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相公这么坏》 楔子 「为什么?为何要违背誓约?」一名俊朗的男子,沉痛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沈绛雪的双眸盈满无尽的痛苦与挣扎,她好想告诉他她的苦衷、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好,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冒这个险,唯有将他赶走,才能确保他的性命安全,就算会让他恨她,她也无怨无悔。 看了眼立在门后方的父亲,她狠下心地说:「如今你霍家已破败,我不愿跟着你过着贫困的生活,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请你走吧!」 「就因为我霍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所以妳要弃我而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经历丧亲之恸,如今又要面对心爱女子的背弃。 「对,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无法想象和你一起生活会有多辛苦,况且我爹也已经另外为我择一良配,希望你能祝福我。」沈绛雪咬紧下唇,藏在衣袖中的小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的刺痛远远不及她的椎心之痛。 「祝福?哈哈……」男子仰天长啸,笑得不可自抑,笑声中充满伤痛,「妳要我给妳祝福?」语气里满是嘲讽。 「……」见他笑得疯狂,她的心揪痛万分,她不曾见他如此愤世嫉俗的模样,是她让他变得如此,深深的罪恶感压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男子张狂的笑声停歇,锐利的瞳眸紧紧盯住她,语气冷漠地说道:「从今尔后,妳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说完,他从衣襟内掏出一只刻了朵梅花的玉佩,看也不看一眼便重重地甩在地上,瞬间玉佩碎裂成两半。 不再多说一句话,男子转身往大门走去,此刻他只想离开这令他伤痛的地方。 「宣祈……」沈绛雪终于忍不住喊住他,这一别,今生恐怕再也无法相见,一想到此,她的眼眶不禁濡湿,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隐忍住不让它滑落。 看着地上破碎的玉佩,她的心都碎了…… 男子停下脚步,不发一语。 「请你保重。」她缓缓地开口说道,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 冷哼一声,他语带嘲讽地说:「这句保重未免太过矫情,不需要。」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踏出沈家大门。 第一章 大街上人群聚集,议论纷纷。 今日是袁府少爷袁家宝娶亲的日子,传言袁家宝得了怪病,药石罔效,袁夫人为了独生爱子的病费尽心思,求神问卜无一不试,最后不知哪儿来的道士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袁家宝的病是因为恶灵缠身,才会卧病在床,再不赶紧处理,将因气虚败血而亡。 而解决之道就是「冲喜」,且新娘必须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女子,否则一样无法为袁家宝续命。 袁夫人找来城内所有的媒婆,遍寻符合此命格的女子,终于让她寻得沈家闺女沈绛雪,当下命人上沈家去提亲。 今日便是娶亲的好日子,人群中,霍宣祈冷眼旁观袁府大阵仗的迎亲队伍,虽不见新郎,但队伍人数众多,绵延整条街道,足见袁府惊人的财力。 他立于人群之间,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花轿,虽无法窥得轿中的新嫁娘,但想必此刻的她,必定为自己嫁入豪门而心喜不已。 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讽笑,谁能料想得到,昔日的海誓山盟,换得的却是狠心的背离,回想起往日的浓情蜜意,他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笨的人! 看着花轿自眼前逐渐远去,霍宣祈不再留恋,旋身而去,他暗暗立誓,此生将绝情绝爱,再也不付出真心。 花轿内,沈绛雪凤冠上覆盖着红巾帕,巾帕底下的娇颜妆点得令人惊艳,却不见一丝喜悦,反而布满浓浓的哀愁。 花轿摇摇晃晃地行进着,她隐忍着不舒服的感觉,无奈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此刻他已经安全的离开了吧?希望父亲没有真正的伤害他,就算她即将嫁作人妇,但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一心盼望他能平安无事。 手里紧紧握住破碎成两半的玉佩,玉上的梅花是她最爱的花,当初她特地命人寻找上等的白脂玉,并请人在玉上雕一朵寒梅,做成玉佩赠给他,当作定情之物。 想到那日他亲手将这玉佩给摔碎,和他脸上的恨意,她的心就有如被撕扯般的痛。 从小她就爱慕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影响她的心绪,她可以说是为了他而活,而今,支持她活下去的力量已经消失,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死去,成了行尸走肉,唯一尚存的感觉就是至少她和他还活在同一个时空下。 她不禁暗暗向上苍祈祷,祈求上天保佑他能找到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陪伴他,以弥补她带给他的伤害,就算此生无法再相见,她也衷心希望他能幸福快乐。 而她,就让她带着永远洗刷不掉的愧疚嫁入袁府吧…… 沈家大门前,沈老爷不舍的目送迎亲队伍远去。 原本他不答应这门亲事,但袁家提出黄金十万两的聘礼,让他改变了初衷,决定把女儿嫁入袁家。 只因近几年他所经营的生意亏损连连,欠下大笔债务,他原本冀望亲家霍家能帮他解决难题,谁知霍家遭遇横祸。霍家两老上山礼佛,途中遇上强盗土匪抢劫,霍家一行人全数罹难,只有上山学艺的霍宣祈逃过一劫。 霍家出事后,贪心的总管便将霍家所有的财产变卖,逃之夭夭,待霍宣祈得知消息赶回家已来不及挽回一切。 因此,沈老爷的希望也跟着落空了。 此时刚好袁府派人上沈家提亲,虽然沈老爷也耳闻袁家宝得了怪病,担心女儿嫁过去无法得到幸福,但看见整整十大箱的黄金,所有的担心全都被他抛到脑后,他甚至逼迫女儿和指腹为婚的霍宣祈退亲。 女儿如他所料的强烈拒绝,毕竟她和霍宣祈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人情投意合,以她的个性,绝不会答应另嫁他人,逼得他只好使出撒手锏,以霍宣祈的性命作为威胁,这才让女儿妥协,同意改嫁袁家宝。 他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错,毕竟霍宣祈已是一无所有,女儿跟着他只会吃苦,而袁家宝虽然身染怪病,但以袁府雄厚的财力,可保爱女一生衣食无虞。 他自认为女儿寻得一门好亲事及好归宿,同时也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与霍宣祈的婚约,只能说两人有缘无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完成拜堂的仪式,沈绛雪由婢女小青和媒婆牵扶进新房,只见新房内妆枱上的镜子和窗棂边上都贴上大红囍字,窗边的柜子上亦摆了两根大红的龙凤蜡烛,圆桌上各式应景菜色和吉祥果子一应俱全。 沈绛雪被扶到喜床旁的圆椅坐下,她自行掀开喜帕环顾四周,而后转向床边。 喜幛内躺着一个人,小青和媒婆一同将喜幛掀开挂在两旁床柱上,露出新郎的面容。 病魔缠身的袁家宝两颊凹陷,面色青白,身着大红色喜服,更显得面无血色,惨白无比。 沈绛雪见到新婚夫婿心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鼻息轻缓,动也不动,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就连小青和媒婆见了也不免倒抽一口气,只差没有尖叫出声。 袁夫人将宾客交由总管去招待后,就急奔至新房,踏入房内时正巧瞅见小青和媒婆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她语气微愠道:「谁让妳们将喜幛掀开的?也不怕害少爷吹了冷风得风邪!」她的宝贝儿子可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教她如何是好? 沈绛雪知道袁夫人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起身微弯着身子轻声说道:「婆婆息怒,小青是想让我看清夫君的面容,没有恶意。」 「哼!要知道我费尽心思迎妳进门,是要替家宝续命,从今天起妳可得好好的服侍丈夫,让他的病赶紧好起来,若有一丁点差错,我唯妳是问。」 「媳妇知道。」沈绛雪恭顺地回答。 「好了,闹了大半天,让家宝好好休息,绛雪留下来照顾,其它人全都下去吧!」 袁夫人睨了一眼沈绛雪,这媳妇生得虽美,但身子骨纤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要不是看在她的命格正好属于极阳,她是绝对不满意这媳妇,更不可能会让她进门。 她心想,眼前最重要的是将宝贝儿子的病治好,等儿子病好,再让他多娶几个妾,多生几个孩子给袁家开枝散叶,至于新媳妇就先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袁夫人屏退下人后,随即离去,房内只剩下沈绛雪和丈夫二人,整个喜房内顿时静谧无声。 沈绛雪将凤冠取下放在妆枱上,神情哀伤,这凤冠原本该由她最心爱的男人为她取下呀!转身看着未曾清醒过来的袁家宝,她更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看来他的病比坊间流传的还要严重,只怕冲喜也是徒劳无功。 以袁夫人疼爱儿子的情况,只怕她的下场会很凄惨。 不过现在担心这个似乎太早了些,她也只能尽力照顾袁家宝,其它的就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走到水盆旁将帕子浸湿拧干,回到床边轻轻地为他擦拭脸庞和双手,希望可以让他舒服些。 虽然他昏迷不醒,但见他始终紧皱着眉头,可见一定非常不舒服,沈绛雪虽然对他没有爱,但心软善良的她,也不忍见他痛苦。 一整个晚上,大厅热闹非凡,喜房内却是静悄悄,呈现明显的对比。 沈绛雪照顾袁家宝一整夜,累到头靠着床柱睡着了,蓦地,她惊醒过来,看床上的人依然昏睡着,她轻拍自己的脸庞,让自己清醒些,随后起身至屏风后换下喜服,穿上一件紫色轻衫罗裙,打开房门走至隔壁房门轻敲几下。 小青睡眼惺忪地前来应门,一见沈绛雪,讶异道:「小姐,妳怎么这么早起身?此刻寅时才刚过,妳应该多睡会儿。」 沈绛雪微微一笑,「我睡不着,想去厨房煮点粥,好让相公醒来可以吃。」其实她只要吩咐一声即可,但她就是想让自己更忙碌些,如此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念霍宣祈。 小青没辙,只好点点头,「我这就带妳到厨房去。」 「婆婆请用茶。」沈绛雪一早在厨房忙完早膳,将粥放在炉上热着,以便随时可以取用,之后便回房让小青帮忙打理仪容,再到大厅给婆婆奉茶。 袁夫人接过沈绛雪手中的茶,轻拨茶盖,吹了吹,徐徐啜饮。 良久,她开口问道:「家宝如何了?」 「回婆婆的话,相公还在睡。」 「昨晚没出什么岔子吧?」她唯一挂心的就是宝贝儿子,近来她为了儿子的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就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如今虽然依照高人的指点将阳女娶进门,但没亲眼见到儿子好起来,她就是无法真正安下心来。 「相公昨儿个夜里有点发热、盗汗,现下烧已经退了。」沈绛雪道出袁家宝的情况。 袁夫人一听,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冲喜似乎真是一条明路,以往儿子只要一发烧,没有个三、五天是不会退烧,现下只一个晚上就退了烧,让她着实欣慰。 「以后妳就专心照顾家宝,请安的事就免了吧!」袁夫人以施恩的口气向沈绛雪说道。 「是。」沈绛雪恭顺地回答,内心暗暗庆幸着,她实在有点害怕面对婆婆,从婆婆看自己的眸光中,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婆婆并不喜欢她,能尽量避开婆婆,让她松了一口气。 沈绛雪回到房间,发现丈夫已经醒来,而婢女正在替他擦脸。 「我来吧!妳去厨房将炉子上的热粥端来。」沈绛雪接手道。 「是。」婢女领命而去。 袁家宝睁眼看见一名清灵绝美的****坐在床边,不解地抬眸望着她。 见他一脸的疑惑,绛雪明白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娶妻,于是轻声细语地说:「我是绛雪,你的妻子。」 「妻子?」粗嗄的嗓音带着疑惑。 「是的,我是你的冲喜娘子,咱们昨儿个成了亲。」像是诉说着别人的事般,沈绛雪淡然地向自己的丈夫解释着。 「什么?冲喜娘子!娘真的为我找了一个冲喜娘子?这……」袁家宝一听冲喜娘子,总算回过神,他惊讶地想坐起身,却发觉全身虚软无力。 沈绛雪见状,拿了一个软垫置于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扶他靠上。 「妳……为何会答应?」袁家宝望着容貌娇美的「妻子」,大大的不明白她为何会答应嫁给他?他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归西,嫁给他不摆明了注定要当寡妇吗? 「父母之命不可违。」短短的一句话,道尽了她的身不由己和无奈。 「妳可知道我……我随时会……」不敢说出「死」字,就怕把美丽的妻子吓坏。 「相公不用太过悲观,婆婆一定会请高明的大夫为你治病。」她不忍心看他如此沮丧,安慰道。只要抱持希望,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我不是悲观,而是看清事实,这些日子娘为我找了各地的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好我的病,反倒是愈来愈严重,现在的我已是一脚踏进棺材里,没想到娘还不死心,把妳迎进门冲喜,这不是更加深我的愧疚吗?」 他知道娘疼他,但也不能因此害得好好一个女子守活寡,望着眼前蕙质兰心的女子,他更加觉得对不起她,她是这么的美好,值得更好的男人呀! 「木已成舟,相公就不必自寻烦恼,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经成为事实,不如坦然面对吧! 「妳可知道,妳的一生就要葬送在袁府了?」相较于她的平静,袁家宝的反应出奇的激动。 「这是我的命。」她的幸福早已离她远去,她的一生是不是葬送在袁府,已经无所谓。 袁家宝一听摇摇头,他不明白,为何她感觉像是已死了心,就像一池平静的湖水,激不起任何涟漪。 这时小青端来热粥,让沈绛雪得以喘一口气,否则再让袁家宝说下去,或许她真会后悔也说不定。 接过碗,她转向丈夫,柔声道:「相公,你多日未进食,先喝些热粥暖暖胃吧!若等会儿肚子饿了,我再准备些容易入口的饭菜让你食用。」 刚醒过来的袁家宝身子虚弱,四肢无力,无法自行进食,沈绛雪体贴地用汤匙舀粥,一口一口地喂他。 袁家宝一边吃着妻子亲自喂的热粥,一边打量着她,鼻间嗅到淡淡的馨香,高雅恬淡,就如同她的人一般;粉嫩的脸蛋脱俗出尘,娴淑的气质典雅高贵,令他目眩神迷。他心想,一见钟情是否就是这种感觉?如果他是一个健康的男人,一定会竭尽所能的给她幸福。 沈绛雪对袁家宝瞳眸中逐渐加深的情意感到无措,嫁给他是一个错误,她可以尽心尽力的服侍他,唯独感情这件事,她不能给予任何回报,因为她的心早已给了霍宣祈,倘若袁家宝爱上她,那只会让她更愧对于他。 她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对他流露出来的爱意视若无睹。 房间内,两人的心意各异,一个喂食,一个进食,没有多做交谈,安静的房中只听见汤匙轻碰瓷碗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