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 friend》 .preamble of fable 故事其序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 翻译：kadokawa 这个少女没有朋友。 她今年已是要升小学四年级的年龄了，却一个朋友都没有。这或许是家庭环境所致，也是生活环境所致，或许有必然原因，也有偶然因素。总之事实就是，少女目前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母亲心想，女儿差不过也该交朋友了，想让女儿踏上丰富多彩的人生。然而女儿还是个孩子，不能充分理解何谓“丰富”，而且根本上也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所以，少女也不曾想交朋友。 其实吧，这样的孩子倒也不是特别少见。 没朋友，不是很懂朋友是什么，这种现象和感受也并没有多特殊。肯定有些人小时候也有过困在类似想法中走不出来的经历。它是成长过程中时常经历的感受，可以说极为正常，甚至是十分普遍的一个思考。 所以，这个少女也并不是特别的人，这个故事或许也不是值得一写的特别故事。 以她为中心的小小故事，不曾深深撼动世界。她在东京都内一处宜居的街道，以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学生的身份，以符合小学生该有的方式生活，经历小学生该有的事情，以小学生该有的样子逐渐成长吧。接下来要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故事，或许它真的微不足道。 但是，硬要找出这个故事里值得一讲的部分。 大概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吧。 “朋友是美妙无比的东西” i.proceedings of fate 命运安排 1 「李夹呜夹呜啊啊」 被喊作李夹呜夹呜的少女一边心想「李夹呜夹呜谁啊」一边转过头去，只见熟识的朋友哭得人仰马翻。身着制服的少女今天升上四年级，开学第一场班会刚刚结束。正当她拿起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便遇到了这个情况。 「李夹呜夹呜谁啊」 头发稍稍过肩，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少女粗声粗气地反问过去。 「呜呜呜……听我说啊！听我说啊！李夹哭夹！」 「还差点」 「李夹、李、李达咕夹、夹、夹哭、夹哭」 貌似大大小小的金币要掉出来的时候，少女从书包里拿出水壶，倒了杯水递给这位朋友。朋友接过盖杯一口喝光，喘着粗气调整好状态，再次喊道 「理樱risakura！」 理樱摸摸朋友的脑袋，夸她做得好。 这个名字让理樱自己都觉得拗口，而且汉字笔画又多，考试时写名字很烦。不过放眼班上同学们的名字，比自己还要更难念更难写的也有不少。最近可能流行这么起名字吧，但理樱觉得，父母应该多发挥一些想象力，考虑一下对孩子生活造成的影响。有的人名字里还有小学不会学到的汉字，有的孩子甚至到了三年级还用平假名来写名字。理樱觉得，自己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强多了吧。另外，理樱很喜欢“risakura”这个发音。 「对不住啦，这么难念」 理樱一边摸头一边道歉，结果朋友摇了摇头，说 「不不完全不在意，就怪不不舌头爱打结……。而且，不不还叫不不不呢」 并不是要否定什么的意思，只因为这位朋友的名字就叫不不不yayaya。理樱再次感受到，父母应该为孩子多发挥一些想象。 「不过有个音说出来了呢。不不不真了不起」 「也没有啦……诶嘿嘿」 不不不红着脸，挂着两颗大团子的脑袋摆来摆去。 「就算到了四年级，我和不不不还是能做好朋友了。谢谢你，不不不。我最喜欢你了，不不不」 「呃，那个……诶嘿。不不也喜欢理樱。那个，今年也请多关照！」 「嗯！那我先走了」 「拜拜～」 不不不笑容满面，挥手送别理樱。之后她回到自己座位，看到自己的桌子，结果顿时脸又皱成一团，「理巴卟哒呀」。理樱在走廊上听到惨叫，叹了口气，又回到这位舌头不够溜的朋友身边。 「到底什么事啊」 「听我说！听我说啊理樱！你不是班长吗！」 「你弄错了，班委明天才决定」 「反正班长肯定是理樱当选啦！去年前年还有之前都是啦！理樱当班长比见血还明显啊！」 当然，理樱并不是不惜流血也要当选班长，但她也觉得今年多半依然会是自己来当，事实也一定如此。理樱在过去三年里一直担任班长。她并没有毛遂自荐，但二年级开始由推荐与多数表决由她担任，于是也就水到渠成地拿下了。班上的同学们似乎觉得理樱更成熟一些。而且，班上的同学们在理应眼里也像小孩子。明明自己也不是出生比他们早多少天，为什么会这样呢？理樱有些得意地这样心想。 「所以说，向肯定当选班长的理樱讲班上的问题是没错的！是自然的！是环保的！还有节能积分标志呢！」（※注1） 不不不算是全学年最幼稚的人了……理樱心想。 「积分并没有，但你还是说说看吧。出什么事了？」 「呜呜……听我说啊，我的新课桌上被刻了字……」 「应该是学长学姐刻的吧，挺常见的」 理樱目光落向不不不课桌的桌面，上面刻着两个字：“いす椅子”。理樱笑喷了。 「有什么好笑的啊！我以后每天一坐下看到它就“才不是椅子！”不得不吐槽它啊！上课的时候看到也“才不是椅子！”不得不吐槽它啊！今年一整年都得一直吐槽下去，这是折磨啊！」 「你用不着规规矩矩地吐槽它啊……别理它就对了」 「看到“椅子”，「才、唔……！」这样憋着更折磨人啊！」 「那个……出什么事了……？」 一个瘦小柔弱的女生挂着不安的神色，很小声地问道。她也是理樱非常熟悉的朋友，今年再次与理樱同班，名叫柊子hiiragiko。 柊子看向桌子，说 「………………」 结果啥也没说。 「为啥！为什么不吐槽！冬冬你怎么忍住的！」不不不惊讶不已。 「诶、欸，我不太明白……看上去像桌子，但写着椅子所以就想，它会不会就是椅子……」 「怎么可能是椅子啊！是桌子啊！」 「也对呢，果然是桌子呢……为什么写椅子…………啊，因为在桌子上写“椅子”，觉得好玩……？」 「别说出来啊！求你不要讲解啊！」 不不不趴桌子上哭了。 「不不不对不断要对桌子吐槽的人生意义产生了烦恼哦」理樱说。 「啊，是呀……确实会让人忍不住吐槽呢……」最终都没吐槽的柊子说得好像很懂似的，又接着说道「对了，那这样好不好？」 柊子向理樱讲解。理樱照她说的从柜子里取出带来的雕刻刀，在不不不的课桌上刻了下去。桌面上添了一个字，变成了“すいす瑞士” 「不不不，你看这样行吗？」 「啊，怎么说呢……“椅子”的话是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去吐槽，但“瑞士”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而且看着莫名其妙不太好吐槽啊。像是把本来是片假名的词写成平假名，本来觉得挺有意思但结果没什么意思的感觉啊！这是想搞笑却冷场吧！咦……？冷场了？不不的桌子，冷场……？」 理樱安慰说「没事的，不冷场，没有冷场」，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歉承认了。不不不又趴桌上哭了。 2 事情告诉老师后，马上就更换了新桌子，瑞士事件就此落幕。理樱一想到明天当选班长后整年都得被迫处理这种又凄惨又无聊的事件，顿时郁闷起来（并没有想过放弃担任班长）。 「太倒霉了呢」 办公室里，班主任千里子老师安慰不不不。理樱她们三个去年就在千里子老师班上，师生间已非常熟悉。 「每年都有学生升级前在桌椅上刻东西。还专门提醒过这种事不能做」 「肯定是男生干的！」不不不气愤地说道「女生才不会做那种孩子气的事情！」 「算了，查一下就知道桌子是谁用过的了，找到之后就批评一下吧。可是，为什么要刻“すいす银行すいす支店瑞士银行瑞士支行”呢……」 三人垂头。 「……我认为，人总有迫不得已必须向前的时候。我们应当切记，该憎恨的是过错，而不是犯错的人。老师，这件事还请既往不咎」 「理樱同学好成熟……。好的，既然你们同意，我也就不追究了吧」 三人急忙点头。 「你们升上四年级之后，都成熟一些了呢……。能见证学生们的成长，让我真切感受到教师这个职业多么美妙，让我感受到它就是我的天职……我愿意一辈子都当老师」 「老师您不结婚吗」 千里子老师猛然起身。 又坐了下去。 「目前没考虑。我每天工作非常充实，而且我还完全不放心对你们撒手呢。老师我并不是没有对象喔」 理樱觉得，老师还没到奔三，应该不用那么在意，但长大成人之后或许也有许许多多小孩子所不了解的忧愁。还是别去碰为好。理樱顾虑人生前辈的心情，选择闭口不说。 「要不要结了婚再继续上班？」 但不不不却不吐不快。 千里子老师猛然起身。 又坐了下去。 「对了，理樱同学。真不好意思新学期第一天就这样，能拜托你帮老师一个小忙吗？」 「无视！！理樱！老师无视了不不！」 不不不的抗议也被彻底无视了。理樱为成年人那毫不动摇的精神力叹息。 「要帮什么忙？麻烦是就免了」 「可你是班长嘛」 「我还不是班长」 「没事，民调显示你稳定当选」 哪儿来的民调啊……理樱在心中吐槽。不过真搞民调的话，确实自己当选是毫无疑问的。理樱长叹了口气，叹气的样子不像个小孩子。 「说来听听吧」 「太好了。我看看……」 千里子老师在杂乱的桌面上翻找起来，把学生名册从里面挖掘出来。 「你知不知道纱奈香sanaka？去年在二班，今年跟我们同班」 纱奈香？ 理樱百思不得其解，她不认识这个人。就算不在一个班，整个学年也就两个班，所以全学年的同学都应该认识才对。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情况前所未有，肯定有蹊跷。 「哎，这也不怪你」老师看着名册说「她去年第三学期转学过来，之后一次也没来上学喔」 「不上学吗？」 「是啊。在之前的学校好像也几乎不去上学……。实不相瞒，老师也只见过她一面。所以……」 「让我带她上学？」 「不，不是让你强行把她带来……你就去她家，稍微说一声好不好？」 还真来了件麻烦透顶的工作。 本来小学就是义务教育，既然非要让人家来上学，就由家长或者老师硬拖过来上学就对了。以保护心灵之类的为由而在问题面前拖泥带水，反倒变得越来越麻烦。再说，真要是在乎心灵方面，让见都没见过面的同班同学去探查情况难道不是神经大条吗？大人们都应该想象一下，当自己内心崩溃而拒绝上班的时候，不认识的员工却跑到家里来问你“你还好吗？”，这是怎样的感受。想到这里，理樱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由老师去不是更好吗？就算让我们过去，搞不好反倒会增加压力」 「嗯，我也这么想过。实话说，是家长直接拜托的……」 「说让同学过去？」 千里子老师苦笑着抓了抓脑袋。 理樱心想，家长也应该偶尔开动一下想象力啊。爸爸妈妈或许觉得同龄人去见面就能让孩子稍稍敞开心扉，运气好还能交上朋友，但这样的想法可以说肤浅至极。换做当事者本人的角度，只可能如前述那般产生压力，是最差劲最愚蠢的点子。让充满活力的同班同学上门，借此让不上学的孩子打起精神来，这无非是纯粹的欺凌。真的超不想去啊……理樱发出今天第三次长长的叹息。 「拜托啦。这种事情，老师只能找理樱同学帮忙啦」 「哎，这倒也是吧……」 理樱认为这不是自恋，而是正确理解。这种需要心思细腻才能完成的工作，放眼整个学年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胜任。 「哎，算了……我知道了。去一次就行了是吧」 「谢啦～。老师就知道理樱小妹妹一定会这么说的～。我看看，这是今天的讲义，然后是新的联系簿……给，还有地图」 手段真是高明。理樱和千里子老师已经打了三年交道，彼此之间可谓无所不知。不过这倒也挺方便的。 「那我回家路上去一趟吧。我一个人也没问题，不不不和冬冬要去吗？」 「不不也要去！」不不不活力十足地回应道「一定会让纱奈香振作起来！」 「人家又不一定有什么挫折……」 「那、那我也去……」柊子畏畏缩缩地选择参加。这丫头没有所谓主见的概念。 「那就大伙一起去吧」 「有劳咯～」 「有劳咯～个鬼啊。老师，去之前请多给我点信息。把名册复印份给我就行了」 「学生资料不能外泄的，而且上面什么都没写，也就只有父母的职业。再说，我也是刚从去年班主任老师手中接手的……」 「没写不上学的原因吗？」 理樱从老师背后窥视学生资料。她看向备注栏，上面简单地写了句『在之前的学校也不上学』。 她目光停在了下面一行。 「这是什么？」 「是什么呢？」 理樱指着问道。千里子老师也看向那个地方，不思其解地嘀咕起来。 备注栏上写着『数学家』。 3 「咦，是这里？」不不不左顾右盼地说「理樱，没找错吧？」 「没找错」 理樱给出肯定，但同样将信将疑地环顾周围。她的确是按照给的地图上面走，来到了吉祥寺车站附近的这里。 身着制服的三个人走过百货店跟前，穿过拱廊商店街，到达大型电器店。此处是高楼林立的闹市区，不只是车站附近，而且是车站正面。她家难道住在这种地方？ 「好像就是这里」 三人从电器店旁边进入巷子，巷子里歌舞厅门口写着今日演出的表演者名称。是个理樱听都没听说过的乐队。 「不过家在这种地方的话，就跟店离得超近，很不错啊！不不每天都去逛mumu！」 「就算你每天去，身上还不是那几套」 理樱冷静地告诫道。不过，她其实也挺喜欢看衣服。如果家在这种地方，不说每天去逛，大概三天要去逛一次。 「离图书馆近，我挺羡慕……」 经柊子一说发现，吉祥寺图书馆就在眼前。这确实挺方便。 「冬冬在读什么书？」理樱问。 「啊，那个……」柊子翻了翻书包，掏出一本书。「这个。《まほうつかい魔法师パピュ芭比と和そらとぶ飞天バター奶油》」 「平假名真多……」 翻开一看，里面平假名也一大堆。上面写着「パピュの芭比つくった变出来的バター奶油 あらあら哎呀呀？ どこかにとんでいってしまいました居然飞走了」。 「这书不是面向一年级的吗？」 「但很有意思啊。还有这本。《ジュニアばん少儿版　ちゅうしんぐら忠臣藏　まつのろうか松之廊下》」 「都搞不懂这书是算少儿向还是算艰深的了，冬冬…………就是这里吗？」 理樱止步，确认地图。 看来没有错。她看着玄关，然后顺着大楼抬头仰望。那里是一栋步行至车站约三分钟距离的，最近才刚刚落成的，崭新透亮的二十层高级公寓。 「高厉害！」不不不疾声感慨「这是啥啊这是啥啊！？太有钱了吧！？纱奈香家是有钱人吗！？」 「估计还是不不不你家更有钱」 理樱分析，这新建的高级公寓肯定很贵吧，但公寓毕竟是公寓，论谁家更有钱的话，估计还是比不上不不不家。不不不家在近邻吉祥寺的地段拥有一所独栋还带庭院的宅子。当然，不排除公寓不是租赁，而是资产的可能。 三人进入门厅，按下内线电话后，一位女性以平坦的声音作出回应，锁随着驱动声打开。进走廊后，里面同样崭新透亮。三人上了电梯，按下地图上的标注按下20层的按钮。那里是最高层。「电梯启动那一紧的感觉怎么就一下啊！」不不不吵闹着说。 「你们说啊，这里离六小更近一些吧，为什么纱奈香要上井西小？」 不不不不解地问道。六小是武藏野第六小学的简称，井西小是井之头西小学的简称。 「这里学区确实是六小，会不会是家长觉得井西小更好呢？毕竟井西更新，设施也更好」 尽管自己嘴上这么讲解，理樱心里还是觉得，要从六小和井西小之间挑的话还是进私立六小更好。 理樱望着爬升的楼层数字，回忆刚才看到的备注栏。 数学家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是不知道数学家本身的含义，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学小生的备注栏里写着数学家这个词。听说在海外有跳级升入大学的天才儿童，但如果是那种孩子，乖乖去上大学就好了，用不着转校进入小学。井之头西小学虽说是武藏野市设施最优良的小学，但对于跳级的天才来说也无非是所平淡无奇的小学罢了。 正想着这些时，传来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三人下了电梯。 二十层有条短走廊，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看来这整个楼层只有一套房间。 「呐，理樱」 柊子愁容满面地问道（柊子平日六成时间是发愁的表情）。 「什么事？」 「见到纱奈香之后，我们该怎么说话……」 「用不着说话」 「咦？」 「再说了，她估计不会出来吧？毕竟她一直不上学，把讲义交给家里人就完事了」 「咦，可是，这样好吗……？」 「就是说啊！」不不不的叫喊震撼整个第二十层「必须说服纱奈香来上学才行！家长肯定在哭泣啊！」 「你真要这么说出来，家长当场就要哭了……。你想想，被素未谋面的我们提出那种要求，人家会乖乖答应吗？千里子老师也说过了，她是长期不上学」 「可是……」 「那种事就不要勉强了，这对双方都好。我可不是嫌麻烦才这么说的哦？这是为当事人着想」 当然，一半原因就是嫌麻烦，但刚才说的理由也确是事实。理樱带着不满与发愁的两位朋友，按响门旁边的门铃。 『来了』 门铃中传出声音与之前在门厅处听到的是同一位女性。 「打扰了，我们是纱奈香的同班同学」 理樱以不像小学四年级学生的遣词，流畅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与事由。门铃中还是之传出短短一声「好的」便挂断了。 不消片刻，门里头传来动静。 随着锁喀嚓一声打开，门柄旋转，门打开了。 「啊……」 理樱猝不及防惊呼出来。 开门的人竟然是个跟理樱差不多个头的女孩子。 理樱笃定一定会是家长来开门，这下弄得有点惊慌失措。但就在这个时候，连续三年担任班长的理樱不遗余力地发挥出她长年锻炼出的临场应对能力，立刻恢复冷静。 「请问，是纱奈香？」 「是」 少女点点头。看来不是姐妹，正是本人。 纱奈香与理樱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她黑色短发，看上去既不是畏畏缩缩也不是郁郁寡欢的样子，硬要说的话就是面无表情。要论面部特征就是那对大大的眼睛吧，但眼皮却无力地半耷拉着。难道她在睡觉？理樱这样心想，但见她嘴巴闭得紧紧，便稍稍绷紧神经（理樱的对人判断基准之一。看人没事的时候嘴巴是不是张着。嘴张着的肯定是傻孩子）。 理樱自然地将目光下移。纱奈香的服装相当土气，身上的卫衣和裙子都是素色，没有花纹和图案，估计是在优衣库之类的量贩店简单搭配买的，品位与爱好时尚的不不不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当然，这也可能是由于家庭环境，总之理樱在这点上不自觉地萌生出一丝获胜的感觉。 当理樱做完大致的分析时，她的头脑也完全冷却下来。她是公认的学年最能干的人，岂能为这种芝麻大点的突发事件而惊慌失策。 理樱流利地对自己和身后的两人做完介绍。 「给，这是今天发的讲义」 「非常感谢」 纱奈香接过讲义，脸上仍面无表情。明明是对同年级同学，她却使用敬语道谢。 好了。 虽然原本的计划是把讲义交给母亲之后就赶紧走人，但自己好歹是班长。既然本人现在出来了，哪怕说些场面话也该好言相劝。理樱十分正确地理解这么做是自己分内的事，也是成熟的表现。 「新学期已经开始了……纱奈香，你能来学校吗？」 理樱有意识地装作担心的表情，说道。 「那个……我们挺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见你还好，我们就放心了。那个，我们没有强迫的意思，你能不能先来一次学校试试？因为刚换过班级，我想你应该也很快就能交到朋友的。考虑一下怎么样？好吗？」 理樱一方面表示担心，一方面留意不要给对方造成过大压力，毅然展露出灿烂的微笑。理樱醉心于自己的表演，心中对自己的完美工作赞叹不已。她作为班长的表现无可挑剔。 听到如此完美的理樱所说出的这番话之后，纱奈香定然会面色忧愁地低下头，并吞吞吐吐地应上一声「嗯……能去的话……就去吧……」。 然而这个预期并没有应验。纱奈香没有面色忧愁，而是把刚刚接过来的讲义折了两次之后转向理樱，指向折叠的部分。理樱把头凑近所指的折线附近一探究竟，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郊游的携带物品-可以弄脏的校长老师』 理樱笑喷了。 她立刻捂住嘴，把脸背过去。 班长的笑容崩溃了。 （可恶……！） 理樱肩头猛烈颤抖，拼命忍住不笑。 （这孩子……搞什么……！） 理樱急了。不好，跟预想不一样，得赶快憋住。不，这太奇怪了，不应该这样，我的完美计划怎么可能破灭……理樱心里想着这些，同时想象被泥土弄脏的校长老师，还是笑喷了。 「理樱？你怎么了？」不不不从身后问道。 「谁知道怎么了」纱奈香若无其事地说「这位冷不丁就笑起来了……」 「你你你！你！」理樱拼命振作起来「你！你刚才拿讲义！」 「讲义……」 纱奈香再次拿起讲义展示。 折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变了地方，变成了『水壶-装水或者校长老师』 「装个鬼啊！」 理樱。 吐槽了。 不遗余力地吐槽了。 就像在奇痒难当的背上得劲儿地挠了一番，就像把蛙嘴钱包的扣件奋力关上，理樱全身被一股舒爽的成就感所缭绕。而这一刻同时也宣告，她败给了初次见面的同龄女孩。 吐槽完后，理樱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她奋力攥住拳头，攥得瑟瑟发抖。 （怪了！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 理樱拼命地去理解状况。这是非常情况。朋友中……不对，哪怕放眼全年级，头脑最聪明的人肯定就是自己。在自己眼里，其他同学都不过是小孩子。不，何止同学，某种程度上连千里子老师也能按自己意思来控制。自己连成年人都把控，连续当了三年的班长，第四年的班长之位也已是囊中之物，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被同龄女孩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甘心！好羞耻！好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好像冲回家！） 不知道纱奈香是不是看出了理樱的内心活动，说道 「方便的话，请进来坐坐吧」 4 纱奈香的家中收拾得非常干净。新建的房子客厅很大，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上面摆着同样崭新的沙发和桌子。三人围桌而坐等待着，这时纱奈香用托盘端来果汁。 「纱奈香，你妈妈呢？」不不不问。 「出门了」 看来接听内线电话的就是纱奈香本人。门铃中的语气十分成熟，理樱还以为是母亲，现在实际接触才知道，真的就是纱奈香的声音。 纱奈香把果汁分别摆在三人面前，自己在三人对面坐了下去。 不不不迫不及待地拿果汁喝起来。柊子扭扭捏捏，整个人缩了一圈。之前告诉柊子不用和纱奈香说话，结果却突然被请进家门，估计她已不知所措。 而说到理樱，则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理樱表面装出自然的样子，心中却在努力回复伤害。理顺刚才的情况便已经让她捉襟见肘，平复内心的动摇谈何容易。但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估计在动摇状态下难以应付。既然如此，就只能先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了。理樱以一流运动员般的意志力，极力进行自我调节。以小学生而言，这是个过分特殊又有点恶心的技术，其职业度可与青木功媲美（理樱的父亲喜爱高尔夫）。（※注2） 刚才的吐槽是个重大失误，但它并没有让自己受到致命性fatal的伤害damage。因为，自己连续三年担任班长，第四年也确定当选，是全班，全年级，公认许下最重要位置的女孩！（理樱受了几分父亲高尔夫漫画中出场人物的影响）。 「谢谢你的果汁」 理樱流畅地说道，美丽地微微一笑。坐在她两侧的不不不和柊子惊讶地心想，啊，理樱振作起来了。 「哪里，你们从井之头西小学专程远道而来把讲义拿给我，我才是应该谢谢你们费心了，不不不同学，柊子同学，理吐槽樱同学」 「唔……！」 忍住了。 理樱忍住了。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不不不和柊子也紧张起来，可谓剑拔弩张。不不不手心捏出了汗，柊子心里快要承受不住。 「上到二十层真是太劳烦你们了，我非常感谢大家。不不不同学，柊子同学，理马虎鬼同学」 「唔……！」 理樱强忍，强忍下来了。她奋力握着杯子，没有打破脸上的微笑，杯子和笑容都似是命悬一线，随时可能裂开。此番攻守，如隔薄冰一层。 「话说，理国鸟朱鹭同学」 「朱鹮nipponia nippon！！」 结果还是输了。 理樱精疲力竭趴桌上了。 高明，铺垫的手段太高明了。提到朱鹭则是朱鹮nipponia nippon。因为前有吐槽tukkomi到马虎ukkari的发音节奏，水到渠成便联想到那个词。但理樱其实非常冷静，客观地理解了从马虎鬼ukkari hachibee到朱鹮nipponia nippon之间有略显跳跃之处。所以她当然也知道，身边二人恐怕思维根本跟不上来。 既然两人思维跟不上，理樱如果不及时吐槽的话，她们之中毫无疑问就会有人问「咦？什么意思？」要是发展成那样，就得让纱奈香亲自把段子含义解释清楚了。到那样就，真的，太失败了。太冷场了。 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冷场，还是牺牲自己的尊严去吐槽？在那一瞬间，纱奈香将高难度的二选一推到理樱面前。然后理樱选择了败北。身为一个人，她将重要的东西坚守到底，虽败犹荣。 不不不费解地问道 「咦，什么意思？」 「日本国鸟中有种叫朱鹭的鸟，学名叫做朱鹮nipponia nippon。也就是说，刚才的吐槽是nippon压马虎ukkari的节奏」 「太冷场了吧！？」 理樱复活了，又一发吐槽。 「你到底搞什么啊！我、我横下心放弃了那么多才专程吐槽你，你却枉费我的心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目的何在！是想整我吗！？给我说清楚！」 「我就是想整你」 「你承认了是吧！！」 「理、理樱，冷静点……」柊子安慰道。 「你听到了吧冬冬！这丫头故意要整我！」 「对不起」 「承认了还对不起！你都承认是在整我了！你其实根本没有半点歉意吧！」 「对不起」 「说了两句对不起却还是没有半点歉意！！」 「理樱，别这样啊～……不可以吵架……」柊子快哭出来。 「别、别哭啊，冬冬……再说，我也不是来吵架的……」 「就是说啊！」不不不气势十足地冒了出来「我们不是来吵架的啊，理樱！我们是来让纱奈香去学校的啊！」 哎，净多嘴……理樱颦蹙起来。 「上学？」 纱奈香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 「……没错，因为你不来上学，所以我们照老师吩咐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理樱不情不愿地答道。尽管理樱心里恨不得她别来上学才好，但理樱毕竟是班长，不能当着不上学的同学的面说那种话。 理樱长长地叹了口气，让差点起来的身子又坐下去，心里规劝自己要冷静一点。 「于是呢……你为什么不来上学？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理樱十分蛮横地问道。换做平时，她跟初次见面的孩子说话时会装得乖巧一些，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装的了。 而对方则压根就没有装或不装的概念，依旧是那副半睡不醒的惺忪眼神，说 「没有难言之隐」 「嗯？」 「并没有难言之隐」 「那么……你为什么不上学？」 「因为也没要去上学的理由……」 纱奈香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理由当然有啊。而且是义务教育」 「我知道被赋予义务，但我实在感觉不到上学的意义。我觉得现在我就算去上小学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我判断还是违背义务不去上学更有意义，就自行停止了上学行为」 「自行停止……」 理樱不知该作何回应。虽说必须上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明知义务却将错就错坚持不去的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眼前这位同学年的少女主张，她已经自主权衡并接受其中会产生的不利与惩罚。 「再说，我本来就可以不上学了……」 「嗯？」理樱不解，歪着脑袋「可以不上学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可能啊。你刚才自己不也说过吗，那是义务」 「关于这件事，倒是有些内情」 纱奈香倏地站起来，朝走廊那边迈出脚步。 5 纱奈香停在了走廊的第一扇门前面。 「这是我房间」 说着，她转动门柄，走了进去。 理樱等三人也照她说的跟了进去。 「天啊！」 不不不发出怪叫，其他二人虽然没叫出声来，但也都惊呆了。 纱奈香的房间实在太乱了。倒不是说房间脏，而是东西散乱得太厉害了，是杂乱。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书，厚的薄的五花八门的书，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有的地方书堆得老高，有些地方书则被敞开着随手一扔，俨然地板和墙壁一半都由书所构成的样子。 唯一没有被书侵略的地方就是桌子周边。那张虽然也是桌子，但不同于理樱家用的书桌，是一张只有桌面与支脚，设计极为简约的桌子。桌上摆着三台气势逼人的电脑显示器，而且桌下也有三个黑色箱子正在静静地嗡嗡作响。只有这些电脑的周围保证了最基本的作业空间，哪怕踏出一步便是连绵不绝的书本地层。 理樱看向摞在脚边的书之高塔，其中有用旧的书，也有新书，但每一本看上去都很高深，书店里常见的漫画或者小说一册也没发现。放眼另一座书塔，书背上的字全是外语，理樱连标题都看不懂。 纱奈香进屋后，轻描淡写地开始渡过书海。尽管根本连下脚的地方的没有，但本人却不以为然直接踩在书上走过去。看到敞开的书被她随意践踏，明明不是自己的书，柊子却「呜呜～……」泫然欲泣地喘起来。 纱奈香踏破书海来到床边，这次又翻起了床上的书，从书山中选出十几本，两手抱着再次渡过书海。柊子又喘起来。 纱奈香回来后把抱来的书往地上随手一扔，坐了下去。理樱她们也跟着坐了下去。 纱奈香拿过来的是几张纸以及许多课本。 理樱拿起一本，上面写着《生物2》。其他还写着《道德》《数学3》等并不熟悉的标题，一目了然，都不是小学课本。 「……这些是初中课本？」 「是高中的」 纱奈香说得若无其事。 「日本的统一教育课程，也就是到高中为止的课程，我已经全部修完了」 纱奈香依然说得若无其事。 理樱哑口无言。 「修完了……欸？」 理樱一脸诧异，重新看向看刚才看过的课本。 实不相瞒，理樱虽然还在上小学四年级，但已经开始着手升初备考，达到了初一的水准。然而，眼前的课本的确像是高中的东西，写的全是理樱完全不知道的内容。 她猛然想起刚才在电梯里想过的事情。 难道这丫头真的是…… 「……莫非你现在在上大学？」 「不」 纱奈香说道 「大学也已经修完了」 纱奈香从带来的东西里拈起一张纸，那是一份英文的文书。理樱当然看不懂。 「是英国的大学，前年进入数学系，去年修完了。这是证明毕业的证书。在校已取得博士学位。以在册所属的含义来说，我目前以外部研究员的形式隶属该大学的应用数学研究所。所以直白地说，我已经是社会人士了，名义是学者、数学家」 听着这番过分荒诞无稽的讲述。 理樱…… 感觉自己像是被远远甩在了后头。 「那个……也就是说，你……」 「是的」 「既不是小学生，也不是大学生，根本就不是学校的学生……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数学家』？」 「没错。从事数学领域的研究，不需要待在研究室里。就算在这个房间里，我也能跟其他研究员一样，以数学家的身份毫不逊色地继续开展研究」 纱奈香依旧讲得轻描淡写。 「你……不会又在戏弄我吧」 理樱向纱奈香投去怀疑的目光。这个反应理所当然。理樱承认这世上有天才儿童，但她不认为那种人会随随便便地进入自己生活圈内溜达。 「这课本不会其实是哥哥姐姐的吧……」理樱随手拿起一册。 「102页写的是信使rna的拼接」 纱奈香简短说道。 理樱一时没听懂，回过神来才翻起自己手里的书。打开102页，上面有“mrna的拼接”一文。 「你全都记得？」 「并不是刻意去记……只是没必要忘记，就一直记下来了」 理樱再度哑口无言。她又看向自己手里的书，这是本题为“生物”的课本，一眼就能看出是理科内容，跟数学关系不大。但是，纱奈香将书中内容全都背下来了。 「我并不是想要当数学家」 纱奈香又拿起另一本课本，说道。那是题为“现代文”的课本。 「只因为数学是最便于入门的领域。我想要把数学掌握到自己得心应手的程度，再向其他领域延伸，确保能够无阻碍地去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我觉得人的一生都太短暂了，不够用。所以，我很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已经学过的东西，我不想再重复去学。小学我已经修完了，所以不觉得有必要去上，也不想去」 纱奈香将现代文课本啪地合上。 「那个…………既然纱奈香大学都毕业了，不去上小学也没关系了吧？大学毕业了，还得接受义务教育吗……？」 「这就是我说的“内情”」 纱奈香拈起另一张纸，同样是一张英文文书。 「这是特殊措施的文书。柊子同学说的没错，通过办理正规手续，能够免除在日本国内上必须小学的义务。但是……我妈妈说想让我去上小学。虽然没有强迫我去上，但姑且入了学籍，说我想去的时候就去看看……。我自己实在觉得没有意义，但妈妈说的又不能狠心拒绝。因为这样的情况，我在搬来这里的时候也采取了特殊措施，办理正常手续转入到井之头西小学。不过最终一次也没去上学」 「哎，这样啊……。原来是妈妈的心愿啊……」 柊子和不不不点点头表示理解。 理樱在旁边，当然也听到了纱奈香的隐情。 听是听到了。 但完全没装进脑子里。 理樱此刻，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 （这丫头真的学得那么超前了……是货真价实天才儿童吗……？是真的？没骗人？） 理樱的头脑还不肯承认眼前的事实。 （但天才儿童又怎么会……没错。如果是真正的天才儿童，应该住在更好的地方，在更厉害的地方搞研究才对。为什么会住在吉祥寺上小学啊。太奇怪了。而且，冷静想想就发现了，刚才把课本背出来说不定是玩戏法。她刚才拿过来的课本也就二十册……每册只用记住一个地方，就能装成全都记下来一样……） 想到这里，理樱恍然大悟。 聪明的理樱，就连自己其实根本不愿去发觉的事情都能发现。 其实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 不愿意承认纱奈香比自己更擅长学习。 不愿意承认纱奈香比自己更优秀。 我，心底里已经觉得自己输给她了。 这是理樱九年间的人生中头一次品尝到屈辱。 「能够理解我吗」 纱奈香这样说道，说完便把拿过来的课本随手扔到床上。看着书杂乱地翻斗着掉下去，柊子又喘起来。 「出于这样的内情，我虽然转校进了小学，但不准备去上学」 「原来是这样啊……」 不不不无精打采地说道。 「也对啊，已经学过一次的东西再学一次也挺无聊的。不不也在学钢琴，又让我从《雪绒花edelweiss》开始练的话是有些提不起劲……。既然都已经学完了，纱奈香不来上学也无所谓吧……」 「错！」 不不不吓了一跳。柊子也吓了一跳。 愤然起身放声大喊的人，竟然是理樱。 「你错了！你犯下了个天大的误解！」 理樱居高临下地看着理樱。 「错了？」 「是的……我已经知道你很会学习了。你把学校的课程全部修完，还有在当数学家的事情，应该都是真的吧。但你不懂。你说你学完了课程，上学就是浪费时间，这是错的，绝对是错的。因为……」 理樱嗖地指向纱奈香。 「你，肯定没朋友吧！」 「朋友……？」 「没错！听好了，学校可不是只教人学习的地方。跟班集体的大伙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做卫生，这些课程之外的事情有着重大的意义。也就是说……这是社会学习！你肯定窝在这间房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个儿埋头瞎忙活吧！听好了，这世上有着好多事情是凭自己一个人无法了解的！你对社会这个概念一无所知！你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学得再怎么深也都是白搭！因为任凭你脑子再好也永远没办法长大成人！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只要你一个朋友都没交到的话！」 理樱一鼓作气讲了一大串，其中大半没有经过思考，而是凭着气势直接脱口而出。不想输给她，一定要比她站得更高。理樱的本能，理樱体内所拥有的特殊器官——班长器官，已经失控了。 纱奈香听完理樱这番灵魂激荡的演说，稍稍埋下头，一时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朋友……」 她抬起头，看向站着的理樱。 「朋友，真的须要吗？」 「必须要啊！」 「为什么不能没朋友？」 「为、为什么……朋友当然不可或缺啊！因为，人是没法独自生存下去的……」 「这是工作共享worksharing的观点吗？」 「才不是啦！」 此时理樱词穷。不是合作又是什么呢？理樱尝试在脑中建立理论，但无法很好地解释清楚，便钳口不语。 不是啰嗦，理樱连续三年担任班长，毫无疑问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她正确地掌握到纱奈香提问的含义。纱奈香想要的，既不是家长式苦口婆心的温情劝说，也不是教师式义正辞严的道德论述。 她想知道的是“朋友的必要性”。 朋友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极端本质而且单纯的二选一。 为什么朋友不可或缺。 朋友因何而不可或缺。 「朋友是什么？」 纱奈的提问投向了虚空。 此乃纱奈香与理樱二人之间问题的核心。 「是……」 此刻，理樱九年的短短人生中从未如此极力地去思考。 她将此时的自己所能得出的最佳答案，毫不掩饰，非常直白地转换成语言。 「…………实话说，我也没办法说清朋友是什么。虽然说不清……但我就是觉得，朋友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你想想，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子，大家都有很多朋友对不对？尽管你这样没朋友的人肯定也是有的吧，但大多数人总会至少有一两个朋友。我并没有实际数过，但我认为绝对就是这样。所以不是通过算式，答案早就已经明摆着了，朋友是不可或缺的。这当中肯定有着必须是这样的理由，所有大家才自然而然地去交朋友。我……就是这样认为。………………我也是这样的！我也知道，这根本不能算理论……」 「不」 纱奈香用半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理樱。 理樱感到羞愧，想要移开不光，但凭借强势的感情忍住了。 「你的见解非常科学」 「科学？」 「是的。这个世界的确存在着大量被称为朋友的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以现象论出发，完全可以理解。那么，这背后存在着理由吗？朋友为什么不可或缺？朋友到底是什么？我也好，你好罢，都还无法解释清楚。我们还不知道朋友是什么」 纱奈香起身。 她目光从理樱身上移开，似是目光不在此处一般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开始冥思。 「我感兴趣了」 有股不好的预感。 「不不不同学」 「嗯？」 「你跟另外两位是朋友吗？」 「欸？当然啦！不不跟理樱还有冬冬都是好朋友！」 「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欸？我想想，从一年级、开始的？」 不不不问后，柊子点点头说「一年级的时候就是同班呢」 「同班重要么？」 「欸、呃，嗯……。应该比在邻班更容易拉近关系……。座位也是越近越好……」 「原来如此，距离……」 纱奈香稍稍作思忖状，又转向理樱微微一笑。 看到纱奈香头一次露出笑容，理樱…… 心里满满的只有不详的预感。 「明天开始，我去上学」 理樱拼命思考。 怎样才能不跟这个少女交朋友。 ii.passion fruit 激情果实 1 清晨的老师办公室里，千里子老师正一边喝咖啡一边用笔记本看新闻。那滋唰～的声音，估计是滑动鼠标滚轮时用力过猛发出来。理樱心想，老师估计又看到艺人结婚的报导了。 「咦？纱奈香同学要来上学？」 理樱讲述昨天的概况后，老师眼睛瞪的滚圆，惊讶无比。 「不是老师您让我去看看情况的吗……为什么人家来上学让您这么吃惊」 「哎呀，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来上学……昨天在那之后，我向去年的老师问过了。她竟然是大学都已经毕业的天才儿童，所以不来上学是情理之中」 「那种事麻烦在让我去之前就调查清楚啊……」 理樱以冷冷的目光提出抗议。昨天没经事先调查，不当回事就跑到她家，结果遭了殃。理樱想向千里子老师索要精神损失赔偿。 「抱歉抱歉。话说回来，真亏你能说服那么难搞的孩子。不愧是理樱同学，今年也可以放宽心交给你了」 「……算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理樱得到正面评价，心情转好。老师也知道正确区分语气的使用。理樱明明知道自己在被老师随意使唤，心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可是，纱奈香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吗？理樱同学，你怎么看？」 「怕是相处不来吧」 「这样啊……我想想，她邻桌是榎木薗君呢」 榎木薗君能与班上最老实的女生柊子匹敌，是个非常老实的男生。他个头不高，长相漂亮，换上女生制服的话绝对认不出他是男生。 「那应该没事吧？吵架是吵不起来了」 「是啊，但是能不能搞好关系就另说了……纱奈香如果无法融入集体，就有劳你帮忙咯，理樱同学。尽量跟她交朋友吧」 打死不要。 2 回教室时，不不不和柊子已经到了，但不见纱奈香的身影。 「理樱，理樱理樱」夜夜夜问过来「纱奈香来不来啊」 「她说了会来，应该会来吧。我是不太想她来」 「欸！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难得我们成了朋友！」 「不是朋友不是朋友……」 「就是朋友啊，是吧，冬冬！」 「我不清楚……」柊子一脸为难地答道 「唔，连冬冬也这样……。纱奈香座位离得那么远，我们要是不去找她玩就疏远了啊！」 理樱觉得这反倒求之不得。理樱的座位在教室最后排，不不不和柊子也在理樱周围。可是，纱奈香的坐位在最前面，正对着讲桌。不不不说得没错，只要不专程跑到前面去，疏远估计是必然的。 就在此时，教室前面的门拉开了。 （真来了吗……） 当然，出现的是纱奈香。 纱奈香完全不像之前从未来上学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把门打开，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前排一些同学面对陌生女孩的登场，稍稍议论起来。 理樱从教室后方观察纱奈香。她跟昨天一样，眼睛惺忪地半阖着，头发也是原来的样子，看来没有因为要来上学而打扮过，也就那身转校之后估计从未穿过的崭新制服显得光洁亮丽。 「纱奈香来啦！」 不不不想要飞扑上去，理樱扯住她的衣裾，拦住了她。 「干、干嘛拦着不不啊！快放手！」 「早班会就快开始咯」 「不是还有两分钟吗！不不得去跟纱奈香打个招呼！」 「不不不，你社会课作业做了吗？」 「惨啦！…………没有……」 「没做的话现在就赶紧做」 不不不呻吟着回到座位，喊了声「冬冬作业借我！」便擅自把手伸进了柊子的桌子。柊子虽然有反抗，但恐怕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遭到蹂躏吧。 理樱从后方看着纱奈香的后脑。 她没有要在班上孤立纱奈香的意思。考虑不不不的性格，就算这次能拦住，下次恐怕也拦不住。再说，理樱身为班长（目前还不是）也不允许班内搞孤立。 可是，小学生之间的交往其实比成年人之间更加细腻、敏感。理樱认为，必须先看清楚纱奈香在班上会怎样表现，再决定自己如何行动。理樱从担任三年班长的经验中悟出一个道理，应对的基础是后发制人。首要任务就是要在早班会和第一节课之间的这段时间仔细观察对方的风格套路。 正当理樱这样心想的瞬间，纱奈香突然回头，与理樱四目相交。 纱奈香就那样看了两秒钟左右，没有任何反应又转了回去。 理樱火了。明明是自己决定耐心观察的，被无视了还是相当恼火。说来挺蛮横的。 没过多久，千里子老师来到教室，早班会开始。首先她简单地向同学们介绍了纱奈香。毕竟还只是新学期的第二天，新加入的纱奈香在班上的地位跟其他同学没有多大差别。纱奈香本人只说了一句「请多多关照」。 早班会结束，千里子老师回办公室去取第一节课的社会课要用到的地图，上课前有一小段自由时间。 此时，那边稍稍有了动静。是纱奈香邻桌的榎木薗君。 理樱从后方观察情况。榎木薗君起初频繁地向纱奈香那边偷瞄，扭扭捏捏了一阵子之后下定决心向纱奈香搭话了。从后面看也觉得他那一举一动非常可爱。要是换做是漫画里，他就是那种飞出许多汗珠标记的小动物型男生。 理樱的座位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但内容大致可以料到。率真温柔的榎木薗君肯定出于善意向刚刚加入班集体的纱奈香搭腔，估计是「请多关照」「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吧」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而纱奈香似是只是「好」「好」地简单附和，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榎木薗君笑盈盈地转向前方，但纱奈香却依旧盯着榎木薗君的侧脸。榎木薗君好像感到在意，不时转动眼睛去瞥纱奈香。没多久，千里子老师回来了，第一节课开始。 上课是上课了。 纱奈香在开始上课后依然凝视着邻桌的榎木薗君。 榎木薗君瞄了眼纱奈香。纱奈香还在看。榎木薗君又瞄了眼，她还在看。对于盯着人家看的行为，她毫无掩饰的意思，脖子固定在旋转九十度，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恨不得盯出洞来。软弱的榎木薗君整个人都缩起来了，这个情况即便从理樱的位置上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纱奈香同学」 千里子老师看不过去了，出声提醒 「不可以左顾右盼哦，现在正在上课」 「是」 纱奈香做出了回应，然而继续上课之后，她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榎木薗君继续观察起来。榎木薗君原本只是瑟瑟发抖，这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此时，整个教室开始躁动。纱奈香和榎木薗君的座位位于讲桌正面，全班对纱奈香的怪异行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什么情况？为什么盯着看？教室里到处开始交头接耳。 此时，纱奈香突然转向身后，看向其他学生。 那位同学正在私下议论，被她一看结果吓了一跳，停了下来。整个教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令人难受的紧张气氛开始在教室里飘荡。接着，纱奈香又咕噜一下转向另一侧，看向另一位同学，随后她身体跟着脑袋一同转动，又看向斜后方的同学。之后她伸长脖子，像是看不见后面的样子，最终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室最后排的同学。 「我说……纱奈香同学」 千里子老师也跟同学们一样伤透脑筋。 「那个……现在在上课，不可以盯着班上的大伙看」 「是」 被再次提醒，纱奈香坐回到座位上。 之后在第一节课上，纱奈香没有再站起来，但结果继续一直凝视着榎木薗君。被一直盯着不放的榎木薗君就像被布丁的生灵附身了似地，一直剧烈抖动。 铃声响起，漫长的第一节课宣告结束。尽管已经下课，纱奈香却依旧紧盯着榎木薗君。貌似遭受精神污染的榎木薗君抓着千里子老师哭了起来。理樱感到无奈，尽管完全不想趟这淌浑水，但还是在义务感与使命感的推搡下前往了事件现场。 「你搞什么鬼呀……」 理樱无语地问道。 「没什么……这位榎木薗同学对我说请多关照，我也想尽力关照，但我对关照的具体含义还太不了解了，所以决定先观察榎木薗同学来参考关照是怎样一回事」 理樱摇摇头。没想到上学第一堂课就弄成这样。 「纱奈香同学啊。课上得好好听讲，不然到了后面会跟不上的」 千里子老师任由半哭的榎木薗君死死抱着自己的腿，教育起了纱奈香。 「老师，您这么劝没用」 「咦？啊，对啊」 经理樱这么一说，千里子老师也回过神来。纱奈香不止已经修完了初高中课程，连大学都已经毕业了。不听课会跟不上这种理由，对纱奈香来说未免太过苍白。毕竟，纱奈香的在学习方面甚至比老师都厉害。 千里子老师满面愁容地交抱双臂。 「唔……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纱奈香学得那么超前，小学的普通课程根本不配套啊。只能让她去海外学校跳级……啊，这都已经做过了。这样的话……」 「老师」 此时开口的是纱奈香。 「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其实我来井之头西小学不是为了学习知识」 「咦？」 「我来这所学校上学，是为了社会学习。我为了观察人、与人接触、理解人，决定来到同龄人聚集的小学。所以，我想尽可能从同学们身上学到东西。如果能得到允许，我希望在课上也尽量去多观察班上的同学」 「唔……你求学的态度十分可贵，但那么做会妨碍到大家学习的，不太好呢」 「是的。妨碍大家学习也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但想要从同学们身上学到东西的渴望同样非常强烈。您看这样行吗？把我的坐位调到这一列的最后一排……」 「驳回！！」 理樱重重地拍案而起，一声大吼势要把纱奈香的句尾炸掉一般。 「驳回！！驳回！！」 「为什么」 「这是因为……！」 死也不想让纱奈香跟自己邻桌。 「可是理樱同学，我觉得这主意挺好啊」千里子老师不看气氛地说道。 「坐在后排的话就能一直看着前方，也不会妨碍到其他同学上课了。而且，那样离理樱同学也更近了。新学期才刚刚开始，要换座位就趁现在喔」 榎木薗君在千里子老师脚下「嗯、嗯！」死命点头。理樱杀机腾腾地瞪向那位同班同学，结果榎木薗君又被布丁附身了。 「老师您等一下！换座位可不行！」 「哎呀，怎么不行？」 「听好了！既然想做社会学习，按照制度安排好的座位坐才叫做社会！就算发生问题，也应该就地解决！等你进入社会，因为不想坐在上司旁边就可以换座位吗？从小就学会这种类似逃避的解决方法，长大还怎么成为正经的大人！座位就维持原样！应该摸索换座位之外的解决方法！」 理樱体内所具备的班长器官，今天依旧出色地运作着，合成出像模像样的借口。 「理樱同学说的也不道理呢」 理樱继续向老师脚下拼命摇头的榎木薗君释放杀气的波动。 「好吧，那纱奈香就暂时留在这个座位上再努力一下吧。先观察一阵子，还是不行就考虑换座位」 千里子老师砸下木槌。理樱得意地看向纱奈香。 而纱奈香 「好的」 竟然毫不抵抗地接受了。这让理樱有些扫兴。 （还以为她会强词夺理跟我对抗呢……也罢，总之燃眉之急过去了……） 理樱心情舒畅凯旋而归，回到自己座位。而榎木薗君开始考虑怎样才能转学，在绝望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第二节课开始后没多久，纱奈香从书包里拿出罐型笔袋。 笔袋盖子上写着『婚纱展』的字样，还画着婚纱的插画。盒体似乎有些变形，每次开关盒盖，讲桌前便发出吭嗙、吭嗙的响声。 第三节课快开始的时候，纱奈香的座位被调到该列的最后排。 正当理樱抱着脑袋趴在桌上的时候，邻桌飞来一张折叠过的纸条。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请多关照喵～』。理樱把纸条撕得稀碎揉成一团，高举过头顶奋力扔向纱奈香，结果被老师骂了。 3 「好了，大家再见」 随着千里子老师的话音，同学们唧唧喳喳地开始聊天，纷纷离开教室。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理樱精疲力竭。尽管她在第五节课后的班会上正式连续四年连任班长之职，心里却还是乌云雾霭加狂涛三合一疯狂肆虐。她把坚固的椅背都靠得咯吱一响，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今年这个班上不太平……理樱三年来培养出的职业直觉，描绘出明确的未来图景。 「你没事吧」 向理樱问候的人，正是导致理樱未来一年要与其邻桌相伴的万恶之源。 「……托你的洪福」 「你看起来好累，请打起精神来。送你这个」 纱奈香递去纸片，这纸片被透明胶带粘得又硬又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请多关照喵～』。理樱把纸片拿到老师办公室扔进碎纸机后又回到教室。 回来后，只见纱奈香正在和不不不与柊子说话。 「纱奈香纱奈香，学校感觉怎么样？」不不不问。 「很新鲜」纱奈香看着周围闲聊的同学们，说道「很多东西实际过来一看才明白，也能够理解其体系的优越性。虽说毫无意义的部分也一样多」 「于是，感觉能交到朋友吗？」 理樱回到座位，翘起腿问道。 「这是什么话啊，理樱。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才不是」 「就是！我们就是朋友！」 「不，不不不，你当她朋友就行了吧。别拉上我」 「姆！那冬冬呢？」 「欸、我？」 「冬冬和纱奈香是不是朋友？」不不不投去残酷的提问。 「我、我……」柊子不知所措「是不是朋友……我说不上来啊……」 「到底是还是不是，更接近哪边啊！」 柊子遭到逼问，目光在不不不和理樱之间彷徨。 「我、我我我……那个……朋友……可、可是，那个……朋友……砰…………砰……」 「砰？冬冬你砰？你砰吗？」 「不、不是的啦……」 「我懂了」纱奈香从桌子里翻出笔记本，打开空白的一页在上面做起了笔记。 不不不同学　—　朋友 理樱同学　　—　不是朋友 柊子同学　　—　砰 「不要啊！我不要砰啊！」 「从这份结果来看，至少大家在自己心目中对朋友都有明确的基准」 「纱奈香！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啊！我不要砰啊！」 「不不不同学，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朋友？」 「咦？因为我们昨天认识了，今天还说了话，所以已经算朋友了吧」 柊子双手捂脸，嘤嘤哭泣。 「嗯……。理樱同学，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不是朋友？」 「因为你是魔鬼」理樱安慰嘤嘤哭泣的柊子。 「接下来砰同学」 「怎么连名字都改成砰了啊！跟是不是朋友都没关系了啊！我不要砰啊，不要啊！」 「别欺负冬冬了……」 「首先是定义呢」 纱奈香把别人的话完全当做耳旁风，自顾自地拿起书包。 「纱奈香，你要去哪儿？」不不不问道。 「我要去趟图书馆。顺理成章，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对已知的信息进行验证。我想知道的事情或许在文献中已经有记录了」 「呜……去图书馆……？」柊子啜着鼻子说「图书馆的话，我也有点想去……。我想借芭比的新刊……去哪个图书馆？」 「我平时会去吉祥寺的，但今天想去中央图书馆看看」 「啊，那里不错。又宽敞又整洁，还有好多书……我也喜欢那里」柊子顿时笑容再放。 「图书馆啊……不怎么好玩啊」不不不纠结起来「啊，中央图书馆有ino吗？」 「呃，我不清楚……」柊子表示疑惑。 「不不不……你还在玩那个吗……」理樱神情诧异。 ino是井之头西小学的专门术语。 井之头西小学也和许多小学一样，有着传统怪谈故事。这所学校将七大不可思议之类的故事统称为『井之头秘密』，取三个汉字首字母ino为简称。 然而ino有着与七大不可思议截然不同之处，那便是其数量非常多。其范围不仅包括井西小校内，甚至覆盖吉祥寺全境，光目前确认到的ino就有81个。而且ino的内容采取更新制，时常会被替换，因此需要专门人员才能掌握整体情况。而所谓的专门人员就是三年前由井之头西小学志向远大之人组建而成的团体——『井之头秘密侦探团』（校官方批准的社团）。在侦探团不懈的努力下，其他学生光看板报便能够确认到当前的ino一览表。井西小的学生一放学就会去看板报，一边拿着侦探团发布的清单，一边在吉祥寺走街串巷寻找尚未发现的ino（以低年级为主）。 「都四年级了，就别玩了吧？」理樱冷眼说道。 「我不会放弃的！好不容易都找到一半了！」 不不不从桌子里拿出自己的清单展示。清单上列着“笑脸鱼贩”“裂嘴地藏”等条目。尽管这份清单会定期更新，但细微的替换必须自己用铅笔订正，所以不等全部完成，清单纸就会变得乱七八糟。不不不的清单也已经非常脏了。 「嗯，我记得中央图书馆也有一个。瞧，就是它」柊子指向不不不的清单。 「那不不也要去！在不抓紧时间，没等全部找完就要毕业啦」 「不不，你都找到一半了呢……。我才找过十八个……」 柊子也拿出自己的清单，看着上面。理樱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劝她们别玩这种孩子气的游戏了，但她们确确实实就是小孩子，所以理樱的意见没什么说服力。 「ino是什么？」纱奈香问。 「啊，对呀。纱奈香还不知道呢。去图书馆前告诉你吧。咱们去侦探团拿份清单吧？」 不不不说着，拿起书包。柊子也拿起书包，跟在后面。 「啊，等等……」当理樱喊过去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准备离开教室。 「理樱，你也快点吧？」 「…………去还不行吗」 理樱不喜欢纱奈香，所以想一个人回家。然而她的精神过于成熟，不容自己做出那种孩子气的对抗。 4 武藏野市中央图书馆是一幢地上四层地下两层的气派建筑，在市内图书馆中规模最大，藏书量最多（话虽如此，但市内图书馆就只有中央和吉祥寺两所）。地下部分作为图书馆与书库，图书馆实际对外功能区为地上一至三层。 四人走近入口的感应门。一楼是杂志、童书、多媒体资料区。现在好像正好在办童书展，入口一侧的展柜上罗列着许多著名的绘本。柊子扑向《魔法师芭比》系列，但发现想要的卷数已被借走，顿时垂头丧气。不不不喊着「去调查ino吧！」冲向二楼。 理樱一行上到二楼，只见二楼是整排整排常规书籍的书架。一楼展览中的部分图书，在二楼也有余册。柊子又去寻找芭比，结果还是没有新刊，再次垂头丧气。 「你说找文献，到底要找怎样书？」 理樱一边把包放在阅览席，一边向纱奈香问道。 「我这就去拿」 说着，纱奈香箭步走去。看来她心里对要找的书已经有了明确目标。等了不到一分钟，纱奈香抱着一大摞书东倒西歪地回来了。一本本厚重的书，咚咚咚地摞在阅览桌上。 「这不是辞典吗」 「就是辞典」 这些书全是国语辞典。 「……用辞典查【朋友】的意思？」 「是的。我应该说我，我要查定义」 「那拿一册就够了吧」 「我要多本一起查，取平均含义」 理樱不太懂平均含义是什么含义，但纱奈香已经翻起一侧，理樱也只好跟她一起查阅了。许多本辞典翻到【朋友】的页面。 とも‐だち【友达】亲しく交わっている人交际亲密的人。とも。友人。朋友。元来复数にいうが、现在は一人の场合にも用いる。本用于复数，现在也用于单数情况 とも‐だち【友达】互いに心を许し合って、対等に交わっている人相互信任、体谅，对等交际的人。一绪に游んだりしゃべったりする人。一起聊天一起玩的人友人。朋友。友。 とも‐だち【友达】一绪に勉强したり仕事をしたり游んだりして一起学习、共事、玩耍、亲しく交わる人交际亲密的人。友人。友。朋友。 とも‐だち【友达】志や行动などをいっしょにして意志、行动一致、いつも亲しく交わっている人々常亲密交际的人群。単数にも用いる也用于单数。友人。友。 「基本相同啊」 「是啊」 理樱有股竹篮打水的心情。 但纱奈香似乎并没有那种感觉，一边深思一边指向其中一行。 「上面都有几乎描述相同，“交际亲密的人”。看来普普通通的交际不能称作朋友，要亲密交际。理樱同学，亲密是什么意思？」 「关系好的意思吧」 「关系好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关系”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那个联系很好的意思」 「关系好……」 纱奈香露出不解的神情。准确说，理樱也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无奈之下再次翻开辞典。 したし‐い【亲しい】互いにうち解けて仲がよい相互理解，关系要好。 理樱又是一阵竹篮打水的心情。辞典竟是如此没用之物。 但是，纱奈香再次指向释义处。 「“相互”这个词在朋友的释义中也出现了。相互，也就是双方达成共识才能形成所谓的朋友关系。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那还用说吗？有一方不愿意就不能算朋友，所以我和你不是朋友」 「由双方当事人达成一致而成立的关系……也就是说，朋友是一种“契约”关系吗」 「你那词选得有点不对劲……」 「到底错在哪里？」 「不，我也说不清……就是词的感觉的不对」 纱奈香深思着，目光右转向柊子。 柊子想了想，犹犹豫豫地想了想，说 「我也觉得不对……怎么说呢……要说是契约的话，就有种提出「我们来做朋友吧」之类的，相互确认来约定的感觉了……」 「是的。契约就是相互表明意志，在达成一致时缔结的关系。那样不行吗？」 「呃、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朋友必须是自发的……是自然形成的关系……」 「必须是自然发生的关系吗？」纱奈香目光再次落向辞典「可是上面没写类似的内容」 「呃、嗯……可能只是我这么认为吧……」 「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理樱说「对某人产生「想和她交朋友」之类想法的经历，我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种情况总之就是无法长久，或者说无法深交吧。可能因为意识中是由自己主动发起的吧。相反，我和冬冬还有不不不现在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最开始我们只不过是同在一个班，座位离得很近的关系而已，完全没想过要和谁搞好关系。但是，我们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已经在一起玩了三年了。这么一想，我认为自然产生是个重要因素」 纱奈香眼睛保持半闭，开始思考。 「辞典上完全没有记载，可是两个检验样本以100%比例表示自然产生的重要性……」 「别把同班同学叫做样本啊……」 「也罢，试一试就知道了」 纱奈香嗙地一声合上手中的辞典。 「那我从现在起，怀着想和你们成为朋友的想法，想和你们一起学习、工作、玩耍，一起行动。两位请多关照」 「什」理樱的脸扭了起来。 「欸、诶诶……？」柊子发愁的样子比平时更严重了。 「什么请多关照啊！我才不想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是的，我知道，这无所谓，反倒正合我意。据我看，不不不同学积极地想和我交朋友。柊子同学还没有做好决定，然后理樱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像有杀父之仇一样讨厌我」 「别说得你真好像不知道为什么」 「就让我怀着想交朋友的心情面对有着明确分歧的你们三个人，看看我能和谁交上朋友。或者是否真如你们所说，抱着“想交朋友”的心意并接近是否并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通过这个实验，一定能对这些疑问做出解答」 「都说了，不许拿同班同学做实验！我才不陪你犯傻！」 「你就别无理取闹了，不是说好要相互体谅吗？」 「就、不、要！」 「不相互谅解的话我饶不了你」 「你这话不矛盾吗！」 理樱的吐槽响彻阅览席，坐在旁边的老爷爷悲伤地皱起了眉头。老爷爷干了四十年公务员，决定年满退休之后在这里悠然自得地读着喜欢的书享受余生，这里本来是属于他的天堂。可是，他的天堂现在正以飞快的速度瓦解。 「李夹呜夹呜啊啊」 天堂已危在旦夕。 「怎么了啊不不不」 「ino找不到啊……」 「欸……是位置，还是说书名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不到啊」 「对不起，不不不知道怎么在图书馆找书……」 「都四年级了还不会……书名告诉我」 不不不取出手机，调出在学校拍的照片。那是『井之头秘密侦探团』板报的照片。尽管分发的清单上只写了各ino的编号和标题，但侦探团的公告上却有细节内容。 「我瞧瞧，ino其72【美国的书】」 「太模糊了吧……」 「不，这不是书名。要全部看完」 不不不念出照片中的文章。 【美国的书】ino其72 ino登记日三月一日 位在武藏野市中央图书馆二楼的《大日本大国语大辞典》全十三册，往往仅缺少第六册。这是因为第六册中用暗号写着美国极力隐藏的国家机密，继而被盯上它的cia暗中回收了。 「上面是这么写的」 「不不不，你听好喔？那是骗人的」 「才不是骗人的！是秘密侦探团调查的结果！」 她为什么能对小学生团体的调查结果盲目全信呢？同样是小学生的理樱感到费解。 「那就去现场看看吧。而且还得把这些还回去」 纱奈香这样说着，搬起辞典堆起的山。理樱等三人也跟在后面。老爷爷的伊甸园勉强保住了。 那本书一下就找到了。 「啊！真的没有！」 不不不指着书架大喊。《大日本大国语大辞典》真的唯独缺了第六卷，第五卷与第七卷之间留下了一册厚的空档。 「话说，这本书明明是国语辞典，标题的日语会不会太古怪了？」 「理樱！现在的重点才不是那种事！真的没有了啊！是美国n带走了！」 「那是做什么的采访啊，不不不。再说，肯定只是有人拿去用了」 「可、可是！偏偏拿第六卷去用，这时间点也太凑巧了吧？概率上很奇怪啊！」 「唔……会不会是有谁借走之后一直没还呢」 「可是」柊子指向书背「禁止外带啊，这本书……」 理樱短促呻吟，顿时无计可施。 「搜索下看看吧」纱奈香说着箭步走去。三人紧随其后。纱奈香的态度好像领头人一样，这让理樱有些不爽了。 在一楼的查询机上查询后显示，《大日本大国语大辞典-第六册》为［在库◎·闭架］。 「这是什么意思？」不不不看着屏幕问。 「闭架，就是在仓库里的意思」理樱说「可是，为什么就这一册闭架呢？有点奇怪啊」 纱奈香稍稍思考之后，点击［打印］按钮打印出书籍信息，然后拿着书籍信息又一个人箭步朝服务台走去。 「请帮我找这本书」 纱奈香将打印纸递了出去，管理员大姐姐向服务台里面走去，没过十秒就回来了。她将拿来的《大日本大国语大辞典》第六册交给纱奈香。四个人拿着书回到二楼的阅览席。老爷爷见状，凄惨地呻吟起来。 「美国的秘密就在这个里面……！」不不不兴奋不已，跃跃欲试。 「书没有被回收，上面也就没有秘密了吧。就算退一百步，上面真有秘密，那也是暗号吧？说真的，在国语辞典里加入暗号肯定发现不了啊」 「不，或许能发现」 纱奈香说着，翻开辞典正中央部分。理樱惊呼出来。 纱奈香翻开的部分，纸张颜色不一样。摸一摸发现，纸质也不一样。辞典正中央的几页纸换成了类似复印纸的纸。 「就是这里！美国的秘密就写在这里！被ceo带走了！」 「哪里的首席执行官啊……」 「这种书里偶尔会出现」 纱奈香说着，翻开辞典首页，上面贴有［图书馆 注］的信息。 ［图书馆 注］本书由于内容部分破损，以前版影本修复。 「哎……原来是被修过啊，这本书」柊子点点头。 「破损了，然后撕下来了吗？」不不不问「是不是被美国带走了？」 「不排除被撕下来的情况，但也可能是受潮或者意外破损吧。不能肯定就是被撕下来的」 「呶呶呶～……」不不不很不服气。 「我懂了」理樱也点点头，说「这样一来，ino的秘密不就解开了吗？辞典意外破损，为了修复而暂时被收了起来。然后因为暂时缺了一本，所以就被井西小的学生认定为ino了。这样一来，只有一册闭架的情况也得到解释了」 「啊，那美国呢……？」 「没过来啦。美国根本就没来过啦，不不不」 「可恶的美国！」不不不气没处撒，发出怒吼。老爷爷心灰意冷地看向窗外。图书馆外面是那么安静，简直是天堂。 理樱仔细观察复印的书页。 「玄机道破也不过如此。ino算是江郎才尽，整些无聊东西啊。还不如保持神秘更有意思……喂，你在听吗」 理樱说道，转向正看着别处的纱奈香。 「刚才的书架」 「嗯？」 「空出了一册的空间呢」 「那不是当然的吗，因为缺了一册啊」 「可是有地方长期空出来的话，空间说不定会自然而然被周围的书挤掉，读者说不定还会把其他书还进空当里。如果要长期留出空间，最好放入书挡或者代木。ino的登记日为三月一日，现在已经四月了，所以那里空出来已经有一个月了」 「是啊，这所图书馆的管理也太随便了呢」 「另外这本书」纱奈香再次翻开刚才［图书馆 注］的页面「修复日期为三月五日」 「欸？是吗？」 理樱也看了看，确实写的事三月五日。 「那为什么没有放回书架啊…………不，等等」 理樱眼睛眯了起来。 她把手放在嘴上，开始思考。 「咦？咦？怎么回事？」 不不不问柊子，柊子也百思不得其解。 理樱清了清嗓子，嘴里开始嘀咕 「书的修复一个月前就完成了，却没有被放回到书架上，是因为偷懒吗？不，在前台借书的时候立刻就拿出来的。书库应该在地下，能立刻拿出来就表示书被放在一楼，是能够立刻拿出来的状态。但书都已经修好了，与其放在前台背后还不如赶紧放回书架上。为什么不放回去呢…………对呀，反过来」 理樱似是发现了什么，张大双眼。 「书之所以消失，并不是因为它是ino，而是书成为了ino所以没被放回去。估计图书馆的人注意到井西小的孩子总往辞典区跑，问清了原因，知道缺少一册的事被认定为ino，所以修复完之后刻意没有放回书架……。之所以没有放置书挡和代木，是为了突出“书没有”的感觉吧？通过这种方式来营造神秘气氛，孩子们便源源不断地来图书馆…………喂，小孩子大批大批地跑过来，图书馆会伤脑筋吧」 纱奈香拍了拍理樱肩膀，指向就在身旁的书架。 『儿童专区』的文字正与魔法师芭比的剪贴画正一同飞舞。 5 离开图书馆时已日暮迟迟。图书馆门口的大树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 理樱把书还给前台的时候向图书管理员大姐姐问「不把它放回书架吗？」图书管理员大姐姐灿烂一笑说，这本书里藏着一点点美国的小秘密。 「这是不不头一次解开ino的真相！」 走在回家路上，不不不欢天喜地。 「解开的人是纱奈香和理樱啊……」柊子含蓄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咱们四人一起喔！是四个人齐心协力的成果喔！」 「是、是吗……我什么也没做……但是，理樱真的好厉害啊。我完全没想明白」 「…………还好吧」 「四十三！」 不不不在手里的清单上打钩。 「啊，我也要钩……。不不，笔借我用一下？」 理樱拉开了些距离与她们走在一起，生怕被前面两人听到，小声对纱奈香说 「我说」 「嗯」 纱奈香那半阖的眼睛转过来。 理樱被那双眼睛盯着，说不出话。 她刚才对ino做了推理，并解开了谜题。但是，她觉得那些推理全部受到了纱奈香的诱导，事实恐怕也是如此。 理樱觉得，刚才的胜利是纱奈香让给自己的，纱奈香狡猾地卖了自己一个人情。所以理樱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然而，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理樱想了几秒钟 「……为什么？」 就问了短短三个字。 但就这三个字，纱奈香似是完全理解了理樱的意思。 「我想事先卖理樱同学一个人情，这样以后上学会很方便」 纱奈香依旧说得若无其事。 理樱自己都自己觉得猛然激动起来，一咬牙嘴巴抿成了一字。事实摆在面前，纱奈香就是想卖理樱一个人情，推理的时候故意把风头让给了理樱。 当然，这不是具体买卖，也没有书面正式签订欠债，但理樱就是觉得自己欠了，纱奈香就是认为自己卖了。这就足够了，这就代表一切。 理樱想要反驳。 但她想不出任何话去反驳。 所以，理樱以完全不像小学生的冷静，凭着理性将激动起来的感情控制下去，只说了一句话 「……马上就会还你的」 理樱稍稍加快脚步。 纱奈香也小跑着从后面跟上。 这个班肯定不太平。 这不是预感，也不是预想，已然是即已决定的命运。 「理樱同学」 「什么事啊」 「来谈谈利息吧」 「零！！零利率！！」 iii.percussion flaking 冲击剥落 1 春天的舒爽天气持续到五月半。 窗外洒着和煦的阳光。 有个少女用似是连熬了三个晚上看动画般的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 理樱累坏了。 纱奈香来上学已有一个半月。不出所料，纱奈香这段时间里没有哪天不在惹麻烦。 那些一个个麻烦分别来看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基本就是纱奈香的诡异行为给班上的同学们造成麻烦，然后同学们向理樱诉苦，顶多也就是让榎木薗君考虑转学的程度罢了（不晓得为什么，就算座位分开来，榎木薗君受害概率仍居高不下）。所以，那些问题逐个处理起来也并非难事。 然而，虽说每个问题都不值一提，但聚少成多就会成大问题。 「理樱，你要不要紧……？」 一起吃着或是的柊子关心地问道。 「干嘛啊冬冬……不要那么担心，我完全没事。投诉呢？投诉在哪儿？投诉……」 「理樱，没有投诉，今天没有投诉啊」柊子握住理樱的手。此时的理樱目光空洞，已然病入膏肓。 理樱摇摇头，把配餐里的牛奶大口喝下。 「啊啊累死啦……」 「对不起，理樱……」柊子垂头丧气「我和不不都完全帮不上忙……」 「哎，冬冬，这无所谓啊。处理投诉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要怪就怪那个人，唯独她是邪恶的化身」 「呃、嗯……但是，纱奈香也不是有意使坏……」 理樱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她不是故意给人找麻烦才干出那些诡异行为，大部分只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她很没常识不假，但没有恶意，而这恰恰是棘手的地方。 「大家都气呼物噜气坏了呢。呼吾哈有啊摸唔歪摸纱奈香有那么古怪吗？」不不不一边嘴里嚼着面包一边说话。 「当然会生气啊。「请让我观察你吃伙食的样子」……这种要求谁受得了？受得了就怪了」 「会吗。不不就给看过了喔？一想到在被人看，忍不住就吃得超帅气了」 「吃得帅是闹哪样啊」 不不不一口啖下浓汤后大喊「把主厨叫来！」。主厨没来。 「但今天没问题呢」柊子说「因为纱奈香没上课」 「是啊」理樱瞥了眼纱奈香的座位。纱奈香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来上课。 理樱之所以能接近极限地保持住理智的原因之一，就是纱奈香会不来上课。纱奈香两三天就会有一天不来上课。问过千里子老师，说她并不是因病请假，估计纯粹就是翘课。但也正是纱奈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理樱才有了一丝喘息。要是让理樱每天跟纱奈香打照面，恐怕要精神崩溃。理樱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放松身心。 「理樱同学！？理樱同学在吗！？」 教室门口有人喊叫，只见二班的班长姬华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纱奈香在她身后没能藏住，向理樱轻轻招手。理樱的精神崩溃了。 2 你是一班的负责人对吧！就不能把她好好管住吗！？你这是玩忽职守！亏你能当四年的班长！！一班的文化水平有够差劲啊！！ 姬华喊了个痛快之后就回二班去了。理樱这段时间里拳头攥得直抖，忍了下来。纱奈香喝着牛奶说「还是一班的牛奶特别好喝」。理樱狠狠揍了下去。 「你今天不是没上课吗！？」 「不对，我早上开始就在二班了」 纱奈香一边摸着被揍的地方一边解释 「通过这一个半月，我对一班已经大致搞清楚了，所以就扩大范围对其他班进行观察。我借用教室后排的座位，在二班跟平常一样对整个班进行观察。千里子老师也批准了」 「她怎么批准的啊……」 「我装成花粉过敏连打喷嚏，很轻松就给我批准了」 「演示一下」 纱奈香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理樱叹了口气。 「结果你就把二班的大伙给惹火了，被赶了出来是吧……。啊啊烦死了，你真的只是从后面观察吗？真的没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并没有」 「鬼才信……」 「生气的就姬华同学一个」 「真的吗？姬华那家伙可是气得相当厉害啊。再怎么说她也是第二年担任班长的人，平时非常冷静喔？还是你在搞事吧」 纱奈香摇了摇头。 「这件事……另有隐情呢！」 不不不两眼放光，三两下把配餐的餐盘收拾好就奔二班去了。 过了一会儿，不不不匍匐着回来了。 「不不，衣服会弄脏的啦……」柊子十分担心，就像那是自己的衣服一样。 「弄清楚啦！原因弄清楚啦！」 不不不回到自己的座位，煞有介事地招了招手。理樱和柊子把脸凑过去。 「听我说听我说」不不不悄声说「原因是高滨君」 「高滨怎么了？」理樱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反问。 高滨君有着偶像艺人般的俊俏脸蛋和爽朗性格，拥有年级第一的人气。女生们用『殿下』『井西王子』等爱称追捧他，男生们喊着绰号『高哈梅』亲近他（故意凑成卡哈梅王子）。（※注3） 「知道吗知道吗，听说高滨君啊」 不不不红着脸笑道 「说了纱奈香有点可爱来着！」 「欸……？」 理樱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看向纱奈香。 纱奈香正一副卡宾奇的眼神喝着牛奶。（※注4） 「……他说这货可爱？」 「好像说了！好像确实说了！呀啊啊啊！」不不不已然放弃说悄悄话。 「哎，不过这样就说通了呢……」理樱靠在椅背上「姬华喜欢高滨，这么一搞肯定要生气吧……」 「你已经知道我没有任何过错了吧」 「不，你的罪行是铁铮铮的事实。可是……你这张像是麻醉失败的脸到底哪里好了……」 「欸？纱奈香很可爱啊……」柊子反驳「但、但是，眼睛再睁大一些绝对更可爱」 「我觉得也是。我也没说她不可爱，反倒觉得五官挺端正的。所以说，问题就是那双睡不醒似的眼睛。糟蹋了你这张漂亮的脸啊」 「我并不是犯困」 「那你眼睛怎么总半闭着啊」 「因为眼皮保持这个状态能效最高，而且张得更大也无法获得更多信息。既然如此，眼睛完全睁开只会流失atp」 纱奈香直诉。她对半闭着眼睛怀着坚定的信念。 「不，问题不在于你看不看得见……。是其他人怎么看你的问题。瞧，你刘海一个月前都没理了吧」 纱奈香的头发从四月开始便一直放任生长，刘海已经把眼睛遮到一半了。 「造成影响的话，我会用剪刀随便剪剪」 「女子力好低……」 「不过上美容院要花钱呢……」柊子撑着脸犯难起来，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对呀……那就这样……」 3 第二天早晨，不不不带来好多好多发箍、发卡、缎带等头饰在纱奈香桌上摆开。 「多换换发型试试看吧」柊子一边挑选缎带一边说道「就算不去美容院，换发型也能让形象大变样喔」 不不不替纱奈香梳着头发。 「头发好直好漂亮。真羡慕……不不的头发一留长就打卷啊……。纱奈香，你不把头发留长吗？」 「留太长会看不到前面」 「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度吗」理樱吐槽，又接着说「好了，先整整这刘海吧。遮住眼睛就不好了。像这样左右分开怎么样？」 理樱用手把纱奈香的刘海左右分开。 纱奈香闭成一半的眼睛又多闭上了些。 「你这算什么表情」 「太刺眼了……」 「你夜行动物吗……」 「那就先用这个发卡！」 不不不给纱奈香戴上布艺发卡，叫了声「太可爱了！」之后三人把带来的发饰在纱奈香头上从头到尾试了个遍。 经过十五分钟的试错，最终选定水珠图案的黑色发卡，定格于将刘海向上卡住的简约造型。 「果真还是露出眼睛可爱得多啊，纱奈香」柊子心满意足地微笑道。 「不过眼神没变化呢……」理樱说「也罢，这样看东西就清楚多了」 「亮度太大了……」纱奈香呻吟。 「给我忍一忍。难得把你弄得这么可爱」 「你们所说的可爱，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爱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天下间，挺多时候光凭可爱就能得到原谅喔。你只要变得可爱，有那么点奇葩行为应该也会得到原谅，找我的投诉也就跟着变少了。弄明白了的话，至少今天给我忍住保持一天」 纱奈香保持闭上六成的眼神点点头。 「那我今天也去二班」 「行行行，爱去哪儿请便」 理樱摆摆手，送走纱奈香。此时她突然感到不对劲，总觉得犯了什么错误。 直到两节课后，姬华比昨天更凶五成地杀将过来，理樱在更猛八成的怒骂之下瑟瑟发抖。 4 「是啊……把她整可爱之后再送过去是闹哪样呢……」 理樱做着换教室的准备，心情糟到了极点。 「姬华大发雷霆，还哭出来了……」柊子讷讷地说道。 「纱奈香啊，你是不是和高滨君说过什么话？」 「高滨同学从我身旁经过时「啊，头发弄上去了！这样真不错！保持这样就对了！」非常清爽地说了这么段话」 「这有点不妙啊……」柊子无力地笑了笑。 「不不也在反省……」 不不不垂头丧气。 「不不也知道，姬华从二年级开始就一直喜欢着高滨君。姬华还以为谁都没发现，不过高滨君确实没发现」 「毕竟男生就像动物，不直截了当地讲出来绝对不会明白。姬华也是的，赶紧告诉他不就得了。我觉得赢面挺高的」 「不要说的那么简单啊……」柊子弱弱地反驳。 「冬冬，你不也这么觉得吗？姬华要是表白，区区高滨还不瞬间击沉」 「嗯，我是这么觉得……但是，就算知道，还是没法轻易说出口啊……」 「哎……倒也是」 理樱点点头。理樱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也知道这种事只是说起来轻巧，却很难下决心去做。况且，理樱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 「没什么道理，做人还真是不自由啊」理樱不由自主地发出成熟的感慨。 后面所发生的事件，正是因人的不自由而起。 四人带上书法套件前往特殊教室。特殊教室位于最上层，因此要上楼梯。上到有楼梯间相隔的拐角状台阶下方时，上层传来说话的声音。 「天啊，撞上姬华了……」 理樱嫌弃地沉吟起来。尽管未见其人，但拐角之上传来的显然是姬华的声音。上节课二班是书道课，姬华在上面是情理之中。 「我去西楼梯……」一节课前才刚把姬华惹毛，理樱实在不想跟她打照面。 「啊，也对……」柊子察觉情况，问「纱奈香，你也去西楼梯吧？」 「我无所谓」 「有时候真羡慕你的粗神经……那咱们上面见」 理樱旋踝，纱奈香等三人继续上楼。 此时理樱停下脚步。这真的是不经意为之。她有股非常细微的预感，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她看到开始上楼的三个人。 左边是柊子，中间是纱奈香，右边是不不不。 然而上面。 纱奈香的正上方。 红色的，四方形的，书道包，朝纱奈香直线掉下去。 「纱奈香！！」 理樱大喊。她只能大喊。距离太远，什么也做不到，只有声音来得及传过去。 咚地一声。 纱奈香和柊子跌坐在台阶上。 在旁边。 不不不倒在地上。 她头被书道包砸中，脸朝下瘫倒在台阶上。她一动不动。理樱赶了过去。柊子「不不！不不！」拼命呼喊。 纱奈香嘴微微张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倒下的不不不。 然后，在楼梯间。 从楼上赶下来的姬华，此时面色铁青瑟瑟发抖。 5 从结论来说。 不不不没有大碍。 她被搬到保健后，一小时左右就醒了过来。她头上肿了很大一个包，但除此之外没发现严重外伤。看到不不不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包，晕头转向的样子，理樱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姬华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不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姬华肩头颤抖，哭个不停。 不不不轻描淡写地原谅了她。理樱等人也不准备责备姬华。理樱、不不不还有柊子都知道姬华为什么要把书道包往下扔，也非常理解她的心情。看到姬华哭成那样，她们也不忍心再责备了。教训的使命交给了二班的老师，理樱她们决定选择原谅。 然后说到纱奈香。 纱奈香本来是最初的目标。 她一直在思考什么。 就像对姬华的道歉和泪水都丝毫不感兴趣似的，半阖的眼睛盯着半空，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6 理樱、纱奈香和柊子三个人一起走井之头大道离校。不不不和过来接她的母亲一起，保险起见去了医院。 放学路上，纱奈香仍一语不发，一直思考着什么。 「我说」 理樱喊她，她才把脸抬起来。 「嗯」 「我说你啊，不会在想什么蠢事吧」 「什么蠢事？」 「报复……还击之类的」 理樱不安地问道。 「别去想报复姬华，千万别干那种蠢事知道吗？一开始被盯上的是你，你的确有权力生气……。但是，实际受伤的不不不都原谅她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 理樱在袒护姬华。 事情确实是姬华做得不对，这本身没有开脱的余地。但是，姬华的感受也能够理解。只要恋爱过，肯定谁都会明白，那种时候甚至还会钻牛角尖，明知错的却忍不住做了。理樱希望纱奈香也理解这一点。尽管这对她来说肯定是很难理解的一类事。 「我根本没考虑报仇」 「咦？」 理樱一愣。 「那……纱奈香，你刚才起一直在想什么？」柊子问。 「在想不不不同学的事」 纱奈香目光又垂了下来，讲起来 「那时不不不同学最先发现书道包扔下来，接着就把我和柊子推开了。结果，朝我砸过来的书道包就砸中了不不不同学」 「嗯」 「虽然书道包外侧柔软，但里面装有镇尺、砚台等重物。也就是说，万一砸中要害，后果可能非常严重。这一点，不不不同学当然也应该是知道的。可是不不不同学救了我，冒着搞不好会危及生命的危险救了我」 纱奈香抬起头。 「为什么？」 「为什么……」 柊子畏畏缩缩地答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纱奈香猛然产生反应。 「这也是吗？」纱奈香问柊子「这也是因为，是朋友？」 「嗯……。那个……虽然估计不太常有，但我觉得，大伙在朋友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去救的喔……我想不不刚才就是，应该几乎没考虑过自己有生命危险……。肯定是情急之下就出手了。我们是朋友嘛……」 纱奈香又看向理樱。 理樱点点头，说 「冬冬说的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而且不不不早就完全把你当朋友了」 「是这样吗……？」 纱奈香再次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嘴里小声嘀咕着「算式必须修正」。 「啊，说起来……」柊子想起什么「理樱，刚才在楼梯上」 「嗯」 「你头一次喊了纱奈香的名字呢」 「咦？我喊了吗？」 理樱想不起来。好像是喊了，但那时夫人情况非常紧急，完全不记得了。 「是的，你喊了纱奈香」纱奈香也承认了。 「好吧……好像是喊过吧」 「纱奈香…………」 纱奈香又念了遍自己的名字。 理樱不知为何变得非常害羞，脸红起来。 「喊了又怎样啊！你不就叫纱奈香吗！？纱奈香是你名字，所以用纱奈香喊你！有问题！？」 「不，没有问题……」 纱奈香是有些害羞，微笑着说 「理樱同学，我也可以喊你摘下眼镜其实是美少女·超宇宙cosmic班长ssin莉莉卡露lyrical理樱理樱risakura吗？」 「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戴过眼镜了！！说出来听听啊！！」 「呵呵……不告诉你！」 「你很恶心啊！」 iv.potential fee 潜在代价 1 六月下旬，摘下眼镜其实是美少女·超宇宙班长莉莉卡露理樱理樱的称呼在班上敲定的这一沉痛事件的伤痕逐渐淡化。 「开留宿会吧！」 一如既往，随着不不不指向性明确的叫喊声，对话开始。 正在清洁教室的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冷不丁地怎么了啊，不不不……」 「我们已经差不多也达到可以办留宿会的朋友等级了！不不刚想到的，莉莉，啊，说错了，抱歉」 莉莉卡露理樱理樱的『莉莉卡露优雅踢』砸中不不不的小腿。只要敢喊那个名字，就算好朋友一样踢无赦。这是超宇宙班长的铁则。 「留宿会吗……感觉好久没办过了呢」对不不不满地打滚的风景早已习以为常的柊子，感慨地说道。 「留宿会是什么？」纱奈香依旧是平时那半闭的眼神，问「我知道是大家住在一起的活动，但住在一起要干嘛？」 「嘿、呜、我站！」不不不忍痛站了起来「一起住……然后一起聊天！」 「聊什么？」 「呃，首先是qingchunqi青春期的烦恼吧。还有wei的大蒜吧。大家一起探讨该怎样活下去」 「qingchunqi的烦恼……在哪里可以得到呢？」 「不，别强迫自己整那玩意」理樱吐槽。 「但是，我想要」 「你是没戏的。估计你也没有青春期的细胞」 「没有那种事。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信奉过十岁青春期十五叛逆期二十过了就是没意思的人的理念」 「你一开始就是个没一点意思的人……」 「好啦，什么时候搞？今天就搞？好不好？」不不不问。 「提得这么突然。算了，反正是星期五，今天也行吧。另外，别在我家办」 「咦？理樱家不行吗？去年都没问题啊」 「不，多两个人确实没事，多三个人就有点挤了。…………反正你也要参加吧？」 「我参加」 「瞧吧，就知道没戏」 「理樱同学」 「什么事啊」 「你刚才「反正你也要参加吧？」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啊，糟了，没多想就把你也算上了。别误会喔，人家还没承认你是朋友，但既然要办留宿会，肯定是要参加的，所以没办法啦，只能把你算进来啦」这种宣誓傲娇定位的发言吗？」 莉莉卡露理樱理樱释放化学抹布，但被纱奈香闪避，后面的不不不遭受直击。不不不在后半篇专用的凶猛必杀技下饱受闷痛之苦。柊子对此已然习以为常。 「反正就是不能选我家！在你们三个里选吧！」 「纱奈香，你家怎么样？」柊子问。 「我的房间你们也看到了，还是那个样子」 「啊……是吗……」 「不不不家不就好了？又宽敞。怎么样，不不不？」 在地上摊成大字的不不不挤出最后的力气摆了个ok手势。 「那就定在不不不家了。具体怎么安排？」 「让不不想想……」不不不额头拖在地上支起身子「不不得先回家收拾下，大家趁这段时间准备好睡衣吧。不不准备好之后就发讯息通知大家……啊，对呀，纱奈香没有手机啊……」 「这种时候不方便呢。你找家里人帮你买一部吧？」 理樱话音刚落，纱奈香得意地嘴角一扬。 「这什么表情啊……啊，难道」 纱奈香在放桌上的包里翻了翻，取出一部崭新透亮的手机。 「啊！给纱奈香买了吗！？」 「昨天给我买的」 「是啊，那挺好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理樱借走手机。这部手机是崭新设计，是刚刚摆上店面的最新款。粉红的色泽非常可爱。 「不过你配粉色不搭调呢……」 「不搭调吗？」 「没那种事！不不觉得很好看！」 「嗯……」纱奈香拿出笔记本，做了笔记。 不不不同学　—　认为粉色跟我很配 理樱同学　　—　认为粉色跟我不配 柊子同学　　—　砰 「我没说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啊！？连砰都没说啊！」 「粉色的评价赞否两极呢。用作今后的参考」 「那、那个，我也觉得很配……」 「不好意思，砰的意见实在有点……」 柊子抽噎起来。 「都叫你不要欺负冬冬了啊…………咦？」理樱看了看手机屏幕，说「上面的项目是不是有点少？」 「被妈妈设定了儿童模式，部分功能被锁定无法使用」 「你家动不动就保护过度呢。都给你买那么大块头的电脑了，还设儿童模式干嘛」 「纱奈香，邮箱告诉我～」 不不不拿出手机，靠近通讯端口。理樱也取出自己的手机，本想说「不交换也没关系，但毕竟要紧时候不方便」却察觉到这么一开口便万事休矣，就忍住了。尽管忍住了，纱奈香却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这就不得不动用挂在莉莉卡露桌挂运动鞋包（已装弹）了。在最终回专用终极必杀技面前，不不不灰飞烟灭。下周起将开始放送《超宇宙cosmic班长ssin莉莉卡露lyrical理百合在上risakura madonna lily》，敬请收看。 2 不不不的家位在吉祥寺大道的住宅区一角。 不不不家的宅子非常大，据说从祖父那辈开始一直住在吉祥寺。不不不家拥有由平整的石墙与高大的树木围成的庭院，能停三台车的车库，是一所已然不能简单用「带庭院的独栋」来形容的豪宅。 准备好留宿用品的理樱等人按响门铃。没过多久，不不不从庭院跑了过来，还有一只又黑又大的狗从不不不身后冲过来，重重撞在不不不身上。不不不灰飞烟灭（第二季完）。 「这只动物是……」纱奈香有些感兴趣，问道。狗也对纱奈香有几分戒备。 「他是不不家的狗，叫西蒙」 不不不解说，他是加拿大的狗。西蒙是重约五六十公斤的超大型犬，明显比理樱她们更大更重。 「我可以骑吗？」纱奈香问。 「你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没问题！」 纱奈香被不不不推着跨上西蒙。不不不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开始慢悠悠地往主宅走。「好像西游记一样」柊子这样说道，但理樱觉得这构图更像不莱梅乐队像。（※注5） 3 理樱洗了澡之后回到不不不的房间，此时房间里已经铺好了被褥。 不不不的房间有十二张榻榻米大，四个人都能悠然自得地住下来。窗边摆着一张大床，不不不和柊子在上面一起睡。地上铺着两套被褥，分别给理樱和纱奈香使用。这个安排是刚才猜拳决定的。 「欸，纱奈香没去过迪士尼乐园吗」不不不从床上问道。 「没去过」 「看你就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呢」回房间的理樱轻轻在被褥上坐下。 「那里是个剧场、纪念品店、餐厅大堂都有大老鼠跑来跑去的地方喔」 「别说得好像快倒闭的景点一样啊……」 「不过那里太远了，不拜托爸爸妈妈应该就去不了呢……」坐在床边的柊子说「话说纱奈香，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单身赴任，不在家。妈妈是专职主妇」 「啊……原来爸爸不在家啊……那个，对不起……」 「不，没什么。每年能见几次面」 「他工作是做什么的？」理樱问。 「不知道」 「你这人怎么……你生活到现在，就没有感到疑惑吗？」 「也对，下次问问看。理樱同学的父母又从事什么呢？」 「我就很普通。爸爸是公司职员。我想想，是在物流公司上班。妈妈跟你家一样，专职主妇」 「爸爸是上班族，妈妈是人妻是吗」 「为什么换成人妻了……」 「觉得那样比较淫乱……」 「淫你个头！」 理樱抡起枕头吐槽，然而枕头质软，效果不彰。纱奈香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理樱又直接用手敲了下去。 「哎，迪士尼乐园太远了，光我们四个就别想了呢」不不不说「咱们就讨论下可以四个人一起能去的地方吧！」 说着，不不不从床上跳了下去，箭步冲向书桌，从抽屉里拿过来一张大纸。不不不把纸哗地一下在四人正中间铺开。那是吉祥寺周边的大致地图。 「啊，这个难道是……ino的地图？」柊子从床上伸头去看。 「没错～，我让爸爸给我复印的。来决定下次去的ino吧？清单今天也拿到了日期最新的版本！」 不不不将一叠纸与地图一起铺开。那是注有ino详情的清单。 「欸……还要继续吗？已经够了吧。这三个月里已经达成大概八成了吧」 「目标是全部达成！而且还只是六成啊。最近又多了五个新的」 理樱顿感乏力。 自四月揭开了中央图书馆的秘密开始，她们四个在这三个月里寻访了二十个秘密。不过，那些终归都是小学生想出来的秘密，很少暗藏什么内幕或是真相，总是只到传闻源发点看看就走。另外，上周调查的ino其39【横行街头的棕熊】竟然就是西蒙。不不不愤慨地带着西蒙闯进吉祥寺秘密侦探团总部，当场要求他们改掉了39号。当然，事后不不不因犯下携带犬只进入校园的罪被千里子老师吼了一顿。 「既然要继续，那至少选个规格大点的秘密啦」理樱说「小的一天转上个三四个，很累的」 「理樱热情好低迷……」 「对不住，因为我很成熟」 「具体讲讲，你成熟的地方在哪儿？」 「大叔吗！你猥琐大叔吗！」理樱面红耳赤地狂敲纱奈香。 「啊，那么……这个怎么样……」 柊子看着清单，指向地图。那里是横亘于井之头公园中央的大池塘，井之头湖。 「就是它……ino其1【井之头的湖主】」 不不不战栗了。 「冬冬，不可以！那是最终boss啊！」 「咦，不行吗？」 「有什么不好的。既然是最终boss，把它灭掉之后，其他的说不定也就跟着消灭了吧」 「不可以啊，理樱！以不不我们的等级，根本打不动的！」 「还有等级啊……那湖主有多少级？冬冬，你念一下」 「嗯，我看看……」 冬冬飞快地翻着清单，然后念起来。 【井之头的湖主】ino其1 ino登记日期不明（很久远） 井之头公园的井之头湖中住着湖主『汤泽羊』。它是早从远古便已存在的神秘生物。身长28米，另有说法为100米。 「这数据够模糊啊……」 「说是早在远古就存在了呢」 「不，估计是汤泽屋出现之后」（※注6） 「才没那种事！它是昭和的怪物啊！」 「那就差不多了」 「呐冬冬，还是换一个吧……不不还不想死啊……」 「唔……那就……」 柊子的手指在清单上从上到下扫过。 「啊，我觉得这个不错……其27【吉祥寺的魔法师】」 「那个什么情况？」理樱问。 「上面说，井之头公园住着魔法师」 「无奇不有的井之头公园……」 「上面写着，魔法师在纪念品店附近徘徊」 「冬冬，那不是魔法师，是游民」 「是吗…………要是真的有，真想见见啊。是吧，纱奈香」 纱奈香点点头。纱奈香上个月被柊子推荐了《魔法师芭比》系列，现在已经和柊子一起追到了最新一期。 「都说了，那不是面向一年级的书吗？」理樱吐槽。 「但真的很好看啊……是吧，纱奈香」 「是的。最新刊一期中，芭比制作的人工黄油飞上天的场景棒极了」 「估计那作者江郎才尽了吧」 乳制品飞走的场景每期都有哦……柊子反驳。之后，柊子拿出芭比第一册，跟纱奈香两个人一起「这里很精彩，这里也不错」激烈地讨论起来。理樱也杠了上去，坚持反驳说「这里不现实，这里是在随便应付」。 4 灯已熄。 月光从大大的窗户洒进来，淡淡地照亮屋内。 理樱躺在地铺上，听着床上传来的甜甜睡息。时间已经转钟，大家都已睡下。 但是，理樱总觉得睡不着觉，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想着心事。 理樱现在有个喜欢的人。 对方是理樱所上的培训班的讲师。他是大学生，在培训班打零工，负责教小学生升初备考。 理樱三年级的时候，他负责教理樱。 倒也不是有什么明显的契机。既没有在下雨天一起撑伞，也没有看到他收留小狗的场面，只不过在培训班学习之余，跟他交谈感到十分快乐。 对方也并非喜欢谈天说地的那类人，但偶尔腾出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时，会跟理樱讲各种各样的事。那些倒也不是多难的内容，但与他对话时的一言一语中都蕴藏着成熟的味道。而理樱跟同学们对话时，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以理樱的精神年龄来看，不对同学感兴趣而是对大学生怀有向往，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十分残酷。 大三的他今年二十一。 而小四的理樱今年十岁。 理樱盯着天花板，自嘲地笑起来。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跟他不配。二十多岁的人跟小学生交往，任谁看来都是变态，怎么想都是犯罪。反之也不难想象，一个二十一岁的男人被一个十岁女生真情表白，也只会因为不知要如何拒绝而伤透脑筋。对于这种事，理樱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理樱没有表白。 她没有想去成就这份恋心。理樱认为，将热情藏在心里，静静等它冷却，这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对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理樱也知道，自己所得出的这个结论正是最为正确，最为能够接受，最为妥善的解答。 所以，理樱不曾对任何人讲过这件事。因为她明白，不论同学或是父母，能给出的答案都不会比自己得出的更加正确。 但是。 「纱奈香……你睡着了吗……？」 「还没睡」 对她的话，或许可以讲出来试试。 理樱这样想到。 「对于两人之间的年龄差，我不觉得有多大问题」 纱奈香还是躺在地铺里，把脸转向理樱，小声说道。 「可是……差了十一岁啊」 「年龄差距是相对的。20:10的话，差距相当于总体的50%，100:90的话，10的差距就只有10%了。年龄越大，差距占比就会越低，我想理樱同学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状下最大的问题是绝对值。理樱同学的年龄现在是十岁，年龄过低将造成社会及道德层面的问题」 「嗯…………这我知道」 「但我认为，这依旧不是不构成多严重的本质问题」 「咦？」 「知道“质量守恒定律”吗？」 话题倜然转变，理樱有些吃惊，但她知道这个定律。它虽然是初中的课程内容，但在培训班已经学过。理樱点点头，表示知道。 「它毕竟是物理法则，不能直接套用在文化、精神方面的问题上，但我认为其中有相似之处」 「怎么说」 「在限定场景中，要增加某种东西，其他某种东西相对就会减少。也可以换句话说，“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失去什么”。首先设目标为『十岁的理樱同学要和二十一岁的男性交往』，假设目标实现，理樱同学和对方都将丧失社会层面的信用，要遭受道义层面的批判。事情一旦公开，你们两个都将失去很多东西」 「是啊……」 「但反过来，也可以换成『只要认清并承受损失，就能够实现交往』的说法」 理樱愣愣地眨了眨眼，看向纱奈香。 「套用质量守恒定律来打比方就是这么回事。简化之后为“要么取a，要么取b”的一类问题。那么，烦恼从何而来？原因便在求“a和b是否能同时取得”的无解问题。一旦十岁的理樱同学与成年男性交往，就算理樱同学本人能获得幸福，周围的人，尤其是理樱同学的父母一定会担心，会伤心吧。这是折衷选择trade-off，是天平两侧，是只能选择一方幸福的问题」 「……可、可是……」 理樱尝试反驳。纱奈香说的很对，却难以让人接受。 「打个比方……我就打个比方。我如果更加更加真心，不论任何艰难险阻都要和对方在一起，交往之后不离不弃，到十六岁就结婚，并且终生相伴……认真到这个份上，让爸爸妈妈都答应，我的爸爸妈妈也是有可能幸福的吧？」 「这种情况，理樱同学就是为了得到『与他实际交往，并得到周围认同』的报酬，而牺牲掉了『自身未来的自由』」 「啊……」 理樱恍然大悟。 「只是放在天平两侧的东西变了。理樱同学对未来做出承诺，于是产生了可抵价值。相反若是违反承诺，肯定会产生相应损失」 纱奈香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半阖着，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是一副天经地义的语气接着说道 「理樱同学之所以无法表白，是因为没有做好押上『未来』的准备。对比收益与损失，考虑风险之后，你做出了不能表白的判断。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判断因人而异。不过，对判断的理解更加深入的话，苦恼可能就会减轻一些……」 讲到最后，理樱已经没在听了。 理樱在和自己对话。 纱奈香说的没错。准备还不够……不，是自己的觉悟不够。只要有觉悟，表白又算什么。管它十岁还是二十岁的差距，都能表现得问心无愧。但是，现在的自己却做不到，一想到后面的风险便驻足不前。 我…… 没喜欢他到那个地步。 纱奈香刚才那番话，正是指出了这一点。 理樱心里条件反射地作出反驳。她想要肯定，想要主张自己的感情和心意没有掺假。 但是，答案已经有了。纱奈香并不是给出定论，只是指出来罢了。恰巧正是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份感情是肤浅的。理樱拿不出没有任何反驳的依据，纱奈香指出的问题一点没错。 你没有喜欢对方到那个程度。 被如此残酷地指了出来，一直在心中珍藏的心意遭到全盘否定，理樱感到不甘、懊悔，要对不以为然毫无歉意的纱奈香破口大骂。理樱完全可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以一个普通小学生来说，这样的反应才算正常吧。 可是这里还得啰嗦一遍。连续四年担任班长的理樱，毫无疑问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理樱…… 对纱奈香露出微笑。 这件事不论讲给不不不还是柊子，她们肯定不会对自己说这种话。但纱奈香说了。她的发言或许完全没顾及过理樱的感受……不，大概什么都没考虑过吧。估计她只是什么都不想，只是以自己独到的理论得出解答，然后讲出来罢了。 即便如此，理樱还是感到十分感激，也十分开心。 头一次遇到不止能跟自己平等对话的孩子，她真的非常开心。 「你……真的很厉害啊」 「你可以舔我脚」 「抱歉，还没到那地步」 理樱摇摇头，笑了。 但是，纱奈香露出不满的表情，随后从被窝里掏出双手，对着理樱表演了个大拇指分家的魔术。 「怎么样」 理樱面无表情地对她鼓掌。 「唔……竟然已经知道了……奇耻大辱……」 「真羡慕你无忧无虑啊…………啊，不过」理樱突然想起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烦恼吧。你正是产生了烦恼才来上学的呢」 「是啊」 「应该已经有所了解吧？对于“朋友”」 理樱带着几分坏心眼问道。 她觉得就只有自己苦恼不公平，也要让纱奈香为解不开的问题苦恼，便刻意抛出这个话题。 「朋友是什么。你上学已经快三个月了，对这个问题有什么进展吗？」 「这件事啊……」 纱奈香转向天花板，两手在被窝上交扣。 「这三个月里，我在井之头西小学观察了许许多多的同学，并且自己也参与了交流，尝试交朋友，实际体验所谓朋友的概念。然后，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所谓朋友的关系，太过难以理解了」 「……说了等于没说」 「我之前并不明白，所谓朋友的关系是以什么为基础成立的。有有利的部分，也有不利的部分，有时还有完全没有意义的部分。究竟为什么，朋友是不可或缺的呢？譬如说上个月，不不不同学保护了我」 「嗯」 理樱回想。那时不不不舍身保护了纱奈香，还受了伤。 「那个完全不能理解的行为便是代表。不不不同学的行为不符合逻辑，可以当做不合理、不计得失、脱离经济观念的无法解释的代表行为」 「反正你问本人为什么，她也只会说「因为是朋友！」对吧……」 「这个不合理从何而来？不计得失、超出经济观念的，名为“朋友”的不合理现象，究竟要如何用理论来规范？这三个月里，我一直在不断思考这个问题」 「你也挺辛苦呢……」 理樱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纱奈香。这似乎就是脑子太好才会去想的事情。她深深感受到，天才也有天才的艰难之处。 「于是我一直思考的结果就是」 「嗯」 「基本弄明白了」 「嗯？」 理樱愣愣地眨了眨眼，看向纱奈香。 「……什么？」 纱奈香，转向理樱。 开心地微，微一笑 「我终于弄明白了。朋友是什么，为什么朋友不可或缺，以及 交朋友的方法」 v.page fault 缺页中断 1 穿过吉祥寺大道的喧嚣，进入一条径直的巷子。歌舞厅外公示着本日演出的乐队，理樱依旧没听说过上面所写的乐队名。 她时隔三个月再次来到纱奈香家公寓的入楼大厅。到达二十层，按响门铃，跟平时一样眼睛半阖的纱奈香替她开门。 理樱进了纱奈香的房间。已经过去三个月，房间内还是一样乱糟糟。不仅如此，书的地层高度跟上次比看上去还增长了一两截。三部电脑嗡嗡作响，在理樱听来似是在对房间的脏乱发出抗议。 「你就没想过稍微收拾下屋子吗？」 「我觉得是该收拾了」 「哎呀，挺了不起啊。有言在先，我是不帮忙的」 「全扔掉就行了」 「是吗……」 貌似收拾一词的概念不一样。采取这样的养育方式，长大成不了正经的成年人吧？理樱怀着童心心想。 「我要准备一下，请稍候」 纱奈香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敲打键盘。理樱一边看着这个完全没有同龄人样子房间，一边等待。 留宿会那天晚上，纱奈香对理樱说，她得到了『朋友是什么』的答案。 理樱今天来到纱奈香的房间，就是为了问清这件事。不不不和柊子没有跟来。放学的时候邀请过她们，但不不不要练钢琴，柊子要帮家里做事。理樱本想找机会再去，但又想起起初也就自己一个人关心这个话题。纱奈香本人也说理解这件事需要较高的信息素养literacy，最后理樱就决定一个人过来了（顺带一提，她在来的路上查了下信息素养literacy这个词的含义）。 时隔已久再看这个房间，理樱回忆三个月前的事。 『全世界大多数人有朋友，所以就算不知道其中的理由，朋友也是不可或缺的』 当时理樱一心不想输给纱奈香，针锋相对地说出了那样的话。理樱认为自己说的本身没有错，如今也没有改变想法。 然后，纱奈香她说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有朋友。 为什么朋友不可或缺。 朋友是什么。 得到了这些答案，便水到渠成地得到了另一个问题的解答。 她说，包括『交朋友的方法』，她也已经弄明白了。 当然，聪明的理樱不会不假思索地相信纱奈香的说法。想交朋友就能交朋友？那种方法如果真的存在，谁都用不着那么辛苦了。要是真的存在，天下间恐怕也不会有歧视，不会有战争了。只要当事者彼此有意成为朋友，估计一切都能圆满解决。 尽管非常怀疑，但理樱确实也对纱奈香的答案很感兴趣。 哔　电脑传出声音。理樱把脸转过去，只见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粉色的窗口。 窗口中有一串字符，“friend”。 「开始吧」 2 「留宿会那天也说过，我曾一直对所谓“朋友”的表现感到困惑」 「说是不合理之类的？」 「是的。朋友的行为表现非常不合理，不计得失，脱离经济观念。据实说，就是“忽略得损”。收益与成本的关系不适用于朋友之间」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理樱本想插嘴，但忍了下来。因为纱奈香正要解释“为什么天经地义”。 「观察不不不同学、柊子同学以及理樱同学后，我苦恼了。对你们的多数行为难以实施理论归纳」 「是吗……」 「我首先这样想过。你们三个会不会是特殊个体」 「怎么个特殊」 「于是，我扩大了观察对象」 「扩大，哦……」 理樱想起纱奈香去隔壁班惹出麻烦时的事情。 「我其实不止去过二班」 「咦？」 「我缺席没上课的时候，基本上去了附近的小学、初中还有高中，一直在观察当地学生的情况」 「你竟然还做过那种事……」理樱非常无语「不对，可是……擅自进入高中会被骂的吧」 「装成在校生的妹妹便格外容易过关。我还事先调查出一部分兴趣尤其特殊的男生。那种人的话，就算突然冒出一个妹妹也能自行脑补并接受，利用起来很方便」 这人各方面都烂透了……理樱想象纱奈香说「哥哥～」时的情景，脑袋痛了起来。 「然后呢，你装成野生妹妹都弄明白了什么？」 「我弄明白了」 纱奈香转动椅子，面对电脑。她操作鼠标，切换界面。理樱从她身后观察屏幕。 「增加样本后观察发现，朋友间看似不合理的行为表现，其实无非是微观层面的行为」 「微观？」 「所谓“朋友”，是微观现象」 3 屏幕打开新窗口，当中悬着五六个“〇”集合在一起像是葡萄的记号，而且有好几串那样的葡萄分散存在。 「这个软件是个高度简化的“朋友”模拟系统。这个〇表示个人，集合形成的串状物请视为朋友群体」 「咦，这是你做的？」 「是的」纱奈香若无其事地答道。 理樱到现在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丫头真是无所不能啊。 「对每个人最基本的参数进行设定，然后准备对照群」 纱奈香点击鼠标，两侧的屏幕也分别打开窗口。 右侧的〇没聚成串，完全零散悬浮。左侧窗口的〇全部聚在一处，只有一个约一百颗〇的大葡萄串。 「右侧是完全没有朋友关系的团体，左侧为一百人都是朋友的单一团体。实际上还准备了更多种模式，但为了便于解释就限定在了这三种情景。到此为止能理解吗？」 理樱点点头。她大致明白纱奈香准备这些团体的主旨。 没有朋友的100个人，已经结成许多朋友团体的100个人，相互全都是朋友的100个人，这三种团体。 「对规定的三种模式的团体进行各种情景模拟。具体举例来说，就是【学习】【信息传达】【移动】【分散与重组】等」 「有点复杂了呢……这怎么说？」 「以【移动】举例，简单说就是去郊游的时候，看哪种模式效率最高。『分散移动』『5、6人的朋友团体移动』『100人集体移动』做比较时，综合成本哪种最低。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综合”。100人的集团行动，光从结果而论看似合理，但将引领方消耗的劳力以及移动时的流动性计入后，会得出逊于其他情况的结果」 理樱开动脑筋，试图跟上纱奈香的解说。其中有些部分深入浅出，理樱勉强还能够理解。 「也就是说……少数人团体在种种方面效率更高？」 「没错」 纱奈香有点了几下鼠标，屏幕上显示出几个图表。她指向其中最长的图表。 「将大量模拟测试的结果以图表输出最效率的模式，发现『3～7人团体为1个单位行动时，效率非常高』」 「……不、嗯，我知道你的意思」 理樱深思。 她理解纱奈香这番话的主旨。她的意思是，少数人组成团体在社会性行为的层面上有利。 然而这毕竟只是结果，没有人会在交朋友的时候考虑那种事。 「道理我明白。既然你做了测试，这个效率论应该也是事实吧。但是啊，朋友才不是建立在那种考虑之上的吧？」 理樱直观地作出反驳。 纱奈香点点头 「没错，谁都没有考虑过」 「……什么意思？」 「理樱同学。所谓“朋友”，纯粹是一种体系性现象。人类从遥远的过去开始社会性生活开始直到今天，有过不可计数的朋友，也出现过朋友的团体。“朋友”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在文化层面上无意识地经历了淘汰与精炼。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朋友，不过是“朋友”这一概念经过自然淘汰后演化得到的结果罢了。听好了，理樱同学。『我们的四个组朋友』，就跟『长颈鹿的脖子很长』是一样的。我们只是因为体系上的高效率而成为朋友。这就是第一个问题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纱奈香看着理樱的眼睛，说 「问.“朋友是什么” 答.提高人类效率的体系。 问.“为什么朋友不可或缺” 答.为了提高人类的效率。　　　就是这样」 4 「你的…………意思是……」 理樱努力试图理解纱奈香所说的话。 尽管努力了，却还是无法理解。 「我说啊……」理樱开动脑筋，将自己的疑问转化为语言。 「嗯」 「你说，朋友是体系，呃，所以……」 「嗯」 「所以也就是……“朋友”跟我们个人的情感完全无关？」 理樱一边说，一边找到了这股不协调感的真面目。纱奈香光在说人类、社会、体系之类的，完全没有谈到个人。在理樱的常识中，每个朋友都是无可替代的对象，而纱奈香的结论却与这点截然矛盾。 「没错」 纱奈香答得轻描淡写。 「个人情感已在演化中被精炼为不会对“友情体系”成立造成不利的形式。会造成不利的已经被淘汰掉，消失了。这样思考之后，有个问题便迎刃而解。那就是朋友的“不合理性”」 纱奈香再次转向机键盘，敲打起来。 画面切换，出现了经过艺术化的昆虫图画，是蜜蜂的插图。蜜蜂旁边还有一只小蜜蜂，她们像是亲子。 「这只蜜蜂是母亲，这只是孩子」 「嗯」 「理樱同学，你听说过“基因自私性”吗？」 理樱摇摇头。这个词没听过。 「交配后留下自己的遗传因子，这是生物的大原则」 纱奈香开始对理樱讲解 「可是部分具有社会性的生物，譬如蜜蜂和蚂蚁则不是养育自己的孩子，而是养育种群其他个体的孩子」 「养别人的孩子？」 「是的。这个现象刚被发现时，成了一个以进化论无法解释的谜题。养别人的孩子，不会留下自己的基因。而这违背自然淘汰的原则」 「嗯」 「可是这个乍看上去不合理的行为，从集团整体来看又似乎具备意义了」 纱奈香点击鼠标，窗口缩尺改变，屏幕上显示出大量蜜蜂。窗口见面里变出了许许多多的小蜜蜂。 「在蜜蜂种群内，别人的孩子原则上全都是“亲戚”。也就是说，它们在基因层面上与自身相近，是十分相似的。因此帮助它们生存，等同于在将自己的部分遗传因子间接传递给下一代。以个体角度而言看似不合理的行动，从基因层面以族群整体来看却又回归合理正确」 理樱在脑中反刍纱奈香的解说。 「就是说，蜜蜂养育亲戚的孩子，逻辑上是没问题的呢」 「是的。然后同理，朋友之间的关系以文化层面来维系。为了朋友，能够做出于自己不利的行为，会不顾自身危险去救助对方，甚至搞不好因此丧命，导致自身消亡。但是，“朋友关系”则作为成果得到保护。就算群体内的一个人死亡，群体本身仍将延续。当以全人类最终的成本效能这一层面来看时，它起到了促进作用。不妨也反过来想想，所有人都将自身生存与利益放在首位，不为朋友行动。这时，在发生危险的情况时则不会帮助朋友。当然，自己会存活下去，但友情因此破裂，而在这之后呢？“朋友关系”崩溃之后呢？其团体不再能够维系朋友关系，效率将显著下降，最终导致该系统成为“不好的系统”，被自然淘汰，丧失延续前景。友情非常重要，且仅仅体现在效率这一点上」 纱奈香敲击键盘。 屏幕中数不清的蜜蜂齐刷刷地变成了艺术处理后的少女图标。 然后上面显示出“friend”的字样。 这是“朋友”的模式图。 这是简洁而富有条理解释朋友概念的“表”。 上面小小的女孩们动个不停，以三到七人为单位聚集，形成“朋友” 理樱看着那画面，有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觉。 「朋友的不合理行为，作为“朋友系统”的一部分能够得到合理化解释」 纱奈香心满意足地说道。 5 「明白了吗？」 纱奈香转动椅子，转向理樱，那口吻就像在教授未更事的孩童。 「……你想表达的意思，我想……我大致明白了」 理樱坦率作答。虽然纱奈香的话里充满了专业性的内容，但解说深入浅出，理樱认为自己已经理解梗概。 但是，是否认同则另当别论。 「但我还是觉得……你的理论欠缺了重要的部分呢……」 理樱交抱双臂，眉头紧锁。 「是个人吗？」 理樱点头 「对，没错。你说的非常宽泛，或者说规模太大了……不，我并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好。能够了解大体的情况，我也觉得非常厉害。但是啊……朋友是近在眼前的事物，所以……就算你刚才讲的原理全都对，就算我们之间真的存在所谓朋友的机制，但还是根本解释不了我、冬冬还有不不不之间的关系吧？一点实际体会都没有啊。没有实际支撑的理论就是……对，是纸上谈兵」 「没错」 「嗯？」 万万没想到，纱奈香竟轻易承认了。 「理樱同学说的没错。到目前为止，这些话某种程度上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毕竟既几乎没有实际数据应证也没有对细节补充解释。直观上无法接受我所提出的理论，我觉得无可厚非」 「瞧吧，自己都承认了。所以你那套实在——」 讲到这里，理樱再次觉得不对劲，停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 「还有最后的提问没有给出答案」 理樱回想。说来，纱奈香提出的课题还剩下一个。 『交朋友的方法』。 「到此为止，全都是我以个人思考所得出的结论，但实际如何不得而知。开始思考实际情况后，就需要真实数据了」 纱奈香触碰鼠标。 新窗口应着点击声开启。 似是计算表程序的窗口中，显示出数不清的数字序列。 「这些数字是什么？」 「是“人”」 「……人？」 纱奈香又点了下鼠标，那些数字从上到下开始高速卷动。数不清的数字汹涌流逝，无休无止地延绵不绝。 「这三个月里，我在小学、初中、高中不断收集着人的数据。将个人以及团体的，种类、数、构成、行为、变化等全部记录、转换、数值化，不留死角一直描述下去」 数字的奔流在继续。 纱奈香在高速飞逝的数字前，说 「然后不断对这些描述进行归集、排序、关联、解析。我目前所学到的数学知识，已足以建立理论与体系，实现操作手法。博弈论、贝叶斯统计、马尔科夫链、决策论、计量经济学、图论、复杂网络、ba模型」 纱奈香嘴里不停念着。理樱已经不知道那些词的含义。纱奈香似乎也没准备解释。 「经过了庞大的计算，将大量数据，乃至不可计量性纳入考量。真的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但是，我终于算完了。就在办留宿会的前一天，我终于得到了“解”」 数字的滚动突然消失。 无数数字消失得无影无踪，纯白的画面仅显示着简单的一行。 理樱凑近屏幕 f=3.323018 「这是……？」 「“朋友常数”」 纱奈香敲击键盘。 「然后它是」 屏幕中显示出包含一些代数的复杂算式。 「“朋友方程”」 纱奈香操作后，画面黑屏，随后三台显示器所有屏幕中显示出像是游戏一样的画面。像素很大，显示就像远古电子游戏那样粗糙。 那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 「因为收集数据的地点仅仅在学校里，所以这并非通用方程，而是需满足特定条件的特定方程，是仅在地点为学校时成立的算式与解。硬要说就跟特殊相对性理论一样，可以算是“特殊朋友理论”。可是，这毫无疑问是《世界的答案》之一」 教室门开启。 然后，同样由粗糙像素所组成的少年少女人物形象纷纷出现。 他们身着制服的身影十分熟悉。 那些图标表示的就是井之头西小学的学生。 人物形象仅有男生与女生的差别，全都是一样的脸。三四十个长着同样面孔的男生女生在教室里蠢动着。在画面左上角，似是表示时间的计数不断增长。 「“朋友常数”与结交朋友的成功概率相关。以前理樱同学和柊子同学说过，成为朋友需要相遇的偶然性，而且无关乎想交朋友的意识。这其实是错误的。从宏观角度看只能视为偶然或是命运的现象，其最基础的部分却存在着一个数字，它即是“朋友常数”。人类遵循朋友常数所表示的结果而成为朋友。这是世界的物理法则的表现。打个比方吧，就把它当做重力常数吧。更准确一点，就跟『光速』一样。我们的朋友关系就建立在这个恒定不变的数字之上」 理樱一边听着纱奈香的解说，一边看着模拟的教室。 画面中的学生们正各自行动。 他们彼此接近，分离，又接近。 渐渐地，他们形成一种“模式”。有保持彼此接近而行动的团体，有单独的一个人。而且，他们在教室里的位置也大致确定下来。 理樱看着那画面，又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谢。然而这股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格外强烈。 「基于这个常数，方程式也随之完成。方程式与常数都已经确定下来，后面只需要加入必要条件。只要充分准备初期条件，细部在某种程度上也会自动随之完善」 「………………咦？」 理樱不禁惊呼。 她凑近屏幕，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师右上一带靠近门口的地方。 她看到一个角色。 对那个角色。 对那个与其他人面貌完全一样的角色。 她感到了熟悉。 「…………………………星佳？」 「是星佳同学呢，那个」 理樱条件反射地把脸撤开。 这个是……这间教室是…… 「这是井之头西小学四年一班。在那里的是星佳同学和未知琉同学组成的团体呢」 纱奈香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理樱惊讶地张大双眼。她看到了，渐渐看清了每一个人。明明只是几百像素组成的粗糙点阵在那里颤动，看上去却似是现实的人一样淋漓尽致栩栩如生。 这是模拟得到的四年一班。 理樱看向画面中的一个人。 那是…… 那是自己。 画面外的理樱与画面内的理樱四目相合。 仅有三个像素的眼睛感觉像在笑。理樱向后趔趄。 「快到七月了呢」 纱奈香看着上面现实的数字，说道。此刻，教室里的学生仍在完美重现着现实。 理樱将目光移开。她感到恶心，非常恶心。她不知道这股恶心从何而来。但是，她已经忍不住再去看画面了。 「这就是“友情”的真相」 纱奈香敲击按键，将模拟暂停。 画面从模拟状态切换成显示窗口。 「所谓朋友，是可以由一个数字与一组算式导出的理论现象。这里唯一一点需要补充的是，我并没有向这些学生输入精神层面或文化层面的个人信息。我只输入了身高、体重等物理层面的信息，爱好、特长、思维方式等精神层面的个性则完全没有输入。但就算这样，模拟仍以这个精度成立了。也就是说，个人精神的影响对朋友关系的成立极其微弱。运用“朋友常数”与“朋友方程”便能够将朋友归纳为合理现象。反过来，这也是朋友关系之所以能够超出个人出身、年龄、性格与性别而成立的原因」 画面中显示着“朋友常数”与“朋友方程”。 下面还有一行文字。 f=friend 「问.“朋友是否想交就能交到” 答.人遵循“朋友方程”行动就能成为朋友。 这组根据“朋友方程”输出的模拟非常接近现实。反过来说，只要按照这则模拟行动，朋友关系则会准确无误地产生。只不过，这里存在着极端的理论现象。以这个算式不能得出的数字，确确实实是存在的。那即表示“彼此绝对无法成为朋友的人”。对于这个情况，就只好放弃了……」 理樱又退了一步。她同时看向纱奈香与屏幕上的方程。此刻，理樱终于认识到那股涌上心头的恶心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那就是—— “朋友”被那个方程式重现出来了。 “自己”被那个方程式重现出来了。 “人”被那个方程式重现出来了。 理樱所感到的恶心感觉，其实就是超出自身理解范畴的东西所带来的，难以名状的“未知”。 「你……准备拿这玩意干嘛？」 理樱指着屏幕，投出含混不清的提问。 「不干嘛」纱奈香的回答依旧轻描淡写「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我很满意。这就够了。假设将它拿去应用，就算或许可以造出能够解决目前社会问题的东西，但我目前也对那些不感兴趣。不过硬要说的话，可以举个例子……」 纱奈香进行操作，重启模拟。 左上角的计数继续增长。纱奈香过了一段时间后再次暂停，以服务生一般的手势示意屏幕。 「这是下个月中旬的教室」 理樱目瞪口呆。 「下个、月？」 「这是七月十五日时间点的朋友关系的预测。虽然难免产生误差，但大致应该会向这个状态推移」 「未来，已经知道了？」 「这是模拟结果，就跟预测气象图一样。但不是天气预报，是朋友预报」 纱奈香说出古怪的自造词。理樱看向『七月十五日的教室』。那里跟现在没有什么改变。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似乎有的拉开有的靠近，但团体本身没有大的变化。只不过星佳和未知琉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的确像是那么回事。理樱也觉得，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投机。 此时，理樱的目光停了下来。 「咦？」 「怎么了？」 「怪了…………你不怎么不见了？」 理樱指向屏幕。 那三人组团体毫无疑问是理樱、不不不和柊子。 但本来四月起就一直在一起的纱奈香却不见踪影。 「删掉了」 纱奈香说道。 「咦？为什么？」 「我不会再去学校了」 理樱再次瞪圆了眼睛。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上学了，明天开始就不去了」 纱奈香就好像没觉得半点不对劲一样，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已经没有去学校的理由了。我之前之所以一直在上学，是因为对“朋友”怀有兴趣。而我上了三个月的学，对同学进行了观察，最终解开了“朋友”的疑问。所以，我对于朋友已经没有想要了解的东西了。我已经知道朋友是什么了」 「你说……你已经知道了」 理樱皱紧眉头。 「知道了，所以就够了吗？」 「是的」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纱奈香一脸不解，看来不知道理樱在问什么。 「最开始也说过了……我之所以不去上小学，是因为我已经修完了全部课程。然后理樱同学你们找过来，让我对所谓的朋友产生了兴趣。然后我对朋友展开调查，然后现在已经调查完毕。朋友已经够了，再继续也只是重读早就知道后续的书而已……。对那种事，我提不起兴趣」 「你这人……！」 理樱声音变粗鲁。 她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就是一肚子火。 「不不不和冬冬怎么办！」 「不不不同学和柊子同学要是找我有事，我会处理。但我没什么要主动要找她们的」 「那！！」 此时，理樱的喊声突然停下来。 ——那，我呢？ 她差点这样喊出来。 那 那、 （那、我呢？） 理樱恍然大悟，直到现在才发觉过来。 什么啊…… 原来我早就把这丫头…… 当朋友了啊。 当发觉这个事实，并接受它的时候。 理樱的头脑顿时切换了。 她脑中如迷雾瞬间散去般变得清新透亮，以清晰无比的头脑展开思考。是这三个月的时间，让我把纱奈香大作了朋友。不不不和冬冬也一定是这样。我们三个和纱奈香毫无疑问已经是朋友了。 理樱恰到好处地，完美地理解了这个事实。 再唠叨一遍。 连续四年担任班长的理樱，毫无疑问是个头脑聪明的孩子。 理樱两手叉腰，呼～……轻轻地长舒了口气。 「请问……理樱同学？」 纱奈香疑惑地看向理樱。 理樱回望纱奈香的脸，摇摇头，无言以对地说道 「哎……真是服了你了。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行吧，反正我也早就习惯照顾班上不更事的同学了。对这种事，我早就死心了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因为……」 理樱又叹了口气，转向坐在椅子上的纱奈香，居高临下地微微一笑 「你是傻瓜啦」 6 理樱每天早上八点到校。班长有着做不完的工作，对于理樱来说，早上这半小时时间尤为宝贵。 在教室的后排座位上，理樱制定好了暑假的计划表。当然，那也并非理樱个人的计划表，而是全班和全学年的计划表。制作泳池使用日历完全算是老师的工作了。但理樱很清楚，交给千里子老师来做的话，时间赶不上不说肯定还错漏百出，还不如自己来做更有益于精神卫生。 「噗哈～……」 斜前方座位上的不不不叫了声噗哈～。 「你干嘛」 「还能干吗，叹气啊」 不不不的叹气声很难听。 「不不不，你一大早就只顾着发呆凭什么还唉声叹气？我才想叹气呢。既然那么闲就把这个日历抄一遍」 不不不尽管「呜呜呜」地呻吟着，还是来帮忙了。可是还没抄到两分钟，不不不又噗哈～地叹气起来。 「到底干嘛啊」 「理樱……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还能什么……当然是纱奈香啊！都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啊」 不不不愤然起身，看来她自主结束了抄写日历的工作。 「是啊……有点担心呢……」 理樱没提要求，柊子就主动开始帮忙了。柊子一脸忧郁地嘀咕起来。 「一天不来是很常见，但连着一个星期不来是头一次呢……。肯定出了什么事情吧……会不会生病了？」 「是啊！肯定是的！」不不不犹如获得天启一般大喊「肯定出了什么事！要是生病了，我们就得去探望她了！所以理樱，咱们去看看情况吧！」 「这可不行」 理樱轻描淡写地否决了。 「为什么啊！？你说为什么不能去！？去看看又怎么了啊！」 「嗯……我也想知道……」柊子也停下了手中的活，问「理樱阻拦的话就不去了……但是，有什么理由吗？」 「理由有啊」 「是什么？是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告诉不不啊！」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啦。你们想想，算到今天就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了吧」 不不不歪着脑袋问「是没错……怎么了？」 「一个星期的话」 理樱看了看教室里的圆挂钟。 「我看差不多了」 「？欸？欸？」 理樱没有回头，继续做她的日历。不不不和柊子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就在此时。 嘎啦一声。 是教室门梭开的声音。不不不和柊子条件反射地朝那边看去。 走进教室的人是 纱奈香。 「纱奈香！」 「早上好」 纱奈香对不不不打了声招呼后快步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你怎么啦！说啊说啊，出什么事了！？」 不不不兴奋地冲了过去。 「什么出什么事」 「你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柊子也走了过来「所以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这是因为……」 纱奈香欲言又止。 不不不感到奇怪。柊子也察觉到了。纱奈香这还是头一次说话不清不楚，这然两人稍稍感到不对劲。然后，让她们觉得不对劲的原因还有另一个。 纱奈香的表情跟平时不一样。不，她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半阖着，用语言来描述的话，只能说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吧。但纱奈香的眉毛微妙地……真的非常微妙地，不是朋友就发现不了的程度，眉毛正极轻微地往中间挤。 「纱奈香？」 不不不愣愣地问道，可纱奈香没有回答。 然后在她身旁，理樱一边填写日历，一边挂着灿烂的微笑。 「早啊」 理樱发声。 「……早上好」 「你来啦」 「嗯」 「喔？」 「……有什么事？」 「没什么」 纱奈香眉心又微微用力。 「之前答应过要去探索井之头公园的ino，我给忘了。而且，借了柊子同学芭比第八册还没还」 「我什么都没说啊」 「…………」 纱奈香不做声了。 她盯着自己的课桌。 在她眉心。 挤出了一道很小很小的皱纹。 「……这究竟是什么呢」 「嗯？」 「这股感情。这股感情从何而来？它的源泉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且，连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都不知道……但是，隐隐约约的，真的隐隐约约地有个念头。我必须再见上一面。必须和理樱同学你们再见上一面」 纱奈香两手在膝头紧紧握住。 「这份心情是……」 理樱填完日历最后一天的31日。 随后，她一脸无奈地盖上笔盖，说 「难道不是寂寞吗？」 纱奈香抬起脸。 「寂寞？」 「你呀，真是个傻瓜呢」 「寂寞………………」 理樱看着呢喃的纱奈香，又一脸无语地叹了口气。 那天。 理樱承认了。承认了纱奈香是自己的朋友。所以，能够轻易地解释自己的感情。纱奈香以为弄懂了朋友是什么，声称不再去学校，不再找朋友。听到那些话，理樱感到了寂寞，非常非常寂寞。 纱奈香毫无疑问是理樱的朋友。 想到这里，理樱心中便萌生出一股确信。虽然那股确信十分渺小，但却又坚实无比。 既然纱奈香成了理樱的朋友， 那么理樱也是纱奈香的朋友了。 理樱坚信。既然这样，她一定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情。 她见不到我，肯定会感到寂寞。 这是所有有朋友的人都了解的事，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种事，不需要观察朋友肯定也会明白，也不需要刻意用复杂的算式去计算，是极为单纯，理所当然的现象。 见不着朋友就会感到寂寞。 这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只需要普遍的想象力。 「不不也是！不不也好寂寞啊～！！」 不不不抱住了纱奈香。纱奈香还一脸茫然。可是当柊子接着说「我也好寂寞」的时候，纱奈香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不，砰未免就……」。纱奈香在这方面特别敬业。柊子嘤嘤地哭了。 「纱奈香同学，还有呢？」 理樱一边整理完成的日历，一边说道。 「是」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必须对我说呢？」 「………………」 「算了，我倒是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喔？我就想替你减轻一点精神负担，纯粹发自善意喔？这种话不趁早说出来的话，到时候怕是越拖就越难以启齿呢。来吧，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 理樱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居高临下地规劝败军之将。 此时此刻，即是理樱奉还纱奈香人情的瞬间。 「不说也无所谓啦」 理樱哼着歌，对纱奈香步步紧逼。 咯噔一声，椅子被推开。纱奈香猛地站了起来，站到理樱身旁。 「理樱同学」 「什么事？」 「我爱你」 「你说什么鬼话！？」 纱奈香左一口「理樱同学」右一口「理樱同学」穷追不舍。理樱做出认真的抵抗。不不不和柊子在旁红着脸，咽着唾液，见证着这一幕。已经到校的其他同学们也注意到骚动，「百合啊」「是百合」议论纷纷。就这样，纱奈香灵机一动，守住了自己的尊严，然而结果却在其他太多东西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这起事件实在太凄惨了，它告诉后世，斗争是多么的空虚。 第一节课上，一封信飞了过来，上面写着『请多关照喵～』。理樱笑了笑，把它收进了笔袋。 7 放学后。 四个人一起去了井之头公园。一时搁置的ino探险队继续开始活动。 她们为寻访井之头的湖主『汤泽羊』，决定先在井之头湖周围转一圈瞧瞧。湖的外径超过一公里，以小学生的脚程可谓相当的长。当绕湖一圈再回到起点的时候，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橙红色。 「今天没出现呢……」不不不像川口探险队似的说道。 「要是那么频繁出现还得了啊」 「话说理樱，你觉得会在哪一带？」 柊子在湖畔摊开地图。三人伸头观察。 「退一百步，就算真的存在……应该就在这一带吧？」理樱指向井之头湖西侧最大最深的部分“茶水池”。正好就是她们四个现在所在的位置附近。「湖主身长不是有100米吗？那肯定就在这个最深的地方了。游船那边虽然也挺大的，但毕竟那儿又细又长还有船呢。再说，要是真的有100米长，这里绝对装不下……」 「还有28米的说法」 「28米也装不下。不是长度，是深度问题。不过这里以公园的内湖来说，确实算得上又大又深吧」 「湖的平均水深不足两米」纱奈香讲出事先查到的数据「这一带应该要稍微深一些，但要装下身长28米的大型生物还是有些不够」 「纱奈香，这个是在哪儿查到的？」不不不问。 「从市政府土木技术科的年报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政府隐蔽了真相！这个湖其实非常深，有几百米深，『汤泽羊』就住在湖底！政府为了不让附近的人恐慌，把事实藏了几十年！」 「不愧是政府，干得真出色。那我们就对办事员心怀感激，也别恐慌直接回家吧」 「理樱，你没干劲啊！」 「怎么可能有干劲啊……。再说不不不，就算它又几百米深，你打算怎么让汤泽羊浮出水面啊。又喊不上来」 「唔唔唔，这个嘛……呐，纱奈香，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下毒如何？」 「要搞恐怖活动记得一个人去搞……」理樱叹着气对她吐槽。 「今天湖水水量增加了一些呢」 柊子站在湖边缘说道。 「因为昨天下过雨」 理樱等人也站到湖边缘，低头向湖面凝视。湖水透明度没平时高，今天的水比平时更浑浊。 「这水里说不定渗入了汤泽羊的成分……带回去调查吧！」不不口浩队长用携带的容器打水。（※注7） 「不不，衣服会弄脏啊……」柊子十分担心。 纱奈香也弯下腰，从后面凝视。 理樱也站到不不不身旁，观察水量增多的湖水。 脚下的土昨天被雨水冲刷过，又湿又滑。理樱心想，稍不注意滑倒的话会弄脏衣服呢。 这是…… 理樱还清晰记得的，最后的记忆。 理樱以向前栽的姿势掉进了湖里。 噗通一声。 「理樱！」 不不不大喊。 柊子也叫了起来。 湖面泛起巨大的波纹。 一秒、两秒……三人等着理樱浮上来。 五秒。 十秒。 理樱没有浮上来。 「有人吗！」 纱奈香大喊。她又冲到身后的路上再次大喊。一个走在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察觉到情况不对，赶了过来。纱奈香飞快解释情况，男子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 男子抱着理樱的身体上岸之后，立刻以人工呼吸的措施施救，并抱着理樱跑向了立公园最近的医院。三个人也跟着一起跑。男子抱着理樱直接冲进抢救室。不不不用手机联系了理樱的家人。过了大约一刻钟，理樱的母亲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医院。母亲听了三个人说明情况后，立刻进入抢救室。纱奈香她们则在大厅等候理樱。 理樱最终没能回来。 这天 纱奈香 失去了朋友。 vi.paschal flower 复活节花 1 许多同班同学参加了葬礼。孩子们中间哭声一片，哭得最凶的是不不不。柊子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只有大颗的泪珠哗啦哗啦掉下来。 纱奈香，看到了躺在棺木中的理樱。三天前还活着的理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她试图去理解这个现象变化，然而大脑如同被分成两半的感觉却阻碍了她正常思考。 葬礼结束，纱奈香他们见证了出殡。理樱的遗体被送往火葬场火化，将化为灰烬。其中的化学变化，与理樱的生死之间存在关联吗？纱奈香并不理解。 2 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敲键盘的声音。三台黑色箱子一如既往地低吼着。 随着咯嗒咯嗒的声音，屏幕上显示的程序源代码不断飞逝。纱奈香对输入的数字进行修正。她将新获取的信息向自己制作的“朋友”模拟器中反馈。 哔的一声，输入宣告结束。 纱奈香输入运行程序的代码，敲下回车。 瞬间过后，屏幕变黑，只显示出一小行白色的文字。 “overflow” 看来输入程序的数字过大，运行停止并报错了。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纱奈香对输入进行修正。 “overflow” 空格键错位，弹飞出去。 “overflow” 纱奈香离开了房间。 “overflow” 3 走出公寓大厅，外面已被夜色所笼罩。但纱奈香没有关心过时间，并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可能天刚黑不久，也可能已是深夜，但这件事根本无所谓。 来到大路上，发现路上几乎没什么车，纱奈香这才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过0点了。 纱奈香沿着空空荡荡的人行道往前走，穿过铁道线的栏杆，走进百货店侧面的窄道。 空无一人。 穿过连只猫都看不到的巷子，听着回荡着的自己的脚步声，走下年代已久的石台阶。 纱奈香来到了午夜时分的井之头公园。 理所当然，公园里同样不见人影。树荫下比夜色更加浓重，仿佛周围被漆黑的浓雾笼罩着。在这黑暗中，纱奈香淡漠地走啊走，走啊走。 穿过黑暗的另一头，是蓄着黑水的井之头湖。 实际上，水不可能是黑色的吧，无非是深夜里的湖面好似漆黑的地毯，好像脚踩上去就能走一样。 纱奈香没有去走那地毯，转而开始走过架在湖上的桥。 在桥中央，纱奈香停下脚步。 她看向井之头湖。 理论出现破绽。 不论如何调整数字，模拟器都动不起来。不论怎样输入，都会引发溢出。出现溢出则表示计算结果过大。位数溢出了。改了无数次都不行，又改了无数次还是不行。溢出值已经超出纱奈香可设想的范围。 那么，错的是“算式”吗？ 是“朋友方程”错了吗？ 纱奈香重新组织基础理论。 她回想。 回想自己的言语。 “就算群体内的一个人死亡，群体本身仍将延续。当以全人类最终的成本效能层面来看时，它起到了促进作用。” 纱奈香双手重重地砸在桥的扶手上。 效率促进？ 提升最终效率？ 纱奈香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这是。 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 因为。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 我根本不知道，这对被留下的人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害。 很大，损害非常大。 太大了，感情的幅度太大了。 不明白，不明白这股感情是什么。 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了。 必须马上设法制止这股不停在胸口横冲直撞的感情。 不然的话，我 一定会死的。 逻辑性丧失。 语言发生矛盾。 纱奈香的脸扭得一塌糊涂。 纱奈香的眼睛已经闭上。 平时只睁到一般的眼睛，现在闭到了九成。这是纱奈香的意志。她想要屏蔽来自世界的信息。她什么也不想去看，什么也不想去感知。她想关上，想把世界关上。她不想关上，其实她不想关上。她不愿结束，明明不愿让它结束…… （已经不行了） （已经忍受不下去了） （因为） （理樱同学没了） （理樱同学不在了） （理樱同学） （理樱同学） （我）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纱奈香 闭上了眼睛。 「你」 纱奈香的眼睛条件反射地放了回去。 转头一看，那里站着一名男性。 好黑。 男性就像从黑暗中挤出来的一般。 黑色的头发，双眼被一副似是黑色玻璃板的奇妙墨镜遮住，全身披着黑斗篷。 他用静静的声音，说 「能不能别在这里散发过分强烈的思念呢……。好不容易哄睡的『汤泽羊』会被吵醒啊」 「你是……」 「一介魔法师」 ino其27 【吉祥寺的魔法师】说道。 4 两人一起在已经打烊的纪念品店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魔法师给了纱奈香一罐果汁。那果汁不是用魔法变出来的，只是向售货机投了一枚百元硬币与两枚十元硬币后取出来的。 魔法师打开热咖啡，喝了一口。七月的晚上从脖子到脚过着厚厚披风还喝热咖啡，那样子看着就觉得热。 魔法师戴的墨镜形状很奇特。以墨镜来说，呈锐角的镜框不像眼镜的样子，而且紧贴在他脸上。那墨镜释放着漆黑的光泽，毫无透明度，因此也看不到魔法师的眼睛。 「你喝完这个就回家去吧。小孩子不可以大半夜在外面乱逛。实在不行我就送你回家」 魔法师说出极为正常的话。 「你是变态吗？」 纱奈香直截了当地道出疑问。 「我不是变态……都说我是魔法师了」 「魔法、师？」 纱奈香投去怀疑的目光。 「好没礼貌的孩子。不可以用那种眼神去看大人」 纱奈香投去像是看养猪场的猪的眼神。 「不能用那种眼神去看大人！」 魔法师猛然起身对纱奈香吐槽。 然后又坐了下去。 「怎么回事啊你」 「我才想问」 「都说了，我是魔法师」 「魔法师」 「没错，你可真烦」 「处男魔法师……」 「你说的是其他词吧？不是错觉吧？」 「处男你想多了吧」 「才没有想多！绝对不是想多了！我知道！我靠魔法的力量知道了！」 又坐了下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是小学生」 「小学生啊」 「你呢」 「嗯？」 「你会用魔法吗？」 「会用啊」 魔法师说得一派轻松。 「倒不如说，我刚才就用了好多好多。封印汤泽羊是一次时隔已久的大魔法。世界上有很多魔法师，但能够跟汤泽羊级别的真级大妖怪分庭抗礼的，算上我恐怕也不到十个人吧。可能还要更少。七个……不，五个？不，并不是我自夸」 「好厉害啊，处男」 「说得清清楚楚！？」 「我什么都没说啊处男」 「你是咋说话的！？魔法！？」 魔法师一番吐槽完后，喝了口咖啡冷静了下来。 「所以才说我不擅长这种事啊……。从很早以前在吉祥寺就没遇到过好事。在这里游荡的古怪玩意也太多了吧……。明明有个汤泽羊就够扭曲了。难道是中了什么诅咒吗，这片土地……」 「你不住这附近吗？」 「以前住过。后来一度离开，最近又回来了。毕竟汤泽羊已经解决了，也没我什么事了呢。不过啊，那家伙心情真是糟透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玩意扭曲到那种地步。你不会搞了什么恶作剧吧，比如投毒什么的」 「已经停手了」 「你还真有过那个打算啊……」 「我没做过」 「没有骗人吧……另外，有没有把什么大的东西扔进湖里？」 纱奈香肩头一颤。 她的面容顿时扭曲，重新恢复半闭的眼皮再一次重重地闭上了。 「嗯？」 魔法师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纱奈香。 纱奈香低着头，什么也没回答。 「哼……」 魔法师又直起脖子。 「我明白了」 纱奈香抬起脸。 「啊，不好意思。不过刚才就说过了。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用魔法的力量知道了」 「…………」 「你的朋友，去世了对吧」 纱奈香再次肩头一震。 黑色的魔法师沉默不语。 他藏在墨镜下面的眼睛正看着什么？纱奈香无从得知。 「我说，你」 「……在」 「事先声明，我并不能像念文章一样准确地读取你的内心。用魔法做到的读心非常的含糊，只是抓取感情颜色的流动，推测出大致发生的事情而已。也就是说，完全无法得知细节」 「…………」 「所以，请你告诉我吧……。在你内心深处，让你耿耿于怀的就是它吧……？是个非常单纯的东西……对，就像算式一样的东西」 纱奈香惊讶地看向魔法师的脸。 「它，究竟是什么？」 黑色的魔法师直截了当地问道。 「它是……」 纱奈香起身，然后从附近的树丛下捡起一根掉落的树枝，用数字在脚下地面上写出算式。 “朋友方程”。 魔法师看到算式，也站了起来。 「这个是…………你想出来的？」 「是的。它是描述朋友的方程。“朋友方程”」 「厉害啊……」 魔法师原地蹲下去，仔仔细细地观察算式。 「你能看懂它吗？」 「能看懂啊。我过去对这方面也略通一二。可是……你真的是小学生吗？到底怎样的教育方法把你培养成这样…………啊，借我用一下」 魔法师指向纱奈香手里的树枝。纱奈香把树枝交给魔法师。魔法师接过树枝后，斗篷一翻，让一只手露了出来。 头蓬下面的衣服也是纯黑色。魔法师穿着形状好像筒子一样的奇妙衣服。硬要说的话，就像动画里角色形象的服装，就像cosy的打扮。 魔法师用树枝开始在地面上写字。 他在朋友方程周围刷刷刷，复杂地写下数字与字母。 纱奈香看得目不转睛。 那是……那些描述是…… 「也就是……它吗」 树枝一划，停了下来。地面上留下一行数字。 f=3.323018 那是 “朋友常数”。 纱奈香半阖的眼睛稍稍张大。 纱奈香饱经苦恼才得出的答案，黑色的魔法师只用了短短二十秒就得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你想出的是这个算式和常数啊」 「是的………………你究竟……」 「我是魔法师」 「是用魔法来计算的吗？」 「并不？这点小事用的是脑子。只不过以这个算式的话，会得出“无穷大”的结果呢……」 魔法师目光落在算式上。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是什么令你苦恼了。你朋友去世了，这件事极大地震撼了你的内心。但当你将这份感情数值化代入算式的时候，计算结果却出现错误。溢出发生，解增加到了“无穷大”」 现状被识破，纱奈香惊讶之余点了点头。 魔法师接着说道 「你是这样认为的。得不出解的原因只有一个，要么是你的感情出错了，要么是算式出错了。然后，你的理性思维相信算式，但你的感性思维相信感情。因此你被二者夹在中间，感到苦恼，迷茫」 纱奈香点点头，直接垂下了脸。 魔法师随手扔掉了树枝。 「就从结论来说吧」 纱奈香抬起头。 魔法师将漆黑的斗篷一掀。 头蓬的下摆在沙子上扫过，纱奈香写的“友情方程”被擦得一干二净。 「错的是算式」 「怎么会」 「你啊，对“朋友”这个概念存在误解。你用算式来描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你对“朋友”的理解有本质上的错误。你并不知道朋友是什么」 「你……知道吗？」 「我知道。很简单啊，因为这再简单不过了。你叫什么名字」 纱奈香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纱奈香。嗯，很好听的名字，能感受到父母对你寄托的心愿。 纱奈香。就让我告诉你吧。 “朋友是什么” “朋友为什么不可或缺” 还有，“朋友是否想交就能交到” 我就把答案告诉你吧。 这种事，你的父母和老师都没办法告诉你，肯定只有我能告诉你。你想问为什么？因为我是魔法师啊」 5 「纱奈香，你相信魔法吗？」 「现在不信」 「为什么？」 「我没见过」 「嗯，很对。那我现在就给你表演一个魔法吧」 魔法师翻卷斗篷，故意弄出声音。 他就像一直巨大的鸟，双手张开。他从长长的袖子到手套包裹的指尖通体漆黑，似是巨大的乌鸦翅膀。魔法师缓缓收起翅膀，将手在胸前摆出一个造型。 然后，魔法师向纱奈香表演了一个大拇指分家的戏法。 纱奈香踢了上去。莉莉卡露理樱理樱亲传的莉莉卡露踢凌厉无比。在那魔法根本不可企及的巨大威力之下，魔法师痛苦地蹲了下去。 「纱奈香……不能随便踢人……」 「天下间存在着可以随便踢的人」 「没有那种人。人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力」 「请不要用那肮脏的嘴跟我说话，你这臭猪」 「你的言语就很肮脏啊！」 魔法师凭着不屈的意志站了起来，但腿还是痛得受不了，又坐回到长椅上。纱奈香无奈，也坐到他身边。 「你能不能快点」 「真是个性急的孩子……也罢。刚才已经给你表演过魔法了」 纱奈香恼火。 「你别生气啊，太不讲理了」 「我哪里不讲理」 「就是不讲理」 魔法师再次把手摆成变戏法的形状。 「因为，你没办法证明“我大拇指不是用魔法分离的”」 纱奈香愣住了。 「这……」 「没错吧？我刚才说不定就是用魔法把大拇指分离下来，然后又用魔法接了回去。你不能够断定这不可能。这是因为，现在讨论是否存在的对象是“魔法”。既然是魔法，只要我咬定它存在，你就难以证明它不存在。虽说也不是说绝对不行」 「这是诡辩，和“恶魔的证明”一样」 「对，你说的非常对。相比证明恶魔存在，证明恶魔不存在更是无比困难。要证明恶魔存在，只要抓到一只就够了。可是，要怎么证明恶魔不存在呢？找遍全世界，找遍全宇宙后下定论「不存在」就可以了吗？就算那样，只要一句“恶魔能隐身”就能推翻了。证明恶魔不存在，事实上几乎不可能。纱奈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所以说，恶魔非常美妙。证明恶魔不存在非常困难，因为必须进行海量的验证。硬要说的话，接近于无限。我们对恶魔，对魔法，可以展开无穷无尽的想象，做无穷无尽的假设。恶魔也好，魔法也好，都囊括了无限的要素。那么纱奈香，为什么恶魔和魔法是无限的呢？你能给出答案吗？」 「这是因为，这二者是不合理的存在。正因为不合理，所以能将不受用理论的一切都囊括进去……啊」 纱奈香的嘴微微张开。 魔法师在墨镜下开心一笑。 「回答正确。然后，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用拿恶魔作假设，不用拿魔法作想象，那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所有人都已经拥有的，普遍而不合理的，不计得失，超出经济观念的东西。我们应该早已知道了」 纱奈香，呢喃。 「“朋友”」 魔法师点点头。 「听好了，纱奈香。“朋友”呢，本就是无法以理论证明的存在。当然，未来或许能够证明吧。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语言、算式或者概念能够将朋友诠释得尽善尽美。所谓朋友，是超出了人类智慧的东西。 问.“朋友是什么” 答.是不合理、不计得失、超出经济观念的东西 问.“为什么朋友不可或缺” 答.人为了去获取无限的世界。　　　就是这样」 黑色的魔法师再次微微一笑。 6 「拥有朋友的人生无比丰富多彩。说句废话，『丰富』就是『数量多』的意思。简单地用数量多少就可以表现丰富程度。两个朋友比一个朋友更『丰富』。与一个人之间结下的纽带要比与一百个人之间结下的纽带更深，那就以使用精神方面的完成量作为『丰富』。最重要的是，朋友哪怕只有一个，也是囊括了无限的存在。没有什么比它更丰富的了。再说一遍，拥有朋友的人生无比丰富多彩」 「丰富……」 纱奈香细细咀嚼这个迄今为止未曾领会过含义的新词汇。 「纱奈香」 魔法师转向纱奈香。 「你失去了朋友」 纱奈香点点头。 「那我问你。你觉得你今后能够交到新朋友吗？」 纱奈香…… 没能够立刻回答。 今后能不能交到新朋友？纱奈香思考了。可是，现在的纱奈香无法顺利地回答上来。不过她知道，魔法师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觉得能或是觉得不能之类模糊不清的答案。 「我不知道」 纱奈香说得非常直接。 「回答正确，纱奈香」 魔法师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刚才也说过了，朋友是超出人类智慧的东西。你我都对朋友一无所知。所以，我们无法凭借自己的意志、技术或是方法论交到朋友。我们现在就算想要朋友也无能为力。我们只能相信将与朋友相遇的“命运”，只能向所谓的“神明”祈祷。我说过我能告诉你，我也说过我能告诉你真相，所以我会毫无隐瞒地讲出来，讲出事实。不论事实多么残酷。 问.“朋友想交就能交到吗” 答.不能」 魔法师淡然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沁入纱奈香的头脑。 「就算用魔法，朋友也不是想交就能交到的」 纱奈香半睁的眼睛里 流下了一滴泪水。 黑色的魔法师什么也没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漆黑的湖面。 7 深夜的公园里，寂静的时光流逝而去。 公园的时钟指针正指向〇时四十五分。 魔法师等纱奈香哭完之后，开口说道 「你觉得魔法是什么？」 纱奈香想了一会儿，答道 「应该是引发以人的力量所不能实现的超常现象的力量，」 魔法师摇摇头。 「答案不正确。因为，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以人的力量不能实现这点是错误的。魔法是以人的力量行使的东西」 「那你说魔法是什么？」 「所谓魔法，纯粹是一门“技术”。天下间存在着许多人们未发现的原理、法则、因果、模式与结构。魔法师便是指发现它们并进行研究，从而能够利用它们的人。所以只要学会，人人都能够使用魔法。另外，在不懂得其中原理的人看来，只会把它当做超常现象。然后这里还有个重点。魔法师不教授魔法，也不会推广、启蒙。这是魔法师与学者唯一的不同。将人类眼里跨世纪的发现一味隐匿深埋的一群人，他们便是魔法师。因此，魔法师这名头听上去很了不起，其实只是秘密主义者罢了。不过，隐匿这一行为本身便会产生魔法层面的含义，因此也有不得已的部分就是了……」 「也就是说，就算我问也不会告诉我任何东西吧」 「就是这么回事。我会遵循魔法师的基本原理，不会教你魔法」 纱奈香咋舌。 「别咋舌好不好！这样不好啊！从小咋舌会养成坏习惯啊！」 「你这猪魔法」 「我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总之骂得很厉害吧！！」 魔法师在吐槽的气势下站了起来，结果刚才被踢的脚还在痛，又坐了回去。 「疼死了……」 「那就请你噗噫～噗噫～叫两下吧」 「什么叫那就啊！不要动不动就恶语相向啊！！」 「快点」 「别这样好不好！！」 纱奈香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魔法师。 魔法师热受不住纱奈香的目光，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小声噗噫、噗噫～噗噫～地叫了。 「明明叫两次就够了……」 「你这臭小鬼！！」 「不过学得像模像样，这样后面就好说了」 纱奈香居高临下地说道。 不知道魔法师到底真的看不见还是其实看得见，用手指扶了扶墨镜，调整好状态。 「言归正传吧…………呃，刚才说过了，我不会教你魔法。不过」 「不过？」 「严格对照魔法原理的话，我们的相遇在魔法角度来看是有意义的。这么说估计会招来误解呢……你在我迄今为止遇到的人中都属于非常特殊的一类人，是个相当少见的孩子。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场相遇存在着一种可能性，是一个特殊的点，或许与世界的特异点相连。所以」 魔法师竖起食指。 「就给你展示一个魔法吧。我不能把它教你。但就一个的话，我可以展示给你看。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魔法。对其他魔法师来说也可能是个很困难的魔法吧，但对我来说很简单。毕竟我是这个世界上十根手指，不，五根手指就数得过来的，极致的大魔法师」 「大魔法师…………　　处男」 「别闹啦！！」 魔法师规规矩矩地吐槽后，站起身来开始在长椅前走来走去。 他对地面仔细挑选了一阵之后，找到了一个平坦的地方，用斗篷刷刷刷地扫除了上面的砂砾。 「嗯」 魔法师招手，把纱奈香喊过去。 纱奈香靠近后，魔法师在斗篷下面掏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朵花。 「百合吗？」 它是株一根茎上开着三朵小花的白百合。 「没错，百合。平淡无奇普普通通的百合。要说多普通，就是在吉祥寺车站购物中心的花店里买到的，非常普通的百合。只要去那家花店，你也能买到相同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我得先告诉你。百合花具备世间大多数人没察觉到的魔法含义」 魔法师就像骑士对公主宣誓效忠一般，毕恭毕敬地将那株百合递了出去。 纱奈香接过百合。 魔法师又在怀里掏了起来，这次又取出一支蜡烛。蜡烛不大不小，是附近就有卖的普通蜡烛。 「这个也是？」 「没错。这是车站前超市里买到的蜡烛，是批量生产的成品。但是，蜡烛也藏着你们所不知道的魔法含义。魔法运用的法则与原理中，概念要素要比物质要素更大。所以，天然物与加工品的区别没多大影响。世界上的任何物体，任何地点，任何现象中都存在着魔法的力量。那我们就开始吧」 魔法师弯下腰，开始用手指在地上书写文字。那是纱奈香看不懂的，甚至见都不曾见过的奇妙文字。 那文字以并不是太多的字数形成一个圆形的字串。魔法师用用打火机点燃拉住，在圆的中心滴了两三滴蜡后在那里将蜡烛竖直固定。 「百合和蜡烛都有了，今宵又是无可挑剔的新月。凑齐这些条件，谁都能够使用魔法。来吧，纱奈香，你来试试吧。你的协助必不可少」 「我该怎么做？」 「从外侧摘下一片百合花的花瓣」 纱奈香照魔法师说得，摘下一片花瓣。 「然后用烛火点燃」 纱奈香蹲下去，把花瓣放在火上。魔法师也一起蹲了下去。 花瓣逐渐燃烧起来，从边缘逐渐发黑、掉落、变烫。纱奈香松开了花瓣。 「很好，拿不住了就可以松开了。但是，尽量让它掉在这个圈里。好了，继续」 纱奈香又摘下一片外侧的花瓣。 点燃。 掉落。 摘下一片。 点燃。 掉落。 「这究竟是干嘛」 「不知道吧，但是没关系。你不用知道。但不知道也好，可以保持中庸的心情。我可以认为毫无意义，也不可以认为有意义。内心不要向任何一边倾斜，直管笔直地，一心一意地继续下去。因为这样最“近”，也最“中”」 「中心」 「真理不在两端而在中央，不在表面而在中心。你现在可以不用管它。你只要什么也别想，默默地把花瓣烧掉就好」 纱奈香点点头，摘掉花瓣。 四片。 五片。 六片。 九片。 十片。 十一片。 十四片。 十五片。 十六片。 然后点燃第十七片花瓣时。 火蔓延开，百合花瓣烧掉了。 烧掉后，蜡烛的火苗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点。那个点释放出奶黄色的光，左摇右摆开始移动。纱奈香朝那光点伸出手，结果光缓缓飞起，落在她食指指尖。 「……萤火虫？」 纱奈香把脸凑近，呢喃道。 一只释放着淡淡光辉的萤火虫正停在她指尖。 「诞生了呢」 魔法师呢喃道。 「它是从哪里……」 还不等纱奈香问完，萤火虫便离开她的指尖，开始飞。 萤火虫发出朦胧的光，慢慢地飞呀，飞呀。 「纱奈香」 魔法师看着纱奈香。 「接下来就有点困难了。纱奈香，你挺好，你现在起要跟上那个光。没关系，它飞得并不快，用走的就能跟上。千万不要跟丢萤火虫的光，要一直跟着它。但有一点必须记住。不可以拦住它，也不可以放弃。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一直跟着它。没问题吧，纱奈香」 黑色的魔法师以请求的口吻说道。 纱奈香点了下头，然后注视着飞走的光点，迈出脚步。 公园的时钟此时正好指向一点。 萤火虫沿着公园的路，飞进了树木的阴影中。 魔法师说得没错，它速度并不快，以比纱奈香平时走路还要慢一些的速度飞呀飞。 路沿井之头湖向左转弯。 萤火虫也沿着路朝左飞去。 纱奈香沿逆时针方向绕井之头湖周围前进。 她路过打烊的纪念品店跟前。 路过入口已经关闭的神社跟前。 深夜的公园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外面街道的声音也听不到。 萤火虫指引着纱奈香继续飞。 沿湖转了一圈，来到刚才跟魔法师一起待过地方的对岸。纱奈香向对岸望去，可是黑漆漆的看不到魔法师的身影。萤火虫还在继续飞。 纱奈香又到达湖的东端。湖从这里流入神田川。可是萤火虫没有沿河而去，而是飞过小桥，犹如沿着湖边描摹一般兜着圈飞去。纱奈香也跟在后面。就这样走着，走着，已经绕井之头湖一圈，即将回到原来的地方。 萤火虫一如预期地继续飞，已绕湖一周。纱奈香也回到了起点。 但是，那里看不到魔法师的身影。 包括刚才竖起来的蜡烛，还有地上写的字，都不见了。魔法师忽然间消失了。 纱奈香看了看钟。时间是一时四十分。绕湖一圈大约耗费四十分钟。他是趁这个时候走掉了吗？他去了什么地方？不会再回来了吗？ 纱奈香思考着这些问题，放慢了脚步。 可是萤火虫还在继续飞。它飞过魔法师坐过的长椅跟前，以不变的速度继续前进。纱奈香迟疑片刻后加快脚步，再次跟在了萤火虫后面。 纱奈香累了。 萤火虫一直在飞，已经不停地绕了井之头湖很多圈。准确说这是第五圈，以时间算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纱奈香跟着萤火虫不停地走。 而且事情很奇怪。 她一个人也没遇到。半夜的公园里没有任何人也算正常，但这也未免太冷清了。连续走了三个小时却一个人也没见到，肯定不对劲。纱奈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早上四点了。天差不多要开始白起来了。等天一亮，萤火虫可能就看不到了，这让她心里萌生一抹不安。纱奈香稍稍拉近距离，努力不让自己跟丢它的光。 古怪。 太古怪了。 纱奈香看了看手机。时钟显示八点多。绕这个湖已经连续走了七个多小时，转了十一圈。 可是，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始终在纱奈香前面。 它仍在公园的黑暗里继续释放着光芒。 天没亮。 都早上八点了，天还没亮。 为什么天不亮？ 为什么太阳没有升起。 纱奈香不理解。 以常识来讲，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但现实中，黑夜仍在继续。 没有终点的黑夜仍在继续。 纱奈香心想。 说不定 说不定，这里已经深入魔法的领域了。 说不定，已经出不去了。 说不定，我被坏魔法师欺骗，中了要绕着这个湖无止尽地一直走下去的诅咒了。 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我 这样下去 ——不可以放弃。 你要一直跟着它。 不论发生任何事。不论发生任何事—— 黑色魔法师说的话在纱奈香脑海中飘过。 对啊。 我已经答应过了，我要跟着。 不论发生任何事。不论发生任何事。 纱奈香很清楚，这种约定不可以打破。 这是从书本上学到的。 也是从故事中学到的。 是魔法师芭比教授的，约定的道理。 纱奈香抬起头，开始了第十二圈。从出发开始已经过去八个小时，纱奈香的脚就快到达极限。不过，这个感受同样是一个证明，证明纱奈香的时间并没有被禁锢在永恒之中。 纱奈香追着还在继续飞行的萤火虫。 她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因为，这是魔法。 因为，魔法蕴藏着无限可能。 纱奈香一边思考着“无限”，一边继续跟上萤火虫。 理应为“无限”的“无限” 在纱奈香小小的脑袋里，的的确确存在过。 然后。 时针指向九点。 转过十二圈，即将回到第十二圈的起点时，纱奈香的眼睛看到了一个被昏昏照亮的黑影。 在起点等待着她的 是那个应该已经不在了的，黑色的魔法师。 「欢迎回来」 前面还有些距离，魔法师便开口说道。 「总算回来了，纱奈香。迷途漫漫，肯定很辛苦吧。但是没关系，你不会再迷路了。你已经踏破迷途，获得了“观测方法”。你已经学会观测世界的真实方法了」 纱奈香拖着沉重的脚走近魔法师。 随着不断靠近，有样东西出现在眼前。 魔法师脚下被神奇的光照亮。一个到袜口高的隆起物正发出淡淡的光，那光就像脚灯，昏昏地照亮站在侧旁的魔法师。 那光与纱奈香一直跟着的光芒是同样的光。那是一座由许许多多的光聚集而成的，萤火虫的小山。 一路指引纱奈香的萤火虫忽然飞走，落在那小山上。它混进其他萤火虫中间，已无法分辨。 纱奈香走近那光的小山。 聚集的萤火虫发觉纱奈香靠近，开始飞走。 光的小山涣然展开，化作光的雪花。 光的雪花逆着重力向天空飘落。 光扩散之后，一名少女躺在那里。 纱奈香俯看那名少女。 她在少女身旁重重地坐了下去。 「理樱同学」 纱奈香呢喃 「理樱同学」 纱奈香的手，伸向少女的脸颊。 有温度。 穿得跟那天一模一样的理樱，正发出微微的睡息。 「这是个简单的魔法」 黑色的魔法师说道。 「『将人起死回生的魔法』。这在为数众多的魔法当中自然属于最高级的级别，是非常非常困难的魔法，但对我来说很简单。对我这个全世界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大魔法师来说，这只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小小魔法，无非是吃早饭前的一场小小热身。事实上黑夜的确拖长了一些，真的已经要吃早饭了喔」 魔法师抬头看向夜空。 「不过，就算像我这么厉害的魔法师，像我这样精通所有魔法的大魔法师，也没办法用魔法来交到朋友。想要交到朋友，就只能双手合十虔心祈祷，只能去相信与朋友相遇的“命运”。与朋友之间的相遇，是奇迹」 黑色的魔法师露出温柔的微笑，说 「所以，朋友非常棒」 vii.perfect friend 完美朋友 1 老师办公室的门在小孩子眼中有着特殊含义。 小学本是只有小孩子的世界，而老师办公室乃是楔入中的，一块由大人统治的世界。换而言之，就是魔界。那扇门可谓正是通向异世界的入口，要进去就必须具备对抗异界瘴气的力量。羸弱的小孩子就算敲个门估计都会死掉。但是，小孩子的等级会随着学年上升而提升，逐渐获得对抗办公室瘴气的抗性。到大概六年级的时候便能轻松进去了。用魔界的话来说就是逐渐习惯。 这一天，三名少女守候在魔界大门前，等待前往异世界的朋友回归。 嘎拉一声，大门开启。 「怎么样了！？被骂了吗！？」 等待着的其中一人，不不不冲上去问道。 柊子也一脸担心的地赶过去（柊子平日六成时间是担心的表情）。 「也没有被骂啊…………因为我自己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死回生的理樱嫌麻烦地答道。 2 「都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啦……」 理樱再次很嫌麻烦地说道，摆了摆手。 放学后四年一班教室的后排座位，四个人坐在各自的固定位置上，问起前些天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件。 「因为，我醒来之后就在夜晚的公园里看到纱奈香在身旁，隐约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就以为是被救上来的……。我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连葬礼都办完了，还告诉我我被火化了，我脑子乱死了……。还有人对我发火。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的错！」 「是魔法啊！是魔法把你复活了啊！」 柊子大喊。看到柊子兴奋得跟不不不有得一拼，理樱有些受不了。 「天底下没有魔法」 「那你能解释清楚吗？死掉之后被烧掉了，还复活了喔？这以班长的身份要怎么解释？」 「唔……」 「所以说，魔法真的存在啊！理樱，理樱，魔法师长什么样子？很帅吗？像芭比吗？有乳制品飞起来吗？」 「我又没见过。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理樱真没用！！」 柊子非常罕见地骂人了，理樱伤得很深。 「算了，我问纱奈香。纱奈香，纱奈香，魔法师是什么样的人？帅吗？绅士吗？英俊吗？」 「是只猪」 「欸……猪…………呃，那个…………很胖、吗？」 「不是，内心是只猪，还对我噗噫、噗噫～噗噫～地叫过」 柊子趴桌上哭了。 「还是处男」 「咦？chu nan？」 理樱朝纱奈香揍了下去。 「别给冬冬灌输怪东西！！」 「理樱，chu nan是什么？」 「你不用知道！！」 「就是指魔法师」纱奈香随口应付。 「原来是这样……纱奈香知道难懂的词呢……」（当天晚上，柊子告诉父亲「我朋友说她见到了处男，我也好想见见处男啊。我最喜欢处男了」。父亲哭了） 「真是太好了啊～」 不不不滋噜滋噜吸着鼻水说道。 「别哭啦，不不不」 「可是，可是，不不以为再也见不到李夹呜夹呜啦鸟～……」 「不不不……」 理樱感觉鼻子有些酸，眼角也有些发烫。 「嗯，是啊…………谢谢你，不不不」 「就像是拿会把呜啦鸟写成鸣拉呜的角色乌拉鸟当主角画的同人志一样呢」 「你这个时候讲这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没意思喵～」 理樱又在纱奈香头上猛揍下去。吐槽的感觉在手上扩散开来，理樱心中感慨，啊啊，这颗脑袋揍起来可真顺手啊。 理樱不禁心想，尽管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也完全没有感觉，但这分触感确实有些久违的味道。 3 到了傍晚，四个人走在回家路上。 与不不不和柊子先道了别，纱奈香与理樱也到了各自的分叉路口。 理樱说了声再见，朝自己家走去。但在这时，她衣服下摆被拉住，便停了下来。 「理樱同学」 「什么事啊」 「我现在可以上你家吗？」 「啥？」理樱一愣「咦？怎么这么突然？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家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可以让我吃个晚饭吗？」 纱奈香厚着脸皮说道。 「……什么？你没饭吃？妈妈不在家吗？」 「类似吧」 「真是的……那你倒是早点说啊」 理樱用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同意带纱奈香回去。 4 理樱家住在一所有些老旧的公寓里。 在家里，理樱的父母欢迎了纱奈香。理樱解释说，她是自己落水时在一起的朋友，醒来的那天晚上也跟自己在一起。理樱的父母向还是小学生的纱奈香郑重地道了谢。 之后，理樱的父母与理樱还有纱奈香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这天的晚餐是天妇罗。纱奈香就跟平时一样乱说话，理樱也跟平时一样揍过去。晚饭吃完的时候，理樱的母亲稍稍哭了起来。能够再次见到心爱女儿健康的身影，她流下了感激的热泪。 5 吃完饭，两人来到理樱的房间。 理樱的房间跟纱奈香的房间不一样，收拾得十分整洁。理樱推荐纱奈香坐坐垫，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脚。 「多谢款待」纱奈香彬彬有礼地道谢。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说你啊……能不能别小看我？」理樱搂住腿「你过来找我有事对不对？这我还是看得出来」 「原来看得出来啊」 「我跟你在一起都一学期了喔」 理樱一副「有话快讲」的态度摆摆手。 「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是什么事？」 「那是……」 纱奈香钳口。 「干嘛啊，对我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纱奈香稍稍停顿后，说「但说出来可能会惹理樱同学你生气」 「嗯？」 理樱一愣。这种情况太罕见了。纱奈香竟然在乎别人的反应而难以启齿，这很可能是头一次。 「你还会考虑我的心情啊……是不是表示你稍稍成长了呢。我替你开心啊」 「那我就不说了」 「干嘛啊，都这样还神神秘秘的。行了，快说吧。再说了，你讲的事情还从来没让我开心过」 「让理樱同学开心的事情还是有的」 「那你讲讲看」 「吉祥寺的魔法师是一只很好的猪」 「这哪里能让我开心了……」 「因为理樱同学是抖s……」 「不准擅自补充设定！！」 纱奈香抄起手准备揍，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住了。 「唔……！」这是个圈套。这时候一旦揍下去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抖s。纱奈香看到颤抖的理樱，嘴角一扬。理樱揍了下去，她已忍无可忍。 「理樱同学是抖s……」 「是又怎样！」理樱大喊。摘下眼镜其实是抖s美少女·超宇宙cosmic班长ssin莉莉卡露lyrical理萨德樱侯爵risakura marquis de sade诞生（三期开播）。 「所以，你还有惹我生气的事情要讲是吗……」理樱备感乏力。 「对不起」 「行了行了，赶紧开始吧。时间也不早了」 理樱又摆摆手。 纱奈香用半阖的眼睛看向空无一物的地方。 「理樱同学」 「嗯」 「我遇见了魔法师」 「嗯，大致听说了」 「那个黑色的魔法师告诉我。藉由恶魔、魔法还有朋友的概念，人能够承认不合理的事物，能够承认假定的概念，能够对它们展开思考。凭借朋友这一非理论之物的力量，人的思维能够无限扩展」 理樱点点头。这些她已经听纱奈香讲过一次。 「这是他教我的东西，是看待与思考事物的方式，正确审视世界的方法。对世界不能有相信，也不能有怀疑，一切都要看它最原本的样子，不能用合理还是不合理去作区分，要通过一切角度与一切方法去思考一切事物。我觉得，这是我从这次神奇事件中学到的，最重要的道理。所以，我想正确审视这起神奇事件，想用不被蒙蔽的眼睛去审视」 说着，纱奈香伸出手，执起理樱的手。 「这、喂，干嘛！？」 理樱脸红起来。她们虽说是朋友，但几乎没握过手。 纱奈香为了证实理樱确实存在，握住理樱的手。 「理樱同学死过一次，被火化，变成灰，然后用魔法死而复生了」 「呃、嗯……」 「但是，事实可能不是这样」 「欸？」 「理樱同学可能被魔法死而复生了，但也可能没有被魔法死而复生」 「……这话什么意思？」 纱奈香松开手，用半阖的眼睛看向理樱。 「这是能想到的可能性中的一个，无限的选项中的一个，我对世界的另一个最客观的审视方式」 6 「将变成灰烬的理樱同学复活的，并不是魔法。就算不烧成灰，死去的人也无法复生。能办到的方法，就只有魔法了」 纱奈香讲述经地义的思维。理樱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 「但理樱同学现在却就在眼前好好的，还活着」 「嗯」 「也就是说能够这样认为，理樱同学从来没烧成灰，也根本就没有死」 「嗯？」 理樱感到困惑，但还是开动脑筋。她思考纱奈香想要表达的意思。 纱奈香说，她要讲述一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 并非魔法的可能性。 纱奈香准备讲述理樱复活没有魔法参与的可能性。 「人一旦死亡，不靠魔法无法复生。所以，理樱同学必须活着。从结果逆推来思考。首先火葬没有执行。我看到理樱同学的遗体只到出殡为止，灵车并不一定去了火葬场。理樱同学的遗体，不，活着的理樱同学可能被送到了某处，靠药物或其他手段一直维持睡眠。没错，理樱同学还活着，一直都还活着。包括在葬礼上，也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等一下啊！」理樱打断纱奈香「咦？那种事……那种事根本就……葬礼跟火葬都怎么可能作假啊。再说了，爸爸和妈妈也在……」 「我的意思就是，这些就是理樱同学的爸爸妈妈干的」 理樱瞪大眼睛，呆住了。 这丫头到底在说傻话？ 「举办葬礼与执行火葬都需要手续以及相关作业。要出具死亡证明，安排相关工作人员，将正常葬礼举办完，然后出殡。这一系列工程要在理樱同学活着的状态下进行，绝不可缺少细致缜密的准备。因此，协助者必不可少。但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父母。父母若不参与协助，这个伪装就无法成立。我今天叨扰理樱同学家，就是想与理樱同学的父母见上一面。因为我觉得，见到或许就能够获取支撑假设的新情报」 「你、你等等！为什么爸爸妈妈要那么做！！为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 理樱此时恍然大悟。纱奈香刚才说会让我生气的事情，原来就是这件事吗。 「虽然不知道，但不把理樱同学的父母视为协助者，这个可能性就不能成立」 纱奈香面不改色地说道。 而且，那个词让理樱耿耿于怀。 「……协助者？」 「是的」 「协助者的意思是，除了我爸爸妈妈之外，还有其他人参与？」 「准确说可以认为，那个人就是为了实现目而笼络了理樱同学你父母参与协助」 「这……」 「是【吉祥寺的魔法师】」 纱奈香一口咬定。 理樱感到费解。她看不到纱奈香这番话的脉络，但明白纱奈香仅仅才说到一半。笼络父母，还伪装自己的死，制造这起奇妙事件，到底意义在哪儿。 「……继续说？」 理樱只能去问。 7 「假定葬礼是“伪装”，接着前一阶段就出现了疑点。那就是理樱同学的意外事故。理樱同学要是没有意外落水而死，本来也就是跟葬礼和火葬无关了。理樱同学不死，一切都无从开始。也就是说，那起意外事故也是“伪装”。这里也用逆推比较合适。理樱同学溺水后被抬进了医院。医院肯定也早已做好一些布置。不过，既然假设父母是协助者，那么这里不妨也假设医师是协助者。所以我认为，在医院中进行伪装操作没有太大困难，相反，真正需要控制的地方在前面，也就是理樱同学溺水的时候。这是因为，绝对不能让理樱同学真的死掉，不然一切就都白费了。所以，能对这件事进行控制的人肯定也是协助者。没错，对理樱同学施救的男子也是协助者」 理樱皱紧眉头。纱奈香讲的东西逐渐变得跳跃。 「那个……这么说，救我的那个人一直在我们身边打转，等着我脚滑落水吗？」 「不需要等，他直接把你推下去就行了」 理樱无言以对。 「推了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到路上。我跑出去求救的时候，距离最近的就是那名男子。如果他正是把理樱同学推落水的凶手，距离最近也就顺理成章了。推落，施救，采取紧急措施，搬运，把这些全部纳入控制的话，操作就会变得非常顺利。凭借如此周到的准备，理樱同学正式死亡。吉祥寺的魔法师，那个黑色的魔法师便得到了『于理已经死亡的理樱同学』。这样一来，魔法师就能用魔法让理樱同学起死回生。到这里就讲到一半了」 「一半？」 「是的。让理樱同学起死回生的魔法讲到了一半。然后是剩下一半。不得不提那天晚上他向我展示的另一个魔法。那个神奇无比的现象——『让黑夜延长的魔法』」 8 纱奈香从口袋里取出纸，在来两人面前展开。 那是印刷版的吉祥寺地图，以俯瞰吉祥寺车站前一带与井之头公园的形式绘制。 「那天，太阳升起是在九点半之后。但是，魔法师离开，我和理樱同学一起离开公园的时候，世界是四点半。便利商店的时钟显示四点半，车站前的时钟也显示四点半。所有时钟都指在四点半。然而，唯独我的手机显示九点半。唯独我的时间快了五个小时。黑魔法师离开前是这样解释的：『你所走的地方与现实世界的相位发生了偏移，时间流逝的速度改变了』。我当时走在夜色之中空无一人的公园，那里其实是一片特殊的空间。我的时钟和我一起在那里行走，与现实的时间错开了五个小时」 「这……」理樱绞尽脑汁「只可能是魔法吧」 纱奈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了下去。 「我想到的是，这部手机的时钟被操纵的情况」 「操纵……什么时候？你绕着湖转圈的时候调了时钟吗？这种事……是不是所谓的黑客？」 「并不是」 纱奈香目光落在地图上，手指顺湖周圈滑动。 「我一直在绕着湖走。出发时手机上的时间是一点，然后以一圈四十分钟的速度绕湖一直走。也就是说，根据速度与圈数可以反过来计算出准确时间。我共计走了十二圈，四十分钟一圈，所以是四百八十分钟，八个小时。走完的时候，手机的时钟是九点，也是八个小时。圈数与时间的关系并没有错。假设通过外部操作，仅仅将时钟拨快五个小时，那么圈数应该也会大幅缩减」 「那又是什么时候操纵的啊」 「那天我有意识去看时钟是在离开家后。我看到街上行人的情况，就看了看时间。当时已经过零时了。之后我和魔法师对话，在一点的时候开始走，之后走了八个小时。整个过程中没有时机将时钟拨快五个小时。所以应该认为，在我第一次确认时间的时候，时钟已经被调过了」 「离开家的时候已经被调过了？不，可这样的话……」 理樱对纱奈香说的话感到不对劲。假如纱奈香的条理没有问题，这就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 「可是，过零点的时候你不是看过钟吗？如果那个时候已经拨快了五个小时……实际上应该也才晚上七点多吧。七点多的吉祥寺可是非常热闹的啊。这种情况一般会注意到吧？在那个时间，公园里应该也还有人在。先不管深夜怎么样，晚上七点公园里肯定不会空无一人……」 「是的」 纱奈香指向地图上车站前的道路，说 「那个时候，街上行人零零星星，车也很少，店铺也已经打烊。当然，公园也是，除魔法师之外没有别的人。街上和公园里看上去毫无疑问就是深夜。也就是这么回事」 「咦？」 理樱反问。她不明白纱奈香这番话指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让街上的行人零零星星，让车辆变少，让店铺停止营业，将公园里的人驱走，这样就能在吉祥寺打造出架空的深夜」 理樱停住了。 她心想，这丫头在说什么古怪的话。 「对这附近一带的交通实施管制，有意图地控制人员与车辆汇入。另外，对店铺采取措施让其关门。再然后，将车站及大楼中安装的公共时钟全部拨快五个小时。当然，对前往井之头公园的人也要实施出入管制。这样一来就能够创造出『午夜零时』」 「等、等一下！你等一下啊！」 理樱打断纱奈香，调动所有脑细胞。那种事真的能办到吗？纱奈香所说的事情真的可能吗？ 真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得需要多大的准备啊。不止必须拿到交通管制的批准，还需要庞大的人手。最关键的是，要花很多钱，需要投入不敢想象的复杂措施与莫大的成本。这一点毋庸置疑。 分析到这里，理樱的头脑同时弹出另一个答案。 只要投入成本就能够实现。 只需要投入成本，就能将『延长黑夜』这个不可能化为可能。 可是……可是理樱心中的常识却阻碍她去那样理解。 「对了……还有一点」 理樱指向地图上纱奈香的家。 「你并不是决定在那天去井之头公园的吧。你只是偶然心血来潮才去了公园是吧。那么，事先准备应该是做不到的。而且根本没法保证，你会恰巧在事先准备好的交通管制范围与时段中走在街上」 理樱尝试反驳。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反驳。 但纱奈香指向地图的同一处，说 「我如果心血来潮朝反方向走，交通管制的区域实时随我移动就可以了」 纱奈香若无其事地进一步扩大阵势。 「比方说，对我安装发信器之类的东西，这样至少能实时掌握我的动向，行进方向和目的地也能预想到吧。然后按我前往的方向进行管制，『零时的空间』也跟随移动。等到达合适的地方后再展开『事件』就行了。让黑色的魔法师登场就行。那里会成为舞台，开始表演理樱同学复活的大魔法」 理樱再度哑口无言。 纱奈香所讲的情景实在太宏大了。 究竟要投入多么巨大的成本才能实现她口中的事情啊。 纱奈香所讲的『不是魔法的可能性』是那么不现实，不合理，不计得失，超出经济观念。 那简直，就像魔法。 「这就是我所考虑的一种可能性。不使用所谓的魔法，用现实中的方法进行缜密准备，犹如魔法一般导演出理樱同学的复活。我稍稍思考过实行这件事的可能性，但是……」 纱奈香欲言又止。不熟悉她恐怕不会注意到吧，但理樱看到了纱奈香细微的表情变化。 纱奈香在苦恼。 「把魔法排除掉后，取而代之又有另一个谜题冒了出来。我想理樱同学肯定也发现了」 「…………吉祥寺的魔法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也就是……」理樱回应纱奈香的期待「动机」 纱奈香点点头。 「我刚才解说的一系列内容，全部都归结于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对我展示魔法』。包括动用众多协助者让理樱同学意外死亡，包括耗费巨大成本对街道进行管制，全都归结于以『我』为中心。这个浩大的事件，显然从一起开始就是以我一个人为目标进行的。这究竟是为什么？黑色的魔法师为什么不惜做到那个地步让我看到魔法，让我相信魔法呢？这是留在魔法背后的巨大谜题。魔法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纱奈香目光垂落。 这件事，真的连纱奈香也不明白。 理樱当然也思考过，却没有得出答案。魔法师到底想做什么？感觉就像冬冬读的书里登场的魔法师一样，充满谜团没有答案。 「理樱同学」 纱奈香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理樱的眼睛。 「『偶然在事故中意外死亡的理樱同学被偶然路过的魔法师魔术师起死回生』，和『神秘魔术师魔术师倾破天荒的人力财力给我表演魔法魔术秀』」 「我的觉得哪边才是真相？」 纱奈香问理樱。她的意见不偏不倚，保持绝对中立，稀松平常就像在询问「你喜欢那种？」 然后，理樱的答案也已经确定。 「就像魔法师教你的那样喔」 没错，答案就是 『二者都是』。 9 夜更深了。到纱奈香要回家的时间了。 理樱决定送她半程，两人借此机会总算交换了手机邮箱。此时理樱才知道纱奈香さなか的名字其实是用汉字写的。问她平时为什么用平假名写名字，她回答说笔画太多写起来嫌麻烦。 「但是，下次开始我想用汉字来写」 「为什么？」 「因为魔法师说过，那个名字里倾注了家人的心愿。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心愿，但里面每一个字都有着我所不知道的含义。就算不知道，我也想去珍惜」 「这很不错，你妈妈肯定也会开心的」 估计不不不和柊子都还不知道，等纱奈香写出来给她们看时一定会大吃一惊吧。理樱再次惊讶地感慨，现实中真的满满都是崭新的相遇啊。第一学期的三个月是这么的充实，恍如一两年。 两人走在夜色笼罩的住宅区，两人一路聊个不停。 「其实，还留下了一个不解之谜」 纱奈香说道。 「谜？」 「就是萤火虫」 「哦」理樱想起来「有许许多多萤火虫聚集在我周围对吧。但是，这也不算什么难事。那么大的功夫都下了，我觉得准备一些萤火虫真不算什么」 「备齐数量，让它们聚集在理樱同学周围，我觉得确实很简单。问题是一直引导我的那只萤火虫」 纱奈香注视着半空，说 「那只萤火虫就像从烛火中诞生一般出现，停在我的指尖，然后连续八个小时一直引导着我绕井之头湖公园转圈。现在的我无法解释那只萤火虫是如何操纵的，它看上去就像拥有意识」 纱奈香又微乎其微地露出烦恼的表情。 「让萤火虫照意思飞，是吗」 理樱也一同思考。起初感觉总能办得到，但越想越觉得不可能。那或许也是个无法解释的现象，一个无法描述的谜题，一个小小的魔法吧。 想着想着，理樱忽然发觉一件事。 「我说纱奈香」 「在」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点？」 「忽略？」 「是呀。这话我来说很怪吧……」理樱挑着眉头说道 「你想，你最开始说救我的男性有参与，我的父母有参与，各种各样的人背后都有参与，摆了无穷无尽的假设对吧」 「是的」 「但是啊……你最先应该怀疑的，难道不是我吗？既然要伪装成我死，本人协助不是最简单的吗？所以说，那个……」 理樱挠了挠脑袋，不太好意思说，小声嘟哝出来 「你没想过，我在骗你吗？」 「没想过」 纱奈香毫不犹豫。 「……为什么」 「因为理樱同学是朋友」 纱奈香说完，露出迄今为止从未展露过的，温柔无比的微笑。 理樱脸红。 「……你这家伙，有时候挺卑鄙啊」 「不好意思，理樱同学……我对百合不太接受……」 「噶！我、我也不接受百合啊！再说了，这不都赖你吗！！我的百合嫌疑传遍全班，完全就是你的责任吧！！」 「是的」 「闭嘴啦！」 莉莉卡露理樱一鼓作气使出三期全部的必杀技，住宅区化作战场。可是她的招式基本被纱奈香识破，没有一击命中。纱奈香从书包里取出竖笛，吹响胜利的旋律。尽管节奏乱七八糟，但音色无比令人激愤。 就这样，两人一路打打闹闹。 纱奈香想起那个魔法师说过的话。 “拥有朋友的人生无比丰富多彩” 纱奈香交到了朋友。 通过交到朋友，她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纱奈香已踏入到无限的世界中。 （世界充满了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纱奈香止步。 理樱也跟着停下脚步。 纱奈香保持略微低着头的姿势，用平时那半阖的眼睛注视着地面。 「怎么了？」理樱问。 纱奈香一边把脸抬起来 一边缓缓睁开眼睛。 原本垂下的眼皮大大张开，露出圆滚滚的瞳眸。 「这就是……」 纱奈香呢喃。 「这就是世界」 「喂，你突然是怎么啦！？」 理樱乱作一团。这是她头一次看到纱奈香好好睁开眼睛。 「看得很清楚」 「你都睁开了，当然看得清楚啦……」 「原来是这样……世界原来蕴藏着这么多的信息」 纱奈香用完全睁开的眼睛看看夜空，看看星星，看看街道，看看理樱。 世界被装得满满的。 以至于就连满满地装着什么都无法完全掌握。 「我说你啊……能不能别这样？」理樱受不了了。 「为什么」 「很可怕啊」 「我想以后就这样生活」 「唔，是吗……」 「我该怎么做？」 「那就……让我想想，你先等下。不，眼睛睁开本身不是件坏事啦。以前也说过，你长相本来就很不错，这样肯定比昏昏欲睡的样子更可爱……不过，你眼神太强烈了……。用刘海遮住一点点怎么样？」 「这样看不清。好想把刘海剪掉……」纱奈香把刘海左右分开按住，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理樱。 「可怕，太可怕了。你听好，别擅自在家自剪，知道吗？刘海要是没了就无法挽回了……。好吧，明天再想吧。还想听听不不不她们的意见」 两人决定，明天和不不不还有柊子四个人一起去吉祥寺看看发卡。 明天的安排定下来了。 后天的安排还完全没有确定。 但是，一定是四个人一起去玩吧。 没有理论能证明这个猜想。 也不需要理论去证明。 因为她们 是朋友. perfect fabulisut大剧本师 纱奈香穿过大堂，上了电梯，按下二十层的按钮。在爬升的轿厢中，纱奈香想了很多事。想了世界，想了过去，想了现在，想了未来，还想了朋友，想了自己。纱奈香想了许许多多的事。 此时，纱奈香的眼眸微微动摇。那是很小很小的一瞬闪烁。 她提出黑色魔法师投入无法设想的巨额成本与劳力向自己展示魔法的假说。收买纱奈香身边的人，布置临时演员，在纱奈香周边创造出一个虚构的世界。 但如果真是这样，如果纱奈香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没有道理只把那个黑色的魔法师排除在外。没错，说不定黑色的魔法师同样是布置在虚构世界中的一名『演员』。 想到这里，这个计划的『主谋』则完全藏身于漆黑的幕后。只要是能够筹措充足资金与劳力的人，谁都可以当主谋，谁都可以是主谋。只要拥有动机。 所以，纱奈香思考了动机。她从结果开始思考，从终点出发逆向思考。 通过魔法师的魔法，纱奈香与理樱重逢。纱奈香经历了与理樱之间的离别，领会到了朋友的美妙，学会了审视世界的方法，并且还睁开了双眼。纱奈香通过这次的事件有所成长。纱奈香得到了丰富多彩的人生。 所以。 想让纱奈香拥有丰富人生的人就有动机。 纱奈香的思维循着逻辑逆行而驰。没错，要想推行这次的计划，首先需要一个先决条件。那是最不可缺少的要素。 要让纱奈香体验与朋友分别的经历，必须先得让纱奈香交到朋友才行。 黑魔法师说过，『朋友不是想交就能交到。相遇是奇迹。想要交到朋友，就必须相信“命运”』。 如果，这番话是假的呢？ 假如有人事先就知道谁和谁能成为朋友呢？假如有人能看透命运呢？那个人说不定能够亲手创造『朋友』。说不定就能从整个世界里挑选出命运相连的两个人，然后亲手让她们相互吸引，让她们成为朋友。说不定就能撮合理樱，为纱奈香制造出『朋友』。 于是，纱奈香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希望纱奈香能够交到朋友。 那个人随时都能碰到纱奈香的手机。 那个人能通过手机的gps功能获取纱奈香的所在位置。 那个人希望纱奈香成长。 那个人希望纱奈香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 那个人。 就是制造契机，让纱奈香与理樱相遇的人。 电梯到达最上层，纱奈香回到自己的家。 她走到客厅，母亲正在为自己在体操服袋子缝上名牌。 纱奈香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 然后，纱奈香露出微笑。 （可能是那样吧） （但肯定不会的） 因为，这个人也没办法让萤火虫按自己的意思飞吧。只要无法解释那个魔法，谁都不能虚构出那个夜晚。只要筹备不到那一只神奇的萤火虫，不论投入再多费用与劳力，谁都不能。 纱奈香最终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得到确定。一切都只是她在空想，只是一直不断对世界中无限可能贸然猜测。世界始终如一地蕴藏着一切可能性。纱奈香觉得这个世界美妙无比。 名牌缝好后，母亲把体操服袋子和笔一起交给纱奈香。 纱奈香在名牌上写下『最原最中saihara sanaka』的名字。 「妈妈」 最中用睁得大大的双眼，凝视着同样模样睁得大大的眼眸，说 「我交到朋友了」 「那真是太好了」 最中的母亲露出浅浅的微笑。 the　end 后记 有认为是自己『朋友』的人，也有认为不是自己『朋友』的人。不过这二者是会随时间经过时而成为新的朋友时而又不再是朋友的两样东西。在流转的光阴中，人会改变。被时光流逝的变化翻弄着，在『朋友』与『外人』之间往复，两者的界线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变得模糊而最终融合，说不定兼具朋友与外人二者力量的如同pomato的终极人类将会诞生。pomato貌似因为养分不足的原因，土豆potato和番茄tomato都长不好。人类的友情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时隔已久再度回首时发现，本书讲的是“鉴赏者”。 鉴赏者的使命是鉴赏作品，拥有五感为必要条件之一。因此眼睛被刘海遮住或者像卡宾奇那样的直接不作考虑，但本书中登场的鉴赏者貌似把那些问题都顺利解决了。另外，她在本书之中懂得了『友情』。友情是非常人性的感情。但是，父母无法教授孩子友情。因为，家人不是朋友。那么，伤脑筋的家长究竟该怎样去做呢？ 我认为，家长一定也会去找朋友商量。 朋友是美妙无比的东西。 本书得以形成，同样有赖于相关各界人士惊异的友情之力。 感谢kashimir老师为献上女童力爆发的初版封面。感谢与我互送贺年片的朋友，负责初版设计的bee-pee老师、内藤信吾老师。感谢森井いづき老师献上新女童力大焕发的插画。感谢朋友担当的土屋智之老师、平井启佑老师，初代责编的幽人、汤浅隆明老师。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各位，真的非常谢大家。 然后，我对阅读本书的故知与新友们致以深深的感谢。 野﨑まど 参考文献 《复杂系统求解的概率模型 如此秩序操控自然》 ——香收真理 1997年 讲谈社 《谈无限》 ——约翰·d·巴罗（著） 松浦俊辅（译） 2006年 青土社 《以数学勾勒最佳世界的梦？ 从最小作用原理到最优化理论》 ——伊万·艾克兰德（著） 南条郁子（译） 2009年 美铃书房 《现代社会心理学 —心理、行为、社会—》 ——青池慎一·榊博文 2004年 庆应义塾大学出版会 《交朋友的方法》 ——高桥睦郎 1997年 magazine house 《难以交友的儿童》 ——石崎朝世·汤汲英史·一松麻实子·林佑一·前田美纪 1996年 铃木出版 本书以2011年8月mediaworks文库发行的《perfect friend》加笔、修正、标题修改而成。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备注： 注1：环保积分（エコポイント）为麻生太郎内阁于2009补正预算实施的补充经济政策，旨在促进绿色家电普及。购买节能产品可获得该积分，以该积分可兑换指定商品或服务。该政策现已失效。 注2：青木功是日本高尔夫球史上最成功的高尔夫球手。 注3：卡哈梅王子是蚵仔煎老师作品《筋肉人》中登场人物。筋肉人的师傅，曾传授筋肉人著名的招式『筋肉强打』。 注4：卡宾奇（gachapin）为富士电视台系儿童节目中吉祥物，形象为这样 注5：不莱梅乐队是《格林童话》中的一篇。故事讲述一只鸡、一只猫、一条狗和一头驴因为它们年纪太大了将被它们的主人宰杀。它们成功地逃了出来后来到不莱梅要组建乐队，却在无意中摧毁强盗窝点。 注6：汤泽屋（ユザワヤ）是一家日本针织品公司，前身为汤泽屋毛线店。商标（汤泽羊）为一只绵羊在织毛衣的形象。 注7：取自《川口浩探险队》系列。 附：旧版后记 有认为是自己『朋友』的人，也有认为不是自己『朋友』的人。不过这二者不是被明显区分开来的，而是在一根直线之上存在着模糊界线的两样东西。比方说朋友是『中午』，不是朋友的人是『傍晚』，『中午』『傍晚』都给人以明显的印象，那么十三时算中午吧，可十四时、十五时、十五时半呢？像这样具体地刨根问底下去，定义就会渐渐变得模糊。位在十二时与十七时的两个人很轻松就可以确定，但交友关系中往往很多人处在难以分辨的时段，而且也很少会遇到不得不决定是朋友或不是朋友的情况，所以往往到最终对朋友都没个定论。 但是，概念本来就不是确定某一点，而是确定某一范围，所以任何概念中必定存在着界线的模糊性。然后，小时候曾对那模糊性感到不能接受的估计大有人在吧。肯定有人为「便于活动的服装」迷茫过，肯定有人为「便于入口的大小」苦恼过，肯定有人对世间的模糊性深恶痛绝并把土豆炖肉的食材切得过分细碎。也可能并没有。 本作的主人公所挑战的不是土豆炖肉，而是『朋友』。通过这次挑战，她一定获得了她独有的概念，逐渐形成自己的人格。在她心中朋友是什么？她到底获得了怎样的成长？这一切都要交给她自己，我们大人不要做超出最基本限度的干预，而应该温情地守护她。这里的『最基本』也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由于跟本作貌似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割爱吧。 本书成功发行，非常明确得益于大伙的帮助。 责任编辑汤浅隆明老师（友情编辑）、土屋智之老师（友情编辑），插画师kashimir老师（友情画师），设计师bee-pee、内藤信吾老师（友情设计），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朋友，我对大家的友情致以深深的感谢。 然后是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朋友，若能透过本书与各位朋友，将是我无上的荣幸。 野﨑ま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