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PG玩家在异世界打造最强角色》 序章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序章 得承认在自我萌芽时最先思考的事情竟是自己的脑袋是否正常,让我实在感叹命运弄人。 我的名字是埃里希。没有家名。 这是因为我是以四男的身份出生在莱因三重帝国的边境庄园内。普通的自耕农没有拥有家名的资格,我最多就是可以死皮赖脸地说自己是王座山庄园的埃里希,不过外人通常是用我父亲的名字称我为「约翰尼斯的四男」。 母亲为了照顾在去年冬天出生的妹妹,让被放著不管的我迎来了五岁的春天,而我的自我也在这时萌生了上述的思考。 不知那是否该称为前世?因为我发现自己似乎拥有另一个与我自身经验脱节的自我。 从好坏两方面来说,五岁小孩通常都是天真无知的生物。流著鼻涕玩弄小动物或昆虫,搞得自己满身泥巴是理所当然。如果又是生长在这种要做任何事都极为不便,除了自然之外毫无看点的农村当中,那就更是如此。 然而我却在能认知到自我时,便拥有一种不该说是豁达,还是该说被社会打磨到没有棱角的思考方式。除此之外,我还拥有明明与自己无关,但不管怎么想都是属于自己的经验。 而那个经验也让我明白自己拥有另外一份记忆。一个名为「更待朔」的男性记忆。 那除了称为前世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称呼的自我及经验,原本是属于一名平凡无奇的三十多岁男性。 我的前世是一名出生在普通家庭,尽管拥有与身份相符的幸福,但却不幸在年纪轻轻便罹患癌症,迎来人生终点的独身男子。 当时的我在商务公司担任主管,也有充分享受自己的嗜好,我想也算是过了一段不算后悔的人生。虽然早早撒手人寰没能让双亲抱到孙子是有一遗憾,但由于另外还有已经结婚生子的姊姊,所以倒也不是那么让人担心。 问题是那样的我,为何现在会在这种自己毫无印象的地方,拥有自己是五岁小孩的自觉存在于世上。 我想到了一个头绪。因为年轻力壮导致癌症快速蔓延而早早放弃治疗的我,经常在临终照护时进行瞑想,让自己精神获得平静。因为透过跏趺坐(莲花坐)让思绪深深没入自我当中的精神修养,能够缓和身体被病魔侵蚀的恐惧。 我就是在瞑想的时候见到佛了。 虽然简洁叙述这件事,就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相当无厘头,但我也真的只能这样说。毕竟我邂逅的对象是坐在莲花上,并自称自己是为了成为菩萨而正在修行的未来佛。 根据那名未来佛──如果说接下来会成为菩萨,那当时的他算是弥勒菩萨吗?──的说法,在受到管理的三千世界中,有许多将来可能被人摧毁的世界。因此被委任管理那些世界的神会请求协助,而那个天神希望采取的协助并非直接插手,而是将未来有可能解决问题的灵魂放入其中,由那个灵魂来解决问题或制止问题恶化。 而他也说在自己救济一切众生成为菩萨之前,管理并维持三千世界正是他的修行。 我原本是想既然这样,就不该跑来找我这个快死的凡夫,只要施展一些神力之类的把问题解决就行了,但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如果诸神过度介入,经常会导致人类放弃努力,最终步向衰退。因此为了在本质上仍是由身处在同世界内部的人自行解决问题,诸神是采用给予间接协助的方式来修正状况。 根据他的说法,那些在各神话中建立伦理观基础的预言者,也都像现在的我一样获得同样定位的邀约,因而成为他人口中的先知或神子。 由于听起来尽是一些壮阔又远大过头的比喻,对我这个光是能买下昂贵厚书(规则书)跟薄书(追加规则书)就觉得无比奢侈的小老百姓来说实在难以理解。 况且会挑中我也很莫名其妙。肯定有比我在精神方面更加高洁,人格出众的博爱主义者。所以要挑也该去挑那类的善人或悟道者才对。 然而那个天神的决定似乎无法推翻,而我身在此处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我是农家的四男,王座山庄园的埃里希。 可是那个佛虽然说得像要我拯救世界,但并没有赋予我任何任务。 我并没有任何要向世人传播的教义或预言,我被赋予的就只有「汝只需为所欲为便可」这十分容易记忆的福音。 那家伙该不会是邪神吧? 姑且不论这个玩笑,我猜其中八成是包含某些在诸神领域经过探讨,深远复杂到我怎样都无法理解的战略层级意图吧。所以我为所欲为的结果,肯定会让事情朝那个天神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没错,无论是好是坏。 我身在此处这件事,本身可能就具备某种意义。既然这样,既然活著,那我当然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对了,我还有一个让我相信那个神确实存在的证据。 因为在我与那个天神的邂逅即将结束时,伴随他留给我的那句福音,还给予了我一个祝福。 根据他的说法,那似乎是可以让我随心所欲的权能。 虽然当时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当我在这个世界已经确立自我的现在,我才总算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那是可以随我希望去成长自身能力的权能。 我只要专注精神,就能在眼前看到一份能俯瞰自身一切的设计图。我有多少能力、擅长什么、能做到哪些事。那些全都有钜细靡遗的资料,我甚至还能随心所欲地调整。 那些复杂交错并会相互影响,还能无限延伸的要素,简直就与我前世深爱的游戏如出一辙。能随心所欲构筑自己的分身并影响世界的无上娱乐就在我眼前。 那单纯却有著独特韵味的系统立刻将我深深吸引。用来反映肉体资讯以立体方式延伸的基本圆柱,而在周围复杂围绕的复数圆柱,则是职业、特技、特性等创造角色的要素。 在认知到这些资讯时,我也闪过一个想法。 这是trpg(桌上型角色扮演游戏)。 虽然介面看起来像家用主机游戏的画面,但基础构造与我用昂贵厚书(规则书)玩到滚瓜烂熟的游戏一模一样。我眼前所看到的,肯定就是那个在一张纸上为象徵自己分身的角色建构人生,与朋友聚在一起像演戏般编织出故事的人力rpg所使用的角色表。 真是太棒了。如果是这样,那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无限的可能性。 一般来说,所有生物的熟练度都是按照自己的行为进行分配。例如处理拔草之类的日常杂务,处理那些杂务的熟练度就会提升,如果是练习挥剑就会相关的熟练度。 这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道理。所以无论拔草拔多少次,都没道理会学到跟剑术有关的技术。 然而有了这个祝福就不一样了。 我的所有熟练度都会先存起来,之后再由我自己分配到想要的地方。简直就像trpg的冒险者在卖力打怪(杀人越货)之后获得学者的相关技能一样。 换句话说,如果我有那个意思,甚至可以靠著不断拔草让自己变成剑圣。 这真是太有趣了。这个系统真的跟trpg很像。就像我所深爱的世界那样,只要透过冒险累积经验值,甚至能学会跟先前冒险毫无关联的技术。 被赋予这么方便的东西,又怎么能叫豁达的自我不去怀疑自己的脑袋是否正常呢? 那简直就像在睡前的妄想突然成真一样。 可是我实际存在于此处,并拥有〝随心所欲?的权能。 而此刻我握在手中的朴实神像,也证明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前世的手脚相当笨拙,就连普通地组一台模型都很吃力,而且还经常搞错零件,把模型弄坏。 可是现在我把累积的熟练度分配到灵巧上,再点选〈摸索(第一阶)〉等级的木工雕刻技能,我就能仅用短刀跟木片制作出这种东西。 嗯,我是王座山庄园的埃里希。想做什么就能做到的男人…… 【tips】熟练度是基础能力、特性、技能都适用的数值。 幼年期 五岁的夏天 拥有广大版图的君主制国家莱因三重帝国,是位于中央大陆西部东方地区的传统强国。 其中包含统领广大领地的三个皇统家与拥有选帝权的七个选帝侯家,以共同选出皇帝的方式实现安定的统治,在累积五百年历史的现在仍是一个屹立不摇的大国。 无论人、魔、亚人都能接纳的国风,使国土南方甚至拥有能弹性发展的海德堡行政管区。 那是一片拥有南方凉爽气候的土地,主要生产品为供应葡萄酒生产的葡萄。该地栽种橄榄的风气也相当兴盛,因此成为帝国少数的植物油生产地,也相当受到重视。 而在这重要却又平凡的领土西侧,是镇守这片土地的王座山城塞,而在其统治下的几个庄园内,一对同样平凡的自耕农夫妇正为一件事情伤透脑筋。 丈夫的名字为约翰尼斯。妻子名叫汉娜。 两人是在帝国内十分平凡的「人种」夫妇,同时也是信仰丰穰神的自耕农家。他们耕种一片主要谷物为裸麦的农田,另外还经营一座种植橄榄的果树园,以规模来说仅是中等程度的自耕农家,在整个帝国当中有成千上百个类似的农家。 而此刻让这对自耕农夫妻头疼的问题,是即将在今年秋天年满六岁的四男埃里希。 他们之所以烦恼,并不是因为埃里希做了什么难以收拾的恶作剧,或是笨到让两人不知该如何管教。 埃里希甚至可说是令两人引以为傲的懂事儿子。 会老实听从父母的指示,也不会犯下幼童常做的蠢事,在安息日的礼拜中也会主动用咬字还带有稚气的声音唱圣歌。是个无论带到哪里都不会让父母丢脸的儿子。 这对夫妇之所以感到困扰,并不是因为埃里希犯了什么错。 而是以四男来说,他实在太聪明了。 这对夫妇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长男今年八岁,双胞胎的次男与三男由于是同年生下的孩子,因此现在都是七岁。间隔较久生下的四男埃里希今年五岁,而这也让这对夫妇开始烦恼起一个问题。 究竟要把哪个孩子送去上管理官兴办的私塾。 在市民阶级相富裕的三重帝国,就算是农民也奖励读写,以自耕农家来说,如果与管理官或领主关系密切,也自然会使用以优雅发音、独特用词、另类文法,而被称为「宫廷语」的帝国语衍生语。以帝国的风气来说,就算是会作诗甚至熟习一两种乐器也不奇怪。 因此投入高昂学费让长男进入管理官的私塾就读,是自耕农家的常态。 就算是贫农,为了将来有机会发达,勉强凑出学费将长男送进私塾的状况也不罕见,有余力的家庭甚至会考虑到备选继承人或分家的需求,连次男都一并送入私塾就读,因此对两人来说让儿子去上私塾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问题是究竟要送哪个孩子去。 约翰尼斯最近才刚让管理官同意他扩展耕地,也为此多买了一头农耕马,现在手头并不宽裕。考虑到不时之需,只送一个儿子去私塾就读,对这对夫妇的经济状态来说算是最佳选择。 通常这种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长男。以生物来说寿命偏短的人种,普遍都是父权社会,而在帝国当中,长子继承也是普遍原则化的观念。 然而四男却展现出让长男相形失色的优秀。 正常来说,年纪差三岁的孩子,在能力上也会有明显差距。除了在身体上的发育外还得加上经验的差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然而身为长男的海因兹与四男埃里希之间确有著让人无法忽视的差距。 无论是赞美诸神的圣句还是献给丰穰神的感谢词,相较于现在都还记不清楚的海因兹,说话还带著儿音的埃里希却已经能完美熟记。 不仅如此,在背诵比圣句包含更复杂古语的圣歌时,教堂司教对埃里希的表现也是赞誉有加。 另外比起光是为蔬菜削皮就会在手指上留下无数伤痕的海因兹,埃里希的手上功夫实在相当灵巧。在给予埃里希他所要求的短刀之后,当天就刻出了一尊圣像,上个月甚至还看著棋盘上的棋子,依样画葫芦地自己刻了一组。 在脑袋方面,埃里希也机灵许多。如果同时交待多件事情,他立刻就能做出一并处理会比较有效率的判断,并确实将事情完成,如果是没有一一进行就会搞砸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敷衍,同样会确实完成。 然而海因兹不管面对任何事都嫌麻烦,做起事情也相当随便。甚至还曾在喂农耕马吃饲料时做出把草叶饲料跟水一并倒入饲料箱的荒唐事。 究竟哪个孩子比较聪明已经不言可喻。 可是尽管并非绝对,但长子继承的原则仍不可轻忽。把对象换成次男还有话说,若优先栽培四男,这个家庭往后肯定会面临许多障碍。 最重要的是已经自认是继承人的长男,还有被四男超越的次男与三男,他们的心情也是身为父母必须考虑在内的事。 就这样,这对贤明的双亲今天依旧在为迫在眉睫的私塾入学申请日烦恼不已…… 【tips】人种。分布于全大陆的人类种。有「贤愚的种族」或「有意外性的种族」之称,优秀的人跟什么都不会的人有极大差距,然而在残酷性方面,比起其他种族毫不逊色。 准备工作很重要,那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事。因为比起骰子的数值,附加的实数往往才是真正的主宰。 我在trpg当中是所谓的「固定值」信徒。 毕竟我的运气实在不怎样。 我当玩家时2d6(两个六面骰)的期待值是五,甚至还曾有在跑团时只是丢骰子就拿到二五○点经验值的纪录,是拥有神运(烂骰)的玩家。 然而如果我担任gm(游戏主持人)或kp(管理人),期待值就是堂堂的九。我不知有多少次因为意外的会心一击把别人的pc(玩家角色)搞死。 有鉴于这样的纪录,也难怪我在摸索角色理想型的时候,会偏重就算不靠运气也能干掉对手的数值。例如锤矛有+1命中补正的神力,对不受平均概念青睐的我而言是十分可靠的伙伴。 当然也有靠著大量骰数强压过运气的暴力技巧,但就算是有那类系统的游戏,用固定的会心值去痛宰对手还是比较强。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也不选择冒险,而是从自我萌芽以来,就全心投入在提升基础数值上。 我能接触的肉体数值有〈臂力〉、〈耐久力〉、〈免疫力〉、〈持久力〉、〈爆发力〉、〈灵巧〉、〈思考力〉、〈记忆力〉、〈魔力储藏量〉、〈瞬间魔力量〉,共计10种。这些数值在游戏系统上似乎拥有在复杂交互影响后才会产生实数的算式。其中两项带有些许奇幻要素的数值究竟有何意义,目前仍是未知数。 现在我基于前世手上功夫笨拙的补偿心态重点提升灵巧,而原本就较有自信的记忆力也追求进一步提升而特别配点。手指的灵巧度自然是不用说,记性好当然也是不会吃亏的特性。 思考力这个项目我比较难以用直觉理解,但总之就是思考的速度跟合理性。由于我不太敢乱碰这项数值,所以先试著稍微配点,在确认自我意识并没有出现异状后,才能放下戒心在这项数值上分配熟练度。 在配点之后,我从原本具备三十多岁精神的五岁小孩变成了堪称是麒麟儿的天才。拥有三十岁的合理性,原本就能发挥神童的表现,在另外添加这些能力之后自然就更是如虎添翼。 我在前世的童年十分平凡。不过现在的我在邻居眼中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神童。 不过我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我虽然自负是固定值信徒,同时也是效率主义者(规则屁孩),但也自认自己最重要的特性是理想主义者(浪漫角色爱好者)。 换句话说,我虽然会重视成长速度,但我认为角色完成时的理想型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 在trpg当中,经验值虽然能不断累积,不过还是有一种被称为完成形的段落。例如到达十五级的瞬间,或是用两百点经验值建构的角色等等,无论是哪一种,我认为会有一种练到极致时的美感。 例如一击就能对整个场景洒出无法用防御减伤,高达数百点伤害的不讲理火力,还有能让所有物理、魔法攻击在射程视界内减轻数十点伤害,而展现出这类完全体的角色之美,搭配gm想大喊:「不要太过份!」的表情,我认为那实在是无上的艺术品。 正因为这样,我认为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而这些基础都是为了实现将来的完成。无论在游戏数值上,还是社会评价上都是。 在肉体的数值上有名为评价值的要素,那是根据种族的平均能力为基轴所算出的东西。每当数值到达特定评价,在数值的注释上就会出现告知评价有所变化的讯息。 基本上肉体项目的评价从第一阶的〈虚弱〉开始,接著是〈贫弱〉、〈贫小〉,接下来才总算是〈平均〉,然后在经过〈佳良〉、〈精良〉、〈优等〉之后会是〈最良〉,而最后最顶级的第九阶,还有名为〈宠儿〉的界限。 从字意上来看,感觉应该是必须要受到上天眷顾才有可能获得的数值。 要累积到那个阶级,八成需要多得要命的熟练度。而我眼前的目标,就是要将所有数值都提升到第五阶〈佳良〉的水准。 而在这个暂定目标之后还有相当大的成长空间,各项目封顶所需的数值光看就让人觉得眼花。不过我可是别人口中的规则屁孩,是个只要有规则存在,就会把角色练到足以弒神的变态。找出特别的技能加以利用,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事。 我仔细打量著眼前圆柱形的技能树,而在基础范畴中一个名为〈神童〉的特性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个特性的效果相当单纯,就是在被称为小孩的阶段熟练度会更容易增加,只在特定期间管用的成长补正特性。 虽然神童特性在未来会变得毫无作用,但我在察觉是否有这将会影响人生整体熟练度获得量之后,便不假思索地把累积的熟练度拿去点选该特性。 用我每天练习雕刻跟日常生活帮忙家事累积的熟练度来换算,理所当然属于罕见特性的神童技能,是必须花费数周份的熟练度才能获得,但效果也符合我的预料,带来相当令人满意的结果。 我花费半年时间,让木工雕刻技能从第一阶的〈摸索〉,在跨越〈初学〉后来到〈基础〉水准,即将抵达第四阶的〈熟练〉。更上面依序还有〈熟达〉、〈圆熟〉、〈妙技〉跟〈达人〉。再来就只剩最高阶第九阶的〈神域〉,所以专业工匠的水准应该是中间阶级。 我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学习速度,也是拜神童特性所赐。换成没有神童时的熟练度获得速度,如果没有靠这特性,我现在最多应该也只是刚到第三阶的〈基础〉而已。 能力值也跟技能一样,随著位阶提升、要求的熟练度也会加倍──其实实际要求的数值看起来更加吓人──这也让人可以理解为何神童长大后会变成普通的才子或凡人。 不管怎么说,为了达成前述我设定的一个目标,目前就先靠神童特性来有效赚取熟练度,在确实将能力提升到平均以上的同时,也试著发掘自己的强项。 其实我有想过将某个数值练到封顶第九阶的〈宠儿〉或〈神域〉,不过……这就当成是以后努力的目标吧。 因为中间需要的熟练度实在太夸张了。从〈最良〉或〈达人〉到〈宠儿〉或〈神域〉之间,所需的熟练度竟差了两位数。跟那种要求量相比,就算是从第一阶的〈贫弱〉一口气提升到第五阶〈佳良〉的累计值,也连个屁都算不上,这不禁让我联想到网路游戏的反覆练功或钻研要素。 总而言之,那种东西看以后熟练度的累积速度再去想吧。毕竟我对这个世界也还没熟悉到能规划必胜战略的地步。要是太早决定方针,之后发现学到垃圾技能可就亏大了。 而在我这样高效赚取熟练度的过程中,也自然确信另一个重要的要素,也就是我在社交方面的信用。 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在我将来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最好能事先准备可以让旁人认为「你是可以那么做」,给我一些方便的环境。 这个道理无论是套用在自己的双亲身上,还是教堂的祭司身上都行得通…… 「埃里希,你在干什么?」 就算是自己的兄弟姊妹也一样。 「啊,哥哥。」 在我坐在仓库柴薪上时对我这样提出疑问的少年,正是我的哥哥海因兹。 他是个跟父亲一样有著粟色头发与粗犷轮廓的大块头,但由于最近不管到哪都会被人拿来跟我比较,因此心情不太好。 我在前世也是家中老么,而现在则是男丁当中年纪最小的,因此虽然说不上能完全理解,但多少还是会同情他的处境。 人在儿时的世界几乎都是由父母构筑的。而父母以并非保护的理由而给予弟弟胜过自己的肯定,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受的状况。为此想要吸引父母注意而学坏,结果导致父母更难以给予肯定的负面连锁,那种痛苦其实不难想像。 所以我根据自己三十多年但不算丰富的人生经验,试图让精神年龄在我之下的哥哥感受到出于爱的关怀。 「我做了这个。」 「喔喔……!?」 我递给哥哥的东西,是我用柴薪制作的小尺寸木剑。 那是我用短刀与削整农耕马马蹄的刮刀去制作,感觉就像某个绿色勇者手上的武器,具有能刺激童心的直剑外形。 剑尖偏大的夸张造型反而能让我心中的五岁男童发出「超帅的!」吶喊,所以这样的设计看来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送给你!」 「咦!?」 我在哥哥看著木剑露出坏心表情的时候,用满脸笑容说要将这个作品送给他。我作这玩意原本就不是要作给自己玩,而是为了这两天看到别家小孩拿著玩具剑挥舞而显得满脸羡慕的哥哥所作的。 「可、可以吗……?」 「嗯!因为这是我为了感谢哥哥作的!」 感谢?当哥哥为此感到不解的时候,我便开始列举自己能想到的藉口。 像他帮我吃掉我不爱吃的番茄──奇妙的是这世界已经到处都有贩卖可食用的品种──帮力量还没长起来的我到井边打水──虽然他应该只是想炫耀自己比我更有力气──诸如此类只要住在一起就很容易想到的理由。 「谢谢哥哥!」 我带著笑容的道谢让哥哥先是瞠目结舌……他接著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我猜他现在内心肯定五味杂陈吧。除了对于幼稚无比的嫉妒跟暴力想法所产生的后悔外,如果其中还能萌生出一些对我的善意,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怎样!?这样很帅吧!?」 「嗯!哥哥好帅喔!」 我称赞正握著剑柄乱摆架式的哥哥,心中也对他能因为我制作的东西如此高兴而感到无上幸福。 无论前世如何,他终究是我的亲人。既然这样,看到他开心,我自然也会跟著高兴。 能够批判他的大概只有那些从未真正当过小孩的人吧…… 【tips】这个世界有许多限时特性。除了神童的低阶技能早熟之外,还有只在少年期到青年期能发挥效果的秀才及天才。另外还有类似年轻魅力的美貌补正。 在思考事情时,明确的方针是不可或缺的。 在逐渐变成我专属位置的仓库旁,我正坐在用来劈柴的台座上想事情。 以立体方式投影在我面前的圆柱图表,组成了十分庞大的状态数值,加上其中有各式各样的技能与特性相互影响,就算是读破无数规则书的我,到现在也还无法掌握其全貌。 这也难怪。这份图表为了让我能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将这个世界的所有可能性都放进去了。尽管方便地准备了排序与关键字搜寻机能,但要熟悉所有内容恐怕得花上好几年才有可能办到。 光是基干部分,在〈肉体〉外围就还有精神、教养、体术、感觉、社交等基础范畴,而在更外围还有无数的职业范畴。 如果把效果与说明在内的内容转成纸本,其复杂程度与文字量都多到十分夸张。如果换算成追加规则书,价格肯定十分吓人,所以我应该要对能免费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的未来佛心怀感激。 只是过于庞大的资讯,让自认是资料屁孩的我实在很难专心。这大概算是无比奢侈的烦恼吧。 现在我已经找到几种怎么想都觉得这样会破坏平衡的组合,光是去想像实际展现的效果就让我兴奋不已。 看到眼前多样的可能性,而且还能立即对应自己所需,我想换成任何trpg玩家来看都会难掩兴奋。 只是三心二意与即物性也是令人烦恼的要素。 要说即物性可能造成的状况,就是如果一直根据当时的需要去挑选方便的东西,最后有可能会变成样样通但样样不精的角色。 尽管这个祝福在介面的便利性与功能上无可挑剔,但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因为这跟能用笔写在纸上或输入电脑表格的角色表不同,技能与特性在选择之后就不能删除,当然也不能砍掉重练。 我自己在还是初学者的时候就常在培养角色时犯错。就算刚创好角色时没有问题,但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到最后只能养出一个样样不精的角色,结果在应该要有所表现的场面(重点战斗)只能输出可悲到让人想哭的伤害。 为了抚慰那种在记忆彼方没能享受到结局的角色,我绝对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样样不精的人。 其实世界上也是有好心的gm──我自认也是那种人──会让人在真的没办法时重新配点,然而掌管这个世界的gm似乎没有那么好心,而且也讨厌有人作弊。 现实或许也是这样。如果人生能重新配点,就不会有人用跳楼去尝试能否飞行的行为判定了。 为了避免那种下场,我必须立下方针。 要成为什么角色、要有什么目标、要有什么本领。虽然我得到的祝福可以让我成为大部分能成为的人,能实现大部分能办到的事,但换句话说,我也可能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所以我应该要保持慎重。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几乎是一无所知。 我所知道的最多就是这座庄园的名字,还有这个行政管区的领主名字与管理官的名字。我很惊讶这里是使用德国的行政制度。至于政治制度,地理、风俗、历史,我几乎一无所知。 就算图表上提示了许多能做的事,但要光靠那些资料就决定未来实在是言之过早。 如果在还不清楚状况的现在决定方针,之后发现自己会变成难以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异端,那可就难笑了。我可不希望碰到因为身边有结界,所以没法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状况。 如此这般,我目前该重视的方针,就是要取得效率好且强力的特性──例如神童就是一个例子──来提升基础能力,为将来找到自己想成为的样貌时做好准备。 在前世父亲常跟我提一件事。那就是用功读书不吃亏。因为念到东大医学系的人,以后还可以改变主意去当作家,但如果在没有学历的状态下长大,几乎是不可能成为医生的。所以为了将来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定要在多方面自我磨练。 我父亲这番话还真有道理。事实上如果我在肉体能力欠缺锻炼的状态下长大,之后想成为剑豪就太迟了。 好,那么就先将肉体能力锻炼到不会太过与不足的地步,并培养智慧与教养吧。在这样的前提下取得我看中的特性,然后努力收集情报。 毕竟在仔细看过图表之后,有一堆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的特性与技能,学习的前提条件也有不少让人摸不著头绪。 话虽这么说,寻找特性跟技能的过程真的很有趣。有许多特性跟技能让我感到好奇,当中也有不少我想要的东西。 像单纯又好用的各种职业技能、能够分辨真伪的观察力等感觉学了不会吃亏的特性,每当看到那类特性就会让我身为日式屁孩的内心蠢蠢欲动。用来输出伤害的主动作跟副动作,其重要性当然是无需多提,然而让自己抵达关键场面的过程更加充实的技能,也是在谈论角色强弱时不可或缺的要素。 不过我在其中也发现有许多我没法学会的技能跟特性。 例如像〈天生贵族〉那样,跟现在已经没法改变的出身会扯上关系的特性,当然是被锁住。从说明文章来,是在做出符合贵族行为举止时会得到学习补正,在面对特定身份的对象时,还能在交涉判定时拥有加值的强力特性,这实在令我这种屁孩垂涎。可是……一般来说就算我能更改自己的族谱,也没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另外还有一些跟我本身性质相去甚远的特性,好比说在〈精神〉范畴外围,〈信仰〉范畴中的〈圣人君子〉,〈恶德〉范畴中的〈杀人狂〉,另外还有一些属于不同种族的特性也被锁上,看来都没法学会。 这倒很容易理解。因为在我提升思考力与记忆力的时候,已经知道能力与特性并不会对自我产生影响。那些特性终究只是附加的补正,应该是属于会自动学会的东西。 换句话说,如果日后我遭遇重大挫折或产生信仰,大概就会自动学会那类特性吧。 再来就是我似乎无法让身体产生后天的大幅变化。在圆柱群中央的人类〈肉体〉范畴中,有详细记述身高的潜在值与骨骼等详细数据,不过我的自我会在五岁觉醒,八成就是在这部分把点数分到「身为人类最低所需的熟练度」。这大概是避免让人乱把点数配到让自己丢了小命的保险机制,但能看到的也仅止潜在值。 所以就算在这种身体数值上分配点数,也只是先确定「最多能长到这么高」、「大概是这种胖法」的未来可能性,并不能立刻让身体产生改变。 这也很容易理解。如果我只想著「我要成为高大猛男!」,然后把做杂事累积的熟练度分配到身高与骨骼上,若我也会因为这样就突然长高长壮,那可就不得了了。肯定整座庄园都会因为我的变化搞得天翻地覆。 有别于能够靠锻炼提升的能力,对于如果违反自然就会相当奇怪的能力有所限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种经过细心规划的系统平衡让我感到相当佩服,不过究竟是谁在负责除错呢? 虽然说了这么多,我还只有五岁。既然说我想做什么都行,所以先可以先不用去想那些。 「埃里希,你又在这里发呆啦?」 就在我正思考身高应该多少比较好的问题时,海因兹哥哥跑来对我这么说。我才没有发呆,而且还正在思考重要的问题呢。另外,我还正在练习制作神像,因为我听说如果品质够好可以卖到不少钱。 似乎已经帮忙做完家事的哥哥,一手正拿著那把快变成他注册商标的木剑,另一手则拿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锅盖充当盾牌。改天我再找片木板帮他好好做个盾牌好了。 「啊,哥哥。」 「你也一起来玩吧。米哈尔跟汉斯已经在等我们啰!」 自从大哥对我不再有敌意之后,就经常会像这样来找我玩。二哥米哈尔与三哥汉斯也一样。那两人原本就只是跟著个性随便且粗暴的长兄一起行动,对我并没有特别抱持敌意,因此现在跟我的感情很好。 「好啊,要玩什么?」 「当然是冒险者游戏啦!」 当我迈开短腿跟在哥哥身后提出这个疑问时,只见他得意地高举木剑这么说。 冒险者是少数不受三重帝国施行的各种法律约束就能自由从事的职业之一。从事这种工作的人能自由往来各领邦的同业公会,帮管理官或领主处理市井琐事,其中也有成功讨伐怪物,在边境之外与古老诸国遗迹中找到宝藏的英雄。 哥哥自从听前阵子造访庄园的吟游诗人讲述冒险者的传奇故事之后,就对冒险者这个职业十分著迷。 故事的内容并不特别,就是在前世已经多到甚至能把「屠龙已经屠到腻了」变成常用标语的屠龙传说。 故事大纲是国王为了拯救被邪恶魔术师诅咒的王妃,发出只要能将恶龙拥有的治疗宝珠带回来,就能娶公主为妻的告示。而身为主角的冒险者在过程中找到传说宝剑,伴随著诸神祝福踏上冒险之旅的故事。 真的是相当古色古香的经典剧情。这种在前世可能会被批评应该要多点变化的内容,看在我这个年过三十、个性有些扭曲的人眼中反而有股爽快感。 实际上我也曾跟著新手gm与pl一起玩过类似剧情的游戏。虽然说是老掉牙的内容,但也有著之所以会被称为经典的优点,玩起来非常愉快。 最重要的是,trpg的魅力并不是单靠一个人把剧情写尽。虽然游戏主持人的工作是决定故事大纲,但玩家角色会怎样行动全都是由玩家掌控,因此就算是经典的故事大纲,也会产生无数带有独特风格的剧情。 这让我想起以前曾遇过途中开始向龙搭讪,最终与龙结婚的傻瓜,还有人抱著「与其屠龙,把龙抓去卖不是更赚?」的神奇想法,也有因为龙提出可以拿王国的宝物来交换宝珠,结果变成惊世大盗的傻瓜。想到这类有变化的团务也是因为有经典的大纲为基础,就让我不禁对那些到处吟唱平凡传奇故事的诗人心怀感激。 总而言之,屠龙传说似乎触动了我大哥的心弦,让他异常热衷。他甚至还扬言自己未来要成为冒险者,并玩起率领我们兄弟玩起假装是冒险者队伍的游戏,这样的天真令人会心一笑。 而大哥自然是扮演身为领袖的剑士,二哥是会使用治愈奇迹的僧侣,三哥是钻研魔法神秘的魔道士,我则是随行的盗贼。考虑到兄弟间的上下关系,这应该算是妥当的安排吧。就战力来看也相当均衡,搞不好我大哥在这方面还挺有脑袋的。 毕竟就是大家开心乱玩,也没有必要强迫沉浸在憧憬中的孩子认清现实。例如冒险者其实只是到处找钱赚的杂工,而身为家里继承人的哥哥,注定是要去管理官兴办的私塾就读。 在几天前,父亲曾找我去商量事情。 谈话的内容就是如果我有那个意思,就可以让我取代大哥去私塾就读。 父亲究竟在想什么,就算以我这年过三十却不算丰富的思考能力也不难推敲。也就是当家开始考虑让优秀的小儿子继承家业。 我郑重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说老实话,我是觉得自己拥有数之不尽的可能性,实在没道理硬要去争这个自耕农家继承人的位置。虽然要当官可能有难度,不过我还是拥有不仅止于一介农家的可能性,我之后还是有很多更好的路可以选。 虽然这样想对毕生努力撑起这个家的父亲来说不太好意思,不过这毕竟是难得的奇幻世界,我当然会想到处多见识一下。 而且我终究是四男。就算硬是继承家业也会遇到不少障碍,我也不想跟好不容易打好关系的兄弟在未来产生摩擦,所以没有必要让父亲去背负这种困难抉择。如此这般,我爽快决定让大哥去上私塾。 虽然是题外话,但当时父亲还有告诉我,关于大哥崇拜的冒险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 能屠龙又能在迷宫里找到金银珠宝的冒险者只是极少数。实际状况是领主或管理官懒得动用自己的部下处理事情,所以才会另外找一些可以处理杂事的杂工。冒险者之所以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似乎单纯只是因为他们是愿意上山下海的廉价劳动力罢了。 听起来还真令人心寒。 也因为这样,为了大哥的将来著想,我决定将念私塾的机会让给他。 说穿了,我就算不去私塾也还是有很多事情可做。既然这样,让长兄继承家业,享受安稳的人生,身为亲人的我也比较放心。 「今天要去哪里冒险呢?」 「我们到后山的树林去吧。我听隔壁的老头说过,几十年前有小孩把得到妖精祝福的硬币藏在树洞里,然后就死掉了。那是不得了的宝物呢!?」 总之现在就让大哥尽情享受冒险吧。反正不花钱又没生命危险,单纯是到小不拉叽的树林里去乱跑罢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妖精的硬币?那真是太好了。比起去找强盗或野兽麻烦,还是去排水路抓老鼠、水沟捞宝要远远来得好多了。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对冒险者这种职业怀抱憧憬。毕竟在几个我把自己代入的角色中,就有一些带有那种称号的角色。 简单的有对魔剑怀抱憧憬而离开村庄的少年。听到神的声音而离开修道院去对抗蛮族的青年。因为遭到迫害的出身,为追求名声而离家的半魔男子。为了让旅途中丧命的伴侣复活而成为操灵术士的寡妇。为了解开自己埋藏在遗迹中的身世之谜,操纵魔法机器进入遗迹的机械人偶。 每段冒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要我现在写出跑团纪录也不成问题。那些都是愉快且灿烂的回忆。 其中也有获得荣华富贵的角色。还有让亨德森指数破表,变成强盗团头子的角色,甚至还有角色因为游戏主持人跟玩家的神奇骰运,在第一话就挂掉。 回忆起这些往事,感觉冒险者这个职业似乎也不坏。无论实际状况是如何,也还是有可能出现像传说里的那些英雄。 我追著沉浸在幻想中的大哥背影,也同样为了让自己沉浸其中而开始奔跑…… 【tips】学习技能与特性而花费的熟练度是不可逆的。神所给予的祝福并不具备让人先用铅笔试选的功能。 幼年期 六岁的夏天 我认为任何人都会有些从以前就想改,但却怎样都改不掉的坏习惯。 以我的状况来说,就是难以抵抗冲动性的物欲。而且我也会在荷包饱满的时候得意忘形。 「可恶,怎样都找不到。」 「真是的,埃里希跑哪去了?」 「就只剩他了说。」 而现在正是我那些怀习惯在发作的时候。 我竟然为了玩捉迷藏而点了〈隐密〉、〈遮蔽气息〉跟〈潜行〉……! 我真是太蠢了。竟然只是因为输了几次就脑羞去点选技能。浪费也该有个限度。不久前还在心里大谈方针的那个我,现在不知哪去了。 这些技能全都在〈体术〉范畴中的低阶技能。由于这些技能不同于猎人与暗杀者范畴的职业技能及特性,且点数相对便宜,让我忍不住就选下去了。 虽然我全都仅点到〈基础〉阶级,但在转眼间就少掉整整一周认真做家事所累积的熟练度,由此可见我的自制力有多么薄弱。 我们正位靠近庄园外缘的树林内。初夏的绿意盎然林地并非原生林,而是经由植林形成的保护林,因此是相当安全的地方。如果靠近从事林业的地区当然还是会有危险,但除此之外的地方,几乎等于是小孩的游戏场。 庄园内的孩子经常在这里玩耍。我在长到六岁之后活动范围也开始变大,在父母允许我到屋外更大范围的地方玩后,我便经常与庄园内的孩子们到这里玩。 现在我们正在玩规则有些特别的捉迷藏。在这里是叫做狐狸与鹅,等同于鬼的狐狸会不断增加是这里的主流玩法。 由于规则相当宽松,就算更改躲藏地点也没问题。只要当狐狸的孩子接近我,我就能用〈听力〉技能立刻察觉──这也是体术范畴的低阶技能,由于不管任何时候都很实用,所以不算浪费。就算我为了玩捉迷藏而把这技能提升到熟练阶级也不算浪费──所以我可以接著用不会踩到落叶跟枯枝的〈潜行〉,用巧妙的步法转移躲藏地点。 话说回来,这个能让我随心所欲成长的权能还真是方便。虽然有不少因为经验与前提技能而被锁住的特性,不过不仅可以像这样在玩捉迷藏的时候立刻解锁隐密相关的职业技能,而且……没想到让技能保持发动之后,只要到处走动就能累积可观的熟练度。 不知这是否能说是邀天之幸,总之是个令人高兴的发现。我在想熟练度的累积速度可能会根据投入程度有所差异。因为我现在相当投入,所以经验值累积的速度才特别快。感觉只要再玩几个小时,我就能把先前花掉的熟练度赚回来了。 ……这时如果有人笑我这个两世的年纪加起来都快四十的人,跟小孩玩捉迷藏时竟然这样认真,可能会让我害臊到想要咬舌自尽就是了。总之我就先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赚熟练度吧。而且累积的数值也会证明我的正当性。 话虽这么说,如果因此粗心,我的经验值荷包可能会变得更瘦,所以自制还是必要的。要是抱著反正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傻瓜想法投入大笔经验值去乱点技能,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在自己差不多忘记的时候,突然有一大堆追加规则书(一本三千日币)一起送到家而冷汗直流的经验。 正当我一边远离庄园的小孩们边试著重新调适心情时,突然察觉到身后出现动静。说是动静,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奇妙的东西,就只是听到落叶发出的微弱声响罢了。 「捉到啦!」 不过,那就算是宣告游戏结束了。 「哇!?」 某个物体从后方扑到我背上,因为我低著身子移动的关系,立刻失去平衡往前摔在地上。为了避免在外面玩的时候受伤,我有将耐久数值提升到优等,也有事先将体术范畴的〈受身〉技能提升到熟达,看来还真是做对了。 「嘿嘿!埃里希被我解决了!」 在我倒地时将脸凑到我面前的人,是一名模样可爱的少女。圆润可爱的脸蛋跟棕绿色的大眼睛,加上丰润可爱的鼻子,这名给人随和感觉的女孩名叫玛尔吉特。她大我两岁,跟我同样是住在庄园内的孩子。 「唔……你是什么时候……」 「我想说如果发出声音立刻就会被你发现,所以就悄悄绕到你后面了。人类看不到后面还真不方便呢。」 脸上挂著露出牙齿的活泼笑容,将柔顺棕发在头上绑成双马尾的少女并不是人类。说起来,被年长两岁的女童大力从背后扑倒,就算有所提防还是免不了受伤。 那股不像八岁少女的重量这时无声地从我背上离开。少女接著从比起一般人要低许多的高度,朝倒在地上的我伸出手。 「快站起来吧。大家快来啊!我捉到埃里希了!!」 少女的身高大约只有小孩腰部的高度。这并非是她特别矮小,而是因为少女拥有蜘蛛模样的下肢。 玛尔吉特是一名蜘蛛人(arachne)。她也是最早让我强烈认知这是奇幻世界的要素。 这个世界有三种人类,有像我们这样的「人类种」,还有虽然可以从技能与特性的背景文章去推敲,但带有详细作用不明的魔素要素,被称为「魔种」的人,还有像玛尔吉特这样包含人类种与其他生物要素的「亚人种」,这是三种主要类别。 在莱因三重帝国中,这三种人类在法律上并没有贵贱之分,一个庄园里有复数种族也并不罕见。其实在三皇统家当中就包含了吸血种(vampyre),听说是一种像吸血鬼,但拥有生殖能力的种族,所以会有如此开放的种族观也不奇怪。 (插图012) 「哎呀,害你全身都是落叶。抱歉喔,埃里希。你脸上也有,我帮你拿下来啰。」 「谢谢……」 如此这般,就算是腰部以下是蜘蛛的玛尔吉特,在这座庄园内也是司空见惯。虽然我一开始有感到惊讶,但由于身边所有人都淡然处之,因此我也很快就习惯了。 毕竟不管外观的话,如果不考虑我的实际年龄,她就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好姐姐而已。 好吧,我不否定自己在前世其实也有喜欢非人生物的性癖,包含蜘蛛人在内。 不过玛尔吉特跟我想像中的蜘蛛人还是有所出入。她那会让人联想到毛蟹,粗短带有暗色甲壳的八条腿,跟我所想像的细长造型大异其趣,就算考虑到她还年幼。但对照不会变态的蜘蛛生态。我是指模样还没大幅变化的意思,别想歪。与我所知的蜘蛛人实在有很大差别。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差异,是因为她的下半身并不是像日本妖怪「女郎蜘蛛」那类有长腿的蜘蛛,而是类似蝇虎那样在地上巡游的种类。说起来大概就像我们人类种有高加索人跟蒙古人的差别吧。 「唉,我还是玩不赢玛尔吉特呢……」 「因为年纪有差嘛。」 「明明就只差两岁……」 「还只懂得留意前方的菜鸟,一点都没说服力啦。」 在得意挺起平坦胸膛的玛尔吉特头上,能看到两球像发饰的黑色球体,正因为午后阳光反射出耀眼光芒。 那并非是装饰品,而是不折不扣的眼睛。据说蜘蛛人的特徵就是同时拥有能掌握远近感的透镜眼与像头饰般配置的虫眼,因此拥有宽广且能配合爆发力的视野。这个特徵就与会在地上巡游,能迅速扑到猎物的蝇虎类似。 这种在玩鬼捉人游戏时如果没有多人围住就根本捉不到她的暴力特性,让这个种族天生就适合担任游侠与斥候,同时也是出色的猎人。如果担任格斗家或击剑士,感觉可能会成为近乎作弊水准的回避型肉盾。 实际上玛尔吉特的家系是代代相传的公认猎人。不仅能为庄园提供动物性蛋白质及毛皮,也隶属于管理官,有权调整森林中像鹿之类的害兽过度蔓延,因此身份不同于一般的猎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从管理官那里领取奉禄。在这个时代能靠国家的奉禄过活,在地位上是远比现代公务员更加受重视的事。而这当然也反映出他们种族有那样的价值。 「……我下次不会被你找到的。」 「喔,你真敢说。好,那我下次就第一个捉你。」 看著玛尔吉特那彷佛太阳般的笑容,我心中立刻浮现了接著要学会〈气息察知〉这种幼稚且浪费的想法…… 【tips】有许多生物具备强大的种族专属特性。在同种当中也存在人种差异,因此外观会有明显差别的状况并不罕见。 据说在莱因三重帝国当中,种族的比率是人类种5、魔种1、亚人种3。 在制度与文化上并没有对各种族进行区隔,各阶层也都具备多样的种族,然而在帝国当中会有上述的比率,大概是因为人类种比较容易增加的关系。 不过这并不代表人类种特别强势。 拥有出色适应力,并且能在大多数环境下繁殖的人类种,其中又以凡人种(mensch)的数量占有特别高的比例。 其实在人类种甚至高度知性体当中,凡人种几乎可说是位于最底层的种族。论魔力,在同为人类种当中有更为出色的长命种(methush),论顽强性又远远不如坑道种(dvergr)。当然就算跟魔种及亚人种比较,能在单纯规格上胜过其他种族的例子并不多。 正因为这样,在就算只是几年差距也会有明显差异的小孩当中,如果凡人种的比率偏多,自然就会疏远那些会让这种差异更加明显的亚人种小孩。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就算是大人也不可能胜过马肢人(centaur)的脚程,也不可能去跟牛体人(audhu)比力量。如果说要认真跟天生是出色猎人、斥候、暗杀者的蜘蛛人玩鬼捉人或捉迷藏,应该没有多少凡人种小孩玩得下去。 身为猎人女儿的玛尔吉特最近也正为此烦恼。因为就算是在规则中加入例如不能爬树等限制的鬼捉人游戏,最近也因为她实在太强而被其他小孩疏远。 蜘蛛人基本上都偏早熟,所以这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虫系的亚人有成长较快的倾向,而寿命越短的种族在这方面也越加显著。以寿命跟凡人相近的蜘蛛人来说,玛尔吉特现在正好处于身体趋近成熟的年纪,因此她与其他孩子的差异也开始变得更加显著。 与其他孩子相比,她是名符其实的大欺小。而这都是因为两者之间存在著一道名为种族特性且难以跨越的高墙。 然而这并不代表玛尔吉特在精神方面也同样早熟。顺应三重帝国环境的蜘蛛人与凡人一样,成年的定义都是年满十五岁,由于是在顺应环境的文化中成长,因此精神方面的成熟也是同样顺应所处的环境。 尽管以蝇虎种的蜘蛛人来说,玛尔吉特的肉体已趋近成熟,但在精神上仍是个孩子。 所以玛尔吉特仍旧很需要玩伴陪她玩她最爱的狐狸与鹅,然而能奉陪的孩子却越来越少。 因为不管怎么玩,不是当鹅的孩子一下就全被她找到,就是她会变成其他孩子怎样都抓不到的鹅,结果当然就是赢不了的孩子觉得无趣,很快就不想再玩了。而正当孩子们的态度逐渐变得冷淡,表情越来越不甘愿的时候,一名少年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这名刚被父母允许能到远处玩耍的孩子,名叫埃里希。他是个外表看起来并不特别的凡人种小孩,由于这个集团已经认识他的哥哥,因此也很快就融入其中。 埃里希很快就与玛尔吉特变得相当亲密,一看到玛尔吉特就会过来找她说话,两人很快就变得无所不谈。 最重要的是他很会玩狐狸与鹅。 虽然一开始少年就像许多年幼的孩子一样动作缓慢,躲藏的技巧也不高明,但从某天开始,少年突然变成了捉迷藏的高手。不仅动作变得无比俐落,在躲藏时更像一阵雾似地,让人连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躲都难以掌握。而且还拥有一旦消失就很难察觉,让所有人都感到棘手的本事。 少年当狐狸的时候,可以在其他孩子无法察觉的状况下捉到人,当鹅的时候更是让人怎样都找不到。 不仅如此,这名少年还十分聪明。 因为他还教导了其他孩子该如何战胜自己这样的对手。 由多个孩子组成包围网、逐渐缩小范围的战法,甚至能战胜玛尔吉特。 少年的出现不仅让大家迎来新的高手与战术,还让玛尔吉特得以回到孩子们当中。因为也只有玛尔吉特才能单独战胜这名本领异常高明的少年。 所以玛尔吉特非常喜欢他。 她喜欢少年柔顺的金发。喜欢那对偶尔会带有老成光彩的蓝色眼眸,还有线条柔和的脸庞。喜欢那不同于普通孩子,沉稳且容易理解的说话方法。喜欢少年身为凡人种那带有较高体温的身体。 最重要的是,玛尔吉特喜欢少年不会把她当成异类看待。 所以她只会对这名少年使用这种整个人扑上去,将对方扑倒的捉法。 因为这是让玛尔吉特在无意识中感到舒服的举动。 她并不知道那其实是出于蜘蛛人女性地位高过男性的种族特性。 如此这般,玛尔吉特今天也同样顺应本能将少年扑倒。 尽管她并不瞭解这个行为的本质…… 【tips】蜘蛛人。上半身是人,下肢是蜘蛛的亚人种派别,有出色的环境适应性,栖息于这片大陆的多个地区。根据纪录,最早是发源自南方,邻接南内海地区的种族,但之后藉由优异的环境适应性扩散到大陆各地,并在途中衍生出更多人种。 在三重帝国有身材十分娇小的蝇虎种,高大纤细的女郎蜘蛛种,还有身为外国移民的捕鸟蛛种。 幼年期 七岁的冬天 在渡过跟祖国相比显得乾爽宜人的夏天后,诸神当中的丰穰神为信徒所在的三重帝国与其近邻势力忙碌的秋天,也在转眼间逝去。 无论是结实累累的麦穗在秋季阳光下随风摇曳的梦幻景色,还是我又增长一岁的感慨,都因为我跟其他兄弟一起帮忙家业的忙碌而无暇在其中沉浸。 到农繁期,不管是任何农家都不可能让七岁小孩游手好闲。就算是小孩那让人感觉彷佛无穷无尽的精力也在忙碌中瞬间耗尽,让我除了睡觉之外的记忆全被工作填满。因此我对哥哥们在工作结束后还有跑出去玩的力气实在感到佩服。 之所以如此忙碌,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并非只有顾好自家田地。之所以称为庄园,是因为我们还必须与其他庄民合作管理领主的田地,而这也属于税务的一部分。 就算各农家分担处理完广大农地的农务,工作也并非就此结束。因为庄内有亲戚关系的农家也必须分担彼此的农务。 尽管这些工作让人觉得麻烦,但绝对不容小觑。毕竟在没有方便的农耕机械的状态,农业最重要的就是人力。如果不把亲朋好友找来一气呵成地解决,田里的农务就怎样都处理不完。如果不在下雪前洒下作为绿肥的花种,就会影响到隔年的收成。 当我们赶在丰穰神跑去放假前完成收割,在开始准备过冬的另类忙碌来袭前,我想到一件事。由于现代日本以单作方式在春天种稻、秋季收割的循环已让人司空见惯,所以一下没有发现,但在我知道自己收割的作物是麦子时才注意到这件事。 我们栽培的麦子原本应该是在秋季结束时播种,隔年春季结束时收割的越年性作物。 由于我前世没能看到完结的漫画里有细心描绘农耕的程序,所以我才会记得这种事。 不过这一带的环境并没有特别寒冷,尽管气候跟我记忆中的漫画有所不同,但应该不至于连麦子的生态都会改变,因此我决定找身边的大人问个清楚。 「你在胡说什么?埃里希。麦子是在春天播种的东西。这可是丰穰神决定的。」 「大地是丰穰神的衣服。为了让神在最丰饶的秋季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所以要在春天播种。」 然而我得到的都是这些让我有些摸不著头脑的答案。唯一共通的就是都与丰穰神有关。 既然这样,光是猜测也无济于事,因此我只好去问知道的人。反正这类打探消息的行为我在玩其他剧本时也常做,所以很习惯了。 其实对于自己的所见所闻抱持疑问,反而是相当重要的事。 我趁著大家在忙过冬的空档跑去教堂向祭司打听之后,这才总算得到令我满意的答案。 看来就像我双亲说的一样,是丰穰神的神性改变了作物的生态。 其实我从自己拥有的祝福就已经多少明白,这个世界的诸神不同于我前世知道的诸神,而是众人能够目睹的高阶人物。这里的诸神会在世上制造奇迹,让信仰深厚的人获得神谕,也会惩罚背教者。也就是千真万确会展现神力,不折不扣君临于这个世界的人物。 换句话说,就像我们trpg玩家所熟悉的那样,诸神是会回应众人恳求。 而季节跟生态也会随神的喜好改变。在三重帝国所信仰的诸神当中,司掌丰穰、繁殖,与生命的丰穰神,认为作为神体的大地应该要在生机最丰饶的秋天用生命装饰大地,因此让我们以这种形式栽培作物。 神为了在春季能舒服地醒来,因此用嫩草覆盖大地作为睡衣,夏季则让吸收嫩草养分的大地被尚未成熟的作物覆盖来抵御夏季的暑气,并在权势最为丰饶的秋季换上满是成熟果实的黄金衣裳为这一年祝贺。 接著丰穰神便完成工作,为秋季盖上白雪的棉被后放假去了。祭司加入神话段落的方式告诉了我这些连平常做礼拜时都不会讲述的详细内容。在这个忙翻天的时期,实际上祭司在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同时也正忙著在冬服里塞棉花,还愿意抽空告诉我这些事情,多半也是因为我在做礼拜时用心记住了赞美神的圣句,展现出我对信仰抱持的浓厚兴趣吧。 整齐胡须中开始搀杂著些许花白的祭司将手放到我头上,接著告诉我农繁期之所以与他国稍微错开但有部分重叠也有避免战事的作用,并说这其实是只有僧侣才知道的知识。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彷佛世界获得扩展的经验。让我感受到彷佛首次购买追加规则书的快感。比起光是埋头去看那些能透过祝福学会的特性与技能,这样实际探索世界而得到的感动就是与众不同! 对各种事物抱持好奇心加以探究并感到兴奋真的很重要。毕竟没有取得情报(输入)就没法输出,既然我所在的世界是个能用的资料数量会影响强度,强调组合效果的世界,那我自然该多累积各种知识。 这天我一整天都心情愉快地准备过冬。 准备过冬要做的事情很多。虽然这一带并非是特别寒冷的地区,但也必须抵御冬季的寒意,而且也有不少气温会降到零下,会让瓶里的水结冻的日子。 除了夏天累积的柴薪外,还得另外去捡枯枝跟适合保存的秋季果实,因此就算是小孩也有很多事要帮忙。 其实许多小孩都很乐意帮忙家事。其实这类工作对庄园的孩子来说也是成群结伴进到平常玩耍的树林里去,几乎等于是另一种玩乐活动。而且这不仅是只有在这个季节才有的特别活动,还能够获得父母称赞,因此自然会让孩子们相当投入。 可是能感到快乐的日子,却在这天结束了。 因为我就快年满两岁的妹妹艾莉纱发了高烧,让我们家陷入得同时照顾病人跟准备过冬的大混乱…… 【tips】诸神。实际存在的高阶人物。如果把世界比喻成电脑,诸神就是能够使用其中软体的正规使用者。诸神会庇护在软体中活动的人类,并以他们的信仰为动力,在世界内部获得力量。 纯净的灵魂随时都有可能回归到神的身边。因为纯净,才会对骯脏难受的世界产生排斥。 约翰尼斯拋开脑中这段在三重帝国中常被人使用的说法,帮呼吸困难且脸颊通红的老么拭去汗水。 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的孩子是约翰尼斯跟汉娜的小女儿。她是在前年寒冷冬日出生的艾莉纱。 这个在新月支配的昏暗寒夜中诞生的女孩,天生体格就特别娇小,成长也比较缓慢。 普通孩子在一岁时就会一些简单的单字,也能勉强行走,但艾莉纱直到两岁都还没法呼唤父母,也没法抓著东西站立。就连帮助断奶的稀饭也是直到上个月才能够入口。 根据担任产婆的丰穰神修女所说,艾莉纱只是出生有些偏早,不用太过担心,也有施展可以提升新生儿抵抗力的〈奇迹〉并给双亲鼓励,但这孩子成长缓慢的状况还是令人不安。 一开始双亲怀疑艾莉纱生了病,接著又怀疑她可能听不见,不过实际上都没有异常。由于艾莉纱的脑袋没有任何缺陷,因此其他问题,双亲也只能无奈地当作是与生俱来的差异。 除此之外,艾莉纱还经常发高烧,浑身烫到彷佛碰到就会烫伤人的地步,实在令人担心。在发烧时别说是稀饭,就连喝水都会吐,由于喉咙难受加上鼻塞,沙哑难听的哭声让双亲明确联想到这个脆弱女儿的死亡。 在她出生之前,双亲从未经历过这种不安。毕竟像父亲的长子到三男过去别说是大病,连感冒都不曾有过,像母亲一样体格纤细的埃里希也十分健康。这些孩子从不需要请祭司动用治愈的奇迹,最多就只是需要找药师去拿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品而已。 这也导致了双亲的粗心,认为他们的孩子肯定都很健康。 「……我们还买得起药吗?」 帮女儿擦拭不停冒出的汗水,并不时用茶壶喂女儿喝水的约翰尼斯这么问著妻子汉娜。为了避寒而随商队前往南内海的药师,他所贩卖的药相当昂贵。 「……有难度。」 让约翰尼斯常被人调侃说娶到美娇娘的伴侣,正憔悴地确认荷包。只剩下少数银币跟铜币的荷包,在秋季的纳税跟过冬的支出之后显得扁了许多。就算拿出为了避免失窃而藏在地下仓库瓶中的钱,也很难为荷包增添多少分量。 为了让管理官允许扩增田地而花费的费用,跟为了维持田地增加而购买的农耕马,还有为了耕种而新买的种子等费用也都是家计上的负担。 原本去年都还能从容过冬的。时候实在太不巧了。 药很贵。因为有药效的植物如果没有细心管理就会立刻枯死,加上只有药师才知道的精细调配技术也不廉价。药师也不是随便作药来卖,而是会根据对象的症状跟体格去考虑调配比例,所以当然不会便宜。 剩下的钱没办法买到多少药。如果那些用不了多久就会吃完的药不能把病治好,女儿就没救了。 因为感冒而离开人世的年幼生命并不罕见。过去自己的孩子之所以没有遭逢因病而蒙主宠召的不幸,纯粹只是走运,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到处都充满死亡。 「是吗……」 吐出这句苦涩话语的约翰尼斯,手紧紧握著自己的膝盖。连一个女儿都救不了还算什么家长?他在内心这么想。 约翰尼斯懊悔著因为生下女儿而决定将田地扩大,想让一家人将来日子能更好过的决定……这样的自责成为沉重的负担,让他缩起那经过锻炼的厚实身躯。 约翰尼斯并不是没有凑钱的手段。他知道几个可以借钱的对象,再怎么走投无路也能用田地作为担保来借钱。 可是自己是否该赌上为了妻子与四名健康儿子而准备的未来去拯救女儿? 在想要拯救女儿而发出哀嚎的感情之上,要求身为家长的自己必须冷静考虑的声音也在嘶吼。 因为约翰尼斯手里掌握的不仅是女儿的性命,同时也掌握著其他儿子与妻子的性命。如果在这个冬天把钱耗尽,为了连能否救活都是未知数的女儿,而让妻儿冒著可能饿死的危险,实在很难说是身为家长的正确选择。 「老公,关于艾莉纱……」 「我想……可能得认命了。」 「可是!!」 「别逼我说出口!你自己也很清楚才对!!」 没有药就必须面对现实。当这个煎熬却又不得不做的沉重决定彷佛吞噬自己尾巴的蛇在脑中打转时……约翰尼斯听到家里老旧地板发出有人走近的声响。 「……!埃里希!?」 约翰尼斯转头一看,看到脸上带有倦意的小儿子站在面前。理应跟其他兄弟一样,为了让双亲能专心照顾女儿而分担家事,现在早该进入梦乡的小儿子让两人大吃一惊。 两人立刻担心刚才那些不该让小孩知道的对话是否都被听见了。 「爸、妈。」 就算表现再怎么早熟,小孩仍是小孩,有可以知道跟不该知道的事。由于这对夫妻慌张想著该如何解释而急忙围到埃里希身边,因此在看到他所拿出的东西时,花了一点时间才得以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在那年幼的手中握著一尊木制神像。那有一头随风飘逸的柔顺长发还有丰盈母性美感的女性外观,就跟供奉在教堂中的丰穰神一模一样。那尊神像有彷佛正在飘动的发丝与彷佛有著柔嫩触感的身体线条,就算是没有美术造诣的夫妻俩都能立刻确信那是出自名匠之手。 「如果把这个拿去卖钱,可以救艾莉纱吗?」 听到这句话,两人的脸色顿时失去血气。 如果知道儿子变成窃贼,也难怪会有如此反应。在三重帝国虽然父母犯罪不会追究到子女,但尚未成年的孩子犯罪必须要由父母承担。 跟窃盗有关的刑罚不只一种,但几乎都有罚款跟示众的刑罚,虽然听说初犯的罪状会仅止于告示,但情节严重还会分成在身上挂著铁锁生活的铁锁刑,跟戴著木制手枷的手枷刑,根据窃盗物品的金额,手甚至还可能会被砍掉。 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这尊彷佛女神就在眼前般的精致神像相当精细。就算扣除没有涂装的部分也看得出价值不斐。这种理应供奉在教堂里的东西,没理由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埃里希,这个东西你是从哪……」 当父亲抓住埃里希肩膀的时候,才注意到儿子那握著神像的手,与那件他三个哥哥都穿过,上头满是补丁的裤子上有著大量的木屑。 那尊木像上带有浓厚的木头气味,也没有涂上保存用的清漆。从用粗糙锉刀细心施加表面处理的痕迹中,也能看到作为柴薪使用的针叶树木纹。 「这是我作的……花了很多时间。我是模仿教堂里的神像。」 听到儿子这么说,约翰尼斯这才发现这尊神像以立像来说只有前臂大小的奇妙尺寸,由此也能看出这确实是用柴薪雕刻出来的。 在五岁就能用小刀做出各种东西的儿子的手确实很巧,但他的本领也没精湛到能在欠缺道具的状况下做出这种东西。这尊神像的品质如果细心做好完工修饰,就算说有几枚金币的价值也不奇怪…… 脑海中浮现「金币」两字的夫妇俩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这真的是你作的?你一个人作的?」 「嗯。我一点一点作很久了。因为从艾莉纱病倒之后,你们就一直在商量需要钱的事。」 听到边拍去手上木屑边打哈欠的小儿子说出这句话,让这对夫妇感到无地自容。没想到两人认为不该给孩子听到,自以为小声的对话全给听到了。身为父母,原本不该让孩子无谓操心才是。 「因为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我是趁有月光的时候才作。因为月光挺亮的。」 想到自己让正在发育的孩子忍住睡意,操心到得在深夜工作,让觉得自己是个丢脸父亲的约翰尼斯忍不住用手掩面。 「这样药钱够用吗?」 「……够。干得好……你真是厉害。」 约翰尼斯并没有像以往称赞儿子时那样,加上一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因为相较于这个孩子的能干,身为父亲的自己实在丢脸。 如果能把这尊神像卖给教堂就有钱买药了。不对,如果将这尊神像贡献给教堂,说不定能请求降下「奇迹」。虽然丰穰神跟司掌疗愈的夜阴神等诸神相比神格稍低,不过应该还是能行使治愈疾病的奇迹。 「你真了不起。真不愧是……艾莉纱的哥哥。」 「哥哥……?」 「没错,你是个好哥哥……不折不扣的好哥哥。」 为了让埃里希好好休息,约翰尼斯抱起脸上带有倦意的儿子到小孩的房间。如果埃里希是靠月光制作神像,那么这几天肯定都没能好好睡觉。而且白天还要帮忙做家事,疲劳肯定就像湿衣服一样,沉重地缠在身上。 「剩下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你好好去睡吧。」 「嗯……晚……」 父亲抱著没能把话说完就已经入睡的儿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明天等到大家开始起床的时间就立刻到教堂去吧。既然儿子都如此努力,那身为父亲的自己也该努力交涉。 约翰尼斯不顾自己同样背负的疲劳,抱著一定要让事情成功的决心,望著窗外的月光。 仔细一看,今天是满月。完全不同于女儿生日当天的浑圆月亮,在三重帝国是统领诸神的夫妇神之一,司掌慈母神格的夜阴神神体。 在有繁星作为从仆的女神看顾下,父亲慈祥地将卖力的儿子送回床上,接著便回去照顾女儿…… 【tips】奇迹。由诸神行使,能引发常理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在神的权能影响下,世界以正确的方式扭曲,产生违反物理法则的现象。 不只限于教堂,被允许请愿奇迹的人都会对此行为格外重视,不会轻易使用。因为不会轻易发生才有奇迹之称。 幼年期 七岁的春天 好消息。我在七岁的春天总算初次见识到「魔法」了。 靠著我全力活用不惜重本提升到圆熟(第六阶)的〈木工雕刻〉特性造出神像,让我的妹妹得以顺利渡过冬天。光是这件事就已经让人感觉十分美好的春天,又接著迎来更加令人兴奋的事件。 提到魔法,那自然是奇幻要素的代表,不仅止于trpg,那是在无数奇幻作品中大放异彩的技术。 能治伤、杀敌、操控自然,制造出有用的药剂。 尽管原理千差万别,但魔法在许多世界都是不可或缺的。就连我自己都好几次创造并扮演过能驱使魔法的角色。 像成为村里聪颖的少年魔法师,随著儿时玩伴出外冒险,或是由于异端身份遭村庄驱逐的魔剑士,为了讨生活而成为冒险者,还扮演过为了帮短命的人工生命伴侣延命,年过四十岁还投身冒险者工作的博士。 在无数世界(系统)与故事(团务)中,魔法都会在各种场面派上用场,有时甚至会成为骚动的源头。其实我从能力表当中就已经知道如此美妙的魔法早已存在,只是…… 遗憾的是在这个设定莫名严格的世界中,魔法是极为罕见的技能。 今天是严冬刚过,积雪融化,大家开始耕种泥泞的土地并向丰穰神祈求希望一年安宁的神事之日。 众人会在庄园内不算大的广场上举办兼具消耗库存食物的宴会,而我就是在这时候首次目睹魔法。 我看到的其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事情是始于在早春重启活动的一支商队看准庆典这个赚钱的机会,为了赚钱而开起的露天市集。 一名跟随商队活动,似乎是代书人兼魔法师的老人先从布袋中取出粉末,接著瞬间变出了耀眼的烟火。就算白天的天空无法享受到色彩鲜艳的亮光,强光伴随巨响飞散的光景,仍能神奇地鼓舞人心。 而这些取悦群众的活动,据说主要似乎是由管理官或神官提出请求,也是魔法师的收入之一。 我在这时内心充满期待。认为自己也能像学习其他技术一样得到学习魔法的机会。 然而现实却是事与愿违。 好消息立刻变成了坏消息。混在兴奋要求魔法师施展更多魔法的孩子中的我,向那名魔法师老翁询问要怎样才能学会魔法,结果面对的是冰冷的现实。 「这个嘛……孩子,你们能看到几个月亮?」 面对老翁带著微笑提出的这个问题,我就跟其他孩子一样给出了「一个」的答案。 啊,不对,等一下。我记得在那些我连背景文章都没看的上锁魔法技能中,确实有许多跟月亮有关的名称。这么说,魔法师能看到两个或更多的月亮吗? 不过老翁并没有具体给出关于月亮的答案,只是用同情的笑容摸了摸我的脑袋。其他孩子只是对老翁此举感到不解便离开了。只有不甘心的我怎样都不愿离开。 在工作中被我这样缠住,用正常观点去想,我应该算是个相当让人厌烦的小鬼。冷静回想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堪,看来年幼的身体也影响到我的精神,一旦兴奋起来脑袋就会失去自重与熟虑的概念。 「你先等一下。我还得先把工作做完呢。」 不过老翁却是个相当有耐性的人。他不但没有赶我离开,还在放完烟火后应付我。 用粉末放完烟火的老翁先用水壶跟手帕洗过手后,接著从怀中取出老旧的菸斗。他熟练地将菸草塞进菸斗内,接著对我开口。 「孩子,刚才我用的不是魔法,而是魔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东西。」 「为什么?」 被我这么一问的老翁先是在指尖变出火,点燃菸斗内的菸草后笑著对我说。 「你知道这是魔法还是魔术吗?」 坦率地承认自己不懂的事情是成为贤者第一步。虽然我可以有很多想像,不过我并没有胡乱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老实摇头。 「利用自然要素的是魔术,而扭曲自然的就是魔法。」 由于这是抽象的说明,因此用包含我自行的解释去整理,所谓的魔术是用体内被称为魔力的燃料,刺激出化学反应的技术。而魔法是用魔力扭曲,或是改写建构这个世界的法则之技术。例如会有引力将东西往下拉。 以火焰来说,像老翁手上的火,引发「燃烧」的化学现象跟赋予「燃烧」的概念,在结果上会完全不同。 魔术的火不仅能点燃菸斗中的菸草,同时也是会在菸斗上留下焦痕,消耗周围氧气的化学反应。魔术只是用来引发现象的引子,之后便是利用世界的法则让火焰自然燃烧到熄灭。 而换成魔法火焰,如果老翁刻意建构只燃烧菸草的术式,就只会有菸草烧起来。菸斗上不会留下焦痕,也不会另外消耗氧气,当术式内的魔力耗尽,作为化学现象的火也会随即消失。就算还有正在燃烧的菸草,或是周围没有氧气,甚至是在豪雨中,魔法之火也能持续燃烧。火焰会随著术式直到魔力耗尽,或燃烧到施术者本人中止术式。 虽然做的事情一样,但所产生的事象却有极大差异。如果把火焰用来攻击,魔术之火只要在地上打滚就会熄灭,但如果被魔法之火烧到,就算全身盖上一层土也不会消灭。仔细想想,那算是相当凶恶的攻击。 就在我对这样的差异感到著迷的时候,老翁接著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阶段。也就是要如何才能使用魔法。 就老翁的说法,魔法跟魔术似乎都不是只要有魔力就能施展的东西。 所有生物体内都具有魔力,虽然有多寡的差异,但不会完全没有。只有内容量跟瞬间施展的最大值会有所不同。如果用水箱来比喻,就是容量跟水龙头大小的区别。 而要如何区分魔法师跟非魔法师,似乎就在于是否拥有能分辨驱使术式要素的「眼睛」。魔法师会拥有能够看见世界构造的特殊眼睛,就像穿过编织物的缝隙般驱使术式。 而辨别是否具备那种眼睛的方法,肯定就是老翁一开始询问我有几个月亮的理由。 根据老翁的说法,有的人一开始就具备这类眼睛,也有人因为后天受到某种事象影响而开眼。而后者在凡人种当中占据压倒性的多数,虽然有人为开眼的方法,不过很少有人能够承受。老翁慈祥的语气彷佛就像在说服耍赖的孩子。 我很容易想像老翁这么做的理由,因为魔法跟魔术维持专门技术的地位,在许多方面都比较方便。 如果人人都能使用魔法跟魔术,那魔法的价值就会下降。而能够利用那种力量的贵族也会受到影响,若将魔法师的话语权也会受到影响这点列入考量,那么自然没有普及的理由。 如此这般,所有人建立起只教导认可对象如何使用魔法的共识。 而且这个技术似乎十分难以掌握。就算开眼后用无法控制的魔力去施展魔术或魔法,弄出无法熄灭的大火或制造出夸张的大爆炸,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如果只是烧掉一栋房子还算好,考虑到会让整个庄园或城镇消失的可能性,也让人不难理解这为何是需要保密的技术。 正因为这样,能运用魔法的人才会对这门技术保密到家,只是目睹魔法也无法解锁跟魔法有关的技术。 老实说就算没有人教,我还是有办法学会魔法。最早的魔法师八成也是靠自学学会,中间的程序也很合理,而且我也有找到能自己学会魔法的特性跟没有锁住的技能,可是……因为效率太差,所以我才决定避开。 这类魔术或魔法不仅发动成功率偏低,性价比也偏高,而且诸如命中与伤害等各种判定的变化幅度也大。 而我偏偏是固定值信徒(烂骰王)。所以我不想将熟练度放在性价比偏高又依赖乱数的技能上。如果基础值较平均高的技能还姑且不论,但除此之外的技能完全不适合我这种衰人。如果在能力值当中有〈幸运〉这项数值能加,我大概还会多考虑一下。 那究竟又要怎样以正规管道学习魔法呢? 简单来说,就是花钱。 有两种手段可以学习魔法。就是跟魔法师拜师学艺或是到帝都的魔导院。在集合魔法相关技术与知识的国家机构中,有附属的魔术师官僚培训机关能够入学。不过两者都需要花费会让人吓得连眼珠都掉在地上的大钱,就算把我们家农地的耕作权变卖可能都凑不到那个金额。 「我没办法学吗……?」 「事实就是这样,小朋友。不好意思……我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并不打算收徒弟。」 老翁尴尬地笑了一下,接著吸了一口菸。 只见老翁接著开始东张西望,然后将手伸入怀中。 「当成弥补这些不中听的话,我要给你一个东西……你可以保密吗?」 对于老翁带著淘气笑容的提议,我二话不说点头同意。我激动点头的模样就像个不折不扣的七岁小孩,完全不需要演技。 「那我就把这个给你。反正我也用不著了。」 老翁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放到我手中,那是一只老旧的戒指。那戒指带有介于银色与粉色的奇妙色泽,虽然上面没有宝石跟装饰,但相较于朴实的外观,重量却不轻。对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套在拇指上都嫌大,那明显是给大人使用的东西。 「有缘的话,那只戒指应该能帮上你。」 「老先生,谢谢你。可是为什么你要把这么……」 「你嫌脏吗?」 这次我是激动摇头。虽然我确实有短暂那么想过,但怎么想这都不是能单从外表判断的东西。 因为这只戒指毕竟是个怎么看都像魔法师的老翁给我的,所以怎么想应该都是重要物品吧? 「这么珍贵的东西……」 听到我这样形容,老翁笑了几声,接著从口中吐烟。 「那是我年轻时用的东西。就只是那样,其实只是个不怎么值钱的戒指罢了。」 不,这已经能算是独特道具了。如果是trpg的老套桥段,这名老翁应该就会是大贤者,戒指也会是用一千年前的遗失技术打造而成的宝贝。在未来还会有熟知内情的人在看到这只戒指而感到惊讶。这些我很熟的。 「没人知道魔导可以为你带来什么缘分,说不定可以为你带来某种奇缘也说不定。」 你可要好好珍惜喔。老翁带著淘气的笑容摸了摸我的头。只见他又从布袋中抓出一撮粉末,然后说他要继续工作,要我离开。 这是个我同时听到好消息跟坏消息并得到重要物品的春天…… 【tips】在发动魔法时有需要跟不需要用到辅助器的种族,而凡人种属于前者。在使用魔术时也会利用被称为触媒的药剂用来辅助化学现象发生,具有节省能量跟提升威力的作用。 其实早在魔法之前我就已经看过名为奇迹的东西。除了冬天卧病在床的妹妹接受的治愈奇迹外,祭司在祭事上也不时会施展奇迹。 而由于我是比较相信神怪的日本人,无论是否能带来实利,只要是地位比起一般基准还要崇高的高阶现象,我都会多少抱持崇敬的心态。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吧?就算不是真心相信,在穿过鸟居时还是会低头,也不会有人会把护符随意丢弃。 虽然我抱有崇敬的心态,但是…… 『啊~……你是跟高阶世界有关的那个……』 从我在五岁的安息日礼拜接收到丰穰神的电波──正确的说是神谕──之后,我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有点像在对承包业者施压。基于这种怀疑,我一直没有去取得所属主神的〈信仰〉范畴技能。 有关这个世界的宗教,在我好奇跟祭司请教的结果,是以没有特定体系神话群的多神教为基础。由于具有力量的人事物是实际存在于这个世上,因此这也不难想像。 一定要说的话,这个世界并没有像我的前世那种类似神话群的分类,而是诸神会各自努力彰显自己在各个地域的存在感。神的存在不同于被人口耳相传而产生的神话,而是以实际干涉现实的方式为人类带来实利,因此在形式上当然不会跟我的前世完全相同。 这个世界的诸神会庇护信徒并与其他神群对抗。听说以前甚至还有诸神直接相争的例子,但在地上满布人类的现在,似乎只是会不时以代理战争(丢给人类去搞)的方式争夺霸权。 如此这般,尽管有无数的诸神,三重帝国的信仰差不多会让人联想到希腊的多神教,但也有神祇自称是全知全能的唯一神,也有信仰自然现象而获得神格的例子,因此就优点来说算是具备多样性,要说缺点就是会让人感觉相当混乱。 我猜在这个世界大概也会有能在湖上行走,把石头变成面包的善人,或是宣称自己得到神谕的预言者吧。 不过说是诸神,他们的权能似乎也仅止于影响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没有像菩萨或湿婆那样掌管全宇宙的神,而是具地方性的神,藉由高阶存在的身份在这个世界进行钻研,处在获得产出「新世界」权利的路上。这也是我在信仰系高阶技能的背景文章中读到的。 换句话说,虽然我的记忆已经淡薄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菩萨所说的「业务委托」一词似乎不假。只是想到神的世界也有这种问题,就让人难过到想哭。 随著得到神谕让我的信仰系技能解锁后,尽管我沉默的「人脉」让我觉得自己有得到优待,但我还是很难对相关技能下手。因为实在太奇怪了,感觉就像在公司里被人说是「听说他是老板亲戚」的那种新人一样。 这种状况实在令人尴尬。 我当然知道信仰范畴有很方便的技能。〈奇迹〉是名为神的高阶人事物运用自身的权能在地上引发变化,并只有信仰深厚的人会被授与的宗教仪式。这种技能不同于魔法,不需要魔力,效果会随信心与信仰的深厚程度改变。 加上行为本身是由神在行使权能,所以不但没有发动判定失败的困扰──至于命中跟抵抗那又另当别论──在性价比方面也无可挑剔。 可是……嗯,我实在没法摆脱这种尴尬的感觉。这是我身为日本人在宗教上的宽容与身为商务公司员工经验而产生的摩擦。 如此这般,就算基本的信仰技能在设定上比较容易取得,但我总觉得这是被刻意讨好。因此信仰系谱的技能虽然不弱,但在我心中的优先顺位却相当低。 再怎么说……感受到这么露骨的优待,最重要的〈信仰〉感觉很难不动摇。分配熟练度之后如果个人在心情上没法释怀,天晓得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诸神并不好惹。既然诸神能够实际干涉,如果人们做错什么事也有可能遭到天谴。在教堂的书架上与祭司讲述的寓言中都有许多例子。 尽管在系统上并没有用了魔法就会导致信仰被锁住的限制,因此依赖神明加护也不是个坏主意,不过在春天祭典中看到祭司请求天神展现奇迹,让洒出的土块变成花瓣的时候,我的内心仍颇为挣扎…… 【tips】信仰技能的缺点在于技能的发动权是在神手中,因此完全不能在违反神意的状况下使用。例如用来诈欺,无故加害同门信徒或无辜民众,或是无谓引发宗教战争等行为。 小孩的体力是用不完的。在帮忙做完累人的农务之后,看到三个哥哥还有力气跑去玩,让我发自内心浮现这感想。 他们的活力让我觉得相当耀眼。当我在前世的时候,小朋友在体育课及课堂间的休息时间四处奔跑,甚至还能在放学后一直玩鬼捉人玩到天黑的光景,也同样让我有这种感觉。 毕竟持续被繁重办公室工作与长时间搭乘交通工具所折腾的身体,完全没有那种活力。光是因为晚起而花十分钟跑到车站就险些喘到断气的大叔,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模仿那种行为。 「你还楞著做什么?快走吧!埃里希!」 好吧,现在我拥有小孩的身躯,因此在理论上应该是跟得上他们才对。可是精神上还是很难受。在刚结束工作的时候我还是会想好好休息。 「今天我要当领队!我是剑士!!嗯、呃……好,我是德拉哈的埃米尔!」 「哇,好强喔!那我是斥候!我是流浪的卡斯腾爵士!!」 「啊!等等,慢著!这应该由身为大哥的我先决定吧!好吧,那我就当烈焰的尼克劳斯吧!」 「咦!?那不就有两个前锋了吗!」 「剑士只要一个就好了啦!」 「少啰唆!我对魔法师不熟啦!」 如此这般,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像我这样的疲惫。我的哥哥们今天同样精力充沛地跑到森林玩。全都是为了用我制作的各种武具──当然都是木制玩具──去玩冒险者游戏。 从春天到初夏的农繁期,由于各家忙碌的程度有所差异,因此农家小孩跟自家兄弟玩在一起,是相当普遍的现象。由于不像农闲期那样容易聚集玩伴,所以能玩的游戏必然比较限定。 其中总是受到大家喜爱的就是大概所有人都曾玩过,幻想自己变成心目中喜爱的英雄,在校庭或公园内奔跑的幻想游戏。 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两样。就只是小孩扮演的人物从电视剧或漫画中的角色,换成民间传说、吟游诗歌、乡野传奇中的英雄罢了。 虽然之前提过冒险者这份工作只是个被人当方便杂工使唤的可悲工作,不过起源能追溯到在诸神的战争规范跟现在不同的诸神时代,是个历史悠久的职业。 当时世界各处有许多较现代更为强大的怪物到处蔓延,人类能过安稳生活的领域相当狭小。而实力足以被称为英雄的人不分国界为征讨人类之敌在各地游走,这正是冒险者的起源。 现在的冒险者公会也是以那些英雄为榜样,因此既使是在这个国际交流并不发达的时代,冒险者也能利用公会不分国境的权力,在领邦与国家间来去自如。这都是为了某天神话故事中的怪物再次出现时所做的准备。 话虽这么说,要是真有那种怪物出现,大概也是会由军队处理,所以这个理由现在也没有实际意义了。 无论现实如何,在孩子们心中还是会对那些著名的冒险者怀抱憧憬。二哥米哈尔所说的德拉哈的埃米尔,是曾经铲除巨大毒蛾的冒险者,三哥汉斯想当的流浪的卡斯腾爵士,是受到诸神诅咒后在各国流浪,最后获得天神赦免并被授与奇迹的伟大骑士。 而长兄海因兹所提到的名字,是得到天神赋予火焰剑,成功讨伐拥有许多头的龙的古老屠龙勇士。虽然全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不过两名剑士跟偏前锋的斥候,实在很想要他们多考虑一下队伍平衡。 如果有五名玩家角色是还没关系,但如果是四人,最好还是有一名能应付多名对手的前锋,再来搭配中卫再加治愈师与魔法师比较好。队伍的组成可是很重要的。 毕竟多人同行的冒险当然也会遭遇对应的强敌,所以如果不仔细思考组成会很危险。如果因为没有魔法师而无法察觉魔法痕迹,或是因为遇到无法阅读的文字,搞到根本连任务本身都找不到,那可就尴尬了。 「呃……那我当圣莱蒙特好了。」 「你总是在当神官或魔法师呢。那样太不起眼了吧?」 因为你们总是会把比较显眼的剑士挑走啊! 先不开玩笑,就算是汉斯哥哥,那种轻视后卫的发言实在要不得。如果遇到非实体系的敌人,难道要在没有魔法武器的情况下仅靠剑去对抗吗?只用剑攻击骷髅兵的徒劳感可不好受喔。 「没差啦,他想当就给他当啊。好,大家出发!前去寻找妖精硬币!!」 「「出发!!」」 话虽这么说,这终究只是幻想游戏。大家只是随著从附近老人口中听到的童话装个样子,实际上就是一群根本和剑士沾不上边的小孩,跑到离家不远的树林去玩罢了。所以我当然不会幼稚到跟他们去强调什么跟组成、平衡有关的问题。 如果是实际跑团,这种欠缺魔法师的队伍就很可能让人相当困扰了。 走在前头的哥哥手中拿著木剑跟不可能射出箭的十字弓,而跟在后头的我则拿著虽然我觉得自己作得很帅,却没人喜欢的手杖,跟大家一起前往森林。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哥哥一直念念不忘的妖精硬币。虽然与这豪华的阵容相比,妖精硬币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宝物,不过比起去找根本不可能遇到的怪物,寻找据说实际存在的宝物似乎比较容易有干劲。 身处于这个妖精确实存在,能在某些季节用眼角余光看到他们身影的世界,让我感觉十分幸运。话虽这么说,要说受到在戏曲中以捣蛋鬼身份的妖精们祝福的硬币,实在让人很难预测那种东西究竟是带有祝福还是诅咒。 我们顺著哥哥的号令往树林进击。大家有模有样地组成队列并在背包里塞进各种东西,手里还拿著我自制武器的光景令人不禁莞尔。我小时候也确实玩过类似的冒险游戏。 冒险者给人的印象虽然不算好,不过跟充满梦想的阵容经历愉快冒险的可能性,有人能说毫无可能吗?说不定我们可以跟那些著名的英雄一样,有机会成为在后世为人歌颂的英雄。 这样一想,就让我不禁回想起某些我以前扮演冒险者时的灿烂身影。 ……当个冒险者也不错。虽然这可能会让老爸会基于那些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知识,为了阻止孩子从事那类像无根浮萍般,跟小混混没两样的工作,不择手段抹灭孩子的憧憬就是了。 我感受到自己内心对「冒险」这个词句怀抱的憧憬,已经到了不管他人怎么说都不会冷却的地步,并跟往常一样从事这装模作样的小小冒险…… 【tips】冒险者同业公会。由冒险者组成,为在领邦间游走、居无定所的冒险者提供身份保障的同业公会。虽然会跨国合作,但在国家当中仍会有各领邦的规矩,在概念上比较像有淡薄合作关系的各国分公司,让员工得以在各领邦的营业处往来。 幼年期 八岁的秋天 让大多数人都讨厌,星座为处女座的驾驶员曾说过「我很没耐性」的台词,我欠缺耐性的缺点,或许是因为在秋天出生的关系。 在我迎接八岁生日的现在,意外的是莱因三重帝国的历法是十二月循环的太阳历。也就是这个星球的规模应该跟地球差不多。每当我看到自己的能力表,再怎么不甘愿也会被迫面对自己的坏习惯。 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进行各种行动时看到有技能解锁,觉得技能好用又便宜才不小心点下去的。 这不是很常见吗?就算要买什么贵重的东西前都会深思熟虑,如果只是价格跟文库本差不多的东西,就会抱著「也好,顺便买吧。」的感觉买下去那样。 然后看到如雪片般飞来的信用卡帐单(现实)时才大吃一惊。 因为我这个习惯的关系,让我在这一年当中乱学了许多东西。 那么现在来回顾一下成果。我取得的几乎都是围绕著〈肉体〉范畴的特性。 〈猫的身躯〉是让人获得柔软俐落身体的特性。让人不易受伤,大幅提升受身的性能,还能具备对关节技的抵抗力与特技动作的加成。从高处落下能缓和的伤害也会得到加成。 〈坚韧的骨骼〉是能让骨骼成长茁壮变得不易骨折的特性。让人不易受伤,大幅提升受身的性能,从高处落下能缓和的伤害也会得到加成。 〈猫眼〉是让眼睛构造更能适应黑夜的特性。可以只靠星光就增加读书与判别判定。 〈铁胃〉是能拥有强力免疫系的特性。对变质的食物、饮水、毒物具备抗性。 嗯,因为身体健康是很重要的。没有人会想只因为走楼梯踩空就送命吧? 这样一想,这些都是让日常生活保持健康的优良能力。就算是这些特性全都是冲动性取得也一样。 〈猫的身躯〉与〈坚韧的骨骼〉是我为了跟上玛尔吉特与孩子们日渐激烈的游戏而取得。乡下小孩不管是玩捉迷藏还是互相打闹都相当激烈。 〈猫眼〉是因为我觉得在从事家庭代工时效率太差,忍不住就选了,〈铁胃〉则是在森林里玩的时候吃到味道奇怪的无花果,觉得不安就选了。 嗯,这样想想这些能力的取得理由都毫无计画性可言。感觉我应该要再多耐著性子才对。 不过我可没有失去最低限度的理性。因为我并没有染指那些需要高代价的职业技能。 而且我取得这些能力也并非没有合理性。强壮的身体不管将来做什么事都能发挥作用,在这个没有路灯的时代拥有夜视力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嗯,最多就是可能会撞见父母在半夜「交流」的场面吧。 所以这些都还算是在既定路线内。没问题。 实际上我在提升基础体能与记忆力的部分都有按照计画进行,因此点选这些能力可说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的计画。我根据计画成功在特性与基础能力上分配熟练度,让我未来会长到一八○公分高,就算锻炼也不会变成大块头,而是会让身体变结实。 如此这般,虽然我有想让自己变成样貌接近母亲的美男子,不过美貌特性与出生特性一样是不能更改的,所以我也只好放弃。如果这部分可以更动,我大概会让自己变成在直视瞬间就会让人眼睛瞎掉的美形男吧。 虽然我有些不死心地去取得诸如〈像母亲〉跟〈文质彬彬〉之类的特性,不过这些能力对于未来究竟会有何影响,实在让我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整体来说,在我能力表中评价值最低的是臂力的〈平均〉,所以就进度来说可以算是在期待之上。我原本是希望能在十岁左右可以让全能力值到达暂订目标的〈佳良〉,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明年左右就能达成了。 话说回来,我最近曾出于偶然试著在提升〈记忆力〉跟〈思考力〉之后采取一些行动,这才发现熟练度的累积速度会大不相同。这么做并非出于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在顺便提升相近的能力时,发现熟练度的成长速度有所提升,虽然只是在误差范围内的变化,但确实有所差异。 这个设计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明记。大概是让能理解系统的人能快速提升熟练度的隐藏设计吧。在老游戏里常有这类设计。 说到这个,我记得某个在核战之后的美国流浪的游戏,是把intelligence(智力)升得越高,能力值提升就越快。也就是说这大概是类似的系统。如果这类数值需要的点数没有特别多,也没有熟练度累积效率碰顶或作用太不明显的问题,就该早点取得才对。 我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一边反省自己的轻率,同时也为自己发现预料之外的效率而感到高兴时,突然感觉自己的后颈一阵发麻。这是〈气息察知〉技能所造成的第三者感觉。能接近到这个距离才让我察觉脚步声跟呼吸声的对象,肯定不会是家里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气息的位置是在仓库上头。 我没有多想就往前一跳。而数瞬之前我所坐的柴薪上响起小到异常的物体掉落声,接著是咋舌声。 「差一点。」 我转头一看,看到因为让猎物跑掉,表情显得相当不甘的玛尔吉特。 虽然她的身高比起去年要高上一些,不过那怎么看都不像长我两岁的样貌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从她能躲过我不惜血本提升到熟达的〈气息察知〉,可见她在技能面成长的速度也相当令人惊讶。 「你用正常点的方式来找我玩啦。」 「人家不这样就不舒服嘛。」 嘟起嘴的玛尔吉特,用似乎是最近在私塾学会的宫廷语这么说。 嗯,看来玛尔吉特是那种知道自己在做可爱动作的人。由于她实际上也很可爱,所以没什么需要挑剔,不过想到我看到她的可爱表情就会收起回嘴念头,让我觉得自己实在没出息。 我记得萝莉系角色应该不是我的好球带才对…… 只见玛尔吉特往旁边挪了一下,接著用手拍了拍我的指定席催促我坐过去。尽管她的外表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但举手投足不知为何却有莫名的魅力。 我顺著她的意思坐下之后,她便理所当然地爬到我腿上。而且还是维持在跟我面对面的方向。 这就是所谓的对面坐姿体位吧。 但我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我是说真的──所以并不会因此产生任何邪念。而且感觉我如果因此抱怨,反而会遭到更胜于现在数倍的性骚扰,所以我决定装傻。 我之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蜘蛛人基本上是女性优先的种族。就跟其他女性立场较强的种族一样,他们在贞操观与性别观上跟我们凡人是相反的。另外就算同种结为夫妻也不会同居的奇妙习惯也相当有名。 「你来找我做什么?」 「嗯?人家只想看看你的脸而已嘛。」 用妖艳的笑容说出这种话实在很容易引人遐想。正常男性大概很难抵抗她那在微笑时微微歪著头的模样。如果对象不是十岁女童,搞不好我就要误入歧途了。 ……不对,光是现在这种状态就已经很糟糕了。 「什么鬼……」 「人家做完家事,现在闲下来了嘛。你现在……」 「我还有得忙呢。」 先不管内心那股莫名的空虚,既然我是在入秋时迎接生日,这也代表差不多到了第二农繁期的收割时期。 从收割到脱谷到出货我都没空休息,而且在之后还得整理田地,有许多事情得忙。有太多事情得赶在下雪前做完。由于这些是攸关我们一家死活的问题,因此就算我也不觉得在农业范畴的各种作业上分配了不少熟练度会是浪费。 尽管如此,一家六口加一头农务马,就算找亲戚邻居帮忙,这些工作一样相当繁重。而且也必须同样帮忙邻居亲戚处理农务当作回礼,加上金钱与作物并存的税制,也必须将收成变卖成金钱。彷佛就像在讨回夏天清闲的代价般,大量的劳动就像海啸般涌来。 就算我将持久力跟耐久力都提升到精良,想到这个会让我幼小身躯受苦的季节,胃部也不禁发疼。好吧,像我们这样有许多男丁而且有马的农家,其实状况已经算很好了。 「是喔。也对啦,毕竟这个时期我们也是挺忙的。」 带著轻笑声这么说的玛尔吉特,她自己也是生在猎人家庭,所以从秋季到冬季这段时间也是特别忙碌。今年她已经拥有自己的弓,也曾开心地说过自己正在跟家人学习猎人的基础技能。 「所以更得趁现在玩个过瘾才行啊。」 「就我们两个吗?」 我这样不解地回问之后,她的笑容瞬间转变成快哭出来的表情。能变脸变得这么快也算是特技了。 「你不愿意吗?」 而且她还紧接著用这种让人感觉有羽毛顺著背部滑下的声音,轻声细语地对我说。那彷佛缓缓爬进耳道的音色,让我浑身涌现一种彷佛直接对著大脑搔痒的酥麻感。 虽然有人说不管年纪多少,女人就是女人,不过她在这方面的本领未免进步太快了。还是说蜘蛛人全都是这样吗? 我就像世上许多男性一样,拥有难以抵抗美女的特性,所以完全无法在这时拒绝。 这就是那种情况吗?我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大木头,不过这算是某种旗标吗?我究竟是在哪里触动了什么,让我在道具栏里追加了这样的人际关系?虽然我并不抗拒,但在精神上超过三十岁的男性要跟年纪才刚到两位数的蜘蛛人扯在一块,不会太过错乱吗? 现在究竟是拥有什么样性癖的游戏主持人在丢骰子? 由于我想避免继续维持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因此积极地转移话题。就算再怎么不抗拒,我的肉体还只有八岁,应该要保守一点才对。 「既然这样,那你教我一些你在私塾学到的东西吧。」 「在私塾学的东西?」 我好奇地这么一问,只见玛尔吉特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又瞬间消失,脑袋也接著歪往跟刚才相反的方向。她这种反应还真可爱。 「嗯,虽然大家都说私塾很无聊,但我还是很好奇那里都在教些什么。」 起初我是打算找大哥打听这些问题,不过听到他总是满口抱怨,所以我早早就打消这个念头。虽然大哥在父亲再三叮嘱下学会了宫廷语跟读写,不过照理说在同时间学习的历史、诗词、算术全都没能学好。在这个秋季的工作结束后,大哥在冬季也会继续到私塾上课,不过到时候他肯定早把学过的东西忘光了。 「我想想……那里教了宫廷语跟读写……虽然很简单,不过也有教一些跟法律有关的东西。再来就是历史跟诗词,没什么特别的。」 相较于我大哥,可以看出玛尔吉特相当用功,现在也已经能用流畅的宫廷语说话。这肯定是亲人跟教师为了不让玛尔吉特忘记,所以要求她平常就要使用。玛尔吉特说话的方式不同于我跟大哥使用的幼儿语及带有下层阶级腔调的语言,听她口中那带有悦耳抑扬顿挫。彷佛唱歌般的帝国语,可以窥见她肯定付出不少努力。 「听起来好有趣喔!可以教我吗?」 「嗯?是可以啦。」 父亲曾再三告诫大哥,想要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宫廷语几乎可说是必须技能。所以我也很想学,只是我不想劳烦平常有很多事得忙的父亲,大哥自己都没学好了,要他教我也无从教起。 我才会想利用这个机会满足学习的前提条件。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因为这类专门知识就跟之前的魔术一样上了锁,让人无法透过自学取得。无论是剑术的流派还是魔术,就连语学跟法学方面的知识也是如此。 我想八成是这个世界不管多么接近trpg系统,也不希望人能无中生有,学会自己根本无从得知的知识。贤者技能之所以能轻松学会,肯定是寻找教师并阅读书籍的过程太过繁杂而简化的。不然只要仅仅一千点就能学会一种语言也太便宜了。 「好吧,那就先从说话这部分开始吧。」 「太好了!谢啦!!」 我在用小孩的说话方式展现喜悦的同时,内心也对自己总算可以用比较成熟的方法说话这件事感到松一口气。就算我在心中是用帝国语思考,但还是会在说出口的时候冒出许多带有幼儿感觉的词句,这实在让我有些焦虑。 「那就先从这里开始,来。」 「咦……?」 玛尔吉特唐突的怪异举动让我不禁傻眼。为什么她现在要张开嘴,对我伸出舌头呢?而且还像在诱惑人似地,用手指在自己舌头上游走。 「玛尔吉特……?」 就在我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时,只见她用带著恶作剧的笑容抓起我的手。 「宫廷语最重要的就是发音。你有看到舌头的形状完全不一样吧?这是老师说的。只要先把手指放到会说的人嘴里去记住舌头的形状,接著自己也含著手指去模仿出相同的感觉就行了。」 虽然老师没有让学生那么做就是了。带著轻笑这么说的玛尔吉特,不知为何让我觉得自己彷佛看到某种可怕的东西。 「怎么啦?你不愿意吗?」 「不是啦,也不是不愿意……只是……」 这是会让人羞于说自己会不好意思的问题。聚集到脸上的血气让我感觉脸颊发烫,而我的脖子也像反映过热的思绪般冒出汗珠。她该不会是明知故犯吧?不管是不是,这孩子的魅力未免也太过暴力了。 「好吧,那你想试试其他方法吗?妈妈还有教人家另一种方法喔。」 「真的吗!?是什么方法!?」 (插图016) 看见我如此反应,玛尔吉特的笑声也提高了音量,只见她那嘴角两端夸张上扬的笑脸朝我面前凑了过来。我们之间只剩下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鼻子会互相摩擦的距离。 她那棕绿色的眼睛闪烁著奇妙光泽,那视线彷佛就像伸入眼窝的汤匙般刺激我的精神。被蜘蛛抓到的猎物八成就是会有我现在这种感觉。 「舌头彼此纠缠是最快的方法……很合理吧?」 「咦!?」 玛尔吉特的妈!?你到底教了什么样的东西给自己女儿啊!?她还只有十岁耶!? 「可是,这种方法应该要等长大之后再用比较好……我们还是用比较适合小孩的方法学吧。」 「等、等等!我觉得这也一点都不像适合小孩……」 我还来不及提出反论,手指就被一股湿滑的感觉包覆…… 【tips】被人教导时会累积熟练度,或是能让学会技能的所需熟练度减少。技能及特性也会因为教导而变质。 当农繁期较为繁重的时期接近尾声时,约翰尼斯与汉娜夫妇又开始为另一项麻烦事烦恼。 由于这段时间忙到没法检查大儿子海因兹学习宫廷语的状况,导致他把夏天所学的东西全忘光了。 管理官会在春天时亲自来跟在私塾就读数年的学生见面,这是农庄的习俗。而到时还有每个学生要一一用宫廷语献上诗词的惯例。 在各地都把这祝贺春季到来的会面视为一个出人头地的良机。贵族相当喜欢发掘才华洋溢的小朋友,在年幼时就展现出才识的人,常常能在成年后继续去私塾就读。 如果幸运获得管理官肯定,就有机会获得担任官职的契机,不过约翰尼斯跟汉娜并不抱持那种期待。他们虽然爱自己的儿子,但脑袋还很清醒。 两人只希望海因兹不要在官员眼中留下负面印象就够了。 然而在收获作业告一段落,双亲在测试儿子所学之后深感绝望。这种状况有办法在一个冬天当中改善吗? 当夫妻俩因为冬天以外的寒冷互相依偎时,精明的小儿子突然自信满满地来到他们的面前。 小儿子是这么说的。我想了一首感谢父母辛劳的诗。 原来他为了感谢父母的辛劳,从朋友那里学了宫廷语。这让两人又惊又喜地聆听儿子的诗词。 诗词的内容虽然有些生硬,但仍是瑕不掩瑜。尽管用词有些稚气,不过那反而展现出纯真的童心,变声前难分男女的可爱童声在吟诗时的抑扬也无可挑剔。 这是一首完美的诗。是一首具备完美发音并遵循传统样式的完美叙情诗。 同时也是完美的「女性」宫廷语。 当儿子在吟唱完诗词,一脸得意模样的时候,身为双亲的两人有好一段时间没法开口。 在之后的这个冬天,当双亲在教导长男宫廷语的时候,大概也得为现在正露出一脸不解表情的小儿子多准备一个位置…… 【tips】宫廷语有分成男性跟女性用语,另外高阶与低阶贵族在词句跟文法上都有多种变化。 幼年期 八岁的夏天 在我做出到双亲面前用人妖语气吟诗,这种到死都会被人拿来当笑柄的蠢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长兄海因兹顺利通过跟管理官会面的考验,春天的播种工作也顺利结束时,我正站在村子外缘。 「唷!小鬼们都来啦!」 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草原上,聚集了许多跟我一样的农家少年。 大家彼此熟识,而且也有「没有人是长男,都是排行在第二或之后,不会继承家业的人」的共通点。 我们站成一列看著在我们面前的一名壮年男性。这名在高大结实的身躯上穿著皮革制的轻装铠,手里拿著未开锋长剑的男子名叫兰贝尔特。 他那修短并带有些许花白的头发跟国字脸上的圆睁大眼都显得相当精悍,这个人正是我们王座山庄的自警团长。 「欢迎各位参加第一次的自警团训练。」 我们聚集在这里的理由十分单纯。就是为了参加自警团的选拔训练。 就我从玛尔吉特那里所知的情报,莱因三重帝国的行政体系拥有相当先进且系统化的架构。 各领邦的首长是由有力贵族担任,而底下的行政官区则是隶属于其下的其他贵族。而更加细分化的庄园与城镇则由低阶贵族或骑士家负责担任管理官,这种相当合理的制度,如果用现代角度去想,大概可以理解成是县长、议员、村长,还有公务员都是采用世袭制的感觉。 换句话说,这个山庄是由驻守在王座山城塞的图林根帝国骑士家管辖,不过在他们的更上头似乎还有其他贵族。 身为领主手下官员的图林根爵士是庄园之长,基本上驻守在城塞中指挥复数庄园的他,自然不可能顾虑到所有庄园的状况,在其手下的骑手跟步卒也不可能具备能充分保护所有庄园的数量。这也是跟现代地方自治体的差异之一。 因为要养常备军的负担太大了。那是发展到近代国民国家之后才有余力维持的大钱坑。 当然,由听令于图林根爵士的骑手跟从卒组成的骑兵队,加上赋役聚集的步卒队也都会维持治安,不过他们虽然是治安维持机构却并非常驻,因此主要都还是驻留在城塞,在有需要时才会出动。 军队这种东西光是存在就会持续烧钱,在动用时还会烧更多钱。所以从经济观点来说,把他们配置在可以前往各个地点的位置,平常尽量不动是最好的办法。 而在这种制度下所衍生的问题,就是庄园在这些人赶来帮忙之前,必须要拥有最低限度的自卫跟警备能力。 毕竟这里的文明水准虽然不算低落,但与我熟悉的高等科学文明相比仍有不小落差。就算派人死命赶往管理官所在的城塞传讯也要花费近半天的时间,就算再怎么赶也得花上四分之一天,对动作够俐落的歹徒来说,这段时间已经相当充裕。 如此这般,在庄园内才必须组织有能力支撑到救援抵达的自警团。 这个组织是获得管理官认可的公认团体,而且还会被赋予官舍跟聚集所,也能从管理官手中领到薪饷的半正规兵。 这也是次男之后的男丁可以在庄园内就职的少数工作。 「我叫兰贝尔特,是自警团的团长。其实大家在村民聚会跟祭典时应该就看过我,所以我想也没必要特别介绍,但第一天还是要跑个形式。这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不可或缺的。」 男子露出牙齿的狰狞笑容让对剑怀抱憧憬但却相当胆小,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受伤跟死亡的孩子们忍不住打颤。这名巨汉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这也难怪。兰贝尔特并非一般好勇斗狠的莽夫,是在从本业退休后由管理官亲自招揽为庄园自警团长的知名佣兵。 就祭典中听到的相关事迹,这个人参加过二十场以上的战役。曾领过十二次奖状与奖金。取下过二十五个兜首,也就是有资格穿戴华丽盔甲的敌人首级的沙场老将。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一手包办自警团的招募与教练工作。 「你们这些人听到招募消息一下就都跑来了……很好,我现在可以确定大家都是好手好脚的人。不过我还不能确定你们这些瘦弱的小鬼究竟有多少本事。」 他就像个魔鬼教官似地,用彷佛看著废物的眼神看著我们并语带嘲讽。原来在这个世界一样有类似战争片里的魔鬼士官长式管教方式。 「一群想成为帅气剑士跟传奇英雄的傻子,在这边一脸白痴样地排排站,简直太可笑了。」 先容我解释一下,我并不是自愿想来的。是因为三哥汉斯不敢自己来,才强拉著正在制作游戏棋子填补家用的我过来。 好吧,考虑到将来糊口的手段,为了在这个可能会有佣兵在冬天时找不到食物跟过冬场所而强占村庄的世界活下去,我确实也是抱著最好先学会怎么使用武器的想法。 「不过这份工作可是一点都不有趣啊。这是个手指会像树枝一样被剁成好几节,肠子会像麻绳一样给人拖出来的狗屁工作。虽然这两年走运没人死掉,不过相信你们应该有听过卢肯被送进废兵院的故事。」 将剑搭在肩上,缓缓在我们面前来回踱步的兰贝尔特用胁迫的语气这么说。自警团的预算并不充裕,在选拔常驻人员的时候大概也会刻意过滤掉胆小的人。 实际上就我打听到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会被刷掉。就算能够跟上训练,也会因为预算问题,最多只能当上在召集时才有工作的预备自警团员。其实就算如此还是能成为紧急时的战力,在徵兵时也会被视为有用人才,能在人头税上得到一点优待,因此不算吃亏。 「被脑袋不正常的敌人扯下手臂可不好受喔。没死纯粹是运气好而已。不管你有多少本事,到该死的时候,转眼就没命了。」 骇人的叙述让某个憧憬英雄传奇中耀眼剑士的孩子发出哀嚎。那是想要深呼吸却不小心透露出内心崩溃的声音。 「刚好,我现在就稍微来个机会教育。」 下一瞬间,兰贝尔特用像伸手摸头般的自然动作举剑挥落。伴随著人肉与金属碰撞的奇特声响,让众人明白刚才发出哀嚎的少年被钝剑击中。从他抱著脑袋在地上打滚哀叫的反应来看,八成是被剑腹打中脑袋。 「死命逃窜吧。这是你们唯一能做的事。」 就这样,有形体的痛苦伴随狰狞笑容开始对我们伸出魔爪…… 【tips】获得公职能拥有不少加值。 看著在地上因为痛苦跟恐惧打滚的许多孩子,让自警团团长兰贝尔特嗤之以鼻地说出「这种景象实在让人看了难过」的感想。 虽然不需特别强调,这个光景其实并非是他基于嗜好而这么做,而是基于效率与为孩子们著想的结果。 因为他口中那些关于自警团工作的残酷部分并非谎言。 佣兵生活相当悲惨,而自警团其实也是在做相同的事,所以其中的残酷没有两样。如果在村庄附近有发狂的魔种(魔物)出没就必须动身讨伐,有光靠猎人无法应付的群狼或巨狼出现时,也必须拿起武器出动。 更不用说饥饿的野盗或寻找过冬场所而成群结队来袭的佣兵靠近时,就连村里的男人都必须并肩拿起长枪抵抗。在这当中根本没有诗歌中的华丽描述。 而就跟去年剿灭地精时一样,奋战之后的结果总是伴随著痛苦与鲜血。被送进废兵院的卢肯确实算是运气好的。尽管这十年来相当和平,但在刀刃下丧命的庄民也不少。 战斗并不是像故事中叙述的那么崇高美妙。有的只是杀与被杀的冰冷现实,还有遍地腥臭的血液跟装有粪尿的内脏。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有人每隔几年要负责打醒纯真的孩子,让他们认清现实,认清自己并不适合在刀口上讨生活,而是该当个脚踏实地的农民。这样也可以避免有些不知好歹的孩子离家去干佣兵或冒险者。 人会因为无知而误入歧途,怀抱著不自量力的梦想。因此让人见识一次名为痛苦的现实也算是一种善意。比起搞不清楚状况而惨死在他人剑下,被节制到绝对不会让人丧命的力道痛打一顿,毋庸置疑地是要远远好上许多的经验。 如果有人在这种状况下还有骨气起身抵抗,那更是求之不得。兰贝尔特相信为了亲人与庄园,在危及时刻有胆量拿起刀枪对抗无赖的男人,才有拿武器的资格。因为到头来在被人兵刃相向时能挺身对抗威胁的就只有当事人。 有这种气概的人才是兰贝尔特想要锻炼的对象。 不过今年似乎没有多少收获。在兰贝尔特绝妙的调整下让孩子们仅止于尝到会让大家哭爹喊娘的疼痛,为了让所有人都还能走回家去,他已经相当克制力道。就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尿湿或拉了一裤子也无所谓,但最少也得要有敢和他互瞪的骨气。 如果兰贝尔特拿的是有开锋的剑,不但可以劈开脑袋,甚至还能打碎骨头。遇到这种在战场上理所当然的对待如果只会哭叫,那么终究是无法在胜任自警团士兵的工作。 毕竟在战斗中靠的还是敢跟对方拚个你死我活的骨气。 就在兰贝尔特感叹这次无论是预备还是补充人员都没指望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重新起身的身影。 兰贝尔特记得那个身影是约翰尼斯家里就快年满九岁的小鬼。那个孩子曾捐给集会所一组相当精美的桌上游戏棋子,脑袋也颇为机灵。 看到他拖著满是泥泞的身子站起来,让兰贝尔特认为虽然他还是个瘦小的小鬼,不过倒也不是毫无希望。 姑且不论那因为像母亲而欠缺威严的长相,那孩子的肩幅虽窄,但骨架感觉颇为结实,肌肉的分布方式也是在将来指日可待。那孩子擦去嘴角的血渍,重新站稳身子、回望兰贝尔特的模样虽然感受不到什么斗志,但感觉他会是个确实完成自己使命的人。 尽管觉得那孩子比起自警团更适合在骑士底下担任骑手或从士,不过兰贝尔特还是咧嘴露出笑容。他刻意用了会让那孩子觉得可怕的笑法。 「喔?看来还是有个有点骨气的小鬼呢。」 【tips】受身效果能减轻许多伤害。 受身的效果真管用。我在起身擦去嘴角血渍的同时涌现如此感想。 或许是我在耐久力的能力值已经提升到精良,也拥有数项能补助受身效果的技能,因此对方那种以让人倒地为目的挥剑动作,让我得以化解掉大部分的伤害。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我应该也是跟其他人一样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吧。 因为就算伤害被减轻了,我还是一样会痛。 「喔?看来还是有个有点骨气的小鬼呢。」 我认为带著笑容这样称赞我的兰贝尔特真的是个很成熟的大人。因为他可以让孩子只受轻伤就深切感受到年幼的憧憬有多么贴近死亡。 这是只有他才能给予的疼痛。就算剑刃没有开锋,训练用的剑仍是铁制的沉重工具。正因为他拥有能在挥舞时精准控制力道的本领,才能够让我们在没有人骨折的情况下在地上哀嚎打滚。 (插图018) 好吧,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有点认为他这么做太过火。我是觉得请进到废兵院的卢肯来一趟,让大家亲眼看看他的伤口就很够了…… 喔噗! 在我因为被称赞而大意的时候,又被他打了一下。击中脸颊的一记横扫虽然让我飞了出去,但我没有硬撑下来而是放松力气化解冲击,没能化解的力量也靠著受身的本领将力量分散到地面上。 尽管如此,我依旧是被铁棒打中,所以疼痛是怎样都不会消失,我牙齿该不会断了吧?我嘴里血腥味超重的。 第二次面对攻击让我已经习惯许多,这次甚至可以利用翻身的力量迅速起身。 不过第一次因为我已经抱有「啊,要轮到我了」的心理准备,所以还能够承受疼痛,不过这次因为是被出其不意地挨揍,所以还挺难熬的。加上整个人翻了一圈的关系,让我脑袋有点昏。 原来如此,「战斗」就是这种感觉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前世真是幸福。能够在安稳的家庭与正常的环境下成长,除了小孩无谓的打闹之外,我几乎没有皮肉痛的机会。无论是要认真握拳打人还是被打,都是我从未有过的经验。 而这个体验也让我瞭解在trpg或rpg剧本中登场的无数退休npc里,为什么会有退休的冒险者跟士兵。 因为有所节制都这么难受,认真厮杀不知会有多痛。 如果是被利箭插在身上呢?如果骨头或肌腱被刀剑砍断呢?万一骨头或皮肉被钝器打烂呢?还是说全身被魔法灼烧呢? 光是想像就令我头皮发麻。如果是经过节制的打击跟可以藉由打滚缓和的冲击都如此难受,那么真正的杀意不知又会对精神跟肉体产生多大伤害。 这些光想像就令人害怕。想到那些状况落到自己身上会让肉体如何遭到破坏就令人不寒而栗。 更不用说这些状况换成发生在亲人身上又会产生多少伤害,我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人选择成为警察或士兵。就是为了亲人跟无辜的人能免于面对这种痛苦。 既然这样,感觉我也多少学习一点战斗技术比较好。因为我还不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何时会面临那些没道理可讲的威胁。 这也是为了不让我的故乡变成那些我身为玩家时拯救过无数次,身为游戏主持人准备到厌烦,那些遭到蛮族或怪物袭击而受苦的村庄。 我按著自己隐隐作痛的脸颊,摇晃脑袋试著让有些混浊的思绪恢复清醒,结果就在这时在视界一角跳出一个通知讯息。 讯息内容是有许多跟战斗相关的范畴获得解锁…… 【tips】技能除了能透过经验解锁外,也有根据特定意志才能解除的技能。 幼年期 九岁的夏天 我迎接了在转生后的第九次,有记忆后第四次的夏天。 三重帝国南方属于凉爽宜人的气候带,由于这里受到丰穰神的庇佑,因此几乎不会遭到异常气候(诸神情绪失控)威胁,在爽朗的夏季是个彷佛置身在假期中的季节。 这也是因为行政上有细心留意诸神的好恶,也有为了应付突发状况对取水路进行充分整备。所以真正值得害怕的,就只剩下遇到让人无计可施的冷夏而已。 要说在清闲夏季中要做的事,就是为了保护还尚未成熟的作物对抗害鸟及害虫,还有准备充分时间去挑战整备农道的工作。 男性们在这个时期为了收集过冬用的储备柴薪会努力帮忙家事,如果附近有能赚到钱的活,也会有人出外工作。女性则是会利用平日工作的空档开始制作存粮。在不同于位处湿带的日本、湿度较低的乾爽宜人暑气下,可以看到晒肉棚架上挂有一些腌肉。 在这个时期大家在私塾聚集的机会也会增加,需要去私塾的孩子们感觉都相当忙碌。可以看到许多小朋友在面对课题的造诗跟写作必须绞尽脑汁的有趣光景。 我家的长兄海因兹也因为最近加入课题的乐器演奏而陷入苦战。大哥似乎是怕弦乐器太难而选择了横笛,不过却因为搞不定运指跟半音,花了一个月都还无法吹出指定的曲子。 除了诗词外,乐器也与三重帝国的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私塾也会教授横笛或形状与小提琴相近的四弦提琴之演奏技术。这些乐器都被视为高尚的乐器而受到喜爱,与宴席中会演奏的六弦琴及四弦琴有明确区隔。 不管在任何时代都会有属于上流阶级的嗜好,因此精通这类嗜好也比较容易得到高官赏识。我也打算在私底下给能玩乐的时间被练习占据,对夏天的期待就此泡汤的大哥一些帮助。 因为夏天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满怀期待的时期。 因为白天时间较长加上工作较少,让我可以有更多从事家庭代工的时间,自警团的训练也会在这个时期更加投入。孩子们能尽情嬉戏、挥洒清新汗水,在运动后吃下井水中泡得沁凉的水果更是人间美味。 对了,还有商队会贩卖魔法制作的冰品。由于较为昂贵因此不可能想吃就吃,不过每次夏天一定都会有机会吃个一次,因此也是让人充满期待的机会。 童年的暑假。我回想起自己在九州乡村渡过的假期。那里的电视只有两个频道,由于附近没有贩卖电池的店家,所以那是个就连掌上游戏机──最近的小孩可能不知道,以前的掌机是得用三号或四号电池才能玩──都没办法玩的乡村。当时也是邻居的孩子带著我享受现在这种生活。 不过提到夏天最让期待的事……就是庄园的浴场会在安息日开放使用。 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帝国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洗澡。因此不管哪个庄园都有浴场,这个国家对洗温水澡的喜好已经到了只要是规模达数千人的都市,就一定有公众浴场的地步。 坦白说我想像的中世纪,一种是在奇幻世界也有水渠跟浴室的舒适世界,另一种则是作为历史知识所学到,那个受到鼠疫威胁却连脸都不洗的黑暗时代,可说是两种极端的状况。而习惯日本卫生环境的我,很庆幸这里属于前者。 顺带一提,大家会喜欢洗澡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在建国时发挥重要作用的小国,也就是现在属于皇统家的地区有喜欢洗澡的风气。他们煮沸过的水不会成为疾病媒介,单纯地一起泡在热水里也不会让疾病传染。虽然严格来说如果血液之类的东西溶进水中还是有危险就是。除了本身以泡澡的行为展现安全性之外,同时也大力推广清洁的重要性。 虽然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不过那些人搞不好是我的同乡。由于喜欢洗澡到近乎成痴的民族性,让我在跟玛尔吉特学历史的时候不禁涌现这样的念头。 而这种让我有亲近感之历史背景的浴场,就位在村庄郊区的小溪旁。 「好,再来是小朋友洗澡的时间了。大家可别打闹喔。」 在我做好洗澡的准备工作跟其他人安分等待了一会,便看到村里的男性大人们带著泡过热水的热气鱼贯从浴场中走出。说是大人,其实基本上只要过十岁就会被分到那边去。 我吗?我的状况是…… 「埃里希,我们走吧。」 虽然我的手明明只是感觉到被轻握,但却有一种不想要分开的感觉。低头望去,手里拿著换洗衣物的玛尔吉特正笑容满面地仰头望著我。 为什么我还会被分在这边呢?九岁是个颇为尴尬的年纪,有些人甚至会到十二岁都还被当成小孩,不分男女一起被塞进浴室。 好吧,或许把比较不占空间的人一起解决可以算是比较经济的做法吧。日本在性别差异还欠缺认识的童年时期也差不多是这样,小学生在低学年的时候,也是男女会一起在教室里换衣服。在道理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一定要抱怨,就是我拥有已经超过三十岁的精神年龄。我之所以常会用小孩的方式思考,天真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乐,或许是生理影响心理的缘故。 所以可能也有人会认为既然这样,我就算看到年龄相近的女童裸体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没错,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埃里希?你脚黏在地上是没办法去洗澡的喔。」 只有这名可畏的多脚青梅竹马是例外。 玛尔吉特不停拉扯正努力逃避现实的我。这家伙明明知道我会害臊,却一点都不留情面。 浴场里并没有特别准备脱衣间,所以我们是在蓝天底下脱光衣服才进到里头。虽然在冬天会另外准备摆衣服的地方,但基本上是进门后就直接是浴室的构造。 处于无心状态的我一进入浴场,便立刻感受到前一群人留下的热气。 换句话说是大量的蒸汽。三重帝国下层阶级所使用的浴场是蒸汽浴的形式。 这其实并不奇怪。这个时代的水虽然能从河川取得,不过燃料费可是要远比现代昂贵。不同于现代洗一次澡只需不到一百日圆的水费跟瓦斯费就能搞定,就算有罗马式的锅炉,要烧热巨大浴槽内数百公升的水也必须准备大量的柴薪。 相比之下,蒸汽浴就要来得经济许多。在浴室中央放有特制的薪炉,在两层构造的薪炉顶部放有被烧热的石头,接著只要把水倒进里头就会喷出大量蒸汽。 在密闭室内喷出的蒸汽温度会超过百度,加热的空气会促进代谢,让人涌出会冲去身上秽物与阻塞毛孔的皮脂的汗水,自然而然地让堆积在身上的污垢与身体分离。 之后便是用绑在白桦枝上的刷子拍打被热气弄软的身体,并用毛巾沾薪炉中的热水擦拭身躯。这样持续流汗三十分钟后,只要接著跳进河里或去角落清洗区用凉水冲洗身体,全身就会变得像脱胎换骨般的乾净。在意头发的妇女还会在这时用肥皂洗头。 「埃里希,你今天也可以帮人家洗头吗?」 「嗯……好……」 就像这样。 在包著毛巾花费约半小时让身体暖和之后,玛尔吉特便拉著我的手带我到清洗区。虽然不知是为什么,我前世在玩所谓「大人的游戏」时,跟现在有相当类似的感觉。 将绑成双马尾的头发解开的玛尔吉特尽管明明还是小孩,却带有异常的妖艳。这让我很庆幸自己此时拥有身为大人的自制心,与尚未发育完全的身躯。要是我这时有什么奇妙的反应,这辈子肯定都会被她拿出来讲。 如果是跟另外一种会决定我「人生」的可能性相比,只是被当成哏来说嘴可能还算好了。 「要温柔点喔。」 当我在玛尔吉特身后坐下,她便转头带著笑容将肥皂递到我手中。 用兽脂制作的肥皂在三重帝国虽然并不稀奇,不过就玛尔吉特的说法,这是他们家自制的。这块肥皂并不是用牛脂或猪脂,而是用他们猎到的兽脂搭配从药草中提炼的香料制成,不但没有便宜肥皂会有的腥味,还带有香气。 我在制作成棒状的肥皂上沾了一些热水,在手中搓出泡沫后再轻柔抹在她的头发上。 「嗯……」 发现我对玛尔吉特的反应不是抱持「她似乎很舒服」而是「好煽情」的感想,让我险些想自我了断。真奇怪,我应该不是萝莉控才对啊。 我努力让自己处于无心状态,同时不忘用轻柔的动作仔细帮玛尔吉特清洗头发。我顺著头皮清洗那吸过蒸汽后变软,被肥皂洗过却完全不会乾涩的发丝让我有些羡慕。因为就算我借用相同的肥皂,洗过的头发还是会相当乾涩,所以这大概是蜘蛛人特有的发质吧。 在洗过头发后,我接著是细心为她按摩头皮。虽然洗去头发上的多余油脂很重要,但这才是最需要细心处理的部分。如果让多余的皮脂累积在毛根部分,就会让发丝容易脱落,也会让发质变差,这都是我过去在常去的发廊学到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记得这种事呢?现在明明就连双亲的声音跟长相都已经在我的记忆中变得模糊,而为什么又会在这种时候回想起以前在给人洗头时闲聊得知的事情? 不久之前我还因为想不起前世的侄女名字,烦恼了好一段时间呢。 真不知我的记忆究竟产生了什么变化。我觉得自己在「技术方面」的记忆莫名清晰,可是对于事件方面的记忆似乎仍持续变得淡薄。对了,之前让我热衷到遗憾自己没能看到完结就丧命的小说及漫画标题,现在也想不太起来了。可以让我清楚回想起剧情的,就只有几部我格外沉迷的作品而已。 这究竟是……? 「埃里希?」 「啊,抱歉……我要冲水啰。」 因为沉浸在思考中,让我不小心冷落了玛尔吉特。如果让肥皂泡沫乾掉会很难洗,所以我得赶快处理才行。我确认自己用木桶杓起的热水温度后,让热水从她头上缓缓流下,将头发上的泡沫洗去。 「呼,感觉好舒服喔。」 「嗯,不客气。」 我细心分几次将肥皂洗乾净之后,从采光窗射入的光线在玛尔吉特头上形成天使光圈。那在湿润发丝上形成柔和美感的景象有著可怕的美感。 我这个形容并不是非常美的意思。而是又美又让人觉得可怕的意思。 模样诡异的下肢跟少女的身躯,这两种突兀的组合刺激著我心中某种本能感受。那种感受转化成一种酥麻感,从我的尾椎一路直窜到头顶。 「背后也可以麻烦你吗?」 手里拿著肥皂、露出美丽到有些阴森的笑容的玛尔吉特,做出这个让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害怕的提议。她一手撩起垂在背上的发丝,身体微微前趋的动作让我不禁吞咽口水。她就连每个无心的举手投足都异常妖艳……真是太可怕了! 我努力在脑中用圣句驱除邪念,用泡了温水的毛巾帮她洗背,不过……我直到这时才发现帮她洗背的行为根本毫无必要。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想起蜘蛛人在上半身虽然跟人类没有两样,但内骨骼的构造却大不相同。他们关节的可动范围要远比人类大上许多,双手可以轻松触碰到所有的腿,因此当然也能比我们能更轻松地洗到背部。 也就是说,这八成就是我想的「那样」…… 在我帮她清洗肩膀与腰部的时候,每次手指触碰到她躯体时都有难以言喻的感受。我的性徵还没有开始,由于还处于潜在值的状态,因此还能维持冷静,不过我现在才惊讶的发现当心理开始影响肉体时,要保持自制实在不容易。 应该说这女孩实在太懂得挑逗男性的神经了。如果是意志不坚的男性,大概不到两秒就缴械投降了。 「洗好了。」 「谢谢。舒服多了。」 我扫去杂念帮玛尔吉特洗完背,她转身向我道谢。而她当然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身躯。好吧,虽然我还有在腰上缠一条毛巾,但在浴场玩的小孩其实所有人都不会特别遮掩,所以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再来换我帮你洗吧。」 而接著玛尔吉特一如既往地用让人头皮发麻的轻声细语做出这个诱人的提议…… 【tips】莱因三重帝国的卫生观念原比周边诸国突出。一般庄园的农民在夏季洗澡的频率是一周一次,冬季则是每两到三周会开放一次浴场。如果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使用浴场时,各家庭也都有清洗身体的地方,而这也是深植在文化当中的习惯。 看著面前闭著眼睛的纤细少年,蜘蛛人少女忍不住扬起嘴角。 因为少年这样裸体坐在自己面前,感觉就像一道精心准备的晚餐。像狩猎而来,摆在纯白餐盘上的高级肉品餐点……甚至像在华丽宴会厅才有机会看到的贵族料理。 比自己年幼两岁的肉体已经开始带有些微的成熟气息。这大概也是少年是年纪相近的孩子当中唯一一个有接受自警团训练的关系。 比起其他在最初的洗礼时因为挨打就丧失战意的孩子,少年竟然连续被打倒七次都再次站了起来,听说少年最后甚至还用捡起的石块去格挡剑刃。这也难怪兰贝尔特会这么欣赏他。 在少年身上带有几处让人不忍直视的淤青痕迹,身躯则逐渐脱离不久前那小孩特有的圆润构造。柔嫩的肌肉逐渐转为结实,小孩特有的浑圆腹部线条也逐渐变得扎实。 想必在不久之后,他也会像农庄里的其他大人一样藉由工作锻炼出强健体魄。一想到这里,身为少女的玛尔吉特就明确产生胸中小鹿乱撞的感受。 现在这种状态其实也不坏。不过那终究只是刚开始成熟,带有清爽酸味的柑橘。然而最为香甜诱人的,还是熟到变红后甜美的成熟味道。以凡人族的成长步调来说,少年还是个青涩的果实。 虽然可能也会有人比较偏好这种口味,不过玛尔吉特喜欢的是熟透到接近腐坏的甘橙。 随著心跳加快,玛尔吉特忍不住去触碰少年身上的淤青痕迹。以被钝剑殴打的伤痕来说,那暗青色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不过此举已经能让不解为何还没开始洗头的少年吃惊。 「哇!?你做什么啦!?」 就是这个。就是想看这种反应。少年天真的吃惊模样深深刺激著少女身为狩猎者的本能。 不过这是珍贵的猎物。不是那种逃窜的穴兔,更不是只会默默任人宰割的羔羊。这就像拥有尖牙并展现出山猪力量与狐狸敏捷性的怪物幼体。如果小时候就有这种能耐,那么等到他身体成熟到跟自己一样又会如何?一想到这里,玛尔吉特的内心就充满难以自己的期待。 因为猎物越是强韧,就会让情绪越加兴奋。 「对不起,因为看起来好像很痛,所以我忍不住就……」 「知道会痛还去摸不是更奇怪吗!?」 少年那带有丰富变化的蓝眼就跟以前一样。尽管透露出责备,但那可爱的双眼反而更加刺激少女的感性。 正因为这样,少女决定顺从感性采取行动。 「真的很对不起啦。所以……」 「等等!玛尔吉特!?」 少女坐到少年盘起的腿上。这样从以前就一直存在的眼睛高度差就一样了。不过想到这个高度很快就会再次改变,就让少女觉得此刻无比珍贵。 「我会好好帮你洗头的。」 玛尔吉特就像捕捉慌张猎物的蜘蛛一样,用手缠住少年颈部露出妖艳微笑…… 【tips】蜘蛛人的关节可动范围要远比人类种大,在洗澡时双手能够碰到自己下腿的每个部位。 幼年期 十一岁的夏天 这太扯了!与对手交剑的男子内心相当震撼。 剑击会被挡开并非什么怪事。因为男子攻击的用意也只是试探而非取胜,当然也没有出全力。 那就只是出于「我来整他一下」的想法而挥出的攻击。如果认真挥剑肯定会把那个年纪要远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孩子弄伤,所以男子自认刚才的攻击相当节制。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得意忘形。男子记得自己也曾因为年轻气盛,说出让前辈难堪的话语。在并非一般竞技,而是伴随痛苦的武艺当中,因为这类自以为是结果铸成大错而难以挽回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 因此男子是抱著身为人生前辈的想法,想给眼前的年轻人一点教训。他想让对方知道大人的力气跟小孩有多大差异,尤其如果当对方是以剽悍著称的异种族时,又是多么值得敬畏。 然而结果却是自己应该紧握在手的剑被弹到空中。而且对手还正用剑尖抵住他的脖子。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状况下,男子丝毫没有感受到剑或手与对方碰触的感觉,所以对这样诡异的结果实在难以释怀。 简直就像中了妖术一样。这是一种彷佛有潜藏在暗处的「坏东西」在嘲笑自己的诡异感受。 「满意了吗?」 刚才那难以置信的剑击,让男子甚至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名纤细少年是凡人种以外的某种东西。 如果这里是战场,这样就已经玩完了(game over)。对方的剑刃会划开颈动脉,自己会倒卧在如喷泉般飞溅的鲜血中丧命。就算有装备颈甲或链甲,对方还是能将剑刃从缝隙刺入。 「再比一次……」 然而男子并不服输,再次向少年挑战。他不相信剑会像雪花般从自己掌中滑出。 那果断点头的少年是实际存在的人,绝对不是男子未曾谋面的恐怖生物。少年不过是农家的四男罢了。 捡起木剑的男子,疑神疑鬼似地重新抓握了两三次剑柄。这让他甚至开始怀疑刚才那个剑柄从手中消失的状况只是幻觉。 然而千真万确地被男子握在手中的训练用木剑推翻了他的怀疑。 男子重振精神,摆起架式打算用确实存在的木剑驱除这份诡异感受。两者就像照镜子般同时用双手缓缓握剑,摆出将剑刃置于腹部前方直指对手,没有特徵可言的架式。这在他们修习的战场剑术中,是基础到称不上架式的动作。 看在男子眼中,眼前那名泰然站立的少年彷佛全身都是破绽。对方的双眼甚至没有焦点,稍微侧身的身躯怎么看都放松到几乎不剩任何力气。 然而男子却有强烈的突兀感。那种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像看不见,怎样都难以强烈留在意识中的站姿让男子的焦躁不断累积。 所以男子才会像要摆脱焦躁似地发动攻击。他施展了毫不拖泥带水并藉由无数练习而累积自信,被称为「雷刀」的上段劈砍,然而剑刃却没能命中对手的额头。 不知为何对方在慢了一拍后使出的挑砍,再次以彷佛没有产生任何接触的轻柔力量让男子的木剑脱手。而少年挑起的剑刃顺势以仅能容下一张薄纸的距离,精确停在男子的额头前方。 如果是真正的刀剑,男子的脑袋想必已经被劈成两半了。从少年挥击的俐落程度来看,就算戴著头盔也难保脑袋没事。就算没有在昏倒后被人好整以暇地斩下脑袋,脑袋遭到重击后涌出的鲜血也会遮蔽视界,最后还是会被对方轻松杀死。 自己现在正处于一定会丧命的状态。 吞了一口口水的男子,承认自己的败北。 然而一开始那「这太扯了!」的感慨却变得更加强烈。 男子并没有骄傲到认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男子在这七年来也从未赢过身为他剑术师父也是上司的兰贝尔特一次。当在混战训练时发现就算三人联手也奈何不了师父的时候,让男子也只能死心。男子自觉到身为战士,身为自警团员的自己终究只是凡人。 然而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自己钻研了七年的剑术,多次挺身为庄园对抗威胁并得以幸存,还两次呼应领主召唤从军的实力及经验绝对不假。 男子相信自己具有就算遭到一群临时找到武器的野盗围攻,也能让对方就地伏法的实力,但他竟然会远远不及一名年仅十一岁的小鬼。 而且以男子的认知来看,并不觉得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试。他无法相信有人能在连他手指没有感到半点痛楚的情况下,一击就打掉他的武器。 而且男子的头连续两次被对方的剑抵住,自己的武器却被拨到上空后掉落在身后。 「我、我认输。」 被诡异与恐惧支配的男子,浑身满是冷汗地看著眼前没有冒出一滴汗珠的纤细少年。 约翰尼斯的四子埃里希。男子这才明白为何兰贝尔特总会找理由让少年只跟他一起训练,从不让任何人跟少年过招。 简单的说,之前那么做都是为大家著想。为了避免少年毁掉男子身为自警团员累积七年的自尊。 「……他是怪物吗?」 可是男子抱著想整人的想法去招惹正在进行自主练习的少年,就是自讨没趣了。他自己把师父的用心给辜负了。 虽然男子试著想像如果比试不是只有剑,而是有盾,或是彼此都拿长枪会有什么结果,但信心已经严重受挫的男子就连在想像中都无法相信自己能有胜算。此刻他就连继续指导新人的信心都荡然无存。 用咒骂去掩饰内心郁闷的男子,再也没有回望那名实力骇人的孩子…… 【tips】战场剑术。在战场磨练而成,不属于任何流派(不受限制)的战技,虽然是以剑术为基础,但也考虑到在战场上会运用到的各种武器。当中也包含贴身肉搏、摔技、投掷武器的技术,名符其实是不受限制的剑术范畴技能。除了剑之外的许多武器也具备临时使用适性。 什么是会让资料屁孩感到无比畅快的状况? 当然是用经过锻炼的数字屌打对手,看到对方露出一脸「这太扯了」的表情。 我开始参加自警团的训练至今约有两年时间。身为自警团员候补的我,不在家的时间都是在跟兰贝尔特对练,而令人惊讶的是战斗这种行为会累积惊人的熟练度。 或许是因为其中包含许多风险,必须考虑复杂要素,拿出浑身解数与对手周旋的关系。攻击、闪避、防御,如果挨招要立刻把力量卸掉,或选择用受创较少的部位去承受攻击。反覆进行无数的判断与推测并从中取得结果的生死瞬间,都浓缩在转瞬之间。 我的熟练度以过去无法相提并论的速度迅速累积,而就跟之前一样,看到饱满的荷包就让我的坏习惯再次出现。 尽管我还没有决定未来方针,但却已经把这两年团长教我的〈战场剑术〉提升到圆熟的水准。 嗯,好吧,我跟自己道歉。可是在这种世道学个自卫手段肯定不会后悔的,我在心中如此对自己大喊。 先姑且不论我意志力不坚的问题,能在混战中发挥作用的战场剑术虽然杂乱无章但却相当实用。这个技术不强调招式是否好看,而是以如何简单斩杀敌人并迅速面对后续对手为理念。 基本架式是长度如果是单手跟双手都能使用的长剑就用右手持握,并以左手持盾,毫无特点的架式。背后的用意是不卖弄任何花招,带有蛮族色彩的招数。 攻击是以迅速简洁的致命一击为基本,不过也有手握剑刃──当然需要有能保护手的手套──把剑柄当钝器使用的优雅战法,其中也少不了用盾敲击,还有用来攻破对手防御的踢技,在必要时刻甚至连锁喉技都会派上用场的战场战斗法,实在让人不禁想问究竟有多少「剑术」的要素。 好吧,毕竟名符其实是在战场中发展的技术。考虑到跟农民兵不同,在面对大乱斗的情况下更能够展现实力,跟人厮杀时会把所有武器当成用过即丢的消耗品的佣兵,会衍生出这样的技巧也不奇怪。 重点还是集团战,有考虑到一对多跟多对多的要素是最为实用的部分。由于其中保护特定目标的战斗方式,跟与伙伴并肩战斗时如何选择位置的技术,真的相当管用。 而我也配合这些技术,取得了各种特性跟技能。 再来就是我发挥屁孩本事的部分,搭配各种效果来虐人正是我们这种人的强项。要抱怨也只能抱怨神为何要给我们这种屁孩可以任意跨越各种范畴点选技能,简直就像在制作合成兽的系统。 其中特别被我盯上的,是一个无论怎么想都能用来搞鬼的玩意。 那便是具有能将出色灵巧值沿用到其他技术之特性的技能〈艳丽纤巧〉。这是一种能让我在使用〈灵巧〉能力值时会有判定加成,而使用其他能力值时也可以改用〈灵巧〉进行判定的技能。 虽然在各种系统中都不乏拿突出能力值去替代其他能力进行判定的设计,不过这个技能却有些不同。之所以这么说,像剑术跟武术中的其他特性跟技能,都有一些将臂力或爆发力等数种能力值组合计算的算法,不过〈艳丽纤巧〉似乎可以将那些全部改用灵巧值计算。 如果举剑劈砍的命中计算式是根据灵巧与爆发力,而伤害是用臂力搭配灵巧去计算,那爆发力跟臂力的部分也全都会被〈灵巧〉取代。 简单来说,就是能将我的最强能力值乘以两倍的爆强技能。 虽然合理去想或许可以说是有千锤百炼的技术就不需要太多力量与速度,有点像将以柔克刚发挥到极致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这太超过了。 眼下我就是为了靠家庭代工贴补家用而在〈灵巧〉上投入庞大的熟练度,将其提升到优等的水准。虽然更上面就只剩两个高阶评价,不过想要更进一步,目前会索要连社群游戏的重复任务看起来都像小菜一碟的熟练度。由于那已经到了会把我为将来储备的熟练度全部花光光的规模,所以这部分是否要继续成长我暂且保留。 由于活在世上还会有许多想要技能跟特性,因此我不能过度倾向专精豪华主义。虽然这类游戏不去囤积经验点,立刻把等级升上去通常是最佳选择,不过如果真的要在其中生活并面对各种问题,那也不得不耐住性子。 要在人群中生活,当个只有打杀技术过人的战斗机器是很难混的。最重要的是我并不喜欢活成那样。 适度的绕些路,用副技能去点缀过程也是trpg的本质。正因为我的人生并非游戏,所以更要去重视享受过程的心态。若只是机械性地结束一个冒险之后再去处理另一个冒险,想必也不会有趣吧? 虽然有些离题,不过〈艳丽纤巧〉这个技能还有另一个破坏平衡的要素。 就是可以让某一种原本就使用〈灵巧〉判定的技能,去跟其他范畴的技能组合。 虽然这个世界原本就采用带有组合玩法要素的系统,不过这个设计更扩大了组合选项。而在重视组合的系统中会去到处染指多种职业技能的人,不管任何系统肯定都能找到搞鬼的方法。而现在的我正体现了为何会有人想劝人别去玩合成兽职业的理由。 我现在将原本归在体术范畴中,属于格斗技能的〈夺刀〉融入到攻击中,因此这种能剥夺武器、将对手无力化的组合是我目前的爱用技。 在徒手使用的基本受身系技能树当中,〈夺刀〉是在基本范畴内相当便宜的技能,比起乱点某些反击技,这可以令我剩下许多熟练度是一大魅力。虽然缺点是很难成功,但在〈艳丽纤巧〉的作用下,我能强行用极高的数值进行判定,所以既然成功率也高,那自然就无可挑剔。 尽管在面对直接用蛮力硬干的对手时会有难以发挥作用的问题,不过在战场失去武器的负面效果相当大。万一对手只有修习使用武器的武艺,之后就会变成任我宰割的肉块。 如果以后还能跟其他有减值作用的技能搭配……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察觉身后冒出一股气息。假如不是我有闻到乘风飘来的气味,恐怕根本不会察觉那极为微弱的气息。 为了躲避攻击,我试著让身体偏移半步……但我随即察觉身后的气息其实只是虚晃一招。对方是刻意让我察觉到有人接近,藉著让我采取闪避行动来限制我的选项。 对方带有虚招意图的小跳跃转变为实际攻击的跳跃,那股气息将手搭上我的颈部。然后…… 「你好啊。」 一个搂著我的脖子的娇小身躯转到我面前。之所以不会感觉疼痛,不知是因为她绝妙的握力控制,还是因为精湛的身手。就算过了两年那可爱模样仍没有改变(成长)的玛尔吉特,她耀眼的笑容从我身后滑进我视线中。 「你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过来吗……」 「这是惯例嘛。这样就是一三四胜一四○败了,人家讨回一点胜场啰。」 就跟项炼一样挂在我脖子上的玛尔吉特,像猫咪似地带著笑容将头在我胸膛上磨蹭。 这样的关系依旧没变。由于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那个不知在什么时候立起的旗标依旧存在。好啦,其实整个庄园的孩子跟我都算是这种关系啦。 从前世算起,我也活了近四十年了。也有和异性交往的经验,多少也懂得察言观色,因此我还懂得推察出她对我的感情。 可以肯定玛尔吉特对我是有意思的。因为像背包一样贴在我背上移动,还有从背后发动奇袭的举动,都是只有对我才这么做。尽管她有拿我寻开心的习惯,但绝对不是那种会玩弄许多男人感情的恶女。 只是她年幼的长相跟与外观不符的神秘妖艳感,让我很难去控制自己感情的方向。究竟该如何去看待玛尔吉特跟我的关系,到现在我都还没法找到答案。 相较于到现在都还拿不定主意的我,玛尔吉特开心的笑容彷佛毫无牵挂。流畅的宫廷语在她嘴里已经到得心应手的地步。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我回应了她这个没有具体内容的问题,结果…… 「听说你大哥订婚了。」 我得到这个让我忍不住喷出口水的答案。 「拜托!很脏耶!?」 玛尔吉特忍不住说出普通的帝国语。因为她的脸就在会被我口水喷到的位置,加上双手搂著我的脖子,所以根本来不及躲。尽管玛尔吉特直接在我胸膛擦去脸上的口水,但我也没得抱怨。 「抱、抱歉……可是,海因兹哥哥订婚了!?」 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其实在狭小的庄园内,农家为了彼此联系关系,有孩子即将成年的父母为子女谈婚事是常有的事。由于我已经十一岁,因此大哥海因兹是十四岁。他明年就会迎接成年,到了能正式结婚的年纪,所以就算有这样的传闻也不奇怪。 不过为什么比起身为家中当事人的我,玛尔吉特会先知道这件事呢? 「对啊。听说是跟蜜娜订婚喔。」 蜜娜是在几年前还会跟我们玩在一起的一个女孩。不过因为要学习当媳妇的技能,加上得更多帮忙家事,因此从去年就几乎没出来玩过,不过我看她跟大哥应该也不是那种关系才对。 也就是说,这是家长自行决定的那种状况吗…… 「这种事真的是女生会比较早知道呢。」 「还好啦。话虽这么说,其实海因兹还挺抢手的呢。」 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大哥是个抢手的对象。不过听她这么一说,虽然可能带有一点我身为弟弟的偏心,但大哥跟父亲相近的样貌其实还挺精悍呢。在进入发育期之后体格也变强壮,渐渐给人可靠的感觉。所以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些男女关系的话题,说起来也…… 「因为他是家境安定的家中长男,算是有钱人嘛。」 原来是这样吗? 听到这个解释让我差点在脖子挂著玛尔吉特的情况下摔跤。因为世间的残酷让我双腿一下没了力气。 以自耕农家来说我们家虽然是小规模,但确实算是较为富裕的人家。毕竟我们家的收入甚至可以让二哥米哈尔也在晚些时候进私塾就读。虽然我同样用自己可以跟玛尔吉特学当藉口把机会让了出去,不过从父亲表明可以挤出让我一起去私塾上课的经费来看,我们的家境确实可说颇为富裕。 从六年前开始扩展的田地现在已经有丰足且安定的收成,加上还有一头强壮的农耕马,橄榄园能收获的橄榄树数量也顺利增加。 说到这个,我为了赚熟练度而在家庭代工量产的盘上游戏棋子,听父亲说我根据自己想像而雕刻的一系列神像也有卖到挺不错的价钱。父亲想送我进私塾的提议,或许也包含了对我的回馈吧。 不过订婚……订婚啊…… 「怎么了吗?」 见我垂下头,让玛尔吉特将脸凑过来发出疑问。虽然我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想到隐瞒也没什么帮助,所以我直接脱口说出内心的烦恼。 「我是在想也该好好思考自己的成长方针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十分沉重的课题…… 【tips】在莱因三重帝国无论是继承家业、就任公职、正式就业,都是在迎接十五岁的成人年龄后进行。不过在就职部分也有名为学徒跟助手的后门可走。 人生是有缓冲期的。那是一段最能自由活动,没有负担也没有责任的轻松时间。 对我来说,我的缓冲期就是成天泡在社办里玩骰子跟规则书的大学时代。对许多日本人来说,若好好运用那段可以适度当大人,也能应状况恢复小孩身份的时间,应该可以说是一段最为自由的时间。 不过缓冲期并不只是一段可以轻松过日子的时间。 因为那同时也是用来决定人生方向的时间。 而我在今生的缓冲期,可能就是现在。 认真的说,要在这个世界选择未来实在很困难。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帝国法当中有所谓的就职限制。 农家之子就是务农。猎人之子就是要打猎。铁匠之子就是当铁匠。在前世世界逐渐淡化的这种认知,在这个世界还是现在进行式,甚至理所当然到有法律规定的限制。 这其实也不奇怪。在机械不发达的世界,许多工作都是以人力解决为前提。对国家来说重要的工作如果没有够多的人从事,那可就麻烦了。 相比之下,之前的世界许多人都集中选择办公室工作,农业跟建筑业的人力需求明显处于欠缺状态,因为所有人都想靠机械去提升工作效率,也想从事可以轻松赚钱的职业。 而轻率让识字率提升的莱因三重帝国也有可能发生类似现象。 仔细想想其实并不是多么复杂的问题。就算有私塾,既然无法念私塾的人比较多,那么自然就会产生许多类似代书人的头脑劳动需求。就连在我们这种乡下庄园里都有只要每月写几封信跟陈情书就能维持生计,担任代书人的格兰特先生了。 可是在现在这个不能靠进口弥补粮食缺口的社会系统,如果因此流失从事土木与农业工作的人口就会非常麻烦。因此作为避免那种状况的安全机制,在帝国法中明定了就业限制。 就算入赘跟送小孩去当学徒的行为会产生流动性,但那些机会少到跟前世乡村的打工机会差不多,而且没有人脉也很难实现。因此我实际可以做的选择并不多。 在帝国法没有限制农民就业的职业,大概就只有冒险者(居无定所的混混)跟佣兵(流氓),还有士兵跟自警团员了。其他还有领日薪的杂工跟矿工,或是去欠缺人手的领地当农民了。 不过现在没有正规兵的募兵消息,所以附近并没有从军的机会,虽然我有在自警团接受训练,但身份也仅止于候补。现在卢肯的空缺也已经有人递补,在没有空缺的状况下很难有机会成为专职的团员。在并非是近代国家的三重帝国,能维持军队的上限大概是人口的5%左右,在没有战争的现在也难怪会没有需求。 就算要以农夫的身份独立,要从头开垦农地也必须要有本钱。在没有本钱的情况下跑去其他庄园当农民,基本上是接近自愿变成农奴的行为,可以说是不需列入考虑的手段。而未成年就连要当领日薪的杂工都有困难。而且如果要当杂工,那我一开始就去读私塾继承家业还比较实际。 这样有成就感又会让人期待的选项,大概就只剩下冒险者,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可悲的现实。 虽然还有成为他人养子来更换家业的这种花招,不过在狭小庄园内实在不是个会让人想用的选项。而且就算把这种方式考虑进去,选项也几乎不会增加。 这实在很让人伤脑筋。不过我可没天真到想要用自称作家、剧作家、不属于工房的艺术家、吟游诗人与演员的那类人,那种虽然自由,但实际上没在工作的生活方式来维持生计,而且大前提是我并不向往那些工作。就算我把熟练度分配到那类技能上来讨生活,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得长久。 「……就试著当冒险者好了。」 为了能仔细审视自己的想法,我这样将想法脱口而出后,感觉到这个想法能莫名深入我的心底。话语本身让人觉得轻率,就跟那些抗拒农家平凡气氛的小孩没有两样。如果以前世举例,可能就像那种说自己要靠音乐讨生活而冲动辍学的人。 不过仔细审视这个想法,其实这是一直都存在我心中的念头。毕竟难得有这种允许我随自己喜好生活的机会的菩萨,还给了能让我那么做的能力。我并不是被赋予必须完成的使命而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为所欲为而转世的。 既然这样,会想沉浸在从前世就一直渴望的要素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我当然不是在所有游戏系统中都扮演冒险者。我有扮演过救世主,也扮演过具备超常能力的异能者,甚至还扮演过只是被异象波及的学生。 可是我就是有一种想法。 不管转生到何种世界,只要有类似要素,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往那边跑去。 这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现在并不是「只有」冒险者能做……就只是我「想成为」冒险者。 这真的可以说是总计活了超过四十年的人会有的思考吗?明明要成为冒险者的方法与迫使父母同意的手段都还是问题呢。 「在烦恼什么?」 一如既往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我下巴底下响起。那是在我想事情时仍挂在我脖子上的玛尔吉特。被那棕绿色眼睛与装饰头部的多个单眼注视,让我的身躯莫名静止。 其实最近玛尔吉特的眼睛似乎从棕绿色变成更深的颜色。那转变成淡褐色的色调并不是琥珀色……而是类似金属的质感。 「我其实也是……因为我是长女……所以会有很多烦恼喔……」 我浑身涌出令人烦躁的汗水。气息察知的技能似乎正在告知我某种讯息,但我的脑袋却没法顺利处理。被这样的眼睛凝视,我就什么都没办法想了。 这让我产生一股莫名的妄想,彷佛她的视线化为实体正在触碰我的眼睛,甚至还打算继续伸入眼窝触碰脑袋。可是那股应该无从阻止的视线,不知为何却有莫名的现实感,这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那根本不是妄想,而是因为脑袋实际被碰触后产生的扭曲思考。 「所以如果你有烦恼,要记得让人家分担喔……」 玛尔吉特为了固定自己身体而缠在我身上的八条腿开始挤压我的腹部。那与其说是她为了避免自己掉下去,更像在表达「休想逃走」的意志。 我脑中突然闪过某些蜘蛛会在交配后吃掉伴侣的习性。 而她正是蜘蛛。 虽然我不确定蝇虎是否有那种习惯,不过她搞不好…… 「说不定人家可以帮上忙喔。」 玛尔吉特稚嫩的脸庞凑到耳边对我耳语。 我感受到的重压突然消失,也不再有先前的压迫感。 她解开了对我的束缚。 「呵呵,怎么啦?瞧你一脸好像大白天看到鬼的样子。」 落在地上用偏低视线仰头望著我的玛尔吉特脸上正带著我熟悉的恶作剧笑容。她那反射阳光的双眼仍是棕绿色,脸上依旧挂著可爱笑容。 之前都是我的错觉吗? 「我们快走吧。你还要修练吧?如果不流点汗可是会感冒的喔。」 玛尔吉特用带有调侃语气的宫廷语这么催促,并牵起我的手。她的手跟别人与最近常在我身边团团转的妹妹艾莉纱不同,玛尔吉特的小手柔嫩且冰冷。 那冰凉舒适的触感,让我略带不安的思绪恢复平静。 这样重新看著玛尔吉特,刚才的感觉彷佛全都像作梦。就算努力回想,也都会让人感觉可能都是错觉,实在不可思议。 好吧,毕竟这也不是需要太过著急的问题……就算父母要逼我离开家,应该也是我过十五岁之后。虽然我可能得要留意别撞见新婚的大哥大嫂「交流」现场,不过这方面双亲应该也会有所安排,应该是不成问题。 大概会另外盖间小屋或扩建吧。搞不好会选择砸一笔钱再盖一栋屋子。反正肯定还是得有一个留在家里的人,所以应该不会有多大差别。 我就像为了摆脱先前那些感觉似地,回握住玛尔吉特娇小的手掌…… 【tips】留在家里的人。为了在长男有什么万一时,留一个孩子住在家里的某个房间内。在继承人出生后,就得以成为庄园内其他人家的养子等方式考虑去处。 关于确实抓到猎物的方法,这点玛尔吉特也跟母亲学过。 不会结网的蝇虎种蜘蛛人在狩猎时,跟会结网抓猎物的女郎蜘蛛种、靠庞大身躯与身体能力对付猎物的捕鸟蛛种、长脚蛛种有所不同。 蝇虎种会悄悄靠近猎物,然后以不给猎物反应机会的速度扑倒,取走性命。 他们懂得从对手死角以不被察知的方式进入攻击距离。当他们扑向猎物时便大势底定,接著就是用短刀刺入要害,或用短弓射箭让猎物丧命。这是没有毒又不会结网的蜘蛛人能瞬间猎杀猎物的要诀。因为娇小又没有重量的他们就是往这个方向进化才得以存活。 除此之外,玛尔吉特的母亲也教她要学习关于猎物的知识。 要掌握猎物的弱点。能用短刀或短弓杀死猎物的部位意外的少。尽管可以让猎物失血致死的部位很多,但能让猎物立即毙命的弱点却很少。 要掌握猎物的死角。就算身形再怎么娇小,身高约一公尺的物体在行动时还是相当醒目。掌握对方的视界并尝试转移,如果不从猎物五感的范围之外靠近就没有胜算。 要掌握猎物的可畏之处。瞭解猎物的强处就能同时找到适合攻击的破绽。就像握剑的人会依赖剑,持弓的人会依赖弓那样。 在多次被母亲带到外头教授这些知识的玛尔吉特,在最后母亲给了一个结论。 这些全都适用在男人身上。 男人也有弱点。但并不是那种砍下脑袋就会丧命的血腥知识,而是面对什么状况会难以抵抗。 遗憾的是在人类种普遍的价值观当中,蝇虎种的蜘蛛人是与成熟跟丰满无缘的种族。 因为呼应生态将身上的负荷削减至极限的关系,蝇虎种的蜘蛛人基本上都相当矮小,因此就算罕见拥有丰满的女性象徵,就结果来说也会显得突兀。她们也会在长到某个恰当的地步就不再变老。 玛尔吉特的母亲在外表上也是稚嫩到让人难以相信她是生过数个孩子的人,如果只看上半身,可能难有人能猜出她的正确年龄。如果跟凡人种的父亲站在一起,就算说是祖父与孙女也会有人信。这也难怪听说有人类因为他们外观与举止的落差,因而萌生了某些糟糕嗜好。 所幸玛尔吉特盯上的猎物没有那种问题。或许是猎物年纪比她本人还小的关系,也因为现在玛尔吉特的外观跟年龄没有明显落差,所以能充分去摸索猎物的弱点。现在也已经掌握到了某些有会心反应的攻击。 看来他对轻声细语似乎难以抵抗。紧贴在猎物身上的玛尔吉特自然不会错过每次对他讲悄悄话都会打颤的反应。 恋爱也是一场狩猎。尤其对于在本能方面与其说是亚人,其实更接近魔种,容易接纳疯狂行为的蜘蛛人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玛尔吉特才会扑到埃里希身上,藉此向他人宣示「这是我的猎物」。玛尔吉特喜欢对方那让自己感觉舒服的体温,也喜欢看到那清澈的蓝眼露出吃惊反应,不过最重要的是可以从他身上得到充足感与安心感。 玛尔吉特决定如果埃里希有烦恼,自己就要为他伸出援手。 以留在家里的人来说,身为四男的埃里希排行太低,但他一下也找不到其他工作。要等自警团自然出现空缺八成还有得等,毕竟还有很多排队等待递补的预备团员,况且埃里希也不是那种会跟人争位置的个性。 不过周围对他的印象相当正面。几乎能记住所有的圣句跟圣歌,在祈祷时态度也十分诚恳的埃里希如果选择成为神职人员,教堂肯定会爽快接纳,而且他在宫廷语及读写方面也相当熟练,如果机灵点说不定也有机会帮管理官工作。会愿意推举他的大人,就算用两手的手指也数不完。 而且要是埃里希有那个意思,也可以入赘去其他人家继承家业。应该说这对他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方法。 其实埃里希在同胞与同庄园的女性之间,是个很受瞩目的对象。 这个男孩不但文武双全,在工作上也拥有能额外增加收入的特技,而且还是模样纤细,符合帝国人喜好的金发碧眼。从年幼女孩到适婚期的少女,甚至是不幸成为寡妇而需要找丈夫的妙龄女性,埃里希的条件都十分有吸引力。不难想像随著他年纪越接近成人,也会越来越常看到异性试图争抢他的光景。 玛尔吉特这时不禁涌现自己将埃里希关进自己树上狩猎小屋的妄想并心跳加剧。同时也伴随著腹部发热的感受。 就在这个时候,她想到埃里希有考虑当冒险者的事。 玛尔吉特很清楚冒险者这个工作的实情。因为她的母亲在对庄园猎人一见钟情而选择退休之前,就是一名云游四方的冒险者。母亲是一名跟队伍行动的斥候,而她也很清楚母亲在叙述自己在诸国间往来的经历当中,也包含著一些会让人不好入睡的故事。 正因为这样,如果埃里希说要当冒险者,玛尔吉特也决定自己会随他而去。不管在任何时候,眼力跟听力过人的斥候都会很有帮助。因为不管埃里希自己有多么敏锐,终究也只有凡人种的可听与可视范围。 年幼但却已经成熟的女性观察著眼前那个把她挂在身上行走的少年,脸上露出微笑。 他会让我「雀跃」吗?还是会用力量逼我就范呢? 玛尔吉特的心中满怀期待…… 【tips】庄园与聚落的价值观常会被集团中最有力的种族左右。 少年期 十二岁的秋天 如果有从来没在被人称赞后得意忘形的人,就尽管对我丢石头吧。 「你还挺厉害的呢。」 「会吗?」 在听到村里唯一一间铁铺的老板,有时会让我差点脱口说是矮人,被分类为坑道种的史密斯大叔这样称赞时,我有些害臊地搔了搔脸颊。 「我是知道你手很巧,不过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全部搞定……」 在抚弄大胡须发出感叹的铁铺老板面前,是一套摆在木制柜台上,由我亲手制作的木头模具。那是二十五种盘上游戏用的全套棋子。 那是在莱因三重帝国与周边诸国都相当盛行,被称为「兵演棋」的盘上游戏棋。是一种在12x12的棋盘上,比赛谁先吃掉彼此皇帝跟皇太子的另类将棋。 每个棋子都有特定走法跟规则的部分跟将棋相同,不过最大的特徵是二十五种棋子当中只有皇帝跟皇太子是要固定使用,其他二十八个棋子则是自由挑选,将共三十个的棋子自由配置在靠自己手边前四排的位置来互相对抗。 棋种的丰富性让局面类似卡片游戏,且有复杂交错、深奥的战术让这个游戏十分受到喜爱。尽管棋子的移动法乍看有些复杂,不过实际上只要手边有记载几项特殊规则的简要说明就能玩得起来,因此在识字率相对较高的莱因三重帝国跟周围的邻国当中,也算是一种相当主流的竞技。 棋子能自由挑选一个到十二个排列──当然其中也有像将棋中的「飞车」那样,只能选一个的强棋,还有共准备十二个类似「步」的棋子,藉此调整平衡。尽管在构筑阵容与阵形上有常用阵形,但也因为没有这样最强(破坏平衡)的最佳解,因此听说甚至有几个世纪都沉迷在其中的长命种。在这个地区的热门游戏就是有如此魅力。 而且虽然共一四四格与五十六颗棋子可能会让人以为容易演变成长期战,不过强棋与普通棋所建立的绝妙平衡,一方出现破绽时很快就会分出胜负,以规模来说算是容易告一段落的设计。 而既然是热门游戏,棋子的需求当然也高。有高需求的东西不管到哪里都能卖钱,无论是低价高价都能找到买家,对卖家来说是再方便不过的商品。 毕竟一个阵营有二十五种棋,必须制作总计一四○个的棋子,所以需要制作的数量不会少,供给的种类容易挑选也是一大利多。这种无论贫富都有市场的商品可不多见。 只是在木板上写棋种简称的廉价版本就算是买齐全套也相当便宜,而卖给贵族、在各棋种都有对应外观的立体棋子,根据品质就算只是一颗棋都颇为值钱。如果是使用特别材质或出于特定制作者之手,甚至有棋组的价值相当于一块领地。 我在十一岁花费整个夏天去制作的东西,就是用来制作那种棋子的全套铸造用木制模具。 「一个夏天就能有这种品质……如果我收你当学徒,感觉会有其他铁匠出于嫉妒拿凿子捅我呢。」 「别这么说,这样称赞太夸张了啦。」 「……嗯,也好,幸好你是农村小孩。因为在这个圈子行事如果不谨慎点,有时可是会惹上不少麻烦的。」 嗯?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超级失礼的话? 我暂时先放下这个疑问,而身高只到我腰部,几乎看不到腰身的史密斯大叔正手拿皇帝的棋子不停赞叹。那用威风站姿高举军旗的壮年男性造型,蓝本是在一二○年前与年轻太子携手击退多国联军的侵略战争,至今仍为人推崇的一位皇帝。 史密斯大叔看著旗子上那彷佛随风飘扬的旗布,用另一手不停抚弄著大胡须,感觉是真的相当佩服。 「这是我的自信作。是我用教堂看到的黑旗帝肖像为蓝本的。」 「也对,他是个受人景仰的皇帝。黑旗帝跟银太子的父子棋组也确实很有卖相。」 就算不到能买下一块领地的价钱,品质良好的棋组也是能卖到不错的价格。无论是收齐整套还是依喜好拼凑不同风格棋子的客人在所多有。也正因为这样,以各国受景仰的王家、皇家为蓝本去制作棋子,加上是游戏中的必用棋,需求自然也特别多。我也是在得到这个资讯之后,才会在皇帝跟皇太子的棋子上格外下工夫。 有高度跟食指差不多长的大棋,也有约小指长度的小棋。要将棋子尺寸维持在能收入集会场棋盘台座中的棋盒内,又要让棋子摆出帅气姿势,实在是令我煞费苦心。 「老板,那么……」 「我想想……嗯,好吧。」 我等铁匠打量完所有棋子后开口询问,只见史密斯大叔先是点头同意,然后抱起胳臂…… 「我就帮你打一套护甲吧。」 「谢谢!!」 铁铺老板豪迈地点头承诺了这份报酬。 「我原本并不认为你真的会作,就算要作,我也以为得花上半年才有可能,不过你这套棋是真的很不错。」 「还好啦……」 自己的表现受人肯定,当然让我相当开心。更不用说对方还同意让我用这份作品作为委托报酬,让我能取得想要的东西。 「好,那就来量尺寸吧。你们这些凡人种应该还会长大吧……我帮你弄一个可以调整的样式。」 看到铁匠从柜台椅子上跃下,兴致勃勃地转动胳臂领我走向工房,也让我开心地感觉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得到回报。 这一切都是在今年夏天,我觉得自己即将年满十二岁的时候开始的。 我需要钱。 提到冒险者,自然少不了要准备装备跟武器。然而在这个世界的武器贵到让我眼球差点要掉地上。要具体说怎么个贵法,光是基本的衬衣、炼甲与全套硬革铠,就相当于我们家一整个月的生活费。 这也不奇怪。因为需要用到大量的硬革、铆钉跟金属板,光是原料就不便宜。就算是基于trpg系统运作,但并没有连经济都是trpg标准,因此物价当然不同。这个世界可没有对冒险者体贴到只需要相当于在旅店住宿几天的钱,就能买到铠甲及武器。 由于我所怀念的冒险世界系统上是以在外冒险为前提,所以是设定成就算是小孩的零用钱也能买到便宜武器,但遗憾的是在这里就算是铜剑也得花一大笔钱才买得起。 想当然那不是我这个四男可以跟家人索要的东西。况且不久前家里才为了帮大哥准备结婚花钱另外盖了屋子,因此我们家正刚进入撙节财政的状态。由于明年就要正式让媳妇过门,考虑到聘金跟婚宴的花费……就算父母再怎么疼我,也不可能容许我提出那种奢侈要求。 如此这般,我也只剩下自己找方法一途。 而我当然不会笨到像某个世界的猎人那样为了找战车……更正,为了找武器而空手去闯遗迹,也没有傻到因为觉得原料要花钱就去学锻冶技能。 我还有家庭代工可以赚钱。基于让自己将来比较容易独立的名目──或是给自己的藉口──我不断在重复木工工作,因此我的〈木工雕刻〉技能已经提升到妙技的水准,加上为了提升制作棋子的造诣,还拥有熟达水准的〈画技〉,再搭配〈写实技法〉技能辅助特性,要赚钱也并非难事。 好吧,先不管把这些用来说服自己的藉口,当我把用来作为样本的步卒模具带到铁铺时,史密斯大叔对我作品的品质赞叹不已,并接著提议愿意帮我打造一套铠甲来交换我制作的整套兵演棋模组。 对于想靠著卖作品来筹措装备的我来说,这是个求之不得的提议。因此二话不说地同意了。 要构思二十五种棋种的图案并制作模具当然不容易,但如果可以换到属于自己的铠甲,那么干劲当然也就来了。这让我毫不犹豫减少了平常花费在家庭代工上的时间,腾出时间去制作棋组模具。虽然边让吵著要人陪的玛尔吉特贴在背上边制作模具让肩膀有些吃不消,不过之后她会帮我按摩──是很健全的那种,别想歪──所以就不计较了。 受到专属铠甲这种只要是奇幻迷就肯定会兴奋的要素刺激,加上可能再两年左右就得要离家独立这种相当现实的焦虑推波助澜,让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棋组完成。 就这样,我如愿以偿地让史密斯大叔帮我丈量尺寸。 「嗯,看来你以后还挺能长的。」 老板在对我身体的几个主要部位丈量过尺寸后,用手轻抓我的肩膀这么说。我确实在基础能力的潜在值部分花了不少点数,应该是可以长到一八○公分左右。 「这也看得出来?」 「我好歹也是从年轻时就在英涅舒塔特的工房,跟那些好勇斗狠的冒险者及佣兵打交道。多看过几个从菜鸟变成老鸟的小鬼之后,现在只要摸一下就知道了。」 铁铺老板在帮我量肩膀与手臂长度的同时,也不时点头做笔记。我记得英涅舒塔特是位在庄园西方,一座沿河建立的大都市。大哥为了工作需要曾跟著商队去过几次,可惜我却从没去过。 不过既然铁铺老板可以在那种大都市的工房工作,又为何要跑来这种地方呢? 「这是经过努力锻炼的剑士肌肉……不过有点偏重在背部跟胸部。这是……你有练短弓之类的吗?」 「是啊,你还真是高明。」 能够一摸就知道,这真是不得了的本事。 其实我除了练剑之外,还有跟玛尔吉特学短弓的用法。 毕竟我虽然有经历过从老魔法师那里取得戒指的特殊事件,但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发展出后续事件,所以我根本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 就在我为此感到不便的时候,想起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猎人身份。我原本还担心可能会因为是家传绝学而不能轻易教人,但玛尔吉特爽快地同意教我,之后在空闲时间她都会帮我做一些简单的训练。 也因为这样,跟弓术有关的各种技能,还有猎人在森林与山地的潜行、追踪相关技能都获得解锁。如果要当一名在各地往来的冒险者,都是学了不会后悔的技能。 嗯,不会后悔,肯定不会。我并没有逃避熟练度变少的事实。而且我在练习时也有赚回不少熟练度。没问题的。 「原来如此,是弓啊……可惜我对弓是外行,不管你拿什么来换,我都没法做一把弓给你喔。」 「是喔。」 「身为铁匠,板铠以外的盔甲跟剑刃、枪头我都有资格锻造,不过弓箭不行。就算是铁匠,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作。」 我概念中的铁匠是无论武器、盔甲,甚至投射武器都能一手包办,看来这个世界似乎不太一样。从史密斯大叔帮我量尺寸时闲聊的内容,他似乎是从隶属于英涅舒塔特的同业组织,也就是所谓的公会取得执照后,才正式以铁匠的身份开业。 由于国家有规定要避免提炼法跟铸造法外流到他国,所有锻冶工房都必须要跟公会登记,就连铁匠也是登记许可制。而且能打造什么东西也都有规定,这种规矩虽然不便,不过情报外流会导致军事力下降,所以也无可奈何。 换句话说,铁匠是一种国家资格吗……仔细想想,在村里制作钉子跟酒桶铁箍的史密斯大叔,地位其实还挺特别的。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史密斯大叔只是制作钉子跟菜刀的工匠。如果不是兰贝尔特有跟我说,我肯定完全想不到有这条取得铠甲的管道。 「那如果是剑……」 「自警团的佩剑全都是我打的。」 如果你想要剑,还得再准备另外一套不同图案的棋组喔。听到大叔这么说的时候,我小小吃了一惊。 不过基于治安考量,能在战场上实用的武器有领主规定的最低公定价格,如果是非领主委托要制造、贩卖的武器,就必须收取相当昂贵的费用。 这也不奇怪,要是可以轻易买到武器,可能会方便有心人士组成盗贼团,从治安角度去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看来这个世界虽然有奇幻色彩,但并非全都符合我的憧憬…… 在我听到每一把剑都会刻上编号,甚至还会有证明书的时候,一下还产生了「这是猎枪吗?」的疑问。但我得到「是可以取人性命的东西,当然要格外慎重」的答覆后,就算以我现代人的感性来说也是十分合理的斥责。 「其实似乎也只有我们这地方会这么严谨。」 帮我良好尺寸的铁匠折起便条纸,坐到看来是用来从事设计工作的矮桌旁,接著取出纤维制的纸。对于这个世界已经理所当然确立制纸技术这件事,我已经习惯了。话虽这么说,现在似乎也只是造出表面较粗,品质也不算好的纸,因此以长期保存为前提的书,还是以羊皮纸为主流。 「我想想,最近我手边还有不少钉子之类的订单,所以……」 史密斯大叔开始弯起手指计算工作行程。这样一说,还有一份是关于你大哥新家的订单呢。史密斯大叔随口说著。 「好,大概春天可以完成吧。」 差不多要半年时间。如果想成是全套订制的装备,这样应该算合理。我在前世虽然有不少跟人订制西装的机会,但订制盔甲还是第一次──我反而想知道前世有什么人会订制盔甲──所以并不清楚行情。其实就连我用兵演棋的价格去换盔甲是否公道都不太确定。 也罢,都是同在一个小庄园里的人,人家也不太可能坑我。据说他们这种类似trpg中矮人的坑道种平均能活超过三百年,如果又是一辈子都在此生活的人,应该也不会轻忽处世之道。想到这里,我便不抱疑问地鞠躬表示感谢…… 【tips】坑道种。特徵是不到凡人种一半身高的矮小身材。是拥有金属骨骼,体内有赤红热血的人类种。是从带有矿脉的山地开始发展的种族,不仅有出色臂力,还具备耐高温跟夜视力等特性。男性拥有肌肉发达的身躯更茂密的胡须,女性则拥有女童般的五官与丰盈的体形,十分容易与他种族区分。 我在铁匠史密斯大叔的工房订制铠甲后,便默默返回自家仓库从事收成的准备。 简单的说,就是打磨镰刀跟铁锹之类的农具。必须先擦去方便保存而涂上的油,接著再细心用砥石打磨刃部。这样就能轻松收割成熟的裸麦跟野燕麦。打磨好农具,刃缘的光泽驱使我去回想自己决定订制铠甲的理由。 说穿了,虽然我后来又苦思了一段时间,但就现实来说我的目标并不明确。 因为心虚而难以选择信仰技能,导致没有满足条件而不能学会魔法,基于慎重起见,我想自己最好别乐观到能在独立自主前满足学习条件。 如此这般,根据现在手里的牌,能够看到像冒险者的工作,就只有剑士跟斥候了。 而以这个世界来说,要兼顾这两种角色并不困难。 trpg的斥候基本上是适合由身材娇小且敏捷,就像玛尔吉特那样的角色担任。却拥有血少、攻击也不痛的缺点。 然而我能赚到异于常人的熟练度,加上系统并没有限制我只能二择一,因此斥候跟剑士的技能完全可以并存。 因此只要选用轻装就能兼任这两种身份。 考虑到现在的种种要素,我所设立的第二临时目标是保留转换成魔法剑士或神官剑士的机会,然后持续磨练剑士方面的技能。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特地花时间去制作用来换铠甲的木头模具。 毕竟没有装甲值(ap)的前锋未免太逊了。身穿布衣手提木棍跟人说「我是剑士、想找冒险伙伴」,八成也不会有人加入,想加入其他队伍也很可能会被拒绝。 由于我认为这是最为现实也最有效果的选项,我才会认为作为决定将来的第一步,就是要弄一套铠甲。我拥有用剑跟枪的技术,不管去什么地方,拥有自卫技能都不会吃亏。 而且如果我以后有幸能学会魔法,或是哪天我看破自己对信仰技能的疑虑,到时候还可以转成魔法剑士或神官剑士,万一两者都不行也只要继续钻研剑术就行了。所幸我的战场剑术不挑武器,算是颇为万能的流派,所以用来碾压对手相当方便。 ……说到底其实就是跟之前没有多大变化,走一步算一步的方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如果有机会用魔法,还是会想用用看。 会有男人不对能够帅气施展魔法又能亲自冲锋陷阵,除战斗也能在多方面有所表现的魔法剑士抱憧憬吗?怎么可能嘛。 我对未来的想像与眼前那刚磨亮的耀眼刃缘重叠在一块,让我不禁发出笑声。我妄想著手中是磨亮到能映照出自己面孔的宝剑,若我能成为拥有那种宝剑的男人,肯定帅到不行。 要用的工具都磨好了。再来还得去照顾我们家那头很快要开始忙碌的农务马霍塔了。收获期的农务马几乎成天都有东西得搬,忙碌程度跟我们没有两样。 我整理好仓库里的工具正要前往马厩的时候,〈气息察知〉让我知道有人从屋里跑了出来。而我也知道那个人正从我后方跑来。 那个紧跟在我身后的人物简直是可爱的聚合物。 「哥哥、哥哥!」 (插图022) 如果还是自己的妹妹,那就更不用说了。 「艾莉纱,怎么了吗?」 整个人靠过来抓住我腰带的人,是我那个到了六岁才总算能到屋外走动的可爱妹妹。 她体弱多病的体质跟以前发高烧卧病在床时没有两样。因此现在成长仍较常人缓慢,加上吃得少,模样看来比实际年龄更加幼小。只从外表去推测年龄,大概会让人以为她是个才刚满四岁的孩子。 这也没办法。艾莉纱没有一个季节不生病的,而且到了冬天甚至根本无法下床。 光是能在现在这种温暖的时期在屋外活动,几乎都算是奇迹了。 那看起来就像把母亲缩小的可爱妹妹真的很容易生病。 感冒可不容小觑。在这个世界可没有抗生素那种东西,要找医生或能使用治愈魔法、治愈奇迹,统称为治疗师的人治病也得花上一大笔钱,因此身体虚弱的小孩因为感冒病死并不罕见。现实是在庄园内也有根本活不到能站就夭折的婴儿,每年都会有几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夭折,就算是大人,被病魔缠上没多久就过世的状况也不稀奇。 可以活著跟拥有健康,在这里是远比前世要宝贵许多的财富。若想让没有那种财富的人活下去,就得用名为金钱的财富来弥补。 所幸我们家有我的家庭代工可以贴补家用。 父亲把我制作的木制品拿去镇上或卖给商队就能买到好药,如果是比较下工夫的神像,还能得到祭司施展〈奇迹〉作为「喜舍」的回礼。在发现有旅行商人马车坏在半路上进退不得,而我帮忙从头打造车轴跟车轮时也赚到不少钱,结果那笔钱正好可以请治疗师治疗病况险些变成肺炎的艾莉纱。 多亏拥有原本就比其他家庭要多的收入跟副收入,让一般来说应该几年前就该夭折的艾莉纱还活著。这也是因为大家在照料等方面付出努力才有现在这个小小的奇迹。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我的父母有事没事都会在艾莉纱面前拿我出来说嘴。 像要她吃苦药的时候,就会说「这是哥哥努力帮你弄来的药。虽然苦,但要忍耐。」感觉我在妹妹心中似乎变成一个十分可靠的人。 也因为这样,我们现在才会变成这种母鸭带小鸭的状态。 实际上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只是为了避免幼儿的幻想破灭而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努力摆出体贴哥哥的笑容蹲低身子,温柔地摸她的头。 「妈妈最近老是在缝衣服。」 看到妹妹抱怨的可爱模样,让我眼角忍不住垂了下来。 「是啊,因为就快到海因兹哥哥的婚礼了,会忙也是当然的啊。」 我大哥在今年秋天满十五岁,也就是在我满十二岁的时候就到了能结婚的年龄。作为两人新居的小屋──虽然以小屋来说规模颇为豪华──也已经完工,预定在晚秋的收获祭时,就会跟另外两对同样要结婚的佳偶一起举行婚礼。 在这个庄园,正确的说是在整个莱因三重帝国中,婚礼的季节就是秋天。这是因为丰穰神不仅是司掌作物结果与自然循环的神,同时也是司掌婚姻的神。 因为作物结实也都算是生殖顺利,就结果来说被认为跟人类怀孕生小孩是一样的,因此各地庄园也都会选择在丰穰神神格最为强势的秋季结婚。 而婚礼对小村庄来说也是一大活动。要反覆举办同样的活动并不容易,所以跟庄园一起出资合办的收获祭一起进行比较划算,说起来理由还颇为现实。最重要的是管理官会前来祝贺。只是他们会徵收结婚税这种在前世会让人怀疑是否合理的税金,所以也并非都是好事。因此当然也会希望利用祭典让婚礼显得比较盛大。 而准备迎接这种重要活动的我们家,正处于最后的准备阶段,因此相当忙碌。 首先是结婚礼服。最为麻烦的新娘礼服是由娘家准备,所以还算好,但我们这边当然也得准备礼服。要是拿别人的旧礼服来穿会有损家族在庄园里的地位,因此每个家庭在准备长男的婚礼时都会煞费苦心。 次男要结婚时就只需要调整旧礼服的尺寸,因此简单许多。 至于要列席的我们也要穿礼服。就算不是新郎那种亮丽的棉背心风格礼服,还是得准备新衣跟加上刺绣等装饰。这应该同样也是受到和小孩无关的庄园政治影响。 就算我装成小孩的样子也还是看得出来。例如在教会礼拜时就座的顺序,跟管理官问候的顺序都会露骨体现出政治味。 「婚礼?」 「对啊,婚礼。那是喜事喔。」 虽然对于身为小孩,而且将来是要出嫁的艾莉纱,还有我这个将来确定会离家的四男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你以前参加收获祭的时候,应该也有看过漂亮的新娘子吧?」 「穿白衣服的?」 「没错,穿白衣服的新娘子。」 神奇的是这个世界也有伴随婚姻的婚礼,而且也有穿婚纱的文化。然而奇妙的是虽然是由祭司主持,祭司也会给予祝福,但婚礼本身并没有被当成是宗教仪式。只是会以私人契约的形式呈报给管理官,这种混合古罗马跟中世欧洲要素的方式实在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女性礼服可以看到巴斯尔风格与装饰艺术等近代英国风的服装,还有苏格兰风格的保守穿著,尤其当看到突然跑出明显是东方风格的服装时,各种样式交杂过头,形成混沌无比的状态。 正如我以前就质疑过的,搞不好这个世界有不少跟我有相同境遇的人。纪元前到十九世纪的服饰会同时存在,而且还拥有造纸技术跟近代行政体系,越是瞭解这种跟我的祖国有几分相似的状况,就越觉得这是一个过度合成近代跟古代的世界。 虽然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了。而且比起平常大家身上没有装饰的单调穿著,可以看到女性换上用了昂贵染料的五颜六色服装,以男性来说也算一饱眼福。 「……那艾莉纱也要穿。」 「你也想穿吗?」 「嗯。」 小女生会对婚纱抱有憧憬大概也很正常吧。就算是平常大家穿著朴素的庄园,在这种时候都会盛装打扮。轻柔飘逸的滚边跟蕾丝大概很容易刺激到少女心。 「这样啊,可是艾莉纱你还没有对象呢。」 「有哥哥啊。」 「咦?」 「艾莉纱要跟埃里希哥哥结婚。」 她竟能说出这么可爱的话。由于我前世是老么的关系,并不知道身为哥哥的喜悦,不过……这真的会让人上瘾。这让我明白为何全国的哥哥大多会有一段有恋妹情结的时期了。 「哈哈哈,艾莉纱想当我的新娘吗?」 「嗯。」 我把八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妹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我已经变宽的肩膀上。虽然已经入秋,但仍相当热。别让她给太阳晒太久比较好。虽然太冷也会容易著凉,但太热也不行,所以必须相当细心。 「这样啊。那你要穿很漂亮的衣服喔。」 「嗯。」 她微微点头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看到家中男生忙著做针线活的模样,想必母亲一定正在为艾莉纱的礼服费心。重点是穿完的礼服还能拿去镇上换一笔钱,因此既然要作,就没有理由马虎。因为我们一家都很喜欢艾莉纱。 到时候艾莉纱的漂亮模样,肯定不会比新娘逊色。 我内心有另一个正在冷静观察疼妹妹疼到变成笨蛋,怀疑著该不该承认这是否也是一种乐趣的自己,不过……这样应该也算挺幸福的…… 【tips】包含在莱因三重帝国基干法当中的户籍法内,禁止凡人种与直系和在二等亲以内的近亲通婚。 转眼间便到了晚秋。收获期的忙碌对我这个当了近十年农民,用熟练度将各种农民系技能升到熟练以上的人都还不能习惯。最重要的是,可能是身体已经认识到这些是例行公事,熟练度的提升幅度几乎不再增加,这样就算继续投资,无论考虑到将来还是效率都该是踩煞车了。 在熬过让人头昏眼花的忙碌之后,伴随著庆幸今年也能确实缴纳年贡的安心感迎接收获祭,这种喜悦实在无可比拟。就算是在已经逐渐淡薄的前世记忆,跟解决重要工作获得升官的喜悦相比,也很难分出高下。 不敢怎么说,能够迎接这天到来,都应该要好好感谢这个世界的神。与前世不同,这个世界是确实建立在不只是旁观,而是在抱持强烈信仰心请愿时会做出回应的诸神的努力之上,所以不虔诚祈祷就未免太不敬了。 由于今天是大喜之日,也是向丰穰神表达感谢的祭典之日,天气相当好。 在庄园的集会场上,与主要家族相邻的广场就是祭典会场。 广场中摆设了无数的桌子,庄园中女性展现厨艺制作的餐点正在桌上冒著热腾腾的热气。这天由于诸神的加护,桌上的菜肴不会变冷,用井水泡凉的酒也不会变温,让人感觉这个世界的诸神相当识趣。相信丰穰神肯定也很满意这样的感谢,所以才会大方施展这样的奇迹。 庄园内已经有许多男女蠢蠢欲动,雀跃的气氛弥漫会场。 有人都满心期待看到婚礼盛装打扮的新人,有人迫不及待想享用桌上的佳肴,商队也算准了祭典的时期摆出摊贩……但这都不是理由。 祭典会场之所以会弥漫这种彷佛可以看到桃色光影的气氛,单纯是这里也是物色对象的地方。 会演奏乐器的人聚在一块,庄园的许多地方都能听到悦耳音乐并看到有人跳舞。在这个欠缺娱乐的时代,音乐跟舞蹈就是最令人兴奋的娱乐。 而当大家因为舞蹈而兴奋,迎接夜幕低垂之后……应该就不用多说了。 在没有进行品种改良,麦穗还很高的现在,在这类祭典中找对象去「交流」是相当常见的事。有就这么正式成为情侣的人,也有不能继承家业的男性跟女性继续偷偷交往。彷佛在这里真的可以听到那首名为「当我行过麦堆」的民谣。 换句话说,有很多年轻人是为此怀抱期待。 没错,我是在说我们家的次男跟三男。他们没有帮忙准备工作,不知跑哪去了。 虽然我气急败坏地把为祭典准备的料理端上桌,不过原本应该会有更多人帮忙才对。不过就算年纪接近成年,爱玩的小孩不肯认真工作也是常有的事,结果就是包含我在内的几个人就像校庆即将开始前还认真做事的倒楣鬼,看来就算换了世界,人的本质似乎也没有改变。 我擦了擦因为端大量热腾腾菜肴而冒出的汗水,转头看了看因为草皮乾枯而像铺了金色绒毯的广场。大家虽然脸上都带著忙碌的汗水,但表情却都幸福洋溢。劳动很辛苦,不过想到是为了快乐的事情而忙就不会那么难受。 这让我涌现一股怀念的感觉。我在大学时代为了维持玩trpg的社办去打工,为了挤出少人分摊而昂贵的社费也很辛勤工作。不过在经历辛苦之后丢出的骰子,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快乐。而正因为是这样辛苦得来的成果,我对于高价规则书的钻研才会胜过许多教科书。 虽然也是因为这样的反动,我不太能适应在系统上是强调扮演,大家欢乐玩的游戏系统,我或许该承认这部分是属于我自己造的「业」。 我发觉自己想跟朋友围在桌旁丢骰子的欲望仍十分强烈。不管是被人骂是烂gm(游戏主持人),还是自然丢出二十或两个六去虐人,都是十分开心的回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传来响亮的欢呼声。我转头一看,看见一群小孩……抱歉,是玛尔吉特的同胞正拉著巨大的货车前来。在由数名猎人所牵引的货车上,能看到一头体长近两公尺、皮已经被剥掉的巨大山猪躺在上头。 我想起玛尔吉特有要我期待他们准备的好料,原来就是指这个吗? 我实在很好奇那些身材娇小的猎人究竟是怎样制伏那玩意的。我听说巨大山猪就算用5?56公厘的步枪弹射脑袋都不会死。如果要拿来作为庆典上的菜肴,也不能用毒…… 「你们知道吗?听说官爷有为庆典准备烟火耶。」 「真的吗?所以说有招聘魔术师来放烟火吗?真是太棒了!」 就在我正看著那些跟巨大山猪相比简直就像豆粒的蜘蛛人时,也听到在其他桌子帮忙准备的年轻人这样闲聊。最近我觉得自己在〈听力〉跟〈气息察知〉上灌了太多熟练度,似乎变得有些过敏。 烟火吗。感觉场面会很热闹。晚上的烟火是很不错,不过白天用烟火助兴也同样令人期待。 最重要的是那会让我想起那名老翁。一想到我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就让我满心期待它什么时候会变成关键道具。 我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庆典气氛中,同时也望著晴朗的秋空,享受著祭典让心情雀跃的感觉…… 【tips】大型活动都会伴随神的加护,尤其在神遇到赞美自己的祭典时更会明显给予协助。其中甚至还有神会以化身下凡与人同乐。 在日正当中的时候,祭典会场显得格外热闹。 上午的官员致词相当简短,跟往年一样在几分钟内结束。 管理王座山城塞的艾克哈特?图林根爵士是以装备胸甲的威风武人装扮伴随数名骑手现身,在发表几句感谢今年丰收并祈求冬季安宁的话语后便上马离去。他肯定是在其他管辖的庄园内还有类似的活动要参加。 今天代替礼拜的讲道也比较短。因为这场祭典本身就是献给丰穰神的圣句、圣歌,也是祝词。因此不需再画蛇添足。绝对不是因为那名祭司是嗜酒如命到想快点喝到酒才在台上大喊以下省略,还被人怀疑他该不会其实是酒精神的祭司。我希望不是这样。应该没错吧……就当是那样吧。 如此这般,祭典开始短短数小时,大家就几乎喝瘫了。 「嘿,你有喝吗?」 「嗯,有啊、有啊……」 跟往常一样像项炼一样挂在我脖子上的玛尔吉特也把自己喝个烂醉。 幼女满脸通红舌头打结的模样虽然给人犯罪的感觉,不过在这个世界是合法的。虽然在三重帝国在喝水前会先以沙、木炭跟布制作而成的简易过滤器过滤,或将水煮沸再喝的文化,不过用这两种方法所花费的资源都太过昂贵,因此平常的饮用水几乎都是藉由酒精消毒的产物。 尤其在这片位于帝国南方的领土,属于相对温暖的葡萄产地。虽然跟面向南内海的南方小国家群相比较为寒冷,但已经足以栽种葡萄,葡萄酒也相当容易取得。现在这个时期如果在连接城镇的大路往来,应该能看到不少满载葡萄的马车或牛车将货物送往由酒精神教堂管理的酿造所。 由于今天是祭典之日,因此也有大量酒桶从教堂的酒窖中搬出。大家能尽情享用不掺水且酒精浓度颇高的葡萄酒,藉著酒势作乐也难怪会变成现在这样。应该也无需特地前去确认广场附近的树林中为何会飘来带酸味的臭气。 在还只是刚到中午的时间就能闹成这样,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庄园是否还有办法完成接下来的婚礼。 也罢,反正过去有好几次婚礼也都有办法完成,所以应该是不成问题。如果考虑最糟的状况。大概也就是在新婚被大家闹过头,直接在广场上送入洞房罢了。 好吧,那其实很糟糕。不过大家喝成这样,有大半的人都不会记得,所以伤害也算相对轻微了。 「嗯~你别装傻啦……」 我难得听到玛尔吉特不是用宫廷语,而是用帝国语说话。低头就看到挂在我脖子上的她正鼓著脸颊生气。 「就说你喝太多了嘛……」 「哪有~人家只有喝一点点啦……」 她确实没有说谎。两、三杯酒确实不算多。只可惜这不能套用在蜘蛛人身上。因为他们的消化系统虽然比凡人种要强,但对酒精的分解能力却相当差。 所以真不知道她为何还这么敢喝。 「你不打算逛摊贩了吗?这样会逛不了喔。」 「安啦,埃里希会带著人家逛吧?」 玛尔吉特就像猫咪撒娇似地用脸颊在我胸膛上磨蹭。虽然我有点担心她那变成粉红色的脸颊会不会把腮红抹到我衣服上,不过我这身平常穿的衣服并没有染上任何化妆品。……这代表她没化妆吗?蜘蛛人也太猛了。 只可惜我现在不能带著她去逛祭典。因为现在是我该去换装的时候。 「不行啦,海因兹大哥的婚礼就要开始了,我得去换衣服呢。」 「怎么这样啦~」 这丫头八成忘记为什么成天黏著我的妹妹这段时间都没在附近吧。她脑中需要困扰的事情肯定全都溶进酒精里,从脑袋挥发掉了。 「好了好了,你先离开一下。我真的得去换衣服了。」 「不要~!」 不要个头啦。你已经十四岁了,到下个夏天就成年了耶。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比艾莉纱要大一点,不过我可没有忘记你年长我两岁的事实。 就算你撒娇的模样再怎么可爱……再怎么……可爱…… 「够了,放手了、放手了。」 「埃里希小气鬼~!!」 我凭藉钢铁般的意志压下「就这样一起去玩吧!」的邪念,从玛尔吉特两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让我的脖子得以离开她环绕的双手。在我已经长高的现在,如果要把只有不到我腰部高度的玛尔吉特给放下来,就会看到她泪眼汪汪仰头露出责备表情,感觉像我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实在让人头大。 而且这里还是众目睽睽的广场。四周到处都是喝到茫的男人,当中也包含从小跟我玩到大的朋友。 「喔!埃里希很不给面子喔!」 「难得的祭典,你们就去散步嘛!」 「你这个生命礼赞主义者,很让人羡慕喔!」 这些酒鬼真的是口无遮拦。而且跟那种人讲道理也不可能说得通。 「当心我宰了你们喔!烂酒鬼!」 尽管我撂下狠话还举起手臂,但也只能得到调侃的口哨声。顺带一提,在这个时候所说的「散步」,意思就是把人带到有遮蔽物的树林里。实际上我已经看到几对猴急的情侣早早就往树林去了。 至于生命礼赞主义,则是另一种称呼萝莉控的说法。很久以前有一名圣职者(薄本的经典型主角)因为被批评偏爱在凡人种眼中怎么看都很幼齿的魔种跟亚人种,因此辩解说自己抱持的是对青春生命力给予礼赞的纯粹感情,而这样的故事就一直被流传至今。 咦?你问那名圣职者?由于他一样会对有年纪的亚人种动手,所以在遭全方位围剿后被逐出教会了。从对方即便是皇统家的亲戚也会被果断地逐出教会,这个国家的教会究竟有多么极端可说是不辩自明。 先不管只是用泪眼看人就能让我遭到「社会判定」攻击的青梅竹马,为了避免取得无谓的称号(萝莉控),我决定快步回家。我可不打算在这个年龄──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算半个大人──就在道具表单上填写新的家族关系。 ……好吧,其实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我不否定心里确实也有觉得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你很慢喔,埃里希。」 在我们家客厅已经可以看到我大哥正进行准备。 白色的棉背心跟大哥那越来越像父亲的粗犷容貌虽然不太相称,不过罕见用发油将一头褐发后梳的模样确实还蛮人模人样的。 虽然黝黑的脸颊跟粗糙的双手怎么看都不像贵族子弟,不过依旧是我大哥俊俏的礼服装扮。 「怎样?好看吗?」 「嗯,很好看,大哥。」 大哥害臊用手指摩擦鼻子下方的模样,感觉跟童年高举木剑的时候没有两样,不过我超过四十岁的精神依旧认为大哥这个模样同样令人骄傲。 拿著我制作的武器在树林中寻找妖精硬币,以及为了矫正我的人妖腔调,我们坐在一起学宫廷语的往日都令人怀念。虽然后者是包含我自己在内,希望可以从所有人记忆中尽快删除的过去。 不管怎么说,大哥跟以前那个挂著鼻涕、对冒险者怀抱憧憬,假装自己是传奇英雄的时候相比已经成熟许多。现在他就连当时学不来的算术也已经学会,虽然会有些瑕疵,但也有办法说宫廷语了。 这样我们家的家业应该就稳了。 我跟大哥一边拿小时候的事情开玩笑,边换上为我准备的礼服。但那不仅明显是旧衣服,还是哥哥们都穿过的衣服,所以有些破。这时我才发现另外两个哥哥不在这里。 「喔,他们两个都喝了个烂醉……现在正跟老爸在水井那里。因为怕对艾莉纱的教育不好,所以艾莉纱被带到蜜娜家里换礼服了。」 那两个蠢哥哥还真是……之前先是偷懒没有帮忙,现在又是喝到烂醉。我猜老爸现在肯定是边生气边用手压帮浦──这个东西的实用化让我非常惊讶──把冰冷的井水淋在他们头上。 由于是收获已经结束的晚秋,我是希望他们不要感冒,不过没想到那两人竟然接著开始在后院连连打起喷嚏,我想这个愿望应该很难如愿了…… 【tips】由于酒精能帮水消毒,因此全国都会喝酒。不过就算喝泥水也能正常活动的人种,不胜酒力的状况并不罕见。 婚礼与其说是庄严的仪式,更像一场单纯热闹的活动。 提到庄园内的庶民婚礼,自然是与高贵无缘,让大家吵闹的地方。惯例是喝醉的宾客大声起哄,新郎用低俗的话语回呛,然后被新娘跟亲戚教训,闹得太过头的时候祭司也会祭出铁拳制裁。 新人在走过有花瓣跟鼓噪声陪伴的红毯之后,接著请丰穰神的祭司祈求祝福并互相立下誓约,婚礼过程相当简单。 之后就跟普通的宴会没有两样。婚礼自古以来就是饮酒作乐的藉口,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包含新郎新娘在内的所有庄民都会尽情跳舞高歌,饮酒狂欢。 随著乐曲不断更换,舞伴跟舞步也不停转变,玩累就吃,口渴就喝。等到太阳下山,所有人就会抬起新郎新娘在村里游街,接著伴随低俗的起哄将两人丢进寝室。 然后大家在外头一阵吵闹之后,便离开去开喝第二回合。严格来说,如果把上午、下午考虑进去,应该算是第三回合就是。 由于过程相当粗鲁,在某些人眼中甚至会觉得野蛮,不过比起有诡异致词跟表演的婚礼,我觉得这种比较愉快。好吧,对我这个到三十岁还是单身,只有机会参加别人婚礼,没有什么好回忆的前世相比,如果要说我的感想太过偏颇我也无话可说。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喜事 拉著新娘手臂走过红毯的哥哥看来相当得意。和哥哥站在一起,感觉带有不同于我与玛尔吉特那种犯罪感,乍看就像被绑架或被胁迫的蜜娜也脸颊羞红,一脸幸福模样。 虽然有许多基于家族关系与金钱的物质婚姻,不过要说当事人完全不会幸福,也并不一定。 「哥哥。」 「嗯?」 当我在广场一角坐下休息的时候,坐在我腿上的艾莉纱扯了扯我的衣服。由于我担心艾莉纱如果被找去跳那种激烈的舞蹈可能会累倒,所以我算是她的保镖。 「哥哥不跳舞吗?」 「我不怎么喜欢跳舞嘛。」 这是个半真半假的答覆。由于能够沿用剑术的动作,所以我有自信在舞池中依旧能掌握正确舞步,可是……我没有舞伴。虽然玛尔吉特在婚礼途中还很有精神,不过刚才她乾掉一杯加入药草并经过蒸馏、酒精浓度颇高,主要是给凡人种喝的蜂蜜酒把自己醉翻的关系,我才会没有舞伴。 我当然也可以像被泼井水之后现在还能边打喷嚏边跳舞的米哈尔与汉斯那样,不挑对象不断替换舞伴,不过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年纪相近的少女都不再跟我跳舞了。 这肯定是现在正被丢到家里床上,隔天会跟水桶变成挚友的玛尔吉特在暗中做了什么。 其实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想嫁给我这个四男,所以不知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跟艾莉纱跳舞就没关系吗?」 「艾莉纱是特别的。」 所以我只有刚才在角落跟艾莉纱跳了一下舞,然后就休息了。说是跳舞,其实也就只是我抱著她慢慢转圈,连一个舞步都没踩过。不过艾莉纱本人似乎相当开心,所以这样应该也行。 (插图023) 「特别!」 只见艾莉纱开心地呼气,然后可爱的妹妹就将后脑靠在我胸膛上,摇晃著她的小脚。真可爱。 毕竟是亲妹妹……想到再过四、五年她就会变成觉得哥哥好烦的女孩,就让我眼眶泛泪。我想当艾莉纱那样对我的时候,我肯定会没法克制的放声大哭。光是想像就让我感觉心脏彷佛被人紧紧揪住。 「啊,对了,艾莉纱,你想去逛摊贩吗?」 「摊贩?」 「对啊。有很少见的食物,还有诗人会来喔!」 当我为了掩饰自己情绪做出这个提议,平常很少能在外头活动,没什么机会能满足好奇心的妹妹相当感兴趣地大声说想去。 因为我手中有父亲让我可以在这天花用的零用钱,因此帮艾莉纱买点东西应该还不成问题。现在是刚结束收获的时期,虽然不敢说会有大家喜欢的冰品,不过如果可以买到,我在艾莉纱心目中的形象应该会大幅提升吧。 就这样,我抱著兴奋的妹妹往商队设立摊商的地方走去…… 【tips】在庄园内司掌祭典与享乐的酒精神受到众人信仰的程度不下丰穰神,不过由于该神主张「宿醉的痛苦也是酒的精髓」,所以没有能治愈宿醉的奇迹。祂的意思大概是能爱酒爱到不怕宿醉,才能算是真正喜欢吧。 在祭典的时候,不知为何小孩会比大人更加开心。 明明只要用上一张万元钞票就能把小时候喜欢玩的对数字签全部抽完,但在手里只有几枚百元铜板的时候,对祭典的期待似乎要远比大人高上许多。 我边享受那种怀念的感觉,边望著小规模的摊商集团。 他们是商队的人。是一群会在旅途中进货,也会在有活动时摆摊做生意的生意人。 「这是北方人制作的黑曜石匕首!采药时很管用喔!」 「快来看这个从东方交易路传来的漆器!这些全是一级品,这种光泽附近看不到喔!送礼自用两相宜!趁这个大好日子来挑一个吧!」 「这是西端半岛的药草!无论是跌打损伤刀伤红肿通通管用喔!」 有人是在地上铺草席,有人是用侧面敞开的特殊货台当成店,商人们使尽浑身解数用吆喝声试图吸引数量变少的客人。虽然在庄民们还没在白天醉倒跟开始忙著跳舞之前这里还十分热闹,不过每到婚礼结束都差不多是这样。 不过还是会有些喜欢趁人少才去慢慢逛的人,以及一些相信剩下的东西有福气,特地晚一步才来的庄民。 虽然我对不少东西感到好奇,不过今天就以我们家小公主的意向为优先吧。 我甚至不用问她想去哪,艾莉纱发亮的双眼已经为我指出答案。 那是一家针对妇女客层的珠宝商。一名看来装扮华丽的商人正坐在折叠椅上,身旁还跟著一名高大到得仰望才能看清全貌的巨鬼(ogre)担任护卫,不过在顾客变少的现在,他们看来也没什么戒心。 「哥哥,好漂亮!好漂亮喔!」 「嗯,是啊。」 艾莉纱虽然眼睛发亮地快步跑到摊商旁边,不过对方并没有无情地将她打发走。在忙的时候不可能会成为客人的小孩或许是会惹人厌,不过在闲的时候店主似乎也一点都不介意地主动对艾莉纱开口。 「这位小妹妹,你眼光真好!这是在蓝色南内海的人鱼费心找到的珍珠。你看?这种毫无瑕疵的圆润!这当然完全没经过打磨,是一开始就这么漂亮。」 穿著鲜艳服饰的胖店主大概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只见店主用细心的动作拿起那感觉相当昂贵的珍珠,就像在为真的会出钱买下的妇人介绍般让我们看个仔细。至于价格……唔,要三德拉克马……? 在帝国基本上是采用十进法,一德拉克马为一百里布拉,一里布拉为一百阿斯,调整得相当容易理解。货币从上而下分别为金币、银币、铜币,自耕农的平均年收大约为五德拉克马。 从里头会被拿走平均税率的金钱税一德拉克马,加上要买齐物品税,也就是在农作物之外还有生丝等多种纳税品,还需要约五十里布拉。生活费跟农业相关花费约二德拉克马,因此可运用的所得约为一德拉克马又五十里布拉。以比例来说大约是四公六民,因此这个地方的税制算是比较亲民的。 就算把我的家庭代工收入与比其他人家要多的田地算进去,我们家的可运用所得最多也就三德拉克马……换句话说,这颗珍珠的价格相当于我们家最低必要花费以外的所有钱。 而且还就只能买下这一颗珍珠。 「这、这个商品还真是高级呢……」 我的声音跟表情都忍不住抽搐。大叔,那种东西不该拿到这种庄园的广场兜售吧? 「这位年轻绅士的眼光也很好呢。其实这原本是用来帮帝都名店进货的商品。只是想看看是否能找到有缘人才摆出来,毕竟这原本是装饰在贵族妇女脖子上的东西嘛。」 店主边抚弄自己满下巴的胡须笑了起来。这么说从他手里戴著、能充当印鉴的华丽印章戒指来看,他应该是名店的进货人……那可说是超级大商人了。我是希望这种人不管再怎么闲,也不要来乡下地方卖东西。那价格对心脏不好。 「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会这么高级。这是我们作梦也不敢想的东西呢。」 「别这么说,为了出嫁一件一件分开买,到结婚时再一起制成首饰,听说最近在凡人种的圈子里也很流行像这种人鱼跟水栖人的风俗习惯呢!怎样?要不要跟令堂商量看看,也给令妹买一件?」 我还真想知道那究竟是哪里的富农或豪商有的文化?就算是我订制的铠甲,用那个珍珠的价格也是买了还有剩吧? 「还是算了……我大哥才刚结婚,这么高级的玩意,我们家的荷包负担不起。」 我带著笑容低调拒绝后,店主吃惊地睁大眼睛。 「咦?您不是长男吗?」 「不是,我是四男。」 「真不得了!您的宫廷语真是流利,就连我都想请您教我呢!」 我懂了,因为我的说话方式,让他误以为我是长男吗? 啊,不妙,感觉对方很可能会以为我们家是连四男都能受教育的富农,要是他认真跑去找我父母就麻烦了…… 「别这样说,我也只是跟有去私塾的朋友及父亲学的,真的没什么。那玩意如果我能买给妹妹当然是很好,但我实在……」 「小兄弟,你对那个有兴趣吗?」 就在我正打算找藉口闪人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声音从头上落下。 我仰头望去,看到的是拥有吓人犬齿跟蓝色皮肤的巨鬼身影。 那名巨鬼的身高约三公尺。因为含有硬质金属而呈现蓝色的皮肤由于兼具生物的柔软,据说一般刀刃甚至砍不进去。覆盖庞大身躯的强健肌肉呈现类似盔甲的线条,经过锻炼的四肢全都像柱子般粗壮。 「奖金似乎是五德拉克马喔。」 那感觉能轻易挖开人肉的爪子指向在刀剑商摊贩旁一个挑战活动的招牌。 那是砍固定物品的挑战。如果能把刀剑商引以为傲的头盔一刀砍断就能拿走五枚金币。挑战费为五十阿斯。 在有著蚯蚓般文字的招牌旁边,能看到似乎闲到发慌的店主正边抽菸斗边懒散地发出吆喝。位在头顶部分具特徵的主耳跟彷佛枯枝的低矮身躯,那名店主应该是个鼠人(stuatrts)。 这也算是祭典中常见的挑战游戏。简单的说就是前世那种用昂贵商品吸引客人,但绝对打不动的打靶游戏,或是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放有中奖签的签桶。那是被小孩吵闹的父母跟被恋人怂恿的傻瓜很容易上当,让人浪费零用钱的陷阱之一。 「罗琳,你怎么……」 店主对于巨鬼护卫的插话有些不悦,不过巨鬼只是露出感觉很容易把小孩吓哭的得意笑容将手放到我肩上。还好艾莉纱现在注意力全都放在那颗大珍珠上。 「因为我看他身体练得不错嘛。况且那小家伙已经靠那玩意赚了不少钱,找个人陪他玩玩比较有趣吧?」 仔细一看,摆在那里的铁头盔虽然并不特别,不过放在一旁的剑,品质明显就粗糙许多。 而我手边的零用钱正好是五十阿斯。大概够我们两人吃一些罕见的点心,或是买两三个小东西,所以…… 「……似乎挺有趣的。」 「什么!?」 在妹妹面前耍帅也算是哥哥的工作。 我从怀中掏出零钱,边拋著边来到刀剑商面前。 「喔!未来的大剑豪,你想挑战吗?」 「没错,一次五十阿斯吧?」 那个商人一看到我便带著虽然亲昵但也不掩饰狡诈的笑容朝我伸手,我就这么将钱放到他手中。不过看到手中那些尺寸参差不齐的大铜板,商人立刻皱起眉头。 「是贝顿大铜币……这种货币品质不好,一般两枚也只值四十五阿斯……」 大铜币虽然一般被认为有相当于二十五枚一般铜币的价值,不过在货币并非是本位货币的这个世界,品质会影响实际价值的状况并不罕见。有个糟糕的例子是人称吝啬帝的乔瑟一世,在纪念即位跟在位某几周年时所改铸,被称为「乔瑟钱」的那种货币因为混杂太多杂质,被认为就算是德拉克马金币也只有原本三分之二的价值。 而这类问题也经常引发纠纷…… 「算了,反正是小朋友的挑战,就当是庆祝收获祭,我算你便宜吧。」 「谢啦。」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我暗暗在心中这样讽刺。 摆在摊头的剑是钢铁制的量产品,说得更白一点就是便宜货。而我认为将来有需要用到,于是运用〈社会〉范畴中的〈审美眼〉提升感性,让我能够识别头盔品质。结果一看发现头盔的造型虽然朴素,不过我能看出那是在钢板表面涂有一层神银(mistarille)的真货。 这是一种经常能在吟游诗人的传奇故事中听到的特殊合金。外观是带有蓝色的银色,由于在夜晚中会微微发亮,因此大多用来作为涂装表面的材料。最大的特徵是能阻绝来自「金属」的物理干涉。 不过要用神银加工,据说必须拥有使用特殊魔法替换材质构造的技术,不然就得使用同样是神银制的工具,否则连成形都办不到。由于那是一种相当适合衬托英雄的高防御力金属,是不屈的象徵,因此王侯也喜好用神银来打造装备。 这个头盔虽然表面有许多显眼的小伤痕,不过除了涂装表面的刮伤外并没有太过严重的痕迹,这或许也是让店主如此有自信的原因。看头盔涂装面上各式各样的伤痕与凹痕,真不知店主靠这个头盔赚了多少年了。就算只是零钱,累积起来的数量应该也相当可观。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是毫无办法。 我可以看出表面有薄薄的神银涂层,从头盔上的装饰大多已经损坏来看,那应该也不是什么新品。如果这个头盔全都是由神银打造,我自然是无计可施,不过……根据史密斯大叔告诉我的知识,一小层神银涂层是可以让装备更坚固,不过远远不到不坏的地步。 既然挑战成立,那么身为游戏屁孩,自然也会想试试自己可以虐到什么程度。好,我就放手一搏吧。 我抓起那把廉价剑,在确认手感之后将剑高举过头。要全力劈砍不会动的目标,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动作。 「哥哥加油!!」 不知何时注意力已经从珠宝上头转回我身上的艾莉纱,在珠宝商照顾下为我声援。 谢谢,哥哥感觉光是这个声援,似乎就多了好几重加成效果。 「呼……!」 我伴随短暂吐气挥出锐利斩击……剑刃在距离地面只剩一张薄纸的位置静止不动。 「咦?啊,什么!?」 头盔从头顶被一分为二,就连台座都被一并劈开。 「漂亮!」 「好棒喔!!」 这声称赞应该是怂恿我的那名巨鬼发出的。至于刀剑商仍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地交互看著我跟头盔。 靠著我在生日时提升到接近最良(第七阶)的〈灵巧〉,提升到圆熟(第六阶)的〈战场剑术〉,再搭配〈艳丽纤巧〉的加持,便能展现出这种威力。而且我还拥有属于剑术范畴高阶技能的〈观见〉特性,搭配〈审美眼〉就让我能清楚看到目标的弱点。 〈观见〉其实就是观察并理解的技术。就像宫本五藏所写的五轮书中也提过的,藉由不设立焦点的观察去解析对手行动,强调不直撄其锋,避其锋芒的概念。而这个技巧也能衍生出攻其不备的作用。简单的说,就是会在攻击、闪避、反击都有加成的特性,除此之外,也是在行为判定跟伤害判定上都有效果的强特性。我投注了锻炼三个月份的熟练度去学这招看来没有白学。 ……别误会,是因为这招在闪避时也很管用,就算不是以剑士当主轴也不会浪费才学的。这肯定划算,不成问题的。 先不提这个好了……这个头盔不知道被许多对力气有自信的人劈了多少年,虽然头顶部分还不至于凹陷,但从已经被敲平的形状也不难想像。就算上头有神银涂层,看来也没法阻隔所有冲击。 虽然头盔的防御力跟装甲的厚度有关,但重点还是在于能让刀刃偏斜,藉由转移力量的方式保护装备者的曲面。正因为突破曲面保护是一大难事,因此西洋剑术才会发展出许多使用长剑剑柄及剑锷来作为钝器击打的手段。 装甲形状变平,就能找到能让剑刃施力的地方,就算锐利度不算理想,还是能靠实力弥补。虽然长年承受攻击应该也让头盔整体耐久力有所下滑,不过我还是以超乎预期的表现爽快地将头盔劈成两半。 嗯,看到我被兰贝尔特评为「只要掌握要点就算斩钢断铁也不成问题」的本领,并没有因为收获期的忙碌而退步,让我放心不少。 不过这把剑感觉也报销了。就算不特地从柄头去看也能看出剑刃明显弯曲。看来就算有抓稳剑刃的方向,终究只是个便宜货。 「嗯,那五德拉克马我就收下了。」 我拿起头盔,向瞠目结舌的刀剑商伸出手。虽然他似乎想要辩解,不过看到模样吓人的巨鬼在旁边开心鼓掌,周围的商人也大声称赞,让他只得闭上嘴巴。 最重要的是刚才那名就算以全世界来看,应该也是属于金字塔顶端的珠宝商也为我大声喝采。这让那名一看就不觉得有多少胆量的鼠人刀剑商完全没法反悔。 对方大概是觉得在这种时候拖拉会有损自己在商人间的信誉,反而得不偿失吧。实际上我也没有使用魔法或奇迹,就只是靠剑技劈开头盔。被我用这种无可挑剔的手段取胜,他应该也找不到藉口。 「你、你真有一套,小、小兄弟……吶……这是你的赏金……拿去吧。」 虽然对方好像有想装大器,不过握著金币的手跟声音频频颤抖,也只会让人觉得狼狈。不管怎么说,钱就是钱…… 「嗯?怎么了?你不觉得开心吗?」 当我望著手中那带有黯淡光泽的金币皱起眉头,巨鬼如此问著我。那名巨鬼明明在盔甲底下还穿有炼甲,但却能一声不响出现在我身后的本领,不知要经过多少磨练才能到达那种境界。 「……你这小子。」 「招牌上写得很清楚啊!?这可不能怪我喔!?」 巨鬼用像看到秽物的眼神瞪著那名鼠人刀剑商。在我手里发亮的金币,是乔瑟一世在位五年纪念金币。那刻有老成侧脸的金币,是在乔瑟钱中杂质最多,被认为是最廉价的金币。 从五枚在我手中反射出黯淡光辉的金币上累积的手垢,能看出这些金币有长时间在贫民之间往来。就价值来说最多只有两德拉克马又五十里布拉。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会在这个部分留下一条让人难以追究的预防线。 没错,仔细看招牌上的叙述,赏金并不是五德拉克马,而是只写了「五枚金币」。若是五德拉克马是还能够上诉,但换成是五枚金币,他确实没有骗人……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去占这种便宜。 就在我明显垂头丧气的时候,巨鬼吓人的手伸向我的手掌,让我吓了一跳。 可是相较于尖锐爪子跟粗犷手指的吓人模样,大手却以十分纤细的动作从我手中取走三枚金币。就在我还没能理解对方意图的时候,巨鬼转头对自己的雇主开口。 「我的雇主,您有看到这名小剑豪的绝技吗?」 「嗯,我以格雷辛家之名保证,我清楚看见了。」 虽然是我没听过的家名,但从他说出家名的骄傲态度来看,应该是颇有地位的家系。他是这个商队的发起人之类的吗? 「那么,就算是卑微的金币,既然是在英雄手里,若要说有三德拉克马的价值,您觉得如何?」 「嗯,十分公道。」 那名姓格雷辛的珠宝商爽快地点头后,接著取出一颗大珍珠,放到用来装戒指的小盒子内。他接著将盒子交到仍搞不清状况张嘴发楞的艾莉纱手中,满脸笑容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姐,把这个拿去给你优秀的哥哥。」 「谢……谢。」 艾莉纱用她不知何时从我这里学去的宫廷语道谢,而她这样的举动让珠宝商笑得更开心。 我懂了。他打算让这件事完美落幕,同时也展现自己的气度,在参加商队的商人之间建立名声。跟现代相比,这个时代的商人关系并不仅止于冰冷的契约,而是更偏重当面交流,能拉抬自己的评价能有许多好处。 他真是一名高明的生意人。要是这件事传开,他所获得的名声肯定远远不止于一德拉克马五十里布拉。 不过无论人家有何盘算,善意就是善意。就在我打算开口道谢的瞬间…… 「哇!?」 突如其来的飘浮感让我一下摸不著头脑。 原来是巨鬼将手伸到我腋下,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而那名巨鬼的脸,此刻就在我面前。 「是我说可以拿到五德拉克马,要你去挑战的。」 「呃……其实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方便……」 「不过还差了一德拉克马。」 话一说完,巨鬼的脸便朝我逼近。 混有金属的蓝皮肤、用来撕开猎物皮肉的狰狞犬齿、证明是魔种分支的金色双眼。而那在美丽眼睛边缘的睫毛随著距离缩短看来更加修长,形状姣好的鼻子也以绝妙的平衡配置在那豪迈的嘴巴之上。那陪衬长脸轮廓经过简单修整的红铜色头发,带有高级发油的甜美香气。 那美艳非凡的巨鬼朝我逼近,在我能够拒绝之前,距离就已经缩短为零。 我跟巨鬼的美女接吻了。那是只有嘴唇碰触的温柔接吻。 「这样你能接受吗?」 这是我今生第一次接吻。那是名符其实符合接吻字意,带有仪式性质的嘴唇接触。对方拥有就算我在前世的电视中也难看到的美貌,面对那样的女性如此询问,我下意识地点了头。 「很好。我是卡冈都瓦部族的罗琳,我会让我的同胞知道,如果有人报上这个名字就要给予方便。我也会让同胞知道,那个人是一个有趣的凡人种男孩。」 只见那美丽的巨鬼武人罗琳豪迈地露出笑容后将我放回地面,接著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会期待你有天成为剑豪来向我挑战的。」 在甜美的酥麻感当中,我明白自己立起一个莫名的旗标…… 【tips】巨鬼。拥有合金骨骼跟皮肤,分布于中央大陆中西部至西端部的魔种。知名的尚武种族,没有国家,过著以部族为单位的生活。尤其是雌性巨鬼,就算身高在三公尺以上也不罕见,出色的战力也让某些国家会主动招揽巨鬼担任食客。至于雄性体的体格约两公尺,相对较小,在女性主导的社会中,大多负责处理杂务。 在庄园这种封闭社会中,传闻扩散得很快。 「敬大剑豪!!」 「「「乾杯!!」」」 话虽这么说,不到半小时就传遍全庄园也太夸张了。 被傍晚红色日光下染成朱色的广场中,一群醉鬼带著满是酒气的吐息大声发出乾杯喝采。 顺带一提,在这群人当中带头起哄的家伙,就是我那个不久前还是主宾之一的傻瓜大哥。他那已经泡在酒水当中的脑袋,似乎完全看不见在一旁露出傻眼表情的新娘。 而我则是在那群醉鬼当中接过别人递给我的酒杯默默喝酒。提到冒险者自然就少不了酒精,所以我自然也没忘记取得对酒精有抗性的〈酒豪〉特性,没在怕的。毕竟我不希望自己喝醉后做出奇怪举动,或是失去意识在路边睡觉,还是签下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契约。 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里头的酒水,强烈的甜味跟小孩舌头难以承受的香草气味,混在酒味中刺激我的喉咙。等等,这是没有掺水还经过蒸馏的蜂蜜酒吧?是想害死我吗? (插图024) 我希望可以赶快掺水或喝点牛奶。因为我这年轻的舌头似乎还无法感受到酒类的香醇。虽然我在前世有喝洋酒的嗜好,但也是在过了二十五岁之后才能体会那种美味。 「喔!你不只是剑术厉害,酒量也厉害吗!」 「太好了!再一杯!再一杯!!」 而且还是明知故犯吗……我恨你,老爸。 我看到老爸正在人群外头抱起累到睡著的艾莉纱,一脸尴尬地把头别开。他明明是搞出这种地狱的罪魁祸首,却一点都不打算从醉鬼牢笼中救出我这可怜的儿子。 领完赏金之后,便跟就算把我前世的精神年龄一并计算,年纪也大到也可以让我叫一声大姐的巨鬼道别。再怎样也该让父亲知道我买了昂贵物品跟多出大笔收入,因此便回去大家那里并悄悄报告了这件事。 可是黄汤下肚后变得无所顾忌的父亲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立刻向所有人大肆炫耀。而且因为我原本打算让家里能用来准备过冬,而全交出去的奖金是一笔意外之财,所以父亲也在得到母亲同意后塞了一些钱给祭司,请他从酒窖里拿出更多酒,并高喊「是我儿子请大家喝的!」 由于我没有结婚经验,当然也没有小孩,所以我实在不懂为何父母会有这种小孩做什么事都想炫耀的想法。 话说回来,大家真的很开心。而且感觉也不用担心父母会说小孩不该拥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从艾莉纱手中把珍珠收走。我们家的双亲虽然不是那种会侵吞小孩压岁钱的小心眼,不过还是会顾虑小孩可能把贵重物品弄丢,希望能由大人代为保管的人。 就算知道那种担心也是为小孩著想,但人在小时候是很难理解的。身为哥哥的我,当然是不愿看到可爱妹妹跟父母吵架闹脾气的模样。 当我看到别人在我手中的空杯里重新倒满酒,我无奈的叹息声中也包含了些许安心的吐息。 这次是掺有蜂蜜水的葡萄酒。由于那是小孩舌头也会觉得好喝的酒,因此让我感到相当庆幸。 可是……太阳就快下山了吧?现在不是该准备一下把新郎新娘丢上床的活动吗? 「我早就知道了!从你可以在那种训练里撑下来,我就相信你迟早能用剑干出大事!」 然而喝得烂醉的大哥一点都没有要抱起新娘入洞房的意思。他正搂著我的肩膀,手里抓著酒杯,用舌头打结的话语吐露自己有多么开心。我只希望他不要吐著吐著也把其他东西给吐出来。 「你听著,埃里希,砍不会动的东西来建立自信是很好,不过实际的敌人可是会动的……」 不只是大哥,我还得应付同样喝醉的兰贝尔特把那吓人面孔贴在我面前说教,真不知我为什么这么命苦。喝酒喝到醉是没关系,拜托讲些可以让人当作没听见的话。因为你如果说些还真有点帮助的事情,我反而会因为这些话是醉鬼说的而很难认真。 话说回来,要是真的所有人就这样醉倒会不会不太妙啊?要是以后人家说我会在新人的初夜捣乱,以后庄园里的女性肯定会永远用白眼看我。 「听我说,大哥……」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去跟老爸说!我一定会让你如愿去当冒险者!这样你就能去找妖精的硬币了~」 妖精的硬币不重要啦。所以说大哥其实一直很在意他始终没能找到妖精硬币吗?我不是不能体会,但你已经是大人了。 该死,为什么男人都这么爱拿刀拿枪的啦?好啦,我也很爱。但有必要兴奋到把宝贵的破处活动给牺牲掉吗? 人生只有一次。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开始觉得我差不多该认真来一次用肉体(拳头)判定的交涉,让大哥恢复清醒了…… 「闹够了没!海因兹!!」 「你在吵啥~蜜娜!我正在为我老弟的未来……」 「你应该先关心我们的未来吧!!」 只见新娘脸红脖子粗地冲了过来,用震耳欲聋的嗓门大骂。那吓人的音量让所有变成醉鬼的人全都闭上嘴,整座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你给我过来!还有你们几个!你们该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原本文静害羞的少女就像要壮胆似地,从我手中抢过里头是只有加少许牛奶的蜂蜜酒的酒杯,在一口乾掉整杯酒之后,便毫不客气地抓起丈夫的耳朵。不是用手指掐,是用整个手抓的。 「哎呀呀呀!?蜜娜!?哎哟!?你……嗷喔!?」 这是明确决定夫妻在家中地位的一刻。我想我的傻大哥这辈子都会被老婆拿今天的事情说嘴,成为一个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对老婆言听计从的丈夫。 太赞了!麻烦继续! 「叫什么叫!你们这些傻瓜也给我起来!!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被冷落到暴怒的新娘一声狮吼,只见醉鬼们纷纷起身,彷佛又想起应该要为婚礼收尾似地展开行动。眼看著一伙人努力鞭策被酒灌迷糊的脑袋跟不太听使唤的身子,抬起三组新人开始绕村。 我怀疑有多少人能平安归来。 我悄悄藏起自己的气息离开人群,伸手去拿奇迹似地留在桌上的水瓶。 「……以后还是尽量低调点比较好。」 我缓缓让似乎还带有丰穰神加护的冰凉清水温柔流过喉咙,避免让我装满酒精的胃承受更多负担,而此时桌上还有依旧热腾腾,胜过一切人间美味的麦粥…… 【tips】庄园内的酒类,有一部分是由拥有酿造所的酒精神教堂保管在酒窖里,而其他神的教堂也会对酒类进行管理,并因应需求进行管理与买卖。根据国策,酒类也会有公定价,例如收成较多时会较便宜,基本上都是调整成容易取得的价格。 酒并不仅止于嗜好品。不仅是能安定民心的经济战略物资,能净化饮水的卫生物资,也是能缓解精神压力的医药品。 我在耀眼晨光中起床,大口深呼吸……这让我差点没吐出来。 并不是因为酒精神还在我这里逗留──这是形容宿醉的俗语──让我感到不适。是因为从敞开的窗户外头飘来强烈的酸臭味。 在经历跟顺利相去甚远的过程后,大伙把三组新人丢进各自的洞房内,接著其他人便捧著靠横财带来的美酒,开喝第三回合。大家享用还没凉掉的食物并唱歌、跳舞,我猜大概还有人临时办起了摔角或腕力比赛,一路狂欢到深夜。 之所以是推测,是因为我在消除自己的气息之后就早早闪人了。跟醉鬼周旋实在累人,而且就算我有〈酒豪〉技能加持,我的胃容量也并非无限。就算千杯不醉,我也绝对不想因为超载而开始模仿抽水帮浦。 所以我选择在跟往常一样的时间上床睡觉,只是一起床就得迎接这种气味实在不太好受。 臭味是从窗户附近的一棵树下飘来的。我转头回望,我发现二哥跟三哥都在这间变得比以前宽敞的兄妹寝室里头,这下我清楚谁是凶手了。 尽管我很想立刻去提井水来把他们泼醒,但我是大人,要忍住。作为报复,我想向父亲建议暂时禁止他们喝酒会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在打定这个主意之后,我决定先去厨房洗把脸,结果在那里看到明明记得喝得比父亲还多,却已经起床的母亲跟往常一样在厨房搅拌炖锅。 「早,埃里希。」 「早安,妈。」 「呵呵,你昨天很出风头喔,我们家的剑士大人。」 我砍破头盔那件事虽然我早就已经听老爸跟大哥夸奖到烦,不过现在听到母亲第一次为这件事称赞我,让我一下子害臊起来。 「你酒气都退了吗?」 「都退了,没问题。我洗个脸就去喂霍特。」 「是喔,那你大概就不需要喝这个了。」 尽管已经一把年纪但笑容还像个小女生一样的母亲示意我看看炖锅,锅内是正散发香甜气味的炖汤。 「啊,是块根芹……」 我看到母亲在用块根芹炖汤。这是因为变种而导致根部变得较大的芹菜,在煎、煮之后会有类似洋芋的松软口感,属于一种常见根茎类蔬菜,而像这样做成炖汤更是我的最爱。 会先用磨泥刀磨碎块根芹的根部,接著用加入鲜奶油的清汤炖煮,就能煮出有清爽甜味的炖汤。这种汤能祛寒暖身避免著凉,很适合让人在早上宿醉起床、不好消化固态食物的时候喝,这也是我们家在祭典隔天惯例会准备的早餐。 「就算我没宿醉也要喝。」 「呵呵,抱歉,我只是想逗你一下。」 妈妈笑嘻嘻地帮我准备盘子。 「从你不再叫我『马麻』而是叫『母亲』之后,人家一直有些伤心呢。」 「那我以后改叫『老妈』可以吗?」 我边说边用瓶子杓了一些预先打好的井水,拿布沾水洗脸的时候,听到母亲笑著给出「才不要呢!听起来好像什么乡下大婶一样!」的回覆。自认足够机智的我,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你本来就是啊!」的白目回应。 「那么,夫人,小人希望能来一份炖汤。如果夫人不嫌弃,还请再多施舍一块面包。」 「好的,我们家的剑士大人。我再多为您准备一点乳酪吧。」 我用殷勤的宫廷语鞠躬恳求,母亲也接著用十分有礼的女性宫廷语答覆。然后我便得以享受一顿有温热炖汤跟裸麦面包的简单早餐。 「需要用茶吗?」 继续用宫廷语说话的母亲帮我倒了一杯用野草草根煮成的黑茶。 帝国人也有喜欢喝茶的习惯。这里并不是使用红茶、绿茶那类长在茶树上的茶叶,而是用香草或野草煮茶。 如果只是把为了消毒而煮沸的水当成白开水喝掉感觉太亏了,所以习惯喝开水的我们自然会连同药草一起煮水,在让味觉得到享受的同时也维持健康。而这也造就了现在我们喜欢喝茶的民族性,我们每到休息时间都习惯用野草煮茶来喝。 现在喝的茶是用菊苣的根煮出来的,如果提到恶名昭彰的「咖啡替代品」,应该就有人会懂了。 不过这是经过仔细烹煮的居家饮品,最重要的是只要不去把这玩意当成咖啡,想成「就是这样的饮料」,味道其实不坏。在我们家不会加进跟邻居换来的牛奶,而是习惯配鲜奶油。 这是一种温和爽口的家庭滋味……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机会能继续享受这种味道。 大哥已经结婚,现在他应该在小屋里,躺在成为他妻子的蜜娜身边呼呼大睡。 而大哥总有一天会生下孩子,到时我就当叔叔了。 到时候为了空出能让大哥他们夫妻居住的空间,我必须离开家。我们家虽然不算小,但也没宽敞到称得上豪宅,因此我不能一直留在家里。我们双亲迟早也会搬进大哥现在住的小屋,让大哥完全继承当家的位置。 在我上头的两个哥哥虽然看似悠哉,但应该也早已规划好自己的去处。在庄园里其实不乏需要改嫁的寡妇,也不乏只有女儿,想找人入赘继承家业的人家。昨天他们会那样疯狂地饮酒作乐,多半也是为了挥去自己对将来的不安。 到头来我们这些农家子弟所能做的最大孝行,就是不拖泥带水地早早离家。 我一边享用香气浓郁的黑茶,边看著母亲为现在八成在床上呻吟的父亲与两个哥哥准备炖汤,将汤端去他们房间的背影时,内心油然升起一阵感伤。 我当然不会懦弱到说自己想留下来。 我好歹也是曾离家工作过的男人。我很清楚那么做的意义与必要性。 不过就算再怎么清楚……还是会多少有些伤感。 从父亲在兴奋炫耀时母亲没有制止的表现来看,我想她多半也不打算反对我想靠剑讨生活的想法。无论是我想去做云游四方的武者修行,还是到有招募士兵的远方从军,或是让自己甘于成为一名冒险者或佣兵,两人多半都不会反对。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在乎我的将来。他们对我的用心让我能如此断言。 若他们对我的将来漠不关心,就不可能问我是否想替代二哥去念私塾。 父母都希望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像将我送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佛那样。他们希望能以父母的身份,为孩子准备一个能为所欲为的环境。 我想父母正是希望我能冷静考虑,所以才会告诉我关于冒险者的现实,而无论是在我开始练剑或订制铠甲时也从未阻挠过我的决定。 这些都是他们肯定我决定的证据。 就像我以儿子的身份帮忙家业,以家庭代工帮助父母一样,两人以教导但不强制的方式,给予我他们作为父母的爱情。 身为人子,这是无比的幸运。 然而我一旦离家,就不可能轻易回来了。 冒险者是无根的浮萍。是要能因应工作需要游走四方的人种。在这个没有电车跟飞机的世界,一旦前往其他领邦工作,就很难有回来的机会。毕竟光是从这里到英涅舒塔特,搭商队的便车都要三天。往返六天的行程,就算想休假回家露个脸,都得花费如此长的时间。 感觉这样跟短期劳工好像没差多少。虽然是出于我愚昧的想法,不过毕竟难得拥有可以成为自己理想角色的权能,所以我也一直是为了让自己能成为自己过去所爱游戏的主角在行使这个权能。 既然这样,我想也该是我下定决心开口的时候了。 「母亲。」 「有什么事吗?」 开口表明我所决定的未来…… 【tips】这个世界虽然有许多移动手段,但最一般的手段是搭公共马车,这是只需支付相当于小孩零用钱的花费就能到邻近庄园的安定手段。缺点是不能直接前往想去的地方,马车只会沿著固定路线巡回,班次也会在特定季节大幅减少。想要避免这种问题,就只有搭乘名为鞋子的交通工具才能解决。 亨德森指标0.1 对巨鬼这种生物来说,人生大多数时间都只是让自己不要太闲。 她们是天生的战士。拥有搀杂著合金、刀枪不入的皮肤、兼具韧性与刚性的金属骨骼、还有强韧度不亚于骨骼的关节跟能让庞大身躯灵活跃动的肌肉。这难有其他种族能相提并论的肉体天赋如果不用来习武,实在是暴殄天物。 如此这般,巨鬼成为举世知名的尚武种族,而在外游历的巨鬼会成为各国争相邀约的食客,也不仅止于肉体方面的优势。 她们不仅拥有专为斗争而生的肉体,也具备对应的斗争本能。就像普通生物会有繁殖欲望一样,巨鬼们当然也是出于本能渴望斗争。 所有物种都多少具备斗争本能。那是为了避免灭亡,让种族得以繁荣而存在于本能中的欲望。 然而巨鬼的斗争本能却远非其他物种能够比拟。 对一般生物来说这只是为了生存,或是用来争取配偶的手段。 然而对巨鬼来说却并非只是手段,而是在生存上的目的。 一切都是为了斗争。锻炼是为了获得纯度更高的斗争,饮食是为了让斗争能够持续,胜利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斗争。 没错,巨鬼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斗争。 她们对斗争的欲望是来自生命根源。如果因为伤病而无法战斗,那强烈的欲望甚至会让巨鬼们不到半年就选择自我了断。 巨鬼战士打从出生就拥有的强烈斗志,让她们根本无法想像没有斗争的生活。 然而为斗争而最佳化过头的肉体,不仅给予她们能不断战斗的喜悦,也造成难以忍受的饥渴。 因为她们太过强大,因此很难找到能对等交战的对手。 普通刀剑甚至无法在柔软且具备金属硬度的皮肉上留下伤痕,平均超过三公尺的庞大身躯,让她们能以压倒性的吨位直接掩盖过难以构成决定性影响的技术,出色的代谢能力让她们在人类当中也格外长寿,并拥有能抵抗多数疾病的肉体。 然而那得天独厚到令许多种族羡慕不已的肉体,对巨鬼们来说却是悲剧。由于就算尚未成熟的肉体也能轻松击败经过磨练的敌手,因此对于追求兴奋斗争而非碾压与蹂躏的种族来说,甚至算是被大材小用的道具。 巨鬼是尚武,并非崇尚暴力的种族。如果她们是会仗著天生能力一心只想碾压对手的蛮人,就不会被人特地如此称呼。 这个世界有许多强者。例如比巨鬼更加巨大并拥有强壮肉体的巨人,尽管已经因为疫病蔓延而减少,但威胁依旧存在。能够翱翔天际,在地面也能蹂躏万物,凶狠肆虐的龙种也如同天灾般受人畏惧……然而那些都不过是依仗种族优势的原始暴力。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老虎因为是老虎所以强悍,只需发挥天生的强悍君临一切即可。那种强悍并非谎言,因为那本来就是无需依靠名为「锻炼」的懦弱行径的强悍。 然而巨鬼仍会藉由武艺去锻炼那原本就有无比优势的肉体。她们会在满溢的斗争心与不需用言语表达的意志驱使下展开行动。 她们会想要充分磨练自己的肉体,将自己的存在变成武器。 可是……越是磨练,就越是让她们无法满足。就算妥协投身战斗,面对低纯度的斗争反而产生难以忍受的饥渴,让巨鬼们倍感煎熬。那种感觉就像在因为饥饿而痛苦时,却只被允许吃一口面包一样。 还懂得不要让内斗持续到种族灭亡的巨鬼,建立了小规模的流浪部族社会,在大陆各地流浪。这都是为了追求新的战场,追求更多斗争。 离开部族四处游历进行武者修行的巨鬼也一样。她们靠著担任商队护卫,与参加虽然会常吃闭门羹的武术大会糊口,同时也四处追求能满足自己饥渴的对手。 受商队雇用担任护卫,来自卡冈都瓦部族的罗琳也是背负同样宿命的巨鬼。 在部族中被冠上「勇猛」这个高阶尊称的她,目前已离开在大陆西部活动的部族,正在四处游历。由于现在西方有较多战事,因此部族也长期以该处作为活动据点,但罗琳已经厌倦继续参与以农民为主体的战争,在数年前来到这片土地。 大陆西部东方域,也就是三重帝国所在的这片土地是以和平闻名。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盗匪出没,但几乎没有名声响亮的山贼组织或山寨,也不会有盗匪私设的拦路关卡,巡察队的巡逻频率也高。而且在经过细心整备的大道上,每天都能有多次看到龙骑巡察吏的身影,所以也少有那种会尝试干拦路生意(抢劫)的傻瓜。 要说渴望武斗的巨鬼为何会选择来这和平之地担任日薪五十里布拉──顺带一提大路护卫的平均日薪约为数里布拉──的商队护卫,正是因为看准三重帝国的和平,因此在这里有更多机会遇到经过磨练的武艺。 过去在还是新兴国家的时期便常与周边国家展开血战,从成立过程就充满血腥的三重帝国,会强烈带有将和平期视为战争准备期的想法。因此就算在和平时期,职业军人也会保有极高素质。 不仅各个城镇会举办吸引好战人士聚集的武术大会,甚至还会有贵族大驾光临的竞技或模拟战争活动。这些活动并非仅是扬名途径或娱乐,仍保有磨练武艺的作用。 认为这个环境更容易在战场上见识到精湛武艺的罗琳,远从西方来到此地。这也是因为她得知所有来自三重帝国附近的佣兵都能在战场上树立惊人的战果,因此认为只要来到这片土地,一定能遇见许多不亚于修罗的强者。 而且她也已经对战场厌倦了。硬要解释的话,这也是因为罗琳有强烈的斗争成瘾者特质,而并非是战争成瘾者。 这两者看似难以区分,但其实有明确的差异。用较为普遍的价值观去比喻,或许就类似美食家与大胃王的差别。 回想起来,那战争实在是无比浪费的愚行。武艺精湛的高手会在流箭或农民兵胡乱刺出的枪尖下死得一文不值,苦心钻研武艺的人也可能在展现本领之前就成为战略级魔法的牺牲品,或是遭到夜袭而在睡梦中丧命,更糟糕的是,甚至还曾有许多武人因为围城据守,结果在没有交战的情况下活活饿死,那实在…… 如果用食物比喻,就像只要稍微熏烤就能享受到顶尖美味的霜降肉,却被给人拿去胡乱炒成口味重咸的炒肉片一样。好吃是好吃,但也用不著那么……有美食家倾向的罗琳不禁会有如此想法。 相较之下,三重帝国就十分合她胃口。这里不会经常遇到光是看到巨鬼就不战而降的对手,有时甚至还会有想试身手的人主动来找麻烦。除此之外,担任护卫的酬劳相当可观。正因为这里对敢来招惹商队的野盗来说是如同地狱般的环境,因此偶尔遇到的野盗都是有一定本事才能持续干这种非法勾当。 虽然没有像战场那样在许多地方都有机会舞刀弄枪,但每个对手在武术的造诣上,这里的水准要远远高出许多。因此就算中间会有很多需要打发无聊的时间,得以满足的体验让罗琳还勉强能够忍受。 而在这种忍受空腹迎接下一道美食的护卫旅途中,雇用罗琳的商队发起人,也就是负责帮格雷辛?温特?盖赛尔商会进货的汤马舒?格雷辛,在彷佛躲避寒冷般前往南内界地区进货途中于一座庄园停留。 因为在三重帝国内有许多类似规模的庄园,这个地方并不特别。前来迎接商队的自警团团长虽然引起罗琳注意,不过对方似乎对赚不到钱的斗争不感兴趣而乾脆拒绝,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 商队在这里为革袋及木桶加水,借用浴场跟住处休息,顺便藉著收成宴会赚点小钱。对总是想找理由摆摊做生意的商队来说,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工作。 今天应该也一样。 无趣的时间流逝,人群被广场上热闹的宴会气氛吸引,在逐渐变冷清的市集内,罗琳打了一个呵欠。 在眼角因此浮出一点泪水的时候,带有鬼种纵长瞳孔的金色双眼,看到有凡人种正一路跑来的身影。尽管打著呵欠,但经过磨练的武人双眼仍正确地掌握到那名来访者。 既然身为护卫,要处理的问题并不仅止于对雇主的骚扰与暴力。因为在任何地方都会有手脚不乾净的人,因此盯紧所有客人也是她的工作。 往摊商跑来的访客是凡人种的女孩。虽然女孩的状态多少有些奇妙,不过眼睛被宝石光泽所吸引,脸颊因兴奋转红的模样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以步伐的稳健程度跟身体大小来看,年纪大概是四岁左右。 「哥哥,好漂亮!好漂亮喔!」 「嗯,是啊。」 当罗琳在看到带著微笑跟著女孩现身的另一个身影瞬间,眼神立刻转变。 跟在称不上是顾客的女童之后现身的他,是一名长相秀气,五官接近女性的凡人种少年。那名少年的年纪大约十岁出头,从他身上那件有许多补丁跟缝线的旧衣服来看,应该是农民之子。 那个人并不是什么绝世美少年,也并未带有独特气质,在外人眼中就只是一名乡村少年。然而身体尚未成熟的少年站姿,却猛烈触动罗琳的心弦。 那笔直、沿著肉体正中线站立的姿势,是只有磨练过武艺的人才会拥有。 少年无论行走、弯腰,身体的轴线都没有丝毫偏斜,步伐也十分稳健,随时处于能立即应对突发状况的姿势。少年身体重心紧邻腰部上方,只要是拥有四肢的直立生物,共通的诀窍是将重心置于肚脐附近,这样就算被人恶作剧推一把也不容易摔倒。 而一直保持著这个状态的少年,动作中蕴含著浓厚的武术气息。 他的掌中有许多茧,对使用农具的农民这并不特别。然而看在对武术敏感的罗琳眼中,也清楚看到不会因为农具而长茧的地方也长了茧。 在右手拇指跟食指之间的茧,在单手握剑的人手中相当常见,而在左手无名指与小指根部的茧,则是习惯双手握剑会有的特徵。而少年手腕的成长方式,带有学习枪术时特有的变化,在手背与手臂上的茧则是运用盾牌留下的痕迹。 少年身上那些茧彷佛有人恣意挥洒到他身上的颜料,那是对罗琳来说令人怀念,在武具会像牙签般迅速损坏的战场上不断更换武器战斗的佣兵特徵。 少年的眼力也很好。虽然在说话时似乎不忘看著他人的眼睛,不过他些微移动的视线会下意识掌握对手站的位置,手跟手中物品的位置,也有用眼角余光留意会成为动作预兆的肩膀及腰部。 对罗琳来说,在少年看到她时那不到一瞬的短暂停顿,更是值得给高分的要素。 那代表对方拥有一眼就能评估对手实力的感性。少年双脚调整与罗琳距离的些微动作,是因为发现强者的感性,让少年不知不觉想处于就算对方突然攻击也能及时逃出攻击范围的位置。 他是一名出色的战士。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过是一名纤瘦的农民小孩,但那股香气彷佛是高级料理……不,是罗琳无比喜爱的琥珀酒。 那种自北方离岛圈发祥的蒸馏酒十分受巨鬼喜爱。不同于甜腻的蜂蜜酒,或就算不掺水也总是感觉搔不到痒处的葡萄酒,琥珀酒的酒精具有连巨鬼都难以抵抗的魔性爱抚。 代谢能力要远比凡人种高出许多的巨鬼不会被普通的酒灌醉,不是劲道特别强劲的蒸馏酒,她们的脸色也不会有丝毫变化。而要说能够让巨鬼醉个痛快的酒,花时间在酒桶中精酿而成的琥珀色恋人,足以让名为巨鬼这个种族的所有人都为之著迷。 嗜酒之人自然也能分辨好酒。眼前的少年正如其外表,以酒来比喻还很年轻。虽然如果要浅尝年轻的清爽风味现在可能正是时候,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 好酒终究还是越陈越香。如果要说喜好,比起没有经过熏蒸的酒,经过泥炭烟熏后的豪迈香味才是最棒的。似乎连酒精神的僧人也很喜欢那种口味,所以在三重帝国也能尝到,不过味道最好的,还是使用发祥地泥炭跟酒桶制作的老酒。 如果让他陈得(锻炼)更久,肯定也会成为好酒。 罗琳咽下那近乎预言的本能之声,不过还是感觉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肤浅的欲望。 就像轻尝试作酒那样,她也想先浅尝一下。 当然,罗琳并没有不识趣到动手轻摸。尽管不会像对待自己在西方解决过无数的徵集兵那样一击将少年摧毁,不过她很清楚凡人种很脆弱,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不能用了。 所以她转头观望四周想找找看有什么办法……然后看到一个正好合适的对手。 她看到一名靠蛮刀等就算庶民持有也不容易触法的武器获利的狡诈鼠人武具商,正在靠挑战砍防具的活动赚钱。罗琳记得她曾抱著玩玩的心态想去挑战,不过却被对方哭著拒绝,最后甚至连雇主都跑来哀求,最后只得不甘愿地打消挑战念头。 尽管已经损坏得相当厉害,但不知那个鼠人究竟从哪找到带有神银涂层的头盔,这一路下来也应该早就赚够本了。抱著如此想法的罗琳趁著少年的妹妹注意力被珍珠吸引,用不透露自己企图的方式怂恿他。 结果让罗琳相当满意,少年用便宜的量产武器一剑将有神银涂层的头盔劈成两半。 头盔被切开的悦耳声响对巨鬼来说就像福音。 嗯,这个少年的肉体已磨练得相当充分,如果能再以战士身份累积经验,不知能到什么地步。 到时肯定会成为尝过一口就让人回味无穷的美酒。 「是我说可以拿到五德拉克马,要你去挑战的。」 「呃……其实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方便……」 既然这样,我得先预约起来。如此优质的美酒,如果被其他不识趣的竞争对手(巨鬼)在成熟前喝掉,那就太悲剧了。从还在酿酒桶里的时候就先买下,慢慢等酒成熟也别有一番风味。而这样的等待时间,同样也是一种能增添美酒滋味的下酒菜。 「这样你能接受吗?」 罗琳接著献上一吻。那是有时会被称为「沾口水」,只有巨鬼彼此瞭解,用来彰显优先权的文化。 鬼种并不是会随便与人接吻的种族。作为女性主导也欠缺特定配偶观念的她们,虽然会为了繁殖──有时是基于娱乐──而硬上同种雄性,但并不会为了表达情意而接吻。 对巨鬼而言嘴唇与握持武具的双手一样,是神圣的部位。因为那是用来报上身份、发出战吼、在遭到击毙时献上临终赞赏的部位,所以不能随便玷污。因为向对手发出的言语永远都维持洁净,对巨鬼来说也是一种荣誉。 因此巨鬼只有在两个时候会让人触碰嘴唇。 一是主张所有权,向人宣示某个东西属于自己的时候……还有针对自己视为目标的对象,认定自己终有一天定会跟对方一决生死,表明不容许他人插手的意识。 「很好。我是卡冈都瓦部族的罗琳,我会让我的同胞知道,如果有人报上这个名字就要给予方便。我也会让同胞知道,那个人是一个有趣的凡人种男孩。」 巨鬼的部族彼此有一定程度的联系。重视荣誉的巨鬼也不会随便抢夺同胞看中的对象。因为她们很容易想像当自己被如此对待时会有多么愤怒,也势必会加以报复。 「我会期待你有天成为剑豪来向我挑战的。」 嗯,我不会著急的。我是比凡人种更长命的种族,我会用自己的寿命耐心等待。 你就尽量让自己变得成熟可口吧。满怀期待的巨鬼露出带有骇人美感的笑容…… 【tips】沾口水。在巨鬼部族中历史悠久的占有宣示。透过仪式性质的接吻,让渴求战斗的同种知道特定目标是自己未来的对手,藉此警告他人不准出手。对于为了追求强者甚至会刻意放走仇家的巨鬼来说,这是从她们热衷于斗争的文化中所衍生出的仪式。 少年期 十二岁的冬天 我开始觉得弓弦离手时的声响就是生命消逝的声音。 将杉木搭配动物筋腱强化的复合短弓虽然需要相当的力气才能拉动,但只要短行程的动作就能发挥威力,因此在狩猎时相当有用。 「漂亮。」 对欠缺耐力,但爆发力要远胜凡人种的小型蜘蛛人来说,短弓彷佛是为她们量身打造的武器。 将自己的短弓借给我的玛尔吉特,正攀在我藏身的树上轻声发出赞赏。看到她这样只靠下肢力量贴在树上,彷佛如履平地般自在移动的景象,让已经跟她相处多年的我仍不不免涌现「她真的跟凡人种是不同生物」的感想。 「你看来已经习惯了。能在这个距离射中可不容易,你可以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喔。」 玛尔吉特安静的从超过我身高的高处一跃而下,接著以让人感觉有些诡异的高速抓起猎物。 我射出的箭贯穿了一只躲在二十公尺外的野兔。那是一种被称为棕毛兔的大型兔,不同于前世被当成宠物的品种,拥有像老鼠般不甚讨喜的长相。 那只棕毛兔相当大。体长可能有七十公分左右。在冬季也不会有多少降雪的这片林地里,那有著天然迷彩作用的褐色毛皮被鲜血濡湿了。 箭插在野兔的眼窝中。虽然我确实是瞄准头部,不过能正中眼窝也令我有些意外。 这大概要归功于我有将〈短弓术〉练到熟练(第四阶)的关系。由于我一直在默默磨练灵巧值,搭配〈艳丽纤巧〉,使用〈灵巧〉的行为判定,会有让人感觉夸张的成功表现。这种只要有一个就能碾压对手的特性,真的是不管用在任何状况都很管用。 「看起来是只又大又好吃的兔子。」 「太好了,这下有顿丰盛的晚餐了。」 我现在正位在庄园附近的森林。这里也是我们小时候会跑来玩的那片保护林。 我在这里跟玛尔吉特学习弓术,同时也累积独立自主的预算。在有人教导的情况下,熟练度也会累积得特别快。 「先来肢解兔子吧。」 「嗯,也好。」 这样被我们肢解变成晚餐材料的兔子,其实是有被悬赏的。一只二十五阿斯,这种对小孩口袋来说不算少的赏金,是由海德堡行政府官方发出悬赏。 之所以要悬赏棕毛兔,是因为它们在冬天有吃木芽与嫩树充饥的习性。而这种兔子当然也不会放过为林业种植的树苗。 这会导致都市在维持与发展上不可或缺的森林采伐循环出现问题,导致木材与柴薪的供给停滞。 而且棕毛兔有敏锐的知觉跟出色的运动能力,要捕捉并不容易,而有林业人员频繁出入的保护林也不能胡乱设置陷阱,因此相当棘手。加上大型野兽会立刻遭到人类狩猎,这也提供棕毛兔绝佳的繁殖环境。 如此这般,为了让人民积极狩猎会造成粮食危机的野兔跟鹿,行政府才会决定向猎人提供悬赏。 而我也是为了赚取赏金,积极跟玛尔吉特一起狩猎。 这全都是为了筹措独立的预算。 嘴上说要离家是很简单,但要实行并不容易。跟只要跑去找房仲就有机会在隔月找到地方住的现代日本根本没法相比。 我在祭典隔天跟双亲表明自己想成为冒险者的念头,或许也是因为大哥异常热情的声援,两人都认可了我的决定。应该说,其实就算没有大哥帮腔大概也不成问题。 不过我也是在当时才知道,父母似乎也为我成年后的出路做了不少准备 他们已经打听到庄园内有几个十分希望能把女儿嫁给我的人家,远房亲戚也寄出所费不赀的信件,提出希望收我当养子的邀约。甚至也已经准备好请庄园代表推举我去任职管理官。 然而面对我那将双亲一切准备都付诸流水的决定,他们也毫无怨言地同意。如果冒险者那种好勇斗狠的工作就是你想做的,那就放手去做吧。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并非是出于失望而脱口说「随你便」的同意让我十分高兴……当时那股让我忍不住落泪的心痛情绪,我想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不过我的双亲也不是那种因为儿子说想当音乐人,就成天寄钱给蠢蛋挥霍的傻瓜,他们也为我准备了课题。 两人说如果我要从事冒险者那种需要玩命的工作,就得自己筹措能确实自力更生的预算。因为如果我没有那种本事,不管怎样挣扎都不可能以冒险者的身份生活下去。 而这里头包含了多方面的预算。到作为最初据点的城镇当然需要旅费,在已经准备好的铠甲之外,也有许多不可或缺的装备。如果我能在成年之前筹措到足以应付全部需要的资金,我就能正式以冒险者的身份独立。 这实在很令人感激。父母为我准备了一个相信我能达成的课题,甚至还为了方便我筹措预算,说我以后家庭代工所赚的钱都不用留给家里。 既然这样,我该做的就是全力去达成课题。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在冬季的闲暇时间赚取熟练度并累积经验,而且还能赚钱兼弄到晚餐。 「话说回来,你真的进步很快呢。」 「会吗?」 在将肢解的兔肉收进袋内,去除毛皮上多余脂肪的玛尔吉特如此地称赞我。这张毛皮也能赚到约十五阿斯的宝贵收入。不过一想到十阿斯是相当于能在旅店睡大通铺过夜的金额,不知该说是多是少…… 「姑且不论还有瞄准速度跟掩饰杀气之类的问题……在精密度方面,已经没有我能挑剔的部分了。」 玛尔吉特有点像埋怨教起来没成就感似地耸了耸肩,接著将简单鞣制过的兔皮收进背囊内。如果没在肢解时就先稍微清除脂肪,之后似乎会有些麻烦。 「话虽这么说,也是要看距离啦。如果目标再远一点……」 「再远就不是该出手的距离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可以从比刚才多一倍的距离一箭轻松射穿鹿脑袋的玛尔吉特说起来实在没有说服力…… 「悄悄靠近后一击毙命,不让猎物有逃跑的机会。这是狩猎的要诀。虽然这是威力挺强的弓,但如果目标是比较大的山猪,也常常会有得射好几箭才能搞定的状况。」 野兽的皮肤确实不容小觑。因为它们的毛皮柔软且结实,只要角度稍有偏差就难以射入。若又是山猪那种在发情期会争夺地盘的动物,据说为了因应同种的互相冲撞,皮下脂肪会硬化到宛如盔甲。听说就算在猎枪普及的时代,山猪依旧拥有能让粗心猎人丧命的战斗力。 想到猎人得拥有拿弓跟短刀与那种生物对抗的胆识……嗯,真的挺神的。 「好吧,我会努力不让师父嫌弃我的。」 「哎呀,你还真懂事。那我们快去找下一个猎物吧。」 我们在处理完血跟内脏后,便为了找寻其他猎物在森林中徘徊。为了锻炼,所以主要是由我负责拉弓射箭,不过在寻找猎物的眼力方面,我实在比不上身为蜘蛛人的玛尔吉特,因此追踪工作都是由她操刀。 虽然我也有试著分配一点熟练度给〈兽知识〉与〈兽追踪〉等部分,但要抵达她那至少有圆熟(第六阶)水准的功力,显然得花费大量熟练度,因此我很乾脆地放弃了。 因为我从一开始在决定方针的时候,就很清楚全部都想自己来是不对的。什么都学结果样样不精的角色,那种空虚光是回想都让人难过,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所以斥候方面的技能我打算只挑选对人专用技能。因为人类又大又粗心,远比野兽要容易发现。况且提到冒险者,讨伐山中野盗也是相当常见的桥段。 由于玛尔吉特不只是依赖自己身为蜘蛛人的特性,也持续在磨练技术,她寻找猎物的高超本领让我们从早到傍晚这段时间猎到了三只棕毛兔。只有一次因为玛尔吉特恶作剧舔我脖子让我射偏,所以应该不算太严重。 嗯,虽然她辩解说那是要我在任何状况下都不会射偏的训练,不过我当然不信。 对了,今天最精彩的一幕应该是玛尔吉特无声爬上树,徒手抓住停在枝头上的山鸟。想到我还有机会避开这种人的背后奇袭,就对自己的实力多了几分信心。 「时间也差不多了。」 此刻夕阳已经西斜,林地内也早早转为昏暗。虽然保护林的密度并不高,但树林内全都是高耸的树,因此搭配冬季变短的日照时间,暮色没多久就会转暗。 「来扎营吧。」 所以今天我们决定在这里露营。 这也是让自己成为冒险者的训练。由于我们并不是像角色扮演电玩里头那些可以不管山林环境做各种花俏打扮,而且还能不眠不休持续奔跑的超人,因此有很多准备要做。 而且露营在trpg中也是重要的要素,因此我还挺兴奋的。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玩家都会在这种时候因为浓密的叙述跟尝试诠释角色而耗费不少时间。 就算不管前世的回忆,由于冒险者经常得跨领邦工作,根据旅程安排,需要露营的状况可说是稀松平常,听说要是没能找到适当的商队搭便车,得单独露营的状况也不罕见。所以我也决定趁现在先在安全的树林内,在有熟悉露营的前辈陪伴下习惯一下。 「那可以麻烦你准备睡觉的地方吗?生火就让我来吧。」 「谢啦。其实暗成这样,我都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生火呢。」 「今天有点热衷过头了。明天我们得更留意一点。」 我从背上的背囊中取出绳索与帆布,让绳索跨过树枝,搭起简易的屋顶。这样可以在临时下雨时提供遮蔽。 而玛尔吉特也在这段时间收集了枯枝,用打火器具升起营火。由于她的种族特徵中包含〈夜视〉特性,如果没有需要烹煮食物,其实没必要生火,不过我的〈猫眼〉性能还没有好到能让我新月或夜间的树林内行动自如,所以还是需要照明。 夜晚的森林真的很暗。暗到凡人种能学到的暗视技能也应付不来。 出生在猎人家庭的玛尔吉特似乎从小就常这样露营。她首先是跟著母亲露营,接著是带著妹妹,然后是单独露营。如果不是在成年前就有本事单独狩猎的玛尔吉特从旁指导,我搞不好会在树林内赔掉性命。 因为无论是眼前的黑暗,还是白天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寒冷,对凡人种这个在知性体中格外脆弱的种族来说也是巨大威胁。 现在我已经习惯的营地准备工作,在一开始时也是手忙脚乱。当时玛尔吉特也未能把握凡人种的夜盲程度,所以是在天色完全变暗才开始准备。 在连月光都会被树林遮蔽的环境下,〈猫眼〉也起不了作用,所以在生火时也搞得一团糟。不是在削木头充当火种的时候割到手指,就是把打火石敲在手指上,那实在是一段相当不堪的回忆。如果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天晓得会有什么下场。 虽然玛尔吉特之后向我道歉,不过也算是安全的体验到没能在有阳光时完成准备的恶例,因此我并没有怪她。只要是人,都很容易对自己理所当然能做到的事较为粗心。 其实让可以安稳地在树上睡觉的玛尔吉特配合我睡在地上,反而还让我感觉有些心虚。 我们围著发出悦耳声响的营火准备简单的晚餐。由于没有设备,因此只是简单在食物上抹上盐跟香草,再用营火仔细烤熟而已。就算只是这样,也是一顿挺有野趣的美味晚餐。 「对了,你知道吗?」 调整肉的位置避免烤焦的玛尔吉特突然这么开口。 「听说在都会正在流行一种叫胡椒的东西,似乎能让东西变好吃喔。」 「是喔,胡椒吗……」 现在胡椒已经在都会流通了吗?在这个畜产技术尚为成熟的时代,胡椒是消除腥味的重要佐料。虽然我是已经习惯,但要是前世的人突然跟我们吃一样的东西,肯定会被动物的腥味给吓傻。 「听说是从海的另一头运来的,之前私塾里有人炫耀说自己吃过用胡椒制作的料理。」 「是隔海运来的啊……那肯定很贵吧。」 「听说一粒就要一里布拉呢。」 海运费用的昂贵让我相当吃惊。但也不奇怪,如果要从海上花费数个月辛苦运送,价格昂贵也是理所当然。若是从类似新大陆的地方特地运来,那确实得费不少工夫。 「你不觉得当个运送那种东西的商人,其实也挺有意思吗?」 「也是啦。异国的食物我也挺感兴趣的。」 「美丽的布料跟珠宝也很让人兴奋喔。啊~不知道是否会有人送我那种东西。」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说,你这个没在用饰品的人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 「在这种时候吐嘈,只会让人认为你是小气找藉口喔。」 我们一边闲聊边享受鲜美多汁的烤肉。由于这个时期的动物为了过冬会先把自己吃胖,因此带有油脂的肉块也格外肥美。 在吃过晚餐后,玛尔吉特还用磨碎的黑茶粉末准备了饭后茶。而我则利用这个时间做就寝的准备工作。 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就是把塞有棉花的厚皮地垫摊开,并取出大块毛毯而已。再来就是在营火上堆起大量柴薪,让营火尽可能烧得久一点。 「都准备完了吗?」 「嗯,弄完了。」 由于手里拿著茶杯的玛尔吉特过来催促,因此我把毛毯披在肩上,用背部靠著树干在地垫上坐下。 「那我就过来啰。」 玛尔吉特能理所当然地坐到我腿上,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撑起毛毯的帐棚支架。 「呼……暖暖的。」 提到露营就会想到有人要负责守夜,不过这附近几乎没有危险的野兽,会在这里出没的人,也都是为狩猎而来的猎人。因此就算我们两个孩子一起睡著也不会有危险。 其实我也可以在警戒状态下入睡,到达熟达(第五阶)水准的〈气息察知〉会在有人靠近时产生反应,身为蜘蛛人的玛尔吉特也有类似的能力,而且还有浅睡者的种族特性,因此我们都是睡眠优先。 我接过茶杯,又跟玛尔吉特闲聊了一段时间。 我们都只是在聊一些作为睡前消遣的随兴话题。就像之前那样,聊聊成为商人可能多有趣,或是哪天想找机会去看看海,甚至乾脆试著去见识大海另一头的世界,都是一些随兴想到的妄想。 (插图027) 后来我们又从闲聊自然玩起文字游戏。以前为了学习宫廷语的腔调,我们就会玩这种将词句相连做成即兴诗,然后另一人再对诗回应的单纯游戏。这其实是个不需要考虑押韵或季节特有词句的简单游戏…… 「有树木给我庇荫。让我像在怀抱中入眠。」 我低声吟诵词句,玛尔吉特接著念出回应的诗句。 「两道灯火围绕我。为我驱走寒意。」 由于没有复杂的规则,很容易把直觉想到的事化为诗词。两道灯火大概是指我的手臂。不知感受著我体温的玛尔吉特此时是怎么想的。 抱歉,我知道现在这样想太不识趣了。我当然应该要懂,她为何会像现在这样毫无理由地帮我做自力更生的准备。她会愿意把形同生命的看家本领教给我,肯定也是「那个意思」。 「愿火焰围绕我周围。令腊月找不到我的身影。」 听到我的诗词,玛尔吉特抓住了我的衣服。 「看不到的影子长伴身边。无论是后方还是身侧,永远都看不见。」 现在的她就像在我内侧发光发热,不会让人看到影子的温暖火焰。就算是理应偏冷的蜘蛛人身体,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也像怀炉一样温暖。 在黑茶香气与悠扬诗句的缭绕下,我们就这么进入梦乡…… 【tips】在三重帝国中有名为「航海魔导师」的职业。那种人士会利用造水魔法来提升航海的安全性,跟我们所知中世初期到末期的航海相比,在安全性上有极大差异。 少年期 十二岁的春天 虽然我在前世就很尊敬那些玩角色扮装的人,不过没想到今世的体验会加深我对那些人的尊敬。 一定有人听说过那种自己编出炼甲或制作全套板甲的人。敢穿著那种装扮去参加夏季活动,感觉还真得要有过人的毅力…… 「这、这太难活动了吧!?」 十二岁的春天,我试著穿上刚完工的铠甲后,才明白这是出乎我预料的苦行。 「这还用说?铠甲就是这样啊。」 打造好铠甲的史密斯大叔似乎对自己作品的表现相当满意,正满脸笑容地观看我难以适应的模样。 我自己看到铠甲挂在木架上的模样也没有任何意见。虽然革铠通常会给人不起眼的印象,但大叔帮我完成的暗色铠甲在外观上相当帅气,有著完全颠覆我印象的品质。 独立并贴上金属的胸甲跟把带状硬革以筒形成形相连的身体部分能便于活动,只要调整用绳子连接的部分,就能轻松地配合身体成长进行调整。在肩口塞进了用来抵挡斜劈的流线形肩垫也给人安全感,保护前臂的护臂跟身体部分是采用相同构造,这也是一大加分。 在用来保护前臂的臂甲外侧有打入铆钉来提升防御力,内侧则是将长条状的皮革绑紧并固定后而成,因此这部分也能配合体格成长调整。用合叶固定的手甲部分,为了方便握持武器而只有手背部分有装甲覆盖的设计也让人十分庆幸。如果是这种构造,在冬天就可以用厚手套保护手,而且也能准备更多金属手甲来进行替换。 保护腰部的腰带上也井然有序地打了发亮的铆钉,足以承受剑刃的斩击。而且腰带上还连著用来保护腿部及胯下的炼甲,在下肢的防护上也能安心。 最后是打造成炮弹状的头盔,不仅能确保宽广的视野,还有覆盖住鼻子,多这一层保护也让人比较放心。在脸的下半部也覆盖了一层口罩般的轻薄炼甲,这是用来抵挡飞溅破片的巧思。最让人高兴的是应该就属后颈那块用来提防偷袭的鱼鳞形装甲了。虽然前方已经有一圈泪滴形的颈铠能抵御攻击,但对后方的保护也同样不容轻忽。 之后再绑上护胫,穿上钉有铆钉的革制长靴,就是一身不辱冒险者之名的帅气装扮。这身装扮真的很帅,帅到我甚至在原地感动了一段时间,只是…… 虽然我带著喜悦与兴奋穿上全套装备,但遗憾的是,明显跟穿衣服的感觉有极大差距。 这也是当然的。不然军队也不需要特地安排穿铠甲行动的训练。 硬革是将多片皮革重叠后敲得扁平再用蜡煮硬,因此跟外观看起来不同,完全没有柔软性可言。而且不同于薄层皮革或布料,因为并不会配合身体改变形状,因此身体没法弯曲。 为了保护臂孔、关节构造、缝隙等弱点,在底下还得穿一层层的炼甲跟衬甲,那些装备的存在多少也对行动产生限制。虽然没有到动弹不得,我也没有一定要做什么困难的动作,但重点是我没法像平常那样行动。 感觉像动作都会慢上一拍,或是会给人突兀感。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些僵硬。动作是都能做,但就是不顺畅,这种内心的痒处实在很难形容。 我想到了,大概就类似戴著厚手套写字吧。虽然不是不能写,但感觉就是怪怪的,由于感觉变钝,所以没法用平常的笔致写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总之习惯就是了。硬革不能弯曲,所以有点像比较轻的板铠。这其实就是要多跌几次跤,用身体去熟悉的东西。」 铁匠毫不掩饰地说出这个事实后便放声大笑。好吧,也没错啦。 不过我这个人可是有个作弊能力能将其他努力转移到需要的结果上。所以我就立刻来使用权能的神通力吧。如果没法穿著这玩意轻快行动,那我根本不可能从事得勇闯森林或遗迹的冒险家工作。 所以我立刻将熟练点分配到在〈体术范畴〉中被我事先掌握的〈轻铠体术〉。我先尝试将此能力提升到基础(第三阶),感觉立刻就抓到活动诀窍,不适的感觉也有所减少。我接著再贪心点提升到熟练(第四阶),立刻就获得大幅改善,那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也消失了。 原来如此,就算是做相同的动作,只要多去意识关节的可动范围跟铠甲的互相干涉就好了。在行动前有先留意,就能将穿著铠甲的动作最佳化,而且还能同时赚取熟练度。再来就是为了适应,穿著这身装备到森林活动吧。 「不会吧……」 我尝试跑跳并摆出几个架式,接著徒手做了几个挥剑动作后,让史密斯显得十分惊讶。这也难怪,我刚才那看起来像机器人忘记上油的动作,只在数秒后就变得跟往常一样俐落,这是应该要惊讶。 「你这小子……实在太猛了。你该不会其实是武神下凡吧?」 「如果我真的那么厉害,我早就在武艺大会上闹场了。」 虽然我有特别留意要过著普通生活,但我在前世看过的转生题材作品里,是有那种从两岁就强到夸张的剧情。但如果从出生就那么出风头,感觉麻烦事也多。 想到还得顾虑生下我的双亲,我早早就看开了,要自己别那么猴急,目前光是能确认铠甲的品质跟活动能力就让我很满意了。改天找机会去请兰贝尔特先生陪我做些有穿铠甲的训练吧。 那样正好能赚取熟练度,我也需要调查这身铠甲搭配受身技能究竟能为我减轻多少伤害。 毕竟在我的视界中没有血条,也不会标注状态。究竟受到多少伤害会影响行动甚至丧命,都只能实地掌握。要在真的得玩命时去测试肉体判定跟生死判定,对我这个胆小鬼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提到判定让我想到一件事,我在穿铠甲的时候其实有不少技能解锁。 在〈剑士〉范畴中有穿著铠甲也能灵活斩击的体术,在〈骑士〉范畴则有像〈重装铠体术〉等高级的铠甲运用技能,在〈斥候〉部分也多了〈静音加工〉等提升铠甲匿音性的技能。 看来就算只是一套铠甲,也会根据职业有各种变化。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需求,不过也应该找时间去研究能用廉价技能搭配出强力效果的组合。 毕竟这玩意可是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的。我当然是希望能好好爱惜,尽可能用久一点。 「好,我还有一个礼物要交给未来的冒险者。」 就在我正考虑脱下铠甲来习惯穿脱的时候,史密斯大叔突然冒出这句话,接著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箱子。那是附有背绳的铠柜,也就是铠甲专用的收纳盒。 「你应该会需要铠柜吧?总不可能一直穿著那个到处走吧?」 「咦!?这真的要送我吗!?」 那个铠柜虽然外观朴素,但相当结实,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便宜货。我确实应该在长距离移动时脱下铠甲,也有把铠柜放进我列出的必要品清单内,可是…… 「虽然说是礼物,当然也不是完全免费的。等你扬名之后可要记得多提提我的名字。这样还能打响我门派的声誉呢。」 我是听说在各类工匠的公会中是有不同作风的门派,不过大叔会这么说,应该纯粹只是掩饰害臊的藉口。只见他不是很熟练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便把铠柜塞到我手中。 「来,我接著教你怎么把铠甲收好。」 「……谢谢。」 如果这时候拒绝他的善意那就太失礼了。因此我接受了是罕见地在所有方面都能让我视为年长者的史密斯先生的善意,接受他的细心指导…… 【tips】铠甲会大幅消耗体力。根据环境也可能或产生严重减值。例如在严寒当中,板甲有可能变成超越防御力的危险凶器。 当春天到来,积雪融化,大家正开始把棉花从新衣中取出的时候,一名年幼少女正走在小路上。 少女嘟著嘴,两条腿边走边踢的模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少女那「我很不开心」的主张。 实际上那名少女,也就是王座山庄园约翰尼斯家的长女艾莉纱是真的很不开心。 长时间必须卧病在床的冬季终于结束是一件很值得她开心的事。也正是因为艾莉纱最喜欢的四哥在照顾她时,承诺会在春天时带她去逛祭典,艾莉纱才能忍受苦药跟比什么都要让她讨厌的高烧。 所以今天原本应该是个能开心过一整天的日子 哥哥一早就帮艾莉纱清洗那跟母亲十分相似的脸蛋,还梳理了那同样遗传自母亲的金色长发。由于艾莉纱是家里第一个女儿,对她近乎溺爱的父亲也让她穿上秋季在镇上买的漂亮洋装,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让艾莉纱十分开心。 今天原本还可以吃到自己虽然喜欢但却很少能吃到的冰品,肯定会是很棒的一天。 可是这一切全都被那只「蜘蛛」给毁了。 艾莉纱从来就不喜欢那只蜘蛛。因为埃里希明明是自己的哥哥,但那只蜘蛛却整天黏著他,有时甚至还会当著艾莉纱的面把哥哥抢走。 好心的哥哥也不会把那只黏在身上的蜘蛛拉开,总是戴著无奈笑容被拉走。 他明明是我的哥哥。明明是一直在照顾人家,只属于自己的哥哥。 今天也是那样。原本大家都在夸赞自己有多漂亮,心情很好的说,但在就要出门的时候,那只蜘蛛根本没事先约好就突然跑来。 而且她还没有丝毫歉意,就像理所当然似地贴在哥哥背上开口。 「你们要去逛摊子吗?听起来真不错,介意我一起同行吗?」 当然介意!艾莉纱气愤地这么想。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也立刻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希望哥哥拒绝。 艾莉纱只是因为害怕那蜘蛛脸上的笑容而说不出话,其实她相当生气。那对皮笑肉不笑的棕绿色眼睛总是让艾莉纱感到害怕。虽然对方不是会结网的蜘蛛,但那对彷佛会把观看者拉进无底深渊般的双眼总会让艾莉纱产生恐惧。 一股以艾莉纱贫乏词汇无法转为言语的情绪被封在心底无从表达,只能任凭状况在眼前进展,最后演变成那只蜘蛛趴在哥哥肩上说「那我们就一起走吧」的状况。 今天原本应该是我们一起去逛祭典的。只有我们才对。 所以艾莉纱完全闹起别扭,在哥哥为出门做准备的时候自己溜出门。艾莉纱将烦躁跟脚一起挤进平常都是别人帮她穿上的鞋子里,从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户偷溜到屋外。 从没独自外出的艾莉纱理应会对这种情况感到害怕,然而她此时只想到哥哥没有优先遵守跟她的承诺,这股气愤完全盖过了恐惧。 虽然路上看到的朋友也都担心艾莉纱的安危并劝她不要单独行动,可是这个女孩一点都不打算听劝。 小孩特有的欠缺思虑跟冲动促使艾莉纱快步迈开步伐,让她离家越来越远。 话虽如此,那也只是娇小八岁女孩眼中的远。对她的其他哥哥来说不过是一转眼就能走完的距离,但对从未独自出门到看不到家的艾莉纱来说,只觉得自己跑到离家非常遥远的地方。 艾莉纱认为现在哥哥肯定已经发现她不在家里而大吃一惊。 同时也期待著哥哥会像往常一样赶到自己身边,困扰地说「艾莉纱,你不可以离开我身边啦。」 这并非毫无根据的愿望。她的哥哥虽然有类似母亲文静的外表,但其实眼睛相当敏锐,加上有肩膀上的青梅竹马帮忙,确实能立刻发现小孩毫不掩饰的足迹追上来。 只要再过几分钟,那个容易操心且溺爱妹妹到不亚于妹妹对自己喜爱的哥哥应该就会赶来。而且尽管是闹脾气跑出来的妹妹不对,但他肯定也是会跟妹妹道歉,然后拿自己的冰品努力讨好妹妹,最后三个人一起去逛祭典。 「喔?打扮漂亮的小美女,你要上哪去啊?」 可是上天却没有给她这几分钟的时间。 一个突然出现在艾莉纱身后的身影遮住日光,让她被阴影笼罩。艾莉纱害怕地转头回望,看到了在逆光当中的高大男子。 那名男子的装扮并不古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孔与有些磨损的亚麻旅装,是相当普遍的旅行商人装扮。在举办祭典的广场跟摊商聚集的地方,艾莉纱都有多次看过类似的装扮。 艾莉纱在这时想起哥哥所过的话。这次似乎正巧有复数商队经过,露天市集的规模要比以往都大。 这名男子在外观上也没有可疑之处。虽然在腰上挂著短剑,不过这是旅行商品理所当然的装备。对方的装扮并没有像吟游诗人诗歌中的恶汉那样衣衫褴褛,也没有彷佛从不洗澡般的骯脏。 尽管如此,莫名的恐惧转变成一股寒意,直窜过艾莉纱的背部。 这个人在跟我说话。他不是好人。我得赶快逃跑,回到哥哥身边。 艾莉纱的本能并没有弄错。只有在故事中的坏人才会打扮成坏人的模样。 艾莉纱感觉自己突然没了力气。彷佛力量瞬间被抽空般,无法站立的她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倒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在晃动,就像发高烧的时候一样,所有景物都变得模糊。 然而比起这难以言喻的不适,少女此时反而是在挂心自己竟然把家人为她买的漂亮衣服给弄脏了。 这都是因为艾莉纱无从想像的关系。对于从未接触过恶意,始终在亲人关爱下成长的女孩来说,无法去想像世界上有坏人,而且自己会遭到坏人侵害的状况。 那名旅装男子在艾莉纱倒地前伸手拦住了她的身子。少女只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就陷入沉睡。 「大哥的药还真管用。不知这么漂亮的丫头能值多少钱。」 只见男子从腰包中取出折起的麻袋,接著动作熟练地将少女装入麻袋后,再用不致密闭的方式收起袋口。男子接著用一个木制圆筒塞住袋口,让麻袋形成一个无法从外面看进去,也不会阻绝内部通气的构造。 「哼!」 只要男子装出像扛著大袋麦子的从容模样,就不会让人觉得眼前是一名可疑的绑架犯。只会被人当成是一个扛著商品、在庄园内找赚钱机会的旅行商人。 在莱因三重帝国内虽然有契约奴工形式的奴隶制度,但并没有因地位、身份而成为的奴隶,也禁止进行公开的人口买卖。由于在被视为秘密法典的三重帝国刑事法典中,从事人口买卖最低也要被处以抽去骨头、截断四肢等,针对肉体的肉刑以上的刑责,因此并非轻罪。 但就算会被重刑伺候,就像世界上永远都会发生强奸跟杀人之类的问题一样,只要有利可图,总是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就算是对毒品有严格管制的日本,每年都还是会逮捕几名触法者一样,就算把罪犯吊在大路上示众,也总是会有拐卖小孩的奴隶商。 男子悠哉地吹著口哨返回落脚处。他并没有蹑手蹑脚地装出一副坏人样,如果他没办法一脸若无其事地堂堂在路上行走,并主张自己肩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装货麻袋,也不可能一直从事这种拐卖小孩的勾当。 而这其实也是常有的状况。就像庄园内总是有幼儿夭折一样,单独在外头走动的小孩不见踪影,也是每几年就会发生的状况。 被人拐卖、被野兽攻击,或是被「更可怕的东西」盯上。 无论自警团多么卖力巡逻也难以制止所有犯罪。而那些能够跨领邦游走,始终能躲过巡察吏从事不法勾当的人,自然也拥有非比寻常的狡猾头脑。 由于这类生意常有被黑吃黑的状况,因此不够狡猾是混不下去的。 如此这般,一名少女眼看著就即将自庄园消失。 一般来说,这种状况最后通常就只会是一个令父母哀泣,令庄园哗然的常见的悲剧。在这个交通网与情报网都尚未发达的时代,没法掌握身份的犯人一旦离开庄园,根本就没有手段能把人找回来。 然而牵扯到这名少女,就不会是一般状况。 无论是在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 【tips】人口买卖。在三重帝国是从建国起就一直禁止的行为,然而并非法律禁止就保证人人遵守。否则所有国家就不需要警吏了。 「咦……艾莉纱呢?」 在准备上耗了不少时间的我,在确认过随身要带的东西后,原本乖乖坐在客厅椅子上的艾莉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样一说,刚刚都没看到她呢。」 一直找我闲聊,虽然我自己也都有回应而导致准备时间拖长的玛尔吉特似乎不该这么说,不过现在还是确认妹妹的行踪比较重要。 找人虽然算是trpg里让人熟悉的三大任务──另外两个是迷宫探索(搜刮)跟自己会感到喜欢的类型──但我也不希望太常发生。 「鞋子不见了。」 我转头找了一下,发现屋里没有艾莉纱的鞋子。由于艾莉纱经常卧病在床,所以不喜欢穿鞋,因此当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也总是会把鞋子脱掉。尽管对淑女来说让人看到脚丫子不太恰当,但只要她眼眶泛泪跟我抱怨说不想穿鞋我就没辄,所以只好让她脱鞋。 这么说,她是自己穿了鞋子偷跑出去吗?她明明连鞋带都绑不好的说。 我弯下身子观察椅子附近原本摆有鞋子的位置。靠著累积这些判定去找到目标是常有的设计。游戏主持人这样能发现什么吗? 我抱著开玩笑的心态这样尝试了一下,不过我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我的母亲是个相当勤劳的人,同时也是无法忍受家里被污泥弄脏的模范主妇。因此今天母亲也将家人共聚的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完全没有能让脚印留下的灰尘或污泥。 顺带一提,在进到我们家之前如果没有仔细把鞋底泥土清乾净可是会被臭骂的。这样高标准的卫生观念对以前在日本生活的我来说是一大福音,不过要进行推理时却会立刻变成不利要素,这还挺难取舍的。 「应该是从哪里跑出去的。」 今天我肩膀上有个眼力比我锐利许多的斥候候补。 「你怎么看得出来?」 「也没什么啦。跟野兽相比,人的踪迹简直就像唱著歌却还想躲起来的东西一样。」 在我这个见识过玛尔吉特当狐狸时是如何有如神助地抓鹅长达数年的人听来,这夸张的形容法一点都不是吹嘘。虽然我在年轻时是很喜欢这类夸张的句子,不过在有点年纪之后反而会感觉浮夸,可是……我现在深深明白换成是从有对应实力的人口中说出,说服力还真是截然不同。 「虽然妈非常爱乾净,不过从外头飘进屋的灰尘是不可能全部清完的。艾莉纱大概是从后门方向出去的。」 玛尔吉特把我母亲说成像自己妈妈一样的称呼法让我有些在意,不过我决定先不去理会。奇怪,帝国语在称呼他人母亲的时候,明明有类似令堂之类有明确差异的词句才对。 「啊……因为原本是打算就我们去的。她八成是闹脾气了。」 「哎呀,是这样吗?其实只要跟我那么说,我晚点再来就好啦。」 「那样对你太不好意思了吧?」 「我的人缘可没差到在小公主玩累休息之前找不到人打发时间喔。」 玛尔吉特这种在我耳边轻笑的方式会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真希望她可以别这么做。 「话说回来,这个妹妹还真的很黏你呢。」 「是啊。大概是因为去年那档事吧。」 玛尔吉特似乎立刻明白我用「那档事」带过的是指什么,再次发出让我浑身发麻的笑声。 「因为那件事让你的威名更加响亮了嘛,剑士大人。」 「可以不要那样叫我吗……真的很让人难为情耶。」 那个在去年秋季祭典时,由于老爸大肆宣扬害我声名大噪的那件事,似乎在我亲爱的妹妹心中植入一个不太好的想法。艾莉纱开始觉得只要单独跟我去逛祭典,就会发生某些美妙的事。 「总而言之,因为那件事让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宝物,所以好像让她误以为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会有什么好事了。」 因为得到正常来说一辈子都没机会拥有的宝物,也难怪会有那种想法,不过艾莉纱似乎原本就有相信跟我在一起就会有好事发生的倾向。所以她总是会想跟我在一块,去玩的时候也大多是黏在我背上。 以前我们甚至还把这个设定拿来利用,在玩幻想游戏的时候不是当冒险者,而是我当魔法师,让艾莉纱假装是我的从魔。那时当然已经不是跟其他哥哥玩,我也只是配合庄园里其他年幼孩子一起玩 这种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喜欢的安排,艾莉纱却能很开心地接受,由此可知我的妹妹说不定有扮演冷门角色的适性。 其实我自己也是个专攻冷门玩法到如果做出王道主角行动时,会让同团玩家忍不住吃惊质疑的人,所以这搞不好是血脉的宿命。 「呵呵,那就当做是那样吧。」 「听起来就是话中有话……」 「我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啊。呵呵呵呵呵!」 我忍受著玛尔吉特那有些吓人的笑声从后门走出去,在那里就连把〈对人追踪〉练至基础(第三阶)的我也能看出端倪。只是把草皮割去而形成的小路上,清楚留有小孩毫不掩饰的足迹。 说起来也是当然的。艾莉纱平常不会用避免被追踪的方式走路,而且在原本就容易留下足迹的土地上要发现足迹也相对容易。虽然是必须特别意识才能辨别的痕迹,但只要多少有追踪知识,要追到她也不会太难。 「嗯……看来已经有一阵子了。」 好吧,在真正的专家面前,我的知识岂止是逊色,跟什么都不懂也没两样。 「你连经过多久都能看出来吗?」 「只要知道追踪对象的身高体重,再对照土的感觉就能大概知道。」 只见玛尔吉特俐落地从我身上落到地上,巧妙以多脚完全不碰到足迹的方式靠近艾莉纱留在土地上的鞋印。仔细一看,我这才发现玛尔吉特的走路方式是让原本就因为轻量而不明显的足迹在脚离开后,紧接著让其他脚将足迹抹去。这种藉由多脚才能办到的巧妙技术让我叹为观止。 「我妈更厉害呢。她不只可以只靠足迹就知道野兽的种类,甚至连性别、年龄、体重,好不好吃都能说中喔。」 「……听起来挺吓人的。」 感觉我原本为了在都市冒险而习得的〈对人追踪〉似乎也是白学了。如果玛尔吉特可以将对野兽的追踪技术应用到这种地步,那我可能根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毕竟避免队伍内有相同技能重复算是基本原则。 我跟在用多脚快步行走的青梅竹马身后,只见她突然在小路途中停下脚步。这是因为以我本事能追踪的足迹,也在这个刚好无法从家里看到的位置中断了。 在小路左右长有被放任生长的杂草,在积雪融化的现在,由于绿意盎然的草皮正在享受生命,因此实在很难在从中分辨出足迹。如果没有足够明确的理由,就算是游戏主持人应该也不会让玩家在这种状况下丢骰子。 「她是跑进树林里玩了吗?真伤脑筋,我明明常跟她说不可以单独跑到看不到家的地方,没想到她气成这样……」 「你先安静一下。」 打断我话语的玛尔吉特用异常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的草地。下一瞬间,我脑中彷佛响起骰子滚动的声音。 像在搜寻无形痕迹般触碰草地的年轻斥候将自己的确信转为言语。 「……两脚,步幅与重量……应该是凡人种……从步伐的稳定程度来看应该很年轻……也熟悉如何战斗。」 「玛尔吉特?」 她没有抬头,只是伸出右手竖起食指。这是我们在狩猎时她要求我安静的手势。 这类无声沟通的手法在猎人之间似乎相当普遍,她也教过我各种手势,不过她会在这个时候刻意不开口而使用手势,这代表……她的思绪已经切换到狩猎状态了? 「如果是凡人种,就是轻装……不过这个人的重量突然增加……」 在我眼前这名猎人就算站起身子依旧相当矮小,但她可以看到我看不到的线索,只见她在口中咀嚼了一下尚未成形的思考后,突然睁大眼睛。 玛尔吉特仰头回望著我,用我初次听到的颤抖声音开口说。 「……怎、怎么办?」 「发、发生什么事了?」 「啊,埃里希,不妙,很不妙,不该这样的。」 我从未听过眼前这名少女用如此害怕的语气说话。我走到玛尔吉特面前蹲低身子,试著配合她的视线高度,只见她立刻抓住我的衣服。少女早已熟练的宫廷语此时罕见地打结,让她变回下层阶级那随兴的说话腔调。 「怎、怎么办?这不是真的吧……」 「冷静、先冷静下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玛尔吉特。你这样我不能瞭解状况啊。」 我轻拍玛尔吉特的背部想让她安心,结果她立刻伸手搂住我的身子,紧抓我的衣服跟底下的皮肉。她颤抖的手指透露出更胜语气的困惑与恐惧。这种女童般的反应,就算是在比我们初次相遇时还小的年纪我也很难想像。 究竟是什么状况…… 「艾莉纱可能被人绑走了!」 「……啊?」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无比冰冷。看著陷入混乱的青梅竹马,这彷佛对动摇脑袋喷洒液态氮般的状况,让我的思绪瞬间冻结。这过于唐突,正常状况下只会让人觉得是糟糕玩笑的发言,在我再熟悉不过的玛尔吉特实力背书下,我找不到否定的要素。 最重要的是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在草地上发现另一人的痕迹之后。 那是凡人种年轻男性留下的足迹,附近则有艾莉纱中断的足迹。而那名男性重量突然增加,这可以想到两种可能。 首先是某个看到小孩独自在外晃荡的人抱起艾莉纱,试图将她送回父母身边的善意想像。不过在离家没几步路的地理环境否定了这个想法。就算再怎么不懂事,艾莉纱也不可能找不到只需沿著小路就能返回的住处。 而可能性较高的第二种状况,就是有人扛起艾莉纱,将她带走了。 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因为我的妹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怎么办?埃里希,怎么办……」 「玛尔吉特。」 我用手抓住声音转为鼻音的玛尔吉特肩膀,有些粗鲁地让她正视我的双眼。她那对棕绿色眼睛泛著泪水的模样,不同于平常那在可爱当中带有可怕又无比从容的态度,反而让人涌现莫名的保护欲……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你可以追踪那个人吗?」 「咦……呃,可是,应该先跟大人……」 「现在大家都在准备祭典,根本没用啊。」 如果是平常,玛尔吉特的想法没有错。但今天是春季的祝祭日。虽然我是因为要等晚起的艾莉纱而留在家里,但其他人全都参加祭典了。根据过往的经验,无论是去逛摊子还是到广场玩乐,肯定都喝了许多酒。尽管自警团那里应该会被要求自重,但还能行动的人应该也只有极少数。 尽管如此,如果我亲自去拜托兰贝尔特先生帮忙,他应该不会把我说的话当成普通的童言童语,所以或许不是全然没有意义。 可是除非是帮领主工作的商队,其他外人离开庄园的时间都很难说得准。有会停留好一阵子购买春季产物的商队,也有在市集人潮的颠峰一过就早早离开的商队。 而且会拐小孩的人当然不会在犯罪现场久待。 「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就算有商队收摊离开也不奇怪。到时候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艾莉纱了。」 我明白要只靠我们两个小孩去追罪犯并不明智。虽然玛尔吉特明年就会成年,我也在持续长高,但我们的肉体都还没发育完成。 尽管我有接受训练,却严重欠缺在实战中相当重要的经验。虽然我经常跟强到像妖怪的兰贝尔特先生过招,但如果是要面对真刀真枪跟杀意……老实说,我没多少自信。 但可以确定眼前面对的是十万火急的状况。对方有可能不会赶著离开,也可能不只绑架一个人,由于抓了很多人,所以要直到夜晚才会出发。而就算说一群小孩里少了一两个人,喝到烂醉的大人可能也只会以为是先跑回家去睡觉,到了隔天早上也不会发觉有小孩失踪,所以仔细想想,这种祭典之日对绑架犯来说正是赚钱良机。 可是我们面对的对手行事谨慎,能够在不引起庄园骚动的情况下绑架……对方也可能是拥有其他本业,拐卖小孩只不过是赚点外快。 一切都应该设想到最糟状况再采取行动。最重要的是巧迟不如拙速。这类事件全部都看一开始的搜查状况是否顺利来决定局势。 先由我们找到艾莉纱。之后再迅速去找能帮上忙的大人去救人。这是我愚昧的脑袋所想出的最佳解。 「所以玛尔吉特,求你帮这个忙,为了艾莉纱……为了我。」 我用额头贴著她的额头,发自内心如此恳求。虽然要她帮忙做这么危险的事会让我良心感到愧疚,但我自己实在不可能追踪到对手。就算我将自己储备的熟练度全豁出去,我的追踪技术也没法抵达她那种领域。 「……为了你?」 「……没错,拜托你。我不想失去艾莉纱。我不认为自己一个人有办法救她……我是个没用的哥哥。可是我还是想救艾莉纱。」 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如果还在生我气的艾莉纱只是拜托人家带她到广场去,那样就只会是一个我以后长大还会被人拿来说嘴的糗事罢了。 可是我的感觉却一直带给我不祥的感受。 我是个没什么运气的人。打从出生就一直被名为差一点的妖怪纠缠,要是能统计我在人生中丢过的骰子数字,肯定会是能让人失笑到流泪的领域。我是那种只要能骰到期待值就满足的人,甚至还曾在一次团务中连丢五次双一点,让队伍险些全灭。 最让我惦记的还是会先让我有「这很简单」的感觉,然后专挑不容易有失败判定的时候出现糟糕点数。无论是2d6还是2d10,当时所有人都用「这家伙是来捣乱吗?」的眼神瞪我,从此我便不再相信自己的幸运值(luk),而是背弃骰子之神,信仰固定值。 所以我很清楚如果在这时松懈,肯定会失去重要的人。 要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法干涉的状况,我可能就会在哭泣中诅咒命运,一直哭叫到吐血或许就会死心。可是如果能看到些许只要行动就能让状况好转的可能性……我大概就无法忍受自己竟然还在这里呼吸。 有句话不知是谁说的。所谓地狱其实就只有自己脑袋瓜那么大。 「……好。嗯,我答应你。」 玛尔吉特用力吸了一下鼻涕并将眼泪赶出眼眶后,紧闭起嘴巴。 「我帮你找到他。要发现凡人种的痕迹对我来说太容易了。」 她微倾著头,让已经处于密合状态的我们现在甚至连彼此的鼻梁都能互相摩擦。我们吸进对方呼出的气息,在彷佛双方眼球几乎互相碰触的距离,那琥珀色的眼睛让我深深著迷。也许是因为我们脑袋遮住光线的关系,在我眼前的眼睛并非是平常的琥珀色,而是带有宛如黄金般的光芒。 「可是,要算你欠我一次……如何呢?」 「没问题,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会还你人情。要我向神发誓也行。」 在诸神实际存在的这个世界,用诸神之名立誓就跟在空白支票上签名一样。这是一个就算被天神要求以生命为代价也无法抱怨,必须要严谨遵从的行为。 这并不是因为我知道对方是玛尔吉特,相信她绝对不会提出过份要求才随便立誓。 应该说正因为对象是她,我这个承诺才有更多风险。面对从童年到现在就不停对我施加压迫感、冷汗,还偶尔会让我感受到不知该说吓人还是舒服的恶寒窜过全身,那样的玛尔吉特我会敢随便?我可不是那种因为老虎在睡觉,就以为能放心把头放进虎口里的人。 我只是展现无论玛尔吉特提出任何要求都不会后悔的觉悟。就算她趁机提出什么夸张的要求我也没有怨言。 (插图029) 只要艾莉纱能平安回来。 「这是你自己说的喔?」 「嗯,我说了。」 玛尔吉特不带笑意确认的模样,就像在表明她不会有任何让步的主张。换个角度来说,也是她现在还可以容我反悔的慈悲。 不过要是在这种时候反悔,我这个哥哥就白当了。面对比起地狱恶鬼……不,是比骰子难以捉摸的点数还要可怕的青梅竹马,我也不会退缩。在状况有可能会演变到要与犯人性命相搏的现在,我在这种地方有所保留也没意义。 「我可是很讨厌别人食言的。所以我也会全力让自己不会食言。」 好,来丢骰子吧。无论骰子的心情怎样,也得丢出才能让事情发展下去。如果事件全是走既定剧情,那么人生未免太好过了。既然我喜欢那仅仅由两个数子衍生的悲欢离合,那我当然也该拥有丢出骰子的胆识。 「很好,那这个人情我就记下了。我会立刻把人找到的。」 嘴角夸张上扬的熟悉笑容又重新回到玛尔吉特脸上。蜘蛛人猎人得意地露出那远比凡人种要长上许多的犬齿,紧接著便转身采取行动。 再来就是要看看骰碗内会给出什么点数了…… 【tips】跨领邦搜索罪犯非常困难。在没有照片也没有电话的世界,只靠模糊的资讯很难找到人。无论对象是被害者或加害者,搜寻起来都一样困难。 我想任何人肯定都会犯过相信自己得天独厚的错误。 无论是出于年幼无知的万能感,还是希望能实现愿望而涌现的想法,大部分的人都会有类似经验 在商队聚集的区域,某个躺在马车车斗上的男子也不例外。 那名男子的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男子的个头不高不矮,体形不算强壮也不削瘦,给人不上不下的感觉。 那名唯有乱翘黑发跟总是看著低处的混浊眼神会给人留下些微印象男子,身上穿著挂满咒物的长袍,在身旁还能看到一根满是宝石与装饰的花俏长杖。加上男子身边刺鼻的药草气味,让人看一眼就会联想到「魔法师」这个词句。 凡人种的魔法师虽然稀少,但男子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他是一个小规模商队的发起人,也是拥有十多名部下,在三重帝国随处可见的流浪魔法师。为了研究并收集各种素材而在各地漂泊的魔法师并不罕见,为了追求效率而不依附商队,自己建立商队的状况也不奇怪。 不过他并非一开始就是那样随处可见的人。 他曾经是个特别的人。因为他记得自己的前世。 关于他的前世无需多提。因为现在提及也只是无谓,而且就连本人也几乎遗忘了自身的由来。 对前世抱有自觉的他邂逅了某个高阶存在,并在转生到这个世界时获得一项祝福。 既然是个能够使用魔法的世界,那我希望能拥有魔法方面的天赋。男子当时是这样要求的。 纵使男子打断了高阶存在的说明,放任自己的欲望,但高阶存在只是用笑容原谅男子的行为,并依男子所愿给予他魔法天赋。对那个存在而言,这点程度的无礼根本无关痛痒,更不用说在过去接触无数灵魂的过程中就早已对这类放任欲望的声音习以为常。 考虑到其中甚至还有灵魂大胆要求跟创造神同等的力量,这名男子的欲望甚至可说令人会心一笑。 如此这般,男子带著前世的自我与魔导天赋来到这个世界。 之后的发展其实不难想像。 男子渡过一段颇为顺遂的人生,然后在某个阶段遇到瓶颈,彷佛就像命中注定似地,单靠天赋的做法不再管用,就此一蹶不振。 就像十岁是神童,十五岁是才子,过了二十岁之后沦为凡人的说法一样,在前世有学生经验的他在这个世界是人人称羡的天才,男子的魔导天赋也在家乡庄园的咒医帮助下顺利发展。 男子不用人教就能变出火,制药的本领也远超乎小孩的水准,甚至连几乎被视为失传的「跨越空间之术」都开始钻研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如果男子就此满足,甘于自己在庄园内是一名可靠魔法师的立场,那么他的人生或许会有所不同。那样男子理应能在几名对他倾心的青梅竹马,与身为其师父的咒医陪伴下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世界,以深得他人信赖的身份渡过余生。 遗憾的是,男子欠缺抵抗力。他欠缺对名为夸赞的毒物的抵抗力。 持续被众人吹捧的男子开始觊觎更进一步的荣华富贵。而他选择的手段是离开庄园,为管理官服务。 由于有庄园长的推荐,让他年仅十五岁就如愿在管理官底下工作,以顾问的身份在中等规模的城镇中拥有房屋,可称得上是出人头地。男子精通许多近乎失传的高级魔导知识,能凭藉近乎无尽的魔力接连施展,或是滥用魔法的他,自然得到得到重用。 假使男子在这时止住欲望,或许还有机会过著还算幸福的人生。 身为管理官顾问的男子还经营了一间提供魔法服务的小规模商店,过著十分充实的生活。男子赢得了师父及旁人的尊敬,也不乏有女性投怀送抱,过著庶民难以想像的奢侈生活。这时男子应该还能得到不同于留在庄园,能满足世俗需求的幸福。 然而那已经成瘾的毒性却没能就此获得平复。沉浸在他人吹捧中的愉悦与前世未曾体验过的尊荣地位,化为了无形的舒适锦衣让男子难以自拔。 在从事名为管理官顾问这个有许多空闲时间的工作时,男子首次得知了「魔导师」的存在。由于那与魔法师及魔术师有明确区分的人物不会跟偏僻庄园有所交集,因此男子始终没有机会知道有魔导院学徒这种东西。 男子听说只有被帝都魔导院认可的人才能自称魔导师,其中拥有教授位的人还会获得贵族身份,能建立正式的魔导工房,在生意中广泛运用魔法。而且魔导院的魔导师还能领取作为研究预算的国家俸禄,有时甚至还能成为能涉足政治的高官,与市井魔法师有明显区隔。 一得知这些资讯,早已被幼稚名誉欲望缠身的他自然不可能冷静。 男子不到几天就再也无法按耐欲望。一旦知道有明确在自己之上的存在,就让他觉得现在的地位异常廉价。 在管理官底下任职约一年左右的男子突然离职,变卖家财前往帝都。因为他在打量自己遇到的第一个魔导师之后,便认定如果对方是这种实力,那自己肯定能轻易获得肯定。 而在男子前往帝都的途中,也在随行的商队当中遇到一名魔导师。 为了满足自己幼稚自尊的男子,开始像酒品恶劣的醉汉般招惹对方。 男子展现了自己的魔法实力,并说出为了获得推荐而努力准备的话语。过去男子就算言语中带有傲慢,也能靠著堪称绝技的魔法让人折服。从未在这部分尝过失败的他,认为眼前的魔导师很快就会跪著磕头肯定他的天赋。其实三重帝国虽然有鞠躬的文化,但并没有下跪磕头的文化。然而出乎预料的反击让男子猝不及防。 「很厉害嘛。那么,那有许多无谓步骤的术式理论是怎么来的?」 在被这冷酷且不感兴趣的话语甩一巴掌后,接著便是一连串让过去都只靠感觉使用魔法的男子难以理解的质问与批评。 在运用术式构成魔法干涉世界时所准备类似算式的理论架构、思想骨架、从控制到基于何种意图构筑术式来引发现象的合理说明。对方如暴雨般提出的质疑……甚至比较接近逼问的问答,让男子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因为具备天才魔导资质的他,过去根本不用去思考这些问题。毕竟他都能以「大概是这样」一言以蔽之。高阶存在给予男子的祝福,让男子成为一名靠直觉就能得到结果的天才,让他无需进行复杂的思考。 这种不需思考就能使用魔法的设计也相当合理。 若要让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能随意施展魔法与魔术的绝技,与其在脑袋中灌输大量理论,给予一个只要按钮就能发挥效果的单纯构造明显是更有效率的方法。因为神很清楚,就算给人一组高性能的机械,要是那个人没有机械相关的预备知识也难以运用。 然而无论是魔法还是魔术,既然都有其法,有其术,那其中就必定存在著「理」。而那种必须透过勤学去钻研理为何物的工作,与男子期望中「能轻松施展强大魔法」的天赋相比,有著完全相反的性质。 然而高阶存在也展现了之所以是高阶存在的本领,以扭曲世界法则的方式给予男子这项祝福。这让男子就算不用瞭解也能施展瞭解后的结果,而他过去就是藉由这种甚至有可能会因为一念之差就导致世界毁灭的祝福在施展魔法。 男子如果甘于以一名市井魔法师的身份活动,人生应该会相当顺遂吧。可是魔导院并不只是一个聚集强大魔法师的集团。 那是一个学术机关,也是研究机关。之所以用教授作为最高头衔,并不是因为听起来称头或好玩,而是因为那里真正是个聚集研究人才的地方。 所谓的学术,是由理论堆砌而成的合理结晶,透过再三钻研与反覆打磨,智慧与事实的集合体。在那带有神圣光辉的睿智宝珠当中,绝对不可能容许有「大概是这样」或「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就是成功了」的瑕疵。对这个将马虎视为瑕疵,以磨除瑕疵为目的的机关来说,男子的魔导正是不折不扣的「瑕疵」。 被羞辱到体无完肤的男子在盛怒下前往魔导院,结果那里的人也同样乾脆地将他赶了出去。男子面对的是冷淡跟不予理会。其实在听到男子傲慢无比的谈吐后,还有魔导师愿意对他说「既然你有如此热忱,可以在认清现实后再来」,并愿意帮忙写介绍信。还有具备宽大心胸,没直接让男子吃闭门羹,愿意帮忙安排面试的魔导院,他其实还应该心怀感激才是。 对这个世界的贤者来说,不明与失败是通向发展与成功的路标。去思考自己为何办不到的事情,持续追求能够办到的方法,这正是名为文明的人类堡垒能在世界上屹立不摇的原因。 要是男子在这时愿意从头学习合理的魔导运用知识,或许故事就会有截然不同的发展。如果他有那个意愿,魔导院肯定会毫不犹豫为原本就拥有魔导天赋,并且还具备能支撑天赋的庞大魔力的他敞开大门。要是肯认真从基础开始累积,男子依旧很有机会成为可名留青史的伟大教授。 然而男子却被挫折击溃了。自己仰赖的能力遭到否定,这个巨大的事实让他难以释怀,并就此一蹶不振。 没有背景的力量极为脆弱。男子自然就能施展的魔法,是跟努力、巧思都无缘的能力。为了能施展某种力量而经历某种努力,像这类用来支撑人类自负的骨架,在这名男子身上太过脆弱了。 如果只是把他当成一名魔法高手看待,在这个世界应该仍是拥有顶尖的资质。然而男子身为研究者,甚至是身为一个人的资质都太过低劣。与不断承受碰撞,立志亲手推进魔导发展,自愿让人生形同浊流的魔导师相比,男子自身的强度脆弱到堪称绝望。 因此在一次决定性的失败之后,男子的人生便一路滑落。 他没法回到只侍奉一年就擅自离开的管理官底下。在这个无论好坏都是根据封建主从性运转的社会中,仗著自己拥有过人实力而违背主从伦常的男子,根本不可能还有栖身之处。忠勤的凡夫胜过傲慢的才子,换句话说,就算能力多少有些瑕疵,能够尽忠才会被需要。 这让男子只得将目标转回故乡的庄园,然而这里也不是会温暖接纳他的地方。 这也是因为男子为了出人头地,而对青梅竹马跟师父做出有违义理的行为。 就像吃乾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无理客人自然不会再受到邀请,男子宛如被庄民对他无比厌恶的眼神吓跑似地再次离开故乡。 虽然男人的脑袋会倾向相信以前喜欢过他的女性会从一而终,但妄想跟现实不同。希望那些当男子在为追求荣华富贵而拋下,糟蹋了人家的青春年华的女孩会继续接纳自己,就算是妄想也太不切实际了。惹怒在大多社交圈子里都具备影响力的女性,无论实力多么出色也不可能会有容身之处。 因为自傲而失去地位与故乡的男子,要坠入社会谷底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被人吹捧、利用的男子接连用魔法做出一些不考虑后果的行动,他能容身的地方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变成一名流浪的魔法师,只能一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徘徊。 如果是一般状况,少年肯定会有所察觉。 跟随在男子身边的人虽然名为部下,但其实都是些想图他魔法方便的败类。受到那些人的影响,男子的精神也迅速堕落,现在甚至为了赚钱,不惜从事贩卖人口与掳人勒赎的勾当。 男子过去以为自己是世界主角的光彩模样已经不见踪影。如果愿意努力理应能够成为主角的男子,现在只是一个毫无干劲的臭皮囊。 「大哥、大哥。」 「嗯……?」 心中始终抱著挥之不去的不快,躺在车斗上仰望天空的男子,因为部下的叫唤而抬头确认。 那个人是在部下当中的两名副手之一。另一个人是有代书人资格,懂得伪造文书与作帐,负责处理「表面」工作的部下,而这个人则是原本就专门从事不法勾当,让男子堕落到如此地步的原因之一。 那个人只是不发一语地窃笑,并向自己的头领招手。由于对这不逊的态度已是常态,因此男子不以为意地起身。简单的说,就是要讲些不管在哪都见不得光的事。 两人不发一语地走了一小段路,男子看到一个放在树下的麻袋。麻袋虽然是搬运商品的常用工具,但会特地摆在这里,代表里头应该是有另类的「商品」。 「这是什么状况?」 「是很不错的小麦。质地细致,色泽也属上等,就算做成白面包端到贵族面前也不成问题。」 「喔?」 男子在感叹的同时,靠过去想确认麻袋里的东西。在他们做的生意当中,小麦是人口买卖时用来指拐卖对象的黑话。质地是指品质,色泽是种族,面包的种类是指能贩卖的客层。 而刚才那段话语,意思是商品是个模样讨喜的凡人种小孩,不仅可以期待赎金,就这样卖掉也能赚上一笔。 男子往袋子里看了一下,然后用手掩住嘴。 「……这玩意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啊?」 拥有一头柔顺金发,全身看起来一尘不染的白晰少女,如果光看外表,就算说是有钱人家的千金也不奇怪。农家的小孩从小就会在外头玩耍,加上会经常帮忙农作,因此在童年时期手掌跟膝部就会有农家孩子的特徵。 然而在少女身上完全没有类似特徵。 可是她穿在身上、在市井就能买到的漂亮衣服,与少女的外表也不相称。魔法师男子好歹也在身为贵族的管理官底下待了一年,因此对于贵族的服饰文化有所瞭解。如果是贵族子女,要是家境没有特别穷困,应该不会穿用这种等级的布料缝制的衣服。 不对,问题不在那里。关心孩子的父母在祭典时挤出钱帮孩子盛装打扮,是在每个庄园都能看到的光景。 男子很快就看出这名少女本身拥有的价值。 「算了,也罢。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啊?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规模的市集,到傍晚应该就……」 「是吗。那就叫大伙傍晚出发。」 「啊!?等、等一下,难得遇到祭典,好歹也让大家好好吃喝一顿……」 这名副官在心中其实有些小看男子。 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把男子拉进这个圈子的人,也是他教男子学会如何做这门「生意」的规矩。而且过去这名落魄魔法师都是一名容易操控的傀儡,这也让副官产生自己总有办法说服对方的自傲。 正所谓近朱者赤,物以类聚。不只是魔法师无可救药,这名副官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副官不应该忘记一件事。那就是这名男子是个能轻松摧毁整座庄园的魔法师。 「……你什么时候有资格把手搭在我肩上了?」 「噫……!」 被比自己矮小的男子这样一瞪,让副官立刻吓到腿软。命令被人打断的愤慨产生了混乱的魔力律动,这让男子的双眼转变为黯淡的金色,头发也像拥有意识般晃动。因情绪激动流泄而出的魔力,让男子下意识扭曲世界,产生挤压空间的强风。 尽管那种随情绪流泄的魔力不会有任何作用,但要吓唬人也已经足够。 「知道该怎么做吗?」 「是、是!属下遵命!!」 这样的威吓相当有效。 看著被吓到腿软的部下匆匆离去传达命令,魔法师接著用魔法举起装有少女的麻袋,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他过去还保有纯真时,用来表现喜悦的笑容。 然而那个笑容早已不再纯真,正因为底下尽是扭曲的感情,所以才会有这种只有表面带有纯真的虚伪。 「如果能把这件商品脱手,那我的机会就来了。我才不要当这种穷酸商队的主子,我要更多……更多……」 就算是断折的刀刃也能切肉。尽管心灵遭到重创,但男子还想追求更高的目标。就像以前那样。他无法放下过去曾拥有的荣耀。 然而男子不该忘记。不该忘记用扭曲的刀刃切东西,断面也同样不会平整。不该忘记曾经折断的刀刃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复原…… 【tips】外人看来能引发神奇现象的魔法或魔术,其中也有明确的法则。 我的青梅竹马真的很厉害。厉害到就算尽我一切力量给予喝采与称赞都嫌不够。 从开始追踪到现在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当太阳开始西沉,我想现在应该是广场祭典迎接最高潮的时候。所有人八成都已经被灌醉,理性从迷糊的脑袋中蒸发,构筑起一片混沌光景。 不在庆祝与愉快音乐当中的我们,找到了我一个人肯定不能在相同时间内找到的答案。 在树林当中,在一个虽然适合露营,但不太好做生意的地方,能看到某支以该处为据点的商队正为启程做准备。地上的酒桶跟装有商品的箱子正被陆续放进车斗,还有人让驮马喝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水,看起来很快就会离去。 虽然这个位置有些不便,但这绝妙的选位技巧,能让人联想到可能是好位置被其他有力商队抢走,或是单纯因为比较晚到,所以找不到较好的位置。可是对不愿太过显眼的绑架犯来说,这种少有人往来的地方或许可算是最为方便的位置。 「……真的在这里。」 明明是自己找到目标的玛尔吉特有些难以置信地说著。我被她下意识紧握的衣襬被她的汗水弄湿,吸了汗水变色的布料彷佛反映著她的恐惧。 「当然啊。毕竟是你在追踪嘛。」 「……是吗。」 我试著用赞美来帮她稍稍缓和紧张,不过不同于一直骰出不错数字的她,我的称赞似乎没有什么提振作用。她冰冷抽搐的声音丝毫感受不到成功追到目标的喜悦。 「不过那真的是绑架犯吗?」 「天晓得。但坏人也……」 不会打扮成一眼就像坏人的样子。抢先说出我想说的话的蜘蛛人少女,脸上带著十分罕见的严肃表情。虽然我跟玛尔吉特是相处多年的青梅竹马,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表情如此愤慨。 不管怎么说,坏人总是会巧妙掩饰自己是坏人的事实。因为与其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坏人,装成善良百姓偷偷行动才会比较好做生意。 一眼就被揭穿的坏人连三流都算不上。那种人都只是在享受使坏的三脚猫。仅有一小部分的坏人能以凶恶样貌主动让人惧怕,并藉此获得利益。 以这种说法来看,那些怎么看都只是在匆忙搬运货物的人,可说是程度颇高的恶徒。 老实说,如果只看外表,真的就是普通的商队。看到他们拥有的三辆载货马车跟几匹马,还有绑著背囊的驴子,看起来就像做正当生意的商人,一点都不像会拐卖小孩的人。可是现实的绑架犯当然不会抱著一眼就能让人认出他是绑架犯的笼子。如果带著会让巡察吏一看就会怀疑的东西,就只是笨到不能再笨的蠢蛋。 那我又为何会知道他们跟普通的商队不同呢? 「你看,站在那里的人,还有在那边假装偷懒的那个。」 「是哨兵。从眼睛的动作就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在偷懒。」 虽然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商队,但却有些许差异。首先是他们并没有带担任护卫的冒险者或佣兵。 虽然不是说所有商队都会大张旗鼓地带著护卫随行,但十几人组成的小规模商队,大多都会有几名护卫。因为对野盗来说,比起很可能会产生漏网之鱼去把巡察吏找来的大规模商队,能够轻松包围的小规模商队是比较好对付的猎物,因此贤明的商队主在少人数行动的时候,都会带著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护卫来当作吓阻。 他们身上的武器也不同。 虽然我在筹措武器上有所困难,但在三重帝国当中,武器是只要想买就能正常买到的东西,如果不是要进入都市,在许多地方也准许随身携带武器。而带著商品冒险在郊外行动的商人。也或多或少都有武装。 不是纯粹靠战斗维生的商人,要在身上佩带自卫用的武器时,会把重点放在方便携带与使用上。 因此商人大多喜欢佩带像短刀之类不容易碍事,但同时也不会给人压迫感的装备。不需保养、用金属补强的棍棒,跟伐采柴薪时也能用到的蛮刀也相当常见。 然而这支商队中有几个人身上竟然佩带著经过细心保养的长剑。 而且看起来并非装模作样,似乎是真的很擅长那种武器,无论是身体重心或剑鞘的位置,都感觉得出那些人究竟有多么熟悉自己使用的武器。虽然以常时携带的武器来说是很优秀,不过竟有好几人都有佩带那种用在自卫上会让人嫌太超过的玩意的光景实在不正常。 他们又不可能会像小孩那样因为喜欢剑就随手拿一把挂在腰上,在以行动迅速为卖点的商队会刻意选择让身体变重的装备,肯定不会只是为好看。 啊,嗯,我感觉自己能闻到强烈的非法气息。 「……不妙了,埃里希。」 「怎么了?」 虽然欠缺证据,不过如果我说对方可疑,应该还是能说动兰贝尔特先生。我才想到这里,在树上观察对方的玛尔吉特无声降到我身旁开口说。 「他们已经要出发了。有人说其他货箱里的东西都坏了,就这样丢掉。」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稍微读唇知道的。人类种的嘴唇形状都一样,所以很容易分辨。」 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拥有高水准技术的青梅竹马让我很想由衷称赞,不过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这个技巧肯定是玛尔吉特她那原本是冒险者的母亲教的。 这里与其他人所在的广场颇有距离。去广场说服大人,等准备好回到这里时,这支商队可能已经离开庄园,不知已经从哪条大路离开了。就算有斥候,在经过铺装并有复数商队往来的大路上,也难找到正确的痕迹。 这代表必须有人去拖延时间。要回去叫人也不需要两个人一起去。 「埃里希,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拖住他们,你去跟兰贝尔特先生说明状况!而且你比我用跑的快多了!」 以前的人说过打铁趁热。行动值高基本上不会吃亏,所以我要尽快行动,尽可能多拖一些时间(回合)。没问题,这种事我很在行,只要撑几回合就能满足胜利条件的中段战斗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而且比起凡人种用双腿奔跑,在爆发力方面要远胜过凡人种几个档次的蝇虎种蜘蛛人更适合担任传令工作。就像没必要让比较擅长挥舞钝器的种族去拚知识判定一样,让该方面拥有突出能力的角色去进行判定才有效率。 骰子应该要挑能让自己角色一展长才的时候去丢。我这么做可不是因为我想在青梅竹马面前耍帅。 毕竟我并不是什么拥有大量加值的英雄。未来佛给我的福音只是能让我随心所欲成长,换句话说我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就像在无数团务中被埋没,已经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那些战死角色一样。 我并不是主角。只是配置在世界上的一颗棋子。棋子虽有强弱,但会死的时候就是会死。不管具有多么了不起的背景设定或拥有多沉重的宿命(pc1),都有可能因为骰子的点数全部报销。 正因为这样,正因为是这样。如果能做的事却不去做,那我转生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能有些醉了吧。」 我当然是在说自己。我今天还连一滴酒都没喝。但面对可能会演变成实战的交涉,为了鞭策颤抖的身躯,有时确实需要一些中二思考。甚至得要说一些自己在听为了制作游戏纪录的录音时,得要拿枕头掩面的词句,跟那种状况相比,这种可以在自己脑内解决的状况其实好很多了。 「好,掷出骰子吧。」 我离开藏身的草丛,大剌剌地往那些人走去。我刻意暴露自己的存在,让他们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虽然这样耍帅是很不错,但是……我的骰运可没有好过…… 【tips】在无限尝试后趋近的机率,在有限次数的尝试中就算出现偏差也不奇怪,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必然会出现的点数。 蜘蛛人少女紧张不已地看著自己青梅竹马做冒险行径的背影。 被托付传令工作的她之所以待在树上没有去找大人,当然是有理由。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愿听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指示,更不是因为害怕而无法行动。 就像埃里希会有不祥预感一样,玛尔吉特也同样会藉由生理上的本能感受到危机。 这并不是在狩猎时被敌人发现而感受到的危险感觉。 难以用言语解释,是猎人特有的感觉。就像在技术上确信能够命中,但在松开手指的数瞬之前就明白会因为外在因素导致箭矢射偏的讨厌感觉。 遗憾的是,这种直觉至今还从未失准。 可能是突然刮风、可能是猎物被其他动物抢走、也可能是为了忍住突然想打喷嚏的感觉而错失机会。 理应顺利射中目标的箭矢在倒楣射偏时就会有这种感觉。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埃里希应该就是被射出的箭。他很会说话,以他平常的本事,肯定能成功靠话术拖延对方时间。 玛尔吉特从朝把风人开口的埃里希唇形中看到酒跟庆祝的词句。 她跟母亲学的读唇术虽然还不到完美,但还是可以靠其中的词句推敲内容。 埃里希应该是说庄园有准备酒请大家喝,要他们留下来喝酒。把在喜庆活动做完生意的商队留下,藉由提供餐饮让他们以后还会再造访是很常见的状况,因此在内容上相当自然。 那孩子真的很会说话。少女扬起嘴角这么想。这样下去应该可以顺利拖住商队,甚至有可能让他们主动前往广场。 那自己也只需要看到这里,还得卖力弥补因为不必要的烦恼而耽搁的时间才是。就在少女这么打定主意的时候,一个骇人的景象跃入她的眼帘。 一名男子正一脸若无其事地自然走向正在施展口才的青梅竹马后方。然而那名男子手里却握著短刀。 埃里希每天都能像例行公事般,躲避蝇虎种猎人那能瞒过野兽近乎第六感的知觉的奇袭,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凡人种的动静。如果埃里希是如此容易被解决的猎物,两人肯定也不会发展至今天这样的关系。 可是……埃里希很明显正感到焦虑。 因为要面对妹妹被人抓走,以及要面对自己必须设法处理的状况。因为要面对可能失去宝贵亲人的绝望。 连认真消除气息的蜘蛛人都能察知的敏锐感觉,因为那份焦虑而没能发挥作用。简直就像碰到难以置信的厄运(大失败)一样。 玛尔吉特听到乾硬物体滚动的声响。看到青梅竹马犯下罕见犯下无可挽回的失误,她此刻并没有能笑著说「你很没用耶」的从容。 一直与兰贝尔特对练的埃里希,要打赢一般的恶徒应该是易如反掌,但也不可能应对来自意识死角的攻击。而脆弱的凡人种肉体,就算只是区区的短刀也足以致命。 「埃里希……!?」 玛尔吉特紧张到难以呼吸。这样下去他会被杀的。 可是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就算出声示警也因为距离问题,很难说是否有效,现在跑过去更不可能来得及。 当玛尔吉特著急想找有什么东西能有帮助,随手抓住树干的时候……她的手意外地陷入树干中。 玛尔吉特连忙一看,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将手伸进树洞内。而她发觉自己的手指似乎碰到某个东西。 玛尔吉特取出那个有冰冷触感的物体,看到在自己满是木屑的手中有一枚老旧硬币。那又大又厚并刻有女性庄严侧脸的硬币,尽管沾了泥土跟木屑,却仍有著耀眼的金色光泽,并以明确的重量强调自己的存在。 不知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玛尔吉特以人生至今最快的速度动起自己的手。她迅速解下装饰头发的宽缎带包住那个偶然抓起的硬币。 那是临时的投石索。为了应对长期在野外活动耗尽箭矢或弓弦断裂的状况,母亲教给玛尔吉特的知识与那枚硬币一起在此时绽放耀眼光芒。虽然在学习时玛尔吉特以为根本不会有那种万一的状况,不过没想到「万一」会真的到来。 提到万一,这枚硬币的存在也可以算进去。这枚看来价值不斐的硬币究竟为何会掉在树洞里,而且自己还会正巧在这个时候发现,这种机遇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救少年一命,这枚硬币究竟是基于何种原因出现在这里不是重点。只要是能用的东西,不管是石头或坚硬的果实都无所谓,就算是巧合发现的硬币,也没有任何不用的理由。 玛尔吉特挥动投石索,让硬币在自己头上绕圈。由于硬币并非球形,很难维持稳定的轨道,自己手里也并非是正规的投石索,如果想要确实掷出,必须连缎带一起放手,因此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再来是距离。相当于凡人种步幅五十步的距离,如果是自己熟悉的短弓,这是必中的距离……可是那形同自己手脚的搭档目前正躺在家里睡大觉。 所以这次攻击一定得命中。为了让他保住性命。 既然我所爱的人正在赌命,那我也必须抱著如果失误自己也不会苟活的决心去甩出硬币。 没有深厚信仰心的她在松开手指之前并没有向神祈祷。无论是对狩猎之神、战争之神,还是爱神都一样。 因为猎人相信在最后只能靠自己抓住胜利。只有在狩猎顺利结束,向神献上感谢时才要祈祷。 没有依靠神的加护,也不依靠纯粹的偶然,那攸关生死的一掷准确地击中目标。硬币就像被线牵引般,高速陷入那名正要将短刀刺向少年颈部的男子肩部。 就算在一段距离外的玛尔吉特也能听到刺耳的哀嚎与闷响。皮开肉绽加骨头碎裂,让男子握持短刀的右臂扭向不属于正常活动范围的方向。肩骨与关节在质量与动能的热情拥抱下被破坏殆尽。 对哀嚎的反应分为两种。一种是看到理应成功的伏击却意外失败的恶徒因为无法掌握状况而发楞。 而听到痛苦哀嚎转头确认的青梅竹马则有不同反应。 他已经「切换」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他在战斗时彷佛会经由某种切换而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玛尔吉特记得少年曾经说过「因为这是不同的场景」。 这样就不需担心了。那个青梅竹马不会轻易死在对方手上。所以现在自己要作的就是为他带来胜利。蜘蛛人少女抱著如此想法冲了出去。 不能在这里跟他并肩作战,让玛尔吉特感到相当懊恼。可是没有武器也不能奇袭的蜘蛛人也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撂下这伴随懊恼情绪的话语后,玛尔吉特便用像就算腿会跑断也无所谓的速度,全力去寻找援手…… 【tips】妖精的硬币。王座山庄园所流传的民间传说。被认为是由高阶妖精授与,有保护幼童的作用,但没人知道硬币流落何方。 就庄园里老人说法,硬币会出现在真正需要帮助的孩子身边。 身后的哀嚎声让我顿时醒悟。 原来我出包(大失败)了。 因为知觉判定失败而遭到偷袭的状况不算罕见。不过这种状况足以让队伍半毁,甚至一开始就失去负责当肉盾的角色,只能眼睁睁看著队伍全灭。 我的运气还真的很背。五个人一起进行知觉判定,当最高值是四的时候,大家齐声对我大喊「就是你带衰!」的回忆瞬间自脑海闪过。要闪回忆拜托也别挑这种的,我说真的。 也罢,我亲爱的邻人(蜘蛛女孩),或该说青梅竹马,已经挽回了我的失态。我原本以为玛尔吉特早就跑走去搬救兵,不过她肯定是放心不下我这样冒险,所以才留下来观察我的状况。 既然这样,那现在就该是轮到我表现的时候。很好,在探索结束后紧接战斗(高潮),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状况。交涉判定失败后就改用肉体判定硬闯,这是每个trpg玩家的必经过程。 最后还是得靠物理。物理性的交涉能解决所有阻碍。 在我用〈雷光反射〉技能提升至极限的反射神经中,移动自己用慢到让人焦急的手,在空中握住男子脱手的短刀。虽然是没有装饰的便宜货,但在使用上没有任何问题。 开头的反应获得成功。或许是避开偷袭的奖励,敌人的动作短暂停顿下来,看来我是能最先行动的人。 虽然我曾有段认为回合制战斗的设计是不符合现实而轻视的时期,不过看来也有意外写实的一面。抱著如此感想的我让短刀在手里翻转,改用反手握持。 我弯腰用最小动作转身,让腹部顶住短刀刀柄,空出的左手也稳稳包住柄头。虽然这是流氓捅人的姿势,但由于是用全身撞向对手,因此有强大威力,能稳稳固定刀柄也不用担心会失手划伤自己,算是相当合理的动作。 〈战场剑术〉在运用短刀时也有加值。这类小型兵刃是最后的战友。是在箭矢耗尽、枪断剑折时的最后依靠,经由实战磨练而成的技术,当然不可能忽略这种小巧实用的预备武装。 「呃啊!?」 我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刺出刀刃,让它刺进刚才我攀谈的对象膝部。皮肉被轻易切开,割断筋腱的诡异感觉传到手中。我将削过骨头持续深入的刀刃撬了一下,感受到伤口扩大的触感……最令人感到不快的是,这跟我肢解野兽时的感觉没有两样。 真糟糕,我对自己第一次用刀捅人的感慨竟是这样。就像被迫面对不管人类自以为多高尚,终究也只是生物的现实。 不对,实际上大概也是那样。有人为了利益抓走我的亲人,而我也是为了保护亲人把那些人伤到再也没法行走,到头来我们都不过是人类。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事情结束再去想道德问题吧。 我从被挖开的伤口中拔出短刀。由于有多撬一下的关系,比想像中好拔。接著攻击距离我最近的人。先前那个跪下去的家伙正在痛苦呻吟,站不起来了,所以应该可以视为已被瘫痪吧。 那个被我当成目标的人竟然手里还捧著货箱,楞著搞不清楚状况。 所以这是代表我能多动一回合吗? 由于我们之间还有我无法一举逼近的距离,因此我用手指夹住短刀刀刃,尝试掷出。藉由战场经验学习的武器投掷技术虽然比不上正式技能,但也已经足以够击中目标。 以这个距离来说……应该会转三圈半吧。 「啊!?」 我掷出的短刀深深插入对方肩口。由于刀刃没入到几乎触及刀锷,因此已经没法再迅速取回。但能知道对方衣服底下没穿护甲,也算是一大收获。要击败有炼甲(装甲点)的敌人可不容易。 我冲向那名按著腿痛苦不已的男人,抢走他腰上短刀。这把短刀虽然是便宜货,但看起来有经常使用,刀刃也没有缺损,应该可以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小鬼是什么来头!?」 我抱著先发制人的想法冲向另一名在我附近的男人,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是装模作样的,尽管还有些困惑,但他也有确实抽出蛮刀迎击。那是一种重心位于末端,能加强挥动力量一举砍断树枝的工具,小孩的脑袋要是被那玩意砍中,八成会像熟透的番茄一样被轻易劈开。 不过那也要砍得中。我往前朝地上一扑,运用自己体形小的优势从下方闪到他身后。为了避免万一,我是扑向在构造上难以临时改变刀路的左侧,并在与对方交错时反手一挥,将反握的短刀插入对方膝盖后侧。 「呃……啊啊啊啊!?」 没有骨头保护的膝盖后侧相当柔软。我能透过感觉明白碰到骨头的刀刃顺势切断了韧带,因此我在对方倒地前就将刀抽出。想到还会附带倒地的异常状态,膝部真的是个值得攻击的目标。 我接著用柄头重击头部打昏他。我随即扔下因为刺中骨头而出现缺口的短期搭档,并点名对方脱手的蛮刀作为我接下来的搭档。有成人前臂长度的宽厚刀刃,对我来说是相当顺手的尺寸。 下一个目标是……好险! 我眼角余光看到有弓手对我射箭,因此反射性举起蛮刀。我的手臂在下一瞬间承受了强烈冲击。还好刀身较宽的武器能在这种时候当成盾牌使用。 「这太扯了吧!?那真的是凡人种的小鬼吗!?」 「别废话,继续射!我们已经有三个人被干掉了!!」 「所有人都过来!不管怎样先给他死!别因为是小孩就客气!!」 不妙,所有人都认真起来了。长剑、短枪、短弓都搬出来了,他们竟然还藏著这些玩意。 说到野盗跟山贼,在trpg里经常是一整团视为一个敌人的代表性小喽啰,不过这些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对手。弓手懂得爬到木桶上确保高度跟视野,朝我逼近的两人也不忘站在不会挡到弓手射线的位置。 这些人对战斗的熟悉程度根本就不是能轻松解决一整群,只能当背景的小喽啰。 我边在心中抱怨对方未免是拿大炮打小鸟,同时往侧面一跳躲开接著射来的弓箭。由于之前挡下弓箭的关系,让我的右手还在发麻,所以我才会选择改用闪避来取代格挡。 「逮到你了!臭小子!!」 手拿短枪的野盗迅速朝我冲来,因此我右手反握蛮刀,让手臂贴著刀背,左手则托著刀腹挡开枪尖。因为〈雷光反射〉跟〈观见〉的组合效果,让我无论是防御或闪避都易如反掌。虽然学习这两个技能要用上许多熟练度,但真的相当管用。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能在倒地的状态将攻击挡开,没有控制好冲过来的势头自己靠了过来,所以我立刻用肩膀撑地,使出扫堂腿。 「唔喔……嘎 !?」 在对方摔倒的同时,我便紧接著用脚跟重击他的鼻梁。这是我用手肘撑地,确保双脚能获得最大动能的全力重击,就算是小孩的身躯也能发挥让人昏迷的威力。 「可恶!你还好吧!?」 「别管他了!先宰了那个小鬼再说!」 我趁拿单手剑的男人担心昏迷同伙的空档重新起身,躲到附近摆得杂乱无章的木箱后头躲避弓箭。好,发麻的手臂差不多好了。 「艾莉纱!你在这里吗?艾莉纱!!」 这下就能确定他们是犯人了。他们肯定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想早点离开,所以才会企图把我这个跑来碍事的人给解决掉。无论是想杀我还是打昏我,正常商队都没有理由要加害邀请他们喝酒的孩子。 我在呼喊的同时也不停在货物间穿梭,藉此争取时间。我也不笨。我不会天真地以为能凭一己之力就将他们全部搞定。就算有经过锻炼,以小孩的体力也无法承受车轮战,实际上我现在就感觉体力有些吃紧了。我的心跳要远比锻炼对打时要快上许多,也无法克制急促的呼吸。 我在害怕。只要稍有差错就会丧命的现实,让精神跟身体都饱受折磨。 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兰贝尔特先生相提并论。就算是多对一的状况,我想我们的自警团长只要挥舞手中那骇人的阔剑,转眼间就能让这些人全都伏法。 比起跟兰贝尔特先生过招,要战胜这些家伙根本易如反掌……应该是那样的,我可以肯定。 然而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找到你了!臭小子!」 「快点认命吧!!」 对方的劈砍很慢,朝我刺击的短刀根本就还差了半步远的距离。我轻松架开斩击后挥刀斩下对方的手指,接著把短刀踢飞,然后用刀柄击昏对手。可是我的体力也迅速消耗。我怎样也无法克制急促的呼吸跟大量的汗水。刀柄沾满了汗水,我就连要控制握力都有困难。 我觉得似乎还没过几分钟,也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这实在有些不妙。我一开始还以为能边计算时间边与他们周旋,结果开始战斗后却是这副德性,想来实在丢脸。 刚才又解决两个之后,对方还剩七人。人数变少虽然让我更好逃窜,不过……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欠缺计画了? 继续耗下去,艾莉纱搞不好会被当成人质…… 「……真是一群饭桶。」 这个声音掩盖了我的呼吸与在我耳边吵杂的脉博鼓动声。我转头确认那个嗓子被酒弄沙哑但仍相当年轻的声音,看到一名站在商队中唯一有车棚的马车车斗后头的男子。 那是一个身上有大量莫名装饰品的长袍男子。他虽然一身中等身材,容貌也不特别俊俏,不过那有明显眼袋的半开双眼却格外醒目。深琥珀色的眼睛在已经转暗的阳光底下有著诡异光泽,在特定角度看起来像金色。 会用那身打扮还挂著许多道具的,只有一种人。虽然他手里没有手杖,不过……他是魔法师。 「你们连一个小鬼都搞不定吗?」 「大、大哥……」 死命将因被我斩断、散落一地的手指捡回去的男子,发出难堪的声音回望那名魔法师。 「不、不是的,这小子真的……」 「我不想听藉口。不过,就算我要你们拿结果来见我,看你们弄成这样,大概也不能指望你们能搞定了。」 只见男子一挥长袍下襬跃到地上,感觉不耐烦地用手撩起头发,然后用狐疑的眼神望向我。 「……好吧,看这品质大概还能弥补损失吧。」 一股寒气沿著背部直窜而上。这是不同于玛尔吉特在耳边轻声细语时那种带有酥麻感觉的恶寒。 那是打量价值的眼神。而且不是看人的眼神。那像在打量市场上家畜的眼神虽然看著我,但并不是把我当人看。 他只是在看我作为商品有多少价值。不,是更为冷酷,彷佛他根本把人当成是某种瞧不起的其他东西。 「把手指拿好闪边去,我等等再帮你接。」 「是、是!!」 断指的男人退开后,魔法师接著朝我走近。强盗头子是魔法师,这也算是挺常见的设定。 ……不过这个人跟我知道的强盗头子有些不太一样。他看起来并不像那种只会施展低水准魔法就沾沾自喜,有山大王感觉的魔法师。 「飞砾。」 「唔!?」 就在我觉得要有所戒备的下一瞬间,我整个人已经腾空。 下巴感受到剧痛,就算是在〈雷光反射〉拖慢的感觉当中,我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正以身躯后弓的状态腾空。 我完全不知到对方做了什么。就算有〈观见〉技能也没看到任何预备动作,从对方开口到我被击飞中间几乎没有分毫间隔,然而我的下巴却承受到彷佛被兰贝尔特先生重击时的冲击。甚至不用怀疑,我想自己肯定是遭到带有物理冲击的魔法攻击。 若不是我有被兰贝尔特先生打到习惯在感受到冲击时就施展〈受身〉减轻伤害,下巴可能已经被打碎,人也昏过去了。我真庆幸自己有记得提升能减伤的技能与特性。 虽然我也常玩一些强调挨打之前先干掉对手的游戏系统,但假如用那种思考模式去打造角色,现在就玩完了。 整个人撞上堆积的木箱的我,结束了短暂的飞行体验。所幸木箱里头没有装什么太重的东西,让我能把木箱撞倒后在地上打滚化解冲击,所以并没有承受太大伤害。这个时候还真庆幸自己拥有轻巧的身躯。 「唔……」 不过会痛还是会痛。我嘴里满是血味,在舌头上那差点被我吞进喉咙里的东西是牙齿吗?由于我整个嘴里痛得要命,让我搞不清究竟是哪里断掉,如果是恒齿断掉,这笔帐就有得算了,妈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摔得这么夸张,我就趁机躺著骗个破绽吧。如果对方以为我是一击就能打昏的小孩而粗心靠近,那我就能立刻逼近还以颜色,如果他不管我,我也算是达到原本的目的(拖时间)…… 「嗯,谨慎起见,再多补一下吧。」 「哇啊啊啊!?」 听到对方不留情面的发言让我连忙跳了起来,原本我脑袋所在的位置再次爆出让我整个人腾空的冲击。 强风让我身体腾空,从著弹地点产生的烟尘来看,对方应该是用压缩的大气往该处攻击。不对,也可能是让起点的空气瞬间膨胀。不管怎么说,只用极短咒语就能施展用肉眼无法辨识且难以闪避的魔法,实在太作弊了。 「喔?就算被打中也没昏,而且还能躲吗?」 我利用翻转的力量站了起来,并顺势抓起掉在附近的短刀重新武装自己。魔法师嘴上说出佩服的话语,但脸上却满是不悦,感觉就像想装从容但失败的人。对方的表现让我差点失笑,但随便刺激到惹他发飙反而危险,所以我努力维持严肃表情。 「把艾莉纱……把我妹妹还来!!」 听到我用来克制失笑的吶喊,魔法师微倾脑袋。 「我不知道你妹妹怎么了。我才要为突然被你伤害的部下感到痛心呢。」 这家伙竟然还装傻。这让我忍不住加重了握刀的力道,但我很清楚他的意图。就算对手是小孩,他也不打算脱口留下自己是绑架犯的话柄。 无论他是打算把我杀死,或是把我一起绑走,也都是为了避免无谓的风险。 「我们就尽快做个了结吧。」 并没有多说废话,魔法师淡淡表明意图之后便施展魔法。面对那会凭空产生爆炸的隐形冲击,我立即采取行动,我没办法有效地防御,只能靠受身跟不完全的闪避勉强保护自己。 第一发,爆炸出现在我脑袋附近,我迅速屈身躲避。 第二发,爆炸出现在蹲下的我腹部的位置,我连忙往后方跳开。 第三发,我在空中时后方产生爆炸,让我无从闪避。我立刻放松力气顺势往前翻滚,尝试逼近对方。 第四发,爆炸出现在我面前,我将短刀刺入地面,强行让自己停下来。 第五发、第六发、第七发…… 【tips】有时就算不是天生带有魔法焦点具的物种,也会因为突变而天生拥有焦点具。 对他来说,让指定地点的大气瞬间膨胀,藉此制造爆炸的魔法,是一个特别的魔法。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战斗时在急忙使出的魔法。 就算只有极短的咏唱,甚至是完全无咏唱,威力也不会衰减,而且还能发挥不亚于用锤子击打的威力,实在相当好用。稍微调整力量就能避免杀死对手,在相同位置多重发动,威力还足以击昏大型怪物。 这是能对应多种状况的好用魔法。同时也是在男子称不上是冒险的鲁莽行径中也经常派上用场,男子最为熟悉的凶器。 当男子在与青梅竹马去树林玩却遇到野兽袭击,这个让男子成功将野兽击退的魔法,甚至可说是他自信的根源。 因为这可以让他想起自己是有能力战斗、有能力保护他人,而这种能力是得到保障的。 然而现在这个魔法被人全数躲开、化解冲击的景象,强烈刺激男子的神经。男子扭曲的情绪变得激动,原本就满是不悦的心越发饥渴。 我当然还没使出全力。男子立刻在脑中给自己这个没有其他人听到的藉口,并接连施展陆续被躲开的魔法。原本男子就打算把眼前的对手跟他妹妹一样变成商品来弥补损失,这也是为何他没有使用威力更大,能更快解决对手的魔法。 又没中。刚才明明瞄准他落地的位置,以为一定会中,但那家伙一扭身子就又躲开了。而且自己明明还持续施展会产生幻觉跟有催眠效果的魔法,但不知那小子为何却都能抵抗。那些魔法明明对意志较弱,自我尚未发达的小孩相当管用,但不知为何都对眼前这小子不起作用。 当看到对手甚至还利用爆炸的冲击起身,更让男子难掩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按照我的意思走? 男子边施展魔法边要求自己冷静。自以为在从容应对的男子,不知是否有察觉到自己魔法的精度有所动摇。 男子在焦虑中开始产生怀疑。这小子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种小鬼,年纪大概十岁出头。虽然小孩在这个十五岁就等同成人,也必须工作的世界会较早成熟,但这小子也未免太强了。 既然是小孩,一开始的那次攻击没打昏他就有蹊跷。就算是以前在故乡那些能跟自警团一起训练的孩子也没办法承受那种冲击。 怀疑引发了思考,思考会让魔法精度产生动摇,不能命中对手的事实扭曲了男子内心的嫉妒。 这让男子做出一个结论。 那家伙跟我是同类(有前世的人)。 完全不符合外表的技术。如果不是在得到上天偏袒的情况下生到世上,是不可能拥有那种会让男子想当成商品贩卖的本领。 那个人落到这个境遇的时间还不算长,不惜为了妹妹遍体鳞伤却仍努力战斗的模样,让男子感到愤慨。 因为那是男子也曾走过的路。不,是曾经悖离的路。 人不会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感到焦躁。就像不会渴望从未尝过的味道一样,也不会对自己不知道人生怀抱憧憬。 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东西,结果却看到那东西被其他人拥有的时候…… 男子确信一定要让那家伙从自己眼前彻底消失。这个结论当然没有任何理由。眼前的男孩并不会与他往后的人生有什么影响,若当成商品卖掉,甚至根本不会有机会再次碰面。 驱使男子这么做的是在体内猛烈翻腾,无比幼稚的嫉妒心。会让人杀人的理由,其实这样就够了。 只是男子现在眼中只能看到对方,其实对方也只要达成目的就会从他面前消失,但男子却不停施展魔法,还不忘用言语挑衅。这都是因为他对自己面对小孩却使出广范围的高热魔法,甚至表露出超越空间、穷追不舍的猛烈杀意,让他在无意识中感到羞耻。 男子尽管想要否定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逃避自己的这个事实,但其实心里十分明白,才会有现在这些反应…… 【tips】神如何在世界上配置棋子都有其道理。就像人清理鱼缸、替换水草、增加新鱼一样。从鱼缸里观察虽然难以理解这些行为,但如果是从鱼缸外观察…… 在我持续闪避不知到了第几次的时候,原本还只是摆著一张臭脸的魔法师,表情明显变了个样。他原本呈直线的嘴唇形状开始扭曲,眉头的皱纹难掩他内心的愤忾。 那家伙似乎是很生气,不过爆炸的频率虽然增加,精度似乎反而变差。 喔,这次爆炸出现在不错的位置。由于是炸在我背后的位置,我便藉著这个爆炸加速。这让我瞬间缩短了几十步远的距离。虽然代价是脚踝十分疼痛,全身也满是淤伤,不过……只要没死都算是赚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那因为听了太多爆炸声的耳朵,突然听到我渴望已久的声音。 仔细一看,艾莉纱正从那名魔法师之前所在的马车车棚当中探出头。 「……够了,只要能赢,用比较麻烦的招式也无所谓。」 我明明连自己呼喊妹妹名字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但那名男子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格外清晰。 我接著看到男子面前的空间开始发亮。白光在空中画出复杂形状,我记得那应该是一种名为魔法阵的魔法辅助术式。虽然我在书上读过,但过去会随商队来庄园的那些魔法师都没用过那种东西,所以我是第一次看到。 那漂亮的白光开始膨胀,空气变得灼热,而魔法阵仍旧散发强烈白光。在太阳西斜的昏暗森林里出现彷佛日出般的耀眼光芒。然而那并非耀眼的阳光,而是会连空气都一并烧毁的破坏曙光。 这样实在……无论是要闪避或抵抗,似乎都不可能了。 致命的术式让我险些失去斗志,然而身体却自然往前。我手握一把不太可靠的短刀,赌上没有保证的生存可能性,往前冲去。 如果有机会就该丢骰子。说不定我可以看到两个可爱的六点一起出现。也可能对手是骰出令人咬牙切齿的两个红点。 「哥哥!!」 当强光开始膨胀,眼看著就要将我吞没的剎那……我听到艾莉纱的声音…… 【tips】魔法跟魔术有针对对象使用,也有用来引发现象的类型,前者虽然无法抵抗,但可以闪避,后者虽然能够抵抗,但具有一旦发动就难以闪避的特性。 从彷佛被泥巴黏住的不快睡眠中清醒的艾莉纱,糟糕的感受让她想哭。 她记得自己在外头遇到陌生人并感到害怕的事。可是对之后的事情却毫无头绪。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而且还被人装在麻袋里。 今天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才对。可以跟最喜欢的哥哥一起逛祭典,能吃到哥哥答应买给我吃的冰品,而且说不定还能再一起跳舞。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现在明明醒著却困得很难过,脑袋也很沉重,外头又一直传来很吵的声音。害怕到呼喊哥哥时,还在出声的时候掉下眼泪。 在哭过一阵之后,袋口自动打开。一定是有朋友来救我了。 一心想回家的艾莉纱从麻袋里爬出来,发现自己置身在陌生的地方。 自己在一个又暗又臭,又让人害怕的马车车斗上。跟去城镇时和爸爸搭乘的马车完全不同。 我不想待在这里。艾莉纱直觉地产生这个念头。她知道待在这里不会有好下场。某些残留车斗里的东西,周围的灰暗氛围让她明白这个事实。 外面连连响起巨大声响虽然也很可怕,但艾莉纱还是鼓起勇气来到外头。 当她小心翼翼从车棚内探出头,便看到心爱哥哥遍体麟伤的身影。 那会让艾莉纱看到出神的漂亮金发此时已凌乱不堪,白晰的皮肤上带著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她喜欢的蓝色眼睛有一边已经肿到没法看见,特地穿来陪艾莉纱出门的漂亮衣服也满是泥土。 哥哥伤痕累累的模样让艾莉纱产生心如刀割的绝望。看到体贴的哥哥被那样对待,让她发现这远远比自己遭到那种对待要更加痛苦。 哥哥被人欺负了。哥哥被人伤害了。哥哥……就快要死了。 近乎心碎的绝望让少女放声呼喊。不成声的恸哭让震动的声带形成呼喊哥哥的形状。 散播绝望的白光就这样消散了…… 【tips】对世界产生干涉的魔法,其中最重要的是想扭曲世界的强烈意志。 「什么!?」 即将完成的魔法突然消散,原本彷佛笔直通向死亡的道路连向了活路。 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魔法在发动的前一刻突然瓦解,就连压倒性强光与遍布地面的高热残渣都瞬间消失。 ……虽然不知是什么状况,总之就是机会!! 我拋下所有思考,冲向眼前的活路,倾浑身之力将短刀刺向对方腹部。 「呃……啊……!?这……?」 要瘫痪魔法师的战力不能只毁掉手,所以为了让他无法咏唱施展魔法时的咒语,我决定攻击腹部。就算是魔法师,腹部中刀也不可能正常说话。 最主要还是就算到这种紧要关头,我对杀人还是有些许抗拒。 我确实被他搞到遍体鳞伤还差点丧命,而且这家伙还拐走我的宝贝妹妹,就算杀他十次,吊死他百次都嫌不够,可是……我还是不敢杀人。 想到如果将短刀刺入他的咽喉,就会确实让他丧命,攻击能更有效阻止魔法咏唱的肺部,也会让他被血溺毙,一想到这些结果……就让我没法下手。 我是个胆小鬼。就算到这个时候,我还是害怕成为一个杀人犯。但我也害怕他会鼓起最后的力气施展魔法。 所以我决定用揍的。 「臭、臭小子……唔噗!?」 揍人有一个诀窍。在揍下去之前手里先抓个石头之类的,效果会更好! 「嘎噗!唧!?嘎……!?」 我之所以知道标准的正拳能够避免力量流失,当然是教导我所有打斗知识的师父兰贝尔特先生教我的。而要简单地挥出够硬的正拳,比起努力握住拇指,手里抓个石头之类的东西会更管用。 这样能维持拳头的形状,如果还能利用由上往下的轨道加上重力,就算是小孩的拳头跟力量,也能让大人吃足苦头! 而当我转头寻找是否有合用的石块时,正好看到地上有一枚大小适中的硬币,那就借用一下吧。金钱就是力量,嗯,这句话说得真好。 我用握著硬币的拳头痛打对手,虽然拳头被断掉的牙齿刺得很痛,但总比让对方施展魔法要好。总之先把门牙全部打断应该没错。 我用心地打,接著又多送他两三拳之后见他不再出声,看来是搞定了。我用刀捅他时有避开重要的内脏,所以不会立刻丧命,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嗯,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好心,不过这样也够了。 我转头看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都没人了。想想也对,这家伙施展那么夸张的魔法,谁也不想留在附近。 「艾莉纱,你没事吧?」 「嗯……」 我将手伸入不知为何一脸茫然的艾莉纱腋下,将她抱下马车,然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那温暖又让人感觉舒服的气味,跟我在白天抱她时没有两样。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这是理所当然……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这样的日常却像羽毛似地突然从我手中消失,比什么都要让我害怕。这份温暖不知有多么珍贵,这样的重量不知有多么难得。 「哥哥。」 「嗯,我在这里,艾莉纱。」 「哥哥……」 在一声呜咽之后,似乎总算能正常感到害怕的艾莉纱放声哭了起来。 「太好了……!哥哥!哥哥!」 「嗯,哥哥在这里。对不起,艾莉纱,哥哥没有看著你。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所以别哭了。」 我紧紧抱住拉开嗓门放声大哭的艾莉纱。我轻抚她的背,并让脸紧贴著她的头发,尽可能增加跟她紧贴的面积。过去只要我这么做,最后她就会安静下来,进入梦乡。虽然我全身痛到让我很想大叫,但跟遇到危险正在害怕的妹妹相比,当然是比较不重要的事。 不过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虽然跟原本的计画不太一样,不过那家伙被我狠狠修理之后应该也不能动,我们先去广场好了。玛尔吉特应该也努力在搬救兵,肯定在路上就能跟她会合…… 抱著这个想法的我还没走几步路,就察觉到后方有动静。 我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个魔法师正摀著自己满是鲜血的脸站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醒的!? 看到那个人充满无尽憎恨的眼睛与视线,让我像被下咒般无法动弹。他手里正拿著不知什么时候拿到的巨大手杖,以不依靠咒语的方式画出巨大的魔法阵。 那是要远比先前带有高热的魔法还要巨大,并带有恐怖色彩的魔法阵。大气停止流动,彷佛这一带的空气都瞬间死亡般陷入一片寂静。 就算牙被打断,舌头也被打破,他还是从嘴里发出滴滴咕咕的诅咒之声。魔法阵跟著那伴随血水的声音变大发亮,让我再次看见今天不知第几次的死亡幻觉。 在魔法阵中央涌现彷佛墨水缓缓渗出般的一团黑暗,并且逐渐变大,形成球体。 我欠缺语汇的脑袋一下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像夜晚一样黑暗,像乾涸井底一样阴沉,像葬礼一样寂静,像沉睡一样空虚。让人难以形容的黑色球体在魔法阵中央扩张到能轻易将人吞没的大小。 那彷佛是个在世界上打了个洞而形成的黑点。彷佛随时都会有某种扭曲、可怕的东西从里头涌出。 我能从本能明白自己没法避开那个东西。一旦施展就结束了,那个魔法完全没有人类能抵抗的余地。 「全都去死。瞧不起我的人,全都去死吧。」 在模糊的诅咒声中,唯有这段话语听起来格外清晰。 逐渐靠近的黑点看起来速度异常缓慢,不知是〈雷光反射〉还想让我设法闪避,还是黑点本身异样的性质所致。 「又看到奇妙的东西了。」 在绝望逐渐逼近的视界中,有个背影闯了进来。那个身影的动作十分自然,带著彷佛只是要做一件小事般的惬意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个直到之前都还不存在的身影,就这样用理所当然的轻松步伐从视界边缘现身。 「话说回来,这个术式粗糙无谓的部分还真多。」 一个清脆的弹指声响渗入世界,黑点瞬间消失。这次要比先前魔法火焰消失时更加自然,彷佛就像将烛火熄灭一样。 在正转为朱色的夕阳下,那盘成发髻的头发甚至没有丝毫晃动就将那股黑色的绝望瞬间消去,而眼前的身影只是慵懒地吐了一口烟。那个身影手里拿著长长的菸斗,身穿深红色长袍,并拥有纤细但带有起伏的匀称身材。 那是一名在发丝间能看到显眼竹叶形长耳的女性。 她不是凡人种。而是被称为长命种的最优秀人类种。 不会老、不会生病、不会衰弱,肉体会在成长到全盛时停止,只要没被杀就能永生不死的种族。 「我循著有趣的魔力波长过来一探究竟,结果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一头银发在夕阳下带有耀眼光泽的女性,完全没有理会那个因为魔法突然消灭而一脸茫然的男子,而是望著我的眼睛。 「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眼前这个人真的很漂亮。让人难以置信的端整美貌,简直就像雕刻家穷毕生心血完成的雕像被赋予生命一样。 丰满的嘴唇,笔挺的高鼻梁,还有巧妙配置在俐落轮廓中那深蓝与浅黄的金银妖瞳(虹膜异色)更是深深烙印在观看者的意识深处。她是一名容貌足以能让任何美术品都相形失色的美女。 「你……你竟敢!竟敢!」 「很吵耶……我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我对你不感兴趣。」 美女若无其事地调整在浅黄左眼上的单片眼镜,对在身后吵闹的魔法师男子叹了口气。叫唤的男子在不停咒骂的同时,还尝试再次造出刚才的黑球…… 美女弹了一下手指。 只是这样的动作,就让一切结束了。 彷佛就像再自然不过的结果一般,男子随著弹响手指的声响消失。 「可以跟你请教一下吗?你是在哪里抓到那个半妖精的?」 【tips】发动魔法并非一定要藉由咒语或魔法阵,只是大多市井之人很少知道这件事。 (插图030) 亨德森指标1.0 ver0.1 任何庄园都会有被称为边缘人的人。 可能是基于地方习俗……有时甚至是基于实力等各种因素才会拥有这个称呼。 在庄园郊外有一名男子正在呻吟。他捧著自己的腹部并施压著,死命阻止肠子因为腹压跑出来。因为他很清楚肠子一旦流出来碰到地面,自己就没救了。 因为他多次看过那样的例子。在战场、在山林、在大陆,在村落与庄园当中。 可是那些通通不是他按著自己肚子时看到的例子。 都是敌人、女人、小孩、商人,由那些被他们「收割」的猎物所展现的光景。 那绝对不该是身为攻击方的自己,同时也是统领三十名盗贼的首领所该置身的状况。 男子努力回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无论怎么回想都无法掌握状况。因为他们做的事跟平常并没有两样。 一切都应该准备得很完美。派出斥候调查管理官与领主麾下巡察队的行程并避开,并安排几个扮成旅人的手下到村里探路并确认没有士兵驻守。之后更会停留几天时间,彻底调查瞭望塔有人站哨与换班的时间。 就在安息日前一天,庄民唯一会放心贪睡的晚上,而且还幸运有乌云遮蔽月光时行动。 究竟是哪里出差错了? 自警团最多就只有十人左右。就算把会用武器的人都算进去也只会有三十人,而且发动奇袭的一方也是明显处于上风。率先杀进有自警团员的屋子,或是先放火等人出来,就能愉快地守株待兔。到时大伙就能有几天时间好好享受柔软美味的猎物,等玩腻之后再全收拾乾净,走人了事就行了。 遵守这些步骤的他持续劫掠近邻诸国的村庄有七年之久。就算是在巡察队巡逻频率与战力让同行退避三舍的莱因三重帝国,他也持续干了一年的强盗勾当。 而这次也没有大意。应该没有才对。 但现在却落得这副德性。 自己是看到潜入的部下交互摇晃两支火把,示意能放心动手才动身的。当一行人轻松翻过围绕庄园居住区的石墙,正想著要大干一票的时候都还没问题。 然而翻过石墙的强盗却立刻遭到箭雨欢迎。 从头顶倾注与从前方平射而来的无数箭矢朝他们袭来。因为满心想著掠夺而大意的部下,有半数在箭雨的袭击下负伤甚至毙命。用掠夺而来的武具武装自己的他们,最少都有穿上炼甲,然而面对足以突破防御的强弓在极近距离射击,那些防具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尽管盔甲能对远距离射来的箭矢发挥完善的防护力,但并没有完善到能抵挡长弓的水平射击与十字弓的威力。 而接著又有一把彷佛飓风般的剑闯入他们阵中。 在手下火把的火光照耀下,那把剑以只能看到残光的速度在人群中舞动,每道残酷的银光闪动都会伴随著哀嚎。 手指、筋腱、腿部、部分肢体被斩断,理应全副武装的手下在转眼间就被击溃。虽然不知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但可以肯定只是发生在转眼之间的事。 因为就连对自己本领颇有自信的首领,对方也只用一击就砍入胸甲与腹甲的缝隙,陷入垂死边缘。 死命爬行的首领用手摀著伤口尝试逃走。尽管失血已经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尽管就算成功逃走,也已经没了手下,也受了无法战斗的重伤。 首领只是不想死。尽管他杀了许多人,但对于自己可能被杀这件事丝毫没有觉悟。 在他脑中杀人与被杀似乎并非是不可分的事,他看来从没想过自己也可能是后者。 然而那种认知是错误的。 死命爬行的首领,鼻梁撞到了某个物体。他得花一段时间才能理解那个柔软带有油臭的东西,其实是长靴的鞋尖。 遮蔽月光的乌云正好在这时飘散,在月光照跃下,他这才注意到长靴的存在。 而他也同时注意到那名穿著长靴的男子。 「啊……啊啊……」 仰头一看,一名剑士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名剑士身穿轻装革铠,头戴前方敞开确保视界的头盔,靠在他肩上的剑并没有任何独特之处。可是就算在月光的逆光之下,仍可清楚看到剑士蓝眼的冰冷光辉。 「你就是盗贼头子吧?不用回答,你身上的铠甲已经给我答案了。」 首领……不,是已经失去所有部下,沦为一名野盗的男子,这有如冰冷夜风般冷彻的话语就像深深劈向自己脑袋的利刃。 我已经完了。首领清楚意识到这件事。 在首领因绝望而垂下头的同时,剑刃伸到他下巴底下,将他望著靴子的视线强行抬了起来。在那冷彻眼神的注视下,男子说出自己听过无数次,但自己却是第一次说出的话语。 因为男子在下意识当中,纯粹基于本能不想丧命。 「饶……饶命……别、别杀我……拜托……!」 听到对方用混著哀嚎的声音求饶,剑士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简直就像眼前这名男子是一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个要求还真是奢侈。你以前有这样答应过别人吗?」 冰冷的话语让男子回想自己过去的所为。自己过去从未在对方这样求饶时住手。 可是剑士的剑刃并没有无情地给男子了断。只是默默地将剑刃移开男子的下巴,用纤细的动作将剑收回剑鞘。 「不过我并不打算像野盗一样堕落。放心吧,其他人都没死。」 听到这冰冷中带有天真的话语,让男子差点要扬起嘴角。他认为如果对方是会说这种话的货色,之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正确的说,你可别以为能在这里死掉就算了,败类。」 男子还来不及去想敷衍对方的方法,意识就瞬间转暗。因为剑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中男子的侧头部…… 【tips】三重帝国为了严厉铲除野盗,就算没有列入通缉的对象也一定能换到赏金。小喽啰保证能换到一里布拉,头目最少也有一德拉克马。如果是有悬赏的要犯,甚至有高达三十德拉克马的悬赏金。有时甚至还会领到额外的奖励…… 我拉起那个被我踢昏的野盗,用布条帮他包扎以避免肠子流出。我这么做并非是基于期待他改过向善的佛心。 这种靠著鱼肉乡里过活的家伙,肯定早就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一旦染红的布,就算用神圣的河水冲洗也不可能归于洁白。与其不切实际地期待这种人改过向善,乾脆让他脑袋搬家才是真正造福天下。 我之所以还会让这家伙的脑袋留在脖子上,单纯是让他活著对我更有好处。 「辛苦你了。」 我听到这个声音转头回望,看到兰贝尔特先生正朝我走来。由于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因此他应该也有一把年纪,还能站在第一线的他实在令人敬畏。 「话说回来,你也变成一个狠角色了呢。」 被这个令我敬畏的对象说成是狠角色,让我有些不悦。 「二十个人一转眼就被你剁成肉酱吗?」 「说得太夸张了。」 看到兰贝尔特先生用火把确认那些倒地的野盗后刻意皱起眉头这样胡说,让我忍不住摆出臭脸。 「我一个人都没杀。」 因为今晚我并没有杀死任何人。 虽然在伏击时可能会有人不幸被长弓或弩箭射死,但我只身冲进对方阵中的时候可没有杀任何人。尽管可能会让某些人的四肢从此报废,不过我就只是攻击铠甲缝隙,制造会让对手无法动弹的伤害而已。 「这样反而更狠啊。」 傻眼地叹气之后,兰贝尔特先生张开双臂以那些被瘫痪的野盗为背景说。 「就算对手陷入混乱,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人只针对很习惯战斗的野盗的拇指或筋腱攻击,就连我也不会想那么做。」 他说「不会想」的意思,就是他也能办到类似的事吧,我很明白。 先不管那些,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因为活捉野盗的赏金比较高嘛。 听到我笑著给出这个答案,兰贝尔特再次露出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抓了抓后脑。 他究竟在顾虑什么?这些企图侵入庄园烧杀掳掠的败类,会有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这些傻瓜派斥候探路是一回事,但未免也太没头没脑了。以旅人来说他们的武器装备都太偏实战,有经验的旅人都不会喜欢这类很重的装备,而且帝国语也有奇怪腔调,跟他们自报的身份相比也太过突兀。 在犯了这些错误之后还露骨地去找仓库跟自警团瞭望塔,色眯眯地打量庄园里的女性更是愚蠢。那些人不只是搭讪,还去打听哪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真的是蠢到有剩。 他们根本就是举著一根写有「我们打算干坏事」的旗子在大游行。 我猜八成是之前打劫太顺利,所以大意了。正因为他们是选择以慎重为卖点的手段,因此在粗心时的破绽也特别大。 最重要的是竟然我还没去工作的时候就骚扰别人的老婆,真是太不要命了。 觉得可疑的我立刻就不跟他们客气,在找他们稍微聊过(拷问)确认真相后,便立刻准备回礼(伏击)。 因为自以为成功骗到人的家伙,被打脸时也特别响。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一切都十分顺利,庄园没有蒙受任何损失。而我也赚到一笔不小的临时收入,真是皆大欢喜。 「你会以预备自警团员的身份留下来,对这些家伙来说实在太不走运了。」 「怂恿我试著去单挑他们的人这样说有些假喔。」 我语带讽刺地回敬兰贝尔特先生那刻意的称赞。 喔,对了。虽然中间有几番波折,但我最后在庄园内留下来了。 「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呢。」 「玛尔吉特……你其实可以在家里等我啊。」 这都是为了我新的亲人。 我现在拥有预备自警团员的身份,同时还以庄园猎人的身份工作。这都是因为我已经入赘到玛尔吉特家里的关系。 一直说要成为冒险者,甚至还实际做了各种准备,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理由其实并不复杂。这都是我们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互相交流的结果…… 「爸爸精神这么好,小公主不可能睡得著吧?」 玛尔吉特露出傻眼的表情。她明明已经二十二岁,却还是保有跟我认识时的可爱模样,而在她臂弯中搂著一名跟她看起来宛如姊妹的女孩。那是一名跟她同样拥有蜘蛛下肢,耀眼金发与蓝色眼珠也同样可爱的天使。 「爸爸……」 「伊索德,你怎么没乖乖睡觉呢?」 「人家不要睡……人家想跟爸爸在一起……」 女孩名叫伊索德。是六年前上天赐给我的宝贝独生女。 嗯,也是会有这种事的,因为我是人嘛。等等,这可不是我的错,因为是对方出手的喔!?但结果却是男人要负责,这还有天理吗!?我也不讨厌这样就是了! 总而言之,因为种种考量,我选择留在庄园里过我幸福美满的生活。双亲对我的决定是高兴又傻眼,而我大哥则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在这里偶尔会碰到类似这样的麻烦,要说服艾莉纱同意我的决定,其实也是折腾了好一番工夫。 不过这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生。虽然跟冒险无缘,但可以肯定每天都有新发现。已经六岁的女儿跟我不同,模样相当可爱,在她身边看她成长是真的很有趣。 我对能让我体会到身为人父是这种感觉的她满怀感激。虽然跟原本的计画不同,但至少对我来说,她绝对是幸福的象徵。 「啊……善后交给我们来就好,你们先回去吧。」 「啊?可是……」 我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哄了一下,只见兰贝尔特先生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接著就像赶狗似地挥了挥手。 「总不能让小鬼待在这种满是血腥味的地方吧?玛尔吉特,你带小孩来也该挑一下地方才是。」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团长阁下。不过这孩子眼里只有爸爸,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接著还有很多事得做。在把这些人交到管理官手里前,还得做不少准备,如果不帮他们治疗,在把人交出去之前就有人因为失血或感染死掉也挺麻烦的。就算没死也还是得善后,不过兰贝尔特先生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再次催促我们离开。 「对啊!对啊!你快回家啦!埃里希!」 「让伊索德这样一直醒著很可怜耶!」 「你已经把最危险的部分扛下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被其他也有参与防卫的自警团员这么说,我如果继续坚持反而会被嫌不识趣吧…… 「爸爸……」 「……好吧,就听你的,伊索德。我们早点回家睡觉吧。」 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这份善意,先一步回家吧。而且这孩子只要我不在身边,就会很难睡著。 反正我身上也没沾到血,就早点上床哄她睡觉好了…… 【tips】活捉的野盗会依行情多支付五成到一倍的赏金。头目有时甚至会是三到五倍。 原来真有把人乾脆杀死反而比较慈悲的状况。男子……不,幸运又是强盗头子的男子,对这个事实感到震惊。 虽然说幸运可能不太恰当。 让人耳朵疼痛的唱和。多重的声响与吶喊,那根本没在互相配合的音量,听起来只像耳鸣。 可是男子却很清楚那些声音在吶喊什么。因为灌注在声音里的情绪,赋予声音近乎有形的强大力量。 「「「杀!!」」」 聚集在此的群众只是在高喊著这个想法。 无论男女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人,无论老幼还是长命之人。聚集在都市的所有人都在吶喊。 他们都在期待强盗头子与他的手下如何惨死。 男子与他的部下全都在接受过最基本的治疗后,被送到三重帝国某个他们陌生的大都市。由于遭通缉的他们不能靠近大都市,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因此他们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而且所有人都被庄园的人细心处理成适合亮相的状态。 为了让他们再也无法为恶,也没法逃跑,所有人的四肢筋腱都被彻底切断。 被带到都市的他们,一开始是被绑在广场的牢笼内供人观赏。虽然会被人丢掷石头、秽物,还有腐败的鱼跟水果等各种骯脏玩意,但这时他们还有叫嚣跟抵抗的余力。 因为他们还自负那些在牢笼外咒骂的群众,只不过是一直被他们鱼肉的对象。 可是到了第三天,表演内容有所更动。 男子的几名手下被人从牢笼里拖了出去,被群众活活凌虐致死。 那是男子较为年轻的三个手下,其中一人还是在上次袭击时才第一次加入的年轻人,他也同样被拖出牢笼,被锁炼绑在立于广场的木桩上。尽管从那三人的外表来看连是否成年都让人怀疑,但都市的居民却一点都不留情面。 群众抓起事先准备在广场上、有如拳头大的石块,在卫兵放行的同时,所有人便朝那三人投掷石块。 而且群众并非是用全力扔。而是刻意用拋的或侧手投的方式克制力量。 这是极为残酷的刑罚。如果被成人用全力投掷拳头大的石块,脑袋很快就会像石榴一样被砸个稀烂。而那也能相对较快迎接死亡,死亡能让灵魂从所有痛苦中获得解放。 但如果换成是克制力量的扔法,痛苦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石头的尺寸保证了足够的疼痛与痛苦,而有气无力的扔掷也不会立刻致死。 不过伤害还是会持续累积,在经历痛苦到彷佛永远不会迎来结束的时间之后,最终才总算能够死去。虽然不能确定是三天或五天后,但保证会是在一段十分漫长的痛苦之后。 看著新人被连日的投石缓慢凌虐,逐渐变成不知是人还是接近人形的肉块时,让所有强盗心生恐惧。 他们总算明白卫兵要分批把他们拖出牢笼的用意。 因为他们接著会被人用各种方法杀鸡儆猴。 恐惧变成了实际的形式。当最后一名新人,正巧也是在第一次犯案就失败,连一个人都没杀过的强盗断气后,又有几个人被拖出牢笼。 他们是被巨大的机械烘烤致死。一个看来像熏制机,会冒出让人勉强还能承受的热风,并且随群众任意添加薪材,让强盗在漫长的热浪煎熬下丧命。身体因长时间受热烫伤肿胀的模样,被群众指著笑说有如祭典餐桌上的羔羊。 这类缓慢且惨不忍睹的死亡接连持续。而身为强盗头子的男子也被迫观看。为了不让他们饿死,会有人将水跟食物强灌到他们口中。 在这形同永劫的时间当中,无论是手下还是群众都不停对强盗头子发出咒骂,磨耗他的精神。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此刻在耳中回荡的骂声究竟是现实,还是过去的残响。 当最后一名手下缓缓被老鼠咬死后才终于轮到他。 从强盗头子又变回只身一人的他,被人用麻绳套住颈部。 这让他顿时松一口气。如果是处以绞刑,不管怎么耗时间,也不会比手下们惨吧。男子是这么想的。 而执行官也没有错过他的反应。 「喔?你喜欢绳子吗?败类。不过我可没市民那么好心喔?」 用头套遮住面孔的执行官用像踢石块一样的态度反覆踢倒男子,再逼他起身行走,就这样一路走到流经都市中心的河道旁。在这条有水运作用的宽广河道上,能看到装饰精美的大桥,桥上典雅的装饰让人一看就明白这座桥是这座都市的地标。 男子被拖到桥中央,执行官将绳索绕过栏杆,将男子吊在桥外。 彷佛钓鱼的鱼饵。不,更像告知有鱼吃饵的浮标。 在流速缓慢的河中架了一个位于水面底下,正好调整成罪人站在上面只有肚脐以下会泡在水里的平台,而被绳子绑著的男子就这样站在平台上。 起初强盗头子无法理解这个刑罚的意图。他完全不懂自己面临什么痛苦。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现在他累了也不能坐,困了也不能睡,就算不小心睡著倒下,水侵入口鼻的痛苦就会让他重新清醒。加上平台的关系也不会被水冲走。 虽然男子有想过乾脆死心让自己溺死,但……也办不到。 溺死相当痛苦,无论尝试多少次,身体都会自动求生,紧抓住联系自己脖子与桥边栏杆的绳索。而男子对自己又没死成感到绝望的狼狈模样,也会接著被路过的群众耻笑。 莱因三重帝国的刑事法典被视为「秘密法典」,由裁判官、辩护官,与各领主严密看管,不让人民知道内容。 这全是为了避免有人去斟酌罪刑轻重,抱著「这样还划得来」的心态铤而走险。 而在刑事法典的序文内,有这样一条叙述。 「一罚儆百罪。」 以简洁有力与言出必行为宗旨的三重帝国,今天也依旧遵守著传统方针。就像庄园里的父亲会挥剑保护家人一样,这同样也是在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光景。 海边的沙粒会被海水冲尽,但世上的恶人种子却除之不尽。不过要摘去嫩芽倒不是难事…… 【tips】对恶人公开处刑是在世界各地都能看到的必要之恶。 「夜色是毛毯,月亮是枕头,在云朵床上睡觉的乖宝宝。繁星伴身旁,夜夜是好梦。上下眼皮手牵手,保护眼睛小宝宝……」 我唱著自创的摇篮曲轻抚女儿的背,伊索德转眼间就发出安详的鼾声进入梦乡。看到女儿入睡得如此乾脆,让我得意忘形地认为自己搞不好是厉害的作曲家兼歌手。 这孩子真的不爱睡觉。在婴儿时夜啼的情况相当严重,就连种族特徵为浅睡者的玛尔吉特,还有能靠特性只需短时间睡眠就足够的我也大伤脑筋。 这首歌是我为了让女儿入睡的苦心之作,伊索德似乎很喜欢,只要听我唱这首歌总是很快睡著。由于要把歌唱技能提升到高水准要花费太多点数,因此我决定自行组合〈迷人嗓音〉与〈温和嗓音〉的便宜特性去努力,我还记得在发现管用的时候,都感动到哭了。 其实我的歌唱技术是会被玛尔吉特告诫「绝对不要在人前唱歌」的水准,无论是摇篮曲还是普通的歌都一样禁止,所以我的感动也立刻被泼了冷水。伊索德在为我评分时大概是相当偏袒我吧。 这孩子会因为我的摇篮曲而乖乖睡觉的日子,不知还有多少。 「她已经睡了?真不给妈妈面子呢。」 在我看著女儿可爱睡脸微笑时,妻子在我丝毫没能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在我耳边轻语。不仅床架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床垫都没有倾斜的感觉,实在不可思议。玛尔吉特是在我哄伊索德睡觉的时候帮我收拾铠甲,但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完了。 我感受著那令人感觉酥麻的嗓音,在心里自己记了一败。就在我打算翻身面向自己妻子的时候,侧躺在床上的我却先被玛尔吉特用胸部压住手臂。 她巧妙的压制让我动弹不得。我身体的轴线完全被控制,整个人被她固定到无法仰躺也没法俯趴。虽然她是不会结网的蜘蛛,但我就像被困到动弹不得的猎物。 「你这样抓住自己丈夫是想做什么?」 「对啊,该做什么好呢?我该把你关进笼子里养吗?还是给你套上项圈呢?」 玛尔吉特斜倾上身将脸凑到我面前……她的眼神没有笑意。 尽管嘴巴是弯曲成笑容的模样,但在皎洁月光下变成金黄色的眼睛却完全没有笑意。那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变过的容貌令我摒住呼吸,足以将稚气完全掩盖的妖艳让我不禁心跳加速。 「我其实有稍微想过……关于我们女儿为什么会这么爱哭的问题。」 啊,这样就没救了。 尽管我想试图抵抗,但紧扣住床垫的蜘蛛脚巧妙地移动,封锁了我的动作。我在自己没能意识到的状况下变成仰躺状态,双臂也紧贴著身子,完全被压在我身上的玛尔吉特给彻底控制。 我转头看了一眼女儿,担心刚才那些动作会吵醒她,这才发现伊索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移到无需担心会摔下床的床角。而且在她身上还多盖了一条毛毯,让我不知是否该佩服玛尔吉特身为母亲的细心。 不对,现在不是我该感到佩服的时候吧? 「这孩子是独生女吧?她能独占父亲跟母亲,身边还有疼孙子疼到不行的爷爷和奶奶。」 「是没错啦……」 就这么将身体贴在我身上,将下巴靠在我胸膛上的玛尔吉特露出恶作剧时的笑容。不过她的眼神还是一样没有笑意。 嗯,真是可畏的美感。我之前也说过,我这种形容并不是在说她非常漂亮,而是又美又可怕。而且可怕跟美丽感觉都在逐年增加,所以是真的可怕。 「所以说……人家在想她可能需要有弟弟或妹妹呀。」 相较于玛尔吉特一脸认为自己想到好主意的模样,我完全想不到辩驳的话语。我认为她这个想法是有点道理。我自己在前世虽然是老么,但在艾莉纱出生,我萌生自己是哥哥的自觉后,确实有不少改变。 所以这个想法当然是合理的,只是…… 「你该不会在想『我还挺喜欢女儿跟我撒娇的,所以维持现状也不错』吧……?」 「怎么会呢~」 她怎么知道的? 我毫无诚意的否定让玛尔吉特傻眼地叹了口气,接著在我胸膛上托著脸颊,并用空出的左手在我脸颊上抚弄。 「你真是一个会宠女儿的爸爸呢……可是呢,埃里希。」 她在相隔多年后再次叫了我的名字,接著调整上身,将脸凑到我面前。 (插图032) 「你虽然是父亲,不过……别忘了你也是我的丈夫喔?」 嘴唇伴随著微笑落下。那是只有轻微碰触的温和亲吻。在留下柔嫩又让人陶醉的感觉后,捕食者露出獠牙。 好吧,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意思。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我觉得自己比较像被西施吞到嘴里的情人。 虽说我们结婚的契机确实是因为在露营时不小心交流了一下,但就算正值精力充沛的年纪,但我还不至于短虑到会克制不住会搞出小孩的欲望。 那时候我的身体也已经成熟,如果我想推开她当然也有办法。但我当时并没有那么做。 理由我想就不用特地说出来了。别逼我说,太难为情了。 「那么,你怎么说?」 面对这带有调侃语气的逼问,我用闭上眼睛作为回应。这是因为我今天输了,所以才会乖乖当她的猎物…… 【tips】如果凡人种的雄性体进行异种交配,几乎都会生下雌性种族的孩子。 (插图033) (插图034) (插图035) 后记 首先要感谢诸位愿意拿起本书的奇特读者。接著要深深感谢没有因为我进度缓慢而发飙,耐心奉陪我的责任编辑,还有让封面与内文有美丽插画装饰的ランサネ先生。另外还要深深感激在网路连载时便提供感想,让容易泄气的我不停得到鼓励的读者们。 最重要的是还得拜谢为我建立难忘的冒险建构基础,各trpg系统的制作公司。希望我的作品能给长年带给我快乐的trpg一点回报。 想当年从一开始在面积是四叠──也可能是六叠?──榻榻米大的脏乱社办柜子里被大量的规则书海淹没,之后搬到比较大的社办丢骰子丢到有人来抗议太吵,转眼间又搬到能够同时开三个团的社办直到毕业,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了。 像我这种会在工作时大叫「啊~好想量产角色表,好想乱丢一堆骰子」的奇妙生物,一旦让我随兴动笔就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因为我能让自己写的东西成册并附带插画,弄得还挺像一回事的。 总而言之,在学生时代对我说「你那种拖泥带水的文章还想写轻小说也太好笑了。别说疯话,快写战役的后续要紧」的同学有看到吗?在做完跨越时间的回呛心满意足后,就写些有点后记的感觉,有关trpg的东西吧。 我在网路连载时的感想中偶尔也有遇过,感觉有不少人并不是很熟悉trpg这种东西。当然有人不知道那种很难谈得上普遍,而且也是必须聚集复数人才能玩的嗜好也不奇怪。尽管如此,情况跟黎明期相比之下还是好很多。不过我认为trpg也算是罕见能让很多人聚在一起热闹同乐的嗜好。 玩起来感觉就像是在演有大纲但没脚本的戏剧,在gm(游戏主持人)与pl(玩家)根据立场互相厮杀的同时,也合作打造出一段剧情。当中有人藉由坚持己见而取乐,也有人欣赏他人「这是我的最推玩法!」的己见欢笑、哭泣,有时互呛的过程,实在是三言两语难以道尽。 像我这种从写在纸上的实数资料到世界设定都会熟读,然后试图做各种恶搞的钻研系变态,到认为资料都随便啦,我只是想在自己喜欢的世界扮演角色的欢乐派。虽然我个人不太喜欢把gm跟pl视为敌人击败,从中感受愉悦的战斗狂,还有将trpg视为一种工具,纯粹喜欢与许多人同乐的人,不过trpg是一个能接纳上述所有类型的玩家,胸襟宽广到不行的嗜好。 而且不仅有传统的奇幻世界,还有像会让人觉得眼睛或左手隐隐作痛的那类现代传奇风格世界,甚至还能投身看了内容就会让理智点减少的世界,就算把整个脑袋都泡进去依旧深不可测。 虽然我试著写了一堆东西,但后记有限的篇幅量实在很难解释清楚,最快的方法大概就是自己去玩了。别担心,就像「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用善意铺装」的这句箴言一样,通往trpg这个泥沼的道路,也是会有欢乐派用「轻松玩」的形式引人入门。只要拿起手边会发亮的板子,就能轻松找到可以玩trpg的地方。 各位说不定也能在其中交到年近三十,还会边喝酒边一直跟你废话没完的莫逆之交。扮演角色的乐趣、制作剧本的乐趣、碰运气时被骰子气炸的乐趣,相信都能为各位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大家如果愿意笑笑我这个在剩余篇幅快用完的时候才发现「啊,糟糕,我几乎都没提及小说内容」的傻瓜,我也会很开心的。埃里希的冒险以后也会以网路版先发表的方式继续下去,如果各位能以阅读跑团纪录的感觉继续陪伴,也会是我无上的喜悦。要是还有下次机会,应该会是一段跟某个可怕妖精打打闹闹的故事。 容我再次向各位愿意阅读本书与后记废话连篇的读者表达感谢,并期望各位以后也能继续陪伴埃里希一起冒险。 【tips】笔者的当玩家时的期待值是5,当游戏主持人的期待值是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