拾,但现在自己羽翼未丰,就暂时将曾家交给他们了。“我走了,你可得好好保重。”他瞧二弟身子一直都不好,这要走,自己也不免担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曾思典说着起身要送他,但手不小心撞到了床头边的一碗药,当场将药碗给打翻了。“啊,瞧我笨手笨脚的!”他动手要去收拾。 “你别动,这碎片会割人,回头我让人过来收拾。”曾思齐拉他起身,不让他碰。 “也好,就让丫头去整理吧,只是听说这药挺贵的,煎一碗就要二十两银子,打翻了挺浪费的。”曾思典惋惜的说。 “什么药这么贵?”曾思齐顺口一问。 “我也不知,是叔父托人去南海带回来的,每日得喝上一碗,听说喝一阵子就能健体。” “叔父给的?”曾思齐瞧向泼在地上的药,眯起眼了。“这药你喝了多久了?”他问。 “就你上回被祖母赶出去后开始喝的,算算一年半有余了吧。”曾思典说。 “喝那么久了,还没起色吗?” “没有。”曾思典苦着脸摇头。 “那为何还要继续喝?” “叔父说这药得喝上几年,才能见成效的。” “我记得你身子以前没现在坏,怎喝了药反而……” “大哥别怀疑叔父,他也是一片好心,这药这么贵,也是他自己掏腰包给我买的,他说这药治好了不少人,我再喝个一阵子一定有效的。”曾思典没什么心眼的替曾君宝说话。 曾思典不说这药钱是曾君宝自掏腰包买的,曾思齐疑心还不会这么重,这一说,反倒让他更狐疑了。 曾君宝嗜钱如命,当初可儿带着书信上门求助,他只丢了碎银在她脸上,根本不愿救急,这会却愿意拿出大笔钱买药给二弟喝,这中间没鬼,他不信! 这事他未对心思单纯的曾思典多说什么,只要他多保重便出去了,一出了曾思典的屋子,他立刻绕去厨房要了一包曾思典每日喝的药带走。 不巧走出厨房遇见了阮玫玲,她一见他,眼神立刻显得娇羞起来。“大伯怎会上厨房来?”意外见到他,她喜问。 “没什么,肚子饿,到厨房找点东西吃。”他勾起的唇角彷佛在笑,却又不见亲近平和。 “肚子饿让下人给你送吃的过去就好,何必自己辛苦走这趟路?”她故意找话说,这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得很。自他回来后,她发觉这男人无论言行或举止无不让她悸动,每次相遇总令她心跳不止,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人。 “我不想凡事麻烦下人,就当是运动吧。”他说。 “这样啊,那我以后也该多往厨房来了,说不定还能遇见你。”瞧她说得多露骨。 他冷瞄她一眼。“以后恐怕没机会在厨房碰见了,我晚点就要带着可儿离开曾府自立门户了。”他告诉她。 第二十八章 “什么?!你要离开?你竟为了莫可儿要放弃曾家的一切?”她大惊。 “嗯,是这样没错。”他不多做解释的点头。 “这怎么可以,为了她,你将来会后悔的!”她万分激动的说。 他望着她,蹙起眉来。“你和阮夫人以前可认识可儿?”他忽然问,因为想起了一些事,自己的妻子面对阮家两个女人时似乎经常失常,也许她与阮家之前有过节,因此他借机问起。 “我怎会认识她?”她讶然他会这么问。 “是吗?”他浓眉挑高,一脸怀疑。 “当然,我可是阮家千金,怎会去结交一个贫穷的采茶女?”她自视甚高的说。 他不由得冷睨她。“千金又如何,我瞧你若和我娘子比起来,只怕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男人袍袖一挥,掉头就走。 她顿感像是秋夜里吹过一阵冷风,全身颤了一下。“等等。”她快步追过去。“其实,我和娘都觉得她像一个人。”见他生气,也顾不得自己被辱,她情急之下说。 他停下脚步,表情有些讶然。“你说像谁?” “我的三妹妹,阮玫祯。” 这名字立刻让他联想起阮家墓园外,两座小碑中写着阮家庶女的那一座。“如何的像法?外貌吗?”他细问。 “不是外貌,是她的言行举止……我那三妹妹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没什么难得倒她的,可惜就是命短了些。”她不甘不愿的说,对这个三妹她是又爱又恨,爱玫祯肯处处犠牲奉献成就嫡姊们,恨的是,为何不过是个庶女却强过她们,在私底下常让自己和大姊感到自卑怨恨,无法真心喜欢这个妹妹。如今这个莫可儿什么都会,茶宴时她的画自己拿来看过,看完后也是倏然心惊,那落款虽写着莫可儿三个字,但字迹却像极了玫祯的笔法,令她当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对莫可儿就更无好感了。 “你三妹是怎么死的?”他再问。 “这……”玫祯的死是阮家后院的秘密,说不得的,她机伶的闭口不谈了。 他脸一沉,晓得问不出什么了,转身就要离去。 可阮玫玲怎么甘心,咬牙又追了上来,抓着他问:“你是不是还怪我当年退婚,才会每次见了我就这般不客气?” 他冷眼瞧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动作,瞧到她心发凉,自动的松开了手。“我……我会退婚也是不得已的,还没成亲你就在外头养了外室,还让那女人闹到我家里去,又写了信给我说要退婚,这让我多没面子…… “再加上,你在曾家闯了祸让祖母赶了出去,你也知道的,我爹娘担心女儿跟着你会吃苦,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呢……但这都不是我愿意的,从头到尾我可没说过不嫁你的!”她说得委屈,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下去,但重点是她谎话连篇,当初知道他被赶出家门,她可是第一个庆幸自己没嫁给这落魄浪荡子的人。 他听了这些话觉得可笑。“我说你怎么老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当年的事我早忘光光了,甚至连你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又怎会在意你退婚的事,不过,也幸好你退婚了,要不然我还娶不到可儿为妻。” “你……你怎能这么说?”她一颗心都剖给他看了,岂料他回的话竟是这般无情无义。 “不然我要怎么说?你没说不嫁我,但事实却是嫁了我三弟,你现在是我三弟的妻子,这事总没错吧?” “我……”她语塞。 他哼笑,嘴角嘲弄。“还有,刚才那些话千万别再说了,万一让我娘子听见误会就不好了,以后即便是路上见面也别打招呼,最好装做不认识,反正我离开曾家后,就只是你的穷亲戚而已。” 她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等半晌后回过神来,他已不见人影了,然而她细想他的话后却是欢喜起来,他心里果然还是有她的,要不然他怎会说出这些话来气她? 瞧来,当年他没能娶到自己,心里也是不甘心的,但在自己面前偏又要装做不在乎,这男人要面子,她还能瞧不出吗? 顿时,她自以为是的喜孜孜了。 曾思齐摆脱阮玫玲回到自己屋里后,莫可儿已收拾好一切,随时可以离开曾家了,临走前,他携着她一起去向曾媛道别。 到了曾媛的院子,屋子外头有人来拦着。“老祖宗交代,大少奶奶不能进屋里去。”下人为难的瞧了一眼莫可儿说。 莫可儿忍不住难过的垂下头,耳边听见曾思齐朝那人道:“那就告诉祖母,我也不进去了,这就离开曾家了,请祖母与娘保重身子。”他清楚娘也在里头与祖母一块儿,不能当面与娘道别,他有些无奈,但若祖母坚持不见可儿,他也不勉强了。 下人进去传话了,屋里头除了曾媛、于锦绣外,曾君宝与李氏也在,一听曾思齐不进来辞别就要走,曾媛虽一句不吭,但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曾君宝见状,立刻假惺惺的拍桌道:“这混帐东西,要走连老祖宗的面也不见,这小子白养了!” “小叔这话不对,不是思齐不进来,是老祖宗不让他进来。”于锦绣听大儿子就要走了,内心焦急,又听小叔这样骂,忍不住反驳。 “老祖宗只说不见莫可儿,他却为了个女人就不进来了,再说了,老祖宗不过说他媳妇几句,他就赌气要出走,这番忤逆还象话吗?”曾君宝继续骂。 “他也不是存心忤逆,可能多少心疼媳妇罢了,虽说可儿娘家的人是鄙俗了点,但可儿自己本身却是不差的,这比下来,那林小姐的才情能力还不如她——” “嫂子这番话莫不是在怪老祖宗不近人情了?”曾君宝一道利箭射了过去。 于锦绣瞧了曾媛一眼,见她拉下脸来了,马上惊慌起来。“我没这意思的,小叔不要胡说。” “哼,你刚确实是这意思,我哪里胡说了,况且这是能怪老人家的吗?也不想想咱们曾家是世家,娶妻除了娶才情、能力外还得看颜面,唯有门户相当才算恰当,否则就像这回在茶宴上莫老头夫妻闹的笑话一样,让曾家人都脸面无光。” 于锦绣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心急的朝曾媛问:“娘,您真要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吗?” 曾媛不语,一张脸沉得船锚不见底。 于锦绣不想儿子走,都要急得哭出来了。 “我说大嫂,其实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人家说慈母多败儿,若出去能改改他那臭脾气,也未尝不是好事。”李氏矫情作态的说。 “先前他都已经历练过了,这次回来才多久,四个多月而已啊,怎好又让他出去?” “上回就是历练得不够,才敢一回来就逆老祖宗的意,他这不肖的态度是该让他出去再反省反省,他才会知道老祖宗的好,晓得有曾家这棵大树的庇荫该好好珍惜。”李氏撇嘴道。 “就是说,以为之前在外头开了一间不入流的小商铺就了不起了,他若不是曾家大少爷,谁会理他?老卢要不是瞧在老祖宗面子上,会借他铺子开店吗?再说那铺子这会已经……总之,这回老祖宗心得再狠些才行,绝不能轻易开口让他们再回来,要不,瞧上次一心软的结果,他们都没将老祖宗看在眼底了,现在更说走就走,简直当咱们非他不可似的。”曾君宝似有话未说完,但硬是转开去。 曾媛听了这些话,重重的“哼”了一声,神情更紧绷了。 于锦绣急得险些哭出来。 屋子外面,莫可儿不想丈夫与祖母的关系因为自己变得更加恶劣,便劝着曾思齐说:“相公,你还是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一会没关系的。” 他摇头。“不了,进去也只是冲突,也许不进去反而好,而你也无须感到愧疚,祖母正在气头上,等将来气消,若想见咱们了,咱们随时可以回来见她老人家的。”他牵起她的手要离去了。 “思齐!”于锦绣突然由屋子里急慌慌的跑出来,大声唤他。 “娘。”他闻声停下脚步。 于锦绣奔出来后,一把抱住大儿子。“你真要丢下娘不管,自己走吗?”她已哭得眼肿鼻红了。 她在里头说不过曾君宝夫妻,但儿子到底是自己的,人都要走了,她怎舍得,不管如何,就算会惹怒老祖宗也要出来阻止大儿子离开。 第二十九章 “娘,对不起,我与可儿已决定要走了。”他也不舍于锦绣,这人虽不是自己的亲娘,但他瞧得出她是真爱儿子的,因此他也打心里将她当成母亲了。 “你们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呢?”她仍是苦着脸问。 “这……”他一脸的为难。 “唉,老祖宗都这态度了,我晓得你们是不会回来了,罢了,我晓得你们在家里待得也不痛快,想出去闯一闯,娘只是舍不得你们出去吃苦。”她抹着泪,目光转向莫可儿。“你们既然平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不可,那这收好,还有这些也收着。”她忽然将一大包银子交给莫可儿,连自己头上的金钗以及手上的玉环也拔下来塞进媳妇手中。 “娘,您不需要给我们这些的,这些您留着——”莫可儿不敢收,急忙说。 “娘留着做什么?我在曾家有吃有用,根本花不到钱,这些就当娘给你们做生意用的钱,这样你们出去才能少吃些苦头,不像上一回,我后来才晓得可儿有回来求助过,但让你们叔父给挡了,我若得知你们连房子也给烧了,不会不管的,这回,呜呜……娘倾所有也要帮你们一把的。” 曾思齐瞧着那包钱像是早就收拾好要给他们的,当真是慈母春晖,明知拦不住他们便将家当都备好给他们了,心中感动不已。“娘,您放心,这些钱我会还给您,将来您定不会对我失望的。”他决定收下这笔钱,慎重的对她保证。 她欣慰的点点头。“娘相信你能闯出一番事业替娘争口气的。”她能倚靠的就是两个儿子而已,她不信他们信谁? 于锦绣又向两人交代了一些日常的琐事,曾思齐也安慰了她一顿,两夫妻这才终于离开曾家。 这时李氏由曾媛的屋子出来,曾君宝还在里头给曾媛洗脑,讲大房的坏话,就盼曾思齐走后,老祖宗能将茶行的大权交给他全权处理,可老祖宗没松口,他便在里面磨着,李氏见天都黑了,挂心儿子曾思伟还不见人影,有些不放心,便先出来找人,这一走出来,刚巧就见曾思伟回来了。 “你都上哪去了,现在才回来。”她见到人劈头就问。 “我……这个……有事找我吗?”他支吾起来。 “你这兔崽子,没事就不能问你的行踪吗?”她气呼呼的骂。 “不是的,我是有事才晚归的。”他勉强解释。 “有什么是比你大哥离家更大的事?”她问。 “大哥真走了?”他以为大哥不可能放弃曾家的财富,茶宴之后定会找机会去求祖母原谅,但大哥居然没有这么做,为了一个女人连茶行也不要了,就这么潇洒的离去,真令他意外。 “可不是!今日你若在,还能帮着再劝劝你祖母让她交出茶行大权的,可你偏往外跑,瞧,你爹都还在老祖宗屋里没出来呢!” “那我再进去帮腔不就得了。” “甭了,这会晚了,你进去说不准还被老祖宗数落你天天往外跑。” “也是,我这会进去只有讨骂挨,算了,不进去了。” “哼,你这时候才知道怕,之前在外头怎不想想家里有事?说,这都在外头干什么去了?”她决定追问到底。 “这……好吧,我就告诉娘了,我去见林小姐了。”他笑嘻嘻地小声的说。 “林小姐,哪个林小姐?” “就苏州的林小姐啊!” 她瞬间瞪大眼睛。“林欣珍?你去见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儿子是瞧上她了。”他今日约她出来,与她风花雪月了一番,这会心情正好,那林欣珍可比阮玫玲温柔多了。 “你傻了吗?那是老祖宗安排给你大哥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祖母安排给大哥,可大哥不要,让给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净拣你大哥不要的鞋穿?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 这一骂,曾思伟也说不出话了,娘说的没错,那阮玫玲是一个,这林欣珍又是一个,可没办法啊,他就是喜欢,觉得大哥不要的鞋他都想穿穿看。 【第九章 欺我妻者不可活】 “咦?相公,这不是回咱们那间小屋的方向,你这是要上哪去?”莫可儿坐在马车里,瞧外头走的路不对,立即问。 曾思齐微笑。“方向没错,咱们是回新屋去。”他告诉她。 “新屋?”什么新屋? “是啊,咱们原先的屋子太小,我已经另外置宅了。” 她讶然。“可你哪来的钱置宅?”两夫妻回曾家后,虽然每月有月银可领,齐心商铺的收入也不错,但要置产买宅还是不容易的。 “这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我都打理好了。”他说。 她听他既然都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心想之前的屋子确实小了点,且还被火烧过,再买座稍微大点的应该还是能负担的。 这时马车停下了。“大少爷、大少奶奶,新屋到了。”四平在马车外喊着。 这次四平以及瓶儿也跟着他们离开曾家,之后就跟着他们夫妻了。 “我先忙去,瓶儿会伺候你下车的。”曾思齐朝她说完便跳下马车,向来帮忙的仆人指挥道:“你们将那几车的东西先搬进屋里去,小心别摔坏了,还有,后头那几箱直接送进仓库——” 瓶儿过来掀开车帘扶莫可儿下马车,莫可儿脚一落地,立刻教眼前雄伟的建筑给吓了一跳。“没走错地方吗?真……真是这里?”这屋子至少有他们原来那间小屋的五倍大,这得要花多少钱啊? 四平正吩咐仆人搬东西,经过她身旁时,瞧了她吃惊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大少奶奶,是这儿没错的。”他本以为大少奶奶不够美,主子待她应该也就只有一般夫妻的情分而已,怎知主子却是为她另外置宅不说,就连曾家的一切都不要了,打算两夫妻从头来过,一起打拚,可见主子对大少奶奶是当真情深义重的,自己着实看走眼了。 “大少奶奶,快进去吧,里头的下人们都等着见您呢!”瓶儿笑着催促。 “还有下人?” “是啊,主子雇了家丁八人,丫头连我六名,还有两个厨子、一个打杂的老嬷嬷。” 她又再一惊。“这……”这每月要发多少月俸出去?她心中的算盘已经开始心惊胆跳的拨个不停了。 “大少奶奶,咱们进去瞧瞧吧。”瓶儿见她不动,干脆推着她进去了。 屋里的人一见到她登时全迎上来了,一名丫头手脚利落已倒了杯热茶过来。“大少奶奶请用。” 她接过茶,人还有些傻,接着一群人开始介绍自己的名字,等全介绍一遍后,瓶儿见她没反应,只得先让他们各自忙去。 众人走后,她这才问起,“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她回过神后,脸一沉。“大少爷呢?”她问。 瓶儿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笑,忙道:“我刚见他在后院仓库,命人搬东西过去,要我去请他过来吗?” “不用,我过去找他,你不必跟过来了。”她严肃的说。 她丢下这话便直接到仓库去找人了,曾思齐正忙碌着,见她神色不对,立即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并且叹了口气让其它人先出去,他们还是先谈谈的好。 “你太不知节制了!”她张口便说。担心他还沉迷在曾家大少爷的光环中,肆无忌惮的任意挥霍手头上的钱,这只会让他们陷入财务危机,不久又会一贫如洗了。 他走向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让你落入一无所有的境地里了。”他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这屋子以及你聘请的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所能负担的。”她直言。 “我们可以的,咱们手上的钱恐怕比你想象的多很多。”他道。 她拧眉。“虽说临走前娘给了咱们一笔银子和首饰,但平日帐是我在记的,有多少钱我不会不知道,咱们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开销,要不多时就会坐吃山空,而你竟——” “可儿,你听我说,我卖了咱们的铺子了。”他打断她的话,告诉她这件事。 “你说什么,你卖了什么?!”她倏然吃惊。 “我卖了铺子得了一笔钱,我用这笔钱买了这座宅子,还打算创立自己的茶行,取名‘莫氏’,而这对手就是曾氏。”他再说。 她惊大了眼眸。“你不是同我开玩笑的吧?” 他表情异常严肃。“当然不是,要创业就只能放手一搏。” “可是曾氏茶行是祖母的心血,也是你曾家的产业,你忍心摧毁?” 第三十章 “怎么不忍心?很多人之所以一事无成,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决断,总是让身边的人情给绊住了,但若真正要成就一份事业就必得六亲不认。”他果断的说。 她屏住呼吸。“你真是认真的?” “我不妨让你知道,这次回曾家,我不过就是为了培养自己人,并且想办法在短时间学会茶行的运作,如今已通盘了解,我有信心可以独当一面了。”他毕竟是未来的人,要做古代人生意就必须先了解古人做生意的方式,因此他这阵子可是用心去研究了,尤其是把茶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由源头到销售全都给摸了一遍,现在他认为时机已成熟,自己能创业了。 “你之前之所以会这么忙碌,不是在为曾家做事,而是在为自己?”她恍然大悟。 “完全正确!” 她此刻方知他回曾家的时候,压根没把当家之位看在眼里,原来他已是另有盘算。 自己男人心机之深,她到今日算是真正明白了。 “可是你想与曾氏对打,就算卖了齐心商铺,那钱也不够本做茶行这门生意的。”茶行的成本与周转金极高,本钱一定要足,否则是撑不住开销的,他们那铺子固然生意好,但铺子毕竟是租来的,铺面与地都不是自己的,卖的只是壳子与招牌,而这些自然卖不了几个钱。 他一双好看的剑眉扬起,笑得白牙闪闪。“你以为我只卖铺子吗?我可是连咱们独门商品的秘方都一并售出了,这秘方才是真正值钱的,而且,你猜我卖给了谁?” “卢叔?”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人了。 他摇头。“不,我卖给了叔父。” 她大感意外。“叔父?你卖给他?!” “没错,咱们这可是独门生意,他觊觎很久了,我回曾家时他就千方百计想将商铺充公,我偏不肯,这回我愿意卖他,他自当立刻去筹钱卖私产来给我了,何况我卖的还是天价。”他得意的将卖给曾君宝的价钱告诉她。 听见这数字,她咋舌。“你连亲情也不讲,向叔父狠要了这么一大笔的资金?” “这会你知道了吧,咱们有钱的。而做生意除了生意本身,门面也是很重要的,这屋子还有请的这些人,瞧上去是很花钱却是必要的,若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寒酸度日,谁会相信咱们有能力经营茶行?所以咱们必须过符合身分的日子才行。” 她明白他的用心了,他不是大少爷积习未改,贪图享受,而是必要为之。 成婚前的他只是个纨裤,成婚后这两字再用不到他身上,到如今,他已不只是聪明绝顶四个字可以形容,而且这男人其实还挺恐怖的,居然可以做到六亲不认、只管达成目的的地步。 “相公,好吧,你放手去干,我除了支持已无二话。”她终于正色的道。遇到任何困难,只要两人同心,其利必可断金,没什么好怕的! 事实证明,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曾思齐做生意的手段实在太凌厉了,不过第一个受冲击的不是曾氏,居然是阮家的茶行,曾思齐像是与阮家有仇似的,专抢阮家的生意做,甚至釜底抽薪挖了阮家的人过来莫氏茶行做事,三个月内就让阮家的茶行生意一落千丈,急得赵美音跑去找曾媛求助抱怨。 “老祖宗,您也出面说说大少爷,咱们是亲家,他却是这么乱来,一点情面也不讲,将咱们阮家的事业给搅得乱七八糟,您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赵美音气急败坏的上门告状,阮玫玲与曾君宝夫妻也在一旁作陪。 曾媛脸色微沉。“这小子倒有几分能耐。”这话竟说得有些赞赏。 “老祖宗,您怎能这么说,我家老爷这会都焦头烂额了,您还说这风凉话。”赵美音忍不住说。 “是啊,祖母,我娘家而今是真遇危机了,您好歹也该出面让大伯停手,再这么下去,我娘家真要活不下去了!”阮玫玲索性哭道。 “玫玲,你说这话像是老祖宗不帮你娘家,这不对啊,你娘家当初也没帮过咱们曾家什么,这时候才净知道来责怪。”李氏冷言冷语的道,她还记恨着之前让媳妇回娘家讨点钱给儿子买地种茶未果的事,这会见阮家出事,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 阮玫玲哪里不知婆婆记恨这事,只是自己娘家母亲都来了,她这时还说这话,这不是落井下石,一点颜面都不给自己吗? 赵美音也气愤了。“再怎么说,这大少爷是你们曾家的人,我家老爷是看在这点分上当初才没防他,让他欺上门的,可他却这么胡作非为,你们若不管,当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我是亲家,他都能这般不顾情面了,那将来曾家他还会放过吗?等着好了,再不久,就换你曾家要倒大霉了。” 这话让曾君宝心头一跳,那小子确实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这之后对曾家说不定也…… 曾媛脸庞上的皱纹也加深了,不由深思起来,心头竟是几分喜几分忧,喜的是自己孙子能干,忧的是他连亲情都不认了。 “我曾家是百年老铺了,哪里会像阮家一样根基不稳,轻易让人乘虚而入,你少在这危言耸听。”李氏对阮家就是诸多不满,话越说越咸,还瞧不起人家阮家了。 “你!”赵美音气结。 “我哪里说错,你阮家不过是这几十年才发达的,可我曾家自曾祖父时期就是雄霸杭州的茶商,你们比什么——” “好了,说够了没?还不给我闭嘴!”曾媛怒斥李氏。 李氏见曾媛动怒,这才不敢再说下去。 赵美音见状,气稍稍消下去些,可怎知曾媛一转头,朝着她又说:“这事我帮不了,思齐已离开曾家,我没立场去找他说什么了。”她这是不愿插手的意思。 赵美音闻言,气呼呼的站起身来了。“好,你们曾家不出面,那我阮家自己去找曾思齐算帐!”她说着即转身离开曾府的大厅。 阮玫玲见婆家无情,气愤的追了出去。“娘,您等等我!”阮玫玲在大门前追上正准备上马车的赵美音。 赵美音回过身来。“你追来做什么,这是要跟我走吗?” “娘,您真要去找曾思齐算帐?” 赵美音叹气。“还算什么帐,是去求人的。”如今形势比人强,她这趟来曾家是奉老爷之命来的,由于阮家的茶行短时间被打得如秋风落叶,损失惨重,再这样下去非倒不可,既然曾家老祖宗不肯帮忙出面斡旋,那自己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求曾思齐了,否则阮家真要出事,兔死狐悲,自己也要完蛋的。 “那……我陪您去。” “可是你婆家——” “他们对咱们阮家无情无义,根本没想过我也是阮家的女儿,我又何必管他们怎么看?”阮玫玲说。事实上是她心里清楚,若自己娘家真倒了,那她在婆家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过,没了靠山,婆婆对她更不会有好脸色看了,因此她才愿意跟娘走一趟去见曾思齐。 另外,她也好一阵子没见到那男人了,平日还没理由去,这会却是理由正当了,想到能见到他,她心头还隐隐兴奋着呢。 “好,不愧是咱们阮家的女儿,娘没白生你了,上马车吧,咱们这就过去了。”赵美音还当自己女儿多有情有义,高兴的让她坐上马车。 两母女来到了曾思齐的新宅,被请进了美轮美奂的大厅,阮玫玲不是滋味的瞧着这里的一切,虽说这里比不上曾家或阮家的府邸大,但贵在新颖、精致,尤其这家具摆设处处精巧,名画、瓷瓶随处可见,像极了一个新贵所居,完全没有一般老派装饰。 让莫可儿做这里的女主人,这不便宜了她吗?况且她有什么本事撑得起这个家,她那寒酸相只怕连府里的下人都管不动吧? 阮玫玲在心里耻笑着,想着待会那女人若出来,定是会和这里格格不入的。 怎知,不一会莫可儿出来了,她一出来,身边就跟着两个丫头服侍着,更教阮玫玲刺目的是,她那一身装束乍看之下以为简单,但瞧仔细却是贵气逼人,她身上之物如一颗小珠子或是小环扣无一件不是上品。在曾家时,她就知晓曾思齐喜爱买些东西送给她,出了曾家,这些东西竟又大大的升级,全精贵到连自己都买不起了。 此刻瞧莫可儿神态自信,从容优雅,气质如兰,一副明珠生晕的模样,哪有半丝贫女出身的气息,且她身边几个丫头在她面前做事殷勤谨慎,十足恭敬,又哪里瞧得出来她管不动的样子? 第三十一章 而这些赵美音也看出来了,不禁对莫可儿油然生敬,再不好瞧不起了。“大少奶奶近来可好?”赵美音毕竟见过世面,比阮玫玲沉得住气,见面先寒暄再说。 “还可以。”莫可儿坐下后,面对两人笑得很淡然,也清楚她们来的目的,但她不急着点破,等着她们着急。 两人见她态度冷淡,接下来反倒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这……大少爷在吗?”赵美音硬着头皮问,她们找的是曾思齐,怎么只有莫可儿一个人出来,她忍不住再往里头望了望,盼曾思齐随后就出来了。 “不在呢。”莫可儿依然只是简单回答,不见热情。 听闻曾思齐居然不在,两母女扑空不免都失望了,而且这么一来,两人坐得尴尬,因为无话可说。 “阮夫人既然是来找相公的,他不巧出去了,要不下次再来吧?”莫可儿起身,笑着想送客了。 两母女脸色一变,就算没见到人,还是不能就这样回去。尤其赵美音可急了,老爷还在府里等着她的消息,她若办不好事,回去可交代不了。 “不……不……还是咱们再等等吧,咱们不急着走。”赵美音厚着脸皮说。 “这样啊……可是,这等什么呢?”莫可儿明知故问。 “这……”赵美音想了一下,暗忖曾思齐都肯为莫可儿放弃曾家的财富了,可见他对这女人是疼爱有加的,也许自己求她,曾思齐会肯买帐…… 她正踌躇着待会开口说话的字眼怎样才能恰当,阮玫玲已经冲口而出的道:“这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哪管得上,问这么多做什么?” 赵美音绿了脸,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莫可儿眼神已是阴沉冰冷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两位也请回吧。” “咱们是来见思齐的,你凭什么赶咱们走?”阮玫玲还不知收敛,怒气冲冲的说。 “思齐?我相公可是你的大伯,直呼名字不大好吧?”莫可儿冷笑。 “哪里不好,我与他就是亲近,如何?!”阮玫玲竟还一脸的挑衅。 “不如何,我只怕三弟听了会不高兴。” 提起曾思伟,阮玫玲火气更大,那家伙她已两天没见到人了,也不知死哪去了。“我丈夫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你——” “够了,玫玲,你懂不懂事,在大少奶奶面前说这什么话,还不道歉!”赵美音赶紧怒斥女儿。 阮玫玲一愕。“娘,你有没有说错,要我向她道歉?”娘吃错药了吗?竟要她对莫可儿弯腰? “没错,还不道歉?”赵美音朝女儿咬牙瞪眼的警告,她们是来求人的,偏偏这不长眼的女儿净给她捅刀子,令她恼极。 阮玫玲瞧娘的脸色,这才蓦然想起她们来的目的,不由难堪起来,只得朝莫可儿道:“方才是我说话冲了些,不好意思了。”她从没对人低声下气过,对象还是自己瞧不起的人,她虽恨虽不甘愿,这会却不得不这么做了。 “不敢当,两位还是尽早回去吧,否则天色黑了路不好走。”莫可儿似笑非笑,还是不留人。 “你——”阮玫玲面红耳赤起来,自己都这样忍气吞声了,这女人还想怎样,她忍不住张口又要再逞口舌之快,还是赵美音及时瞪她一眼才让她闭嘴。 “大少奶奶,我直说了吧,咱们是来求大少爷放阮家一马的,这事还请你也多帮忙,在大少爷面前美言几句,阮家已禁不起这样的竞争了。”赵美音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请求。 赵美音为人阴险狡诈,但个性却是能屈能伸,这才能掌权阮家后院,地位无人能撼动,而阮玫玲与其大姊阮玫淑只学到她的手段毒辣,没学会她审时度势的功夫。 莫可儿瞧着自己前世的嫡母,在以前,这人是绝不可能对自己这般隐忍的,就连娘死前苦苦向她求饶,求她放过自己,可她连一丝恻隐之心都没有,最后仍是将她们母女活活治死,娘断气的那一刻,自己永远忘不了,那是一种命运操之人手的悲凉与无奈。 这令她深深恨着赵美音,而此刻赵美音若知道自己求的人,就是当年那可怜的庶女时,又会是什样的表情? 莫可儿虽然很想知道却不能真的告诉对方,她觉得有些惋惜。 “如玫玲所说,阮夫人说这话我一个妇道人家真的听不太懂,不知该怎么帮忙。”她冷冷回说。 赵美音脸色一青,这女人哪不懂,这是故意刁难她们了,便咬牙忍气说:“大少爷像是与咱们阮家有仇,生意上处处针对着阮家来,我家老爷让我来问问看是不是真有过节,若是有,阮家愿意向大少爷赔罪。” 赵美音这话让莫可儿有些讶异,她晓得相公正在抢阮家的生意,阮家过去安逸太久完全没有危机感,不晓得竞争对手的厉害才会不堪一击,输得惨兮兮,还得靠妻子出来求饶。 可她对此也有些不解,相公之前明明对她说生意上的目标对手是曾氏,怎会变成阮家了?莫非与阮家真有什么仇? “我晓得思齐……大伯仍怨恨我当年退婚一事,对我仍是不谅解,这才会拿阮家的茶行出气,目的是想我着急愧疚罢了。”阮玫玲竟这么说。 赵美音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一层,但听女儿这样说,也觉得不无可能。 莫可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曾思齐已从外头回来了,阮玫玲一见他现身,脸庞马上不由自主的红了。 曾思齐走向刚说完话的阮玫玲,他脸庞带着笑,可笑容怎么瞧怎么让人心惊肉跳。 阮玫玲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他却转身向莫可儿道:“娘子,你可别误会,我怎会对一个无德性、没涵养、马不知脸长、乌鸦不知自己黑的草包留恋难忘,甚至为此报复阮家呢,这是天大的笑话,你若信以为真,我真得以死明志了!” 莫可儿噗哧笑出来,赵美音则是错愕不已,已然明白女儿自以为是得有多离谱了,人家根本对她不屑一顾,言语间已将她损得一文不值了。 阮玫玲立眉嗔目,那一串“无德性、没涵养、马不知脸长、乌鸦不知自己黑的草包”指的是她吗? 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你何必不承认对我难以忘怀,莫非你恨的是我嫁给曾思伟?这些我对你解释过,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不能对我由爱生恨——” 女儿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连赵美音都听不下去,翻了白眼。“够了,别再说些丢人现眼、自取其辱的话了。”她不知女儿这么蠢,直想甩她两个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我哪里丢人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住口,事实是你忘了咱们来此是做什么的,别净说哪些惹人笑的废话!”赵美音厉声道,这会是后悔带她来了。 阮玫玲想起阮家的事重要,不得不委屈的先收起舌头了。 “大少爷,我来的目的想来你也是明了的,所以我就不再说些惹你不快的话了,只想问,大少爷可愿意放过阮家吗?”赵美音软声问曾思齐,只希望别让花痴女儿这一闹让事情变得更难解决。 他唇畔悠悠泛出笑意,她以为有望了,正要露出喜色,哪知,他倏然吐出三个字—— “不愿意!” “你……”赵美音脸全僵了。 “阮夫人,你还是请回吧,阮家的茶行早就是个空壳子,若没我出面,早晚也是要败的,我只是加速你们败落而已。”他冷声说。 她白了脸。“怎么可能,我阮家虽不如曾家有百年基业,但也是富甲一方,怎会说败就败?” “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阮老爷,这些年阮家茶行到底收掉了几家铺子、卖掉了几座的茶园,若清楚了,就会知道阮家已是风烛残年了。” 莫可儿听了讶然,她还在阮家时,阮家仍过着金玉美食的日子,原来这都是假象,阮家早已败坏成空壳子了! “你胡说!”赵美音寒毛尽戴,还是不愿意相信,身边的阮玫玲同样是瞋目不信的。 “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阮老爷太爱面子了,不想在妻女面前丢脸才打肿脸充胖子,继续让你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这些挥霍的钱都是他去借贷来度日的。”曾思齐说。 赵美音双唇抖个不停,可不是,自己丈夫为人好大喜功,脸皮又薄,若不是已经到了纸包不住火的地步,他恐怕还不肯吐实说出茶行困境。 第三十二章 再想起之前女儿回娘家要钱给曾思伟买地之事,她向丈夫提了,丈夫一口就回绝,还怒气冲冲的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理由回娘家要钱,她见他火气大就没敢再提,因这事玫玲还受了婆家指责,跑回来抱怨娘家这点忙也不肯帮,让她在婆家难做人,自己本也过意不去,没想到是老爷根本拿不出钱来了。 由此可见,曾思齐说的没错,阮家早已败坏是真的,她不由越想心越寒凉了。 阮玫玲也错愕不安起来,想的也是之前回娘家要不到钱的事,原来自己娘家早就出问题了! “就算阮家真不如从前风光,你又为何非置阮家于死地不可,难道你真与阮家有仇?” 赵美音还是认为他穷追猛打,将阮家打成落水狗的动机不单纯,得问个清楚才行。 他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仇吗?或许吧,但就算有,也不是我个人的仇,这仇是帮别人报的。”他大方承认了。 莫可儿听了十分吃惊,他这是为谁报仇? “是谁让你出面对付阮家的?!”赵美音急问。若能找到这人请求原谅,说不定他就能放过阮家了。 他眼锋冰冷,森冷的笑。“这人是谁我不能说,但这仇我定会替她报。” 赵美音闻言腿软,还得靠阮玫玲在一旁搀扶才稳住。 “曾思齐,你对我阮家好狠,就不怕我不原谅你吗?”阮玫玲口气埋怨的问。 瞧她说的,他听了可笑,这女人的脑子当真是豆腐渣做的,她以为自己是谁,他还在乎她原不原谅吗?“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听说三弟昨日带着聘礼去到苏州林家,说是要娶林小姐为平妻。”他“好心”告诉她这件事。 “什么?你说什么?!”她眼珠子悬瞪住,这下可是大惊失色了。 “你若听不清楚,我可以再说仔细一点,三弟已决定娶林欣珍为平妻了,你若不快点回去阻止,不久你就要与人共事一夫了。” 她脸色大变,难怪这两天她都见不到丈夫的人影,原来是跑到苏州去求亲了,这王八蛋! “娘,咱们快回去吧,我得立刻找曾思伟算帐!”方才还不想走,此刻她急着走了。 “可是阮家的危机还没解除——” “娘,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儿,阮家的危机我也顾不上了,您若要继续留下,那女儿不能奉陪了。”说着,她真丢下赵美音自己急急忙忙走了。 赵美音教她的无情险些气昏了,但就算自己想赖着不走也是不成,曾思齐一个令下,便要家丁将她拖出去,直接丢出大门了。 她狼狈的样子让路人见了立刻指指点点,赵美音难堪的忙站起身,遮头遮脸的离去,她这辈子无时无刻不保持光鲜亮丽、高高在上,这时如此狼狈,心里不免悲从中来。 赶走赵美音母女后,莫可儿深究的望着丈夫,表情欲言又止。 他瞧见她的目光,咧嘴一笑。“有什么话就问吧,咱们是夫妻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晓得她肯定满腹疑问。 “嗯……你那朋友真与阮家有仇?这人是谁?还有,又是什么样的仇?”他说能问,她马上忍不住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眼色清明的望着她。“这人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妻子,至于什么样的仇我并不清楚,不过既然阮家对不起她,我这做丈夫的怎能袖手旁观,非整得阮家上门来求饶,让这些人悔不当初不可!” 她骤然一惊。“你是为我报的仇?你怎知我与阮家有仇3” 他神情肃穆。“我虽不知你与阮家的关系,但瞧你在阮家墓园外抱着墓碑痛哭的模样,也猜得出你与阮家有过节。”他洞察机先的说。 “你……你跟着我去了墓园?” “对不起,我不放心让你夜里一个人走便跟了上去,这才见到了你的秘密,后来我又瞧你见到阮夫人时的惊恐不安,便下定决心不管阮家曾对你做过什么,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 她身子颤抖,站不住的软下身来,他将她的身子抱住,两行清泪已滑下她的面颊。“你既瞧出这一切,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了?”她又惊又怕,颤声的问,这种事任谁也不能相信的,但他若得知了,又会怎么看待她?面对她时,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或许,她根本是个怪物! 他轻笑,晓得她怕什么。没错,他已由阮玫玲口中猜出,她应该就是阮家死去的庶女阮玫祯,借着莫可儿的身子重生了。 但这又如何? 她是重生,他可是穿越,这究竟哪个比较骇人? “事实上我也有秘密的,或许咱们今日都将彼此的秘密说出来,坦承相对后,咱们才算是一对真正无欺的夫妻。”他告诉她。 “你也有秘密?”她吃惊。 “是的,我这秘密惊人程度不小于你的……” 【第十章 为夫为你讨公道】 一个月后,阮家真的倒了、落魄了,连阮家大宅也给出售还债,后院的姨娘们全被遣散了,所幸阮家大女儿嫁得好,请夫家拿了笔钱买了间小宅子让阮家老爷和赵美音住,两人才没惨到流落街头。 只是阮家一倒,阮玫玲在婆婆李氏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李氏再无顾忌,马上就说了让儿子娶平妻一事。 阮玫玲自是要死要活的不肯,但李氏讲了,当初莫可儿也是家境不如人才需要娶平妻巩固曾家的颜面,这还是她去向老祖宗提议,老祖宗才有的想法,既是如此,她也该有成全夫君和顾及曾家面子的度量,总之这平妻是非娶不可的。 阮玫玲被自己当初的话给堵死了,这害人不成自己反受害,隔月就让曾思伟欢喜将林欣珍娶进门了。 林欣珍进门后,阮玫玲又开始想办法与之争大小,言明绝不相让东面的床,但曾思伟心已不在她身上,任她怎么争,受宠程度毕竟不如人,可她还是不甘心,天天吵闹。 这日又与曾思伟一言不合大吵起来,曾君宝正好阴沉着脸由外头回来,曾思伟见曾君宝那脸色,也不敢再吵了,示意阮玫玲去倒茶水过来。 阮玫玲再不长眼,见公公这张臭脸也知不好再闹,撇着嘴先去倒茶再说。 “爹,您这是哪里不痛快了?”曾思伟上前试探的问。 “哼,咱们曾家都要变天了,你们还有功夫天天吵,我怎么全养了一些不知死活的!” 曾君宝气冲冲的,阮玫玲刚将茶水端到他面前放下,就让他的手一扫砸地了。 “爹?”她自嫁来曾家,还没见过公公发这么大脾气,这会吓了一跳。 曾思伟也不住吃惊了,赶紧又问:“什么变天,爹倒是将话说清楚啊。” “你大哥曾思齐弄垮阮家后,现在改来对付咱们曾家了,如今把咱们茶行里外弄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曾君宝火冒三丈的说。 “什么乱成一团?咱们茶行不会也要倒了吧?”阮玫玲向来口无遮拦,马上惊问。 “你还不给我住嘴,咱们茶行哪是如你娘家一样不堪,说倒就倒,那小子想如愿,没这么容易!”曾君宝气呼呼的斥责阮玫玲。 现在只要一提阮家,阮玫玲就羞惭得无话可说,被公公这般斥责,也只能自己隐忍下来。 “我说爹,这不是没事吗?瞧您刚才把话说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他话还没说完,头顶就让人摈了下去。 “混帐,茶行就算没倒,但也去半条命了。”曾君宝气急败坏的说。 曾思伟被打,抱着头龇牙咧嘴好半晌才有办法说话。“爹,那阮家被弄垮就算了,可大哥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曾家出去的人,狠得下心肠来对付咱们吗?”他也不敢抱怨被打疼了,揉着脑袋问。 “那小子就是狼心狗肺、六亲不认,哪管曾家还是阮家,就是皇帝老子的钱他也照劫!这会他卑鄙的挖了咱们不少墙角过去,咱们的一些老臣都投到莫氏那去了,与咱们有生意往来的商家也没义气的改与他做生意,曾氏的人才一个个流失,生意一桩桩被抢,即便咱们根基再深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喏,方才,就方才而已,连老卢都来告诉我,他已与那小子谈好合作,以后不与咱们往来了!”曾君宝说着又气得拍起桌子。 曾思伟心想,连最忠于曾家的卢叔都叛变了,难怪爹会暴跳如雷。 “哼,我娘当初不就说过了,兔死狐悲,要你们一起出面对付莫氏,可你们就是不听,这下也被蛇咬上身了吧?”阮玫玲竟是幸灾乐祸起来。 第三十三章 她这不长脑的话一落,立刻让曾思伟送了一个耳光过去。“说这什么话,你这还是曾家的媳妇吗?!” “你敢打我!”她不敢相信自己挨打了,这回过神来后,哭天抢地不说,还追着曾思伟打。 李氏这时进来,瞧见儿子被追着打,一气之下上前抓过媳妇,大手一挥,对她又是一巴掌。“连丈夫也敢打,像什么话?!再耍泼下去,我让思伟休了你!” 阮玫玲两颊都挨打了,打她的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婆婆,连公公也正对着她怒目瞪视,她还能说什么,当下哭啼着就冲出去了,哪知倒霉的还在门口遇见死敌林欣珍。 “你这脸谁打的?”林欣珍见到她两颊的指印,吃惊的问。 她羞愤难当,谁瞧见自己这丑态都可以,就是这个林欣珍不行!“要你管!”她怒声吼,喊完觉得丢脸,赶紧跑回房里不敢见人了。 而屋里,曾君宝与妻子、儿子还在商量着怎么解决茶行的困境,自曾思齐脱离曾家后,曾君宝就天天上老祖宗那儿去磨,这才终于让老祖宗点头将茶行的经营权交给他,但茶行到他手上才几天功夫就出状况,这教他怎么跟老祖宗交代? 这会正苦恼着,曾媛那边来叫曾君宝过去了,曾君宝脸一沉,自是晓得老祖宗找他过去做什么,定是要怪他经营不利,短时间就让茶行损失惨重,要他负起责任拿出办法来。 屋里三人顿时无语,根本想不出办法度过难关。 曾氏茶行的经营是越来越惨淡了。 此刻曾媛的院内满是人,除了曾家所有的主子外,还有茶行各地的主事也全聚集一堂讨论要怎么挽救茶行每况愈下的生意。 曾君宝黑着一张脸坐在曾媛旁边,他这是想破头、用尽法子也敌不过莫氏,而且被打得灰头土脸,完全无力招架,曾媛这才亲自出马了。 “莫氏卖东西的手段高明,咱们也没见过,还油印了单子发送给大家,他们称这叫做宣传单,上面写着莫氏茶行卖的茶如何特别,强调‘自喝送礼’两相宜。”一名茶行主事将一张宣传单交给曾媛瞧。 曾媛瞧了也觉得这点子别出心裁,以前客人要亲自到铺子里瞧才知卖的是什么,现在莫氏主动告诉大家他们有什么,而且有多好,这确实是以前他们没想到的作法,自己孙子倒是有奇想。 “莫氏发这种东西做什么,这是在浪费钱,不少人看了就往地上扔了。”曾君宝不屑的说。 “可是更多人因此上了莫氏茶行去买茶了。”那名主事又说。 “这……”曾君宝被堵得哑口了。 曾媛瞪了无知的他一眼,让他缩颈股栗,碰得一鼻子灰,再不敢发言。 “好的主意咱们可以学习,这宣传单咱们也能请人做。”曾媛收回瞪视曾君宝的目光后对众人说。 对手能求新求变,他们虽无法做到,但至少要懂得跟上! “是,但不只这宣传单有趣,莫氏还将茶叶包装得奇特,那花样新颖,吸引不少买家前去购买,相较之下,咱们的包装就显得没特色了。”另有人说。 “就算包装再吸引人,若茶叶本身质量不好,那也是只有一时光景,客人上门一次,不会上门第二次的,咱们的茶是全杭州最出名的茶种,更拥有许多的老主顾,怎么会让莫氏抢得一个不剩?是不是莫氏用恶意降价强销的手段卖茶?”曾媛细究原因。 席中还坐着卢守正,他虽已言明不与曾氏做生意要改与莫氏合作了,但曾媛是他敬重的人,她请他过来一趟,他不敢推拒还是来了。 这时他开口道:“莫氏一分钱都没有降,众人愿意与他们做生意,除了他们信用好,茶也是让人一试难忘。” 曾媛蹙眉。“但我听说莫氏不自己种茶,都是向外面买来的,如此能维持好的质量吗?”她怀疑。 “坦白说,莫氏的茶品质极好。”卢守正说。 “极好?” “是的,这大少奶奶很懂茶,一喝便知茶的好坏,她挑选的茶都是万中选一的好,配合的那些茶园皆糊弄不得,且莫氏给的货金全是现银,这谁不爱现银,送上的货只敢是好的,连次等品都不敢送去。” 曾媛抿唇,莫可儿识茶的功夫,她早在那回茶宴时就已知晓。 虽然茶宴上莫可儿与林欣珍表面上比了个平手,但实际上那回备给林欣珍的是较容易辨识的茶种,而给莫可儿的则困难多了,可她却能分毫不差的答出,其实自己当下对她是佩服的,她这识茶功力可比得上自己这几十年的喝茶修为了。思齐让她去把关茶的好坏,确实是用对人了。 “另外,他们还有一项特色,莫氏除了卖各地上等的好茶外,主要卖得最好的还是特调茶。”卢守正继续说。 “特调茶?” “没错,莫氏能调出别人调不出的滋味,物以稀为贵,仅有莫氏有,因此大家一窝蜂的抢购莫氏的特调茶,如今杭州地区,谁家有莫氏的特调茶才称得上是有品味的人家,因此这特调茶可说是真正让莫氏赚大钱的秘方。” “调这特调茶的人,不会也是思齐的媳妇吧?”曾媛问,可心中已有数了。 “正是大少奶奶,听说她不管再细微的加料都尝得出来,调出的茶亦是极品中的极品。” 曾媛越听心越沉,自己之前已看出这丫头有奇才,却受门第之见不肯重视,这会才算真正的明白这媳妇是个发财妻,思齐的生财宝!可她却让自己一手给赶出去了,如今,唉…… 她叹息了。 曾君宝与李氏也没料到曾思齐的媳妇这么行,调制茶的功夫无人可及,他们真是看走眼了。 曾思伟听人家的媳妇这么厉害,反观自己的,那阮玫玲简直是一无是处,他立即嫌弃的瞪向身旁的阮玫玲,她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两人毫不客气地互瞪,可真是怨偶了。 “若那时不逼着思齐娶平妻,思齐就不会带着媳妇出走,咱们曾氏也不会面临今日的危机。”于锦绣有感而发的说。 于锦绣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这对夫妻一个懂茶,一个懂得如何卖茶,两夫妻搭配得天衣无缝,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出走曾家的。 曾媛叹了一口长气。“说的没错,我老了,只知墨守成规,因为顽固导致判断错误,但该认错就得认错,否则只会害垮茶行,茶行的百年基业若真毁在我的手里,我就是死也没脸去见曾家祖宗,所以我决定了将思齐夫妻再找回来!”她蓦地说。 “什么?再找他们夫妻回来?!”曾君宝立刻一惊。 “没错,咱们不敌竞争是事实,唯有找他们回来才能挽救茶行。” “可是,他们莫氏现在正大好,他们哪可能肯回来?”曾思伟说。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夫妻发达了,如何还看得上咱们曾家?”李氏也急道。 其实这一家完全是担心曾思齐夫妇再回锅曾家,他们二房好不容易在曾家争来的大权就要交出去了,这昭然若揭的心态,无人不知。 不过他们的话倒是让众人沉默下来,因为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如今的曾思齐与莫可儿已不像是第一次回来时,不过是拥有一间小铺子的小夫妻,莫氏茶行现在在杭州名气响亮,是数一数二的大茶行了,他们又何必再回来依附生意不如人的曾氏呢。 “要不然我去找大哥谈好了。”曾思典说。他病情已稍有起色,自愿去劝说大哥回来。 “大少爷做事不讲情面的,别说二少爷出面,我想就是老祖宗去请恐怕都——”卢守正点到为止,不好再说下去让曾媛难看。 曾媛目色沉沉,曾氏茶行都要倒了,她哪里还会在乎颜面的问题,当即肃声道:“若连我亲自出面都没用,那你认为还有什么法子能试试?” “这……就我所知,大少爷在外做事一言九鼎,谁的帐都不买,认钱不认人,唯有对大少奶奶言听计从,我至今还没见过他驳过大少奶奶什么事。”卢守正说。 “你这是建议我不如直接找上可儿那丫头谈?”曾媛问。 “是的,她比较好说话,且她若肯答应回曾家,大少爷那儿就好办多了。” 众人愕然,这求来求去,竟要去求一个女人?而这女人还是当初他们嫌弃不认的,这…… “但是他们夫妻当时要走时来求见过老祖宗,老祖宗没肯见可儿,让他们难堪的离去,这时候可儿还会肯来见老祖宗吗?”于锦绣忧虑的问。 第三十四章 可儿在曾家的期间,不只老祖宗对她冷淡,众人也都轻视她,没对她好过,这时要请她回来只怕不容易。 “不试怎知,思典,你亲自去送帖子给那丫头,就说我要见她。”曾媛严肃的说。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为了茶行,自己这张老脸不值几个钱,该求的,她即便弯下腰也会去求! “二弟气色不错,你大哥见了定要高兴的。”莫可儿让人奉上热茶后,含笑朝曾思典道。 “这还要多谢大哥让人给我送新药方来,我身子才逐渐转好。”曾思典极为感激的说。 她微笑,但眼底有抹深沉,相公会送药过去给他,那是因为相公将叔父给的药请人检视过,发现内容大有问题,可相公并没有向二弟说破此事,只说自己经人介绍得了疗效不错的药方,让二弟不要再吃叔父给的药,改吃相公送去的,二弟停用原来的药后,身体果然大有进展,恢复得不错。 而相公之所以不提叔父所为,那是因为怕二弟老实,若沉不住气跑去质问叔父,也许叔父心一横会对他做出更恶劣的事,因此便将这事暂且压着,不过相公不是能善罢罢休的人,这事,相公早晚会找叔父算帐。 “相公十分关心你这身子,你得好好保重才行。”长嫂如母,她和蔼的说。 “大嫂……”他暗思大嫂是惜情的人,也许会愿意帮忙曾家。 “嗯?” “这个……祖母要见你,请你回一趟曾家。”原本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启口,这会终于说了。 她一愣。“祖母怎会突然要见我?” “大嫂这么聪明应当猜得出来……”他小心的说。 她匀了呼吸,是的,她猜得出来,曾氏茶行几乎已摇摇欲坠,祖母是摆低姿态想谈和了,只是她没想到祖母找的不是相公,而是自己。 “大嫂可愿意走这一趟?”曾思典紧张的问,怕她不肯去,毕竟曾家过去亏待过她。 她深思了一下,自己可以拒绝的,但最终还是点头了。“好,我去。” 曾思典大喜。“真的?” “嗯,这会就跟你过去了。”她笑着说。 “那太好了,咱们这就走!”有任务在身,他本来就坐不住,一听她愿意随自己前往曾家,马上就起身要走了。 “大少奶奶,您就这么前去好吗?要不要等大少爷回来再说?”瓶儿觉得不妥,阻止的问。 她浅笑。“无妨的,他若回来就说我去了茶厂调茶……算了,还是老实说我去向祖母以及娘请安了。”她自认这事自己可以应付,不必惊动相公,但想想这是在为难瓶儿,万一相公回来问起,瓶儿哪敢说谎,这支支吾吾之下反而惹人担心,索性就直说了。 反正见了祖母,不管老人家提什么,她都不可能替相公答应什么的,而且她去去就回,也许还能赶在相公回到家之前回来呢。 “可是……”瓶儿也知目前两家茶行因为生意竞争,关系并不好,曾家这时来请人,该不会是鸿门宴吧?她还是不放心让大少奶奶过去。 曾思典瞧瓶儿的态度就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立即对瓶儿说:“放心吧,祖母只是找大嫂去说说话,不会怎么样的,我保证会亲自将你家主子安全送回来的。” “二弟,瞧你说的,祖母是长辈,她要见我是天经地义,哪会出什么事,瓶儿,别穷紧张了,我:会就回来了。”她接着笑说。 瓶儿无奈,心知是阻止不了了,本想跟着去的,但莫可儿也没让她跟,自己独自随曾思典去了曾家。 当莫可儿踏进曾媛的院子后,不禁起了些感叹,嫁给曾思齐两年多来,她还是第一次走进祖母的院子,以前祖母是不愿意让她跨进一步的,而今却是祖母专程请她过来。 当她终于踏进屋子里,老人家已经坐在里头等她了,曾思典将人送到后,在曾媛的示意下先离去了,曾媛打算独自与莫可儿谈。 一老一少在屋里对望了片刻,曾媛见眼前的人,人形光彩,美玉莹光,一双眼透着机敏和聪慧,已有大商家主母的气势。 她不禁感叹,枉费自己活了几十年竟也会不识泰山。 “过来坐下吧。”她主动道。 “是。”莫可儿走上前去,礼数周到的行礼后才坐下。 “谢谢你给我这老太婆面子肯走这一趟。”曾媛叹声说。 “不,是我不孝,早该来给祖母请安才对。”莫可儿不疾不徐的道。 曾媛微微一笑。“难得你还肯认我这个祖母,和你的度量相比,我这老太婆反而汗颜了。” “祖母别这么说,是我过去有所不足才让祖母为难的。” 曾媛听了更加歉疚懊恼自己有眼无珠,竟将这样识大体的孙媳给逼出去。“可儿,你该已经明白我请你过来的目的了吧?”她问。 莫可儿点头。“我明白。”在来的路上曾思典又将事情说得更详细些,她原本以为祖母不过是请她劝相公别与曾氏为敌,哪晓得竟是要让他们夫妻再回锅曾家,“祖母,坦白说要劝相公放弃莫氏回来并不容易。”她直言。 曾媛叹口气。“这我也理解,但我已是行将就木、日薄西山之人,放眼曾家唯一能继承家业的就只有思齐一人而已,之前我说过要将茶行交给君宝也只是说气话,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由此次他与思齐交手输得一败涂地就可知了。”她开诚布公的说。 莫可儿晓得曾君宝个性贪婪急躁,若将茶行交给他,只怕最后会落得连碎末细股都不得。 但她也清楚相公一旦下了决心的事就不会回头,更不会半途而废,莫氏是他一手创造,他不可能就此收手,即便是祖母开口请求也是一样的。 况且,她已知曾家人不是他真正的亲人,又怎会再勉强他。他的灵魂来自未来,因而他的脑袋才会有这么多经营生意的新想法和观念。 虽然乍然得知真相时,她着实大吃一惊,可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后,又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原来两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然而这秘密一旦向对方倾吐后,两夫妻的感情反而更上一层楼,并且更深刻、也更信赖对方了。 而最教她感动的是,当他猜出自己的真实身分后就决定替她报仇,将害死她以及娘的阮家人整到一无所有。 这男人的恐怖不是一般的,若非自己为他所爱,也会害怕与他为敌。 所幸老天爷对她太厚爱了,不仅让她重生还赐给了她这样一个好男人。 “就我所知,相公是不会想回来的,请祖母还是打消这念头的好。”莫可儿充满歉意的说,来见祖母以前她就打定主意,不替相公做任何决定的。 老人家一脸的失望。“连你去劝也不成吗?”曾媛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了。 “很抱歉。”她帮不上忙的。 “可儿,你帮帮忙吧,思齐若不回来,我也不想活了!”于锦绣忽然冲进来说。 “娘?”她一惊,赶忙为难的站起来。 “可儿,你是不是还在怨咱们之前未曾善待你,咱们都知错了,后悔了,你让思齐回来吧,他毕竟姓曾,是曾家的一分子,他不能击垮曾家后又弃之不顾啊!”于锦绣急哭了。 莫可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赶紧扶于锦绣坐下说话。“娘,从前的事我早已忘记,没计较过那些的。” “若没计较,你又怎么不肯回来?”于锦绣拉着她的手问。 “唉,坦白说,计较的是相公。”她无奈的说。 “思齐?” “相公不喜我受委屈,我若委屈,他总记恨很久。”她说的是事实,瞧那阮家的下场就是一例,而相公会以曾氏茶行为竞争目标,固然是想让莫氏更上一层楼,但最主要的理由恐怕也是想藉此为她出气,相公的这心思,她猜都能猜得出来。 其实,那男人的心眼真的很小…… “这……”于锦绣愕然。 连曾媛也瞪着眼,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于锦绣绝望的大哭了,“要不我当着他的面给你认错道歉,这样他接受吗?” 她脸色一白。“娘,这媳妇怎么敢受,您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这也不行,那我死了算了,这么一来他气就消了!”于锦绣竟说起丧气话。 “你死什么死,当初逼他娶平妻的是我,不如就让我这老太婆死一死,就算给他赔罪了。”连曾媛也说这种话了。 第三十五章 莫可儿吓得不轻。“祖母,娘,两位可千万别折煞我了。好,我想办法,我想办法就是了!”本以为自己可以应付的,哪知却教两个长辈逼得不敢再拒绝了。 “你说什么?大少奶奶去了祖母那?”回府的曾思齐不见妻子,一问之下讶异了。 “是的,是二少爷亲自过来请人的。”瓶儿说。 他倏然冷笑起来,自个儿不敢找上他,竟让二弟来带可儿去,祖母这盘算可真好,倒晓得找他的软肋下手。 “大少爷,瓶儿担心,这怕会不会是……鸿门宴?” 他哼笑。“就算是鸿门宴,相信大少奶奶也应付得了的,这点我倒不担心。”以妻子的能耐,到了那还吃不了亏。 “可是大少奶奶去了半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瓶儿忧心的告诉他。 这就令他拧眉了。“去那么久了吗?”不对劲!“四平,备车,随我去接大少奶奶回来!”他才刚回来,转身又出门了,四平忙又跟了上去。 不多久,莫氏的马车抵达了曾家,门房见了他大喜。“大少爷,您总算回来了!”门房显然得了交代,直接将他迎往曾媛的屋子去。 曾媛闻讯他到来,往门口瞧去,果真见他正走进来。她近一年未见到孙子了,见他如今一的气质已不能跟一年前相比,此时的他眼神凌厉,商人的霸气外显,冷酷得教人不敢逼视,任她这辈子见过无数人物仍受他震慑。 自己这孙子是越来越令人胆寒了! 莫可儿见丈夫到来,一张脸绷得死紧,心道他未穿越前的身分就是大老板,本来就不苟言笑,除了初来到这年代还不能适应时闹了些笑话,其实他对任何人都严酷以对,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不过他今日的威仪又比平日更胜几分,也许是生气吧,以为祖母和婆婆将她扣住不放了。 曾思齐那双鹰眸先瞧了眼端坐厅中的妻子,见她平安无事这才转向屋里的曾媛和于锦绣道:“祖母、娘,我来了。” “来了就好,快坐下,快坐下!”于锦绣喜道。 “不坐了,我是来接可儿回去的。”他没多寒暄,直截了当的说。 于锦绣脸上本来挂着笑,闻言立即冻住,笑不出来了。“不坐会吗?娘难得见你一面的……”她失望的说。 “抱歉,我还有事要忙——” “相公,坐下吧,咱们与祖母和娘聊一会。”莫可儿笑着打断他的话。 他瞧了眼她,这女人都来这么久了还聊不够,为何还要他也留下?可她既然这么说,他便乖乖在她身旁坐下了。 曾媛见了高兴,还是孙媳有用,他果然对她言听计从。 而于锦绣更是欢喜,忙要人给他上茶。 当茶上来了,曾思齐只是低头看着茶碗,食指摩擦着碗的边缘却一句不吭,让屋子起了一股沉闷之气。 于锦绣不安的看向莫可儿,让她想想办法,别让气氛如此尴尬。 莫可儿暗叹,她是故意拖到这时候,让他回府见不到她,自己找来的,既然让他上门了,自然不能无功而返,况且她已答应祖母和婆婆要让相公答应回曾家的。 唉,其实她瞧着年迈的祖母为茶行忧愁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再瞧见婆婆思儿的眼泪更是不舍,外加二房要加害二弟,相公若不回来,只怕有一天二弟真会教人谋财害命了。 虽说这些人并非是相公真正的亲人,但相公也说过,十分感激给予他身躯的原主曾思齐,因为这才能让他遇见她,两人能结成夫妻,基于这分恩情,曾家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必须替死去的原主负起责任来才行。 只是,要怎么让相公答应帮曾家,这就让她很费神了。“这……相公,娘刚吩咐了厨房煮些你爱吃的菜,我瞧咱们今晚用完饭再回去可好?”一时不知怎么启口才好,只能拖住他留下再说。 他抬眉望她。“你真想留下?” “那可是娘的心意,你也好久没吃到这些菜了,尝尝也无妨的。”她笑着说。 见她如此,他也不再说什么,点头了。“那就留下用饭。”妻子说什么都好,只要她不觉得这顿饭难消化就行。 丁锦绣听了十分高兴,简直喜不自胜了。“好好好,我一会就让人上菜了。” 他瞧于锦绣开心的样子,想起去年他们要离家时,她哭哭啼啼的塞了银两和首饰给他,这时不免心软了,他还打算着等曾家真正倒了,便接她与二弟回他那去照顾的。 “思齐,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还怨祖母顽固吗?”曾媛开口问。 他表情依旧淡淡的。“祖母怎会有错,您这么说反倒让孙子惭愧了,是我不孝,不能承欢膝下尽孝道。” 曾媛眼神一黯,一听就知他余怒未消。“唉,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这老太婆是吧?” 他沉默不语,气氛顿时又陷入沉滞。 “相公,祖母身为守灶女,一生心血都在茶行上,她老人家对三位孙子也都是用心良苦的栽培,尤其是你,年少时出了不少事端,都是祖母为你操心善后的,这恩情你不能忘记。”不忍祖母难受,莫可儿道。 而这分明是在提醒他,曾媛是原主曾思齐的祖母,她有恩于原主,也等于有恩于他,他代替原主报恩也是应该的。况且,他现在的身分既是姓曾,与曾媛的血缘关系便是断也断不了的。 曾思齐哪里听不出妻子话中的涵义,也由原主的记忆中浮现出祖母幼时抱着他慈爱的模样、说着让他长大出息,要将茶行交给他继承的话,以及后来对原主失望、恨铁不成钢的伤心表情。 是的,老人家是全心全意爱孙子的,只是她个性严厉不易与人亲近,这倒与他有几分相像,在自己那时代,他一样是不容侵犯、说一不二之人。 思及此,他心中对曾媛的怨慰消去不少了。 “祖母的养育之恩我没忘,祖母还是我敬重的祖母,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他慎重的说。 曾媛闻言立即红了眼眶。“你是我的好孙子,过去是祖母太不近人情了,你若不怪我就好。” 他淡笑了,这一笑,让三个女人的心情都瞬间轻松了不少。 “若是如此,思齐,你就回曾家来吧。”于锦绣见他态度已软化,以为是时机了,马上要求。 哪知这话又让他变了脸,一下子笑容遁去。 “思齐……”见自己一时口快让儿子又拉下脸来,于锦绣心慌了。 “娘这是在说笑话吗?坦白说,若让我不与曾氏茶行竞争,这事我都要考虑了,而您现在居然要我直接回曾家来?”他冷笑不已,觉得这要求离了谱。 “这不能够吗?”曾媛沉目问。 “我既已出了曾家,就不可能再回来。”他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媳妇已答应了啊!”于锦绣说出这事。 他蓦然一愣,转向妻子。“你应了?” “我……欸,我应了。”莫可儿干笑的点头。 他不住错愕。“你真应了?”他不信,再问一遍。 “欸,真应了。”她尴尬再回一次。 他脸一沉。“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守护亲人。”她说。 “你明知他们——”他话到嘴边立刻收住。 可她晓得他要说什么,便道:“只要你一天是曾思齐,他们就是你一生的责任,就像你说过,我娘家的爹娘再不堪,也是生莫可儿的人,我不能不认,且不仅要认,还要赡养,否则别人会说我不孝,不肯侍亲,而你也一样,不能忘本!”她严肃的说。 他教她的话镇住。“你……” “我希望你能为曾家做点事。”她直言要求。 他面色极为难看。“若我不同意呢?” “这……我也无法勉强的。”若连自己都说不动他,那她真没法子了。 曾媛与于锦绣闻言都不禁失望了。 “走吧,我想这顿饭也不必吃了,咱们回去。”他起身说。 她一脸无奈。“你当初是为我出走的,这次就不能为我再回来吗?我是真心想尽子媳的孝道的。”她告诉他。 他怔然。“你是说真的,真心希望咱们回曾家?”他从头到尾都以为她是被逼着说那些话,原来不是。 “是真心的!”她说。 他俊眸倏然眯起,深思着她的话。 “相公,外人至今仍笑我是被曾家逐出去的媳妇,我不想一辈子背负这样的委屈让人耻笑。” “委屈”、“耻笑”,这两个词让他面容骤变了,他最忍受不得的就是她受了委屈或耻辱! 第三十六章 半晌后,他终于道:“好,咱们回曾家!” 这话一落,莫可儿立刻松了一口气,原来先前说了那一大堆都没用,他关心的就只有她,早知道直接这么说便得了。 曾媛与于锦绣两人喜出望外。 “思齐,你真愿意回来了?”曾媛喜问。 “嗯,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他还是有但书的。 “好,你说,什么条件?”曾媛问,晓得没这么容易的,但有条件就是有希望。 “我会让莫氏与曾氏两间茶行合并,以后由我当家,不管是祖母还是叔父都不能再干涉。”虽是为了妻子回来,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他当家容不得旁人再指手画脚。 “我同意。”曾媛道,找他回来本就是交棒,大权给他是理所当然。 见祖母不啰唆的点头,他继续说:“另外,掌管这宅子的也只有可儿一人,后院的人都得听她的。” 莫可儿先是惊讶,随后想通又不感到意外了,他本是为自己回曾家的,当然不会再让自己委屈,自然要她堂堂正正、大大方方、风风光光的凤还巢,坐上这当家女主子的位置。 曾媛瞧了瞧莫可儿,脸上露出了抹欣赏的笑容。“你这媳妇出身不好,但学识能力与才干都比人强,我对她早已改观,你即便不提此事,我也会这么做的。” 曾媛话才说完,门就被撞开,曾君宝夫妇居然冲了进来。 曾君宝开口大喊道:“母亲,这里外大权都交给了他们夫妇,那咱们怎么办?” “是啊,老祖宗,您可不要不顾咱们夫妻啊!”李氏也急道。 曾君宝夫妇在外头已偷听了多时,原本听曾思齐不肯回来正放心着,怎知事情峰回路转,他又突然答应了,并且还与老祖宗谈好条件,两夫妇要一把抓权将曾家全吞了,他们哪还忍得住,当然要冲进来请老祖宗评个理! 曾媛神色一绷。“你们怎么办?当初已分家,该给二房的我都给了,是你们败光了又回来,我不忍你们在外受罪才又收留你们,这会你们若有意见,不如就搬出去,这次分个彻底点。”她不留情面的说。 两人听得脸都绿了。 “母亲,咱们……咱们怎可能离开曾家,之前是咱们夫妻胡涂才同意分家的,后来在外头吃了点亏,蒙您再收留,咱们也是很感激的,可咱们回来后也不是白吃白喝,二房帮着您、帮着曾家做了不少事,茶行里里外外不是我和思伟在用心打点的吗?而这座宅子也是靠我媳妇尽心辅佐大嫂,才能平平顺顺,否则以大嫂这软性子哪能管得了这么一大座宅子,咱们夫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好绝情的说这些话?”曾君宝不服气的道。 “绝情?我恐怕是太长情了,我人老眼未瞎,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在外头打着曾家当家的名号,狐假虎威的刁难跟了咱们多年的老伙计,一群人这才气得跑到莫氏去,不仅如此,你还胡乱更改了制茶的程序,制出的茶味道不伦不类,我晓得你想学莫氏调出特别的茶味,但你这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另外,你欺上瞒下亏空了茶行不少钱,这些钱我还没找你要回来呢!” 曾君宝一听,原本的绿脸又多了个惨字,变成惨绿。 原来自己干的事,老祖宗没一件不知情! “还有你!”曾媛瞪向李氏。“虽说帐在我手上握着,你与君宝还是有办法里应外合找外人来讹宅里的大小钱,这些年二房也该攒了不少私房了吧?” 李氏吓得唇颤牙抖。“我……我……这个……”任她平日牙尖嘴利的,这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就算咱们夫妻不才又贪,但这小子算什么,他不也过河拆桥的要弄垮咱们茶行,他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老祖宗让他回来是引狼入室!”曾君宝指着曾思齐说,不甘心就这么让他回来。 曾思齐掀唇笑得讽刺。“说得好,我确实是一头没良心的白眼狼,可叔父不也是一只吃里扒外的狈,这狼与狈到底谁奸谁诈、谁无耻呢?” “你!” “叔父,曾氏茶行在您手中根本经营不起来,您也扛不住,茶行若倒了,您反倒什么也没有,现在争这个大权究竟有何用?”曾思齐冷笑追问。 曾君宝张着口,话全噎住了,冷汗由后脑狂流而下。 莫可儿上前一步,再瞧了眼李氏。“曾家这棵大树若是倒了,二房都得去喝西北风,可若由相公和我掌权,至少还留有你们一口饭吃,若不,就真如祖母说的,再分一次家吧,不过这次你们得先还清亏空茶行的钱,以及讹走宅内开销的银子,之后再算二房的份,喔,我这还少算了二房之前分家时就已经拿走的,若这么再算一算,叔父与婶娘可得先拿出一大笔钱来才能结得清了。” 李氏掐住丈夫的手臂,紧张的道:“君宝,我瞧……我瞧……茶行才是根,为了曾家好,咱们……咱们私人的利益是小,不计较了吧?” 曾君宝咬了牙,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先忍下这一时之气,不然祖母真要他们拿钱出来还怎么办,那些钱早花光了,上哪去填回? 再说了,他们一家老小全靠着曾家的油水过活,若被撵出去还能活吗? 况且他们说的没错,茶行若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还争什么,那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过尽管如此,今日这口怨气,日后自己定要讨回来的!“好,你们夫妻要回来就回来,我也无话可说了。” 【第十一章 夫妻连手安内外】 近来杭州街头巷尾热议最多的要算是曾氏与莫氏两家茶行合并的事了,两家茶行合并后改名为“曾莫茶行”,而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还是曾思齐夫妻的传奇故事。 听说曾思齐以前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娶了莫可儿后忽然脱胎换骨干练起来,因此人人都说莫可儿不仅有手腕还有帮夫运,可惜她出身不好被曾家长辈嫌弃,逼得曾思齐娶平妻,曾思齐一怒之下为红颜,带着莫可儿出走,而今亦是为妻子出一口气才肯又回到曾家的。 这对夫妻回到曾家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懂卖茶,一个懂制茶,一个管外帐,一个理内务,两夫妻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曾莫茶行于半年内一举推向全国前三大的茶商之一。 这日,正是曾莫茶行老祖宗曾媛的八十大寿,各地涌来了祝贺的人,人潮多到都差点踏平了曾家的门坎。 大厅上,曾媛接受众人的贺寿,嘴都笑得阖不拢了,她身为曾家守灶女,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为曾家奉献了一生,而今瞧见曾家的风光更胜往昔,她心头无比欣慰高兴,而这全仗长孙所带来的,曾家子孙终于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了,如此她也能放心阖眼了。 曾家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曾思齐今日也提早由茶行回来替祖母祝寿,莫可儿见他踏进大厅,立刻笑脸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祖母已问了你三次回来了没有,她老人家就等着你给她拜寿。”她笑盈盈的说。 他笑着瞧向正被一堆人围着拜寿的老人家。“我本来可以更早回来的,可茶行临时又来了事便稍稍耽误了一下,我这就过去向祖母拜寿——” “曾思齐,给老子滚出来!”忽然,一大批人打伤家丁闯进大厅,这群人手持刀棍,个个凶神恶煞,登时吓得厅上的宾客大吃一惊,欢乐笑语成了惊声尖叫。 曾思齐立即将莫可儿护在身后,正要开口说什么时,曾思伟已朝闯入者气势汹汹地斥问:“我曾家祖母大寿,你们什么人敢来闹事?” “咱们是来讨债的!”为首的人说,他脸上还有一条狰狞的刀疤。 “讨什么债?”曾君宝再问。 “赌债!” “笑话,咱们曾家人什么时候欠过赌债了?” “曾思齐欠的!” 曾思伟一听,瞧向了曾思齐。“大哥,这怎么回事?” 曾思齐默愣了半晌,仔细瞧瞧那群人,脸色蓦然沉下,身后的莫可儿拉紧了他的衣袖,她也想起来了,这群人就是在他们新婚之日,打死原主曾思齐与莫可儿的人! 这群人消失多时,怎会突然在这时候出现?而且还是在祖母大寿、曾家最热闹的时候前来讨债? 此刻众人议论纷纷,莫不是曾思齐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在外烂赌败家了?若是如此,当真是曾家的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第三十七章 “思齐,这是你又赌了吗?”曾媛眉头一锁,皱纹加深的问。 “是啊,思齐,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让债主讨上门了?”连曾君宝都凑上一脚的问,还配上一脸的痛心疾首。 曾思齐嘴一撇。“这是旧债了,不过我记得自己已经用命还清了。”这话是说给那群恶汉听的。 那些人一听顿时有几分心虚,他们原本以为打死人了,不安的逃到他处去,后来才得知曾思齐与他媳妇根本没死,不仅没死,还大发特发了,这时不回来讨债更待何时?便挑个“良辰吉日”伙同兄弟冲进曾家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没死就得还钱!”为首的咬牙说完,刀子立即砍上了桌子,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此举吓得女眷们花容失色,有几个还奔逃出去了,阮玫玲本来也要跑的,但见丈夫还站在厅上,身边护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林欣珍,这下一把火上来,也忘了怕了,立即冲向丈夫,硬是将林欣珍挤开,自己则贴着曾思伟让他护着自己,林欣珍被推开,害怕委屈的泪立刻流下来,曾思伟见了心疼,又不客气的将巴着自己的阮玫玲扯到一旁去,将林欣珍重新护在怀中,阮玫玲气炸,正要破口大骂,还是见恶汉们又抓了一个说话大声些的家丁打了一拳,她一惊,赶紧缩回舌头,暂时不敢闹了。 “曾思齐,你还不还钱?”恶汉嚷问。 “要我还钱可以,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还命?而这,还是两条人命!”曾思齐阴沉的道。 “这……你们夫妻又没死。” “虽没死但也是重伤,正巧今日杭州县令也在,不如直接将你们拿了问罪。”曾思齐道。 “没错,吴大人,这杀人偿命,他们罪虽不至死,但重伤他人关个十年八年也是应当的吧?”莫可儿问向一名中年留须的男子,他便是杭州县令吴春海,他恰好也是来拜寿的宾客之一。 吴春海两眼一瞪,跨步站出来。“伤人乃重罪,来人,将这几个地痞给本官拿下!” 这几个汉子原本还横眉竖眼、嚣张跋扈的,这会一见有官在,立刻慌了手脚。“大人,咱们……咱们不知您在此……这……这饶命啊!” “饶什么命,今日是曾家老祖宗寿辰,老祖宗可是本官的远亲姨母,你们不长眼敢来闹事,罪加一等,来人,还不将人拿下,让本官回县府后再好好审问!” 吴春海带来的衙役马上将几个恶煞抓住,这时的几个汉子哪还有刚才进门时的张狂,全都惊慌失措的不断告饶。 众人这才知这群人来讨的是旧债,不是新债,曾思齐恶习没复发,不过经此一闹,宾客的兴致被扰,气氛一时恢复不了,曾家也草草送客了。 偏厅上,曾思齐夫妻跪下向曾媛请罪。“祖母,都是我不好,坏了您的寿宴。”曾思齐歉疚的说。 曾媛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以前的事吗,我不怪你们的,都起来吧。”她让他们别跪了。 两夫妻这才起身。“虽是以前的事,但都怪我过去荒唐,让您在寿宴之日被笑话。”曾思齐仍说。 “被笑话是小事,你能悔过自新,祖母已感欣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在意,倒是今日要感谢吴大人,要不是他出面,这场面还不知要乱到什么地步。”她感激的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吴春海。 宾客散去后,曾媛特别将此人留下要好好道谢。 吴春海抚须笑。“小事小事,老祖宗不用放在心上。”他大方说。 曾媛仍是命人摆了一桌请他,他也不推辞,与曾媛以及曾思齐夫妻吃了一顿饭,曾媛年纪大了,又折腾了一些事,饭后不久便乏了,让下人先扶去歇息了。 曾媛一走,喝了几杯酒下肚的吴春海忽然对曾思齐道:“大少爷,现在曾莫茶行由你当家,这可是好事啊,咱们以前就是旧识了,也许能够再重新合作。”他留下就是等着对曾思齐说这些话,而这才是有利可图之事。 一旁的莫可儿见丈夫眉头一拧,晓得他不高兴了,而这人说的合作是什么她不清楚,不过,她见此人貌似温良,但眼神颇为奸险,她打算回头再问问丈夫这人的事,这会她先保持沉默,瞧丈夫怎么应对。 “说实在的,今日若不是大人相助,我还真难堪了,为了感激大人,随后我会奉上谢礼的,可至于合作一事,那是我过去胡涂,现在曾莫茶行是正派经营,不走偏路的。”曾思齐淡漠告知,也算是拒绝他的提议了。 吴春海脸色一变。“你!” “吴大人,这县府的事应该很忙碌才是,我就不多耽误大人的时间,亲自送大人回去了。”曾思齐干脆起身送客。 吴春海气愤极了。“既然如此,就不必相送了!”他没想到一开口就碰一鼻子灰,气恼的拂袖离去。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人一走,莫可儿立刻问。 他轻叹。“这人便是当年与原主曾思齐合作卖假茶的人,不过,原主运气差,事情才刚开始就被祖母发现,这事没成便被赶出家门,也所幸如此,原主这才没犯下什么罪来。” 她吃惊。“此人不是官吗?怎会干出这种事?” “他是官,但是贪官,过去原主受他利用,拿曾氏茶行的名号在外行骗获取暴利,此人贪得无厌,这会见我重新回到曾家并掌有大权,又想利用我赚钱了。” 她愕然,原来吴春海是这样的人!“既是贪官,你今日拒绝了他便得罪于他,这对咱们以后在杭州做生意恐怕不利。”虽说吴春海是小人,但毕竟是官,如今与这人撕破脸,只怕这姓吴的将来会找机会刁难。 曾思齐冷笑。“我会留意的,但不管如何,曾莫茶行在我手中就不做脏事,定要正派经营下去,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点头,完全赞同丈夫的想法,做生意要长长久久,贵在以诚,绝不做欺瞒谋利之事。 吴春海刚走出曾家大宅,刚要上轿走人,曾君宝与曾思伟两人就胁肩谄笑的迎了上去,两人在外头等了许久,就等他出来有话要说。 “吴大人,你可是被那小子拒绝了?”曾君宝瞧他脸色,心知肚明的问。 “哼,那小子以为曾莫茶行比从前的曾氏规模更大,更风光了,就不将本官放在眼底了!”吴春海气怒的说。 “大人何必生气,曾家又不是只有曾思齐一个人。”曾思伟道。 “是啊,您可别忘了,当初您找人合作生意不就是我曾君宝牵的线?”曾君宝笑得奸险。 吴春海瞧向曾君宝父子,可不是,他之前欲与曾思齐合作卖假茶,就是由曾君宝居中拉的线,只是后来假货还没来得及卖出去消息便走漏了,上头的人放话要查,他吓得赶紧收手,所幸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过去了,但曾家的老祖宗却为这事发怒清算,他本以为被赶出家门的会是曾君宝这真正的祸首,哪知,最后走人的竟是嫡长孙的曾思齐。 由此可知,这曾君宝确实有两把刷子也够鄙陋无耻,将罪都推给别人,自己继续留在曾家吃香喝辣的,这种人……其实才是最适合与他谈生意之人!“说的没错,这曾家不是只有一个曾思齐,你们父子俩也是曾家重要的人物。” “可不是,曾思齐自命清高不肯做的事,咱们父子都可以私下替您做。”曾君宝谄媚的说。 “是吗?不过,我好像听说你们二房在曾家早已没了权柄,大房将你们压得死死的,老祖宗又不再信任你们,你们还能做什么?这不会是空口说白话吧?”刚才老祖宗留他用饭,没叫上二房任何一人,他就知道二房已失势了,这会自荐要与自己合作,不会是想来讹他吧? 两父子蓦然笑得尴尬。“不瞒您说,咱们在曾家的地位确实大不如从前,所以才要与您合作,只要咱们赚了大钱,还怕不能逼曾思齐交出大权吗?”曾君宝说。 “就是说,因为咱们与大哥不和,这才可能破釜沉舟的替您办事,这于您来说不是更有利?”曾思伟补充的道。 吴春海听了嘴角翘起。“那就太好了,咱们又可继续合作了。” 这三人狼狈为奸的一起笑了。 “大少奶奶,大少爷让四平回来告诉您一声,老祖宗寿宴那几个来闹事的恶霸被吴大人放了。”瓶儿进来告诉莫可儿这件事。 第三十八章 莫可儿脸一沉,人居然给放了,可见相公真的得罪吴春海了,这是故意给相公下马威的,她心知肚明相公让四平来告诉她,是让她也要注意这群人,怕他们会再来家里闹事。 “我晓得了,四平还说什么吗?” “四平还说,大少爷吩咐让您小心二房那边的人,说这讨债的与二房脱不了干系。” “嗯。”她点头,她猜也是如此的,这群恶煞原本已不知去向,却突然又回来,且选在祖母寿宴最热闹的这一天出现,除了想讨钱外,也是想让相公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让祖母对他失望,而有这心机的除了曾君宝父子还会是谁? 这两父子平日最怕死,但那日就因为人是自己找去的,这才敢表现得这么不怕事。二房如此不安分,相公是让她留心后院的安宁了。 “好,我明白了,你去忙吧。”她话刚落,忽然有个丫头神色惊慌的跑了进来。 “大少奶奶不好了,厨房的人闹不干了!” “不干了?怎么回事?”莫可儿还未说什么,瓶儿先吃惊的问。 “厨房的人说换人采买后,送来的食材不是次等的就是臭的,他们没法做出象样的菜来,索性不干了。” 莫可儿接手宅内大小事后,换掉了平日负责采买食材的人,这人手脚不干净,让她抓出藉采买府里大批粮食的机会中饱私囊。 “闹事的是哪个厨房?”曾家主子多,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但食材是统一采买的,若食材出问题,应该是各院都有问题,这会不知是哪个厨房闹起来。 “是老祖宗那边的。” 她脸色一紧,怎么偏偏是祖母的厨房出事?若是其它的厨房还好解决,可若是祖母的,就得格外小心处理了,免得引起祖母不快。 她正想着怎么解决,又有一个人哭着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奶奶,不好了!” “又怎么了?”瓶儿见主子的脸皱成一块了,便问那名跑来的丫头。 “一些由咱们外宅带进来的家丁与丫头,正在被二夫人责打拷问。” 这丫头所说的外宅的人,指的就是曾思齐夫妻在外时聘雇的那些人,夫妻俩回曾家后没将这群人解聘,而是将他们带到曾家继续办事,这说话的丫头就是他们夫妻由外带进来的人之一。 “婶娘为什么责打他们,要拷问什么?”莫可儿肃容问,相公才让四平带话回来让她小心后院,马上就来了一连串的事。 “二夫人说,二房那里有人掉了首饰,是咱们这群人偷的,要责打拷问出是谁干的,可大少奶奶您是知道的,咱们都是您与大少爷一手训练出来的人,哪可能干出偷窃的事,这分明是冤枉人!”丫头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委屈不平极了。 莫可儿脸色一敛,这还用说,自己带来的人做事勤快不说,最主要的是手脚一定干净。 “走,先过去婶娘那瞧瞧吧。” “等等,大少奶奶,那厨房的事怎么办?”来报厨房罢工的丫头也很心急,这事若不解决,老祖宗那今晚就没菜上桌了,这如何向老祖宗解释? 莫可儿怎不知这事的厉害。“放心,这事一并到婶娘那就能解决。” “这事也与二夫人有关?”瓶儿讶然。 “可不是,唉,走吧。”莫可儿叹气,这就是二房的目的,闹到祖母那儿,让祖母瞧瞧她当家后连个厨房都管不了,闹到饭都没得吃,整个后院大乱,瞧她还有什么颜面说要继续管家。 只是二房不知,自己可不再是小白兔了,第一次回来时,自己不屑与她们争权夺利,因此忍气吞声任由她们挤对去,可这次回来,等着瞧,看吃瘪的是谁! 她带着瓶儿往二房的院子去,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哭声了,她脸一沉,立即加快脚步。 “住手!”她一到正好见到李氏身边的李嬷嬷在打一名丫头,那丫头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上,任李嬷嬷用力掌掴,痛得大声哭喊。 除了这丫头外,另外有两个家丁也被绑着,四周围了大批人看热闹,阮玫玲与林欣珍也在其中。 李嬷嬷闻言手一颤,到底不敢再打下去了,收了手看向李氏。 李氏见她到来,马上矫情的站起身道:“可儿,你来得正好,这怎么回事,怎么你带来的人会偷东西?我正在替你处理这事,不过这会你既然来了,就由你给个交代吧。” “大少奶奶,翠新没偷东西,我是被冤枉的!”被绑着的丫头叫翠新,她见到莫可儿马上大声喊冤。 莫可儿走到她身边去,见她嘴角流血,脸上都被打得红肿瘀青了,而其它两个家丁也被动过刑,身上都有伤,她见了不免沉怒,一旁的瓶儿同样气愤。 “这事我会查明,是你做的,我绝不护短,不是你做的,我会要真正闹事的人受到责罚。”莫可儿对翠新说,这话也是说给李氏听的。 “这什么意思,这是说我娘冤枉人喽?!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是怎么当家的?”阮玫玲竟训起莫可儿来。 莫可儿冷笑。“我怎么当家的,你不妨好好瞧瞧,多多学习,将来也许自成一府时还用得上。” “你说什么?什么自成一府,你别心心念念就想赶咱们二房的人出去,这落到他人耳里,你也落了个没肚量、挤对二房的破名声而已!”李氏听了这话马上跳出来说。 莫可儿似笑非笑。“我不过说一句,婶娘的话倒不少,到底谁挤对谁,明眼人应该都瞧得出来吧?” 李氏被说得脸稍稍红了,但力持镇定,继续说:“你本来就能言善道,我与你多说也是浪费口舌,你自己看着办,你从外面带进来的人都干了什么好事,瞧你要怎么善后。” “在还没确定真相以前,可没人能说谁偷了东西,这会婶娘不妨先告诉我,二房谁掉了东西?”莫可儿严肃的问。 “是欣珍的一对金耳环不见了。”李氏指着林欣珍说。 她瞧向林欣珍。“你何时掉了耳环的?”她问。 “昨天掉的。”林欣珍答。 “那如何确定是这几个人偷的?”她再问。 “这……是娘说的。”林欣珍瞧向李氏。 “婶娘说的?这是没经查证,只凭婶娘一句话就认定小偷是谁了吗?”莫可儿不悦。 李氏嘴一撇的道:“可不是凭我一张嘴指控,我这不是正在拷问,若不是你来了打断,这结果已经出来了。” “您这是屈打成招,这到官府也说不通的。” 李氏哼笑。“好啊,就将这几个送去官府好了,让官府好好拷问,待结果出来,正好就将他们关进衙门不用回来了。” 她见李氏不怕见官,态度有恃无恐,便明白定是府衙中有她的人了,若将这些人送去,只怕有去无回,更落实偷窃之实。 她念头一转,徐徐的道:“婶娘,不瞒您说,我这屋里也掉了东西,但我怀疑是二房的下人所为,本想息事宁人的,可这时恐怕也不好再隐瞒了。” “你说什么?我这儿的下人干的?谁,你倒说出个名字来,可别随便诬陷了。”李氏竖起眉毛。 “好吧,既然婶娘不护短,那我就直言了,偷东西的是欣珍的丫头,她偷了我一个钱包。” 林欣珍听了大惊。“你说的是书嫣?不可能,她不会干这种事的!”林欣珍马上替自己丫头否认道。书嫣是她由苏州林家带来的陪嫁,这人的品性她是清楚的,绝不会干偷窃的事。 而书嫣此刻正去苏州的途中,因她娘家的亲哥哥生了儿子,她让书嫣拿了贺礼回娘家去了。 莫可儿轻笑。“是啊,我也想说苏州林家乃是大户人家,二弟娶你,瞧上的也是你林家的家教与家风严谨,那里出来的丫头怎可能偷东西……” “好啊,林欣珍,我就说你那丫头怎么老是露出一双贼眼,喜欢瞧着我身上的好东西,原来她是个贼!”阮玫玲平日就最讨厌林欣珍,恨不得将她赶出曾家,这时听说她丫头有问题,顾不得什么,张嘴就将舌当利剑的砍出去了。 林欣珍自嫁给曾思伟后,受阮玫玲的欺侮还有少的吗?可阮玫玲这回说的话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她马上回嘴道:“你别胡说,我林家的人不会如此!” “那可就难说了,若是没有,莫可儿会提吗?” “这……这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事实胜于雄辩,你们林家的人都不是干净货。”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主仆一个偷男人一个偷钱!”阮玫玲逮到机会,一泄心头对她的新仇旧恨,骂得毫不留情。 第三十九章 “阮玫玲,我不像你卑鄙,得不到相公的疼爱就只会嫉妒,耍些阴险的招数对付人,我没偷相公的人,是相公不喜欢你,自己来亲近我的,还有,书嫣也没有偷钱,咱们林家人行得正、坐得稳,不玩你们那些小人招数。莫可儿,你若指控书嫣偷钱,就得拿出证据来!” 她气愤的转向莫可儿说。 “这我明白,既然你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稳,那你可否拿得出证据,证明你真的掉了一对金耳环?”莫可儿反问。 “这……”她忍不住心虚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 “书嫣确实偷了我的钱包,这事我可以让瓶儿出来作证,等她一回来,我立刻让官府的人将她抓起来,而你若怀疑被绑的这几个就是偷你金耳环的人,那尽管也一道送去官府好了,咱们让宫府来办。” 林欣珍一听书嫣也要送去官府查办,当下就急了,这一慌,哪顾得李氏的交代,马上冲口而出的说:“我没掉金耳环,拜托你别抓书嫣去官府。” 李氏闻言瞋目一瞪,气炸了。“你胡说什么,你明明掉了金耳环才找人来拷问的,怎会说没掉?” “娘,我……我不能让书嫣被抓……”林欣珍面对李氏的怒气,嚅嚅的说。她不习惯骗人,可婆婆逼她一定要这么说,还将一群人打得皮开肉绽,她早吓得良心不安了,又经阮玫玲一激,害怕莫可儿真将自己的丫头抓起来,只得吐实了。 “娘,这就是你平日和思伟宠的人,我说她是笨蛋,你们还不信!”阮玫玲说。 “你给我住嘴,要不是你不分时候跟她吵起来,她会这时候蠢吗?你同样也是个笨蛋!”李氏气急败坏,自己的媳妇没一个生脑袋的,居然这时候给她起内哄,坏她的事! 阮玫玲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低下头闪一边去了。 “婶娘,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欣珍没掉东西,那这些人不是白白挨打了?”莫可儿阴沉着脸质问,她利用阮玫玲与林欣珍不和的矛盾,故意让两人吵起来,也晓得林欣珍性子单纯,这一激哪还能忍得住,必定说出实话的。这会,林欣珍承认没掉东西,就换李氏得给个交代了。 “这……这可能是误会。”李氏青了脸庞,只得这么说。 “误会?您大阵仗的抓人打人,直言我自外府带进来的人都有鬼,这样闹无非是想让我下不了台吧?”莫可儿冷言说出她的意图。 “我……这个……”李氏难堪的说不出话了。 她摇起头来。“婶娘真让我心寒啊,我以为咱们是一家人,可您显然不肯当我是自己人,既然如此,我也无须跟婶娘客气了,本来我还想说自己由外府带来的这些人就在我自己院子里做做事就好,别影响了你们惹婶娘不高兴,但我瞧不管我如何做,婶娘也不肯与我同心的,这样好了,以后这内院不管是谁的院子,都由我外府带来的人接管,婶娘从前养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回老家去吧。”她断然说。 方才打人的李嬷嬷听了差点昏死过去。“二夫人,我……我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要养,这……这不能走啊!”李嬷嬷急哭了。 “李嬷嬷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李氏捏拳说。 “我这也是不得已,一朝皇帝一朝臣,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清整的,倒是婶娘给了我这机会。” 李氏一窒。“你!” 莫可儿脸色一整。“今天的事就是闹到祖母那,我也是站得住脚的,婶娘还有话说吗?” 李氏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气坏了,却又无话可说,一张脸都涨紫了。 这让阮玫玲和林欣珍见了不免心惊胆跳,婆婆气成这样,她们这几个坏事的,回头还能好过吗?两人都不安的抹着汗。 “大少奶奶,老祖宗厨房的人都闹开,连锅都掀了,说不干了!”这时一名下人赶过来禀报这事。 李氏一听,脸上又恢复笑意了。“这像什么话?好好一个厨房在我手上管着时顺顺当当的,怎么到你手上就出乱子了,瞧来还是得我出马才行,走,跟着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氏一副只有她能解决的姿态,大摇大摆的往厨房去了。 阮玫玲与林欣珍赶忙跟了上去,两人均想,幸好还有这乱子在,若能有一件称婆婆的心,那待会她们便能少吃点婆婆的排头了,因此皆加快脚步去瞧热闹了。 “大少奶奶,咱们不过去吗?”瓶儿见二房的人都走了,大少奶奶却没动,开口问。 “去,怎能不过去,我不说了,厨房的事也得一并解决,不过这会必须先放了他们再说。”莫可儿让人赶紧放了那几个被绑着的下人,又命人去找大夫过来替他们治伤,处理完这些事后,她才带着瓶儿往厨房去。 等莫可儿到了厨房,那里闹得更凶,连灶子都打破了一个,似乎是故意闹给自己看的,因为那说是来调停解决问题的李氏,此刻正与两个媳妇坐在一旁笑看这一团的乱。 “可儿,你可来了,我当你解决不了,怕得不敢过来了,正要替你收拾一切的,不过你既然来了就自己解决吧。我瞧这灶都砸了,不管如何,老祖宗今晚是没饭可吃了。”李氏幸灾乐祸的说。 莫可儿一脸愠色。“婶娘放心,这事我会解决的,祖母也不必担心没办法开伙,反正府里厨房多的是,到我那也是能起灶的。”她沉声说。 李氏阴笑。“是吗?就算换个地方就能做菜,但老祖宗可是习惯了只吃刘厨子的手艺,他这会说不干了,你怎么留人?”李氏把难题丢给她。 莫可儿瞧向一旁气呼呼站着的刘厨子,这人是祖母用了多年的老厨子,祖母向来只吃他做的菜,旁人的一概不满意,然而此人是个直肠子,自我要求极高,食材不新鲜绝对会翻脸,李氏就是相准这一点才挑上他来为难自己。 她走向刘厨子。“刘伯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气?”她笑着问。 “哼,这还用问,我在曾家做这么久了还没遇过这种事,居然天天送来的食材都有问题,这让我怎么煮给老祖宗吃,这砸招牌的事我不干!”他忿忿叱道。 “这采买食材的银两都是固定的,怎么买来的东西都是臭的,莫不是有人从中污了钱去,才让次等货进到家里来的吧?”阮玫玲帮着婆婆说话,撇唇嗤笑的问。 “哼,如今这采买食材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有脸说你的人比我的靠得住吗?”李氏打脸莫可儿,要将刚才吃的瘪讨回来。 而这回若是顺利,自己方才被夺去的人事权便可顺利要回来了。 “大少奶奶,我是冤枉的,东西是我上市场一件件挑选后才让人送来的,可别处的厨房都没问题,不知为何就只有刘厨子这儿出状况。”采买的人叫瑞士,站在一旁愁着面容想不通为什么会出事。 “这不是狡辩吗?刘厨子是祖母专用的厨子,你故意送臭的食材过来,这是连老人家也敢欺了!”阮玫玲道,这罪名扣得大,吓得瑞士的脸都白了。 “瑞士办事不力,是该罚!瑞士,以后这采买的任务不用你来做了,今日领了酬劳就可以走了,曾家不再雇用你。”莫可儿毫不留情面,壮士断腕的说。 李氏哼笑。“早该这么做了,这请来的都是一些专咬主子布袋的老鼠,辞了就辞了。” 李氏说着风凉话,很高兴砍了莫可儿一个得力助手。“可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也应该追究你用人不当。” “我用人不当自该向祖母请罪,但如婶娘所说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深入检讨,所以我决定连那几家长期供货给咱们的菜商也一并换掉,以防今日的事再发生。” 李氏听了她的话,坐不住的跳起来。“这是你和采买的人有问题,为什么连供货的菜商也要换掉?”她心惊的问。 府里厨房的用料大,固定供货的那几家菜商都是自己指定的,这才能从中拿回扣,若换了别家,自己还有什么油水可取? 她当然急了,这可是二房的重要财源,不能断啊! “与咱们合作这么久的菜商,不会不晓得咱们曾家最重食材的新鲜,可他们却敢送来劣等食材,这些菜商已失了信用,没有资格再做咱们的生意了。”莫可儿不假辞色的说。 第四十章 “话是没错……可是……可是……”李氏这下都口吃了,没错,这局是自己设的,故意让人送来劣等货让刘厨子发火,自己好借机找莫可儿的麻烦,让她在老祖宗面前挂不住脸,可怎么想得到她比自己还狠,对一手提拔的人说砍就砍,丝毫不犹豫,甚至利用此事再反将自己一军,她不过砍了一个人,自己却断了金脉,损失惨重。 她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不对劲,好似自己上了什么当。 啊,对了!这叫瑞士的根本不是莫可儿由外府带来的人,是回来后才聘雇的,莫可儿故意拿掉原先自己安排的人,换上了瑞士便是要诱她上当,若自己不生事还好,如果一闹,这就有理由、有借口将她的银根连根拔起,而这就叫做釜底抽薪! 蓦然想明白这些后,她再也站不住地瘫了。 一旁的林欣珍赶紧去扶她。“娘,您怎么了?!”林欣珍急问。 “我……”李氏怒火攻心,一时发不出声来。 “莫可儿,瞧你将我娘气成这样,你眼中还有尊长吗?”阮玫玲马上指责骂道。 莫可儿浅笑。“我若目无尊长就不会只是换掉菜商,我会连油商、锦庄、柴行等全给换掉的。” 李氏一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还是让林欣珍拍拍脸才又转醒,只是醒来又听见莫可儿说:“婶娘也别急,其实您少了这些财源,都不及您媳妇一次拿回娘家救济的多,我听相公说,您这媳妇是个孝女,那点嫁妆全让阮家的人挖回去还债了。” 李氏眼珠子放大,伸手指着一脸惨白的阮玫玲,抖着抖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手就掉下来了,这回是真正昏死过去了。 【第十二章 老相好携子回归】 “你瞧瞧,这娶的是什么恶妻?居然将给咱们的嫁妆全又拿回娘家去救济,这事莫可儿若没说,咱们还被蒙在鼓里,你说,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李氏醒过来后,立即将曾思伟叫来痛骂一顿。 曾思伟听了这件事也是一肚子的火,想起之前他要动用她的嫁妆,这女人死活不肯,这会却一声不响的将钱运回娘家去,他恶狠狠的瞪向藏头缩尾的阮玫玲。 “你倒好啊,夫家的死活不管,就顾着你那已经破落的娘家,信不信我这就休了你!” 阮玫玲唇色都变白了。“你……你要休了我?” “没错,娶妻不贤已是够悲凉,若还不能同心,那生不如死!” “不同心?是你有了新人忘旧人不肯与我同心,一心只护着林欣珍那蠢女人,她连一件事都办不好,要不是她,娘不会连安置在府里的人都被换血拔除,这下娘在府里是真正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了,这你怎不去怪她,却来怪我送点钱回娘家——” “啪!” 曾思伟不等她说完,冲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巴掌,打得阮玫玲呆住忘了反应。 “贱人,亏你还有话说,娘都告诉我了,是你没脑中了莫可儿的计,让人随便一挑拨,你就顾不得其它,只想对付欣珍让她难堪,激得她说出实话,而她本来就是个软心肠的人,不像你恶毒,说谎能说得溜!” 她摸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终于反应过来,怒红了眼。“说到底,就是我恶毒,她善良,错的都是我,她就没错?!曾思伟,当年你来我阮家求婚时可不是这种态度,如今说变就变,薄情寡义到极点,你怎么对得起我?”她伤心的吼道。 当初自己是瞎了眼才会受他花言巧语所骗,嫁给这个狼心狗肺之徒! “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要不,你娘家倒时我就已经休了你。话再说回来,你若不是嫌贫爱富,会嫁给我吗?你该先跟着大哥去吃苦,如今再回来,那便是凤还巢,风光了,这会嚣张的哪里轮得到莫可儿,你阮玫玲早就是曾家最有权的女人了。”他极尽讽刺的说。 “你!曾思伟,你不是人!”她被羞辱得哭着跑出去了。 李氏见她跑走了,摇头撇嘴,更加来气。“都是你,娶了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甩都甩不掉,简直倒霉!”李氏骂着儿子。 曾思伟也无奈,但再后悔也只能认了,真要休了阮玫玲只怕不容易,那女人闹也会将这屋子给闹翻的。 而这头,阮玫玲悲愤的冲出来,喜荷跟在她身后,见不远处曾思齐刚由外头归来,莫可儿正上门口去迎人,喜荷忙拉住阮玫玲不让她过去,这时候让人撞见她脸上有指印又哭红双眼的模样不好看,况且那两人还是主子最恨的人。 阮玫玲止住脚步,怔怔地瞧着曾思齐将莫可儿拥入怀里,低头朝她额上吻去,那态度自然,感情融洽,宠溺与疼爱无所掩藏…… 此景让她不禁想起自己丈夫那张无情的嘴脸,两相对比,自己遇人不淑,令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见到曾思齐对外人总严肃着一张脸,却在莫可儿面前化成一滩柔水,到了今日她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曾思齐是从头到尾也不曾看过她一眼的,他眼里只有莫可儿,这次回曾家也全是莫可儿的主意,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只肯为莫可儿改变,她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情,当真是闹笑话了…… 阮玫玲不仅在丈夫那受了气,又醒悟到曾思齐对自己根本不屑一顾,两相刺激下,她再也忍不了屈辱,哭着往娘家去诉苦了,喜荷无奈,只得跟着去了。 “这曾家人真是的,你是阮家的女儿,怎么就不能拿钱回娘家,况且那嫁妆还是阮家给的,咱们就不能用吗?”赵美音听女儿泣诉后,不仅没有歉疚,这会还气极了。 “夫人,您这话也不对,嫁妆是小姐的,就是让小姐带去夫家傍身用的,身上有钱,夫家才不会瞧不起,可您又让小姐拿回娘家救急,难怪夫家不高兴。”喜荷明知不该插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 这话立刻惹来赵美音的怒目相对。“你这丫头到了曾家,连规矩都没了,我和二小姐说话,有你插嘴的分吗?” 喜荷受她这一斥责,马上缩了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但阮玫玲却是听进去了。 她当下脸一拉也道:“娘,这嫁妆是已经给我了,凭什么要我拿回娘家,这理到哪都说不通的。” 赵美音见女儿愤慨埋怨,这才不好意思起来,没敢再这么理直气壮。“你知道的,你爹好大喜功弄垮家业,在外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们说要剁了你爹抵债,为了救你爹一条命,咱们才逼你动用嫁妆的,你也是阮家的女儿,难道忍心看你爹教人打死吗?” “可是为了救爹一条命,女儿恐怕得赔上婚姻,曾思伟说要休了我!”阮玫玲气愤的道。当时自己也不想拿钱出来的,可又怕爹真让人打死,自己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这才咬牙给钱,但这会是真真后悔了,万一被休,她还有脸见人吗?还不如让她去死了痛快。 “他当真这么不顾情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现下眼里只有林欣珍,哪里还有我?”她委屈愤愤的说。 “若真不幸被休……这家里还是有床可睡的——” “你们这屋子简陋又寒酸,若真被休回来,住这种地方,我是连一天也待不下去的。” 她一脸嫌弃。 赵美音脸色一青,都怪自己将女儿养娇了,这会竟瞧他们不起了。“若不回来,那就继续待在曾家,死都别走好了。”赵美音也没好气了。 “可是曾思伟不要我了,除非我能把嫁妆重新再带回去。”说穿了,她是来讨钱的,若不将嫁妆拿回去,之后她在曾家恐怕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了,婆婆逼都会逼死她。 赵美音脸色一变,钱都拿去还债了,哪还可能变得出来让她带回去,便动着脑筋说:“你婆婆是因为对付不了曾思齐夫妻才将气出在你身上,我若想出办法让他们夫妻失和,顺便再让你们二房能趁机争权夺利,这也算是将功赎罪,或许你丈夫和婆婆就不会再逼你要钱了。” “娘,你该不会真有什么办法吧?旁的不管,我唯独要那莫可儿落难,就是她向婆婆说出我动用嫁妆的事,这女人我是恨她入骨了,绝不放过她。”阮玫玲来了劲的问。 赵美音沉沉一笑。“娘是什么人?最在行的就是整治人,区区一个莫可儿,娘还斗不过她吗?” “那您打算怎么做?”阮玫玲喜问。 “这还不简单,任莫可儿再聪明伶俐也不过是个女人,一旦失宠就什么也不是了……” 第四十一章 夜里,桂花香由屋外飘入,屋内也闻到一阵阵的甜味。 莫可儿坐在床上替丈夫捶着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家常。 “所以你今日整治了婶娘,彻底刨了她在府里的根?”他笑问。 “可不是,她都气晕了。”她忍不住低笑。 “你这两手可不是盖的,这可是兜底战术,拔本塞源,婶娘是自食恶果了。”他赞她手段高明。 “其实我这都是跟嫡母赵氏学的,她那治人的功夫无人能及,这才能将阮家后院的大权牢牢在握,让姨娘以及下人们不敢作怪。”她想起之前在阮家的一切,那赵美音可不是普通角色,对待敌人从不手软,只做损人利己之事,她算是被调教过了,赵美音那些侧面暗算、拆人后台的伎俩,她学会了不少。 “原来你这些手段都是向阮夫人学的?”他讶然。 “嗯,她教了我不少,大姊算是聪明的,也学了些去,因此到了夫家还算受用,没怎么吃到亏,至今还稳抓着大夫人的权柄,可二姊她就笨了点,很多事总想不透才会让三弟厌弃不已,至于我,我若算计太过,怕相公会不喜欢……”她忽然不安起来。 他轻笑,握住了她揉捏自己手臂的手。“我不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上来,我绝对以牙还牙让他十倍奉还,而你做得很好,想要自保就不能心软,否则只怕二房不肯安分,三天两头生事,不如一次下功夫解决。” 她轻叹。“若要论狠,我还真狠不过你。”方才他告诉她,那几个在祖母大寿时来讨债的家伙让吴春海放出牢笼后,他立刻私下找人修理了他们一顿,并且将这群恶煞丢到深山里去,警告他们不许再下山,要不见一次,他找人打一次,那几个恶汉看起来凶狠,但也怕死得很,这:威胁倒也乖乖躲到山里,不敢再来曾家闹事了。 自己这男人,可要比那群恶霸还恶霸了。 “我瞧你这狠酷劲,担心你若有朝一日不再喜爱我了,对我弃如敝屣,那凉薄之姿会是怎样的伤人?”她忽然感到害怕的起了一阵阴寒。 “你也会怕我喜新厌旧?”他来了兴致的问。 “可不是,说真的你翻起脸来很吓人,尤其是你狠起来的手段连我都怕。”她不知想过多少回,自己若不是他所爱,而是他的敌人,那下场会有多凄凉? 他回过身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压下,两人眼对眼,鼻对鼻的相视。“我当真这么可怕?” 他笑问。 “过去你身边的人,都没告诉过你吗?”她指的是穿越前他身边的人。 他眼眸一眯。“坦白说,有的,而且还不少人说过。”过去他就是以冷酷闻名,身边的人与他说话都会吓得发抖,自己的秘书都不知换过几个了,还有,他对已经分手的女人从不眷恋,一旦分开便不再回头,有几任前女友抱怨他太过绝情,这么瞧来,自己确实不好相处。 “这就是了,我没说错。”她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莞尔俏皮的笑容。 “就算没说错,也用不着得意吧?我若是这么薄情寡义之人,你岂不得快快想办法抓牢我的心,省得我变心了?” “你会变心吗?” “不是说男人都靠不住吗,我劝你要有危机意识,不过,要留住丈夫的心也不是没有方法的。” “你有什么方法?” “我这方法说出来后,你不妨认真试试。” “绕什么圈子,到底要试什么?你快说吧。” “原来你这么急,是也该急了,咱们都成亲三年了,是该让你生个娃儿抓住丈夫的心了!”他猛地低下头去,毫不客气的吻住了她的红唇。 “你……”她睁大了眼眸,桃腮微晕,这才晓得他想的原来是这个! 这一夜,两夫妻缠绵缱绻,恩爱逾恒…… “大少奶奶真是厉害,这茶的任何一丝变化都逃不过您的舌头!”茶厂主事许伯不住摇头大赞。他制茶几十年了,没见过味觉这么敏锐的人,茶叶的种类不同、制作程序不同,连冲泡茶叶的水质、水温都能影响滋味,可她却能毫不出错的调出质量相同的茶味来。 莫可儿谦虚的笑着。“许伯过奖了,我这是与生倶来的能力,也算是老天爷赏赐了。” “大少奶奶客气了,您虽味觉过人,但也是后天肯下功夫去研究茶理才能对茶知道得这么通透,难怪大少爷唯有将茶叶的质量管控交给您才能放心。”许伯真心佩服她,也赞曾思齐好眼光能娶到贤妻。 莫可儿被赞得脸都红了。没错,由于茶叶的制程不能出错,一错毁的就是茶行信誉,而相公也确实不放心别人,所以至今仍将制茶的作业交给她,因此她上午忙完府里的事,下午就会来到茶厂监督制茶。 “欸?那不是上个月才新制出来的茶,怎么全堆在地上了?”瓶儿瞥见了角落的东西后,讶异的问。 莫可儿闻言也往墙边望去,果然见到一批新茶随意堆放,不禁蹙了眉心。“这些不是已有人订制,咱们上个月还特意赶货出来的,怎不立刻送去顾客那,堆在地上万一受潮就不能喝了。”她说。 许伯忽然叹口气。“唉,这些是退货,本来就不要了。”他无奈的说。 “退货?曾莫出品的,抢购都来不及,谁会退货?”瓶儿吓一跳的问。 “这……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来咱们的退货暴增,你们见到的还只是一部分,后头仓库已是满满的退货了。” 莫可儿当下一惊。“怎么会这样,这些退货的理由是什么?”她忙问。 许伯苦了脸。“没有理由,就是嫌茶不好喝。” “咱们的茶,不好喝吗?”她愣住。 “不,这所有的茶都是经过您的鉴定,质量好的才会出货,我想是有人恶意冲着咱们茶行而来,想刁难咱们。”许伯说。 她脸色微变。“恶意的?!” “难怪大少爷近来总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在忙什么,原来是为这事费神。”瓶儿对男主子近日的行径恍然大悟。 “我只当他正打算购入新厂,忙的是这个,哪知竟出了这样的事,而他连提都没有对我提起过。”莫可儿脸色不由沉下了。 许伯见她这神色,马上说:“我想大少爷八成是不想让您跟着烦心,所以才没对您说的。” 莫可儿沉思起来,凭相公的能耐,这点事还怕不能顺利解决吗?这一想,又微笑了。 “应该是这样的,我相信相公的能力,他定觉得这点事用不着多说了。” “可不是吗?有大少爷在,还有什么事情处理不来的。” 她点头,不再担心退货的问题,与许伯又闲聊几句后便带着瓶儿步出茶厂了。 然而倒霉得很,她们竟在茶厂外头遇见严烈。 那家伙一见到莫可儿即将上轿子,立即轻浮的过来拦了她。 “严烈,你这是做什么?”她见他堵在轿子前,不快的问。 严烈瞧了一眼她身后的瓶儿,以及眼前这座华美的轿子,还有站在门口远送的许伯,忍不住撇嘴笑了。“瞧,真是不一样了,上回在这见到你,你还只是个寒酸的采茶丫头,这会却是华衣美服,身边有丫头伺候,坐的又是美轿,还有茶厂主事亲送出来,排场要比我风光多了。” 莫可儿皱眉。“你有事吗?”她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多说什么,只想赶快摆脱他。 “怎么,成了曾家的当家主母就不一样了吗?与我多说两句都不耐烦了?” 她还真是不耐烦。“你还是不改贪小便宜的毛病吗?又来茶厂要免钱的茶喝?”她真该通知主事,像这样老来打秋风的亲戚根本不用理会,连劣等茶也不用给。 一语被道破自己来这的目的,他耳朵稍微有点红了。“莫可儿,你和曾思齐嚣张不了多久,说不定茶行之后就要垮了!” “你说什么?”她怒目。这人还是改不了造谣生事的习惯,说出的话让人听了火大。 “你不信的话尽管等着瞧,曾莫茶行不只被疯狂退货,还让人砸了好几处的茶铺子,吓得客人都不敢上门了,要不了多久,你们茶行铺子一家家都得关门大吉了!”他撑着鼻孔哼哼的笑说。两年前的茶宴,他将她的爹娘找去,虽是羞辱到她,也成功将她逼出曾家,但谁知她与曾思齐出去绕一圏后反而更发达,还让曾家老祖宗不得不低声下气将两夫妻求回去主持家业,而他们回锅后更得意了,连二房都奈何不了他们夫妻。 第四十二章 幸亏人没有永远如意的,近来曾思齐走衰运,坏事一桩桩,今日巧合碰见这女人,他怎能放过到她锐气的机会。 她听了这话,心下惊了惊,原来茶行出的事不只一件,连茶铺子也被砸了? 瓶儿这表情也不安了,这若是真的,问题可不简单啊! “怎么,知道害怕了?这样好了,曾思齐若是弄垮了茶行,反正到时候连自己也养活不了,哪顾得了你的死活,而我还缺一个外室,可以不计前嫌的收留你,唯一条件就是要你好生服侍我——” “你等着我潦倒后接收我的女人吗?”曾思齐骞然出现在他身后。 严烈嘴还张着,激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嘴更像是让人塞了颗鸭蛋进去,接下来的话半句都再说不出来了。 莫可儿老早就见到自己男人出现了,刻意不出声,瞧着严烈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而他既然敢说那些话,就让自己男人亲自收拾他吧。 想必相公近来心情也不是很好,就当做让他发泄吧。 曾思齐见娘子那贼笑的表情,真是与自己沆灌一气,都不是善人啊! 接着他眼角轻掀,瞟向了吓得全身僵硬的严烈,严烈到现在还不敢转过身来面对他。 这人只敢背后张狂,可不敢在他面前逞能,许是每次在他面前都吃瘪,这是心有余悸了。 曾思齐用力咳了一声,严烈一抖,终于咬牙转过身来了。“我……我……”我了半天,始终没下文。 曾思齐睨他。“是舌头打结了,还是表妹连你的舌头也给剪了?” “他舌头还在,要不怎能说得出要收我做外室的话。”莫可儿轻步挪至丈夫身边来了。 他眉头皱得都拨不开了。“他胆子不小,也不想想那回茶宴上他对岳父、岳母不敬,这事我都还没得空找他算帐,这会又来动你的脑筋,唉,有件事我本来不想提的,但不提好像对不起表妹,我听说上回他那个跑掉的外室,近来又回来勾搭上了,两人还有孩子了,而这事表妹好像还不知情……” 听到这,严烈已汗毛竖起。“我……我错了,真错了,这莫可儿我是决计不敢再妄想了,不敢了,不敢了!”他脸白得像缰尸一样的说。 “你连名带姓的喊她莫可儿,这……”曾思齐双手负背的摇头。 严烈吸住气,立刻朝自己的嘴打去。“说……说错话了,是曾夫人,曾家的大少奶奶!”他改口。 她轻笑。“严烈,做人啊,若没那个胆就别吃那个药,我劝你好好收收心,专心服侍你的妻子才能活得久、活得长,还有,下次见到我们夫妻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去,因为我见了你……的鼻子就忍不住想笑,你那鼻子都能横摆卧佛了!”说到后来,她指着他的歪鼻子忍不住笑了。 严烈立即捂住鼻子,涨红了脸。“你……你……”他羞愤难当,但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含愤的跑离开了。 曾思齐伸手理了理她笑乱了的头发。“这小子是找死!” “相公,你怎知他那外室有孕的事?”她止笑,好奇问起。 他低眉。“只要是我预计要修理的人,都会事先留意着,只等机会让他好看。”他可说没有仇人,因为仇人早晚都会被铲除的。 她眉儿挑起,立即联想起另一件事。“所以你才会知道并告诉我阮家将阮玫玲的嫁妆挖走的事,阮家的一举一动也在你的掌握中。”她了然了。 “阮家对你何其重要,我怎能不留心照顾,你说是不是?”他抿笑,搂着她一道坐进轿子里去了。 瓶儿见他们上轿,立刻吩咐轿夫,“可以回去了。” 轿子内还算宽敞,两人得以并坐,莫可儿偎在丈夫怀里问:“你怎会过来茶厂的,我以为你在外头忙。” “我是特地过来接你一道回府里去的。”他声音淡了许多,显得有些疲累。 方才经严烈一闹,忘了忧心的事,这会又袭上心头了。“你可是担心我知晓了茶行出事,怕我不安才来接我一道?” “嗯。”他闭上犀利的双目,并没有否认。 她心头一紧,那就表示茶行经营真出了问题。“这些事真是冲着咱们来的吗?” “没错,是冲着咱们来的。” “可知是谁所为?” “是叔父父子干的。”他不假思索的说。 “是他们!”她不由怒起。“他们想干什么,茶行损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她气愤的问。 他嘴角冷冷的笑起。“这是想我让位。” “他们还是不死心!”她长叹一声。 “二房贪心是永远不知餍足的。” “可是——啊!”她还想说什么,轿子忽然猛地一颠,猝然停下,所幸他反应快将她护得紧,她才没跌出轿外。 见她没事后,他脸一沉,立刻掀开轿帘瞧是怎么回事,却见瓶儿站在轿子旁边一脸惊吓的样子,他与莫可儿对视一眼,这才一起出轿。 发现四个轿夫全都跑到前方的路上指指点点,原来有个人正躺在路中央,动也不动,像是死了。 他与她快步往前瞧去,躺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上穿着质地不差的藏青色衣服,但胸前让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地上一大滩的血。 曾思齐立即拨开那群围着的轿夫,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还有气,快,快将他抬到轿子里,送去大夫那!”他紧急吩咐轿夫。 轿夫们本以为那人血流太多已经死了,听主子这么说立刻救人,将他搬到轿子里去,赶紧送往附近的医馆请大夫医治。 两夫妻让出轿子后,不放心那人的死活,也跟着去到大夫那,大夫见那人血流了不少,折腾了好一会才将人救活,可那人身上没有钱,且始终没醒过来,也不知其身分,更无法通知他的家人前来照顾。 两夫妻瞧瞧天色都已暗下来了,以前各房是自己开伙的,而今祖母已习惯等着他们夫妻回去一起用饭,不能让老人家等太久,这时间非走不可了,两人便留下一笔银子给大夫,当做安顿他的费用。 救人的事办完,两人正要回去,可他们的轿子都沾血不能坐了,于是用走的回去,等回到曾家大宅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两人刚跨进门坎,四平像是等了许久,急忙迎上来说:“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可总算回来了,老祖宗在厅上,让大少爷与大少奶奶一回来就过去。” 曾思齐瞧四平脸色不对劲,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色微沉,莫可儿也发觉今日府中气氛似乎不太一样,刚刚门房见了她竟是偷偷在摇头叹气。 “四平,府里有事吗?”他问。 “主子还是到厅上就知道了,这事我是说不清的。”四平不敢多嘴。 他也不为难四平,对着莫可儿说:“咱们过去看看吧。”他携着她,两人一道去见曾媛,然而意外地,大厅上除了曾媛外,大房以及二房所有的人都在,莫可儿注意到其中还有一名抱着约莫两岁多娃儿的陌生女子。 女子面若芙蓉,艳丽无比,一双凤眼更是媚意天成,饶是色如春晓的林欣珍也不及她的美。 曾思齐本是携着莫可儿的手,见到那女子后,蓦然间松开了,那女子一见到他,马上抱着孩子跑上前扑进他怀里去。 “思齐!”女子不仅人美,连声音都脆如黄莺。 他一怔后,缓缓地抬起双臂也抱住了她。 这一抱,让莫可儿神色紧了,相公认识这人吗? “相公……”莫可儿屏息的走上前去,但他没有看她,眼底似乎只有面前的美丽女子。 她心下紧紧束着,这…… “相——” “别叫了,这人是吕渺渺,大伯之前的外室。”阮玫玲笑着告诉她。 吕渺渺?! 她瞬间记起来了,这人是原主曾思齐喜欢的女子,就是因为这女子才让原主曾思齐与阮家闹翻的。 当初吕渺渺之所以会去阮家闹,是因为嫡母赵美音发觉自己太能干,本来说好要让她嫁给小户人家当正妻的,却反悔要她当二姊的陪嫁到曾家去当小妾,继续帮二姊的忙。自己怒赵美音自私,不顾她的幸福,只想着亲生女儿的将来,一气之下便让人去查原主曾思齐的事,得知他在外已有相好的人,便设计让人去告知吕渺渺原主曾思齐要抛弃她另娶富家千金的事,让她到阮家来闹,这一闹,果然闹翻了曾阮两家的婚约,但自己与娘也因赵美音为此事心情恶劣,借故迁怒,先后给整死了。 第四十三章 原主曾思齐也因为这件事,再加上假茶事件彻底让祖母失望,一怒之下被赶出家门。 而发生这么多事,这吕渺渺自己是一次也没见过,就连吕渺渺上阮家闹的那回,她为显示不知情也故意避开去,此刻才真正见到了人,只是这一见,就让吕渺渺的美貌给惊艳了,难怪当初四平见到自己时会露出失望的眼神,因为吕渺渺实在太美了,自己根本连她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思齐,既然回来了就坐下谈吧。”曾媛绷着脸道。 曾思齐这才松开了吕渺渺,可他没有回到莫可儿身边,而是拉着吕渺渺在身侧坐下,莫可儿脸色略白,也只能自己往另一旁落坐。 坐下后,她不禁想,相公这是怎么了? 若是原主曾思齐在此,有这般表现并不奇怪,可他不是原主,这吕渺渺更不是他的情人,何以他的神态看似完全受这女子吸引了? 她惴惴不安着,眼角不经意瞄见了阮玫玲那得意的笑脸,倏然明白过来,这吕渺渺是二姊找过来对付她的! 她心一沉,当年自己利用吕渺渺破坏二姊与原主曾思齐的婚事,如今二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找来这女子要让她的婚姻触礁,这算是一报还一报,她抚额无言了。 不过,想得出这种法子整她的不会是脑袋简单的二姊,定是赵美音给二姊出的主意,她轻叹,自己与这对母女的恩怨可真是无止境啊! 莫可儿不由得再瞧向自己的丈夫,这一看,心头蓦然一刺,他至今目光仍没离开过吕渺渺,是因为吕渺渺太美了吗?美到连他都克制不住的迷恋起来了? “思齐,这女人带着孩子来说是与你在外头生的,可真是如此?”曾媛板着脸问。 曾媛不喜欢吕渺渺,这事可以清楚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她对吕渺渺印象极差,恼这人当初不顾体统的闹上阮家,让曾阮两家鸡犬不宁,这会曾媛再见此人,哪会有好脸色对待。 可曾媛的话却让莫可儿心惊了。孩子?!吕渺渺怀中的娃儿,是原主曾思齐的孩子?! 曾思齐闻言也立即瞧向吕渺渺的孩子,那模样似也是一愣。“你替我生了孩子?” 吕渺渺含羞,笑得娇媚。“是啊,当年我离开你时肚里已有孩子,可我气你不肯振作便自己生下孩子了,这孩子我已取名,唤威儿。” “所以,你真生下咱们的孩子了——” “这果然是思齐的孩子!”曾思齐话还没说完,于锦绣已惊喜万分的站起来,冲上前去抱过吕渺渺怀中的孩子。“我等了这么久,可终于有孙子抱了!”于锦绣虽对吕渺渺之前的行径也有不满,但她更欢喜有了孙子,这便对以前的事都不计较了。 “娘,您先别急,大哥可能还有事对吕……姑娘问清楚,我记得大哥当年被祖母赶出家门后,吕姑娘还曾跟着大哥一阵子,可后来见祖母真不肯让大哥回来,大哥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便无情的抛弃了大哥,自己走了,如今经过三年多,她一回来就说有孩子了,孩子还是大哥的,这事咱们是不是该商榷一下再说?” 曾思典这话说明白点,就是指吕渺渺纪录不良、嫌贫爱富,见大哥落魄就走人,如今大哥再回曾家便带着孩子又出现了,难免让人质疑 其心可议。 吕渺渺听出他怀疑孩子不是曾思齐的,顿时泪汪汪起来,那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早在一旁盯着流口水的曾思伟都恨不得亲自拿丝巾替她拭泪。 林欣珍见了吕渺渺的美貌也不免羡慕,但见丈夫瞧人家的目光,却忍不住生气了。 而阮玫玲见曾思伟这副德性,真想剐了他的眼珠,这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简直是一头无耻的种马! 李氏见到儿子这垂涎的样子,皱眉的直摇头,怎么儿子老对曾思齐的破鞋有兴趣?越想越觉得生这儿子丢脸! “这孩子当真是我与思齐的,你们不信,我也不怪的,当初会走只是盼能激励思齐振作,如今见他真的不一样了,我也已放心了。你们不肯接受我,我带着孩子走就是,此番来找思齐是不求什么的。”吕渺渺说得极其委屈,语毕站了起来,伸手就要由于锦绣手中抱回孩子。 可于锦绣哪里肯,紧扣着孩子不放。“你别急,这孩子我相信是咱们曾家的,思齐,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她怕孙子没了,忙问向曾思齐,让他点个头。 “这笔胡涂债是不是你的,你最好说清楚,若不是就别胡乱认,别到时候让莫名其妙的人来争家产。”曾君宝冷着脸说。吕渺渺出现可以让大房乱上好一阵子,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意外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人争家产,这事他哪能满意! 阮玫玲抿了抿唇,其实她也担忧这个的,但娘说了,只要曾思齐夫妻失和,之后还怕撵不走吕渺渺母子吗? 这一想,便也放心带吕渺渺母子进门了,尤其现在见到莫可儿那惊愕的表情,光这样就已大快人心了。 这之后的事,之后自有办法再解决,眼下先斗走莫可儿再说! 曾思齐若有所思的瞧着孩子,见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像极母亲,有个好面相,一会后,目光再调向吕渺渺身上,露出怜惜之色。“这几年,辛苦你养孩子了。”他终于说。 莫可儿心头起了一阵纠结,虽然能理解吕渺渺的孩子若真是原主曾思齐的,那相公也只能认下,不能让原主的孩子流落在外,可这么一来,吕渺渺是否也得跟着留下来了…… 于锦绣大喜。“我就说是嘛,渺渺,你怎不早点带孩子回来,偏在外头吃苦这么久!” 曾媛却是沉下脸来了。“思齐,孩子既是你的,自然就得留在曾家照顾,但孩子的娘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吕渺渺看向曾思齐,见他居然犹豫了起来。“思齐……咱们好久不见了,你都不曾想过我吗?”她说着,眼泪都要掉落了。 “这……可儿,你认为呢?”他像是总算才记起莫可儿似的问。 阮玫玲怕莫可儿不同意,赶紧示意婆婆以长辈的身分说些话,逼莫可儿点头。 李氏自是明白阮玫玲带吕渺渺回来的用意,当然得让这女人留下,否则能生事端的女人走了,留一个孩子做什么,那孩子就真如丈夫说的,不过是个争财产的祸害! 她马上对着莫可儿道:“这女人要够大器,丈夫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况且你成亲至今还无所出,思齐是长孙,可不能无后,如今终于有了孩子,这孩子算是曾家的玄长孙了,而孩子总离不开母亲的,唯有亲生的才会认真照顾,仔细养育,这吕渺渺,我建议你还是真心接纳了吧。” “这事由相公决定,我没意见。”莫可儿淡声说,既然相公认了孩子,自己若不肯接纳孩子的母亲,便如李氏所言没容人之量,但这事若由相公自己拒绝,那吕渺渺就不能进门,而她相信相公不会同意这事的。 曾思齐瞧了她一眼,也点了头,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吧,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让渺渺进门吧!” 这话像一记闷棍瞬间朝莫可儿头上打下来,她没想到他会要让吕渺渺进门,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相公不会是“恶习”又犯了,想瞧她吃醋吧? 不,相公说过再不会这么对她,但若不是恶习又犯,为何要将人留下?! 阮玫玲见了她的表情十分开心,终于让莫可儿尝到男人被抢的滋味了! 想当初自己会退婚,固然是因吕渺渺闹上门让自己没面子,另外还有一个主因,那就是吕渺渺太美,美到自己都没自信心了,怕万一婚后要与这女人争宠,能赢的可能太低,因此她才退婚的。 如今换莫可儿面对这强敌,她等着瞧她怎么自处。自己尚且生得花容月貌都没自信了,她莫可儿的长相根本上不了台面,将来吕渺渺进门后,有她悲凉的了,自己就满心期待的等着看下去吧! 吕渺渺立即又扑进曾思齐怀里。“思齐,咱们又可以再一起了!”她欢喜的说。 曾思齐微笑。“是啊,你能回我身边太好了……” 莫可儿的心骤然抽痛着,双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了。 从他见到吕渺渺那一刻起,他就变了一个人。 这人是原主曾思齐的女人,不是他的,他不会真当吕渺渺是自己的情人吧? 莫可儿一想,脸上再无一丝的血色。 第四十四章 曾媛也同样不乐见吕渺渺回来,但吕渺渺既生了孩子,思齐又肯承认,这就赶她不走了,她在心里叹气,只能盼这女人已改了品行,进门后别再惹是生非了。 而二房的人见事情已成,一个个就等着看好戏了! 【第十三章 从来只见新人笑】 “大少奶奶,大少爷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说有人过来通知你们救下的那人醒了。”四平过来屋里说这事。 莫可儿闻言也感到欣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能救人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瓶儿当时也在现场,亲眼见到那人命危,要不是大少爷与大少奶奶相救,那人必死无疑,此刻听了这话,不由喊了一声,“佛祖保佑。”也是很高兴的。 “可听说虽是醒了,仍下不了床,倒是他的家人得知已赶过去照顾了。”四平继续说。 “由家人照顾更妥当些,相信这人能很快恢复健康的。”莫可儿点头道。 “是啊,大少爷也是这么说的。” “对了,提起大少爷,他人呢?”瓶儿问起,时间不早了,也到时间歇息了,怎不见大少爷回来,只派四平过来传话? 四平忽然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莫可儿后才说:“因为吕姨娘才刚带着孩子回来,大少爷想多陪他们母子一会,今夜就……歇在那了。” 莫可儿脸色蓦然一白,瓶儿忍不住立刻道:“大少爷真要在那过夜?!这怎么成!大少爷夜里从不曾离开大少奶奶的,这定是吕姨娘的意思,不过才第一晚就巴着大少爷不放,往后还能安分吗?大少奶奶还是让四平去将大少爷请回来吧!” 莫可儿轻蹙眉头。“不用了,相公既然说要留在那就别去打扰了。”她说。 “大少奶奶,您何必委屈自己,大少爷是因为孩子才留下那女人的,对她早没了情分,不然早让人去找了,何必等到现在?且再瞧瞧,大少爷自娶了您之后,一颗心全在您身上,旁人要夺也夺不去,所以您对那吕姨娘也不用客气,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想来大少爷也不会说什么的。”瓶儿义愤填膺的道。 莫可儿一脸平静,像是没被激起任何涟漪。“你刚不也说了,相公的心在我身上,旁人夺不去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紧张,不过是一个晚上,就让相公与那人聚聚吧。” 见瓶儿被自己的话给堵得无话可说,莫可儿笑了笑,朝四平再道:“你去吧,就跟相公说我知道了,让他安心待在那,好好陪陪吕姨娘母子。” “是。”四平见她神情淡然,便放心的走了。 “瓶儿,你也去歇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瓶儿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大少奶奶脸上有些倦意,也不好再一厢情愿的抱不平,只得退出去了。 瓶儿与四平都走了后,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莫可儿静默地坐着,心跳却逐渐加快,她从没这么沉不住气过。 方才的淡定其实全是假的,相公不回来,她比谁都在意! 可她相信相公,她相信他的!他连平妻都不娶了,又怎会看上原主曾思齐的情人,他会留下这人并且在那过夜一定有原因的。 她拚命告诉自己,必定事出有因! 然而片刻后,她终究克制不住,蓦然起身往外去了,吕渺渺被她安排住到西边的院落,那里安静,带着孩子比较不会受到打扰。 她才接近,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孩子与女人的欢笑声,她脚步渐渐慢下来,到最后,居然不敢再前进半步,若是有目的的留人,应付应付也就罢了,可屋里传出的这温馨笑语,却像是真正的一家团圆,和乐融融,她不由得却步的往后退了退。 相公不知自己会来,若是恶习犯了故意要她吃醋,这也是不可能的,这么说来,他真将自己当成吕渺渺的男人了…… 莫可儿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但不管她走得多快,离得多远了,彷佛还是一直听见吕渺渺母子的笑声。 这一夜,她孤枕难眠,直到天亮才终于阖上眼睡去,然而睡不到两个时辰又叫瓶儿给摇醒了。 “大少奶奶,您醒醒,大夫人让您现在过去一趟。”瓶儿告诉她。 “娘找我吗?”她仍是一脸的睡眼惺忪,毕竟才刚睡下没多久。 “是啊,都派人来催两趟了,我怕有什么急事,不敢再让您睡了,这才将您摇醒的。” 瓶儿不知她天亮才睡,只觉得她今日睡晚了,难得赖床。 “什么,都催我两趟了?你怎不一开始就叫我呢!”莫可儿急着下床更衣。 “我——” “别说了,快打水进来让我洗漱!”她吩咐,不敢再耽搁,打算尽快整理好去见婆婆。 打理好自己后,她带着瓶儿赶紧到婆婆的院子,一进屋只见吕渺渺也在,而于锦绣正抱着孩子逗着玩,脸上那表情就是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 她瞧了以后,心下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大少奶奶总算来了,娘可是等了你好一会了。”吕渺渺见她到了,立刻说。 于锦绣本逗着孩子笑,瞥见她后,笑容倏地减了下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会睡这么晚呢?瞧瞧人家渺渺,一早就带着孩子来问候了。” 她红着脸,有苦难言,吕渺渺见状道:“娘,我想会不会是我突然带着孩子回来,思齐昨夜又是歇我那儿,大少奶奶因此不习惯,夜里没睡好,今日才晚起的。” “这是什么话,你独自带着孩子在外头吃苦了这么久,昨天刚带着孩子回来,思齐去陪你们母子也应该的,她若不懂体谅,那就是太不识大体了。”于锦绣不悦的说。 “娘说的是,相公有孩子是喜事,后院多个姨娘也能多一个人服侍相公,这没什么不好。”莫可儿垂下头,摆出识大体的媳妇态度,双拳却暗自握紧了。 于锦绣这才满意的稍有笑脸。“你是懂事的,这点我知道,我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与渺渺多熟悉,期盼你们日后能好好相处。” “是啊,我怕大少奶奶昨日是被逼着接受咱们母子的,担心大少奶奶心里不痛快,为此忧心了一夜。我虽替思齐生下了孩子,但孩子还是以大少奶奶为嫡母的,将来我和孩子都得靠大少奶奶多多照顾,我苦命的孩子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子而已,还请大少奶奶不要嫌弃咱们母子俩。”吕渺渺眼角含泪的说。 “什么卑微的庶子,威儿是思齐的长子,谁也不能瞧不起我的孙子!可儿,这将来教养威儿就是你的责任,你可不许亏待他!”于锦绣本就是个没有心眼的人,现下一心只为护孙,什么都不管不顾,吕渺渺就是晓得她这点,因此才能顺利的煽风点火。 莫可儿心头苦,自己连一句话都未说就已被警告不得苛待吕渺渺的孩子,她无奈的道:“请娘放心,威儿再怎么说也是相公的亲生骨肉,我定会善待的。” “那就好,目前咱们大房就这么一个孩子,将来等你也生了孩子,大房才是真正的热闹了。”于锦绣为人单纯,这又复笑了。“对了,渺渺说,她现在住的那院子好是好,就是离主院远了些,思齐想看孩子不方便,连我也觉得稍远,东院不是还有座院子空着吗,那里离主院近些,渺渺想搬去那,你以为如何?”于锦绣突然又问。 东院?莫可儿略低了眉,那是将来嫡子住的地方,吕渺渺这就敢开口要了? “这……”她露出几分犹豫。 “我晓得那是安排给你将来生的孩子住的,可你又还没生,等真有了孩子再另外打算也不迟,这会先方便思齐看孩子吧,况且这事我已应了渺渺,只是想着后院由你掌理,还是尊重的问你一声。”于锦绣这是执意让吕渺渺母子搬进东院了。 莫可儿瞧吕渺渺的嘴角正隐隐上扬,她仗着孩子,轻易便让于锦绣成为她最大的靠山。 “娘既然都这么说了,媳妇哪敢还有意见,回头就请人将吕姨娘的东西搬去东院。”莫可儿不得不点头。 “说到人手,渺渺毕竟带着孩子,没多几个人帮忙看顾着是不行的,你再多调两个丫头过去她那吧。”于锦绣再吩咐。 “大夫人,昨天大少奶奶已经调了两个丫头、两个奶妈过去了,再调两个丫头过去,就六个了。”一旁的瓶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少奶奶自己也只有她一个贴身丫头伺候着,另外还有两个嬷嬷帮着打杂,顶多就三个人而已,可念在吕姨娘有孩子,大少奶奶多派了丫头和奶妈过去,人已经够多了,要再加两个,这不跟老祖宗屋里的下人数量一样了? 第四十五章 “六个就六个,这都是为了威儿,他还小,不能有闪失,若府里人手不足就对外再请人,咱们曾家不差再多发两份薪出去。”于锦绣自己本身并不挥霍,但只要扯到孙子,她就觉得什么都是应当的。 瓶儿张着嘴想再说什么,但让莫可儿瞪了一眼警告,只得闭上嘴了。 “好的,我会让人去安排的。”莫可儿依旧顺从了婆婆的意。 吕渺渺得意的绽笑了,故意上前去逗孩子发出笑声,于锦绣瞧了开怀,顺手就摘下腕上价值不菲的玉佛珠让孩子玩。 “哎呀,这佛珠圆圆润润的,瞧威儿多喜爱,玩得多开心!”吕渺渺笑说。 “既然威儿喜欢,这串玉佛珠就送给他了……” 莫可儿在一旁垂了目光,眉悄悄皱起。 等民一天,夜里曾思齐终于回来了,进到屋子,莫可儿立即上前替他褪下披风,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相公可是喝了点酒?”她笑问。 他点头。“嗯,与人谈事情,顺道喝了点酒。” “那可还饿,要我让厨房再煮碗面给你填肚子吗?”她晓得他有时光喝酒,不太吃东西,可空腹喝酒对身子不好,因此他喝酒回来后她都会差人再备些吃的过来,让他再吃些。 “不用了,我今日酒喝得不多,倒吃了不少菜,肚子饱着。”瓶儿端了盆水进来,他洗了把脸后说。 “嗯,有吃些东西垫垫胃就好,那喝杯茶去去酒气吧。”她让瓶儿去泡茶过来。 瓶儿利落的将热茶端过来后,他坐下喝了口茶,她也在他面前坐下了。 “相公……”她才刚想提吕渺渺母子的事,问他对他们有何打算时,就见他伸手揉着眉心,明显疲惫,不由想起茶行近来问题多多,状况连连,相公正为此焦心,自己若再拿吕渺渺母子的事问他,不是更惹他心烦?茶行的事要紧,还是先让他专心处理茶行的问题,等过一阵子再问他对吕渺渺母子的安排吧。 这一想,她话到嘴边便转了口,“你累了吧?待会我替你捏捏臂膀,能让你轻松些。” 他才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四平的声音道:“大少爷,吕姨娘那希望您过去一趟,说是炖了一盅您爱喝的鸡汤请您过去品尝。” “好,你告诉她,我一会过去。”他听了回说。 莫可儿有些错愕。“你……不是吃饱了?” “喝点鸡汤无妨的,你白日也辛劳,就不必费劲替我揉捏了,我这会先过去了,你若累了不用等我,先歇息吧。”说完起身就往东院的方向去。 吕渺渺母子今日才刚搬过去,他现在才回来,怎知往那儿去找人? 这是早晓得吕渺渺母子会搬去东院了,莫非……这其实是他的意思? 莫可儿心沉了又沉,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一直等着他回来,可一夜过去,他并未回到他们的屋子,且不只如此,一连七日,他都是在东院歇下的。 这日,莫可儿刚从茶厂回来,见前面曾思齐的轿子刚落下,她有话想对他说便也匆匆下轿,追上刚进门的他。 甫跨进门坎,见他就在前头,正想喊人,忽见吕渺渺出现并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她张着嘴,喉咙像打了死结一样,再也发不出声了。 她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两人在她面前相偎。 “大少奶奶,您不喊住大少爷吗?他们就要走开了!”瓶儿见她愣着不动了,心急的提醒。 “我……” “喊得住人,也喊不住心,还喊什么?”阮玫玲笑着走过来道。 “三少奶奶说什么,大少爷的心怎会不在大少奶奶身上,您别胡说!”瓶儿瞪眼道。 阮玫玲冷笑,睨着莫可儿。“心还在不在你家大少奶奶身上,她应该自己清楚吧?” 莫可儿脸色灰暗下来。“咱们夫妻的事你倒是特别关心,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相公对你存情着?”她讽刺的反问。 阮玫玲被戳了丢脸处,用力咬了唇。“莫可儿,你都失宠了,还嘴利什么?” 莫可儿脸色一整。“别以为我不晓得吕渺渺母子是你找来的,你想离间我与相公的感情,二房好从中给相公添乱,趁机逼大房让出大权,藉此将功抵过,教三弟与婶娘别因为你将嫁妆拿回娘家救急而休了你。阮玫玲,你这如意算盘不会成功的,我和相公不会中计!” “是吗?你既然这么聪明知道我做了什么,那怎会不知曾思齐看吕渺渺的眼神就像当初在看你一样!” 这话如利箭般射进莫可儿的心窝,让她瞬间白了面孔。 “那女人还没出现前,曾思齐眼里确实只有你一个,但她出现后,他将原本只给你一个人的温柔眼神全转移到那女人身上了。你可知当年我为什么答应与曾思齐退婚,就是因为那女人美得没人能抗拒,我不想与一个美过头的人争宠,这只会让我觉得悲哀,而今,你果然斗不过那女人!” 瞧她已然面无血色,阮玫玲见了实在畅心。“你还想自欺欺人,说你们夫妻没受影响吗?那男人都已连着几天待在她屋里了,她甚至比你之前更受宠爱,如今那男人为了她天天晚出门,日日早归,连茶行的事也不怎么上心了,两人把握时间黏得紧,而这些事你不会不知道。瞧这会,他才刚踏进家门,人又给拐走了,而你只落个看着他们相亲的背影,独自惆怅而已。”阮玫玲痛快的说,她不曾见莫可儿这般凄惨过,不趁这时落井下石,宣泄一下之前的怨气还待何时! 莫可儿双手冰冷,彷佛听见自己的心犹如一片碎冰碰撞破碎的声音。“还……还是那句话,咱们夫妻的事,用不着你管。”她紧捏着拳头,不想在阮玫玲面前狼狈不堪。 阮玫玲嗤笑。“何必逞强,我过得不好,你也过得不好,这不是正常吗?只不过,我原就不好,因为曾思伟是个下流的人,但你那男人原是对你呵护备至的,这瞬间由云端跌到泥泞里,你的痛苦该胜过我十倍有余。” 这话像是一把刀插进身体里,令莫可儿痛入心肺。“你住口!” “好,我不说了,但不说你就能好过些吗?恐怕也很不容易吧?哈哈哈——”阮玫玲仰头欢快大笑。 “三少奶奶,您太过分了!”瓶儿气愤难耐。 阮玫玲止住笑,得意瞪着瓶儿。“过分?过分的怎会是我,是你的男主子才对!”她说完笑着离去。 “大少奶奶,您别受三少奶奶影响,大少爷不是薄幸之人,他其实是……”瓶儿见阮玫玲走了,急于安慰莫可儿,但又想起男主子近来的表现,自己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二房的院子里,几个人聚在一块,曾思伟摩掌喜道:“爹,瞧玫玲找来吕渺渺这招是对了,大哥为了美色故态复萌,又像以前一样好逸恶劳、生活糜烂了,近来去茶行没多久就走,而且对茶行的事也无心解决,一心就想着回来抱美人,早知道吕渺渺这狐狸精这么厉害,一开始就该将她找来的,如此既治了莫可儿,我这天天瞧着吕渺渺那大美人,也是赏心悦目的——” 阮玫玲难得被丈夫称赞,正高兴着,但接下来听他讲的话又一把火上来,马上吼道:“曾思伟,那吕渺渺你这辈子是别想了,若敢连她也沾,我先剁了你!” “她是大哥的小妾,又替他生了孩子,我想沾就能沾吗?你这也太能妒忌了,就不如欣珍一样识大体,温柔不乱吃醋……呃?欣珍,你怎么哭了?”他说到一半,惊见林欣珍落泪,吓了一跳。 “那吕姨娘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我是比不上的,相公若对她有意思,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林欣珍嘤嘤的哭泣了。 他青了脸,才说她识大体的,马上就吃醋给他看,可见她流泪,他还是不舍的靠过去安抚。“哎呀,那吕渺渺再美也是只毒蝎子,那比得上你善良婉约,快别哭了。” 阮玫玲见了就有气,这男人对她与林欣珍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对自己就用吼的,对上林欣珍就用哄的,她忍无可忍,张口正要再开骂,但曾君宝却抢先发火了。 一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曾君宝的脸一拧。“这会说的是大房要垮的事,你们倒是够出息,自己先起内哄了!”他气得拍桌。 他脾气一上来,屋里马上安静下来,骂的也不敢再骂,哭的也不敢再哭,谁也不敢再吭声了。 第四十六章 李氏见气氛紧绷,只得打圆场的道:“好了好了,还是继续谈正事要紧,那曾思齐又变回老样子,沉迷女色不用脑,咱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去老祖宗那告状,逼那小子交出大权。” “逼是一定要逼的,不过这也只是明面上的事。”曾君宝突然阴笑起来。 李氏讶然。“明面上的事?难道实际上不是这样吗?你不想夺权了?” 曾君宝瞧向曾思伟,两父子狼狈为奸的一笑。“娘,有件事您还不知情,爹与我在外头另外做了生意,而这才是真正赚钱的事业,爹与我已经有点瞧不上曾莫茶行那点利润了。” 曾思伟竟说。 阮玫玲听了瞪大眼睛。“是什么生意获利会比茶行好,让你们瞧不起茶行了?” 曾思伟笑得阴险得意。“我和爹搭上县令吴春海了,咱们官民连手卖假茶,这门生意可是暴利,一个月的获利可抵茶行三个月的利润!” “卖假茶居然这么好赚?!”林欣珍听了惊讶不已。 “原来如此,你们又搭上吴大人的事怎不早点告诉我,也让我心里有个计较。”李氏嘴上虽抱怨,表情却是喜孜孜的,事实上这事他们之前就干过,如今算是重操旧业,而这能多赚钱她足清楚的。 “早说晚说不都一样,总之往后咱们二房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未来一定好过大房的!”曾君宝扬笑说。 “既然咱们都不图茶行了,那又何必再找来吕姨娘挑拨大伯夫妻的感情呢?”林欣珍不解的问。 她一问,阮玫玲立即白眼瞪她。“果然蠢,这会卖假茶,还不是得靠曾莫茶行这块大招牌掩护,要不谁来买你的假茶?爹过去的确是想当家没错,所以陷害大伯、掌控二伯,但如今爹已不把茶行看在眼里,不过是想让大房内乱后,咱们故意明面上找碴要大伯让位,可实际上是声东击西,不让大伯与祖母发现咱们利用茶行卖假茶的事。” 阮玫玲说完连李氏都对她刮目相看,这媳妇变聪明了,居然看出其中的厉害。“玫玲啊,你长进了,且这吕渺渺还是你找来的,可见你是用了心思的,你这回对咱们帮助不少呢。思伟,以后别什么事都跟玫玲粗着脖子说话,有话好好讲,她总归是你媳妇,心也是向着你的。”李氏总算替阮玫玲说上一些好话了。 曾思伟碍于李氏都这么说了,便点头应道:“我晓得了。” 阮玫玲可高兴了,脸庞还微红起来。 林欣珍见了,不禁略暗下面容来,自己虽希望与阮玫玲和平相处,但也不希望丈夫的爱被分出去。 “很好,这会咱们二房都得团结一条心,好好的去对付大房的人,将来咱们才都有好日子过!”曾君宝最后精神喊话。 入冬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细雪纷飞,让大地宛如披上雪白的外衣。 “大少奶奶,这外头清寒得很,屋里有暖炉,您怎么不留在屋里,这样久站会受冻的。”瓶儿过来为莫可儿披上氅衣。 莫可儿神情淡淡。“屋里固然温暖,但偶尔冻一下也是好的,能让脑袋清楚点。” 瓶儿明白她为何会说这话,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因为连自己都对大少爷看不下去了,再不能自欺欺人,大少爷确实变了! 自吕姨娘来后,大少爷已经整整一个月不曾回大少奶奶的屋子过,还听说,近来茶行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闹事的、退货的从没停歇,这样下去茶行真会垮的,可大少爷不思拯救,日日只顾着与吕姨娘勾缠在一起,大少奶奶几次欲找他谈都让吕姨娘给拦了,就算见到了大少爷,他也只是说着应付的话,没真心听进去大少奶奶讲什么,这回大少爷当真是伤到大少奶奶的心了。 原本这事可以请老祖宗出来主持公道,让大少爷收收心,不要再不务正业沉迷美色,偏生老祖宗这几日旧疾复发病着了,所有人都不敢去惊动她老人家,就怕她急起来身子状况更差。 本还指望大夫人能说上话,可大夫人不懂茶行的事,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为了威少爷的事,前几日将大少奶奶叫去骂了一顿,说是威少爷的冬衣少做了一件,是大少奶奶有意苛刻,可这其实是锦庄疏失,做好了忘了送过来,大夫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先责怪大少奶奶了。 还有那二少爷也是,本来已大好的身子,近来又病倒了,大少奶奶若想请他出面撑撑家业也是不成的,这会大少奶奶只能自己内外煎熬,一个人咬牙苦撑茶行和这个大宅,若冰冷的冬雪真能教她脑袋冷静下来,进而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就好了。 “这不是大少奶奶吗?怎么站在雪中,小心冻着了。”吕渺渺带着一群丫头走过来。 吕渺渺现在正得关爱,身边丫头四个供她使唤,身上也穿金戴银的好不醒目,反观莫可儿身边只有瓶儿一个丫头,身上也朴素的不见多余装饰,这么对照下来,好似莫可儿是妾,吕渺渺才是正妻。 莫可儿见了吕渺渺先皱了眉头。“多谢关心,我会留意的。”她无意与吕渺渺多说什么,转身就想走。 “大少奶奶这是生我的气吗?走得这么急,连话也不肯与我多说两句。”吕渺渺道。 莫可儿止住了离去的脚步,缓缓的回过身来望着吕渺渺。“你想说什么呢?”她冷声问,刚转身时眼角瞄见不远处还站了二房的三个女人,李氏、阮玫玲以及林欣珍,心下明白这几个同气连枝找上她,这是不会有好事了。 吕渺渺轻笑。“大少奶奶是聪明人,晓得我有话要说,那我就直说了,这菜商、油商、锦庄等,前阵子都让你换掉了,可你换的新商家,我觉得做的也不甚好,想换回原来的。” 她斜睨吕渺渺。“你想换回原来的?你吗?”她冷笑问。 “我晓得你是笑我一个姨娘而已,没资格管这事,但这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思齐的,他说以后这后院里的事让我帮着管一管。” 她眯起眼来。“相公说的?” “可不是,其实我也不想过问的,可思齐既然这样交代,我总也不好不闻不问,这才找你商量的。”吕渺渺一副无可奈何,不得不过问的模样。 瓶儿见了有气,大少奶奶好不容易才将这些有问题的商家逐出府,这事大少爷不是不知道,又怎会同意吕姨娘的要求?她立刻道:“吕姨娘是不是说错了,大少爷应该不会这么糊涂才是!” 瓶儿才说完,猝不及防的,吕渺渺忽地一巴掌打了过去,瓶儿被打得惊住了。 莫可儿见状,立即变脸了。“吕姨娘,你敢动手打瓶儿?”她怒不可遏。 “我这是替大少奶奶教训人,这丫头说话口无遮拦,连主子胡涂的话也敢讲,不教训不成的!”吕渺渺笑里藏刀的说。 瓶儿捂着火红的脸颊又羞又怒,但吕渺渺再怎么说也是曾家的半个主子,她不能如何,只得气哭了。 “若要教训她也是由我来,我的丫头用不着你出手!”莫可儿见瓶儿委屈的哭了,不由得对眼前嚣张的吕渺渺更加怒火中烧。 “这丫头早让你惯得无法无天,你哪会教训她,吕姨娘这一巴掌倒打得好,咱们也觉得是应该的。”李氏带着两个媳妇走过来,亲自加入战局。 “是啊,瓶儿老是没大没小,不知分寸的顶嘴,这一打,以后她就该知道曾家不是只有一个主子,在其它人面前也该知道身分才行。”阮玫玲也附和。她对瓶儿也是极为反感的,见瓶儿挨打,自是大快人心,好似挨打的是莫可儿。 林欣珍默默无语的站在一旁,她并不想介入纷争,但公公说了,二房要齐心,因此她才会跟着婆婆过来。 “目前后院还是我作主,我的人我会处置,至于换商家的事,若你们真坚持,就请相公亲自来对我说,那我便照办!”莫可儿沉怒的道。 这些人见她被相公冷落就全欺上来了,但她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能任由她们拿捏! “你这是不识抬举,你若非得思齐出面,那只是让自己难堪罢了,届时他可能直接让你把掌家大权全交出来!”吕渺渺说。 莫可儿一脸寒霜。“若相公真有这个意思,我也无话可说,但在此之前,你们的要求,我都恕难同意。” “你!” “瓶儿,咱们走!”莫可儿不想废话,叫上瓶儿就要离开。 吕渺渺与阮玫玲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狠毒的念头,在莫可儿经过时,两人忽地伸出脚硬生生将她绊倒,她没想到她们竟敢这么做,没防备下重摔在地,而这一摔竟是起不来了。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怎么了——”瓶儿大惊失色,惊慌叫唤。 第四十七章 【第十四章 危险双面枕边人】 莫可儿的床前挤满了人,她紧闭双眼虚弱的躺在床上,而于锦绣闻讯后气急败坏的赶来了。 “娘,我真不知为何会这样,这雪地路滑,大少奶奶怎会自己跌倒了,这一跌还……” 吕渺渺一副惶恐的模样。 “我……我也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我脚才往前跨,谁知她已经倒在前方了……” 阮玫玲的脸色也很不安,这不是装的,是真有几分害怕。 不过只是害人摔跤,但这两人会这么害怕,那是因为莫可儿这一摔,掉孩子了! 没有人知晓莫可儿有孕一事,她们若知道她怀孕了就不会图一时痛快,干出这么明目张胆的事,她们会另外想更妥当的方法对付她,如今她们都后悔了,毕竟她肚里的可是曾家真正的嫡孙,若怪罪下来,两人很难抵赖掉。 “这、这可是我盼了好久的嫡孙啊!”于锦绣无法谅解,怒极的说。 “我说大嫂,这全怪可儿自己不小心,都有身子的人了还在雪地里走,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一旁的李氏说着风凉话,事实上她高兴得很,莫可儿的孩子没了,大房就不会再多一个出来分家产。 莫可儿一脸死白,手紧捏着被褥,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简直卑鄙到极点! “不是这样的,大少奶奶原本不会跌倒,是吕姨娘与三少奶奶故意伸脚绊倒大少奶奶的!”瓶儿气愤的说。 “你这丫头信口胡诌什么,咱们怎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你这是诬赖!”阮玫玲斥责。 “我没有诬赖,这事等大少爷回来作主,让他给大少奶奶一个公道!” 两人一听当即心虚了,曾思齐正好这时候踏进门,他一见到莫可儿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立刻一个箭步的赶上前去。“不是说只是摔伤,为何你脸色这么难看?”他急问。 瓶儿见他这紧张的态度,不禁感到放心了,大少爷还是关心大少奶奶的,定不会让她教人白白欺侮。 莫可儿眼眶泛红了,他前一阵子的表现确实伤了她的心,可这时他的真情流露又教她忘了之前的伤心失望。 “相公……”她哽咽了。 “怎么了,这是摔得哪里疼了?”他不舍的问。 “大少爷,大少奶奶不只是身子疼,心更疼,她已怀孕两个多月了,可这一摔,摔没了!”瓶儿义愤填膺的告诉他这件事。 于锦绣再听一次噩耗,槌胸哭了起来。 他脸色大变。“这怎么回事?说清楚!”他声音夹着澎湃的怒气。 吕渺渺与阮玫玲这下真吓得有点抖了。 瓶儿瞪了两女一眼,哪还客气什么,马上将两人的恶行说上一遍,相信大少爷听完定饶不了那两人。 果然,曾思齐越听脸色越阴沉,那森寒的模样教每个人都汗毛直竖。 “渺渺——” 他才刚开口,吕渺渺就梨花带泪的哭起来。“思齐,渺渺真是无心的,但大少奶奶的丫头非要这么诬陷,我百口莫辩,只恨不得这一跤是我摔的,这才能替大少奶奶受罪!”她哭得百般委屈。 “大伯,咱们可没这么坏心眼的,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能替我和吕姨娘作证,这分明是意外,只有瓶儿说咱们是故意的,这……这是想冤死咱们!”阮玫玲也喊冤。 “你们说在场有谁可以证明你们的清白?”他表情凝重的问。 “我,我看得可清楚了,是你媳妇走路不看路,自己去拐了人家的脚摔跤的。”李氏说。 李氏的话不足采信,他只挑了眉便再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看到了?” 李氏撇撇嘴,晓得他不相信自己,便指着吕渺渺和自己身边的丫头们说:“这几个丫头全在现场,你可以问问她们看到了什么?”这些丫头全是自己的人,话也早就套好了,说法一致,全是莫可儿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神色含霜,没去问那群丫头,直接挑上一直沉默的林欣珍问:“当时你在场吗?” 忽然被问及,林欣珍吓一跳。“我……我在场的。”她嚅嚅的说。他怎会问上她呢?事实上,莫可儿孩子没了,她也吓傻了。 “那事实如何?”他会问她就是认定她是二房里最老实之人,她的话,尚足以采信。 “这……”她不安得不知该怎么办,这种缺德事,吕渺渺与阮玫玲怎么干得出来?此刻被他一问,她也手足无措了。 阮玫玲怕她扯后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李氏也警告的看着她,林欣珍明白她们的意思,自己是二房的人,不管如何就算昧着良心也得配合着她们说谎。“事实是……真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她终于说。 “你胡说,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瓶儿马上激动的道。 “这么多双眼睛看的,还有假吗?你忠心护主咱们都知道,但也不能颠倒黑白,世上还是有公理的。”阮玫玲厚颜无耻的说。 “思齐,大少奶奶会要瓶儿这么说,渺渺是理解的,这阵子你是多疼了我一些,也是渺渺不懂事,没顾及大少奶奶的心情,缠着你不放,才让大少奶奶想说藉摔跤教训渺渺,总归一句都是渺渺的错,我不该带着孩子回来的……呜呜……”吕渺渺泪潸潸的说,这人美,哭泣的样子尤其让人不忍。 “话不是这么说,威儿是曾家的孩子,说什么也要认祖归宗,你带着孩子回来没有错,是可儿嫉妒了,而女人间吃吃醋没关系,若是因吃醋掉了孩子,这就不可原谅了!”于锦绣听众人都说是莫可儿自己摔的跤,众口铄金,这就信了,这会对莫可儿是极度的不谅解,马上就偏袒起有孩子的吕渺渺。 莫可儿脸色发青,所有人都不信她没关系,但相公会信她的,因为他了解她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然而她正笃定曾思齐能给自己公道时,他却定定地看着她,那眸子变得深奥难解了。 “我说过不介意你耍些小手段,但是你若拿咱们的孩子开玩笑,这就过分了。”他严肃的对她说。 她听了愕然。“你的意思是信了我为陷害吕姨娘和玫玲,自己摔跤演出这场荒谬的戏码?”他相信这鬼话? “不是吗?你平日行事我是了解的,算计可以,争宠无妨,但不能失分寸!”他口气更加严厉了。 “你……”她心凉了,他曾说不介意她的心机,不在乎她的手段,让她尽情去做自己,可如今这却成了他指控她的最大证据,因为她是工于心计的女子? “我承认,近来是多疼渺渺一些,可这里的男人不都是这样,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之前我曾为了你不娶平妻,可渺渺不同,她替我生了威儿,还在外头吃了那么久的苦,现在回来了,难道我不该补偿她?而你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吗?”他痛心疾首的问。 他身旁的吕渺渺这时哭得更加委屈了,低低的啜泣声引人生怜。 莫可儿两片唇抿得死紧。“她是吕渺渺,可你自己是谁,你忘了吗?!”她努力抑制要夺眶的泪水,提醒他吕渺渺不是他的,那孩子也与他无关,他们是属于原主曾思齐的! “那又如何,你不是说过,曾家的一切,不管是谁,都是我‘曾思齐’的责任,所以吕渺渺母子也是我该照顾的人。” 这话如一记重锤砸进她的心窝,莫可儿的泪珠在一瞬间夺眶而出。之前,她一直告诉自己,这男人不会变心,这男人定有隐情,这男人不会喜欢上吕渺渺……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心里不再只有她,那吕渺渺已是他的心上人了! 自己错了,错在太自以为是,太自信他对自己的海誓山盟,她还傻傻等他回头解释什么,而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她心破了一个洞,伤得她万念倶灰,她重生后奋力的求生,努力协助他破除荆棘,两夫妻要过崭新的人生……她以为自己的坚持与努力是对的,怎知到头来才发现,其实是一场空! “既然你想好好照顾吕姨娘母子,那就……这么做吧。”她空洞虚弱的道。 “你能想得通就好了,这之后,我会公平对待你与渺渺的,不会再让你感到委屈。”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盯着这双曾经温暖无比的手,此刻却让她寒到心头、冻到心坎了,她缓缓的抽回自己的手。“我这身子经这一摔,孩子也没了,大夫说要静养才行,我决定到南边的别庄去休养一阵子。”她决定求去,什么也不想再争,什么也不想再管了。 第四十八章 他面容一僵。“你要走?” “是。”她面无表情,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你还在气我?” “不,我不气你什么,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她淡然的说,眼神已不再看他。 他倏然站起身,一张脸铁青。“好,那我也不勉强了,而你到别庄正好也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拂袖而去。 他一走,她脸色褪成了雪白,她早知他是绝情的人,一旦对某人情分不再,绝不留情也绝不回头,她晓得自己是真正失去他了,他将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 他就是这样的人,她曾经害怕的事终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一想,晶莹的泪珠再度悄然滑落下来。 居然能顺利逼走莫可儿,吕渺渺和李氏以及阮玫玲三个女人喜不自胜,但碍于于锦绣还在,几个女人不好笑开怀,否则这时已是藏不住的欢笑了。 于锦绣听莫可儿要走,这才有些不安了,她也知莫可儿目前是曾家的支柱,茶行与府里都靠她张罗,她一走,自己哪扛得起这负担,但将大权再交回给二房又是不妥的事,这下…… 她忧心忡忡了。 林欣珍则是对莫可儿内疚不已,失去孩子可是女人的痛,吕渺渺与阮玫玲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自己还助纣为虐,当真没良心,她低着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好生不安。 一早,莫可儿即搭上马车要前往别庄,瓶儿焦心的直问:“大少奶奶真要走,您这一走,曾家的一切就全落入吕姨娘和二房的手中了,您都不管了吗?” 莫可儿黯淡的垂下双眸,神色疲惫万分,淡淡的开口说:“这些已不是我能管得上了,走吧。”她让瓶儿启程,只想离开这里。 瓶儿见她如此,又想大少爷明知她要走却连出来挽留一下都没有,这是绝情到连自己都感到心寒了,晓得大少奶奶已对大少爷极端灰心了,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得让车夫启程离去了。 莫可儿终于走了,病中的曾媛知道这事后,大发脾气将曾思齐与吕渺渺叫到床前来。 “你真让她这么走了?!”曾媛坐在床上,疾言厉色的问曾思齐。 她之所以会知晓莫可儿走的事,是于锦绣告诉她的,于锦绣本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惊动病中的她,可眼见茶行和府里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接手得来的,只好去找她求援了。 “是她自己要走的,我没逼她。”曾思齐表情极淡,似乎对莫可儿的离去完全不在意。 曾媛气结。“你好好一个贤妻不珍惜,竟把她气走了,这不去追回来,还说出这种话,你是人不是?!” 他脸色僵了僵。“祖母,我也只是给她一点教训,她为争宠搞出假摔跤真丢了孩子的事,这能不追究吗?” “你真相信她会为了陷害你的小妾,让自己的孩子没了吗?!”这事曾媛是不会信的,自己孙媳有多聪明慧达她是最清楚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怎可能会干! 一旁的吕渺渺见曾思齐不说话,索性替他道:“我晓得大少奶奶是极为聪敏之人,但再聪敏的女人也会因为吃醋而失去理性,也许她只是想小小让我受惊,以为闯了祸,没想到却因此害了她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少奶奶这次真的做错了。” 曾媛怒视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瞧这是你会做的事吧?可儿肚里小孩怎么掉的,你心里有数,这会我这老太婆只是没证据,若教我拿出证据,可不是家法就能解决的,你这是谋杀人命,得送交官府的!” 吕渺渺神色马上变了,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曾媛冷哼一声,心中更有数,自己这嫡玄孙恐怕是掉得冤枉了。“思齐,妻子是你的,她帮上你多少忙,陪着你吃过多少苦,你自己是清楚的,现在你却气走她,你对得起人家吗?我劝你快去将人接回来,好好安慰,重拾夫妻情才是正途。”她好言规劝。 他却不以为然的道:“朱子治家格言,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听女儿家的话,让她牵着鼻子走,哪像大丈夫的作为,她既走了,我不会再去找她回来的!” “你!”曾媛极为生气。“那朱子治家格言也道,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你这小妾也不合格,你不如连她也赶了出去!” 吕渺渺心惊,居然也叫她走,她吓得马上哭出声。“思齐,生得美不是渺渺的错,你不能不要我啊!还有威儿,我走了,威儿没了娘,可怎么办啊?” “曾家的孩子还怕没人照顾吗?请几个奶娘就能将他安生顾到大了,用不着你这品行不端的亲娘在身边,我还怕你教坏了他。”曾媛冷声说。 吕渺渺吓得不轻,真怕被赶出去,连忙抱着曾思齐的手臂,哭得惊恐。“思齐,我不走,我不能离开你和威儿,你应该也舍不得我走吧?”她切切的问。 他脸一沉。“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走?祖母,妻妾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就请您不要插手了。”他朝曾媛说。 “你……你这不……不肖……子孙……”曾媛本来就病着,这会听他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气得抱胸喘不过气来。 他见状,赶紧上前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她急喘几声后,气息稍稳些,立即拨开他的手。“你若不将可儿给我找回来,你也不用叫我祖母了,我这屋子不许你再踏进来!”她指着门口要他和吕渺渺出去。 他无奈摇头,只得带着吕渺渺走出曾媛的屋子。 吕渺渺仍哭哭啼啼,像是受足了惊吓与委屈。“思齐,瞧来祖母是真容不下渺渺了,渺渺恐怕在这家待不下去了,这可怎么办?”她哭问。 “放心,我不会让你走的,若要走也是带着威儿咱们一家三口一起走,就像当年一样,咱们到外头再从头打拚起。”他说。 她听见这话,纤细的身子一僵,这可不行,她才不愿意再出去吃苦,况且这男人有什么能力她是明了的,一个懒惰的少爷出去后还能做什么,难不成靠她养?当年她就是不想与他过苦日子才狠心抛弃他的,唯有留在曾家才有好日子过,她哪会傻得再离开这享福的金银窝,遂止住哭,挽着他的手说:“事情倒也还没到要你带着我们母子离家的地步,再说,这事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娘了,她现在根本离不开威儿,威儿若走,她哪还能活?我瞧……就再忍耐着点,也许祖母还在气头上,等过一阵子气消了,就慢慢能接纳渺渺了。” 他点点头。“说的也是有道理,不过这段时间咱们留在府里也只是惹怒祖母而已,不如出去一阵子吧。” “出去?去哪?” “我好一阵子没出游了,正好带着你去游山玩水,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远离这府里的乌烟撵气。” 她喜上眉梢。“你说真的,真要带我出游?” “嗯,就你跟我,不要旁人打扰了。”言下之意就是连孩子也不带,就带着她去过两人甜蜜的日子。 她欢喜极了,成日绑在府里,她确实也厌烦了,若能出去玩一趟,又是只有两人而已,光想就兴奋。“太好了,咱们何时出发?” “明日即可启程。”他说。 “这么快——可我听说茶行近来出了些问题,你能不留下坐镇吗?”她想起这事,有些不放心的问,她虽是二房找来的人,但心里也明白得很,曾思齐才是自己的依靠,他若真倒了,自己也会一无所有的,既然与二房合作已成功逼走了莫可儿,接下来自己与二房就没什么好再合作的了,不只如此,将来两方还是敌人,曾家的产业以后都要是自己与威儿的,二房休想分得一丝一毫! “就因为茶行的事也烦心,正愁着不知怎么处理,与其坐困愁城,不如等我散心回来,也许心情好了就能好好解决了。” “也是也是,那咱们就放松心情去玩个几日吧!”她也是贪玩之人,明知二房紧盯着曾思齐的位置仍受不住诱惑,还是兴致勃勃的说好。 “我说咱们这是要上哪里出游,你赶得这样急?”马车里吕渺渺抓紧曾思齐的手臂问。 他们一早就坐上马车,马车由四平驾驶,如他所说的,谁也不带,两人轻车简从的出门去了,一开始马车还能悠闲顺当的慢慢走,可出了城门后,他忽然交代四平可以赶路了,四平立即鞭策马匹急奔,吓得她再也坐不住,真怕摔车了,不住心想这是要赶赴去哪啊? 第四十九章 “到了你就知晓了。”他扬起一抹莫测的笑,那笑容令人不由得发毛。 “可是……我不能先知道吗?” “这样岂不没了惊喜?”他笑得诡异。 “我没惊喜没关系的——” “怎会没关系,我是专程带你出来散心的,你若没有惊喜,那便不够意思了。”他脸上噙着笑,笑却不达眼底。 “可……可是……”她微颤的嗓音已隐含几丝惶恐与不安。 “四平,还有多久到?”他高声问车外的人。 “回大少爷,就快到了。”四平说。 “再快些吧!” 四平得令,马车这下赶得更急了,果真不一会功夫就停下了。“大少爷,别庄到了。” “别庄?这不是大少奶奶来的地方,咱们来这做什么?”她闻言愣住。 可他连解释都没解释便丢下她,迫不及待的下车去了,等她回神,他人已冲进别庄内了。 她愕然呆坐时,四平过来请人。“吕姨娘,可以下车了。” “我……我不想来这,你去将大少爷请出来,说咱们换个地方去。”她立刻说。莫可儿在这,她怎么会愿意待下。 “这恐怕不行,来这是大少爷计划好的,他不可能会走的,所以您还是下来吧。” “计划好的?这什么意思?!”她吃惊问。 “想知道什么意思,吕姨娘不如自己进别庄去问。”四平似笑非笑的说。 “你!” “吕姨娘还是请吧!”四平脸色一变,不客气起来。 莫可儿躺在床上,房门被用力推开了,抬眉见是曾思齐,还没多做反应,他已冲过来抱住她。 “摔着的地方还疼吗?”他关切的问。 她蓦然笑了,让他抱着轻轻摇头,脸上哪还有一丝与他决裂时的悲愤神情。“好多了,不怎么疼了。”她告诉他。 可他还是十分恼怒。“这些该死的人,瞧我之后怎么一个个收拾他们!”他怒发冲冠的说。 她轻笑。“咱们这不就正在这么做了?” 他恼恨的脸庞,这才稍稍好看些。“你——” “思齐,这里我住不惯,咱们回去吧。”吕渺渺随后到了,见两人抱在一起,立即上前拉住他说。 四平跟在吕渺渺身后,朝男主子瞧去一眼,见他示意自己先下去,便退到门外守门去了。 曾思齐盯着吕渺渺抓着自己的手,表情极冷,冷得她心惊胆跳。 他袖子一扯,抽回自己的手,阴沉的望着她道:“住不惯也得住,这几日你都得在这待着,直到我解决完二房的人之后再来处置你。” 她一听不禁面色愀变,已然明白自己上当了! “原来,你这是将我骗来的,你要对付二房的人尽管去,但大少奶奶掉了孩子真与我无关,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她认为他是因为莫可儿肚里的孩子没了,这才怪罪到她头上,生气的将她骗出来软禁。 他冷笑。“这确实和掉孩子无关,这事我并没有怪你。” “那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没怀孕。”床上的莫可儿说。 吕渺渺错愕。“你没怀孕?” 曾思齐与莫可儿互递眼神后,一起笑了。 “没错,可儿没怀孕,可她是真摔伤了,这让我十分恼怒,因此让她加演一场流产戏,好让我可以将找麻烦的、惹事的、敢欺负我娘子的人,全都一次处理掉,而第一个先收拾的就是你!”他神情一敛,厉声说。 事实上,他根本不曾迷恋吕渺渺,他承认一开始乍见她时,自己是失神了一会,可那只是因为她像极了自己穿越前的其中一任女友,一时吃惊才会有如此反应,而漂亮的女人过去他见多了,与未穿越前自己所交往的对象一比,吕渺渺还不是最美的,他身边的美女多的是,唯一真正教自己动心的只有长相平凡的莫可儿一人而已。 之后等他恢复了思绪,得知吕渺渺回来的意图后,便将计就计的与自己的小妻子共谋出接下来的事了。 首先,他故意让二房以为吕渺渺得宠,可儿失势,自己又做回纨裤子弟,曾家一团乱,而这,就是他的目的! 吕渺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晓得自己不妙了,立刻娇媚的又抓着他的袖子道:“思齐,我可是你的女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哪,你怎好这样骗我,还说什么收拾我的话,我听了不伤心吗?”她矫情造作的又要掉泪了。 她说这话,莫可儿的脸庞立即就沉下,他见状,晓得得马上解释才行了,不能让自己的小妻子真吃醋起来! 自己那“恶习”已改了,不敢再让她随便吃醋的,他急着撇清道:“你回来后,我压根没碰过你,哪来的恩?我对你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莫可儿听了,起火的眸子总算浇熄了火苗,而吕渺渺已气得脸孔涨红,她这也想明白一些事了,自她回来后发现曾思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表面上对她关爱如昔,私底下其实对她冷淡多于热情,之前他虽夜夜与自己同榻而眠,而她也百般挑逗,但他始终没有碰过她,她以为是他近来为茶行的事烦心,没了那兴致,自己也只能悻悻作罢,直到这会才知他根本是不想碰她! 这对她而言当真是奇耻大辱,想她美若天仙,几乎没有男人抗拒得了她,谁不对她趋之若鹜,爱若心肝,可他竟然不屑她! 她怒火中烧,偏偏这时发不得怒,得隐忍下来,便故作可怜兮兮的再道:“你怎会对我没意思,若没意思又怎会和我生下威儿,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她抬出孩子,希望他念及自己为他生下威儿,别对她不利。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颚,眼中满是讥诮。“我早让人去查过了,威儿不是我的种,是你与别的男人生的。” 她闻言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你……你知道了……” “当年你嫌贫爱富的离开我,另外搭上一个富家子并和他生下威儿,可那小子也是个有家世的,到外地做生意将你留在家里,那人的妻子是个妒妇,根本容不下你,趁丈夫不在时将你整得要死不活的,你因为被他的妻子欺负得太惨了,当阮夫人找上你,要你到曾家来闹时,你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连夜偷抱走孩子来曾家认亲。 “吕渺渺,我可不是傻子,会替人养儿子,你这是走错路了,但走错路不打紧,要我暂时收留也可以,偏偏你不长眼欺负到我娘子身上,这就是自找死路了。”他眼中盛满笑意,可这笑容却阴森得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吕渺渺简直吓得魂不附体,觉得自己得罪莫可儿惹怒曾思齐后,恐怕会死无全尸,害怕得转身就要逃,可才刚跑出门口,四平就将人抓住了。 “你这奴才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叫。 四平哪会理她,直接将她抓回去。 吕渺渺见到曾思齐,立刻求饶道:“思齐,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都是听二房那几个女人的话行事的,伤莫可儿不是我的主意,真的不是!”她因害怕,急忙否认,将恶行全推给二房的人。 “我知道,不完全是你的主意,可你也是帮手之一,放心好了,他们也好过不了的,而你,”他眼神瞬间阴狠,那样子真教人胆寒了。“这别庄并无闲杂人等,后院那座古井也挺深的,自是你的好去处。” 她闻言一吓,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莫可儿见他将吕渺渺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昏了过去,只得摇头,自己男人有种深沉无边的恐怖气质,吕渺渺从没见识过,如今乍然一见,如何不吓破胆。 莫可儿忍不住可怜起对方来,吕渺渺是不知情,不知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原来能教她玩弄于股掌间的曾思齐,如今他心思深沉,捉摸不定,身子里住的是精明锐利的冷峻灵魂,而自己只是幸运教他所爱才被呵护备至,若是如吕渺渺这般的讨厌鬼犯上他,那自是往死里整了…… 她叹口气,相公收拾完吕渺渺后,再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二房那些不知死活的人了。 【第十五章 天理循环终有报】 二房因为曾思齐夫妻不在,假茶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本来只敢偷偷借着茶行掩护卖假茶,如今竟明目张胆的以茶行名义公然推销假茶牟取暴利了。 这比之前更好赚,谁也不会想到曾莫茶行出的茶会有问题,生意比之前好做了十倍! 二房联合贪官赚黑心钱,赚得荷包满满,脑满肠肥的。 第五十章 这会才刚清算完这月的盈余,因为大赚一笔,一家子便开酒庆祝,还把吴春海也找来,就连自己埋在茶行里的心腹也全邀来了,反正曾思齐不在便没了顾忌,以后曾家就是他们二房的天下,而这些人都是功臣,自然得犒赏的。 一群人肆意狂欢,酒一杯杯喝下肚,正喝得烂醉时,喜荷匆忙由外头赶进厅里来,对同样在饮酒作乐的阮玫玲说:“小姐不好了,夫人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谁被官府抓走——什么,你说什么?”阮玫玲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惊得掉了酒杯,整个酒醒。 “方才老爷派人来说,官府查出古姨娘与三小姐的死因不单纯,说是要彻查,明日还要开棺验尸。”喜荷急说。 阮玫玲心跳几乎停止,惊慌失措得全身颤抖,这事都过这么久了,怎还会有人提及,娘还被抓了,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奇怪了,你阮家的姨娘与小姐死了,与阮夫人何关,官府为何要抓她?”李氏听见了,不解的问。 “这是因为……因为……”喜荷见满屋子的人,不知该不该说,更不知该怎么说。方才是因为事情紧急,不得不进来告知小姐一声,但这事旁人问起,她实在难以启齿。 “你这丫头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就说啊。”曾思伟没什么耐性,又喝了酒控制不住性子,为显主子的威风,拍桌质问。 喜荷见小姐脸孔都白了,正要开口,这时一堆穿着官服的人闯了进来。 “你们怎能擅闯民宅?”曾君宝见了大惊。 “咱们是官府的人,是特地过来抓人的,这里谁是阮玫玲?!”带头的官差喝问。 阮玫玲心惊,坐着不敢动,可所有人的视线全转向她,不用她出声,官府的人也知是谁了,一票人立刻过去将她拿下要带走。 “等等,你们抓我媳妇做什么?”李氏将人拦下问。 “她与阮家的夫人赵氏犯下杀人罪,这事有人密报,得去县衙受审。” 李氏极惊。“杀……杀人罪?她们杀了谁?” “阮家姨娘古氏以及阮家三小姐阮玫祯!” 李氏一听脚都软了,若没扶着桌子,已经跌到地上去了。 “我没杀人,我……我是冤枉的,爹、娘……救我!”阮玫玲哭出声了。 曾君宝也被这事吓到,待一回神见媳妇要被带走了,而厅上的客人见曾家竟出了杀人犯,个个表情愕然,他觉得没面子,马上将官府的人叫住,“你们晓得我曾家是什么人家,媳妇怎可能是杀人犯,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人你不能带走!” “管你曾家是什么人家,有误会就到县衙去说清楚,这人还是得带走!”官差硬得很。 “你们——你们给我瞧清楚了,县令吴大人就在这,你们敢在他面前将人带走吗?”他气呼呼地指着早醉得不省人事的吴春海。 几个官差虽认得吴春海,但也仅是皱了眉,仍是要将人带走。 曾君宝急了,忙将吴春海摇醒。“吴大人,快醒醒,有人要抓走我媳妇了!” 吴春海迷迷糊糊的被摇醒过来,听见他说的话也搞不清怎么回事,仗着酒气便站起来指着几个官差大喝道:“站住,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官面前抓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官?” 几个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瞧他,喊了一声:“大人。” 可吴春海还醉着,站不稳又跌回椅子上去,醉眼惺忪的道:“还不放人!”即便喝醉了,他这官威还是十足的。 曾君宝得意了,以为只要吴春海在,这群人就不敢抓人,阮玫玲也正庆幸着,好在今日有吴春海出面保她。 可谁知吴春海说完话,那群官差只是冷笑,并没有听话放人。 “你们做什么,吴大人的话都不听了吗?”曾君宝见他们不动,不悦的问。 “吴大人恐怕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应该无法替你媳妇担保什么,所以咱们不好放人。” “他自身难保,这什么意思?”曾君宝吃惊起来。 吴春海自己也是一怔,这些人说什么鬼话? “因为……”官差正要再开口,门口就起了骚动,又有一批人来了,这回的阵仗更大,是由一位中年男子亲自领了十几个人过来。 这人身穿朝廷官服,一脸正派,吴春海一见到他后,酒彻底醒了,连滚带爬的赶上前去,单腿跪地的道:“下官吴春海参见巡府大人!” 此人姓朱名道光,是朝廷新调派来杭州的巡府,本来一个多月前就该到任却迟迟不见人影,此刻怎会突然出现在曾家的大厅?他吓得满身大汗。 “哼,吴春海,你可真会享乐,喝得酒气熏天,还有做官的样子吗?”朱道光问。 “下官……下官这是一时放纵,以后会留意……” “以后?你以为还有以后吗?来人,将贪官吴春海给本官收押了!” 吴春海大惊。“收……收押?!这是何故?” “你伙同曾君宝父子卖假茶,危害百姓并赚取暴利,经人举报,本官已经受理审查了。” 吴春海张大嘴,惊得说不出话,就连曾君宝他们也吓得两眼发直。 “来人,还不将吴春海拿下,还有曾君宝父子也一并带走!” “什么,连相公和思伟也要带走,这……这怎么成?”李氏惊愕。 林欣珍吓哭了,被押在一旁的阮玫玲没想到自己公公与丈夫也出事了,整个人傻在当场。 “怎么不成,他们父子是共犯,罪责也不轻,若经查证罪行属实,少说要判十年重刑,若再查出卖的假茶有害身体,刑期再加重。” 两父子听了还没倒下,李氏已经昏倒了,林欣珍赶紧去扶,可李氏身子肥,抱都抱不动,只能任她难看的瘫在地上。 朱道光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道:“本官另接曾思典教人下药毒害一案,虽曾思典未死,但杀人未遂可判刑二十年,这事若再属实,你们两父子这辈子就不用出牢笼了。” 这回曾君宝也倒下了,而曾思伟年轻身体好,虽还撑着,但他张着嘴硬是阖不拢,也像是快不行了。 吴春海与曾君宝父子被朱道光带走,一道的还有阮玫玲,她进到府衙大牢见到母亲赵美音,两母女同被关在牢里,抱头痛哭了。 隔日,曾思齐携着妻子回到了曾家。 于锦绣正在曾媛的院子里哭得伤心欲绝。“娘,您说这还有天理没有,这么可恶的事都做得出来,我疼了半天的孙子原来是别人的种,真是欺人太甚,这吕渺渺不是人!”她捶胸顿足,好不气愤伤心。 曾媛听着不发一语,心情也不好,虽说她对吕渺渺的孩子没多大在乎,但毕竟曾经以为是曾家的孩子,而今得知并不是,难免还是会失望。 “你们给我说,这女人在哪?我要找她算帐!”见了儿子媳妇回来,于锦绣气愤难平的问曾思齐夫妻。 莫可儿只得道:“她回去了。” “她回哪去?那种女人谁还敢收她?”于锦绣怒气冲冲的问。 曾思齐冷冷的笑了。“我让孩子的亲生爹来接她了,而她回去绝对比娘的教训还要惨上百倍的,所以娘这口气会有人帮您出的。”那孩子的亲爹得知吕渺渺趁他不在居然带着孩子跑了,还认旁人做父亲,气得大骂吕渺渺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直说将她抓回去后要让妻子家法伺候,他那妻子本就恨不得整死吕渺渺的,吕渺渺落到她手上还能好过吗? 听说她回去第一个晚上已经被打得脱了一层皮,那男人也狠下心肠不管不问,任他那善妒的妻子处置,至今七日过去了,说实话,他们也不知吕渺渺的下场如何,不过据四平去打听,听说吕渺渺的花容月貌上被刺了“淫妇”两个字,若传言属实,她这辈子也别想见人了。 于锦绣这一听,心情才好些,但眼泪还是直流,因为实在太失望了。 “这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带了个假孙子来行骗却害得我的真孙子没了,这……呜呜……”她抹泪不甘,还愧疚不已,自己的嫡孙教人恶意摔掉了,自己还不知情,反过来责怪媳妇不小心,现在想想她真对不起媳妇。 “这刚好给你个教训,让你别听人说几句就质疑自己媳妇,你这单纯性子原是好的,但这回也实在太不明事理。”曾媛严肃的数落于锦绣。 于锦绣十分歉疚的低着头。“是,媳妇也只是太欢喜有孙儿了,才会教那吕渺渺骗得团团转,我错了。可儿,你可愿意原谅娘?”于锦绣拉下脸面,请求媳妇原谅。 第五十一章 莫可儿着实尴尬,不安的想说出真相,可又教曾思齐给制止了,她明白这男人是在秋后算帐,故意不让她说出流产的事是假的,要让婆婆惭愧到底。这会她真觉得连自家人都设计的男人很无良,她相公可真是狠心肠的人。 “娘,其实您……”莫可儿心想好歹说几句安慰婆婆,让她别这么自责。 她刚要开口,曾思齐已出声道:“娘除了误会可儿没能顾好身子摔掉孩子外,还处处找可儿麻烦,为了少一件冬衣斥骂了她一顿,连平日饮食也挑剔,说是给孩子吃的不够精细营养,这是故意虐待,就是一张床也有话说,怪订做给东院的床不够舒适,这是想让您的孙子夜里睡不好,不能平安长大,责怪她心眼小,苛待孩子,不配当人家的嫡母,这种种事端,一件件说来可真伤人。” 于锦绣脸一僵,羞愧得直想找地洞钻了。 莫可儿见状,警告的瞪着自己的相公要他适可而止,别真惹得娘下不了台。 可他还不想就这么算了,他向来是有仇必报,更何况是自己娘子受委屈,这可是他大忌中的大忌。 他本还想再刺激几句,曾媛倒是说:“你们夫妻既早知吕渺渺的孩子有问题,怎不早点说,害咱们还傻傻当那孩子是曾家的,让锦绣一副心肝肺全奉献出去,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她责怪起他们了。 被挑出错,曾思齐这才良心发现,缓和脸色说:“吕渺渺是二房找来的,为了抓二房的错,这戏也得演得逼真,若事先说了,以娘的性子能演得像吗?至于祖母,您是明理人,即便不说您也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因此受影响,所以才没事先对两位吐实。” 曾媛听了,这才没再怪罪下来。 可于锦绣还是叹气。“我这为来为去,不就为了想要一个孙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让人这么戏弄去,我这一想真不想活了……” 莫可儿一惊,她可不像曾思齐是硬肠子,再也忍不住的冲口而出道:“娘,我这肚里有的,没摔掉!” 她这话一出,于锦绣立刻又惊又喜的问:“你说真的,孩子没掉?” “欸,没掉。”莫可儿点头。 “那太好了!”曾媛这回也是喜出望外。 “等等,你这是说,当日你摔跤时肚里真的有了,但幸运的没摔掉?”曾思齐面上喜怒不明,眯眼问。 “呃……欸。”别人不知他的喜怒,莫可儿却是一清二楚的,瞧相公脸上黑气缭绕,这会是大怒了。 “你怎不早说,我若知道这件事,那两个作恶多端胆敢害我孩子的女人,我会将她们的骨头挫成灰撒掉,而不是只让一个被毁容,一个入狱而已!”他咬牙切齿的说,现在才知自己女人摔倒时已怀孕,他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瞧他这火气都快把屋子烧了,她就是不敢早说,怕吕渺渺和阮玫玲的下场会比现在还惨。 “反正我孩子也还在,这事就……” “这事不能善了,我非得——” “老祖宗,您救救君宝和思伟父子吧!”忽然,李氏来到外头跪着哭嚎,林欣珍也在一旁哭得悲切,打断了曾思齐的话。 曾媛听见李氏的声音,这脸庞一拉,十分不悦了。“这两人罪有应得,求我干什么?” 李氏哭声更大了。“老祖宗,咱们知错了,您就饶了咱们这一回吧!” “哼,饶你们,叔父与思伟当初对我下药时,可想过饶了我?”曾思典也赶到了,在外头听见李氏的话,气得质问。 屋里的人听见曾思典来了,赶紧开门出去瞧状况,曾媛与于锦绣见他已能下床,当下喜不自禁。 于锦绣更是激动的上前去道:“思典,你病好了?”这阵子他又卧病在床,病情比之前都严重,后来才知原来是曾君宝父子长期对他下毒,才让他多年来病情反复,无法痊愈,这二房狠毒至此,实在令人发指。 “娘,其实我这次的病是装的,并没有中他们的毒。”曾思典告诉于锦绣。 “你……你是装的?”李氏听见惊讶起来。 “可不是,大哥本来还不想告诉我,你们假装好心给我寻来的药根本是毒药,但这回你们又想逼走大哥,怕我碍事便又拿药来害我,大哥不得已只好先提醒我了,我本来还不信你们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后来拿药去让人检查才知真是毒药,大哥让我将计就计,假装中毒好卸去你们的心防,等着你们露出马脚,而我就在等大哥将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人一网打尽!”曾思典气愤的说。 李氏浑身虚软瘫在地,曾思齐设下这一计,先是假装与莫可儿失和,再宠爱吕渺渺,纨裤公子的表现彻底让他们都卸了心防,趁他们得意忘形时再把二房所有埋在茶行里的心腹全挖出来,如今二房是真的彻底被刨根了。 二房上当不自知,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弄垮了大房,这下反而输得凄凄惨惨了。 “大伯,卖假茶以及对二伯下毒都是二房不对,可咱们能否别闹到官府去,私下解决就好……”林欣珍为了公公与丈夫,厚着脸皮求道。 曾思齐冷着一张脸。“这我可没办法,人都在大牢里了,能不能出来还得看巡府大人的意思。” “这……这巡府大人不就因你报案,才受理这个案子的吗?”林欣珍说。 她与李氏为救曾君宝父子,到处找关系疏通巡府放人,可努力了半天人还是关在牢里,后来才知原来报案的人就是曾思齐,而他不知透过什么关系,一找就找上吴春海的顶头上司,这才一举扳倒吴春海,告倒曾君宝父子的。 “话是没错,但卖假茶危害的可不只是茶行信誉,外头买到假茶喝了伤身的人不计其数,这罪人恶极,我不追究,受害者也会追究。”他冷峻的说。 林欣珍一窒,自是知晓自己恬不知耻才会这样求人,再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掉泪。 李氏对救曾君宝父子的事到此也已经死心了,这会只想保住自己往后的生活,便哭道:“老祖宗,君宝父子与玫玲都进了监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如今二房就剩我与欣珍,这……这能不能再收留,别……别赶咱们出去?” 丈夫卖质量低劣的假茶,事情传开搞得天怒人怨,人人痛骂曾君宝父子没良心,随着两人罪刑确凿去坐牢,她们婆媳俩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众人将对曾君宝父子的怒气全发在她们两人身上,她们现在连大门也不敢迈出一步,怕哪天被打死在街头了。 况且,之前为救曾君宝父子,她们将二房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疏通了,结果不但没能救出父子俩,钱也花光了,眼下婆媳俩已是一穷二白,这再被赶出曾家,婆媳俩真不知要拿什么过活了。 “现在当家的不是我,是思齐夫妻,你让他们拿主意吧。”曾媛冷冷的说,她对二房是失望透了,留不留人由曾思齐夫妻决定。 李氏闻言爬过去抓住莫可儿的衣袖,跪求道,“可儿啊,婶娘不是好东西,过去对你也苛刻,但婶娘心其实不坏的,就只是自私了点,总想要二房比大房好,却贪心过头了,你若肯原谅婶娘一回,我愿意在府里当下人听你使唤赎罪。” “婶娘,再怎么样您也是长辈,快先起来说话吧。”莫可儿不想被折寿,忙要她别跪了。 “不,你若不肯收留,我就不起!” “您——” “这样吧,我就明说了,你求她也没有用,我是不肯留人的,可我同意给你们婆媳一笔钱安家,从此二房与曾家本枝再无关系。”曾思齐本就是冷情的人,怕莫可儿心软,索性就对李氏说白了,省得自己女人被为难。 李氏与林欣珍听了脸色发白,他这是要与二房彻底切割了。 若无曾家这棵大树庇荫,就算拿了一笔钱安家也没用,她们俩都是过惯好日子的人,这点钱能供她们多久,婆媳俩都想到了这点,纷纷瘫在一旁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于锦绣气二房贪心,又毒害自己二儿子,根本不愿意再让她们多留一刻,马上要人将她们的东西收拾出去,立刻要她们走,二房婆媳俩就这么被丢出曾家了。 “对了,思齐,你怎会认识新上任的巡府,还向他告状的?”李氏婆媳离开后,曾媛问起这事,这巡府听说是皇上的心腹,此次让皇上派来苏杭一带体察民情,而这人没人见过,他是怎么牵上线的?这点令她颇好奇。 “这——”他正要答,四平却打断了他的话。 第五十二章 四平过来,恭声道:“大少爷,巡府大人来访。” 曾媛一惊。“巡府大人亲自来了?” “是的,这位大人还指名要见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四平说。 曾思齐与莫可儿两人微笑起来。“祖母,既然人来了,咱们夫妻就先去招呼他,回头定仔仔细细对您解释清楚。” 曾媛点头。“去吧。” “大人请坐。”曾思齐有礼的招呼朱道光坐下。 可朱道光却比曾思齐还客气,忙道:“一起坐,一起坐。” 曾思齐与莫可儿两人只得微笑的与他一起坐下。 “你们两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趟来是专程来道谢的。”朱道光一开口就说。 “大人客气了,这路过相救本就是应该,任谁经过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曾思齐道。原来当初他们夫妻在路边救下的人就是朱道光,得知他巡府的身分后两夫妻也感到很意外。 朱道光摇头。“那可不一定,我刚受伤未昏迷时,不少人经过我身旁都教我身上的血给吓跑了,等我撑不住昏过去后,大多数的人又以为我死了,怕替我收尸便不敢靠过来,只有你们夫妻当机立断的救人,我这条命是你们捡回来的。”他无比感激的说。 “这是大人命不该绝,咱们才有机缘救您,您实在不必放在心上的。”莫可儿笑说。 “唉,想我当日上任时,本欲不惊动任何人先只身过来考察民情,这才能真正晓得杭州百姓过得如何,哪知路上遇上强盗,居然被劫杀了。你说得对,可能真是我命不该绝,不仅得你们相救还替我付清了大夫的费用,你们这样的好人,这世上已经不多见了,我欠你们的恩情定是得还的。” “说起恩情,您不已经还了,咱们夫妻还要感谢您肯接下陈情,将这一干的犯人全给问罪了。”莫可儿说。 他们夫妻因缘际会结识了落难巡府,这才有了对付二房的完整计划,说到底,朱道光才是帮大忙的人。 “这哪算报恩?说坦白点,我这趟奉命到苏杭要查的人就是吴春海,这家伙为官不正,皇上早接获许多的密报弹劾,幸亏有你们出面替我找足了证据治这贪官,要不我还不知得费多少功夫方能查出这些罪证。” 两夫妻点头,这吴春海命中注定贼官该死,不足惋惜。 “对了,除了吴春海身上的案子诸多牵连还得再审外,曾君宝父子卖假茶又下毒危害曾思典之事,将被判刑二十五年,至于阮家赵氏虐杀两命一案,经验尸查证属实,将于秋后问斩,而阮玫玲虽然没亲手杀人,但也协助其母助纣为虐,虽不用问斩,但关个二十年是跑不掉了。”朱道光事先告诉他们相关人等即将宣判的判刑结果。 曾君宝父子的刑期,他们心里有数,这是罪有应得,但莫可儿听闻赵氏与阮玫玲的下场,心下戚然起来,这两人终于也得到报应了。 曾思齐晓得妻子心情复杂,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她瞧向他,他回以温暖的笑靥,她心窝一暖,心逐渐安宁了。 “其实我这趟下苏杭还有个任务,便是替宫里挑选贡茶,而我打算推荐曾莫茶行的茶进宫,你们以为如何?”朱道光突然问。 曾思齐闻言惊喜。“大人所言是真的?!”若能被宫中选上为贡茶,那可是最高的殊荣,也代表茶行受朝廷肯定,曾莫茶行可就不是一般商家了,能晋升为皇商,此后的曾家就是真正的红顶商人,茶叶世家了。 朱道光点头。“我已亲自去过曾莫茶行几次了,试喝了几品的茶款,滋味都不是其它茶行所能比拟,因此才决定挑选你们的茶做为贡茶。” “咱们的茶固然是上品中的上品,但全国出品好茶的茶行大有人在,大人却选择了曾莫,我想,您还是想报恩吧?”曾思齐心知肚明他的好意,笑着说。 朱道光抚须笑了。“你可真是聪明,没错,我这是有私心的,我这人有恩不报就浑身不舒服,这拿下吴春海等人,又破了阮家杀人的案子,与其说是我帮你们,不如说是你们帮我才能顺利解决这些事,所以我还是欠你们人情的,这回的贡茶就当作是我还你们的救命之恩吧!” 两夫妻对视一笑,瞧来以后曾莫茶行这块招牌真要大大的发扬光大了! 两个月后,阮家的墓园外,两条身影立于古氏的墓前,莫可儿感伤的落下泪来了。“娘说过,恶有恶报,要我不必急着替她报仇,说天理昭彰,伤害咱们的人躲不过报应的,娘说的没错,老天果然会开眼,报了咱们母女的仇。”她泪水盈眶的说。 曾思齐搂着她,温柔的替她拭泪。“阮家这对母女自私自利,杀人还不知错,如今两人都受到制裁了,娘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相公,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与娘这仇还报不了。”她感激的说。自己没想到他会向朱道光要求开棺验尸,重查娘与她的死因,当初赵美音整死她们时,对外谎称她们得了传染病,是急病死的,这才草草埋葬,也没人敢来验尸,如今一验便知她们的尸首伤痕累累,分明是被活活打死的,赵美音与阮玫玲才逃不过刑罚,斩的斩、关的关。 相公从没忘记过她的前世冤仇,非要替她报冤,他说到做到,而今她心中的阴霾随着阮家破败与嫡母、二姊的伏法已完全散去了,往后的人生自己再没有阴影了,她感谢相公为她做的一切。 他微笑,瞄了一眼她已经凸起的小腹,眼神隐隐有些森然,携起她的手,慢慢地坐上马车往街上去了。 在路上他们意外见到李氏,她正让路人指着鼻子唾骂,因为丈夫与儿子坏事干绝,让她走到哪都被吐口水,莫可儿坐在马车里摇头,本心软想下去替她解围,可自家相公的眼神告诉她,别浪费时间了,他可没那样的好心肠去帮一个坏心肠女人的忙,她只好作罢。 但她还是忍不住心想,李氏的下场还真是凄苦,本来还有林欣珍陪着一起吃苦受罪的,但人家苏州林家哪舍得女儿吃苦,还是将人接回去了,就留李氏自己一个人在外受人唾弃,她出去时相公给的那一笔钱,听说在路上被抢了,她连个地方住都没有,真过着住破庙行乞的日子了,唉,所以说事情万万不可做绝,落井下石的事绝对不要干,天下根本没免费的饭吃,也没有白拣的便宜可以赚,这坏事做绝,眼下不就活生生上演现世报了吗? 她想着这些事,马车却忽然在市集前停下了,她发现市集前的门碑梁柱四周挤满了人潮。 “今日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她好奇的问。 他眼底闪过一抹阴险狡诈。“去瞧瞧不就晓得了。”说着,他扶她下马车。 她狐疑地望着他带着几许兴奋的侧影,不直接回府去却刻意到这来看热闹,莫非这热闹有什么特别的…… 她才思忖着,视线不经意的往前望去后,眸子倏然瞪大了。 这门碑梁柱上绑了两个人,一个是严烈,一个居然是吕渺渺! 而两人的妻子与男人皆在梁柱下头,分别大骂两人无耻、是猪狗不如的奸夫淫妇! “这怎么回事?”她吃惊的问。 曾思齐冷笑的耸耸肩。“没什么,我只是介绍两人认识,这一个好色、一个水性杨花,很快就勾搭起来,然后我再去向两人的枕边人报信,便成就今天的事了,瞧,那严烈的鼻梁好像又断了,你上回说他的鼻梁横得可以卧佛,这回恐怕连佛也卧不住了,因为,铲平了,还有那吕渺渺,额上都刻了淫妇两字,她还不能安分,这会头发都被剃光了,就算是让她出家,菩萨大概也不会收吧?” 莫可儿身子一僵,这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他是专程带她来看严烈与吕渺渺的下场。 他原就讨厌严烈,整他是家常便饭,可这吕渺渺……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相公这是还记恨着吕渺渺差点害她落胎一事,这是事后报复。 她吞吞口水,相公这人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哪里肯放过人家,吕渺渺都已经是这般下场了,那同样绊自己一脚,在牢里的阮玫玲不就—— “大少爷,照您吩咐的,已让人照三餐在二少奶奶的牢饭里放巴豆,让她从早拉到晚,拉个几年,等二十年后出来,保证身材苗条见骨……”四平过来低声禀报。 一旁的莫可儿也听见了,不住抚额叹气,很好,这仇全报了,一个也没落下…… 后记 【后记: “变种灵魂”的爱情 浅草茉莉】 大家好,我是浅草茉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这故事的写作时间正逢过年前后,本来想说,这故事的男女主角,一个穿越、一个重生,两人本身都隐藏了天大的秘密,都是“变种灵魂”,下笔时会不会不好发挥呢? 但,写着写着却也衍生出不少趣味来,也许因为男女主角彼此都有秘密,所以有了有趣的冲突,想来这本书让大家阅读起来应该是轻松愉快不沉重的,不过再想想,这也有可能与故事角色的设定无关,根本是因为浅草过年前后大吃大喝得太爽的关系,在那样满足的情境下,就算想写也写不出太悲情的故事来。 所以,就成就了这本轻松小品,希望大家会喜欢! 另外,浅草这阵子文思有点钝,写书进度缓慢,慢到一个极致后,干脆停下不写了,认真看了几套书以及几部戏剧后,蓦然发觉自己好久没有写霸气的恶男了,手突然有点儿痒,又想写残暴又深情的坏男人了,只是若真的动笔不知能不能超越“闇帝”公孙谋的残酷威力? 好吧,大家等等,浅草再酝酿一下,想一想,晃一晃脑袋,希望年底以前能有一部“暴力美学”登场,哈哈哈—— 话又说回来,浅草手头上这本还在卡,希望不要卡太久,我怕被徐姊追杀啦> <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