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 楔子 春风阁 安如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禁不住闷哼出声,本想喘一口气,却被自己那甜糯的声线给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念了个“我”,纤细而轻盈的声音带着甜美妩媚的音色,正正地入了安如的耳中。 颤巍巍的在黑暗中摸索着,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换成了蚕丝的睡袍,紧紧地蜷缩起来,试图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却被垂下的丝丝长发扰乱了心神,什么时候微卷的短发变得如此细腻顺滑! 安如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幻化,尖叫着往身后躲着,冰冷的墙面毫不怜惜安如的脆弱,甚至有些潮湿,撕心裂肺的挣扎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荡漾,全部落入安如的耳中,更加显得凄厉。 “吱呀”一声,右手处突然射入了光,安如终于找到了自己,起身就想跑过去,挣脱黑暗的绝望,然而还未及扯开一个步子,便以跌倒在地,膝盖阵阵发疼,一丝丝针一样的疼痛,“……救命……” “带走,小心着点,这丫头金贵着呢!”一个媚生生的女声传了过来,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哎呦我的小祖宗,来了咱们春风阁还想做大小姐,您就死了这份心吧!乖乖听着话咱们呐,自然会好吃好喝的,看着上面的金凤玉兰没,那也是寻死觅活的,闹腾了半天不也是端了这碗饭?”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挟着呛人的脂粉香气喷了过来。 “阿嚏!阿嚏!”安如禁不住这味道,正欲开口却不及这粉末的威力,一连几个喷嚏打了过去,惊得那女人连退了好几步,愣是没反应过来,待安如消停了了,正欲开骂,外面的小厮喊了进来,“花娘子,前面开喊喽,您快着点!” 安如正欲相询,眼前忽然闪过几个人影,双臂眨眼间被钳制,连拖带拉地出了暗房。 突见光明,安如刺激地赶紧闭上眼睛,脚底根本来不及着地,只听得周围女人的娇笑声、喝酒划拳声、叫骂声、调戏声,一浪高过一浪地钻入安如耳中,待欲睁眼一瞧时,人已然被扔了下来。 “嗯……”安如刚才摔破的膝盖再次撞地,尽管有厚厚的地毯,却仍免不了一阵锥心钻骨的疼,呻吟了一声,靠的近的几处说话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安如皱着眉头看了过去—— 火红的地毯上自己身着薄薄的蚕丝衣,这本没有什么,可目之所及,一圈尽是长冠衣带、弱柳扶疏的男男女女,两三人一出,尽相调笑,锦绣满眼,浪声靡靡。 安如垂下眼眸,手臂青筋暴起,从那道光线刺入眼帘时候,安如就告诉自己不会的;待女人娇媚的声音响起,连哄带威胁的话语入耳时,安如也告诉自己,都是梦,都是假的;待闭着眼适应重新的光度时候,绮靡香气如鼻刺地人心慌了,安如还是自作镇定。可是真真切切看见那些个古人一个个或轻蔑、或情欲十足、或感兴趣、或靡丽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时候,安如轻轻叹了一口气。 紧绷的身体突然就轻松了。 恐惧源于未知,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了,哪还有什么怕的? 安如想着前身被男友始乱终弃的往事,嘴角浅浅地泛起一抹笑意,为什么受报应的是自己呢?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这里乱哄哄的叫价声,嘻嘻哈哈地戏谑淹没了安如最后一次叹息,她在意的,不过是些琐碎了。而现在,连琐碎都变成了奢侈。 定价了。隐约听见是13两银子,安如想了想,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这才是真的。原来只值13两。 花娘子并不开心,安如虽是官妓,但这价钱实在有些憋屈,辛辛苦苦整治了两三天好容易不哭不闹了——兴许是没了力气——却只拍了13两银子,“罢了罢了,让人好好拾掇拾掇,弄点药,兴奋着就成。”说着弹了弹身上的香粉子,扶着鬓边新插的芍药,扭到另一边去了。 安如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不知为何,小腹渐渐升腾起一股难耐的热潮,让人禁不住扭着身子想摆脱——可安如却没有,只是望着床顶上的装饰。绣品看起来繁复华丽,帐子的颜色透着浓浓的情欲,因为是大红色,掩饰不住的激情。 从前也喜欢这种颜色,中国红的那种感觉,鲜亮却丝毫不张扬。 如今躺在喜欢的红海中,安如默念着羊,一只?两只?……39只。安如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成熟的味道让安如更加安定了。 “安如。”一如既往的甜糯,媚药催发下更显得娇柔,绵腻,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摩挲得衣服声很快没有了,床铺重重地沉了一下,那种陌生的味道铺天盖地,刺激地安如终于心跳加速了,“怦怦怦”的,脸颊连同耳根处似乎烧了起来,不能遏制的情欲迅速占满了安如的身体,随着男人粗砺的手掌所到之处,燃烧起来。 轻抚,捏搓,舔舐…… “嗯……”安如难耐地哼出了声,男人终于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个挺身,烛光摇曳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红浪中的娇喘,低吼,尖叫,还有一波波无止境的高潮。 安如累极了,她开始喜欢这种感觉,成熟男人的怀抱很热,很舒服。总是吸引着她不断贴近,贴近,汲取力量,汲取自己生活下去的勇气。 安如默默记住这个男人的样子。 ... “跟着我!” “我会来替你赎身的!” “看着我!” ... 安如含笑抚上那人熟睡的容颜,这样,挺好。 “我叫安如。”她轻轻念着,“安心的安,如意的如。” ... “花娘子,芙蓉还是不肯接客,您看?” “算了,随她去吧,反正老娘也不差这点钱,丫头有自己心思了。”花娘子甩着帕子上了楼梯,忽然停下返身,后面的龟公来不及停下,却又不敢冲撞花娘子,硬生生地拐了方向,空中慌然打了个转,“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哎哟!”一声,倒是比滚楼梯的声音大多了。 花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呆了,听见龟公“花娘子您这回真得陪我药费!”掩嘴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身上的香气更浓了,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龟公笑骂道,“臭小子!我当是怎么就懂事了,原来还记得这茬呢!” 龟公哼哼哈哈地扭着腰跟了上来,幸好楼梯不高,要不这回子也该横着出去了,“花娘子,我这点小心思哪儿能瞒着您呐,您贵人事多照顾不到我们这些龟孙子那可是天经地义,要不怎么让我老老实实摔上这么一跤?嘿嘿!” “得了吧你,到帐上支两份银子,”花娘子仍旧捂着小嘴,眼睛瞟着地下嬉笑的人群,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掩了去,还是那种千娇百媚,“这不就是了?”说着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把轻巧的骨扇,金丝闪闪缀其间,尾端一个梅花形的玉坠,就这么在龟公眼前晃了一晃,“啪”一下敲打了上去,“长点记性,嗯哼!” 龟公哪敢不从,嬉皮笑脸地恭维着花娘子,尽拣好听的说,倒是芙蓉的事情淡了下来。 花娘子哼着上了楼,那件事也暂时放下,这家伙虽然挺有心,不过受他照应的那位也不知领不领情,她可没拿闲工夫管小年轻们的事儿。花娘子眉眼一横,已然瞅见那边躲躲闪闪的小绿,不由得起了怒火,手中的骨扇一晃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细长的竹棍。 一个个枝节均衡的很,棍身浅浅地刻有纹饰,原本还想描金,想来也是打人的便不破费,但还是执棍出缠了金蚕丝,捏在手中舒服的紧,尤其是打人时候自己的手也不会被震得疼。收到竹棍花娘子欣喜的当即赏了50文钱。 说话间小绿已经被龟公撕扯了过来,跪在阁楼厅的偏堂边上,脆生生的鞭打生如同骤雨般落了下来,龟公哼着小曲退至一边,乐悠悠地瞧着楼下的活计,心道,“男人还是要有银子的好!” “小蹄子这时候学会发浪了啊?早干什么去了?老娘可不吃你这套,是不是也想着攀高枝儿,跑?老娘一来你就跑,怎么见着男人都没跑这么快啊?你个吃干饭的,老娘不敲打敲打还真不知道自己个儿几斤几两?”花娘子骂到这里倒是自己笑了起来,“那安家小姐多金贵的身子,不过13两打发了,跟老娘斗,真不知天高地厚!” “呸”了一声,啐在小绿脸上后,整了整有些乱的衣裳,领口往后送了送,又敞开了一些,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高耸的前胸让花娘子更是得意,一脚踹开挡着路,犹自哭泣不止的小女孩,挺着胸走了开去,“小蹄子,别整天在老娘面前装可怜,趁早躲得远远的,别让老娘瞅着心烦!” 龟公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顺带踹了一脚,“滚远远的!” 透过美人图花姨娘看着床上翻滚的一对男女,嘴角抿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心中却在不停的打鼓,“史大官人怎么对这黄毛丫头有了心思?”摇摇头,合上机关,出了暗房招来外面闲晃的龟公,“跟着史大官人来的打听打听,这安家的丫头撑死也就清秀了,怎么——”玩的那么激烈? 龟公点头哈腰着离开了,花娘子托了托鬓发,往其它房间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章 青楼一梦 一夜纠缠,说不尽的情话绵绵,安如是在敌不过那男人的手段,早早缴了械,蛇一般缠了上去,兴奋中的激情淹没了初来的惊恐,仿佛在这种没有差别的盛宴中,安如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当初与男友初尝jin果时候觉得那就是天荒地老。 床帷翻动地越来越快,安如死死咬着男人的肩膀,将那一声情尽于灵魂深处的销魂吞了下去,灼热的流体满满地填充着安如的身体,甚至溢了出来,流地到处都是,股缝、脊背、小腹、火红的床铺…… 天亮了,安如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沉沉地睡了过去,那一晚的颠鸾倒凤终是化解了安如陌生的惶惧,似乎真的承认了自己的存在,放心了。 男人早早地醒了过来,满足地抚mo着自己的下体,虽然早晨起来难免有些事情是不能控制的,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翻身下床的一瞬间,瞥见安如如婴儿般恬静地睡颜,不由得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由得伸出手,指腹沿着雪白的的肌肤滑过,那些暗红的醒目让指尖更加兴奋起来,停留在微微开启的小唇上,红的绚丽,停留在微微颤动的动脉出,一如心跳般急促,而平缓。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花娘子匆匆忙忙插上最后一支牡丹,小丫头们捧着前后镜让花娘子自己端详发髻,铜镜被磨得光洁,却仍旧人影幢幢。花娘子恨恨地拨开小丫头,顾不上咒骂铜镜没用,揪着龟公就往香兰阁赶去,“一个个都不长眼睛怎么的!想撞死老娘呀!” 一脚踹开前面蹲着的请花娘子晨饮的小丫头,犹不解气,扬手小竹棍便落了下来。小丫头不敢躲,生生接了这无妄之祸,含着泪滚在地上不停磕头。她是了解花娘子的,小竹棍打起来确实很疼,可千万别开口求饶,那样会打得更重,尽管打得重也就打得少。小丫头们宁可打得轻一点,这样不会落下痕迹。 将来说不准谁就是香兰阁中的大姑娘呢。 花娘子紧着打了几下,便急匆匆地往香兰阁上去了,“昨儿晚上打听的事呢?” 龟公摸了摸脑袋,刻意拉开一段距离,“史大官人今次也就是陪珠大爷的,珠大爷硬是放不下芙蓉,这不,俩人还闹着呢!” “腌臜的死货,老娘收摊滚回老家了还是让人给端了窝了,一个个小蹄子真把自个儿当小姐了!”花娘子骂骂咧咧地样子在旁人看来更是妩媚动人,连龟公也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当年花娘子青春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样的,反正跟了这几年越发地觉得花娘子成熟韵味十足了,连骂人都掩不住眼角眉梢的风情。 其实花娘子也不过二十大几。 “安家的丫头还在里面?”花娘子扶着摇摇欲坠却总也不会坠下来的发髻,冲香兰阁的荷风间丫头问着,“也没闹?” 花娘子优雅地坐在厅堂的正座上,柳眉一横,心下还是有些疑惑。 荷风间的丫头侍候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姐姐们也有一年了,哪里不知道花娘子问的是什么,福着身子也不敢起身,小心将早上安如的话一句不漏的叙说。不光是花娘子,连马屁成精的龟公也愣住了,这还是那几天誓死抗争的丫头不? 安如闻着男人的味道渐渐散去,直至关上门的声音传了过来,才确定的睁开眼,滚滚而来的红色充满了眼眸,身上几丝红纱遮掩,透着让人心跳的冲动。托起被男人啃咬的丰盈,温柔地覆了上去。它昨天晚上很疼。 从床上坐起,试着扩展了一下身体,酸疼的利害,尤其是下体,甚至已经疼到麻木了。扯开已经皱成一团的红色床单,围着胸裹起身子,仿佛刚出浴一般刚刚遮掩住羞处,皱着眉头硬是撑到卧房门口,“吱呀”一声开了门,“有人在吗?” 专门守在房门外的丫头匆匆赶了进来,看着安如的样子不禁飞红了脸,即便是芙蓉也未曾如此袒着胸部以上的肌肤。芙蓉也笑谈过,只有贵女才能袒露胸襟,但这也不包括娇嫩的肩头啊。 “能帮我准备点热水么?” “啊?……好的……能……您稍等,马上就来!”丫头的眼睛羞赧地在地上乱闪,听得安如的“请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春风阁从来都没有挂牌的姑娘如此用语,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很快就被那雪白的却又青红迭起的肩头惊到,仿佛看了那里就对不起了安如一般,匆匆忙忙往后撤着,应声而逃。 安如并没有在意小丫头的慌张,其实也没有什么人是安如想在意的。男友带着小女朋友出现的时候,她就笑了,笑得很甜美。那个时候男友让她知道,自己其实都是一个人,谁也分不开自己对自己的爱。 安如是孤儿……只能爱自己。 跳下水抓住那个奄奄一息的小朋友,安如真的是冲动了,到现在安如都很后悔为什么要去救人,为什么,看见小朋友父母悲切的绝望会感动,为什么,那么大的海浪自己居然没有意识到。安如又笑了笑,看来好人不一定得好报。 依旧垂顺的长发被高高挽起,小丫头被关在了外面,安如瞅着热腾腾的浴汤,香粉融化在里面,连空气都变得软了。 “安姑娘说……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放心吧,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服侍,你挺好的,有人问的话就说,我不想让人看……然后就把奴婢关在外面了。” 花娘子沉吟了一下,眼神锋芒扫过似乎热气香溢的卧房,甩着手帕不耐烦道,“看着点,药熬好了就送进去,要是不喝就让宋嬷嬷过来。”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自顾自地念着,“让末蕊服侍安丫头?”说完就笑了,摇摇头自问道,“丫头?” “末蕊那边的事情先放下,服侍安丫头一阵子,就住到群香苑的,嗯,蕉房。姓安的看着落了架,谁知道哪里还有贵人,这种的从来就不是春风阁里待的住的,指不定哪天就高飞了,告诉末蕊,老娘没心情跟丫头玩心眼,让她仔细伺候着!” 龟公从外面屁颠屁颠的进了来,对着花娘子刚要耳语,就被那把骨扇敲得一阵脑晕,不明所以。“娇杏你先出去——什么事鬼鬼祟祟!放了胆子说,有什么是老娘怕的?”说着目光刺向唯唯诺诺退去的娇杏,警告一般凛冽。 娇杏只觉得花娘子那边传来一阵刺骨的冷,脚下几乎就瘫软了,连爬带拖地出了去。出了那道门,眼中的泪水终于崩溃了,长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颤抖不止。(未完待续) 第二章 花娘子的心思 娇杏苍白的脸颊上渗着斗大的汗珠,不是她太胆小。她永远都记得上一个侍候荷风馆的姐妹是怎么离开的。她输不起。艰难地举起袖子抹去那些可怖的冷汗,拖着铅一般沉重的身子往小厨房走去。 花娘子不喜欢外面的叫法,自己给这药起了花名——芳华汤,听起来很俗气,可却是这行当最有效的药剂,一碗喝了下去,不消痕迹的就能抹去一夜生欢的祸根,却对身体无害。最重要的是,还有美颜、换肤的佳效。 春风阁里的姑娘们都喜欢这药,即能将烦恼打掉,又能常驻青春,谁不喜欢呢。 安如盯着小秀桌上的银碗,有些动容了,想不到自己也有幸喝到这种“秘传”的绝子汤。花娘子笑吟吟地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一下一下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盖,不时吹一吹已然凉了的水,很悠闲似的瞧着安如,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大了,“果然是笑着的。” 娇杏卑微地立在门外,垂下头想着安如那一笑,原本简单清秀的面庞竟这样的生出了娇杏从未感受过的东西来,不是高贵,也不是骄傲,是种什么感觉呢,娇杏想尽芙蓉讲过的所有好的词语,却也形容不来那种让人晃了眼的感受。 忽然眼前一晃,抬头看了过去,小男孩在厅堂那边探头探脑的。娇杏皱了皱眉头,微微侧脸瞅了一眼卧房,便走了过去。将小男孩招了过来,小声责问道,“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左右看了看,带着男孩往厅堂的角落去,一回头就瞧见局促的小男孩满脸通红,不由得笑出了声,“小圆子今天怎么知道害羞了?谁教的,忒坏了!” “没有……小宣子让我找姐姐……说,都好了,嗯,蕉房都收拾好了……”小圆子艰难的将话说完,娇杏瞧着小孩儿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执了帕子掩着嘴笑个不停,“得啦,快回去吧,让花妈妈瞧见可是好打的!” “花妈妈可是要打谁呀,娇杏你个小蹄子又吓唬谁呢!”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沿着环廊更显得清爽。 娇杏打发小圆子后绕到前厅,末蕊好端端的坐在侧面的太师椅上,姿态翩迁,光是侧面就惹的人无限联想。娇杏一面应着声,“末蕊姐姐可来了,花妈妈正等着您呢!”心中却想着末蕊怎的就能独善其身,眨了眨眼睛,“赵大叔可是跟您说了?” 末蕊娇瞋了她一眼,也不再问刚才跟谁说话,拣着话笑道,“赵大叔倒是没跟我说什么,绣坊的事情早已经交给柳嬷嬷,我能过来也是好的。”说着别了一眼里间,“听说是犯了案的青州刺史安大人的家眷?” “是的,看上去很和善呢。” “这倒奇了,昨晚上开的苞?”末蕊起了好奇心,“一路上没看见别的人,宋嬷嬷也好好的睡觉呢,安家的丫头真不简单。” 娇杏使劲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两人相随来到卧房外,娇杏凑到末蕊耳边小声道,“花妈妈自打进去就没大声说话,您这回真是好运气!”后一句已经大声了些,末蕊弯了弯嘴角,瞅着绣窗透着红烛光,不再说话。 茶水凉透了,花娘子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去催安如,单是这么瞧着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安丫头到底是变了,究竟是变回安大小姐的从容了,还是其他呢。花娘子想不通,安如的样子是阅人无数的花娘子从未见识过的,她想多看一眼。 安如小心翼翼地端起银碗,抬头看了花娘子一眼,眼中含着笑——这是安如一贯的样子,换了时空居然也改不过来——朱唇微启,却又偏了偏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这么一下倒是惹得花娘子激动了、失落了。花娘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却清醒地发现自己居然因为那句未出口的话,而触动了神经。 花娘子这次真的慌了心神。迷离着眼打量着浅尝药汤的安如,思绪万端。 “谢谢了。”安如觉得口感甘甜,心道这必是春风阁的秘传,其他地方未必有的,端着银碗冲花娘子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抬头饮尽芳华汤。 她以为这汤绝子,往后便再没了儿女的忌讳。不必担心穿越而来的异化对儿女的影响,不必担心这烟花身子终遭遗弃的悲凉。所以她诚心诚意地感谢花娘子,“这汤不苦。” “那可不!咱们春风阁从来都是爱着女儿们的,这男人呀,谁都知道不可靠,到头来他们逍遥快活了,扔下咱们女人承担罪孽,还得骂咱们的不是……” 花娘子终于找回了自己,听见安如的夸奖,眼睛欢喜的眯成了一条缝,谁不知道春风阁的芳华汤,可真心夸赞的安如倒是第一人。花娘子看得出安如的真诚,也开了话匣子,“安姑娘您可别怪我当初狠心,这要不走这一关,朝廷哪里,”花娘子突然停顿了一下,斜眼瞅着安如并没有什么不对,才敢继续道,“那里也不好交代,您千金贵体,可咱们这么多姑娘也想好好生活不是?我也是过来人,不就一层膜嘛,全当买了自个的命,这买卖还真划算!” 安如笑眯眯地听着花娘子铺天盖地的演讲,中心无非是让自己好好活着,万一出了事,整个春风阁都得遭殃。官妓,朝廷,这些碍眼的词儿从那里蹦出来的时候,安如眼皮跳了一下,原来自己做妓女都是不自由的。 好歹说了一阵,花娘子瞅着安如根本不想自己想的那样,说那些话不过是过场,从眼睛中就看得出安如仿佛根本没想着昨晚,没想着寻死觅活。反倒是自己像个说唱的,唧唧呱呱好不烦人。想到这里,花娘子终于停了口,重新端起那碗凉茶。 “娇杏!娇杏!”花娘子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不由得冲门外叫骂,“死蹄子眼睛长哪里去了,老娘养你们一个个吃的喝的,倒让老娘喝腌臜的凉水,娇杏!死到哪里去了!” 小丫头匆匆回神,已经慢了一拍,铺天盖地的咒骂席卷而来,不得已,硬着头皮推开卧房的小门,远远的站在门口冲花娘子福了福,垂着眼眸小声解释道,“花妈妈莫生气,末蕊姐姐已经候在外面了,小丫头们方才递了话群芳苑的蕉房已经打理好了,就等着安姑娘入住呢。” 花娘子眯着眼盯着娇杏瞧了半晌,终于笑了出来,原来这丫头挺有心思的,居然懂得避轻就重。回头看了一眼斜靠在床幔上的安如,果然一幅春意图! 这么看着,安如原本止于清丽的样貌,倒在无形中变得透亮起来,火辣的红色衬着那雪色肌肤晶莹地像要流动了,难能可贵的是那通体的气派,是一种花娘子绝对没见过的气质。至少女人身上从没有过的。 是一种透彻感。 仿佛是这么样子,花娘子有些后悔了,蕉房是好,可这么一尊妙人儿,自己倒有些舍不得。 安如听了小丫头的话,抿着嘴笑道,“娇杏怎么不累呢?” 花娘子这才回到正题,暗中瞪了小丫头一眼,看着安如不想为难她才摆摆手,“让末蕊进来,小宣子那里你去说一声,我带回过去,让他紧着点!” “花妈妈?我能这么叫么?”安如暗忖着花娘子的脾气,她对自己突然变得和善,必是有原因的,可现在安如不想做妖孽,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巴结这位直接上司,“安如能继续用自己的名字么?” 花娘子先是被前面那个“花妈妈”唤得出了神。先前安如说话时候,自己根本就在神游,现在听得清楚了,那声音绵软妩媚,却又显得生机勃发,自有一番风情。久谙风月场的花娘子自然知道这声音的价钱,眼神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 及至后一句道了出来,花娘子愣住了,用自己的名字?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就连自己都掐了这个俗到家的花名! 用祖宗的姓、父母赐予的名在烟花之地被臭男人侮辱,任是谁都不愿的。 可这些并不是安如要考虑的,安如只是想在仅有的时间里,留着唯一前世的标志。那一世自己身无旁物,只有安如这个名字相伴,这一世自己也不愿放弃这唯一,那是安如最后的爱了。 花娘子木然的点点头,反正自己不花钱就行,管它什么祖宗父母,又不是自己的。可毕竟还是诡异,多看了安如一眼,“按着老规矩,破了身子,三天之内不用接客,史大官人并没有其他吩咐,所以呢,您就多准备准备,三日后正式挂牌。” 安如淡然一笑,“上市”了。 垂下眼眸指尖作兰花状,指向前方,指甲泛着白。三天时间,足够自己好好想一想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安庆的烦恼 这章写的兴奋了,结果很失眠,哎。。。 ********** “重查。”堂上的男人没有多余的话,冷冷撇下指令。 下面跪着的管事样貌的男子浑身发抖,即便做好一万个准备,到了主子面前还是控制不住情绪,那两个字仿佛催命符一样紧紧贴在男子身上,惊恐地朝着堂上直磕头,虽然很想张口讨命,可骤降的温度让男子实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抽空了灵魂。他知道说与不说都逃不掉的。 男人不曾看下面一眼,仍旧一页页翻着账本。偶尔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立着的小厮。 那小男孩心领神会,躬了躬身子,走了下去,招了两名大汉进来将跪着的男子架了起来——他已经吓得软了筋骨,自然要让人拖着走了——可这在男子看来却像是判决书一般,就像戏文中唱的那样,拖出去斩了!于是乎,屎尿齐流,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 小男孩皱了皱眉头,让大汉架着人赶紧离开,自己也跟了上去,外面吵不到主子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招呼了一声,大汉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踪迹。那男子虽然有些恍恍然,却也明白了自己暂时没有姓名之忧,脱了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次您算是碰枪口上了!”小男孩凑到男子耳边道,“不说别的,就您今天扰了主子的清静,哼,想必什么结果您也清楚!” 男子实在说不出话来,闭着眼仿佛死了一般。他太清楚了,要不是事情牵连着里面的,自己怎么也不会失态至斯,都是那些女人害的! “不过——主子这次不置你大不敬的罪,知道为什么嘛?”小男孩的声音慢慢的,拖得很长。 地上的人勉强摇摇头,睁开眼努力想扯出一些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小男孩又皱了皱眉头,稍微拉远了点距离,“自个儿回家想想,别让人当了枪使还巴巴儿的替人擦屁股!”说着那眉毛几乎拧到一块去了,这话说得自己都有些别扭,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小男孩不再多说,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大步朝回走去。 男子听见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账本闭目养起了神。那脚步声进了房突然就消失了,不多一会,小男孩身上的味道便送入鼻中。“别成天学那些个废物的样子,爷听得实话!” 已然立在后面的小男孩“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爷,李头还真的这么吓一吓,咱们还是要用他的,别让那些钻了空子!” 男子“哼”了一声。 “可是爷,安庆斗胆冒犯了,周姨娘奶奶——”小男孩恰当的停了下来,这些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太让人烦恼! “怎么?” “嘿嘿,”小男孩挠挠头,“安庆……真不会说!” “小东西!”男子睁开眼瞧着一边窗外的绿叶,“耍滑头。” 周姨娘,含玉啊,不会消停的女人! 男子想着这个跟了自己两年的女人,多宠着她,还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爷的事也敢插手!男人把玩着手中的念珠,不知怎的就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了,红透了的空气里弥漫的全是那女人的味道。 他不是没尝过小姑娘的味儿,自己府上就养了不下十个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可偏偏……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摒除思虑,可那香软的身子一下子就占满了男人的脑子,仿佛跟自己较劲似的,说不想了,那些东西偏偏就要粘了上来甩都甩不掉。 手中的念珠走得越来越慢。 那销魂蚀骨的娇喘声,拼命压抑却难耐地逸了出来的娇媚,细腻光滑且白皙的赛了雪似的,在火辣的颜色里尤其勾得人丢了魂。 最让男人惊奇的是这分明是花龄的女孩,媚骨天成的本事缠上自己,居然一个晚上居然都不想停下来,无止境地索要着,驰骋着,尤不知厌。尤其是她主动攀上吻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甘愿地与她撕咬着彼此的唇瓣、津液、甜美……甚至翻滚到地上也停不下来—— 念珠陡然停止了。男人双眼猛地睁开,那女人狠狠撕咬住自己肩头那一刻仿佛重新回来了,最深刻的高潮冲了进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甚至下身也直挺挺地叫嚣着,欢呼着,渴望着。 青筋暴起的手突然断了穿着珠子的金丝线,佛珠滚落一地。 安庆惊奇的看着主子不停变换的神色,甚至自己都难感觉到主子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安庆胆怯地推了两步,周姨娘奶奶的能耐自己虽然看不上,可毕竟跟主子睡一个炕上,自己忒大意了…… “安庆——”男子突然说了话,其间的嘶哑连自己都觉得出来。安庆自然心虚了一截,主子果然在想周姨娘奶奶! “主子。”安庆乖乖地垂下脑袋,恭敬的应了一声,决定以后再也不多嘴了。害死人的。 男子此刻却有些犹豫了,那女子毕竟是烟花巷里的。 安庆这会子越发的恭敬了,看来主子真的生气了,恃宠而骄的罪名在主子那里可是头等的,自己做的功劳再大这么一条压了下来谁也救不了!要处理李头那不过点头而已,可处理自己那就难办多了,主子这一犹豫,那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况且主子是不会为难女人的,尤其是周姨娘奶奶,那可是主子这两年捧在心尖上的,连大夫人见了都礼让三分! 这主仆两人各自揣着心思,竟谁也没有首先捅破的意思。四月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了,无名的虫子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撞在墙上、桌椅上,“啪啪”的,毫无章法。 “史老弟!史老弟!”一个浑厚的男声猛不丁的响起,瞬间驱散了堂上持续的诡异,“哎!我说你怎么还在这里!阳庆说他们家主子还在看帐,我还敲打了那小子两下,得,打冤了!” 被称作“史老弟”的男子,淡淡地看了大大咧咧坐在下面紫檀木太师椅上的男人,重新拿起账本读了起来,“安庆,给珠大爷看茶。” “好你个史繁生,大爷我顶着个毒日头过来你就给我这副嘴脸!” 史繁生没有理下面无理取闹的人。 “嘿,你还真给我脸子!”珠大爷翘起二郎腿,瞅着端了茶过来的安庆笑骂道,“不就那点勾当么,一个侍候的丫头都没有,咱们安庆都当成上茶的了。” 安庆下定决心低调做人,听了这句话忙道了“不敢不敢”。 史繁生抬头看了突然变得客气的安庆,有些不明所以,这小子什么时候懂事了? 珠大爷没看清史繁生的意思,当是自己终于引起注意了,笑嘻嘻地凑了上来,趴在史繁生的雕花鎏金福泰桌上,“史大官人,今晚可有节目?不如让老哥安排安排?” 史繁生皱眉瞟了珠大爷一眼,这候府的世子做人做的真有能耐,一身的本事偏要藏起来,还总是跟那个叫什么芙蓉的女人纠缠不清,要是自己碰上那么个胡搅蛮缠的泼妇,早打了出去。 “早上是谁叫骂着要去砸了他们家的楼牌的?” 珠大爷“嘿嘿”干笑两声,起身拍拍衣襟,两个眼珠子骨碌一转,“还真是,史老弟不如跟着老哥砸场子去!娘的,”珠大爷呸了一声,“都不是什么好鸟!” 史繁生“哼”了声,却不再说话,省得这家伙再喷出什么难听的出来。一大早的跟芙蓉大干了一场,整个群芳苑都让这家伙闹腾了起来,要不是自己起得早托了这家伙出来,指不定他们俩谁就当地的放一把火烧了干净!这才几个时辰就又开始折腾! 珠大爷见史繁生愣是没个反应,连表情都是一个样儿的难看,要不是自己脸皮厚,早让冷死了。想到这里珠大爷又是“嘿嘿”一笑,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错,安庆这小子太有潜力了,居然还冷静地候在史繁生身后,分毫不受影响。 可安庆的苦谁又知道呢! 看着自己这边的实在没地方下手,芙蓉那茬子史繁生那可是明白的说了,反感,可别在这时候让史繁生多讨厌些,以后这事还得靠这人圆乎呢。 “昨天那小姑娘滋味不错吧!”珠大爷终于想到了切入点,这回子心中直夸自己聪明多打听了些才过来,“听说那小妮子可是千金贵体家的!” 史繁生果然中计了! 安庆明明白白感觉到主子身上的气场变化,不由得又退后了两步,这珠大爷简直太没水平了,主子这明显就是要爆发的前兆么。 珠大爷自然看不出史繁生的细微变化,只道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前一阵子的官盐走私案子记得不,青州不就栽了个刺史么,嘿,还真是倒霉的,那家伙居然是自请的罪状,圣上宽仁,”珠大爷恭敬的朝东面拱了拱手,继续道,“只判了个流放三千,家眷没入奴籍,这千金的小姐可不就划到了咱们这里了?” 史繁生眉头蹙得愈加紧了,不由得问了一声,“中间可还隔了个冀州?”话一出口,三个人中就有两个呆了呆,一个是安庆,一个就是史繁生自己。 珠大爷这回得意的哪里顾得上其他,唾沫星子乱溅着,“我也道了声‘怪哉’,”史繁生很想知道为什么,可这家伙居然用了这么个文雅的词,实在是受不了,低头看着账本。 其实是看不进去的。 说话的人却以为自己的故事不够精简,很快改掉了掉书袋子的打算,“有人做了手脚,把这家小姐的奴籍硬是改成了娼籍,估计是有仇家的。”说完,颇为自己的简明扼要和推断精辟满意,点点头,以示可信。 史繁生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珠大爷的自我欣赏有多恶心了,一门心思的想着那件事,青州刺史那件案子……千金家的身子…… 安庆艰难的咽了咽唾沫,挺住,一定要挺住,自己已经退到屏风面儿上了,一定要挺住。(未完待续) 第四章 讨价还价 虽然在热汤里泡了一阵子,可到底那里是受了一晚上的症,不要说走路了,连在床上挪个身子都能深切的感受到那里的疼。 花娘子特意吩咐了春风阁里专制的软轿,送了自己回蕉房,让人搀扶着好容易上了床,现在动都不想动一下。 安如愤愤地鄙视了自己一番,不就是个黄金身段的男人么,自己怎么就跟个怨妇似的,不罢不休! 花娘子目送末蕊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蕊丫头怕是不愿意过来这边。慢慢收回目光,斜眼瞅见歪在床上的小女人,眉尖紧蹙,看着自己也都心疼起来。不要说是官家的千金贵体,就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这么小就破了身子,也是很难受的起的。 “安丫头看末蕊怎么样,不称心的话,咱们另挑可心的。”说着,啜了一口香茶,茶水晃晃悠悠,略微沾了那香艳的唇瓣。 “花妈妈说笑了,安如本就是这种身份,哪里还能嫌弃什么——花妈妈的安排都是好的,末蕊就挺好的。” 花娘子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丫头挺聪明的,“安丫头,老身呢就在啰嗦两句,您听着就行了。” 安如右手抹过左肩上垂顺的长发,丝丝缕缕,眼中含着笑点了点头。 “咱们女人呐,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男人消遣的玩意儿,别说咱们是轻薄人,就是那朱门里头的也不见得比咱们好。说起来您这些也听得多了,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这还不够,隔三差五的弄两口新鲜的也不少见的。”花娘子顿了一顿,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纹,“可毕竟女人是离不了男人的,所以呀,趁着自己年轻,多打算打算。” 花娘子的声音渐渐消磨了锐气,最后竟变得有些灰心了,“找个正经人家,做个妾也是好的。”忽然花娘子抬头一笑,如梨花瞬间开放似的苍白而又美丽,“安丫头,这里终究是不能长留的。” 安如心中渐渐颤抖起来,她几乎可以看见花娘子曾经的心动、守望、受伤,还有终于的心如死潭。男人是什么动物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安如,怎会不知,或者,知道的比阅尽人事的花娘子都知道得多。 可这又能怎样,只要不心动,什么男人都是可笑的。只要爱上了,连龌龊都是可以原谅的。 “安如不求一心人,能活下去,才好。” 花娘子猛然抬起头,锐利的眸子射了过去,还是那样娇弱的身子,怎得说出的话,如此,通透?一个“才好”,仿佛勘透了纷扰,早找到了解脱之所。 眼角的皱纹渐渐圈了起来,如涟漪般荡漾,花娘子笑得很窝心,多久没见过如此聪慧的妙人儿了! 安如身子想要往里面挪一挪,可刚一坐起,就牵动了下身难耐的蜇疼,疲倦的只能回了身,不再动弹。 看着小姑娘眉间紧紧蹙起,略显苍白的小脸难看了几分,花娘子心中升起了另外的想法。说起来这小丫头自己还是轻看了的,娇杏的话自己虽然有些不太相信,可也信了七八成。如今再看这小丫头难受的样儿,保不齐昨晚还真就跟史大官人折腾到天明了。 想着想着就觉得13两银子卖的太贱了! 不说起他,光是这慵懒而舒雅的气派,那个男儿不喜欢? 再者说,史大官人那可是并州的大财主,就连那些个当奴才的小厮,也比的一般阔主儿!更不消说史大官人跟并州有名的花花公子、候府珠大爷关系紧密。昨天晚上春风阁刚进了一批“新货”,珠大爷自然消息灵通,居然把这位长年不要姑娘侍候的史大官人哄上chuang! 花娘子想着就气闷。 史大官人那是什么人物花娘子清楚得很,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安丫头的能耐来! 冷光嗖嗖的射向安如,说不清的滋味。自己头一次这么让人将了军,还是举棋无悔的那种。 床帏红帐内,娇滴滴的小姑娘闭着双目,仿佛这外界的一切都不曾入了她的眼。花娘子突然就想通了。 “花妈妈。”末蕊这时候已经安顿好外面的一应事务,轻手轻脚了走了进来,轻举着盛了蜜饯的托盘,轻轻放在屋内圆桌上。先朝着花娘子福了福,看见床上海棠春睡的安如,“如姑娘。”蹲了半福就站起身来。 退回花娘子身侧,低眉顺首道,“绣坊暂时没有问题,末蕊不才,调教出的几个姑娘相扶持着,也能撑一段日子。” 安如自末蕊进门,就看得一清二楚,想着这大概就是自己身边的人了,心中感慨万千。那半个福自己不会放在心上,说起来,末蕊的言行举止不似这里别的姑娘。 不说其他,就这年纪这样貌,居然没有挂牌,看着仿佛还是花娘子可信之人,安如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也没错过末蕊嘴角微不可见的笑意。 那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的冷笑。 太熟悉了。 “末蕊回来了?”安如打断花娘子要说的话,坐直了身子,冲末蕊笑了笑,“以后可要劳烦蕊姑娘了。安如初来乍到,有很多地方还望蕊姑娘能指点一二,也省得没了花妈妈的面子。” 花娘子面上笑得花儿一样灿烂,“那可不!末蕊,安丫头以后就是你的主子,在这里你的资历可不低,有的事情能想得开自然好,想不开,那也是要靠机缘的。嗯?”那一抹冷笑自然也是落入花娘子眼中,这人好是好的,却有一股子傲气,非点醒不能用。 末蕊身子晃了晃,强抑着想要抬头的yu望,感觉花娘子冷冰冰瞅着自己,那种眼神末蕊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 “如姑娘抬举了,花妈妈您这话说得末蕊可承担不起了,能侍候如姑娘那也是末蕊的福分,就外面您随便打听打听,如今谁不想跟着如姑娘呢。”说着就往安如那边轻举莲步,微微回首冲花娘子笑了笑,“如姑娘现今不论身价,只瞧着通身的气派,那也是其他人羡慕一辈子的!”话毕时,人已经半蹲在床边,“奴婢帮姑娘梳头吧。” 安如含着笑点点头,这丫头分明就是想回那个什么绣坊,偏偏半道里转了风向,变得如此妙,是想帮衬谁吧。 不待安如多想,花娘子已然展颜,指着末蕊的鼻子笑骂道,“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没用“小蹄子”,安如看了末蕊一眼,神色正常,双眼不离手,笑意浅浅。 花娘子笑了两声,这才对安如解释道,“末蕊有个弟弟,大家都唤他小槐子,如今七八岁,一直在绣坊打杂跑腿的,不如就跟着你吧,也省得他们姐弟俩见天地跑,耽误了您的事。” 噢,亲们请热烈的用鲜花票票收藏砸过来吧!~~~(未完待续) 第五章 又喝花酒 第五章又喝花酒 “末蕊还有个弟弟呀,那肯定不能让人家分开,要不然安如可就罪过了!花妈妈看着办吧,这里的事情我都不懂,说来添什么人,多少人的,来了我也不一定全都能见着,嗯,以后我这里的事都让末蕊瞧着办,花妈妈您看成么?” 就算不这么说,到最后也会这么样子的,倒不如买个嘴上的乖。 末蕊刚好将白玉攒珠步摇插进发髻,听了这话,抬眼迷蒙地望着安如,慢慢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上正正式式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成全,末蕊这里代幼弟诚心谢过,自今日起,末蕊就是如姑娘的奴才,末蕊此生必当倾一生来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说毕,又是几个响头。 安如听这话已经摸不着头脑了,自己动弹不得更是硬生生受了这几个磕头,茫然的看向花妈妈。不就是让你们俩在一起么,至于? 说话间末蕊又朝着花娘子磕头,花娘子倒是接受的实在,笑眯眯地打断末蕊的话,“你的意思呢,咱们也是明白的,安丫头已经说了,蕉房的事让你说了算就你说了算——赶明儿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什,我都打发人给你拿了去,这会放心了?” 花娘子偷瞟着安如,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神色,心中涌起一丝得意来,有末蕊帮携着,怕是那路上也走的快了。放下手上的茶盅,扶了扶太阳穴,“唉,这年纪大了越发的不中用喽,才说了几句话就乏了!我也不多说了,安丫头你这几天多养着吧。”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安如眼疾口快,“花妈妈先等等,末蕊,你去唤,嗯,小槐子吧,我想见见他。” 末蕊轻轻诺了一生,便出去了。 “安丫头有什么话,这就说吧,末蕊是个懂事的。” 安如点点头,这话当然别人听去也没什么的,“安如的身份特殊。”说这,别有所指的看了花娘子一眼,从这几日的言语中,安如大约知道自己的官妓身份,甚至这身份让花娘子这么一号人物,也顾忌不少,“若是安如在春风阁里有什么差池,不晓得……” “安丫头这话说得岔了,春风阁虽然烟花,却也不做逼死人的活计,顶多饿两天,打几顿罢了。”花娘子听了安如的话心中顿时恼了,凭你这么点东西还想跟老娘讲条件? 安如也不恼,“花妈妈说笑了,安如只是想知道,自己这身子……到底能撑多久。”说着,安如自己也有些伤感了,“昨天晚上……安如现在,都疼,从前的话安如不会说,可今后,安如也想好好活下去。” 花娘子点点头,脸色稍霁。 “望花娘子看在安如年纪小的份上……” “这你放心,我花娘子也是女人,咱们这里的事我哪里不清楚,你就好好将养着,不论是真病,还是什么我只收柳郎中的条子。春风阁里的规矩你问末蕊就知道了,她有的是法子!”说着,扶了簪花缍丝发髻出去了。 安如望着那身影,现代体检时候积累的“恶劣”经验看来还是用得上了,对付个把中医那是没有问题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至于每月需挣得的最低银子钱,安如并不考虑在内,即便自己挣不了钱,就凭着官妓的身份,花娘子也不敢动。 眼神淡淡地收了回。下身磨碎般的疼只要不动,便能挺得住,只是这腰上的酸楚,却是难以消受的。 花娘子的话真真假假,却泛着说不出的凄凉感。她也是个女人,是春风阁里的女人,是春风阁每日送往迎来的女人。又有谁,能比她更凄凉呢。 安庆吃惊的瞧着自家主子,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珠大爷奸计得逞,笑嘻嘻地搭上史繁生的肩膀,“昨儿个可是老哥我的庄,今儿再怎么着也该你老弟上庄了吧!” 史繁生不着痕迹地推掉珠大爷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安庆,你在这里看账,明日爷回来查考,可别让也看错了。” “是。”安庆从屏风后的内室取来一件石青色澜纹锦袍,为史繁生换下,又一件七宝白藤宝贝帽准备替主子系上,被史繁生挡了,“戴这劳什子做什么!” 安庆心中一紧,忙退后两不,自己真是乱吃药,主子这是去睡女人,怎么能戴着周姨娘奶奶亲手缝制的冠带呐!那还不更心烦!心中凉了一大截,乖乖地垂手侍立,“今晚让阳庆跟着主子,还是?” “就阳庆吧,我刚刚拍了那小子一巴掌,这会刚好带着散心!” 史繁生瞅了一眼旁边的接话的人,你打了人倒让我付账赔罪,“哼”了一声,“还不走?”说着,踏着步子就出了堂,珠大爷“嘿”笑着跟了上。 安庆恭恭敬敬地送两位爷出了去,厅堂中的气场一下子自然起来。可心中的不安只有稍微一点点的减退,主子肯定是想周姨娘奶奶了,要不怎么珠大爷一提起逛花楼主子就答应了呢,昨天珠大爷说想见识春风阁里新来的胡女,差不多连家伙都抄上了,才勉强拉动主子。 这样也好,有人替主子消火,自己这里也好过一点。 安庆从堂桌上收拾了几件不大重要的账本,盘坐在侧面的小炕上,细细算了起来。 前院里的阳庆可不这么好说话,虽然跟安庆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可偏偏生了一副不拘小节的心性。听着珠大爷又要拉着主子逛窑子,心中又急又气,那里的女人身上指不定有什么病呢,伤了主子的身子那可不是好玩的! “主子,咱昨儿不是……” 珠大爷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态度,即使打断阳庆扫兴的话,“咳!史老弟呀,你看看,好容易你请我吃顿花酒,这小子就跟我带你去杀人一样!” 阳庆听了这话,心下大惊,居然是主子请客去逛窑子!安阳暗骂自己一声,这话说得忒难听了——居然是主子请珠大爷,喝花酒? 史繁生步子不急不缓,看了眼门外的车马,头也不回道,“走一走,再看看铺子。” “那敢情好!”珠大爷自然从善如流,这时候关键就是要让史繁生高兴,别的咱啥都不说。 “主子——” “史老弟呀,我可听说……” 阳庆咬着牙,恨恨地跟在后面,一鞭子摔在别的小厮身上,低声咒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六章 点花名 第六章点花名 “什么?!”花娘子几乎跳了起来,“史大官人又点了安丫头?!” 急匆匆地踹开前面跪着回话的小丫头,就要往荷风观赶去,“李头哪里去了?你,告诉李头,没打听到的继续打听!芙蓉那里找个机灵的传话!再找几个能唱的,模样一般的先过去侍候着!” 地上被踢翻的小丫头忙磕头道,“娇杏姐已经亲自去请芙蓉姐了,珠大爷那里直嚷嚷着要漂亮的,咱们没敢听,只找了昨晚上那几个听话的过去了。” 花娘子气的真想骂人,可现在不是时候,小丫头又来了一句,彻底让花娘子石化了,“史大官人拦下了珠大爷,只说,不用别的姑娘侍候。” “什,什么?” 史繁生不紧不慢的嘬着春风阁独酿的夏露酒,边上几个唱小调的战战兢兢,生怕唱得不合史大官人的口味,惹怒了这位,自己的前途也就差不多该消停了。可这时间越长,史繁生的脸色就越难看一分,这几个唱调儿的就越不会唱,到最后连珠大爷都怒了,一个酒壶扔了过去—— “都他妈给大爷滚出去!把芙蓉给老子掐过来!老子就还不信治不住她了都!” 史繁生不耐烦地瞅了一眼过去,那冷飕飕的直吓得几个人,连“饶命”的话来不及出口,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待出了荷风馆还惊魂未定,猛地见着花娘子跟见了亲人一般,哭诉了上去。 “都给老娘滚远点!”花娘子自己也烦着呢,那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细竹棍不知何时闪了出来,“啪啪啪”地在几个哭啼啼的女人身上抽了几下,“都是些蠢货!老娘还没升天呐!哭丧给谁听,还不后面待着,不怕污了客人的眼!” 娇杏听见声音忙从小厨房赶了出来,福了福道,“花妈妈来了啊,刚传话的回来说的,芰衣姐姐说会劝着芙蓉姐的,珠大爷不过闹一闹,这工夫也就好了,只是如姑娘那里……末蕊姐姐还没让人带话过来。” 花娘子郁闷的就是这个,再折腾一晚上,安如还真不用挂牌了,直接用上香的了。 “你在这里候着,芙蓉来了机灵点!”花娘子恨恨地等了一眼芙蓉住着的方向,冤家呀!一跺脚,硬着头皮进了花厅。 “珠大爷,史大官人,这是哪门子的风吹得二位大爷赏光!昨儿史大官人可是没见着咱们新来的胡女,那身段,啧啧……” “怎么还不来?”史繁生放下手中的筷子,拈起精巧的酒杯,冷冷的打断了花娘子转移话题的打算。 花娘子这回怎么也不能装傻充愣了,“呦,史大官人真是长情呢,咱们安如那里修来这么大的福分——” “嗯?”这个福分尤其刺痛了史繁生,又一个冷哼,吓得花娘子直接失了颜色,吞吞吐吐起来,“呃,史大官人您也知道,安如才破了身子……” “爷有说要上chuang么?” 珠大爷在一边敲着竹箸,“嘿嘿”一笑,这话说得太有劲头了,斜眼睨着花娘子不停的变脸,畅快的不得了,“我说花娘子,春风阁也忒大脸子了吧!” 安如手中的铜镜“咣啷”一声跌落在地,外面悄声说话的末蕊听了声音,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心中着实紧张得厉害,怎么如姑娘竟能未卜先知,这么远又是小声传话,怎么可能知道史大官人又点了她的花名呢? 使劲摇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被这突然的喜事冲昏了头脑,快步上前推开卧房的门。 卧房内的安如面色苍白的坐在床沿上,床头那个宝鼎金凤铜嵌镜居然摔在了地上,甚至还未稳的打着晃儿。末蕊匆匆赶了上前,跨过铜镜扶起看着不对劲的安如,“如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这就去请柳郎中过来,您可千万别吓奴婢!” 安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碍事的……我躺一躺就好。把这房间里的镜子都收了,我不想看见。以后也不要用铜盆什么的,让人弄些木头的吧。” 末蕊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铜镜,一时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如姑娘气色上瞧着也渐好,怎么这镜子,有什么机窍? 不多话是末蕊的长处,服侍安如躺着舒服了,才从地上捡起这件价格不菲的铜镜。花娘子怕是觉着如姑娘身子骨太弱了,才让人送了这铜镜过来辟邪,这回可怎么的好。末蕊持着铜镜轻声退到梳妆镜前,回头看了一眼如姑娘,女孩子怎么能没有镜子呢。 稍微躺了躺,安如就已经恢复过来。原本瞅着花娘子送过来的铜镜,忽然就好奇这张新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毕竟脸是女人的命根子。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自己看见的竟是一张稚气未脱尽的娃娃,说14岁都觉着大了,居然昨天就被那么一个老男人给……当爹都有盈余的! 安如的脑子一时间“嗡嗡”的响,手中的铜镜也就不知怎么的摔倒了地上。 自己原先的年龄比较起来,跟这么一个中年男人上chuang那实属正常,可现在这情况,猥亵幼童简直!安如摸索着已然成熟的身体,该有的都有了,可那也是个孩子呀! 末蕊看着安如吩咐完即闭目养神,这一阵已经好多了,脸颊也渐渐起了红润,这才跪在地上,“姑娘,刚才有人来传话,说……说史大官人,又点了您的花名。”说着,犹豫了一下,“按规矩,咱们这里刚破了身子的姑娘,得将养三天才能重新挂牌,可这史大官人……恐怕花妈妈就是有心,也挡不下来,加上珠大爷也在跟前——” 安如的头越来越大,这什么男人呀,这么小的孩子也赶着趟的上,怎么下得去手!眉间蹙起,“史大官人?”安如也不知是因为跟那人睡了,所以并不怯他,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的,慢悠悠地也不着急,“跟我讲讲这人,花妈妈怎么也顾忌着呢?也不过是个——”嫖客。 “如姑娘您怎么会知道这些市井上的杂事呢。”末蕊瞧着自家姑娘神色一点也没变化,心知姑娘如若不是存了死心,便是已经将这男人攥在手心子里了,神情也放松下来,半跪在床榻边上,素手扶起安如黑亮的长发,“末蕊为姑娘梳个什么样的法式呢?” “早上那种。”安如懒散地将身子动了动,“你就拣着些跟咱们有关的说,听得懂听不懂也不就那回事儿?”(未完待续) 第七章 时代,还是背景? 末蕊笑了笑,“史大官人是京城里庄王爷的外甥,因看不上那些酸腐的文人,只捐了个小官,就跑到咱们并州了,做的生意挺大,听说是咱并州首富什么的,也不大清楚。花妈妈虽则从来不在乎这些,可史大官人的能耐实在大的让人咂舌,前些年并州青帮同振威镖局闹事,连刺史大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去管,竟让史大官人出面调停了,后来呀,那青帮的大哥一心想同史大官人结拜,可您知道史大官人怎么说么?” 安如不由得睁开眼,瞅了一边的人一眼,怎么说起史大官人来,就笑得这样甜呢? 见如姑娘并不做声,只瞧着自己,末蕊“扑哧”地笑了出来,挺了挺胸脯学着男人的腔调道,“爷是朝廷命官,怎地与江湖为伍?” 自恋哦。 安如只觉得浑身抖了一抖,你分明就是个商人,还充什么命官,真真的不要脸! “啊?您说什么?” “什么?”安如反应过来,小脸微微透红,这个自言自语的死人习惯怎么还没改掉,“没什么,找件素净的,算了,找件荷绿的衣裳来吧。” 末蕊换了枝红玉攒珠鎏金步摇,对安如福了福身,“恐怕待会一同过去侍候得芙蓉姐姐也是荷绿的衣裳呢!姑娘怎么了?” 安如没怎么,不过是……这个芙蓉姐姐,呃,天雷一朵。 末蕊仔细瞧着确实没什么事,才走到衣橱间找了找,“花妈妈中午着人送了几件过来,姑娘皮肤白皙,末蕊斗胆选了那只红玉的步摇,不如就这件石榴红羽绉面水纺纱罗裙,上面就一件短襦便可。”末蕊拿了裙子过来,手臂上搭了一条藕丝纱,长长的垂在地上,“这件是末蕊从绣坊带来的,刚好做了披帛。” 披帛?安如心中有些茫然,却不动声色,穿着好了之后,才晓得什么是披帛。《唐太宗李世民》里面,每一个美女漂亮衣裳外,手臂上都有长长的飘带,垂在身后,拖在地面上,轻轻一个转身,哦,看上去优雅极了。 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样的飘带。 想到这里安如心中一动,莫非穿到了隋唐? 从一开始恐惧到后来纠结“官妓”,根本没时间想自己所在的是个什么世界,安如摸了摸敞开的衣襟,虽然没有坦胸露乳的,可毕竟女人的身子在古代还是金贵的。 末蕊仿佛看出了安如的心思,将长裙的裙摆扶正后绕到前面,一面理着安如肩头的垂发,一面笑道,“如姑娘不必介怀,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就算敞的胸子在大,也只能瞧给自己看,咱们只能开阔这么大点,却也是有人欣赏的。” 安如挑了挑眉,当年太平公主那小平胸敞的开开的,其他贵女倒是收敛几分,下面的女人更是不能随便坦胸,这也是贵族们的特权。看来隋唐的几率更是大了几分。 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如眼神有些漂浮,那可是一段繁华却必定不平坦的世界呀。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你前去回话,就说还那个软轿。”安如忍着下体的蛰疼,轻举莲步,“花妈妈那里不会说什么的。” 末蕊磕了个头,心知安如躲不过去了,只能盼望着史大官人能怜惜如姑娘这么小,少折腾点。可史大官人那冷面的性子,恐怕这点怜惜连他的脚趾头都到不了,想着那魁梧硬朗的神采,末蕊有些发凉。 安如仍旧闭着眼睛,听着末蕊离开的声音。 软轿走得很慢,恍惚间,近了。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娇滴滴的安大小姐呀,瞧着皮香肉嫩的,怪不得有这待遇呢,这都是卖肉的,可不都能轮上这软轿呢!” 安如在轿子内闭目养神。 “芙蓉姐姐又说笑了,如姑娘娇小,花妈妈也是心软的才让叫了软轿的,史大官人可等不了人,如姑娘步子慢了,谁知道那史大官人怎么发作呢!” “蕊丫头什么时候成了多嘴的,荷风馆也有你说话的份?” 末蕊笑了笑,芙蓉从来都这么呛人,虽说荷风馆从前是芙蓉的专场,那是有珠大爷的赏的。今后谁是正主还不一定呢,娇杏那里传了话来荷风馆的主房,今晚仍旧是史大官人的。 看来昨天芙蓉闹得还不算厉害,这珠大爷与史大官人之间,如姑娘算是稳胜了。 “如姑娘,请下轿吧。” 安如听着芙蓉的声音远了,才“嗯”了一声。虽然自己太想看看这位的尊容,可她与自己同时被点了花名,成了三陪的,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倒也减了兴致。 娇杏将芙蓉送了进去,转出来瞧见扶着末蕊往进走的姑娘,一时间愣了神,竟生生的当了去路。 “做什么呢,如姑娘的路可是你挡的?还不赶紧让开些!”末蕊瞧着看呆了的小女人,不由得笑骂起来,自己的心情也是好了许多。 “如,如姑娘。”娇杏惊慌的让道一边,全身福了下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早先知道在这荷风馆没有出头的,是因为芙蓉太过霸道,可如今自己连心都冷下去了,这一位真真的是千金的贵体,即便是春风阁里穿滥了的颜色,都让人挪不开眼…… “史大官人真是个冷面的人儿,芙蓉这么请您的酒也不成么?” 史繁生冷冷的看了面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一眼,平时怎么就没发现她如此欠揍呢。珠大爷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这史繁生不给自己女人面子,就是不给自己面子,也扯着嗓门叫道,“喝起了喝起了!” 芙蓉极力做出一副娇态来,心道自己难道还不如那个死蔫儿的小丫头不成,调教小丫头的时候自己正好在场,那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又长的不如自己十分,怎么这史大官人就看上了? “二位爷,如姑娘来了。”小丫头诺诺的上前通报一声,不敢直视芙蓉的眼,匆匆退至侧面让出了道。 “怎么才拉呀,刚刚不就在门口了,这半天都不进来?”芙蓉甩了甩广袖,青葱般的手显得极不耐烦。 史繁生目不转睛的瞧着那边,火一样娇艳的娇人儿慢慢走了过来,如同那一晚灼热的空气,“腾”的一下子,燃烧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有人喝醉了 珠大爷醉晕晕地瞧着前面盈盈而来的人儿,绚烂的红色瞬间渲染了他的目。极力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清楚来人的长相,只有影影绰绰却生动无比的感觉,让他是有那么一股子冲动,扑上去,压倒,撕烂她的衣裳,然后狠狠地蹂躏,狠狠的。到最后珠大爷整个脑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狠狠的。 最惊讶的莫过于连手中的酒洒了都不知的芙蓉,她想过小丫头稍微整一整也是可以见人的,可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这样的……芙蓉想不到个恰当的词,只觉得身边两个男人,眼中除了那个一点礼貌都没有的丫头之外,谁也看不见了。 末蕊将安如小心的扶到圆桌旁,找来绵垫子铺上去,才放心的带着其他小丫头们出了去。脚底有些急促,甚至不稳,几乎撞倒了进来送酒盅的芰衣,抱歉的笑了笑,才收回神走了出去。 只这一眼,末蕊就知道,自家的姑娘,永远也输不了。她就是知道。 “死蹄子,怎么这会儿才温了过来,不晓得两位爷要用酒吗!还不滚出去!” 芰衣只能瞧见安如的背,如是这般也愣住了神,听见芙蓉的骂声,垂了头赶紧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去。她从不担心芙蓉会失宠,她知道珠大爷就是喜欢芙蓉这种火爆的脾气,可现在她有些拿不准了。 那俩大爷的眼,从来都没离开过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一眼没看其他人。 仿佛胜负根本就是一场笑话。需要仰天长啸的笑话。 安如皱着眉头做了下来,短短的几步路走得自己几乎要死掉,腰部的酸疼这会子成了牵扯安如视线的地方,下身每每走一步,都要擦一下,疼到心里。她好想翻了这桌子将那男人打一顿,抡着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棍子,拼了命的打一顿。犹不解恨。 她看都没看那人一眼,有人讲酒温了上来,她便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了起来。55度的白酒安如能喝三两,这种淡的几乎没有酒精度的东西,安如自然不在话下。要不是酒中那种来自古代的醇香,说不准安如就想砸了它。 砸了它? “砸了谁?”男人的声音仿佛大提琴般,一只大手从安如手中夺过酒杯,“喝这么多!” 安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半是心虚半是恼怒。自言自语的本事见长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尴尬,可这男人问都不问夺了自己的酒杯——“你,你做什么!” 史繁生有些气闷,这女人来得慢也就算了,进来不见礼,还不说话,现在居然一个人乐滋滋的喝起酒来!从来都没有人这么,把自己当成空气! 可那酒杯在手里时候,温温的感觉让史繁生恍了一下,端起酒杯就将剩下的酒喝了下去。怎么从前没觉得这酒如此甜美? 那女人说话了!像是生气的样子,也像是撒娇。史繁生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女人怎么可能与自己生气,最多不过借着性子撒点娇。他喜欢这种感觉。 “还没有人让爷等这么长时间的!”史繁生兴奋了,他一兴奋就想教训人。眼镜直勾勾的盯着妙人儿,她并不漂亮,甚至连庸脂俗粉的芙蓉都及不上,可偏偏自己就能从那双浅眉细目中看见说不出的风情来。就这么单单瞪了自己一眼的样子,让这个小脸生动起来,娇红柳绿的。 “哦,这样啊。”安如瞅着自己被夺走的酒杯,那个男人居然喝了,不要脸,太不要脸了,不带这么调情的! “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爷的时间是你赔得起的?” “我过来不就是赔时间的,你急什么!”安如突然有些想笑了,她似乎觉得这男人醉了,他不知道自己醉了的那种醉了。这种男人最有趣,最安全也最危险。他不会跟你计较你所有的冒犯,自然也记不得自己有多冒犯。 “大胆!”史繁生拍案而起,整个圆桌的碗碟都跳了一跳。芙蓉早就在史繁生教训人的时候噤了声,珠大爷却是傻呵呵地瞧着安如不晓得别人都在做什么。这俩人一个惊奇于安如的大胆,一个沉溺于安如那甜如糯醴的嗓音,像猫挠了心一般难耐,几乎能滴出水的红唇一张一合,隐隐约约的丁香小舌,哦,珠大爷吞了吞口水,“咕噜”一声,原本就空阔安静的房间里,更加安静了。 安如奇怪的看了看那个醉眼惺忪的大男人,软趴趴的撑在桌子上,直盯着自己,这么多吃的怎么看起来还是饿的? 芙蓉先是一愣,突然就警醒过来,瞧着这男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碗就要砸下去,结果举到一半,停了下来。 史繁生狠狠地瞪了芙蓉一眼,芙蓉被吓软了。 “让人拉下去,像什么样子!” “你以为你像什么样子,连女人都瞪,你是男人嘛!”安如夹了一块酥肉,别了史繁生一眼,完全不被他的怒视影响到,嚼着肉嘟囔着,“眼睛还挺大的!” 芙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上嘴,匆匆出去喊了人进来,将珠大爷架了走,这里太危险了,两个人都太危险了。芙蓉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安如看了眼出去的两个人,心里的底有些撑不住了,花娘子让人传了话过来,史繁生的话一字不差连声调都一样,他不是来上chuang的。可这时候自己心里却有些打鼓,喝醉了的男人从来说话不算话。他是不是男人呢? “你刚才说什么!”史繁生顾不上珠大爷死醉的模样,又一次重重的拍了桌子,指着安如的鼻子吼道,“爷不是男人?!这世上还没人敢说爷不是男人!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嗯!” 安如不紧不慢的放下玉箸,执起旁边专门的热毛巾擦拭了小油嘴,“我错了,您是男人。” 史繁生一肚子的火一下子被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她认错了,可是,怎么这么怪?态度也算端正,声音也呢么好听,可怎么就那么怪?憋屈的紧,史繁生从来没吃过这样的暗亏,还是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暗亏。 安如乖巧的坐在那里,崇拜的看着站在桌边高大的男人。史繁生眉头紧锁,感觉就好像突然之间让人拎着转了几个圈,迷失方向,这算是什么情况。不论谁先动,都是输的那个。史繁生没有输过,所以,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寸目不离地盯着安如,像要掐入她的血液一般犀利! 安如心中还是有些虚的,虽然这男人输定了,可怎么自己偏胜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来,是那里不对呢? 对峙的时间越来越长,史繁生越来越烦躁,安如的心也更加的迷乱,她隐隐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出问题了。 从一开始就是个悖论。 史繁生的眼睛越来越暗,忽然低吼一声,安如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被挟着扔进了内室的床上,男人铺天盖地的扑了上来,浓重的酒气带着昨夜销魂的男人味道,“轰”的一下,安如知道自己那里错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胜负之数 第九章 安如知道自己那里错了。可是男人已经发了疯似的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裳,贪婪的啃噬着安如白皙的肌肤,颈窝,锁骨。 “……” 男人已经扒下她的短褥,隔着粉色肚兜,忘情的吮吸着,舔舐着,黏湿的缎子紧紧包着那一抹坚挺,娇挺如红豆,如花般娇艳地盛开了。 安如轻轻的呻吟着,化入男人的耳中,瞬间催化了男人的雄心壮志,下身死死地顶着安如的羞处。甚至还一翘一翘的。惊出一身冷汗。安如实在不能承受再一次的*。 她才那么点大呀!报纸上有说过的,幼女被那个弄死了的。 男人全然陷入了清欲的渴望中,双目涨红,急需找到那幸福的源泉,忽然身体一震,大脑“嗡”地清明了一点,待安如那一声凄厉的叫声再次响起时,史繁生僵硬了。 安如感觉到身上人的热情已经迅速消退了,剩下的只是不上不下的尴尬,这才改了声音,但那话仍旧一字未变,娇媚而又惹人无限怜爱的声音,夹杂着无助的绝望,低声抽泣着,“爹爹救我……” 史繁生彻底的输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注意到安如只是个孩子,同自己女儿几乎一般大的孩子。那么小一点,蜷缩在那里,绝望地流泪,绝望地哭泣。 可是,昨天不还好好的么,她那么迎合自己的热情,她与他接吻,撕咬,她勾引着他探索那些女人们最羞怯的地方……昨天不还好好的么? 男人慌张的看着她恐惧的想要躲开,仿佛娇嫩的花朵一瞬间枯萎了。 “宝贝儿,不怕,乖乖,咱们不做了,不要哭啊。”史繁生慌极了,头一次恨自己不会哄人,手忙脚乱的想要呵护安如,却又怕碰了她,伤了她。 安如其实早想笑了,这个男人呀,真笨! “宝贝儿……” 含着泪,安如娇怯怯地抽泣着,“我不想哭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疼,好疼。”安如再次泪如雨下,“你都不知道,你都不疼,好疼。” “乖乖,不疼,不疼。”史繁生更加焦急了,他不知道她那里疼,可是他觉得一定很疼,好想将这个小人儿捧在手心上,可是她这么疼,“不疼,来,让爷看看那里疼,看了就不疼了!” 安如有些崩溃了,嘴角基本上已经裂开笑了,浑身颤抖不已,差不多撑不下去了。可在男人看来,却是另一份模样,小人儿疼得要死,还不敢让自己看,装作不疼了,硬要笑着让自己以为她不疼了,可她全身都已经疼得颤抖起来,他怎么可能上当呢? 伸手将安如揽进怀中,小心翼翼地抚着安如娇嫩的脸蛋,“不疼,让爷看看就不疼了,真的。” 安如想着,他造的孽。 眼泪婆娑的很,想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那样会好说话一些,可史繁生偏偏钳着她的下巴,仿佛所有电视剧里男主调戏女主的手法,一定要让她看着他的眼。史繁生这是习惯了看人的眼,这样他会知道对方有没有说谎。 安如通红了脸,几乎烧到耳根子那里去了,“那里。” “什么?”史繁生听不见。 “那里。” “哪里?”史繁生听见了,没听懂。 安如再次哭泣了,她觉得女人嘛,就是应该多哭一哭的,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候,那绝对是感情的催化剂。 史繁生明白了。他终于想到花娘子的担心了,看着安如娇红的面颊,心中顿时大乐,一点也不憋屈了。“嘶”地一声,安如下体一阵凉意,接着又是粗砺而又性感的触摸。 “啊!疼!”安如咬着牙,不够,又咬上靠得最近的男人壮实的手臂。 史繁生终于知道为什么安如哭得那样凄惨了,自己昨天到底造了什么孽,竟将这小人儿的下体弄得如此狼狈! 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是怎样的疯狂了。 心疼地想要抚mo那受伤的地方,又怕稍稍一碰让她更加疼了,眼中的颜色越来越暗。“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声音低沉沙哑。 安如听出这声音里只有心疼。放心了起来,乖巧的“嗯”了一声,往他身上蜷了蜷,想摆脱这种羞人的姿势。 史繁生没有多想,只道那里实在疼,便依了安如,扯过薄被为她盖好。自己轻步走了出去。安如轻轻舒了一口气,可算是逃过这一夜了。 花娘子自知道安如被强行扔进了内室,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远远到门口就听见史繁生的低吼。只得叹一声气,顿了顿,面色不虞的,转身离开。步行至花厅,又隐约听见安如凄厉的尖叫,脚步迈不开的停了下来,面上的颜色越来越阴沉。一旁的小丫头们简直吓地连站都站不稳了。 “人呐!来人!”男人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花娘子一惊,转身却看见本应该在房内云雨的史大官人? “花娘子在就好办了,把最好的伤药取来,快着!”史繁生大步从里面出来,看见花娘子顿时大喜,“多取些过来!” 花娘子看着衣衫凌乱的史繁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史繁生手臂上的咬伤,心彻底的沉了下去,那丫头怕是不行了吧! “快着!”史繁生看见花娘子愣神,急了。 “史大官人请跟我来吧,这点小伤厅上就有药。” “什么小伤!爷跟你说话你聋啦!如儿都那样了还叫小伤!” 花娘子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声音也颤颤巍巍,“安,安丫头,她受伤了?” “咣”一声,堂上的梨花木圆凳就被踢了出去,“爷跟你说了半天你怎么这么笨!快去把最好的伤药拿来,再慢一点爷拆了你的房子!” “是是是,这就来这就来!”花娘子欢天喜地的找药去了,花堂旁边的耳房中就有常备的药呀什么的,刚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了出来,“嗖”的一下就从上面飞了。花娘子傻愣愣地瞧着空了的手,回身看了一眼那着要飞奔而去转眼就不见了的男人,突然那心里,如同空了的手心一般,有些恍惚了。 安如恍惚着睡着了,香甜地梦里,只觉下身一凉,清清爽爽的感觉让原本火辣辣的伤处缓解了不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平躺在床上,双腿被曲起往两边打开,羞处原原本本的呈现在后面那个男人眼前。下意识的就要并拢双腿。 安如尴尬了,男人的脸刚好被夹住,大腿有些刺激。 史繁生耐心的将安如不安分的双腿按下,抬头咧嘴一笑,“醒来了?是不是不疼了?” 点点头,安如不敢看他。 “爷说爷看一看就不疼了,现在相信了?” 囧。 “以后要多看看。”史繁生很自信。手指沾药在上面最后抹了一下,忽然笑了,小人儿动情了。指尖上暧mei的银丝,让史繁生得意了一把。 “不,不要看。”安如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勾引人,从一边扯过薄被盖了起来,紧紧闭着眼,“累了。” 史繁生哈哈大笑,一挥手小药瓶被掷了出去,翻身钻了被子中,将安如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身体中,心里满满的。(未完待续) 第十章 男人走了 史繁生仔细地瞧着熟睡的小女人,越看越觉得欲火中烧,简直那里都妙到极致。粗砺的手指不禁碰了一下她的小鼻尖,浓密的睫毛,娇艳欲滴的小唇——嘟着嘴仿佛在向他邀请一般,贝齿若隐若现。史繁生几乎可以想象到那里面缠绕着的丁香小舌,蛇一般滑腻精巧,哦,鬼使神差的史繁生舌尖已然探了进去。 安如只觉得一阵窒息,有什么东西在跟她抢东西,很俏皮的样子,咬了一口—— “嘶!” 史繁生嬉戏着的舌尖突然被安如毫不吝啬的咬了一口,根本来不及收缩。那两只在女人娇挺处游走着的大手一时僵硬了。淡淡的血腥在两人唇齿间弥漫着 “咣咣咣!” “史大官人……阳庆小爷有事禀报!”小丫头的声音娇颤着,只恨自己是个低等的被派来传话不能拒绝,“史大官人?”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只用一围红纱裹着下身的男人巍峨地立在门口,严严地挡住了门内的风光,“吵什么!”男人低斥道,“让花娘子过来候着!”说完“吱呀”一声,门又关上了。 小丫头被定住了神,那样高大挺拔的男子,从来都没这样近的感受浓重的男人气息。小丫头有些痴了,她一直低着头,健硕的大腿,紧致的肌肉翻着金黄色的光芒,她几乎可以看见红纱内跃跃欲试的挺立。 “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让你叫人呐!”另一个守夜的小丫头从耳房里走出,就看见这位正傻愣着,盯着紧闭的门怪怪的。 “哦,是的,是了,娇杏姐姐在哪里?”小丫头瞬间清醒,脸蛋“倏”地一下红了,她知道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低了头慌张地冲了出去。 花娘子小心地候在一侧。 “如儿身子不好这你是知道的,爷就不追究昨天的事儿了,可要是如儿再喊疼——”史繁生吹了吹茶盅的热气,冷“哼”一声,便再不说话。 “是是,都是老身糊涂了,如丫头那可是娇贵着呢,怎么能随便挪来挪去的,这荷风馆向来是空着的,如丫头自然是得在这里好好将养着,要不我就是看着也心疼啊!” “哼。”史繁生对这答案还算接受,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一边立着的阳庆。 阳庆面色铁青,根本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一想到那个什么“如姑娘”的,竟勾引了铁打的爷,就想冲上去掐死那个狐狸精,以解心头之恨。看见主子的眼色心下的怒火更重了,可眼下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只得从袖子中甩出银票,轻盈的油纸稳稳地落在对面侧首坐着的花娘子旁边。 花娘子惶恐的看着眨眼间就出现在旁边几上的纸片,心下大骇。一个“鬼”字在喉咙出卡着,硬是窒了一口气。待缓过神来,那主仆二人已经离开了。空留下粗重的男人味道,漂散不去。 轻叹一声,总算是了结了。 安如睡得差不多了,迷乱地动了动身子,感觉舒服了不少,畅快地翻了个身,继续眯着。说不准醒了来又会疼的人受不了了呢。 “姑娘,姑娘?”末蕊轻声呼唤着,“姑娘?” “等一等,我再睡一下——”安如猛地睁开眼,不自觉地伸手前后感觉了一下,床铺冰凉。那人已经走了?还是,不过做梦了? “姑娘。”末蕊无奈的再次轻轻呼唤着,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还能睡呢。不是说昨晚什么都没做,史大官人还大闹了花妈妈么? “他走了?” “嗯?……是,听说是史大官人身边的阳庆小爷亲自来请的,许是大事。”末蕊小声解释道。她还没有摸准自家姑娘的脾性,但把话往好了说,是一定没错的。 安如侧脸睡着,眼睛瞧着床帏的里帐,还是这种红的刺眼,怎么来来回回都是这里呢。那个男人……留不到天明。灰姑娘12点的咒语,玻璃鞋,南瓜车,小老鼠,呵呵。 自己怎么是灰姑娘呢,傻了吧。 他不过是个嫖客。……安如又笑了,这个词真不好听。 转过神来,缓缓坐起身,扶了扶额头,瞧见末蕊还是跪在地上,奇道,“你跪在那里做什么?跪了多久了?” “末蕊请姑娘责罚。” “责罚?” “是。请姑娘责罚……照顾姑娘的身子本事末蕊的职责,可,末蕊竟不知姑娘没有上药……害姑娘这么疼……” 安如看了看地上开始磕头的人,不由得郁闷起来,这算是什么事儿,难不成就是这具身子让人磕头多了,才遭了天难? “得了,先别磕了,我问你话。” “是,姑娘请问,末蕊定知无不答。” “你怎么就能忘了?你以为我上了药,是谁上的?” “先前是娇杏侍候得您,末蕊以为娇杏替您上过药了。” “哦,那你俩交接的时候娇杏可说过我……嗯,折腾得比较久,身子怕是不大好的?” “这……末蕊疏忽了。” “你弄清楚了?错不在你,行了,帮我整理整理,咱们回去吧。”安如将垂下的发丝往颈后一甩,嫌弃地瞅着地上撕烂的衣裳,“多好的东西就这么毁了!” 末蕊愣了一下,竟有些感动了,如姑娘说话虽有些硬,却嫌的是自己的“请罪”,那一问一答,末蕊一听便明白姑娘是在让自己不再计较犯的错,她大可以什么都不说,让自己起来就行了。可说这几句话,求得是让自己心安。姑娘……末蕊感觉身子清爽了,就算以后自己终究沦落,可弟弟能求得这么一个主子,那……末蕊不再想了,看见安如嫌弃的眼睛,顺了看去。 轻轻一声叹息,昨晚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花娘子急匆匆地赶来,又阴沉的出来,最后几乎半个荷风馆都听见了姑娘那两声凄厉的尖叫。可姑娘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如此yu望中的男人急流勇退,还不顾形象的跳出来吼花妈妈! 末蕊从床边的托盘中举起新拿来的衣裳,她昨天也偷偷瞧见史大官人衣不蔽体的模样,性感到极致的身材,灼热的气息几乎能燃烧整个房间的力量,可巧姑娘这样子——怎么是嫌弃的? “史大官人——”末蕊被安如一个眼神瞪得没再说下去,“咳,花妈妈说了,让您就在这休息,不要回蕉房了。” “在这?” “是的,花妈妈说,姑娘的身子实在不宜随便走动——会加重伤的。” 安如不屑的“哼”了一声,“更衣。” 末蕊小心应着,这就是官家的千金做派吧。小心的将绣坊匆匆赶制好的湘色软襦与白色、浅蓝相间的花罗裙服侍着穿好。乌黑的长发挽了倭堕髻,松松垮垮的斜着,一只凤头笼珠玉簪固定着,宛然华丽。(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光福坊 第十一章光福坊 “姑娘,您……要不看看末蕊挑得衣裳如何?”末蕊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对面的梳妆铜镜。她不晓得为什么安如不要镜子,却觉得,这样不好 安如瞅了那铜镜一眼,黄澄澄的一片模糊,有什么意思,提了提身上的裙子,看着仿佛清爽了不少,“挺好,不用看了。” “姑娘?” “算了,走吧。”安如不想多说话,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上了药后下面已经不会再疼了,缓着步子走了出去,瞟了一眼默默跟上的末蕊。 没有人拦着,这回也不用软轿了——那药真是挺好用的。一路上大都是准备接客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的,倒显得安如成了异类。大伙瞧见安如身后服帖的末蕊,竟一个个自觉避开了路,待人走得远了,才凑成了一堆堆的,“那就是史大官人看上的?” “眼睛都张到脑袋上了!”有人甩了帕子愤愤道。 “那可不,史大官人那么高,不长到脑袋上怎么看得见?” 众人哄笑着四散离去。大伙都明白,不可说。 安如并没有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路赏着纯粹的古色古香,慢悠悠地踱回了房。待丫头们各忙各的去了,安如突然转身,冲着末蕊娇然一笑,“我知道是史大官人让我留在那里的,可你为什么不劝我就待在那里呢?” 末蕊淡淡一笑,“姑娘已经赢了,留在哪里不一样?若是回来了,别人可就连最后反掌的机会也没有,咱们也得了名声,岂不正好?” 安如朝着末蕊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终究是没有评价她的话,乐悠悠地回房了。 这些古人,想的实在够多。 安如只是觉得,那里通红的颜色,有一种特别的不舒服,就好像昨晚一睁开眼,映入慢天的红色时,自己的羞处正被人仔仔细细的观摩着,研究着,甚至……安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不爱红色了。 光福坊内一座不起眼的大宅里,史大官人瞧着安庆的功课,满意的点点头,从那一堆未看完的账本中,随手拣出几本来,又扔了过去,“学着点。” “是。”安庆小心的接着,抽了一眼,立即变了颜色,惊讶地瞧着主子,“爷,这个,安庆恐怕——” “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是。” “阳庆回来了传话让他快着点进来回话。” “是,阳庆出去也好一会儿了,看着时辰也该回来了,安庆出去瞧瞧吧。”安庆将账本妥贴的放在自己的小几上,“噌噌”地跑了出去,刚拐出回廊,就瞅见阳庆满头大汗的往这边跑。 “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安庆瞧着阳庆急匆匆的样子,忙上前接过阳庆手中的包袱,“慢着点,别冲撞了爷!瞧你这样子,好啦好啦,别光记着瞪我,爷正等着呢!” 阳庆“哼”了一声,从安庆手中夺过包袱,“哥整天窝在房檐下面,哪里晓得跑腿的辛苦!” “得,我还就不能给你好脸!要不这样,咱哥俩换换衣裳,在把这头巾子一并换了,你给咱在堂上站几天试试?” “哥!” “你小子!”安庆弹了阳庆一个暴栗,“早知道就跟爷说了,让你跟着那帮人去了,省得在眼前晃得人烦!” “嘿嘿,哥,这可是你说的!” “快给我进去吧,爷等急了!”安庆没好气地推了阳庆一把,两人一同进了厅堂。 史繁生瞅了推推攘攘的两个人,要除了衣帽,还真就看不出个差错来,哪怕一个常年在房中侍候,一个经常的外面跑腿,也不见差到多大。 “主子,这个是陆头带来的。”阳庆将手中的包袱呈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放在雕花鎏金福泰桌上,低眉顺首的退至一边,“青帮的大当家又来了,恐怕这回子已经进了大门了。” “嗯。安庆,你去招呼着。” “是。” 安庆瞪了阳庆一眼,早不说,这不诚心害我么! 阳庆头抬也没抬,心中得意的哼哼着,不就是要害你么,谁让你整天打我小报告不让我跟着商队出去的! “老陆他们安置好了?” “是的,按着爷的意思,保庆在开明坊盘下了一处院子,三进的,陆头他们已经住了进去。保庆让人盯着,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这次咱们做的小心,混在镖局的镖师中间,谁也想不到!”阳庆说到这里就不由得兴奋起来,说起来这主意还是自己出的呢。 “先这么安置着,等商队出了城消停几天,咱在过去,找时间跟陆头说说,脑子通透着点!”史繁生又翻过一页,指尖在这一页的页眉停留了一下,随即放锅,继续往下看去,“先去歇着,让保庆过来回话。” “是。”阳庆乐呵呵的退了出去,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珠大爷已经被候也从春风阁里捉了回去,那个叫什么芙蓉的也忒大胆了,这事儿闹到候爷耳中,恐怕珠大爷这半个月是别出门了。主子也就不会再让那个狐媚子勾了去了! 阳庆颠着步子走了出去,史繁生停下了手中的事,眉间终于舒展开来,甚至嘴角也抹出一丝得意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主子。”一个身着大襟短衣、洗得发白的乌色长裤,外罩一件短袍的青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堂上,远远的站在中间,朝史繁生深深躬着身子。 “保庆,老陆他们那里继续盯着,无论是什么人,但凡有靠近的倾向,都统统查一查。”史繁生在保庆进来的瞬间,就已经收拢了笑意,取而代之的一贯的冷面,“现在你亲自把城里所有出售的宅子打听一遍,一个时辰后回话。” “是。”保庆躬着身子唱了个诺,直挺挺的走了出去。整个厅堂又陷入一片安静,微风轻轻吹起帷幕的边角,空旷不已。 史繁生从来没觉得这里空的利害。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个时辰后保庆准时进了来,阳庆躲在院子里不停的腹诽,半个时辰了不起啊,小爷我就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半个小时能做完的事一定要让主子知道,这才叫尽忠懂不懂! 安庆满头大汗的疾步过来,被乘凉的阳庆一把扯了住,“哥,你说,保庆为什么半个时辰就做完了主子交代的事,可还要墨迹半个时辰才肯来复命?” “你傻呀!”安庆一个指头戳在阳庆一根筋的脑袋上,“待会跟你说,我现在去见主子!” “哈,安庆小子,还好大爷我多长了个心眼儿,晓得你是想溜走,阳庆小子也在!史大官人可是在里面?” 阳庆咧着的嘴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震得变了神。(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购宅子 今天有课,更新一章。。。 ********** 安庆一跺脚,就要上去拦,阳庆已经飞身上去,与那一团皂色厮打起来。可毕竟吃了经验不足的亏,皂色大汉一个回身空档,竟从安庆身后绕了半圈,待阳庆擒拿过来欲在皂色大汉转过时给以一击时,那皂色居然直挺挺的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往后飞快退去。阳庆大叫一声不好,可身子却已然刹不住闸,冲将过去——那皂色大汉已经追着保庆的身影飞奔而去了。 “爷爷的!”阳庆终于停下脚步,冲着史繁生做事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再转身看着自家无可奈何的哥哥,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跟上前去,只在心中暗自骂了声,“狡猾!” 史繁生早听到院子中的动静,却也不理,只管看着保庆递上来的东西,靖善坊和安义坊的宅子虽好,却年代久了些;崇义坊与长兴坊却又在城中心,吵得厉害;大业坊倒是新,也在城墙根子边上安静清闲,可偏偏小了些。史繁生不由得蹙起眉头,“怎的这般!” “史大官人,沙坡头可算见着您啦!”一声震天的吼叫声声压下了史繁生的话。保庆识相的退至一边,默然侍立,仿佛不存在一般。 “沙坡头,别来无恙啊。”史繁生抬头冲厅堂中间乐呵呵的大汉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保庆,你先下去,宅子的事继续找,若使城外也就好的,一并送了过来。” “什么宅子?史大官人想买宅子?” “保庆先行告退了。” “等等,史大官人可是想买宅子?” 史繁生端起手边的茶盅,朝沙坡头颔首道,“大当家的可有好的?这小子找了半天也是些没用的。” “哈!史大官人您可别说,昨天我要是来了保准两眼一摸黑,可今儿偏偏听来一个笑话,可巧的紧了!” “哦,大当家的不妨说来听听。” “早上兄弟们各处收租子的时候,愣是碰上一个不上道的,喜得咱们三当家当下就奔了过去——嘿嘿,这还不是听了您的话,不拿枪杆子了憋屈得慌,好容易有人不给面子,大伙自然地热心了嘛!那家伙死撑了一个时辰,终于就交了底子,谁想竟是个空瓜壳子,让咱们三当家白忙活了一阵!可巧的是那不上道的死货居然死命咬着一处上好的宅子愣是不放手,要不是一旁的婆娘哭喊了出来,咱们三当家可真要拆房子了!” 沙坡头抄起几头的茶壶就着口儿“咕噜咕噜”喝了一通,抹一把嘴继续道,“咱们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两三下就从那死货嘴里套了话来,原来他也不过是个贪墨的,吞了主子的财银扮作商人来贩货,那缺了心眼的主子,居然让这腌臜货收着城里一处大宅子的地契房契,听说是一五进的,还连了一大片活水的园子——这不,一并入了那黑口袋里了!” “怎地不扭到官里?”史繁生并没有如之前般看帐听话,沙坡头这一通胡言乱语听得极为认真。 沙坡头听得那话并不见责怪,哈哈一笑道,“咱们三当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见了比他还龌龊的,自然舍不得丢了官府,我也只当个笑话听了,不成想史大官人竟也感了兴趣!” 史繁生摇摇头,声音确实十分肯定地,“保庆还在院子里吧。” “嘿,我沙坡头就是一粗汉,老实的坐不住,今儿见了史大官人的面也算是成了面子,您先忙着,我也就是来转转——保庆那小子看着不错,做事一定利落,史大官人就放心吧!” 史繁生终于啜了一口凉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安庆无奈的看着不言不语的保庆被沙坡头拉走,垂头丧气地进了厅堂,“爷,保庆他——” “去准备准备,保庆那便得了信,就准备着搬过去。” “啊?”安庆被主子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噎住了,“搬过去?搬到哪里,这儿可是咱们……” “东西仔细整理全部搬走,外面的丫头婆子都留着,带几个得力的,嘴巴严实的跟着就行了。你去办吧,把阳庆叫进来。” 阳庆早在门口候着了,听了这话赶紧的跳了进来,“爷,阳庆在着呢!” 史繁生瞅了这小子一眼,“稳重着点!” “是。”阳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要有活干,他才不管其他的呢。 “去将如姑娘接了过来,她说什么都应着,听见了?” “爷!——”阳庆跃跃欲试的兴奋一下子被浇得粉碎,顿时耷拉着脸,满眼的不服气,“爷……”您这么大声势买宅子,就是为了那狐媚子?! 史繁生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子眼睛里的话,立即阴下了脸,“爷还支不动你了?” “主子!”阳庆愤怒的攥紧拳头,“阳庆去了!保准的如姑娘不少一根头发!”说完,就气哄哄的闪身出去,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史繁生没理会阳庆的不满,眼睛眯了起来。舌尖到现在都还有丝丝的疼,想着早晨竟让那么一个小姑娘“偷袭”伤了自己,不觉有些失了面子,可一转念又想到夹杂着伤口的疼,舔舐到小女人唇齿间的甜美和自己血腥的混合,拳头不禁青筋暴起。 猛地睁开眼,强忍着身体的冲动,继续冷着脸检查帐本。有问题的账目少得可怜,只零星的堆了那么三四本。史繁生噙着冷笑扫了一眼那几本,匆匆写下一些指令,搓成条儿。 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毫无声音的吹了起来,很快房间里飞进一只小鹰,只一人脑袋大小。史繁生轻抚了那小鹰的肩膀,将指令装进鹰角的小筒子,放了出去。 春风阁的日间生意一如既往地有情调。 娇俏可人的女子们同茶座上的客人说着些玩笑话,台子上的名角们长袖善舞,文人墨客提笔骚人,各自有各自的缘法。春风阁的白天,是这些年轻方刚的学子们的天下。女人们没有了夜晚繁华时候的妖媚,显得爽朗大方,尤其是这么幽雅闲适的地方价钱在白天便宜的乍舌。 也就是这些穷学生们有时间有能力有风情,白日里来这里消遣。 今日的天格外晴朗,偶尔飘过一缕云丝,浮在蓝莹莹的天空里,好看极了。 阳庆得了主子的意思,气冲冲的从后门进了去,一头钻进阁楼上的雅间里,让人拿了主子的帖子,请了花娘子过来。茶水氤氲,瞧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士子们,一副不可一世的穷酸样,心中的憋气更是盛了一筹。就连自己这个做奴才的都知道什么叫做体面,这些读书的怎的如此下作! 安如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了花妈妈的话,朝里翻了个身闭着眼,懒懒的答道,“找末蕊吧,她比我还清楚着呢。花妈妈要不让她于我?我可是连那弟弟一并要了的。”(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末蕊 英语课前某同学短信,下午三点去音乐学院作交流。。须发言。。哭。。 ********** 两个时辰之后,末蕊捧着随我一同离开的蕉房随从名单进了卧房。安如听见声音并不回头,“都收拾好了?我也没见有多少东西,怎地这么久?” “姑娘可是着急了?” “小蹄子,乱说什么呢!”安如愤愤地坐了起来,怒视说笑她的人,却发现末蕊居然跪倒在地,纠结了一下,眉尖轻蹙,“这又是怎么的?” “感谢姑娘给了末蕊姐弟自由之身。”末蕊重重磕了下去。安如没有上前去扶,她自己愿意磕头的,拦了下来,人家自个儿说不定还不乐意呢。 “末蕊是带罪之身,永世没入贱籍,弟弟因是遗腹子,并无人知晓,念及弟弟年幼,无奈末蕊落入青楼,才养活了这么些年月。如今姑娘大豁我们姐弟俩,末蕊万死不足以报恩……”说着就语无伦次的哭了起来。那些话终究是没有说完。可安如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天涯沦落人呢。 “你死了怎么报恩?总不能让你弟弟替你报恩吧?”安如调笑道,“知道你对弟弟怀有重望,欲让他念书做官然后一报大仇,我说得可对?”这么多话就这一个重点吧。安如自认为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小说,古代人的人生中,也就这么点追求了。 既是获罪,又是如此弱小流落的,肯定是没天的大仇,自然要当了官才能报的。 果然,末蕊大惊,不想姑娘竟已知晓自己用心服侍得源处,不由得涨红了脸,“末蕊只是……末蕊只是……” “那就报呗,十年,啊不,二十年报一个仇,也挺划得来的。”安如斜倚在床帏边上,笑嘻嘻地瞧着地上这个被人勘破心事的人,“反正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我呢,只要好好的活着就行了。你看,这不挺好的?” 末蕊惊奇的望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女孩,她的精明与高贵,恐怕是自己永远也难以学到的了。而安如对自己利用的心思一清二楚,经从来也不介怀,甚至还如此的说这些让自己放心的话来……末蕊有些吃不准了,要说如姑娘奸险,自己这里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有的,可要说她是个简单的只想着吃喝,怎么能将事情洞晓的如此厉害! “想什么呢?”安如两只小脚耷拉在床沿上,挑着小红鞋一晃一晃的。分明就是个小丫头的模样。 末蕊垂下了头,姑娘仿佛根本就知道她一定会被史大官人接走的,而自己……“末蕊体姑娘梳头吧。” “好啊,我不要红色的,太可怕了!”安如乖巧的点点头,白皙的手指插入发根中抹了下来,如丝绸般美妙的感觉,“你说我浑身上下是不是就只有皮肤的颜色好看些,再就是这头发了,嗯?” 外堂阁楼的雅间里,阳庆已经差不多睡着了,细微的鼾声有些不稳。外面的敲门声还未响起,阳庆已经跳将起来,冲到门口,“唰”地拉开了包间的门。 “阳,阳大爷,”小厮敲门举起的小拳头几乎就定格在那里,傻傻的样子,惹得阳庆“哈哈”一笑,甩手拍了拍小厮的脑袋,“可好了?” “是,如姑娘已经乘软轿往后门去了。” 阳庆捏了捏拳头,终是没有发作,扔出碎银子,大步朝着后门那边走去。 安如头上的帏帽厚厚的挡住了前面所有的视线,无奈的猫着腰,上了车子。末蕊跟着上了来,及时阻挡了安如想要拆下帽子的手,“姑娘仔细让风吹了眼。” “风?” 末蕊吃吃地笑了,“外面不比咱们春风阁,别人以为阁里都是些脏的,岂不知这男女之好从来都是天性,反倒是市井之间的龌龊之事更甚。末蕊不想让那些人污了姑娘的眼。” “你是怕别人瞧见我的脸其实长的并不怎么倾国倾城吧!”安如没好气地拍了拍身下的软垫,“还真够厚的!” 阳庆骑着马走在一侧,听着马车里清脆的笑声,竟不觉失了神,一路上恍惚着,自己仿若从没注意过姑娘家的声音竟会如此好听! 待前面带路的小厮唱了声“进府”,阳庆猛然间回过神,狠狠地啐在地上,“该死的狐媚子!” 保庆早先派人通知阳庆新宅子地点之后,便候在大门处,远远见着哪一队人马熙熙攘攘的绕进坊内,便派了小厮一早进去通报侍候着,这边软轿依然备好,只等人过来了。 安如在末蕊的扶持之下踩着小厮的背下了车,却没有离开。轻声说了句“有劳”,然后才轻盈转身,望向这座宅子的匾额。 阳庆与保庆耳力最强,前者轻声“哼”着不加理睬,转到车队后面,招呼着一伙人从后门走去。后者眉头一蹙随即放开,大步下了台阶,走到安如身边垂手侍立,“姑娘里面请,听说姑娘身子不大好,已然备了软轿,自不必劳烦姑娘脚力。” 末蕊毫不客气地挡在两人中间,点点头道,“多谢这位大哥体谅,咱们初来乍到的,必有不妥当之处,还望大哥多加指点。” 安如憋了笑意,努力让自己维持淑女风范,可身子已经不由自己的颤抖起来。末蕊心知姑娘是在忍笑,只得匆忙扶了安如的手臂,柔软着娇嗔道,“姑娘慢走着,”回头却瞬间换了冷脸,“这位大哥轻带路吧。” 保庆只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感觉不到脚下的实地,满脑子只想着方才末蕊对着安如那轻轻一笑……可对着自己却又是……保庆茫然着,不觉脚下加快了速度——他的正常速度。 “这位大哥?大哥?”末蕊见他这副样子也急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什么?”保庆猛地刹住脚,茫然的望向末蕊,看见对方竟直视自己,居然慌乱的就低了头,这才意识到怎么了,红着脸——太黑了旁人也看不出来,只道是本色——快步走回末蕊跟前,“保庆唐突了。” 末蕊皱着眉头,心道史大官人怎的有这样笨拙的家仆,嘴上却淡淡地,“原来是保庆大哥……” 保庆的脑袋又一次“轰”地乱响一气,过了好久,才发现三个人居然就这么干着,茫然地抬头望了末蕊一眼,瞧见末蕊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顿时满腔的热血被凭空一盆子凉水浇了个透,难受极了。不晓得为什么,他并不为这盆凉水让子透心凉而生气,却因为这盆水是末蕊浇过来的而难受。 脚步开始挪动,整个强健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外壳。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笨的要命,要不然怎么跑腿的总是他而不是安庆,要不然为什么舒坦的活总是阳庆而不是自己。 保庆低着头,决定什么都不想了,蒙蒙地将人带至软轿处,看着轿子起了,走动了,不觉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的装扮——居然穿得是双草鞋! 哦,保庆突然有了打自己的冲动。(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进府了 我咋修改的时候不带脑子来的? ********** 偶尔有风吹过,软轿的帘子会轻轻飘起,安如想趁着这个头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可每每都在自己就要撩起帽帷的时候,末蕊的声音就会响起,“姑娘仔细风大。” 安如觉得,末蕊的声音清脆得很,全然没有花巷子里女人们特有的尾音,可那种味道更能引起人们仔细倾听。安如听习惯了,只觉得熟悉,可保庆却是竖起了耳朵。 就如同所有好玩的东西一样,时间长了,便会成为一种象征,那些新鲜的变成了生活中的空气,到处都有,变得可有可无,变得让人终于想不起原先喜欢的理由了。 女人之于男人,莫不是如此。 一路上除了悉悉簌簌的衣物摩擦声和落脚声,空气静得厉害。末蕊并一从较体面的丫头乘了后面的轿子,凝气秉神,生怕那里落错了脚,惹得这院中惯常小厮丫头们的笑话。因此并不对这保庆好脸。 安如已经习惯了做个木头美人,现代时候的淑女也不过如此,自己倒是平白地做了这没意思的玩意儿。 前面保庆懵懵地领着路。约摸半柱香的功夫,绕进内院轿子在垂花门处歇了下来。保庆招呼着换了一批门里候着的小厮重新起轿,末蕊等却已下了轿子,步行随侍。这回倒是没有几步路,便来至另一处垂花门下,保庆摆手退下一杆子小厮,自己默然立于安如轿子旁,看了末蕊一眼。 末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上前扶起轿帘,将安如请了出来。淡紫色披风在风中轻轻扬起边角,四下里种植的香草味道扑鼻而来,清爽而又有种甜甜的感觉。 仔细记着一路景致,末蕊扶着安如的手臂,慢吞吞的抬步往里面走去。垂花门里面眼界较外面总是小了些,却更加精致。 两边的游廊描画新鲜,阳光下闪着明媚的色彩,正中是穿堂。末蕊见过无数精品刺绣,唯独被穿堂口这一座紫檀木花雕大理石座锦绣屏风上的“凤穿牡丹”,恍惚了心神。自己的绣工已经是非常好的了,可如今见了这一尊,竟是有些羞愧了。微微垂下头,经过那屏风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转过屏风,不大不小的三间厅房,样样的,总让人挪不开眼。安如却什么都看不见,而末蕊一心只在那幅绣品上自然眼中一片清明。保庆小心翼翼地引着路,不由得对这主仆二人另眼相看了。 后面跟着的一众人虽则大为惊叹这房中装饰的物什,却也不敢多作停留,眼角处偷偷瞄上两眼,一经兴奋一阵了。及至过了厅后的正房大院,众人才彻底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是钟鸣富贵的人家! 正面几间上房,两边穿山游廊后,厢房里面仿佛也是珠宝满屋,熠熠灼灼。大约是新房子,并没有人住过的,到处都显得新鲜亮丽。年纪较大的两个丫头在院中候着的人的示意下,开始领着众人分派,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想早一步知晓自己将来的新房子究竟如何。 安如几人款款进了院子,游廊上坐着几个说笑的丫头,立时站了起来,兴冲冲的跑下来,朝着安如万福,然后退至一边,轻轻巧巧的笑道,“姑娘可是来了!” 末蕊仍旧扶着安如的手臂,微微点头,“后面还有些丫头婆子的,你先去看着安排,也省得乱了套。” 小丫头们笑嘻嘻的对着末蕊半福道,“姐姐不用担心,保庆小爷早知会咱们了,那里有人指引打理。”说着两人打了帘子,对着里面说,“姑娘来了,还不赶紧着侍候!” 安如轻举莲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堂屋。末蕊紧着也不敢拉下,瞅见里面两个与自己年纪大小差不多的两个丫头,早早地候在屋里,自当是没看见,只扶了安如上坐。待妥当后,才转身对着跪了一地的丫头们发了话,“如姑娘以后就是咱们的主子了。” 保庆一直站在屋外,只等着里面唤自己回话。不成想这么一站,竟是大半个时辰。过了一阵,瞧见有两个大丫头样子的走了过来,赶忙垂了头。 那两个丫头走近了,不由得对视一笑,一齐福了福,“保庆小爷辛苦了。” 保庆吓得躲开不敢受礼,这时间里面出来了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请了保庆进去。这边两个丫头也跟着打起帘子跟了进去。 “如姑娘,主子今晚有事,就不回来,不过交待了保庆,这院‘如意阁’便是姑娘的起居了。”保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的架子实在大的利害,连自己都有些心虚发怵。 心中一动,就抬眼瞄了瞄侍立在安如身边的大丫头末蕊——小姑娘身量娇小却显得明媚精神,银湖色水秀小袄,下着菱色白缎细折儿裙子,若隐若现的粉红色小绣鞋掩着,仿佛捉迷藏似的让人禁不住地向揪住它——保庆只觉喉咙出有什么堵着了,脖子不知觉又垂了下来,心怦怦乱跳。 “里面一应俱有,若是差了什么的末蕊姑娘来……来找保庆便可。”保庆不知怎的就停了一下。 末蕊一路上瞧着这宅子里的景致,心情已是大好,尤其是发现这宅子仿佛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这回子听了保庆的话,早已将刚才的成见戒心丢掉一边去了,弯着嘴儿笑道,“保庆大哥客气了,咱们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若是有个热水洗一洗,那可就最好不过了。” “这是当然的,如意阁里自有小厨房,刚接着姑娘的时候,已经递了话进来,想来热水早已备好。”保庆不经意地抬头,就瞧见末蕊和煦的笑意,那心弦子“嗡”地被拨动了一下,黑黑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可那心却像是被末蕊的笑脸儿鼓励了一般,豁亮起来,“主子说了,如姑娘的院子里一定要用最好的,别看这并州城里到处都有水喝,可最好的水那可是城外30里处玉雪山上的泉子,姑娘院子里的水,那可都是从那泉子里专门运了来的!” 安如眼睛瞟向保庆的声音处,末蕊发现了姑娘的动静,却没有作声,只是装作好奇的继续问道,“那可不容易,玉雪山我可是知道的,山上留处泉子已经塞了三孔,剩下的三孔有一孔是在山顶雪峰处,平常人根本上不去,另外两处官营的,我说得可对?。”(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保庆丢了东西 说着话,末蕊抬手招了一个小丫头,之前解下的帏帽披风之类顺手递了出去,冲两个大丫头吩咐道,“碧珠,将那个镂雕缠丝葡萄的乌金匣子拿来。”回过头那眼斜瞅着保庆,好奇地瞧着。 保庆稍稍腼腆了一下,自是感觉那一道明晃晃的注视,反倒因此激起了往日的豪情,稍稍安稳了些情绪后,才缓缓答道,“末蕊姑娘说得不错,不过有一样您是不知道的——” 末蕊笑了笑,将丫头们传上来的热茶亲自奉上,才退了两步,“这儿没什么外人,您就坐着吧,省得我们姑娘看着也累得慌!”说着话,就已经回到安如身边,“您且说说,我小丫头的能知道多少?” 保庆忙不迭地想要接过,忽想起怕是不妥,避过躬身谢道,“不敢当!——那玉雪峰上的泉子就是咱们主子的!多少富贵人应接不暇的家用着,只是不知却是咱们家的供应。”说着,又抬头溜了一眼忙碌着的末蕊,心中惴惴地希望她没看到,有希望她看到了,“主子前些年领着咱们兄弟,亲自往那血峰顶上去了一趟,将那些不能够的一一勘探了清楚,这才专门请了官印。因是大抵没有人愿意往那穷山恶水上面走动,官家也是乐得这么一桩营生,才让咱们讨得那雪峰顶上的泉眼专营——” 保庆那眼睛悄悄地又往上偏了偏,刚巧的末蕊往后退了一步,安如便直直落入保庆的视线中。偏就这一眼,生生被露了面容的安如彻底吸引过去了,保庆的声音一下子被消了磁,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想,怪不得! 安如早就瞅着保庆偷偷打量末蕊的心思,可这眼睛不小心撞在自己身上,满目的惊叹,不由得笑出了声,“保庆大哥请坐吧,这么走了一路送我们过来,劳烦您了。” 保庆嗫嗫着喏了一声,心中直打鼓,自己跟着主子多年,什么样的千金贵女没见过,可眼前这位,只一种气度,就将全部的比下去了!人家让座,自己也不敢托大,单单沾了屁股,大半个身子还是空悬着。也如保庆的心思,一直的发虚——这姑娘怕是同扬州府上的大姑娘一般大的! 末蕊瞧见保庆一脸了然却又茫然的模样,也起了打趣的心思,“保庆大哥,您老是这么瞧着我们姑娘,可是姑娘哪里不对了?” “不敢不敢!”保庆让末蕊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回了神,心中直骂自己呆傻,怎么这时候总出状况,忙站起来躬着身子道,“保庆冲撞了!” 安如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欺负老实人了!保庆大哥,这一路多谢您了,待会也请您帮着向那位阳庆小哥道声谢,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 保庆道,“阳庆领着车马从后门去了,自是不必叨扰姑娘清静,那车马杂务的乱得很,阳庆也是小心。……保庆也不烦姑娘休息,若是有什么吩咐院子里的老妈子都能传话的。保庆……先行退下了。” 安如“嗯”了一声,一手扶了扶太阳穴,斜倚在太师椅的把手上,“末蕊,好生送客。”眯着眼斜睨着保庆唯唯退出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多看末蕊,眼神又不敢停留太久,躲躲闪闪的,“你去看着,也把咱们的情况同保庆小哥说一说,别让人乱七八糟的不成个体统。我可不打算整日的盘算这些有的没的。” 末蕊没有瞧见安如打趣地眼神,只当是一般的交接熟悉,自领了命退出。 房内留了几个小丫头侍候,安如没有理会,细细尝着所谓“金贵”之极的水泡的茶,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 保庆一路躬着身子退到了正房外,这才敢起身,偷偷地往那门里打量了几眼,才恋恋不舍的抬步,可走了几步,心中的懊恼只增不减,生怕刚才的失态让末蕊恼了。末蕊恼了不要紧,可要是她又那种冷冰冰的对着自己传话,保庆的脸抽搐了一下,又回头朝门那里瞅了瞅。 冷不丁的那门帘子忽的打起,末蕊那粉色绣鞋首先映入眼帘,保庆登时顿住了,脑子一瓮,连自己上半身拧着的动作都定格在那里。小粉鞋清清晰晰地暴露在保庆眼前,忽的又被衣料遮了去,看不见了。保庆有些焦急,瞪大了眼睛。 末蕊立在门口处瞧见了,虽不知那保庆为何一副焦焦的样子,却分外显得傻乎乎,帕子捂着嘴儿直笑。正巧那个碧珠捧了匣子过来,末蕊接过又瞅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保庆,喜咪咪的抬步走到保庆身边,福了福道,“保庆小爷慢走,咱们姑娘还有吩咐呢。” “噢……姐姐请说。”眼睛看着那裙摆闪啊闪的,居然闪到了自己跟前,这才发现娇人儿是在同自己说话,保庆一着急,竟用了“姐姐”,自己还不晓得末蕊为何突然变了脸。 末蕊当然要变脸,保庆一幅傻愣愣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臊红着脸啐道,“谁是你姐姐!”伸手将匣子塞进保庆手中,帕子遮了脸闪到一边,“这是院子里咱们带来东西的册子,还有下人的名册,您收着吧。”说完,脚底轻轻一旋,衣带飘动,保庆就只闻得见那剩下的游丝般的香气了。 牢牢抱着乌金匣子,保庆恍惚得很。 及至出了如意阁的大黑门,这才想起手中是个什么东西,不由得止步,回望,憋了一声气愣是发不出来,收回目光再走两步,不知想到什么,怀中的匣子紧了紧,嘴角忽然微微翘了起来,脚步又停了下来。 一路上跟着的几个小厮就这么进两步,退两步,又进两步,退两步。 终于有一位胆大的,躲在几人中间问了句,“保庆小爷,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在院子里?” 保庆呆呆地望着已经开始上锁的门,铁链子的声音在这渐黑的夜里犹显得清亮,他是觉得自己是有什么东西丢在里面了。末蕊那一道娇嗔让自己有些发慌,想要咧嘴笑一笑,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眉头皱了起来。 安庆不知从哪里突然蹿了出来,跳在保庆面前拍了拍保庆的肩膀,“人接来了?” “嗨!”保庆被这动作着实吓了一大跳,瞪圆了双眼,瞧见是安庆,这才不发作,沉下脸点了点头,“怎么不在主子跟前?” 天黑得朦胧,安庆的视线一时没有转换过来,没瞧见保庆脸上的那未及收回的痴惑,“主子打发我过来瞧瞧,你说了主子今晚不来?” 保庆顺着安庆的目光瞧了过去,如意阁上锁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小厨房那边隐约有些人声。 “那女人如何?” 保庆回头看了一眼充满了求知欲的安庆,眼睛渐渐暗了下来,“主子,主子怕是——” “你只说那女的如何,提主子做什么!” “这位果然是官家的千金。”保庆开始往自己的住处走了。安庆自然不肯放过,急急地跟了上去,“我当然知道是千金,要不主子怎么可能下这么大手笔!不就怕让人笑了去嘛!快说说,哎呀,你怎么老是……” 剩下几个小厮的脚步渐渐松了下来,窃窃私语很快就变成了夸夸其谈,其间的主题不外乎就是这位“如姑娘”的品貌——虽则谁都没见过正主儿的样。还有就是保庆今日的怪异。有人还是不由得发傻,“保庆小爷还能丢了东西?”(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再上药 安庆从保庆那里实在打听不到安如的情况来,气人的是阳庆这小子接的人,居然连人的样子都没见到!说什么他赶到后门的时候女人已经上了车,直到这边下了车才看清楚女人的身形来。 无奈之下,安庆怏怏地回了光福坊旧宅。史繁生办公的厅堂上仍旧灯火通明。一人挑灯查账。过了许久,史繁生终于歇了手,放下笔墨揉着手腕,也不抬头,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保庆那里怎么样?” “很好,安庆去的时候如意阁已经上了锁,安庆没能进去请安。……怕是这么折腾了一天,如姑娘实在累了。” “嗯?”史繁生眉毛一挑,安庆只觉着整个环境的温度都在下降,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听阳庆说,如姑娘带来的……主子?”安庆心一慌就跪在了地上,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主子的眼睛怎么突然就盯上了自己?那里说错了? “吩咐下去,以后都给爷改了!” “是。”安庆磕了磕头,“……主子想改成什么的?”安庆为难得很,他其实连改什么都不清楚,可这话怎么问都不好。 “嗯……以后就称如夫人。”史繁生沉吟了一下,转回身子,继续提笔工作。丝毫不在理会身后一脸茫然与惊奇的安庆。 如……夫人? 安庆趴在地上冷静了片刻,终于抬起头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大夫人那里……” “那里怎么了?” “按规矩,这恐怕要大夫人同意,喝了茶……” “哪那么多废话!跑了一天也不累多话得很!”史繁生皱了皱眉头,斜眼睨见地上跪着不动的人,“还不滚出去。” 安庆浑身一哆嗦,仓惶退了出来。 史繁生听着安庆远了,才停下笔,摸上左手的佛珠,喃喃自语道,“竟上锁了?” 安如睡得很香。 仿佛是来了这个鬼地方之后头一次睡得踏实了。 一夜无梦。 感觉身子下面凉凉的,稍稍不适之后清亮舒爽的感觉慢慢漾了开来,安如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可不知怎么的下面忽然敏感起来。 安如猛地醒了,双腿下意识的并起,下身猛然收缩,舒服的史繁生只想掏了自己的那话冲将进去。安如惊恐地爬起身子往床内滚了进去,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盯着史繁生,仿佛盯着大恶人一般。 史繁生的手指还停留在那里,扯出一根银丝,暧mei的颇有些尴尬,自己刚才怎么冲动了。 “如儿,不怕,爷再给你上药,乖。”史繁生翻身上chuang,从里面抱起瞪大了眼睛的安如,“不怕,马上就好。” 安如有些吃不消了,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哄小孩一样?现在自己基本上成了这男人的私有物品,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乖巧的点点头,双手捂起娇羞的脸颊,“那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听话,爷说过爷看一看那里就好的快,乖。”说着,就将安如按在床铺上,用力拨开那两双白晰的大腿,娇美的花蕊再次呈现在史繁生眼前。 之前因为安如睡着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那一声呻吟,让史繁生一下子禁不住就着药进进出出了。可现在的情况更糟,安如有意识后身体本能的反抗与挣扎,让那里禁不住地颤抖,收缩,花瓣沾着仿佛露水一样的银液漂亮极了。那里渐渐泛起的红晕,以及因为自己上药摩擦,引起安如身体自然的反应,更是让史繁生的眼睛一暗再暗,闷哼着将最后的药抹好后迅速抬头,不再看那里。 轻松的吐了口气,抬眼瞧向安如,她已经羞得紧闭双目,小脸朝一侧偏去,深深的埋在被褥里,可见的耳朵连同白晰的脖颈通红,可爱的紧。 史繁生将薄被轻轻为安如盖上,自己也顺势躺了进去,搂着只着了一层里衣的安如,舒坦的睡了起来。 安如有些紧张,稍稍动了动身子,低声问了句“喂?”那人没反应,伸手试图从松开他的钳制,“喂?” “别动,爷累了一天了,让爷睡一睡。”史繁生的声音慵懒而沙哑,中年男人身上特有的成熟味道,还有因长期奔波在外而养成的健硕的腹肌,灼热的暖着安如的身子。往往让女人不能抗拒的魅惑,笼罩着整个床帏。 安如不敢动了,试着闭上眼,将自送入那个其实很舒坦的怀抱中,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居然渐渐得有了睡意。 “爷不叫喂。” 安如听得不大清楚,应都没应一声,沉沉的睡了过去。 过了好久,末蕊在外间实在等得焦急了,又不敢直接冲进去,团团转。正好外面保庆请求见末蕊,喜得末蕊连忙跑了出去,一眼就看见房檐下局促的保庆,上前拉了保庆的手就要往里走,“快跟我进去,叫你家主子出来!”这样子吓的保庆又不敢直接退掉末蕊的手,又不敢就这么真被拉了进去,黑黝黝的脸庞顿时火辣起来。 里面睡着的可是主子的女人呀!主子跟女人,还能做什么? “末蕊姑娘,末蕊姑娘使不得!”保庆涨红了脸,脚下只象征性的挪了两步,“如夫人还在里面呐!” 末蕊这才反应过来,里面一个是自己现在的大主子,史大官人,另一个是大主子的女人,现在已经被称作如夫人了,自己现在无论怎样都没有立场闯进去! “那,那现在怎么办,如,如夫人的身子骨还弱得很……”末蕊的声音越来越小,恁她平时怎样的不屑男女之事,可真正在这位壮实高大的男子面前,说起那些事,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微红了脸。 “不,不打紧的!”保庆瞧着几乎皱起来的小脸,心疼得就像伸出手将它抚平。 末蕊一个灵醒,保庆与她太近了,长期在外领命的那种浓重的男子汉味道,瞬间充满了末蕊的鼻腔,而保庆小声地安慰喷出的气体灼热了末蕊的脸颊。末蕊终于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了,忽然瞧见自己居然还拉着人家的手臂,怪不得站得这么紧! 慌忙的松开手,掩饰般就往房内跨进。门帘子一闪,帘角微微飘起。 保庆望着末蕊红着脸离开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又是兴奋,又是失落。茫然的瞧着末蕊身影消失的地方,发着愣。忽然眼前一亮,以为自己看错了,几乎不敢眨眼,努力睁大了双眼证明似的瞧着那地方,直到末蕊真的又来到自己面前时,才挤了挤有些发酸的眼睛,“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的脑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开心的笑着。 末蕊这回连头都不敢抬了,两人差了三步远就停了下来。保庆没发现其中的区别,反正末蕊又出来了。 “保庆大哥……您来是找史大官人的吧?” 保庆也终于想起自己来干什么了,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当时只记得要来传话,便匆匆记了内容跑着过来,可让末蕊这么一提醒,自己才想起那话是些什么,不由得低了头,敛去眼中的失落,“是,……咱们以后都是主子的人了,可别在史大官人、史大官人地叫了,以后得叫主子。” 末蕊默念了一声,点点头,对这保庆福了一福,吓得保庆连忙避开不敢受。 “保庆大哥委屈您先在这里等着,末蕊这就进去通报。” 保庆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待末蕊转身后迅速抬起头,直愣愣地瞧着末蕊娇俏的背影,怔在了那里。 他怕是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第一个起床的早晨 两个票票~~~感谢这两个票票给俺的巨大支持~~~~激动~~ ********** 安如浅浅的睡了一阵就醒过来了,反倒是身边这个看起来精明无比的男人,眉头紧锁鼾声微震,不带任何杂味的汗水味道渗入两人的肌理,相互交融着。安如睁开眼瞧着男人的睡颜,身子上因为他灼热的体温而变得有些难受。 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鼻尖,睫毛,嘴唇,薄薄的很好看,会在某时某刻弯成一个弧度,抹上一层凌厉,偏偏又让人挪不开眼。安如笑了笑,有钱,有地位,还算是美大叔型的健硕身材,自己真实幸运。 禁不住再往前一点,想看看那睫毛是怎样的浓密,仿佛比自己的还要好一些—— “主子,夫人,保庆在外求见。”末蕊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却刻意压抑住了。 神经敏感的史繁生听见“主子”的时候猛然间睁开眼,正正对上安如凑过来的小脸,四目相对,那双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清澈无比的瞧着自己,仿佛天然就带着笑意一样盈盈地,闪烁着神采的光芒。 史繁生想都没想就贴了上去,她的唇软的让人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化了似的。轻轻吮吸着,辗转着。 忽然史繁生发现安如居然还在盯着自己瞧,那亮晶晶的黑珠子明亮的让人简直不敢直视。迟疑了一下,离开了那诱人的唇,“爷长的很好看?” 安如眨巴眨巴眼睛,舌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双唇,点点头。 史繁生感觉下身又开始紧了,轻“呵”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薄被滑落,宽松的内衣带子松散凌乱,隐隐约约可以瞥见里面小麦色的肌肉,矫健的身姿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跳下床,不待安如反应大步走到小门出,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侍候夫人洗漱。” “啊,不是,不要让他们进来!” “先候着!”史繁生一掌顶住就要被推开的小门,疑惑地看像床上的小女人,“如儿?” “没进来吧?”安如小心翼翼的凑了个脑袋出来,看得史繁生不禁笑了起来,小小的人儿让棉被裹得只剩下个圆脸,黑漆漆的眼珠子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更是神采奕奕,却又胆怯怯。 “怎么了?” 安如瞧见确实没什么人进来,这才将棉被从脑袋上退至脖颈,“我……身上还没穿衣裳呢。” 史繁生有些纳闷,“所以才让人来侍候啊?” “不是,”安如局促的打断了史繁生的话,“不是的,”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慌乱,粉嫩嫩的小脸上开始飘过可疑的红晕,“不能让他们看见,没,没穿衣服的。” 史繁生先是一愣,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挟起棉被做成的“蛹”,仔细瞧了瞧,尤其近距离发现安如的红晕已经延伸到耳根子里,不由得兴奋起来,“为什么不能见?”声音低低的,醇醇的,夹杂着他特有的那种干净的男子气息,挠得安如心中“怦怦”直响。她不是圣女,美男当前怎能不心动? 可这位是她的人呀! 一咬牙,匆匆溜了一眼距离很近的男人,又将脑袋偏了开,几乎是挤着牙缝哼唧道,“只能,只能一个人看。”上不上钩? “哈哈哈!”史繁生心情大好,一夜查账的烦闷简直被扔的不晓得那里去了,大手一晃已经抱着棉被中的可人儿滚进了床内,“只能一个人看?”鼻尖轻轻嗅着安如轻巧的面庞,薄薄的嘴唇似有还无的拂过那些安如敏感的地方,痒痒的,搔搔的难受极了。 “不是,不是……”安如慌乱的想要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羞意直冲头顶,可怜的双手被困在棉被中根本是不上力,“史繁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几乎是扯着哭腔,娇声怒叱。 外面的末蕊等了好久,突然听见安如这么一声莺啼,脸部抽搐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捧着洗漱的小丫头们,“先退下,外间候着。” 说着自己也急匆匆地离开,臊红了脸低头就往外走,瞧见保庆还傻愣愣的盯着这边的门槛,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道,“怎么还站在那里!” 保庆不明所以的低下头,感觉自己老是低头不大好,又重新抬起头,想要咧出一个笑来,却正巧被港进了院子的安庆瞅见,大叫一声,“保庆!你做什么!” 这一声着实吓到了在门槛上不进不退的的末蕊,杏目横竖,抬了腿就往安庆那边走去,小步子轻盈,裙裾一下一下地藏闪着粉红小绣鞋,却又仿佛生了风一般好看。保庆呆呆地转着脸看着末蕊与自己越来越远,安庆则还沉浸在保庆那诡异可怕的笑容里,忽然发现眼前一晃,几个老妈子挽袖上前将安庆围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造反了!”安庆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发现不过是些体格较大的老妈子,声音立刻沉了下去,“没规矩!还不给小爷退下!” “站着做什么,这院子谁做主的?”末蕊最见不得这种人,尤其是男人,十步之外帕子掩着嘴下,低声令道,“还不将这聒噪的东西撵了出去!惊了主子夫人谁担得起!” 这话一出那几个大妈级的人物气势汹汹的逼将上来,直把从未碰过女人的安庆吓得接连倒退。若是几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安庆倒是能够温文尔雅的礼让着些不作计较,可如今这些让人看了就不舒坦的大妈们,整个的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睛就跟狼一样盯着自己,脚下一松,就紧着逼到院子之外了。 外面的小厮正讲着笑话,忽见安庆小爷突然退了出来,嘻嘻哈哈的场面就这么静悄悄的。过了两三秒,有人嘀咕了一句,“怎么这般快?” 安庆这才浑浑噩噩的转头朝那声音来远处瞅了一眼,吓得大伙忙噤声,缩头缩脑的。其实他只是茫然地看了一眼,他在茫然着那句话,怎么这般快自己就出来了? 忽然眼睛一亮,随即暗了下来,闪着不明的精光。几个跟熟了的小厮同时后退几步,安庆小爷这是生气了! 末蕊用力扇了一下锦帕,轻“哼”了一声,主子欺负如夫人的恶气到底还了出去,盈盈转身往回走。 “末蕊……” “嗯?”抬头一眼,却发现保庆不知何时竟然走到自己面前了,惊得赶紧退了一步。 保庆也是紧张的发现自己走得紧了,赶忙也退了一步,这么一来到显得两人之间的空当大的诡异。可这回子谁也不好意思上前了。 僵持间房内一个小丫头趴在门上探头探脑的,“末蕊姐,如夫人唤您呢!” 末蕊心情顿时一松,终于找到合适的笑容,浅浅的福了福,“保庆小爷您先候着,主子怕是很快就要唤您回话呢。”说完锦帕假装擦汗,轻轻掩住面颊上的烫红,侧着脸进了屋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红玉步摇 英语六级就是个大杯具,俺又不想考了……钱都交了……捶地…… ********** 安庆就这么凌厉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还有些事情没想清楚。 比如这厉害的丫头究竟是恃宠而骄还是无心之举?她恐怕不知道自己是谁吧?安庆就这么想着,心中的怒火暂时压了下来,冷笑一声,怕就是大夫人身边的翠竹也不敢大声对自己说话! 一定得让她明白,不要以为自己家的夫人得了宠了,就可以这样的没规没矩!自己安庆可不是好惹的,必定要让她跪着赔了不是才行。那要不要磕头认错呢,安庆有些犹豫了,好歹也得给新夫人的面子不是? 安庆的心情越来越好,就好像末蕊已经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求饶了。然后自己冷着脸,端起茶碗慢慢吹着热气,瞧也不瞧…… “你们是做什么的!堵在这里是进也不进?”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安庆下面穿了上来。 周围的小厮看着安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早一个个避的远远的了,待到安庆的脸上放射着诡异的笑,大伙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静悄悄的侍立路侧,垂首望着地面。或者研究蚂蚁。 “哥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啊,你被姐姐罚了是不是?”小男孩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些,随即又低了下来,扯着安庆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弄坏了?不要紧,姐姐是怕如姑娘啊不,如夫人面子上不好看才罚站的,你别担心,我悄悄带你进去,藏起来,姐姐看不见也不会问的!” 安庆茫然地看着下面这个小家伙,自说自话完全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甚至连最终的处理方案都理了出来,不禁好奇道,“谁家的小娃娃,怎么跑到这里玩了?” 小男孩掰开捏着自己小脸蛋的手不满道,“你倒是谁家的后生,没事站在咱们如夫人院子外面做雕像,是何道理?” 安庆睁大了眼睛,这小东西挺能说的嘛,“你先说说,我再告诉你。” “姐姐说去园子里里采一点花,”小男孩指了指身后,“你看,还带着露水呢,姐姐肯定喜欢。”说着就招呼后面垂手立着小丫头,“樱姐姐,把花拿过来让哥哥瞧瞧!” 小丫头垂着眼眸,乖巧地走上前来,手中的花篮还带着早晨的湿气,显得格外娇嫩。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小男孩趴拉着安庆的打手,摇了摇,亮晶晶的小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期待地看着安庆,急切而又信任。 安庆摸了摸小男孩的鼻子,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主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学东西,没有父母,不知道向谁撒娇,不知道可以向谁依靠。猛然看见这么个小东西,这样信任期盼的眼神,还有摇着自己的手的样子,心中渐渐柔软起来,“嗯,挺好看的!” “噢!”小男孩欢呼着,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哥哥也说好看,就一定好看!” 安庆笑了,小孩子其实很容易满足的。……主子当时给自己一口饭吃,将那些看似凌乱却极有用的东西一样样教给自己兄弟,虽然很冷却绝不生疏的眼神。安庆的心仿佛满满的,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快回去吧,时间久了花不新鲜,姐姐可是要不高兴地!” 小男孩连忙点点头,拉着捧花篮的小丫头就进了去,忽然后伸出个小脑袋,“哥哥不要怕,我跟姐姐说你不是故意做错事的!一准儿没事!” 安庆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快去吧!” 小男孩灿然一笑,也不理会小丫头,“把花篮送去菱姐姐那里,她晓得怎么用!”说着话人就已经跑到了住房那边,先是小心翼翼的朝主房的院子里探了探脑袋,然后安静的轻轻抬着小步子,一步步往住房这边规矩地走着,小心极了。 “小槐籽儿回来了?”一个年纪略大的女孩捧着红木描金匣子走了上来,后面跟着几个略小的丫头,手中分别捧了各种各样的小木匣子,“这里可不是小槐籽儿能来的,让末蕊姐姐看见了,又得让你背书呢!” 小槐籽儿嘻嘻笑道,“碧珠姐姐,我是专门来给如夫人请安的,您这么说好像我要来捣乱似的,我多难过呀!”说着,就要把小脸凑的皱巴巴的。 “得了,我还不晓得你,每次来如夫人桌上的好吃的都进了你的肚子,跟谁叫冤呢!”说完,也不理小槐籽儿扮鬼脸,带着一帮子丫头就进了房。指挥着丫头们候在花厅,自己领着一个穿戴叫得体的进了里间,瞧见几个盥洗的丫头刚刚从卧房里退了出来,便候到小门处低声询问道,“如夫人,末蕊姐姐。” “进来吧。”末蕊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怕吵醒熟睡中的人一般。 萍儿低着头,捧着描金匣子进了去,仿佛瞅见夫人正坐在没有镜子的妆台前,末蕊正在帮着梳头,轻轻的走了过去,脚下一点声音也没有,福了福,将匣子揭开捧起,“姐姐请用。” 忽然一只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抓起匣子里一只红玉步摇,惊得碧珠几乎就要惊叫出声了,忽然发现那是男人的手,不禁扭头一看,顿时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歪坐在软凳上的女人抬眼瞧了瞧,“看你把人吓得,走路都没个声响。你拿了个什么……不要,再也不用红的了!”安如双眼放着光瞪大了眼眸,“如儿不喜欢红的!” 史繁生挥退末蕊,自己上前把玩着安如垂顺的黑发,“红得好看,极配你。” “不喜欢,不要!”安如语气坚定,白皙的手指缠上史繁生只着中衣的手臂,使劲撒着娇,“不要红色的!” “爷喜欢,戴着让爷看。” “想得美!”安如小脸儿一板,扬手拍掉了史繁生的手臂,兀自趴在梳妆台上哼唧起来。 碧珠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就要哭出来了,这叫什么回事,如夫人怎么同史大官人这样说话! 史繁生也觉得安如堵了自己的话,尤其是挡了自己的美意,心中有些不爽,也不说话。 安如头发突然被扯疼了,急得忙回手抓住史繁生的大手,回头对上男人的眼睛,娇滴滴地嗔道,“你看,这不就是欺负我?” 史繁生低头看着冲自己撒娇的小女人,引发丝被扯疼而皱起的小脸,还是心软了,“你呀!” 安如嘟着嘴,“能不能换个颜色?我现在挺害怕红色的,真的。” 末蕊将萍儿手中的匣子接起,轻轻踢了一脚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丫头,低声道,“还不出去,别碍了主子夫人的眼!” 安如没好气地看了末蕊一眼,“就知道欺负人,谁都欺负!” 末蕊轻轻一笑,捧着匣子给史繁生福了福,“主子,如夫人平日里喜欢缃色,尤其是在家里,这样会舒服很多。您瞧着眼睛也不乏。” 史繁生瞧了瞧自己手中的,正是那天晚上的红玉攒珠鎏金步摇,无所谓的点点头,“你替夫人梳头吧。”说着又退回床上,静静瞧着那边温香如玉,淡淡的馨香感。这种看着女人梳头,挑选首饰,一件件的佩衣裳,自己还真从来都没有过,不是太忙,就是嫌烦。 可现在这么瞧着,却觉得极有趣,心里平时那种若隐若现的空洞,好像完全被填满了,甚至逸了出来,快乐的禁不住想叹息。红玉步摇悄悄的放入袖囊中。(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点心的问题 嘿嘿,变成A签了~~~ ****** 史繁生斜倚在大床的边沿上,随手抄起薄被覆在身上,眯着眼小憩。 “主子,好了,您瞧着怎么样?”末蕊将一件秋香色锦上添花披帛挂上安如的手臂后,垂首退在后面,静静地等着。 安如抬起手臂上下瞧了瞧,果然还是绣坊里出来的会摆弄这些,颜色大抵相行却又有些波澜不平的感觉,这么一条闪华的披帛倒是一下子将那些不如意的,刺头的地方遮掩了下去,反倒生出了华贵的和气。 末蕊抿着嘴偷笑,如夫人每次有了新衣裳都会笑的合不拢嘴。一点都不怕人知道。垂眸重新走到没有镜子的妆镜台前,小心地将方才挑出来的首饰收拾起来。 忽然“啵”一声,又听见安如嘻嘻的笑声,末蕊郁闷了,怎么这俩人老是这样! 史繁生的眼睛定住了,安如转身的那一瞬间,淡淡的缃黄萦绕着仿佛仙子一般清新,自己禁不住就想指尖碰触,这是不是真实的;禁不住心中发怵,飘带轻绕带风,仿佛要飞走一般。 可结果这丫头居然趁人不备,这么大声地亲了自己一口! 安如瞧着史繁生呆呆的样子开心极了,不待他反应,拉着末蕊就逃了出去。史繁生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些濡湿的地方,软软的,暖暖的。 “小槐籽儿躲在那里做什么?”安如一出小门,就变回了温柔端庄的淑女典范,款款坐在矮方小几旁的软塌上,忽而瞅见门背后缩头缩脑的小男孩,伸手招来,“末蕊姐姐让你采的花儿呢?” “如姐姐好!”小槐籽儿噌地跳出来,笑嘻嘻的躬身打揖,“小槐籽儿采了好些好看的花儿,已经拿到菱姐姐那里去了,菱姐姐手艺好,如姐姐待会看了肯定喜欢!” “乱说话!如夫人是你乱叫的么!”末蕊捧着一插着高低花的粉青釉贯耳觚,从外屋走了进来,听见小槐籽儿兴奋得乱喷唾沫星子,不由得笑骂道,“还不赶紧给如夫人赔个礼!” “小槐籽儿,咱别理她!就叫姐姐!”安如瞪了末蕊一眼,“菱姐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小槐籽儿,你到底有几个姐姐?” “咳!”史繁生清了清嗓子,从里间慢步走了出来,屋内各人各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都下蹲福着,“主子。” 安如自盘坐在果桌旁,笑盈盈的瞅着史繁生,却吩咐末蕊道,“都上的什么饭,我不惯那些肉腥的,弄些粥来罢。” 史繁生心中痒痒的,却又实在受不了这灼灼的目光,且坐于一旁,也捻了一支酸葡萄。安如眼快,早将一颗并不酸的青提子塞进史繁生嘴里,“这个好吃,你不会挑,那个一定是酸的!” “嗯。……昨日里送来的玉田胭脂米熬一些过来罢。”史繁生随口吩咐了一句,嘴角微溅了些青色果汁,犹不自知。安如见了拿手指抹了下来,随即钻入史繁生嘴里,未及收回的舌尖上轻轻一拭,很快抽了出来。 抿着嘴笑道,“可好吃?” 末蕊红了脸,匆匆“喏”了一声赶进退了出去,拿眼斜睨了仍旧傻呆呆立在外面回廊下的保庆,只当作忙碌看不见,吩咐了小丫头仔细熬粥,低头又回了房内。 身后一人轻轻拉了袖子,不觉回头一看,原来是紫瑰,皱了眉头,“你怎么来这里了?早上才送了一条披帛的样子过去,就绣好了?” 紫瑰微微一笑,半福了身子,“末蕊姐,方才碧珠出去时候磕了膝盖,这会子怕是不能过来侍候了……” “菱儿呢,让她过来我有话说。”末蕊往套阁那边瞧了瞧,弹了弹刚才被紫瑰拉扯过的袖襟,“昨儿个主子特意送来了些样样的粳米,我平日里不大注意这个,方才主子要了玉田胭脂米熬粥,你且去瞧着吧。” 紫瑰忙低头道了喏,垂下眼眸退离,嘴角眼见得有些兴奋。末蕊冷笑一声,才要进套阁,门口处就已经听见里面安如正逗小槐籽儿着。 “那可不行,要不你来求求这位大叔,他铁定有好的注意。”安如执了帕子,绕下床站立在史繁生一侧,乐悠悠的搭着史繁生的肩膀,笑着拍了拍,“可不准骗小孩儿哦。” 史繁生仿佛并不在意安如这种越矩的行为,放下手中的冬青釉的小盖盅,沉吟片刻,“青槐,可舍得这里?年纪小不碍事,倘若受不得苦——” “青槐谢主子恩典!青槐不怕苦!”小槐籽儿端端正正的叩倒在地,然后直跪在那里,对上史繁生的眼,“青槐自小也是吃过苦的,主子给的恩典青槐一定要作出好样儿来,不负主子夫人的栽培!” 末蕊连忙止了脚,对后面的丫鬟使了眼色,让先进去。自己拦下最后一个,从她手中接过小漆盘,听见里面传出笑声后,才掀了帘子进去,“主子,小厨房里的回话,已经熬好了些建莲红枣汤,问如夫人可喜欢?” 史繁生皱了皱眉头,“人手不够么?” 末蕊低了头,踟蹰了一下,方喏喏而答,“咱们领着些过来的,这里主子也添了人,……自然是够的。” 安如不明所以,只当是寻常的问话,挥退了一众丫头,快步走到中间排放的桌凳边,挑了一块奶油炸的小面果笑道,“这东西肯定腻得很,你要么?”小巧的葱手两指夹着一颗果子,指着史繁生,并不待他回答,自己先细细咬了一口,才回头瞧着他道,“果然是腻的,早上可不能吃这么重的,如儿喜欢,嗯,——这个罢!” 说着,用玉箸挟了一块酥酪放在暗刻宝相花的小碗碟中,迤逦而至史繁生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了声,“要不要尝一口?” 末蕊低了头尽量不去看不去听,直到那边的咀嚼声渐渐无了,才敢抬起头,却也只是打量桌上的点心。 安如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好半天,面目上不掩的失落,怏怏看了史繁生一眼,“怎么办,不是油腻就是糖。” 听得末蕊心中一晃,如夫人真的是无心之举么?刚才自己说话时候如夫人的神情确实是什么都被听懂的,怎么能这般高妙! 史繁生听了这话,淡淡扫了一眼整个桌面,自己从来未曾注意过这些,上的是什么便吃什么,“如儿不喜欢?” “谁说不喜欢!”安如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您不能喜欢吃才对——”指着碗碟中的一样样点心解释道,“太多油腻,还有糖这些的,吃多了很容易得病。这个,嗯,这个叫什么末蕊?” “回如夫人话,这个是糖腌玫瑰卤。” “哦,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天吃一两块就足够了,多了反而不美。不信您随便找个大夫问问!”安如耸耸肩,轻步走回史繁生面前,半腻在他腿上举头仰望着,笑咪咪的问道,“所以啊,您在我这里绝对吃不到甜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 俺逃课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就点名了.....咋能这样.... ****** 门帘微动,末蕊慢慢退了过去,拿眼瞧了小槐籽儿,俩人会意同时默默退了出去。菱儿正偷着眼往里瞧,结果被撞了正着,红着脸道,“姐姐脚底都不带风的!” 小槐籽儿打一出来,就满眼的兴奋,甩开退就跑了出去,回头嘻嘻笑道,“姐姐不用管我,青槐现在有正经身份了!”那“青槐”两个字咬得极重。 菱儿好奇的瞧着掩嘴轻笑的末蕊,扯了扯她的衣袖问道,“小槐籽儿什么时候成青槐了?” “怕是主子赐的名儿,看把小子轻狂的!”甩了甩帕子,斜眼睨着菱儿,“怎么这功夫才过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不干净的勾当了!” “末蕊姐!”菱儿跺了跺脚,拉着末蕊就往堂屋的墙根子下去,“你怎么把紫瑰打发到小厨房了!那里是她能去的么?您明知她是个不安分的,看在碧珠的份上才带了出来的,可是……”菱儿低头绞着手帕,“她总那个样子……” 末蕊点点头,“她那个样子咱们都是知道的,能兴起什么浪来?”说着话,忽然瞧见墙跟前那黄花梨透红后背架格上的粉青釉花插,几枝稀疏的长杆带叶小花层次的插在里面,清疏淡雅,不由得笑了,“你呀,成天净想些有的没的,这不就好,我要了你出来,可不是给如夫人添堵的!” 菱儿嘟着小嘴,怏怏的扭了身子娇嗔道,“姐姐说的什么话,菱儿才不会没个分寸,只在姐姐面前撒娇而已!” 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瞧了眼套阁,“末蕊姐,主子……真的一早上都在里面?” 一个丫头打起帘子轻轻走了过来,福了福道,“末蕊姐姐,主子吩咐摆膳。” “嗯,你去外面吩咐一声罢。”末蕊打发了小丫头,就要往里走,才两步又回头道,“菱儿在这里看着点,闲人都一律挡着,嗯?” 菱儿笑嘻嘻的点着头,双手交叉在胸前,又觉得不妥,细心的候在小门口处,指挥着进进出出的丫鬟们。很快就眼尖的瞧见捧了剔红牡丹纹漆盘近来的紫瑰,深深吸了一口气,待人走的近了,趁着不注意轻松夺下那盘子,玉田胭脂粳米粥香气弥漫,漆盘的鲜亮更是映得那粥可人。 紫瑰急了,又不敢公然抢夺怕撒了汤汁,可偏不甘心,直瞪着菱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拿来,主子还等着呢!” 菱儿并不急着言语,瞧见里面刚出来了个丫鬟,转身挡着紫瑰将漆盘递了出去,“仔细着,可别撒了!”感觉身后的紫瑰要挤过自己,轻轻伸出手臂拦了下来,这才缓缓转身笑道,“姐姐怎么了,里面可不是咱们能进去的!” 又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出,瞧见外面的光景,有识眼色的,也跟着笑道,“如夫人不喜欢那么多人在一起,乱哄哄的,里面除了末蕊姐姐也就是几个平常侍候的,还让咱们也赶紧吃饭要紧呢。” 说着闲话,紫瑰的脸上更是不好看了,立在那里进也不能退也不愿的,菱儿正欲发作,手臂却被人扭着往后闪了一下,让出了道,末蕊已然站在了眼前,“紫瑰你来这里做什么?哦,刚好,主子唤保庆小爷进来回话,你去罢,就不用进来侍候了。”说完就又走了进去,不留一刻让紫瑰说话的份。 最后一丝冷笑还未来得及收回,末蕊立刻把自己便做空气,垂首侍立在门口处,不敢出一丝声音。 安如拿着小调羹挖了一勺米粥,轻轻吹着气,自己先尝了一小口,甜甜笑了笑,这才转身仔细打量着绷着青脸怒视自己的男人,将米粥轻轻放在他嘴边,“大叔,张嘴,啊——”声音婉转娇媚,尤其是安如红唇轻启,贝齿半露,史繁生受了诱惑,张开嘴。 “真乖!”安如拍拍手,瞧着男人喉咙一动,咽了下去,欣慰的很,顺便偷偷摸了一把史繁生的脸,“肚子是不是暖暖的,很舒服?早上这么一碗粥下肚,于身体好。”说着,对着一边布菜的小丫头道,“可听清楚了?” “咳!”史繁生打断了安如,“用膳。”顿了顿,“谁在外面伺候着?” 末蕊赶忙上前福了福,“回主子的话,保庆小爷在屋外候着呢。” “保庆?让他进来。” “是。”末蕊不知道自己出去这一会怎么主子就突然生气了,可让如夫人这么一闹……末蕊实在力不从心,这么个折腾法也只能是如夫人了。 安如不动声色的嚼着饭,没有感觉,太轻淡了。眼眸下垂,安安静静的。男人有事情要处理了,低调点好。 “主子。”保庆垂首进了来,立在一边。 “什么事?” 保庆不答,只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末蕊见状连忙冲安如使眼色。安如当然不懂,继续吃东西。末蕊急了,“如夫人……” “哦,去吧。” “……” “你们先下去吧。”史繁生抿了一口酒,头也不抬,也不看装傻的安如。酒杯停在安如面前,示意安如添酒。可偏偏有人不识相。 末蕊瞧见这阵势晓得自家夫人又要耍手段了,挥退一干子丫头,自己也轻轻退了出去。 房间内很快就空旷了。保庆抬头瞧了瞧主子身边的女人。 安如接过酒杯,“乖,知道控制饮酒是件好事,如儿就奖励您再多喝一杯吧!”说毕,捧起几上那个单瓣莲花纹银壶,浊酒淌出,只满了半杯便停了下来,将那鎏金八角银杯递上,“诺,看我好吧!” 保庆茫然了,这究竟是什么女人! 史繁生盯着自说自话的小女人,虽然不习惯女人这种没规没矩的样子,可还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酒杯再次递到她面前。 安如笑了,接过银杯转手放在自己这边的远处,开始大模大样的进餐了,“保庆是吧,你老是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保庆连忙低头,他可没接话的本事,老老实实垂首侍立,“是,如夫人说的是。” 史繁生盯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女人,不给倒酒也就算了,现在连酒杯都放得那么远!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大叔”的称谓,还让青槐叫姐姐……眼睛凌厉地瞧着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小女人,“给爷倒酒。” 安如瞅了他一眼,真会放冷气,“不给!”顿了顿,小声嘟囔着,“一大早的就喝酒,身体怎么受得了!” 他听见了,不满虽有些减退,可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仍旧绷了脸道,“爷的话没听见?” “不给!”安如大大方方的瞪了回去,甚至嘴里还嚼着饭,声音含糊不清。 “啪!”一声,小几被狠狠地拍了一下,上面的碗碟颤抖不已,被安如放地远远银杯咣啷一声滚落地面,滑了几个圈,惶惶地停在了那里。 安如转过眼睛,黑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说不尽的笑意,“怎么恼了?” 史繁生便不好意思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老实的? 看见封面了~~~虽然没看懂上面画了个啥~~ ****** 保庆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更加迷惑了。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咳!”史繁生清了清嗓子,不再同安如较劲,转向了保庆,“怎么回事?” “是,主子。”保庆立刻屏气凝神,将早上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陆头说的很急,尤其是咱们这边的意思传过去,他们几个大概一宿合计,都觉着不及等了,只怕错了这一季,咱们可就得再白搭上一年!等一等倒没什么,可若是让那些人抢了先机,这以后怕是——” 史繁生沉默不语。 安如听得不大明白,她也没怎么听,看着离地最远的那叠菜。小心翼翼的伸手夹了过来,玉箸颤颤巍巍,几乎不稳,连忙娇呼道,“大叔,张嘴,嗳!……呵呵,好吃吧!” 史繁生嚼着,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菜,心情十分不好。若是之前的话,自己可能会因为安如的小心眼眯眼,或者暗喜。味道是自己的,有那么些苦涩,跟不痛快。有美入怀当然是好的,只是—— “还有什么?”抬眼发现保庆还杵在那儿,不由得皱眉。 安如只当没看见,继续吃着玩着。 保庆低着头,嗫嚅不能言,“……主子,”保庆鼓起勇气瞥了安如一眼,好希望主子看得懂。可史繁生却不以为然,“只管说。” “……沙坡头那里咱们派去的人办的手续,官府里做证过印的时候,咱们有人认出……那贪墨的逃奴,许是,周姨娘奶奶的陪房……”保庆垂首,慢慢说着,“保庆怕那人也只认得个大概,错了影儿可是大不敬的。所以保庆今儿一大早亲自去了沙坡头那里,仔细看过了……没错的。那逃奴保庆见过几次,原是周姨娘奶奶娘家的人,本是管着那边一处不小的庄子,可来了咱们府上,约摸一年都闲在府里没派出去——按着咱们的规矩,必是要晾着三两年才能用的。不过去年周姨娘奶奶打发了他出府,当时只道是给他成了亲顺便地脱了籍,没成想竟是如此。” 史繁生多心的瞅了安如一眼,没看见有什么异常的,可自己却有些烦恼了。再瞅一眼—— “您还想吃什么?”安如笑眯眯的对上史繁生仓皇的眼睛,她才不管什么姨娘什么奶奶的,只要自己在这里称王就成了,所以,“如儿喜欢吃这个……呵呵,是不是很好吃?” 史繁生用力嚼了嚼口中的食物,竟有些得意,踌躇满志的挑了挑眉,却没回答她的话,看了保庆一眼,“仔细着点,那边的事交给安庆,他晓得怎么做。这一趟你跟着陆头。” “是。” 史繁生瞥了他一眼,眼睛晦朔不明,“按原先的准备。”说着挑起一块玉*头,起身微微侧头,“爷先走了。” 安如点点头,也不看他——反正他也没看她——“吃这么点儿呀?那注意安全。”史繁生已经提起袍子往外去了,门口处站定,教训人的口气很重,“宅子里的事情如夫人不大明白的,你们仔细着点……明儿个让牙婆子过来,挑几个老实的!” 安如执了帕子,轻轻拭去嘴角的饭汁子,轻轻道,“吃好了!”抬眼望了望门口处消失了的身影,不由得撇嘴,“什么叫老实的!”看着末蕊走了进来,也不理睬,玩着帕子随意倒靠在一旁,又问了一遍,“什么叫老实的?谁不老实了?我看全部的就数你最不老实的!很不老实!” 史繁生耳力极好,这几声嘟囔全然落入他的耳中,嘴角抿着弯了弯,跨步往外走去。 来的时候天色不过蒙蒙的意思,现在天已经大亮,清透的日光斜斜地射进了院子,一半是阴凉,一般是明亮。史繁生从容的迈着步子出了去,只在大院中见略为停顿了一下,清晨干净简单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愈显得身姿挺拔健硕,仿佛松一样好看。 一行小厮候在如意阁的外面,谨慎言行,分毫没有差错。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两个老妈子照例坐在门上,或者闲话家常,一个眼尖的瞅见穿堂那边的小丫头好奇的往外面伸着脖子,打趣道,“兰儿姑娘莫不是想跟着出去做大事?” 小丫头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站在原地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吓死了!” “什么吓死了?”忽然一只手搭在丫鬟肩膀上,惊得她“哎呀”一声,慌张的回头一看,软了脖子晃了晃,“菱儿姐,你吓死兰儿了!” “躲在这里做什么,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菱儿撇撇嘴,也凑了上去,往大漆门外面瞅了两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失望的拍拍手,往穿堂那边瞧着道,“大惊小怪的!哎,要不我跟末蕊姐姐说一声,咱俩一起在小厨房做事好不好?”菱儿拉着兰儿的手往穿堂里面走去,寻了小绣墩坐下撑着脑袋晃啊晃,“末蕊姐姐也真是的,咱们几个都给打散了,想寻个人说话都得走半天的。” 兰儿抿嘴一笑,“你是想偷懒呢吧,”戳了戳菱儿的脑袋,一副大人模样,“这还不懂,可真是难为末蕊姐了,怪不得要放在她身边呢。” “哼,我可是——咦,那可是紫瑰?” 菱儿挤了挤眼珠子,仔细再一瞧,可不就是她么,声音不由得大声起来,“紫瑰姐姐,您这是要去哪了?碧珠姐姐不是伤了膝盖么,紫瑰姐姐怎么不在跟前帮衬着,万一伤到其他地方可不好。” 因瞧见紫瑰走近,方向却是往大门口出,不由得讥笑,“姐姐可是要出门?末蕊姐姐派了您什么差事呀?如夫人仿佛还在用膳呢,您可比咱们大,千万要仔细了,莫要不留神的乱了规矩,让人说笑话!” 紫瑰淡淡一笑,俏生生的脸庞上因之更多了一丝娇美,看得一旁的兰儿愣了神。菱儿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紫瑰总是这个样子勾人的魂! “菱儿不是应该在堂屋上侍候么?” 菱儿正要反驳,忽然漆门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消了声,互相对视一眼,很快又各自而立,两方人马互相看不过眼,同时王屏风口处齐目瞧去。 兰儿依着规矩小心的侍立一旁,紫瑰与菱儿也学这样垂手侍立。 很快的那脚步就已绕过屏风,紫瑰瞧着那双草鞋心道,原来是保庆!却因不知这门口处的规矩,不敢轻举妄动。 保庆看见菱儿在那里,径直走了过去,“你是末蕊姑娘跟前的吧?传个话进去,主子吩咐了,如夫人若是闷了,不如往后面院子逛逛——软轿都在外面候着的,要仔细如夫人的身子要紧!”看见菱儿老实地点头应着,才放心的走开,其间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紫瑰。 他也只是早上看见末蕊同菱儿多说了几句话,才认得这丫头的。 紫瑰满心的期待,却不料别人仿佛看都没看见一般,冷了脸,也不去理会菱儿急匆匆跑去上房,只瞧着保庆离开的背影默不作声,不晓得在想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谈一谈心事 菱儿满脸喜色的跑进正屋,瞧见碧珠就站在那里,进也不进,出也不出的不晓得在做什么。原先在那边不过都是小丫头,碧珠与紫瑰虽是绣坊的活计,因着末蕊的缘故也有几分熟悉。况且碧珠向来温和,不带着计较紫瑰的讨厌,菱儿笑着上前问道,“碧珠姐姐怎么不进去?” 碧珠茫然的回首,好像才从梦中清醒一般,“哦,菱儿来了。”便不再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早上紫瑰的话言犹在耳,惊雷一般,轰掉了碧珠的思维…… “姐姐就是性子太弱了,就算勉强在那里能混上一半个脸面,也不过是场笑话,您看芙蓉姐姐,那世子爷多宠着的,可人还不是那里的?那里容得下这样的身份!咱们好容易脱了哪地方,且年轻,有什么是不能的?再者,论样貌,先不说你我如何,单单那末蕊就强出她许多来,如何能让人服气?……” 碧珠实在不能想下去了,这个妹妹心窍太多,已经不是自己能说得住了,看着菱儿好奇的大量自己的膝盖部,勉强一笑,“这么看可是看不见的——不算太厉害,可这几天怕也只能在房中做一些针线女红了。”碧珠仿佛想通了什么,脸上出现了些血色,恬淡一笑,“菱儿要进去么?也帮我通传一下吧,还得向如夫人请罪呢。” “都凑在这里做什么?”末蕊从套阁了出来,指着菱儿吩咐道,“让人进来撤膳吧。”说完又要进去,才发现安静地立在一旁不说话的碧珠,“怎么了?听紫瑰说你膝盖伤了?要是厉害的话就不要过来侍候了,让菱儿接了罢。”淡淡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碧珠,“碧珠你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她要如何是她,你只管做你。” 菱儿赶忙将方才保庆的话重复了一遍,感觉没错了,才跑出去唤人。 末蕊“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安如并没有注意到末蕊的不对劲,“末蕊,你说是不是太浪费了?” “嗯?” “哦,没什么,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我吃了的,其他都没有动过,你看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吧?” “夫人您体恤下人,这可都是咱们平常里见都没见过的,您不如赏了咱们吧!”末蕊定住了神,这才注意到安如的话,笑了笑,“小槐籽儿得了令兴冲冲的跑了出去,这回子不定在那里顽皮着呢,待会肚子饿来巴巴的来嚷嚷,还不得拿了去塞着他的嘴巴!” 说着话,就让丫鬟们将未动的饭菜小心抬了,并分派了下去。然后亲自侍候安如漱口擦手,等收拾妥当了打发丫鬟下去,才一面瞧着安如摆弄才送来的络子,一面轻轻打扇。 一时间空气沉淀下来,大花木雕花漆窗下,香几上供着的蕉叶三角熏炉,香气冉冉,什么都干净了。窗外游廊上挂着的鸟笼子里,偶尔叽叽喳喳的,愈发幽静了。 末蕊细心的瞧着安如手中原本漂亮的络子,渐渐散了开,却怎么也恢复不到原貌,也焦急起来。眼看着安如就要将手中的东西摔掉,末蕊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一弯笑出了声。安如斜眼一睨,放下手中的物什,“想什么呢?” “方才出去可听了一则笑话。” “什么笑话?” 末蕊又将保庆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主子都走了那老远了,还非得让保庆大哥跑回来一趟,再折回去多麻烦的?” 安如却不因为这句打趣恼了,半真半假的嗔笑道,“那可不,急得咱们末蕊心疼得,直得在我面前说了,以后好省了保庆的脚力不是?” 原本知道如夫人从来不会为这般戏谑恼了,可没想到这话居然绕到自己头上,顿时大窘,嗫嚅道,“如夫人……您真是的!” “真是什么?我可是有正经事跟你说的,不听那可就算了!”安如懒洋洋的回到卧榻上,很快又从上面跳了下来,当作没看见末蕊的眼色,歪着脑袋道,“我已经是大好了,这日子也能过得去。当初花妈妈的意思不过就是让你跟着我,也有个好光景不是?” 末蕊感激地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如夫人……末蕊承了您的大恩,自当一世为报。” “正说着呢,”安如开始踱着步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不时抬起头说下去,“我不要你一世为报,且说以后吧,你准备怎么办?” “如夫人!”末蕊惊得立刻跪了下去,“末蕊从来不曾想过离开如夫人!末蕊发过誓——” 安如摇头笑道,“那是你的事?那可是我的事!我让你服侍你便服侍,我不要,你也是不能的。”安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踱步到窗下的黄花梨木雕的条案旁,低着头慢慢道,“向来都是有规矩的,你若是跟着我,往后少不得也——” 也……当个小小老婆? 安如默然了,己身不由己,落到这样一个女人不能成活的世界里,做了男人们的玩物,偏偏这个世界大多数女子却是以此玩物为奋斗目标,逃不开…… 末蕊听得心惊,满脸的不可置信,“夫人……” 安如看得真切,笑道,“好了不说了,你自己想一想吧,到底你是怎样的想法,想明白了告诉我。——至于小槐籽儿,多亏那孩子刚才机警,我是个没遮拦的,要真把那家伙惹躁了,小槐籽儿说不定就被牵连了。小家伙聪明得很,往后是什么样的,日子长,总是不必急于一时的。起来吧。”安如扶了额头,轻笑道,“你是明白的。” “能得了主子的眼那是如夫人您的抬举,小子清楚着呢!”末蕊内心乱糟糟的,弄不清楚如夫人突然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说不要自己服侍,一时又说小槐籽儿。“如夫人的意思末蕊……心里记着。” 她清楚自己姐弟这种背景进仕途堪忧,可能跟着主子,却是一万个好处。女人的心思无非是那些,她再一次下定了早已经决定的心思,“末蕊给您沏一杯红枣儿茶润润嗓子吧。” 安如瞅着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若真是让她一辈子跟着自己——或者说是爬上那个男人的床,自己一定承受不了背叛的滋味。 眉宇间很快掠过一丝惆怅,不易察觉地就被扔在了脑后,摇摇头,开始绕着摆满了玉食珍馐的桌子晃悠,嘴角隐隐可见一丝嘲讽。很快调整过来,漫不经心地问: “那个,他说找老实的就找老实的吧,院子里的事我不稀过问,你瞧着办罢,嗯,——银子谁出?呵呵呵……”说毕一转身,搭上末蕊的手臂,扭上末蕊娇气如兰地试探道,“要不咱现在就出去走走?那可说好了,对呀,你们主子的话咱们怎能不听,对不对!” 末蕊小心地扶着安如,身子微微侧后一点,几乎看不见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主子吩咐的,有什么事儿就找保庆大哥,想必园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只是过去就可以的罢。”轻轻将安如按在绣墩上,拆开安如随意绾起的发髻,“末蕊还是将如夫人的发髻固定好再说吧!” 说了一阵闲话,又换了件轻便的衣裳,两人才走了出来,堂屋的门帘子打开,阳光瞬间透穿了视线,明亮的开阔着眼界。安如僵着身体将身上的懒散气蒸发干净,露出甜甜地笑意,“走吧,天气正好。” “如夫人。”门口处候着的两个丫头看见这边动静,早迎了上来,蹲了蹲万福,其中一个颜色颇好的想要扶着安如的另一只手臂,却被安如故意的抬手扶额给错过了。 安如眼皮子都没动,脚步缓慢轻盈,侧首看了末蕊一眼,“园子里让人收拾一下,说不准我还想多坐一会儿呢,烦得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游园 末蕊不动声色的将那个丫头挡了下去,恭敬地答着话,“早安排好了,就知道您今天一准儿坐不住,刚才已经打发人去找保庆大哥传了话过去呢。” 出了院门,一抬软轿停当在那里。众小厮躬着身子见过,行动间颇有风度,不急不躁。末蕊简单扫了一眼,才扶着安如上轿。 刚才那个被尴尬了的丫头已经从另一侧绕前迎了上去,快手挑起帘子笑道,“如夫人,听说园子还远着呢,主子早吩咐了,出了这院子您一定得做软轿,省得伤了身子!” 安如无所谓地笑了笑,就着末蕊的手臂稳稳坐了上去,帘子放下后,忽的又揭了起来,对着那丫头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紫瑰。”丫头眼睛一闪一闪的,福了下去,“这名字是从那边带出来的……还请如夫人为奴婢改个名儿。” 放下帘子,“嗯”了一声,含糊不清的。轿子抬了起来。紫瑰站起身,低头不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末蕊冷眼瞧着并不说话,也不指责,跟着轿子往园子里去了。 后来安如向末蕊埋怨道,“你怎么能找个比我还好看的人来!” 末蕊现在确实不知道夫人怎么也不喜欢这个人,只是这一回略放下心,近了园子,心情就被转移了。一路上景致安排的挺有心意,似乎从没有重复过,连亭台廊会,也是一处一个样儿,含蓄而优雅。这工匠一定是大手笔过来的,光看着格局安排,就够小眼界的学一辈子了。 忽而绕过一处青翠的石假山屏障,影影叠叠,拦住了去路,可再往前两步地过了满地松枝针叶的,忽然豁了眼界,诺大的假石连拱着,跨着上界,森森的石头下凉气透人,让人忍不住叫好! 轿身转了个弯,安如只觉得轿门帘子迎了股风,身子顿时一冷,耳边传来淙淙着隐约几不可辨的激流声,待仔细竖耳又恍然却无。安如心道,怕是近了水源,正合心意!软轿左右行拐,出了这石假山的阴凉道,眼前一面镜一样平波的大湖洋洋地满了眼。 只听得“啊”一声低吟,末蕊情不自禁的出了声,安如终究禁不起诱惑,掀了帘子往外一瞧——足有两三个正规足球场那么阔的水域,碧波盈盈的就在眼前! 那天水一合的感觉,安如仿佛眼中含满了水意,也变得多情起来。 … 史繁生听得安庆将事情的原委禀报一番,心下思量不断。手中的念珠一圈圈的抹过,速度并不见有多少波动。 安庆挥手让那几个作证的人退下,小心的候在一边。 早上确实有些孟浪了,史繁生眯着眼,原本等几天她身子好了也不是不行,怎么突然就收不住手了。那里怎的如此美妙! 若不是那一晚被珠大爷硬拉着去那里,怕是——史繁生冷哼了一声,惊得安庆更加低垂了眼睛不敢出一丝差错。 “如夫人那里打听的可有消息?” 安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件事,背上的冷汗涔涔的往下流,“回主子的话,原本很快就有结果的,可下面来报,有牵扯到金陵,安庆自作主张,让他们不要乱来,稳妥着再来交代。” 史繁生“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心中也是烦乱得很,既想知道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是怎样被遣来并州,又极其痛恨那些作践的人,若是那里失了一分毫的差错,兴许,兴许这个女人就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注意到自己急火上升,史繁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转移视线,“安庆,陆头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回主子的话,保庆刚刚递了话进来,说是只等主子的令了。” 史繁生抬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台,眉头渐紧,这趟事关重大,一定是要亲自出马才行。可是……史繁生心中拧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说不出的凛冽。 那一晚自己的位子于她极近,那一声低叹轻柔婉转就此传入自己耳中,抬头看去,居然看见的是那样一个女子,眼中清淡的只剩下高朋满座,即便垂下头默默不语,感受她不被束缚的心情。就想要了她。 结果却是同自己预期的相差千万,以为她轻泠不驯,是自己绝美的猎物,却反倒在她的反扑下一宿未眠。史繁生的心软了下来,连眼神都轻柔了些,竟是不忍用坚硬冰冷去忆及那一晚的缠mian。 她身上的千般美味……自己甚至还没有完全尝到,怎肯就此罢手!猛地抬起头,吩咐道: “剩下的事按规矩办,爷不想让多的人知道。”说完,大步离开外书房,留下安庆一个人在那里,琢磨“按规矩”和“办”的问题。 原本自己以为周姨娘奶奶那里兴许还倒不了,这回看来,安庆嘿嘿一笑,晃着身子就去找阳庆他们了。想到阳庆心中又是一阵纠结,这话怎么说都是讨人嫌的。摇摇头,兀自走了下去。 外院一片清肃惨淡的气氛,因为各自的职位忽然有了巨大的改变,也有的候在一处咬着耳朵,你一言我一句的,不时哄笑起来。有一人说话突然打了结巴,脚底甚至不稳。 众人正欲嘲笑,忽抬头发现史繁生就在眼前,目光深邃冷鸷,森森然立在路上,身量高大凛厉,等着脚下那个哆嗦的小厮说话,一下子噤了声。静悄悄的。 稍有大胆的瞧这阵势,心下一横,约摸着话儿,上前弓着身子答道,“如夫人兴许逛园子着呢,方才听见有人喊晚香馆那边如何,怕是已经到了清湖那边乐。” 史繁生鼻音低“哼”了一句,斥了两句,不再多言,背手阔步往后园的湖边去了。刚过了假石山,远远的就瞧见湖对面一众人,抬着一顶软轿,随行的裙带飘扬,隐隐被风吹过的笑声不断。那方向仿佛是往湖心搭着的小亭子去了。 这边沿着湖边围廊走了好一阵子,末蕊的脚就要脱力了,才听见小槐籽儿欢呼的声音,“姐姐!你们可来了!”声音渐大,清脆响亮的童声在轿子前不远处高唱道,“落轿!”声音拉得长长的,“如夫人,青槐带您过去吧!” 阳光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烦躁的蝉按捺不住寂寞,有一声没一声的冲破寂寥,小男孩儿涔涔的汗水晶莹剔透,折射下不算黑的皮肤也有了小男子汉的气概。众小厮不晓得小槐籽儿,只等着主持的喊话。 安如扶起帘子,正前面瞧见小男孩兴奋的笑脸跟期待的眼神,不由得扬起一抹欢愉的笑,“落轿吧。” “噢!”小男孩欢呼了一声,跳到轿子前,快速拉起安如的手道,“如夫人,青槐可是奉了保庆哥哥的命,专门将园子摸通透了,这会子带着您,保证您玩的过瘾!” 末蕊上前拧着小男孩儿的脸蛋儿,“调皮!如夫人受了累怎么办!” “不打紧的,湖心有亭子,咱们不如上那里坐一坐好不好?青槐已经让人收拾好那里了!”小槐籽儿特意地将自己的新名字咬得很重,且笑嘻嘻地。 “若是不喜欢,咱们前面过了石桥就有赏花的亭子,园子里隔几步都有休息的地方,左一进右一进的。”紫瑰接了话,不知什么时候踱到安如一侧,笑眯眯道,“如夫人若是累了,随时都可以歇脚。” 小槐籽儿拉着安如的手,歪着脑袋瞧了瞧她,“紫瑰姐姐,这边你都来玩儿过呀!”一双天真的眼睛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珠子尤其的明亮。 安如抿嘴一笑,人小鬼大!(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小槐籽儿 外院小书房一侧的帐房里,安庆好笑的看着一言不发的保庆,揣了跟前的阳庆一脚,“再说个笑话!” “真没了,哥你别骗我了,保庆哥会笑,公鸡都会下蛋!” “阳庆!”保庆终于忍不住了,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就叫安庆给撞见了! “保庆哥,你早上到底怎么了?”安庆不怀好意的奸笑一声,“那院子里除了你可就都是些丫头婆子的,莫非?” “不要胡说!主子吩咐的事儿都做完了?怎么这么闲!”保庆“啪”一声合上本子,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胡闹腾!” 阳庆蹲在地上叼了根草,不解的看了看保庆的背影,“哥,保庆哥咋了?” “没事,女人给闹的。” “切!”阳庆不相信。安庆其实也不相信,可……保庆笑,简直太诡异了,安庆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哎,问你个事。” “什么事?”阳庆从地上蹦起,一屁股扭坐在保庆算账的桌子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行啦,已经跟主子提过你想跟着商队的事儿了,这阵子陆头那里传了消息,怕是要动身了,不过这回走江南,你还跟么?” “……江南?”阳庆怏怏地念了两遍。安庆岂能不知自家弟弟的想法,一敛笑容,“哥哥知道你不喜欢,所以跟主子求了情,先留在这里等一等,过了冬一定是要去北边的,所以——” “哥——” “别淘气,先留在并州好好主意这几个地方,主子的意思先养着,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放肆了。”安庆眯着眼睛,将上次主子分派给他的几本帐簿扔到阳庆手中,“你也该学着点,商队里怎么也要用到!主子的心思你明白了?” “……好吧,哥说的阳庆明白——嘿嘿,哥怎么会骗阳庆呢?” “说什么呐!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鬼东西!”安庆敲了敲跳上桌子的阳庆,无奈的摇摇头,“说正事,如夫人带来多少人?婆子丫头的看起来不少,主子怎么都没个反应。” 阳庆“噌”地跳下桌子,不满地吐掉嘴里的小草,来回的在房子里转圈圈,听了安庆的话不屑道,“我哪里知道!那女人真把主子当好惹得了,就看这没个眼力架的,怕是连一年都撑不到!哼!我可是听说早上爷连饭都没吃就走了,临出门还对着那个大丫头吼了一句,闲带来的女人不安生!”阳庆晃晃脑袋,“让你再勾引主子!” “大丫头?”安庆眼睛一亮,随即谨慎的问道,“如夫人有几个大丫头?” “一个!嗯,……哎,哥你怎么这么烦,管她几个嘞!” 安庆缩了缩脖子,抬头望房梁,总不能自己早上让一丫头给摆了一道吧,闷了一声气,“阳庆!哥怎么教你的,如夫人就算一天是爷的人,那就是咱们的主子,你嘴里紧着些,让爷听见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好了好了,如夫人!行了吧!” “几个大丫头,搞清楚点,大夫人那里一定会知道的,要是这边没了章法,哪里都不好看。况且爷现在宠着的是如夫人——名分都定下了还有什么说的——若是大夫人那便或者周姨娘奶奶因着这些闹将起来,爷脸上怎么好看!” 阳庆想了想,看了安庆一眼,“一个,就一个大丫头,好像叫什么末蕊的?其他都是些杂使丫头。”顺便白了安庆一眼,“她们那里懂得这些规矩?” 安庆得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了,主子早上不是吼那个末蕊的,是让她找牙婆子再买人进来。”说到这里,安庆心中有些怪怪的,“不晓得那如夫人是个什么章法,那丫头忒厉害了。” “嗯?哥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宅子的下人册子待会送过去,主子吩咐的。” 阳庆还在屋子里打转转,无聊得计划着明年春天自己跟商队出大漠的情景,越想越开心,心中美极了,应了安庆一声,已经没工夫去咒骂“狐媚子”了。 安庆抠了抠耳朵,“陆头那边应该好了,我过去瞅瞅!”还没走出门,又折了回来,“噤着声,主子不想让如夫人知道他要出门!” “知道了,你快走吧!” 安庆摇摇头,这个弟弟! 忽然有人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一头闷在就要出门的安庆怀里,被安庆揪起耳朵,“毛小子!这里是你能来的?谁放你进来的!咦,怎么是你?” 小槐籽儿不满的抬起头,看清楚是这位,咧开嘴笑道,“哥哥,你也在这里呀,保庆哥哥哪呢?” “刚出去,你找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姐姐找他,保庆哥说我能进来,保庆哥没跟你说么?”小槐籽儿拍拍小胸脯,“姐姐们不方便,当然是我老跑腿喽!” “小子!”安庆笑了笑,心道主子怕是对这位上了心了,要不给保庆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让外人进来,“那位姐姐找保庆?可是急事?” 小槐籽儿一拍脑袋,“呀!差点忘了!不好了,哥哥,你知道安庆小爷不?姐姐说保庆哥哥不在找安庆小爷一准儿行!” 安庆笑道,“我就是安庆,什么事儿?” “真的?”小槐籽儿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这位哥哥身份不低,没想到还真套着狼了,“哥哥快跟我来!”不由分说地拉了安庆往外走,“如姐姐让主子弄走了,好吓人!” “弄,弄走了?”安庆脚下一晃,险些摔了出去,“什么叫弄走了?”说着自己也急了,莫不是这如夫人真把主子惹毛了?那也不能打发出去呀,这连一天都没到呐!神色一凛,立刻拎起小槐籽儿,大步朝外走去。 “不是这里,哥哥,往园子,园子那边有湖的房子,那个湖边的大房子那里!”小槐籽儿凌空蹬着脚,“哥哥我会跑!” “有好大一个高高的阁楼的那个大房子?”安庆蓦地停了下来,手中的小男孩惯性甩了出去,伸手又把小槐籽儿揪了过来,“……你说的弄走就是弄到那里去了?” 小槐籽儿郁闷的点点头,扯着襟子撇撇嘴,“姐姐给我做的衣裳都坏了!”有些不开心,可还是拉了安庆的手,一个劲儿的往那边扯,“哥哥,你快过去看看吧,主子不说话脸拉得老长,还拍了桌子,如姐姐要被打屁股的!打屁股很疼又很丢脸!” 安庆红了脸,不由分说地拧了拧小男孩的脸蛋,“谁说打屁股?乱说话!” “……小槐籽儿猜的……如姐姐让主子给夹在胳膊下面……还喊了救命……哥哥,从前有人夹着小槐籽儿扔到黑黑的房子里,大板子打小槐籽儿……如姐姐一定会疼死的……”小男孩低着头,声音颤抖甚至忘记了自己早上才改的名字,却不放弃使劲扯着安庆的手就要往那边去。 安庆尴尬了,主子怕是……自己可不能去坏了主子的好事。皱了皱眉头,主子竟没了控制?低头对着男孩说道,“小槐籽儿是吧,哥哥现在去搬救兵,你去找你姐姐,就说如夫人没事的,主子,主子也就是吓唬吓唬她,找到保庆哥如夫人就有救了,明白了?” 小槐籽儿红着眼睛,忍着声音道,“那哥哥要快一点,如姐姐可好了,身子弱得很……” 安庆拍拍小槐籽儿的肩膀,转身就又往外院走去,保庆刚才应该跟主子在一起的,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可疑的水晶虾饺 哭,大声地哭。 他根本不理。 撕咬,拼命的撕咬。 他很得意。 抽泣,像猫一样,挠得人心软软的,低声哭泣。 他反而更加勇猛了。 安如快要疯了,这家伙突然抽的什么疯,人家心情好好的赏花消食,一上来先是甩脸子,然后又拍桌子——怎么每次都拍桌子——然后众目睽睽的,居然做出那样的动作来。安如觉得自己彻底没有形象了。风华绝代的名门闺秀,就这么被这男人当众调情给调没了。 史繁生发现身下的人儿居然走神,狠狠地进攻着,沙哑着低声吼叫,“看着爷!” 安如忽然蛇一般缠了上去,如同那晚一样,史繁生又兴奋起来。安如咬着男人的肩膀,那里淡红的牙印依稀可辨,安如就是想咬同一个地方。心下一横,一个用力,安如将男人翻身到下面,自己死死瞪着他,下面的动作居然还一点不受影响!安如娇啼一声,从一边扯过棉被,狠狠地蒙在他的脸上,闷死你,闷死你! 你虐我,我也虐你! 史繁生累极了,也快乐极了。他从没想试过白天做这种事情,可是今天彻底被这丫头激怒了。一想到可能好久都见不到她,那一团火就不可抑制的燃烧起来。 … 满头大汗的安庆终于在如意阁的院子外找到了保庆。可是情形极度诡异。 保庆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可安庆来不及问他怎么了,硬是将人拉走,边走边问,“主子到底怎么了?怎么大白天的就,那个了?你当时是不是在跟前?有什么事情?” “没有。”保庆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下午动身,你我都得跟着,阳庆留下来。已经派了人通知你们,这回子阳庆也该知道了吧!”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应该也说出来,“还有,大夫人使人捎信过来,周姨娘奶奶有三个月的身子了。” “啊!”安庆大叫一声,发觉自己失态了,又紧紧跟上,一步不离地继续追问道,“主子怎么说?” 安庆一头雾水,阳庆的事不是自己能决定得了的,先紧张了一下。可听见后面一句,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周姨娘奶奶原本这一次要栽跟头的,可偏偏有了身子,居然还在这么巧的节骨眼上。 “主子挺好的。”安庆言简意赅,手中不知攥着什么东西,像个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从容地往前走着。 “可是主子怎么就,就拉着如夫人,好象还发了火了?你倒是说话呀!” 保庆被安庆推了一把,按说保庆的功夫是安庆结对近不了身的那种,可偏偏这么轻轻一推保庆愣是闪了个趔趄,吓得保庆慌忙掏出怀中揣着的东西,仔细检查一遍,确实没有弄坏,这才放心的又放回了怀中,手用心护着。 然后,“你做什么!” 阳庆不晓得从那里突然钻了出来,正好瞧见保庆冲安庆大吼,一个冲动上前就要跟保庆打起来,安庆赶紧的拉着自家胞弟,“打什么!还不后退!保庆那是你能打的?”瞪着阳庆一副受冤枉很委屈的表情,“我刚才推了他一把,差点跌到。” “啊?”阳庆嘴巴大大的张着了,眼睛重新落到保庆身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挠挠头想说些什么,“保庆哥……咳,你怀里是个什么那么宝贝。” “水晶虾饺。”安庆回答了。 “水,水晶虾饺?”阳庆傻了,“那不是吃的吗,怎么揣在怀里?” 安庆仿佛想到了什么,斜眼睨了半晌,嘻嘻地贼笑起来,拉着保庆的胳膊勾肩搭背的,“保庆哥,哪个姐姐做的虾饺?怎么我跟阳庆都没有?是不是如意阁里面的小厨房里的?那可不成,主子知道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不是,末蕊说如夫人赏给大伙的!”保庆听见主子两个字,立刻反击,说完,自己也傻了。 阳庆高兴的上前就要从保庆怀中掏了出来,“我还没吃呢,如夫人赏的我也有份!”说着,一只手已经探了进去。 “啪!”一声,阳庆下意识的缩回手,怒视安庆,“哥!” 安庆奸笑两声,勾搭上自家弟弟,硬是将人从保庆身边扯走,“保庆哥,真不够意思,末蕊姐姐怎么单单给你吃呢?唉,阳庆,咱们走吧,别招了人家的烦,现在咱们还是弟兄,怕是再过两年,唉……” “安庆,你,胡说什么!”保庆急了,“真是夫人赏的,要不咱们去问夫人有没有这回事!” 安庆这才想起要问的话,可阳庆已经吼叫起来,“保庆哥,爷怎么又上那女人的床了!肯定是那个女人撺掇的,她看我早不顺眼了,这回肯定是她不让我跟着爷!”安庆眼睛来不及眨,这个弟弟,无敌了。 “周姨娘奶奶有了身子。”保庆泛红的脸渐渐消退了些。想说些什么别的,极力把话题引开,可这句话说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安庆跟阳庆俩人一抹黑,茫然互瞧一眼,听了这句反倒欲罢不能,非要保庆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主子就找如夫人,找不到,最后在园子里找到了。”保庆努力讲着,几乎满头大汗了,“主子问,跑出来怎么不使人说一声。如夫人说,说什么。主子就说,这园子这么大跑丢了怎么办。如夫人又问,你怎么没丢?” 安庆与阳庆对视,无语。 “主子让人拿酒过来,如夫人……”保庆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俩听得极认真地人。“说什么了?”“快讲啊,你不会忘了吧?” 安庆与阳庆忽然特想知道那个奇怪的女人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保庆低下头,看了看怀中鼓鼓的荷叶包,脸上有些泛红,却因为本身生的黑什么也看不出来,抬头眼睛瞅着其他地方说了出来,“如夫人半天不吱声,然后大叫了一声——” 安庆与阳庆默然了,夭蛾子! “主子就问怎么了,如夫人好像恼了,说咬着舌头,都流血了。”保庆咽了咽口水,眼睛望着天,“亭子里的丫鬟们就都退了出来。” 安庆与阳庆再次互相对视一眼,什么事都没有的别开脸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三个人站立,一时无语。 保庆悄悄地溜走了,躲在角落。他才管不上主子同如夫人在亭子里坐什么呢。可是那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咂嘴声,还是让保庆有些恍惚,心驰神往了一阵。 小心的打开末蕊放在他手上的荷叶包,里面的水晶虾饺仿佛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保庆舍不得吃,可那两人虎视眈眈,自己不甘心让他俩吃了去。伸出脑袋左右瞧了瞧,没有人过来,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夹起一个虾饺,咬上一口,再咬上一口,嚼啊嚼,好吃极了。保庆禁不住笑了出来。 “哥,保庆哥真地笑了。”阳庆躲在远远的树上,视力极好的瞧见保庆脸上幸福的笑容,“那饺子就那么好吃?” 树下的安庆没有那么好的眼力,拔着树下的小草,“你保庆哥快有人管着了,多好!”说着,手下拔草的动作越来越快,嘴里叨叨着,“母老虎,母老虎!” 阳庆瞅了瞅哥哥,有瞧了瞧那边满脸幸福微笑的保庆,有些茫然。(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自由的代价 安如难受的动了动身子,简直要死了。上次因为被人下了药,全身的血液都时兴奋地,可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机器一样不知疲倦的男人,是个什么动物。安如好想用牲口来形容。 史繁生惩罚似的拍了下安如的屁股,低醇的声音在她耳边韵开,“还不松口?” 安如才不作声,继续贴在史繁生身上,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脑袋不满的拧了拧。小手无所适从的乱撑在他雄姿的胸肌上,坚硬紧致,一粒粒珠子般的汗水从上面滑落,性感的安如不能说话。只想着咬他。 “乖,爷不动了。”史繁生好笑的护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生怕她在上面不牢掉下来,“如儿不累?” “哼……”安如不满的换了个肩膀继续咬下去,那边红红的两排牙齿印记,极度不满这男人的态度,刚才是谁说不喊疼的? 史繁生想动一动,身上的小人儿立马表示不满,细碎的娇吟声溢了出来,小手抡起拳头在自己身上胡乱敲打。 这声音传在男人耳中仿佛邀请一般,蓦的,安如只觉身下的男人体温急剧上升,试探性的挪动,忽然大腿根处就擦到他的昂扬,跃跃欲试的焦急。顾不上身上的春guang外泄,像个小动物一样骨碌碌的滚到床里面,抄起薄被就当在自己身上,双目炯炯的瞪着男人,“你……不准动!” 男人才不管这些,骄傲地掀开被子就要扑上来,小女人几乎是哭喊着责难,“怎么又来了!” 男人强抑着索要的冲动,大手一挥,小女人果然就又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下,粗砺的手掌摩挲那柔软娇嫩的肌肤,泛着春qing的粉红颤抖不已,不由得笑出了声,低沉沙哑的男声在发qing当口更加的勾人,“如儿不喜欢?” “呜……”安如难受的就想哭,双手努力抵着男人巨大的身躯,毫无力气,只能撒了口纠缠道,“你是不是要走?你不要如儿了?” “没有。”史繁生的欲火下去了一半,“不要胡说!” 安如挣扎着从他禁锢的手中抽出手臂,环上他黝黑的脖颈,娇声如兰,吐着幽香的问道,刺激着史繁生的大脑,“骗人!”说毕就要挣出去。却被男人更快速度的噙上小嘴,含糊不清的断续字句从吮吸舔舐中溢出。安如急红了脸,本能的拍打他推开他,脚下正欲抬起踢过去,身体忽然一阵酥麻。 史繁生一低头就瞧见小女人胸前娇红的丰盈,两眼一红就含了上去…… 攀上快乐顶峰。一瞬间仿佛阅尽千年般古老。 … 史繁生恋恋不舍的从床下下来,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一个人默默地穿衣裳。他有些后悔。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人,她的眉尖还是那样,轻轻巧巧的蹙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扰得她连梦都睡不踏实。 狠了狠心,匆匆穿上中衣,阔步走了出去。 “末蕊……末蕊!” “主子,末蕊姐刚刚回如意阁取如夫人的衣裳去了。奴婢紫瑰,爷有什么吩咐?”紫瑰看见史繁生只着了凌乱的中衣就走了出来,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温柔似水的福在史繁生面前,小心的问道,“紫瑰侍候爷更衣?” 史繁生淡淡瞟了她一眼,将衣裳扔了过去,张开双臂,“怎么就你一个人?如意阁的丫头都回去取衣裳了?” 紫瑰这时候兴奋得哪里有时间琢磨这话,一面放柔了手段替史繁生穿衣裳,一面假装不经意的化过那些男人都会敏感的地方,声音越发的妩媚,“怕扰了主子,都在外间候着呢。” 史繁生闭上双眼。又是一个不安分的。不过留着也许会有用处。商人的原则从来都是把任何一件事情做到最大收益。 末蕊捧着托盘进来,刚巧就碰见这么一副场面。男主人紧闭双目,似乎在隐忍什么又似乎在想着什么难题,下面服侍着更衣的美婢媚态天成,每一个细节都柔软到了极致,连那怯生生的笑意都是可怜见的。 “主子。”末蕊提高了声音,在史繁生不远处蹲身万福。手中的托盘忽然一动,末蕊睁眼一瞧,是一个淡青色的广口小瓷瓶。 “你们主子身子不大好,记得上药。”史繁生淡淡地说道,别了一眼跟前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扯过她手中的腰带,自己系上,大步走了出去。 紫瑰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主子为什么突然瞪了自已一眼,莫不是——那边末蕊已经起身,捧着托盘往里屋走去,临到门口,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明天牙婆子领人过来,收拾好几间屋子。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是。”紫瑰强忍着泪水,对这末蕊的背福下身子,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碧珠恰巧碰了盥洗的清水近来,瞧见紫瑰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心惊。瞅着四下无人低声询问。 “碧珠姐姐,咱们都是从哪里出来的,怎得接过如此不同?”紫瑰有些懒散了,眼中含着泪望向直跺脚的碧珠,“你我二人生的不比那里面的差……” “快住嘴!”碧珠急了,匆匆放下手中的脸盆巾帕,上前捂着紫瑰的嘴,“你真是傻了!这是说话的地儿?”惊慌的四下了瞅了瞅,才压低了声音,“怎么这般没脑子!” “咱们好歹同末蕊相识一场,才能脱了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快把你那些心思收起来!”听见外面有些脚步声了,碧珠匆匆附耳斥道,“主子就要走了,这里还不是如夫人的天下,你惹恼了末蕊纵是我也帮不了!” 紫瑰晃了晃身子,迷蒙着眼瞧向碧珠。 这一会儿已经有小丫头捧了安如日用物什走了进来,看见两个大丫头在这里忙福了身子,“二位姐姐。”好奇地那眼往上瞅去,被碧珠狠狠的瞪了回去,红着脸退至一旁。 碧珠推了一把紫瑰,大声道,“末蕊姐姐交代你的事情呢?还不去,真是傻丫头!赶明儿多弄些机灵的看不把你比下去!” 紫瑰这才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眸勉强一笑,“姐姐又骂我了。”说着话便掀了帘子出门去。 小丫头什么都没看着,失望之极,却也只能咬着唇瓣,怯怯地问道,“碧珠姐,如夫人还没醒?”旁边几个胆小的只跟着点头附和。 碧珠弯了弯嘴角,盯着这小丫头直瞅着,也不说话。直看的小丫头快哭了,才“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先候着。” 末蕊这时候刚好从里面出来,瞧着这阵势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提,只问碧珠,“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都是小伤,那些丫头笨手笨脚的,万一那里说的不清楚,误了如夫人的事可是万万不妥。” 盯着她看了一阵,末蕊淡然一笑,不再询问,只让碧珠到侧房将方才抬来的箱子打开,取了里衣过来。碧珠垂眸轻笑,脸颊泛了些红晕,问了问颜色式样后,便退了出去。 末蕊不再言语,进了卧房。碧珠与紫瑰是与自己一同卖了进去的,自小做活在一处,若不是看上她们的绣工手艺,自己也不会应了她们的求。这两个都是聪明人,却不见得有如夫人十分之一。 是妄想么?末蕊有些恍惚,若不是如夫人这般人儿,恐怕妄想的不止这二人。 房间里,瞧见如夫人凌乱着长长的发丝,趴在床上睡着了,仿佛累极了,嘟嘟着嘴不晓得说些什么,语气是愤怒的。时不时砸着嘴儿,可爱极了。 末蕊无奈的笑了笑,如夫人就是犟了一些。刚才自己守在外面的时候还听见夫人的啼哭声,声声都是控诉。要换作其他男人,早不耐烦了。可这位是谁,夫人的声音还未落,主子的吼声就一浪浪压了过去。 “银子……”安如嘟囔着。 末蕊耳朵凑了上去,除了“赔银子”之外什么都听不清楚。无奈地笑了笑,如夫人那种情况下还不忘控诉被撕破的衣裳,和被摔坏的首饰。末蕊眼睛一冷,若不是主子临时吼叫自己去找保庆拿银子来换,怎么让紫瑰那小蹄子着了机! 可很快末蕊嘴角弯了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眼中含着小女人似的娇羞,咬着下唇,小脸蛋却忍不住地微笑了起来。 将如夫人不老实的手臂重新放回薄被中。 反正一般情况下主子是被如夫人拿的准准的,可这种情况,夫人怎么都是吃亏的那个。到底是吃亏么? 天色在末蕊的叨念中,终于黑了下来。早有人来传了话,主子吩咐了,宅子很大,若是如夫人玩得累了,让末蕊自己作主,不要来回的折腾。 末蕊抿着嘴偷偷一笑,让小丫头拿了赏,吩咐着如意阁的一干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晚香馆。分明是湖上一座挺有风度的大院子,却叫作“晚香”,偷香窃玉的香?真是奇哉怪哉! 直到傍晚,安如才恍恍然行了过来,朦胧着水眼,瞅见床前趴着的末蕊,心里踏实了。 “末蕊,末蕊?” “如夫人,您醒了?”末蕊感觉有人推她,一睁眼,就瞧见如夫人亮晶晶的眼,黑黑的房间里,尤显得清澈可人,“您饿了吧,小厨房的饭菜都有现成的,末蕊这就去让他们摆膳。” “等一下,”安如拉住了末蕊的袖子,努力眨了眨眼,“他们走了?” 末蕊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清脆的笑声好听极了,“都走了,夫人您就放心吧!” 安如尴尬地笑了笑,心情却十分的愉悦,“终于走了!”举起手臂作欢呼状,然后软软的横倒在软软的被褥上,坚定地宣称,“噢,我现在是山大王了!末蕊,弄点好喝的粥,明天早上咱大吃一顿!” “是!”末蕊的声音拉地长长的,俏皮地笑答道,“如大王!”(未完待续) 第一章 两人! 天气越来越好,安如瞧着湖边的那一片荷花叶子,清爽的很。红红的小果子送在嘴里,只轻轻一咬,满口生香,甜到人心里去了。夏天的这个时辰感觉最好,风暖暖的,阴凉处也凉快。 荷塘清凉,晨风骤起,满是花开的声音。 安如一直都喜欢夏天,那是因为可以穿很凉快的裙子,可以穿吊带热裤,可以凉拖满街跑。可以让皮肤晒得黑黑的,健康且性感。可以肆无忌惮的穿行,大声地笑,嘲笑那些谨守规则的人儿。他不要任性的自己,谁又真的稀罕那些廉价的爱情。 廉价的爱情…… 可是现在呢?安如“噗”一下,吐掉嘴里的红果核,皱起了眉头。 “如夫人,这小红果不好吃么?”末蕊瞧着安如的样子,从一边的小丫头捧着的托盘中拿出热毛巾,替安如擦了擦沾着红果汁子的手。 安如却急急抽回了手,一把围抱住盛着樱桃的童子花卉青瓷碗,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我的!” 周围的小丫头们都掩嘴笑了起来,如夫人总是这么小孩子脾气的! 末蕊没好气地也瞪了回去,“夫人!”热毛巾到底放了回去,末蕊无奈的退至一旁,不打算再劝了,如夫人根本就是闲得无聊,总喜欢做这些淘气的动作。这不—— “末蕊……你嫌我……”白嫩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可怜兮兮的眼睛眨呀眨,浓黑的睫毛就这么煽动着,若是打了水珠上去,一定更加娇美,“你嫌弃我了……” “如夫人!”末蕊一跺脚,咬着嘴,“都是您的,好吃的都是您的!我再去跟阳庆说,把青州最漂亮的红果子都给您送了来!”说着,甩着帕子兀自下了湖心亭,沿着长长的湖面走廊,疾步走开了。 安如仍旧抱着青瓷碗,一脸茫然地问了问旁边的丫头,“菱儿,你说,她是不是嫌我了……” 菱儿晃了晃脑袋,想了一下,“如夫人说的是谁?主子专门让人快马送了这小红果过来,怎么会嫌如夫人呢?” “菱儿!”安如娇嗔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许说!”不就是送个果子么,人家杨贵妃还吃新鲜的荔枝呢。 “是,菱儿遵命。”说着,大大方方地福了下去,“可您也不能总是说末蕊姐,这红果就是京城的显贵都不一定能吃到新鲜的……呃,好吧,那咱们什么时候会如意阁呢,阳庆小爷着牙婆子送来的小丫头们,这几天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 “就知道催我!” “宅子的事虽说有阳庆小爷经管着,可您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做,都是您近身的丫鬟,这时间久了……” “末蕊……我错了,你快回来吧。”安如叫唤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还打算继续劝说下去的菱儿,整张小脸都耷拉了下去,贼兮兮的朝着菱儿笑道,“阳庆怎么还没来?”声音拉得老长,意味十足。 菱儿顿时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如夫人!您怎么总是……菱儿这可是为您好,若是那些小丫头们不中用……” 安如长长叹了一声气,打不断菱儿的话。转移视线失败。 继续吐着红果核,湖面青青粼粼,风细地很,吹过来,心旷神怡。安如日日看着这些醉人的景致,胸中的惆怅竟然淡淡的就冲散了。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安如一开始并没有做好适应古代的准备,连应付男人都是草草的,不带一点心思。可日子竟就这么过来了。 是不是,不会去了呢。 安如垂下眼眸,回去了,又能如何?男友的婚礼,终究是要举行的,自己永远不会是新娘。 自嘲一笑便不再理会。一回头,小丫头的声音仍旧绵绵不断,安如翻了翻白眼。 “……那几个偏大的末蕊姐已经让咱们多留心——” “菱儿,去把阳庆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如夫人……菱儿知道了!” 安如瞧着不满而去的丫头,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来。到底是谁才能让自己理清楚呢。 你中意的人,未必看得见你。爱情不是全部,可爱上了,却是全部。菱儿你能看懂多少呢,史繁生那个男人,怕是到现在还没有心的。又何必在意。 过了一阵,该来的人陆续都来了,末蕊让人捧了新送来的果子,整整齐齐的摆在亭子里的圆桌上。山水石花鸟屏风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安如背靠的方向,即便有风,也不会吹得人头痛。 “如夫人,阳庆小爷在外面候着呢。”菱儿垂手侍立,水晶珠帘挡着阳庆的视线,里面的女人看得不是很真切,影影绰绰。 “如夫人万福,小的阳庆,不晓得夫人唤阳庆过来,有何事要吩咐?”阳庆忍着心中的不爽,一千一万个不高兴,可也得应着。哥哥说了,这次主子一行是回扬州,可眼下的这位却实在是主子心尖上的人。若是如夫人这里照看得好了,下一次商队再去大漠,主子一定会同意的。 心尖上的人?阳庆不大赞同。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避讳没有?”安如眯着眼,声音小小的,绵腻的滑进人心,很是受用。不过外面的阳庆自然听的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的有些印象。很快,菱儿就走近,隔着清脆的珠帘,将话重复了一遍。 阳庆低头略为想了想,“宜出行,上任,会友,上书,见工。” 菱儿将话重复了一遍,阳庆点点头。小丫头微红了脸颊,走回安如身边。阳庆的声音很大,安如已经听了见。当作打趣,多瞧了菱儿几眼,直看得小丫头透红才罢,仍旧问道,“阳庆小爷看着安排一下,我现在要出府逛街,是个什么章程瞧着办就行了。别太张扬。” 阳庆眉头一皱,这女人怎的如此不安生!还未会话,菱儿又过去带了话走近,“如夫人吩咐,只想去书局逛一逛……阳庆小爷说主子的书房咱们不能随便进去,倒不如自己去买些书回来解闷儿。”说完,穿过珠帘的间隙瞅了过去。 “这个……”阳庆有些郁闷,昨天自己挡着如夫人还真就这么说的,现在要怎么回绝呢?心情不由得烦躁起来,脸上的颜色越发的清俊,这个女人惯会惹事,自己说不得还要亲自跟着,“如夫人大可不必……” “你也跟着吧,省得我迷了路回不来,你家主子打你屁股!”安如坐累了,不由得走到跟前,看着菱儿傻傻的样子,嗤笑道,“菱儿你说对么?”安如存了欺负不给自己面子的阳庆的心思,拿着菱儿当箭靶子。 菱儿自然是不依,生气的跺脚道,“如夫人!您就会笑话菱儿!” 阳庆听着里面女孩子们娇嫩的声音,和软乎乎的娇嗔,心里痒痒的,这声音说起来其实也蛮好听的,阳庆咧了咧嘴。不过……原本一定要跟着出去的心思,让这女人一闹腾,反倒是不想跟着去了。就是烦。 “你脸红什么,我还没问话呢。”安如撇撇嘴,转过头看了看珠帘外的小伙子,笑眯眯的很,“你家主子去哪里了?” 末蕊从后面过来,侍立于安如身边,瞧着如夫人根本就是一幅不怀好意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让人抬了太师椅过来,按着人坐了下去,那人回头嘻嘻一笑。继续问话,“阳庆?” “如夫人,您,别难为小的了。”阳庆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是主子的事情,如夫人不过是个内院的女人!他已经算客气的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逛街的戏码 “哦。”安如点点头,“你也就是不想说。” “如夫人……” “阳庆多大了?”安如抿着嘴,斜眼睨见一旁的菱儿有些焦躁,不由得笑出了声,听得外面的阳庆心思一下子跟着乱了,这如夫人想做什么! “小的16。” “史府可是在扬州?” “是的,不过是在乡下寻得地方,没在城里面。老夫人不喜喧闹,主子特意寻得一处清静地。”阳庆老老实实的回答,一时间想不出这如夫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除了大夫人,还有?” “……还有一位,咱们唤二夫人。” “这又是为何?”安如笑了笑,果然有够复杂的,连正房都有替补。 “大夫人是老爷子早年给下地聘,可大夫人多年没有子息,老夫人便作主以妻礼迎了自家的表小姐。没多久表小姐很快就有了四少爷,抬举成二夫人了。” “四少爷?你们主子有几个少爷,嗯,还有姑娘?” “大夫人出的大少爷三少爷没出月子就夭折了,柳姨娘出的二少爷养在老夫人身边……四少爷是最小的。有三位小姐,大小姐最长。” “你、安庆,保庆可都是家生的?” “……都是爷在外面的时候,收留的……阳庆跟安庆家里遭了灾……抢了爷的荷包,被逮住了……”阳庆不由得脸红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就从嘴里蹦了出来,断断续续地。阳庆很想让人知道自己这种感觉,被抓住,狠狠的打了一顿,主子收留了,细心调料…… “保庆可成了亲?”安如没心思知道那些辛酸往事家陈年旧账,只是想确认一下。末蕊立刻竖起了心思。 “没,阳庆几个都是要跟着爷走南闯北的,主子自有安排。” “大夫人入府多久了?” “啊……十多年了。”阳庆一时间根本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二夫人呢?” “三年了。” “好像最近有个有了身子的?” “是周姨娘奶奶,前些天大夫人派了人来知会爷,说是周姨娘奶奶有了三个月的身子。”阳庆心中冷笑,绕圈子就是在这里呀,不过是个女人。 “阳庆有喜欢的人没?” “没。……啊?”阳庆脱口而出,一下子臊红了脸,立在那里像是脚下生了疮一样难受,“……” “菱儿,听见了?”安如满意的斜倚在椅座儿上,懒洋洋的,小子,还嫩着呢。 “如夫人!……菱儿,菱儿不是……”那几个字简直听不见了声音,安如摆摆手,“阳庆,别老是杵在那儿,先去前面安排一下,别让太阳顶子头上了咱们才出发。” 阳庆恨恨地“喏”了一声,甩袖走人。这女人太……不要脸了!这是女人能问的话吗!阳庆顺着水上的走廊,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忽然顿了下来,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看,刚才那女人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菱儿……听见了?”阳庆摸了摸脑袋,脸颊越发得红了起来,转身顾不得什么,抬起步子狂奔了起来。 回到前院,阳庆大声得喘着气,累得腰有些发酸地弯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眼睛亮晶晶的。那个菱儿他见过的。 “小爷怎么可能……”阳庆泄了气,记得主子说过,男人要有女人侍候才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是,可是——” “阳庆小爷,”冷不丁一个声音从阳庆身后响起,惊得阳庆疾步闪开,才看清楚说话人。阳庆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不晓得有人靠近! 冷冰冰的点点头,立刻摆出了往日小霸王的神情,“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毛毛躁躁的!” “是,小的知错。”小厮心中也是纳闷,这阳庆小爷今儿个怎么了,莫非方才让如夫人给骂了?嗯,小厮心中这么一转,立刻摆上了笑脸,“如夫人那里刚才使人过来,让阳庆小爷您别太弄得张扬,说什么,噢,低调!” “低调?”阳庆重复了一遍,似是而非,却很了解的点点头,想了想便吩咐小厮准备一应物什,且使人先去了城里最好的书肆,先行准备着。 这边安如仍旧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帕子又一下每一下的扇着,时不时斜眼瞅了瞅身边两个同时怀春的小女生。想自己原先这么14、5岁大小,也是整日的喜欢孤儿院的那个哥哥,每天就是能看见他,也是要快活好久的。 四目相接时候磊落的憨笑,转身之后莫名的兴奋。时间久了,竟磨成了相思。 这个,是早恋吗?安如摇摇头,最先遇到的一定是最难忘的,却不是最爱的。 还好自己已经爱过了。痛彻心扉的,再不会有的。 “末蕊,帮我找些轻简些的衣裳。” “是。” 安如闭上眼。 … 吆喝声,叫卖声,嬉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涌入了安如的耳中。马车嗒嗒的声音,被埋了下去。菱儿好奇的想要瞧个究竟,可在末蕊的严视之下,只能乖乖的做好,不时瞟一瞟被风吹起的帘角。 安如默不作声,养精蓄锐。她不想问别人,要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从书上自己找答案,这样子更精确一些。从进府那日瞧见门匾上的字确是汉字时,自己心中就有了打算。可是……为什么是“庄府”?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巨贾如史繁生的,这么做掩人耳目倒也是可以解释的。 “如夫人,到了。”马车上的小厮长鞭一甩,那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菱儿先行下了车子,看着让阳庆清除闲杂人,待差不多了,走近马车轻轻福了福身子,“末蕊姐,可以服侍如夫人下车了。” 众小厮将马车与大街隔绝,挡住外面凌乱的闹市,后面车子上下来的丫鬟们急匆匆捧着一应物具按着阳庆的指示早早进了书肆,提前做着准备。 末蕊在一次检查了安如戴着的帏帽,全然不理会帽子下小女人脸拉得有多长,然后才扶了安如的手臂,拉起帘子,踩着小厮的背下了车。 起初安如想让人拿了小凳子,踩着就行了,可末蕊说,若真要如此,这小厮怕是活不成了——连这么点小事儿都办砸,主子怎能放得过?安如便歇了心思,就如同丫头们有事没事就磕头,安如看得多了终究麻木了,不想管了。 “哒哒哒……哒哒哒……” 刚下了车子,还没走几步,忽然街西头传来一阵紧凑的马蹄声,安如未及反应,那群骑着大马的已经到了眼前,瞬间带了风一般朝着东边飞奔而去。 疾步的马蹄踏翻了原本的秩序,掀起一阵风浪,小市民骂骂咧咧,孩子们嬉笑怒骂,嘶喊成一片,好不热闹。 阳庆眼睛紧紧地盯着马背上远去的人,一言不发。 末蕊瞧见安如想要扶起帽上的纱,忙阻止道,“如夫人,快进去吧,这日头烈地紧,莫要中了暑。” 菱儿这时才反应过来,撇撇嘴,“这些人真真的可恶,街上这么多的人,万一伤了小孩子的,那可怎么使得!” “进去吧。”安如已经回了身,“能在街上乱跑的小孩子,必是穷困的,没了庇护的……纵是伤了,又哪里能拿那些人怎样呢。”声音低醇似有无尽的沧桑。安如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她只能想着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其它的,原本就是无可奈何。 阳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不知怎的眼中有些润,她怎么会,她不是官家的千金么,怎么会知道这些小人物的凄惨? 末蕊低头不语,她是知道的,如夫人说的未尝不是自己曾经的无助。(未完待续) 第三章 莫非是……男二号? 一行四人就这么簇拥着,默默地进了屋。早有书肆的掌柜在门口候着了,恭恭敬敬地将安如请到早已准备好的二楼雅间。 “史籍?”掌柜的仿佛没听明白,“夫人可是要史籍?” 菱儿上前半福了身子,“您就瞧着拿过来些,咱们自己挑着,记着了,那些干净的。” 阳庆蹲在门口处,看着地板砖,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指挥着伙计搬出来桤木箱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末蕊点了点头,菱儿便上前给了赏,打发了出去。 安如立在窗子边上,透过纱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方才那一幕仿佛不曾出现过,大家的生活还得继续。……得过且过。 收回目光,对面正好是一家珠宝行,这倒是好地方,女人在那边挑首饰,男人过来喝茶看书。 “哒哒哒……”一阵烦躁的马蹄声再次震碎太平,安如皱眉视线极不情愿的从金碧辉煌的珠宝行挪开。停留在楼下。原先的马车随行统统赶到后院去了,那一行骏马高蹄嘶鸣着停在那里,马蹄犹不自觉地想要原地打转转,却被主人勒紧,实在地原地跺蹄。 “呼……”红枣大马不情愿的喷鼻子,扭头。那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清什么表情。有人认识了。安如想着,离开窗子,按下被风吹起的帏帽一角。这样都能认出来,是为什么呢。摇摇头,不喜欢这种没底的感觉。 “如夫人,您过来瞧瞧,可有您喜欢的?”末蕊走上前来,为安如卸下帏帽,侍立身后。 安如淡淡一笑,收回凝思,举步往那堆书——卷走了去。 阳庆听见末蕊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想知道这位如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么久了,总是没能见着这位的面目。不由得扭头瞥了一眼,就这么斜眼一看,竟呆了。 从窗外涌进来的光线,因着斜照的缘故,散发着金色的静晖,纯粹静谧。安如静静地站在那些散发着墨香的卷子前,一卷一卷的挑着,偶尔拿出一套,拆开书衣,在末蕊与菱儿的合作下,两端拉开延展。她似乎含笑,书卷前踱步,以手指卷。阳光刺着人的眼,那人儿仿佛虚化了,成了一团影子,飘飘渺渺,竟然看不真切。 大概画中就是这般样子吧。 阳庆从没想过竟是这样一位女子……难道自己从来都想错了?他忽然有些恍惚,这样的女子,才应该是爷身边的,对着爷笑,说些俏皮的话让爷也一起笑,甚至与爷一同骑着马飞奔…… 骑马?阳庆脸颊抽搐了一下,这女人一定不肯骑马吧!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能想到骑马!忽然阳庆站了起来,眼神变得犀利,嘴唇抿得紧紧的。 末蕊没注意这边,正帮着安如整理要的书。菱儿却看见了,不由得出声询问,“阳庆小爷,怎么了?”看着神色紧张得吓人,可那身上散发着的阳刚之气,简直让菱儿的声音发抖。 安如并不抬起头,她也许知道些什么,只淡淡问,“怎么了?” “咣!”一声,雅间的门被粗鲁的撞了开,阳庆迅速飞身上前,同闯进来的人厮打起来。菱儿原本想走近阳庆身边,这会子吓得失了神,连退了好几步,直软软的靠在墙上浑身发抖。 末蕊手中的卷轴顿时散落一地,苍白着脸护到安如身前,颤抖着声音,“夫,夫人,小心……” 安如倒是没有害怕,她发现,闯进来的只有一个人,反倒是那人带来的挺多的人,守在了门口,并没有加入战斗。怕是,有什么缘故吧。安如拉开已经颤抖得乏了力的末蕊,自己倒是悠闲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抽出一轴小巧的卷子,轻轻翻了起来。 末蕊瞧见自家夫人的样子,根本不害怕,这才强自控制了恐惧,深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拣起掉在地上的卷子。脚下不稳,软软的跪倒在地上,垂下眼眸极力控制。 阳庆跟那人仿佛只是一瞬,让人跟班看不清到底这两人怎么过的招,便迅速分开,阳庆仍旧堵着门,那人只是进了屋子,却并没有能够再进一步。两人互瞪。 过了半晌,安如从位子上起身,重新在就地的大箱子中抽出另一卷子,不紧不慢的,问道: “阳庆,你们认识呀?” “啊?” “什么?” “胡说!” 安如抬头看了看,他们几个神色各异,摇摇头,继续看书,“那怎么不打了,还是——你打不过他?” “胡说!我,他也打不过我!” “呵呵,”安如笑了笑,势均力敌呀,“为什么打不过呢?” 末蕊到底放轻松了些,如夫人这个样子自己是见识过的,主子面前如夫人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的。 “哼!”阳庆愤愤地,他也很郁闷,可一定要说出来么?顿时心下一紧,要是到时候如夫人跟主子一说,说自己连个路人都打不过,那大漠……“如夫人,阳庆,阳庆不过经验不足!” “如夫人?!”门口那个人终于说话了,低沉压抑的声音,寒的吓人。 末蕊猛然揪心,这个人,来者不善! “哪个如夫人?”男人再次开口,明显的讽刺,还有即将爆发的怒意。 安如抬头,定着看去,光线刚刚好。男人与史繁生年纪相当,不过更加勇武仿佛常年征战,气势上多了几分凌厉与肃杀。只是站在那里,足以震慑诸如自己这般斤两的小人物。可是呢,安如还是看着他。 因为男人的身材太好了,完美的黄金肤色,隐约可见的肌肉。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气——他用一种想要掐死你的眼睛盯着自己。 莫非…… “大叔,你当兵的?” 末蕊脚底一软,差点手中刚捡起的卷轴又掉了下去,她看得太清楚了,这个人一定要弄死如夫人的眼神,逼的人喘不过气来。颤颤巍巍的战起,欲挡在安如身前,却被她轻巧地拉开。 “安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夫人?”那人不理会安如的挑衅,房间的温度一降而再降,凛冽峻峭直逼安如,讥诮毫不掩饰与言语中。眉头间浓重的疲惫感紧锁,却毫不影响那一份粗犷的英武与坚毅。 安如轻蔑的瞥了一眼,带出嘴角特有的讽刺,“最近。怎么大叔您有兴趣?这可不好。” “哼!”那人冷冷一笑,不无尖刻地问道,“这么快就爬上男人的床了,手段真不是一般。” 阳庆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俩人是旧识,还是有仇的那种。只是男人并没有冲上来杀人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阳庆低着头,想了想,还是退到一边去,他有私心的,最好让主子知道这个女人有多麻烦才好! “哦,这你都知道?” 那人身上的戾气顿时直射安如。(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来的丫头 冷静。 末蕊告诉自己冷静。可……如夫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自觉垂下眼眸,敛住呼吸。阳庆仿佛也脸红了,忽然想起那日保庆讲的,主子与如夫人在亭子里的事情,扭捏着与菱儿又拉开一段距离。安如看在眼里,暗自叹息。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害羞! 那男人仍旧霸在门口处,目光凌厉地死盯着安如,仿佛她一有什么举动,立刻就会扑上来撕碎一般。日光懒散的笼罩在他身上,看得一清二楚。灰白袍风尘仆仆,紧贴在健硕的体格上,清晰地分辨出浑身紧绷的肌肉与强健体魄。 清白相间道行缠纹脚,一双行路人多见的踏山透土多耳麻鞋。缁布巾帻下发稍凌乱,被风吹得既不规整,浓密的眉毛下,目光如炬,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压抑的某种情绪分分毫毫嵌入,蓄势待发。 安如抬头望向窗外。 这个人……是来找自己的,为什么呢。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无数种可能闪过,只在回头的一瞬间,定下最终的结果。她看向他。 极力控制的情绪疯狂的滋生新的血液,摇摆不定。 逆光,他看不出安如的表情,只觉得有些东西不对了。慢慢的,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安如低下头,眼睛放在书上,淡淡的墨香让人沉静。现代的墨都是假的,或者劣质材料,哪里能闻得到这种沁人心脾的味道。闭上眼睛,她决定做淑女。 越是强大的男人,越不屑与女人出手,更不肖说打女人。他是什么原因非得这样出现,恨不能弄死自己的表情,却然而让他脚下生根,一动不动。 时间长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安如站起身,重新开始挑选卷籍。杂史倒是很多。安如想起了现代时候看过的《高力士外传》,决定先看看这类书,说不定更有趣呢。 男人仍旧钢铁一般屹立在那里,压迫感直逼,整个空间因他而显得剑张弩拔,岿然而立,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仿佛这样就能燃烧掉她一样。 安如低头却抿嘴笑了。 菱儿早已回过神,帮着末蕊小心的将安如挑的书整理在一处,拿专门的箱子装起。日已西斜。缓慢的动作让时间仿佛定格,待一切收拾完毕,安如提起裙子,拿着帷帽——还想近距离看一看这男人的表情。领着惶惶不已的两个丫头,冲阳庆点点头,然后走到门口。 一脚一步都踏实地踩在地上,目不转睛,门口的男人仍旧不动,霸着唯一的出口。可安如走进了,就要四目相接了,他忽然一阵恍惚,仿佛受不了她灼灼的目光般,慌乱地挪身。却听见她轻轻笑了。 与男人错过身,二人各自面向,并排着。安如突然停下脚步,低眉顺目看着裙裾的花纹,似惆怅似茫然的声线幽幽而出,错过身,离开了。 “然后呢。” 男人身体猛地一震,安如软软的甜如糯一般,猝不及防的化进了男人的心里,待头脑中清明了,安如早已走远。甚至连最后一抹清香,都飘散了。 … “让她们都进来,我也瞧瞧。”安如懒懒地倚坐在罗汉床上,锦绣团成堆的软垫子,很舒服。末蕊好像从来都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没个正形,也不纠正。 好在自己不过是男人养在外面的,何必弄得跟个正房一样。规矩?跟一个小三讲规矩,可笑。 安如挑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倒是升起了一种恶作剧的想法,怪不得正房都是不得宠的,整天板着个脸,谁都不喜欢。 “如夫人。” 整整齐齐的孩子声,恭敬的样子让安如差一点跳了起来,就想打自己一顿!虐待儿童! 许是平时周围都是些15岁左右的丫头,安如倒也没什么,毕竟现代16岁孩子就可以出来打工了。可眼前这些小蝌蚪一样的东西们……一个个嫩芽儿一样的娃娃,可不就是小蝌蚪? 不由自主地,安如就坐直了身子,做了好几个笑脸都不甚满意,终放弃了,重新缠mian床榻,听屋外人说话。 “紫瑰,这两天辛苦你了。”末蕊朝着领队的婢女点点头,声音清脆有力,“这些孩子都怎么样?看着不行的,就叫了牙婆子领了回去。咱们也不差这几个,顶多再领一些瞧瞧。” 这话说得,当下就有几个小女孩发起抖来。 安如眯眼。自己当初这么小的时候,正是想爸爸妈妈最厉害的,心中的痛苦永远只有自己知道。安如闭上眼,甚至不敢去看那些孩子期盼的脸。 唤了末蕊进来,吩咐道,“那些,你瞧着挑,给我房里弄两个机巧的,剩下的你看着办,嗯,这里不能用园子那么大总有能放人的地方嘛——反正不用咱们掏银子。” 末蕊抿嘴微笑,“是,如夫人。” 福了福身子,径直走到门槛外,仔细打量着这些才学了几天规矩的。“紫瑰,你先来说说。” 紫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上前福道,“紫瑰只是交了些简单的说话走路的规矩,丫头们看起来都挺懂事。”说着话走到那一群孩子当中,三两下分成好几拨,然后婷婷地回到侧首,一路路指着介绍道,“这几个年龄偏大,行事粗糙之外却也稳妥;这几个还有那几个都是会一些本事的。剩下的都太小了,小孩子心性。有几个模样清秀,不知姐姐——” 末蕊仔细打量着,从中挑出十个左右的,引在廊下,然后将剩下的集中,候在院子里。“紫瑰你先去休息吧,辛苦了这么些天的。”说完,不待紫瑰回应,已经领着那一行丫头进了堂屋。 与安如距离还是挺远,不过也看得清楚。待一行人行礼毕,恭敬的垂首侍立,末蕊问道,“都叫什么名字,一个个报上来,从这边开始。” 头一个被点到的小丫头小心的抬了头,看着确实是指着自己,忙垂下脑袋小声说道,“招娣。” “三喜。”“兔子。”“石头。”“红菱。”…… 安如从“兔子”就开始乐了,这叫什么名字嘛!不时斜睨末蕊,笑盈盈的听完后,指着那个叫“石头”的小丫头问道,“怎么这么个名字?像个小男孩儿一样。” 小丫头立刻跪在地上,嘭嘭地磕头,“石头家里穷,是照着男孩儿养着,长得大了怕养不住,才卖了出来,请姐姐收下石头。”说着,又是一串的响头。 “乱说话!”菱儿从外面刚好走进,瞪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谁是你姐姐?这几天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顺便回头扫了一眼仍旧在门口未离开的紫瑰,“这点小事都记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安如嘴角抽搐了一下,顺着菱儿的视线看了过去,隔着门,什么也看不见,怏怏地问道,“让石头过来点,我瞧瞧。” 菱儿将手中的蜜露递上,板着脸退到一边,看得安如心中奇怪,“怎么了,谁惹到咱们菱儿了?莫不是阳庆那小子——” “夫人!”菱儿顿时臊红了脸,不依道,“您真是的……”一跺脚,甩帕子往堂下小丫头们那边走去,“不跟您说了!” 末蕊嘴角弯了弯,将石头打发到安如跟前,自己拉着菱儿细细问话,不一会,眉间愁色渐染。看了看床榻上的如夫人,那一日被袭击的不安感受再次升起。思量一下,还是走到了安如跟前。(未完待续) 第五章 会带孩子的石头 那个叫石头的小女孩得得瑟瑟地跪在花厅中间,安如没好气地盯着,用得着这么远么! 末蕊眼瞧着,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倒是不错的。停在石头跟前,将小女孩拎起来,“如夫人要见你,躲这么远做什么。仔细着点,里面别光记着磕头,如夫人极讨厌的。” 石头咬着唇抬起头,涩涩一笑,很快又垂了下去,麻利的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可能的灰土,忽然想起什么,尴尬地僵住,又担心的瞧了眼末蕊,怯怯地问道,“姐姐,这样可以么?” “过来吧。”安如好笑的看着这个土不啦叽的小女孩,有趣的紧。 石头狂跳着的心,一时间竟找不到落脚点,歪歪扭扭用着才学会的小莲步,紧跟着末蕊,一步也不敢多走。待近了闻见幽幽的香气,登时脚下一软就要跪倒在地,末蕊眼尖,哭笑不得再次揪着起来好笑道,“刚说了什么了?还不快上来,站得那么远谁瞧得见?” 安如撑开帕子往末蕊那边一甩,“真多话!石头,过来,让姐姐瞧瞧。”远远就看着小女孩儿单薄的很,可脸上却出奇的好精神。 末蕊很快附耳与安如说了几句话,随即一般模样的侍立一旁。安如抿嘴微笑,稍微想了想,便拉了末蕊吩咐着。末蕊眉间一丝不解闪过,但还是按着如夫人的吩咐应声布置。 石头不敢抬头,心中忐忑极了,上面那位慵雅的怕就是如夫人了。这几天紫瑰姐姐教导规矩的时候,几乎很少提到这位夫人。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留得下来呢。一时心乱不已。……可是那声音,真好听。 “你快出去,省得吓着石头,去看看还有什么好的,要不就都留下来,反正也不少这几个钱。” “是,知道您心软,末蕊这就看着安排。” 安如瞪了末蕊的背影一眼,嘴里嘟囔着,“谁心软了,我可是坏人!”眼睛瞄到一边战战兢兢的小女孩身上,不由得笑得眯起来眼,“过来,再过来,唉呀,要跪也给我跪到这里!” 石头抬眼瞧瞧望着安如指着的地方,心中不觉一震,忙道,“石头不敢,弄,弄脏了,石头就跪在这里!” “真不听话,不过来,恩,就不让你吃饭!”安如无奈的逼迫道,“嗯?” “石头,石头……听话。”小女孩儿一咬牙,艰难地挪过去跪在罗汉床下的脚踏上,惴惴不安。 安如拉着小女孩的手,仔细得摸了摸,手心粗茧,手背似乎是冬天逡裂的痕迹,“经常干活?都做得什么?家里几口人,怎么就让人弄到这里了?”说着话,胡乱扯着石头身上的衣裳,应该是新换了的,穿在小丫头身上总是怪怪的。 “爹爹娘亲,还有个弟弟。石头什么都回,挑水,砍柴,种地都能干。” “还会些什么?就是别人都不会的!” 石头小心的低着头,不知道什么叫做别人都不会的,努力想了半天,闪烁着眼睛小心道,“石头有个弟弟,很小,石头会带孩子……” 安如嘴角抽搐了一下,捂了捂小腹,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实在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余光不扫见不知所措的石头,涨红了脸的样子有趣极了,惹得安如倒在罗汉床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个小丫头!” “如夫人,仔细别撞了,石头说什么了让您这么高兴?”末蕊拿了样东西走了进来,“都已经归置好了,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可用的,末蕊带着看一阵。这个石头您看怎么办?” 石头立刻精神起来,竖着耳朵,生怕放过一个字。 “你听听,她说她会带孩子,你说不放在这里怎么带孩子?”安如几乎笑趴下了,直指着石头,“这个小东西呀!”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咱们还真是没这样本事的丫头!石头,这个本事挺好的!”末蕊上前摸了摸石头的脑袋,“如夫人,不如给石头改个名字吧,放在房里,也得有个能听得顺耳的。是不是呀石头?” 石头会意,连忙磕着头,“多谢夫人赏名!” 紫瑰刚好要进来,听着这么一说,倒是停下了步子,稍微顿了顿,还是走了进来。末蕊瞧见了,也不看她,蹲下身子与石头齐平,仔细打量着。 “石头姓什么?”安如想了想。 “姓……石。” “哈!”安如眼睛眯成弯,兴奋道,“你爹爹真聪明!” 末蕊不去理会,整理着石头的衣裳,反倒是石头不好意思了,村子里的孩子都说自己的名字难听,到现在突然有人夸奖自己的名字,还是为贵夫人!这能不让石头热血沸腾么!小脸蛋红扑扑的,惹得末蕊伸手掐了上去。 “如夫人,您瞧石头害羞了!” 安如嘻嘻笑道,“石头,石头,就这么个名字吧!挺好,哎,不行,咱们石头以后可是要嫁人的,这个名字人家听了保不齐以为是个假小子呢,不行不行!” 末蕊假装没听见。石头已经涨红了脸,脸儿根子都红了起来。紫瑰悄然侍立在一边上,仿佛没听见这笑话一般。 “石……化?哦,不好,石……莲,好像有这么一种花吧!好,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女孩儿,莲儿,这个名字可好?” “石莲谢如夫人赏名!”小女孩又磕了下去。这回谁都没拉着。 末蕊看着石莲的兴奋的样子,心中也是开心,低头瞧了瞧手中的东西,不由得叹了声气,转过身对着屋内的人吩咐道,“莲儿,你先跟着那位菱儿姐姐去收拾一下,菱儿,刚才选好的几个房里的丫头住在一处,早晚要侍候如夫人的,别太远了。西跨院就近找几个房间吧。” 菱儿远处也听见了石莲的话,满脸笑意,上前拉了石莲,笑眯眯的接了活,领着一众人离开。 旁边垂首侍立的紫瑰这时候提裙上前,倩然福身道,“如夫人,外书房那边紫瑰挑了几个粗使的丫头,连同末蕊姐姐指的几个小姐妹,以后就住在二门跟前的庭芳院。外书房那边人杂,紫瑰心怯,斗胆请末蕊姐一起,领着咱们过去,帮着周全一二,也好让姐妹们有个胆子,莫了伤夫人的面子。” 安如不作声,拿眼瞧了末蕊,后者会意,上前扶了紫瑰,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外院人杂也不过是些跑腿小厮的,有阳庆在那边看着能有什么乱子。”末蕊拉着紫瑰的手一步步走到门口,嘱咐叮咛,“平日里你们也不用那边,若是有客,自然我会领着你们的。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收拾东西,晚些了咱们一起过去先看看有什么缺的。” “是。”紫瑰垂下头,看不清什么表情,退了出去,恭敬温顺,看得安如满是赞叹。 “这倒是奇了,一直就这么安生多好!”末蕊瞧着她离开,回到安如身边也是好笑,“真想看看这回她想要什么。满庭院是个好地方,她倒真是会挑。” “还不是史大官人不在,她不安生谁安生?”安如接了话,瞟了末蕊一眼,“看走眼了吧?”(未完待续) 第六章 “庄”之一字 今日加更一章~~~ ****** “是,婢子错了!”末蕊含笑将手中的方盒递上,从中取出两份帖子交给安如,“这一份是今儿早上珠大爷递了来的,大概晓得这边的事,主子不在,就只送了好些礼,阳庆已经回礼处理好了。这一份您看看,有人想拜见主子,阳庆使人说了不在,那人就一直站在大门外,好几天了。阳庆怕是顶不住才敢烦您的。” 安如翻了翻珠大爷的帖子,而后拿起另一份看了看,嘴角渐渐浮起笑意,仿佛是讽刺,“一直?末蕊你的话有问题哦,我就不信那人中间不带如厕的?” “夫人!您就正经点成么!”末蕊简直不晓得怎么说了,如夫人总能说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说正事呢!” 安如将拜贴举起放在正前方,白纸黑字,“你认得字么?” “奴婢不认得,嗯,除了自己的名字。”末蕊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也跟着努力瞅了两眼,“这份帖子有问题还是——” “哦,那你过来,我指给你看——金、陵、王、世、子,郁、城、佑。”安如葱白的手指敲着“世子”那里,眼睛似是飘向远处,“你说外面不出恭的人是不是,他?” 这一顿,末蕊忽然想到了什么愣在当下,如夫人意有所指的,“他”。 这么好几天,总算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原以为是个意外,没成想竟是这样一号人物!末蕊惊异地瞅着那帖子,如夫人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上面的字,晃晃然……世子……青州刺史…… 安如眯着眼,“紫瑰那里你下午就去一趟,明天怕就能用上了。阳庆呢,让他过来回话。”将拜帖随手扔到一边,重新坐好。 “正在外面候着呢,奴婢这就唤他进来?”末蕊看了一眼被扔在几上的东西,心中的不惑加剧了。如夫人本是青州刺史的千金,能认识这等人物自然有可能的。那日的情境历历在目,只一想也满身冷汗,竟是怎样的过节能让这般身份在如夫人家破、身陷烟花后,还有满身的杀气? 更加不解的是,如夫人已知这人来头不小,金陵王世子,纵是主子也未必能抗衡,如夫人怎还是如此的,满不在乎? 脚步沉重,末蕊低头走至廊下,将阳庆带入厅堂,与如夫人那边隔了湘妃竹帘。 “如夫人。”阳庆的声音在门帘子外面响起。安如皱着眉头,看了看走进来的末蕊,“怎么还弄这劳什子?撤了,让他进来回话,不清不楚的怎么问?” 末蕊愣了一下,正想说这是规矩,安如小声嘟囔一句,“又不是没见过,都看他打过架了!”末蕊摇摇头,还是命人撤下帐子,将阳庆引了进来,侍立在门口处。 “拿帖子的人你见过了?”安如头也不抬,手中拨弄着玩意儿,不晓得是个什么表情。 阳庆躬着身子,略为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见过了,正是金陵王世子。——门口的那位。”末蕊刚才已经问过了,所以知道如夫人问的是什么,只默然听着阳庆的话,“如夫人也见过的。” “哦?我也见过?” “是的,就是那天夫人在书肆遇到的那个莽汉。”阳庆一时间弄不清楚这位如夫人的心思。自己查了几天才弄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可偏偏这位如夫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莫非是自己查错了? “这样啊,那可真是巧了。”安如不紧不慢,面目与平时无二。本尊与那金陵王世子什么的,或者有些没解决的事情吧。可她心中已经一团乱麻,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只能问道,“你们主子不是不在么,他还守在门口做什么?” “他,小的也问过,他什么都不说,跟个木桩子一样,就是死站着,晚上就不见了,早上又过来。小的劝了好几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斗胆将帖子送了过来,请如夫人定夺。” “请我定夺?那可不敢。你也看见了,那个什么世子的,跟个傻子一样,非得给咱们看门,谁敢惹他?你说是不是?”安如轻轻地笑了,她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兴趣一来,编地那三个字,以及那男人的反应了。 阳庆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夫人说的极是,那可是金陵王的世子,谁敢赶他走呀!” “你呀!别跟我耍嘴皮了,那人是谁也好,都不观咱们的事。倒是有些东西,我弄不大明白。末蕊,给阳庆弄点茶水点心的。别老让人干坐着。大中午的,忒闷了。” 末蕊福了福身子,让丫头们去准备,自己站在门口处,小心看着。天色渐渐燥热起来,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竟是暖风。游廊上没几个人,新买的人足够多,原先的忽然有了压迫感,同时缄默。或许是冷眼旁观。 花厅上则凉快许多,屋顶较高,椽木上也雕绣着各色花样。 阳庆听了安如的话,心道来了,也不敢托大,更加恭敬着。有那么一瞬间,连空气都沉静下来,各自理章。自己既然做了这个主,豁出让她知道,也是试探。阳庆将心一横,“如夫人严重了,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安如将帖子翻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过去,最后反复读着一个名字,“庄繁易,庄繁易,这却是哪个?”笑了笑,“倒是跟咱们爷的名字有一个同的。”说着抬眼凌厉的瞅了瞅阳庆,“进府的时候,大约是正门了,那匾上,可不就是个‘庄’字?阳庆,你在跟我玩心眼呢。” 阳庆几乎忍不住想抹一抹脑袋上的冷汗,这夫人简直太逼人了,“夫人恕罪,小的,小的不敢——” “史繁生还是庄繁易呢?”安如不紧不慢,似乎毫不上心,“倒是个好名字。” “夫人明鉴。”阳庆将心一横,心知今次鲁莽了,她想明白,不如将事实说了出来,日后主子要问起,也是这位的话头!嗯,也是这个什么世子惹得! “夫人明鉴,‘史大官人’这一号,是主子江湖上的名声,主子本是庄亲王上的,这庄繁易便是主子真正的身分。江湖向来是乱的,主子扬州府里的名号仍旧是史府。至于为什么这里到换了回来,小的,实在不得知晓。”阳庆说这自家主子的名号,早已跪倒在地,说一次,叩头一次。 安如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难为你了。”手帕掩着嘴,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这金陵王世子原是应该认得你们主子的?” “不曾……”阳庆皱了皱眉头,几乎想抬头看一眼上面女人的表情,究竟是真是假,强忍着冲动继续说道,“金陵王世子这几年一直在西南镇守,这次突然出现在并州,小的也是不明所以。” 话题突然停下了。 安如罗绢扇着,似是驱热,却节奏缓慢。总是无话。阳庆屏气凝神,仔细盯着脚下的石青方砖,午间的日头仿佛突然间燥热起来,每个人都烦躁的想挪一挪位子,冲散某种隐忍的烦躁,却更加不安起来,虫子的声音清晰可辨。 似乎微微动一下脖子,就能听见里面骨骼的声响。(未完待续) 第七章 九栾重木 阳庆汗水涔涔。他渐渐心虚了。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怎样的!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府中可有存冰块?过两天房子晒透了怎生受得了。”安如突然开口,瞅着下面恭敬的阳庆,身手确实不错,只不过憨了些。眉尖弯了起来。似乎笑语盈盈。 阳庆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旧不敢大意,垂首从善如流道,“如夫人不必担忧,自是有冰块的,如夫人若是怕热的紧,小的这就让人搬来。” “也就是一说,到时候再看。我累了,你做事去吧……外面那个,就随了他的。正好新府初成,多了一桩门神也好。” 好大的一座门神呢,这回谁敢来惹?安如摇摇头,果然是当兵的,死脑筋。 末蕊瞧着满头大汗的阳庆狼狈的从里面退出,多话不说匆匆的离开了,纳闷地进屋瞧着如夫人,“阳庆小爷说错话了?怎么今天看起来中了暑似的,可不对劲。” “他?有可能,他自己没事干老是磕头的,我怎么拦得住!”安如撇撇嘴,“那些书中间有一卷《中经新簿》的,有时间给我找过来罢。没意思得很。” “先不急看,外面刚刚送了东西过来,末蕊让人在外面候着呢,这会子左右也是没事,不如您先瞧瞧。” 安如瞥了她一眼,“什么东西这样麻烦?” 末蕊抿着嘴笑了笑,吩咐着几个力大的婆子将东西抬了进来,两只樟木雕云纹四角箱。打开了看,中间竟是累叠的锦盒,末蕊含笑取出其间一屉,开了匣盖,一屋子的人顿时闪了眼睛。 相继又打开另外几个手边的锦盒,同样光华锦色。末蕊大略看了看,只挑了盒根九栾重木雕成的发簪,一共九根捧了上来。一边的丫鬟们不晓得这东西,只垂涎箱中的璀璨。安如也不解,一根绛色木头有什么好的。 末蕊将簪子从中取出,插在安如发髻之中轻轻道,“如夫人千金贵体,生养在闺阁之中,一定不晓得这样东西。”说着,就将剩下的放在榻旁边的小几上,另拿了一根放入安如手中,“手感怎么样?” 安如心道不怎么样,看着末蕊言之未完的意思,含笑道,“不错。”盈盈瞅着她,等着揭秘时刻。 “这九栾重木中原从来没有养成过,每每有西域商旅,才能从中购取一二。且不说商路艰辛,就是契胡族那里每年允许柘取的,也仅有三株——三株旁逸斜出的枝丫。九栾重木本是契胡祖的先灵所在,非契胡贵族不能得。如这般一连九根并有,雕作精致的,末蕊真长了见识,咱们主子果然有心。” 安如撇撇嘴,很无所谓的意思,“不过是些难得的木头。” “钟神医名炫天下的九意缵灵丸便是以此木点睛而成的。”末蕊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滔滔不绝道,“缵灵丸一丸可使散了意识的人重新活过来,您说,可是好东西?” 安如瞧了瞧周围满是惊叹不已的丫鬟,不由得笑了,戳了戳末蕊的手臂,“死蹄子,哪天让人给你灌了药,然后就这根吧,插在你嘴里,看你活不活的过来?” 满屋子顿时笑成一团,驱散了方才因富贵满堂而紧张的气氛,两三个大胆的已经悄悄凑在一处咬耳朵。 一时间满堂欢声笑语,大家伙嘻嘻地瞅着末蕊手中的东西,欣羡不已。 “如夫人,您这可说的不对了。”末蕊掩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道,“这可是咱们主子让人专门从各地收集了的,末蕊哪里敢用!听下面送东西的小厮说,主子不晓得哪样是您喜欢的,挑来挑去,还是将东西全部送了过来,也省得弄错了!这么多的宝贝,主子还不满足,淮南的金橘最先熟的,明天可能就到了,听说足有一车呢。” 说着就做了“抱满怀”的样子,喜眯眯的。 屋口的紫瑰才来,就听见里面的赞叹,不由得停在外面。心中矛盾,极力不去看不去想,却还是忍不住往那箱子的金碧辉煌中打量,这该是多大的手笔,说送过来就送过来!紫瑰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说不出的什么滋味。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掀了帘子进去。 原本在门外侍候得两个丫头瞧见了,互相扯了一下,翻了翻白眼,只当作没看见。旁边一个瞧着紫瑰傲气,偷偷同那两个丫头说了些什么,一阵笑后不再提了。 “我无所谓,你看着归置了……嗯,看着不太招摇的挑着些分发下去,也算是这几天的打赏了。”安如自然晓得那几个丫头的心思,那几个都是院子里原本的人,因是史繁生留下的人,不由得多留了心眼。 “如夫人,这怕是不妥吧?”末蕊眼睛眨了眨,又匆匆垂了眼眸。周围的小丫头们早兴奋了,原只是眼瞧着也觉得够了,这回子有了自己的份,怎会不兴奋?早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看得末蕊也是不大好意思,“都是主子的心意,让我们这些拿了去,主子看见了可不好。” “哪儿那么多事?”安如摆摆手,瞧着大伙一个个眼睛发着光,笑弯了眉毛,“分了去吧,我喜欢什么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回子倒跟我磨起了嘴皮子。我不喜欢的,他逼我也没用。” 末蕊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那天早晨,主子竟然在卧房里瞧着如夫人上装,一点避开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还挑了一支红玉步摇想要给如夫人戴上。末蕊嘴角浮起了笑意,如夫人说不要,主子就真的没勉强。 想着这些事,一转身就瞥见侧手下侍立的紫瑰,好好的心情顿时消了三分。将手中的锦盒放回樟木箱中,笑盈盈对安如解释道,“这次送来的东西怕是都有些来历的,不如先将之前那些您不太用的赏了下去,末蕊可想好好见识一下里面还有什么宝贝呢!” 说着话重新从樟木箱中取出两三件锦盒,打开均是稀罕物。 安如点头算是答应了。顺着末蕊的余光扫见下面的紫瑰,心情却不似末蕊那般,招手挥去一众眉开眼笑的丫鬟们: “紫瑰,去将院子里人名的册子拿过来,你们几个小东西,还不起来,末蕊说了赏了,都高高兴兴的,别在这晃眼,省得让人先得了好东西!” 紫瑰垂眸应声称是,很快就将人名册子、连同当初归置首饰的册子也一并拿了来。末蕊领着去了一边的黄花梨贡璧回纹套几上,细细察看。安如叫住紫瑰,侍候在跟前。 青玉葵花式小玉碗在手中慢慢摩挲,蜜露早已喝完,安如却像赏玩不够似的,总不愿舍手。泛着淡淡玉泽的碗在流动的空气中别样温婉,手之所触,尽是一片温润。 小丫头们差不多出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随身侍候的,不能随便离身,只有暗自叹息,且看着紫瑰,时间一点点过去,事情仿佛有趣起来。丫头手持拂尘、金碗之类,不时往这边瞅瞅,眉眼中全是兴奋。 “不知如夫人还有何吩咐?”紫瑰受不了这种折磨,硬着头皮福身相询。四下里到处都是精光,她暗咬牙关,记着今日之耻。 不远处的末蕊听见这话,抬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安如以眼神制止,轻声道,“可是那边已经整理好了?待会,嗯,末蕊,东西不忙着分派,先领着这丫头去外书房走一走,跟阳庆说一生,莫要让贵客上门,连个奉茶的都没有。” 不待那两人说话,安如温柔的笑了笑,“紫瑰这一阵子学煮茶想必深有体会,去了外面可不要托大,会喝茶的,多了。” 还有一句话安如才不会说,你只心心念念史大官人在这里喜欢喝茶,可你知道为什么吗?呵呵呵……(未完待续) 第八章 李世民早死了? 明日PK,亲们支持一下吧~~~ ********** 一大早安如竟破例早期,睡眼朦胧着趴在床边上。缃丝绡帐慵懒地垂于地面,褶皱处隐约可见松花洋针绣饰。床角香几上的侍女拂袖灯昏黄暗淡,末蕊从墙脚的剔红波浪龙珠纹方角柜中取出三四样裙装,妥善罗列在雕洋花六柱拔步床对面的黄花梨木嵌杂宝花卉龙纹长方桌上。 待安如哼唧一声之后,末蕊上前挂起罗绡帐,半跪在床边脚踏上,“如夫人?” 安如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斜横在床上,温软如玉的娇躯扭动一阵,才满心不爽的坐了起来,眯着眼半晌,缓缓睁开,轻叹一口气,“瞧我牺牲多大!末蕊——”眯眯眼瞅向末蕊,“待会就看你的了,别让我白费心思。” 末蕊微微一笑,早知道如夫人打地是这种鬼主意,自己早欢喜了,“婢子省得!,您还是先洗漱吧。” 仍旧神色朦胧着,安如下床晃悠悠挪至床里侧几个落地屏风后,马桶、脸盆、浴盆各司其职。洗漱都是有丫鬟们侍候,可安如实在受不了另外的手在自己脸上的感觉,这种时候,通常末蕊领着两三个小丫环在外面奉命,待安如洗漱干净了,才上前服侍梳妆衣裙。 安如摸了摸脑后的堕髻,还是有些气馁,若不是近日有事,自己才受不了这种累死人的装扮。九栾重木发簪用来固定发型,斜刺两根,原本顶上还有金凤璎珞,硬是让末蕊拆了下来。挑了根凤翅衔珠,松松垮垮地垂在侧面。不施粉末,就这么也是气色天成。 末蕊便不劝了。 慢慢做好这些事情,外间的早膳按着安如的要求安置好,三五碟必须的花样时鲜小菜,两道胡糕,两道鲜肉之类,全是一套的鎏金葵口折枝花纹银碗杯,相映璀然。 “琼酥金脍,还有糖蒸酥酪都是新来的柳大娘起早了做的,说是怕不合您的口味,就在小厨房带着,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立马就能端了上来。”末蕊执了象牙箸,细细挑了两块送入粉釉小碗中,递与安如,“原本准备了御田胭脂米熬粥,今早上主子着人送来的果车,还跟着其他的车子,周大娘瞅见里面有京道畿那边新出的大红枣儿,还有武林那边出的雪里盆,索性熬了五软百宜粥,尝尝鲜。” 安如的脸颊越来越红,不是别的,只末蕊说的这些自己一头斗大的,什么都不晓得,只随即点点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尝了尝那两份酥糕。 一顿饭又是默然无语。自从住进这宅子里,仿佛天下的锦衣玉食从来都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一日三餐,餐餐不同样,不重复。安如除了内心矫情的喊一声奢侈之外,还是怡然自得的享受。都是那个男人要给的,拦不住。 照例将没用过的饭菜赏了下去,末蕊侍候安如净手,如往常一般在院中随意走了走,才入屋。与卧房相对的堂屋另一侧被辟作书房。按着安如的想法,倒也布置得含香淡雅,疏散有致。 满月窗下一座紫檀雕花团的对角条案上,四宝俱有,甜白釉暗刻莲纹玉壶春瓶,内插枝干花卉,骨执有姿。一看便是菱儿大清早的手笔。 昨日困乏未看完的书卷随意扔在条案上,安如不喜欢别人收拾,就这么放上三四天的,大概都没人管。 拾起卷子正襟危坐在屏背椅上,仿佛看到那个谁谁“山阴”事件了,铺开卷子顺着留下的牙签,继续看下去。 朱尔家族覆灭,北魏一分为二,北周——等等,怎么还是朱尔姓?! 安如抬起眼镇定了一下,重新将视线放回书卷,一字一句不敢错过:朱尔荣身死,为天下唾弃,其玄孙尚共谋高祖,时中原凌乱,高祖代旧魏伐之,尚倾其所有以资之,贺曰,“天下为囊中所有,但乏一种。”高祖奇之,答曰,“时运。”高祖哧之,尚曰,“吾愿为尊者运。” 安如放下书卷,朱尔荣身死形灭,宇文泰与朱尔尚为谋,定要吃亏的。 掩卷神思,朱尔荣,朱尔荣,你可是真的英雄? “如夫人,阳庆求见。”末蕊掀起帘子,就瞧见安如一手撑肘,斜歪在那里,淡淡的花香弥漫,空气静谧地只剩下窗外高挂笼中雀鸟的脆声。夏日疏散的宁致。安如摆了摆手,仿佛很费力气一般,双目微闭,“去吧,人走了再来会话。” 末蕊喏后,悄悄放下水晶珠帘,引着上次挑得的两个丫头,往外面走去。 安如听得声音远了,重新睁开眼,喃喃自语,“别肖想我的男人。这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过了一阵,将目光挪回条案上的书卷,大略翻着,心中茫然只有一个想法,“机会只有一个,你能抓住,我便助你一臂吧。” 卷终还没看见隋夺天下,代北周的故事。返回身后的书架,常常的裙带曳地而走,选了下一卷回身之时,窗外的光已经热烈起来,夏日炎炎。 不晓得为什么,心中很是不安。只能拿着书卷看故事消闷。历史从来都是人写的,安如有一种期待,却说不出在期待什么。手写的墨迹字字挺拔。 玉秀公主携幼帝避于西京,高祖追至关隘……尚率朱尔一族迁于昆仑……拓跋雄自北路起兵……杨李二祖誓卫幼帝,血浴函谷……上柱国李公潜幼子密出秦关,被俘立斩……杨公夫人独孤氏飞书求助于鲜卑九族宗主…… 昏昏欲睡。 ……二公子世民亲选百人诱敌于烽火关……高祖识破其计……围而歼之……无一生还,史称“石峡事变”……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板上,碎了。 外面侍立的丫环听见声音连忙跑了进来,只见安如目瞪口呆的盯着桌上的书卷,双手颤抖不已,嘴中不知道念些什么,惶恐之际。小丫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外面机灵的听见里面的动静,一面使人喊了菱儿过来,一面快步进来收拾地上瓷碗残骸。 之前跟在末蕊身边的一个丫头已经换了新水上来,小心服侍安如道,“如夫人可是又哪里不舒服了?婢子帮您找末蕊姐来,还是着人去唤大夫?天气闷热您这么坐在窗口上万一中了暑可不是闹着玩的。” 旁边七手八脚的很快将碎片收拾干净,仿佛从来不能有什么打碎过。阳光泛在地面找不见碎末的星星闪闪。抹得一干二净。 安如还沉浸在刚才的巨大恐惧中没有出来,听见有人在自己耳朵边上唧唧歪歪的,茫然将视线努力集中,却空洞的望向别处,傻了一般只问了一声,“李世民……怎么就死了?” ps.为嘛架空呢,嗯,就是查史籍太累人,又容易打乱进程,嘿嘿,俺自己编历史吧~~~~(未完待续) 第九章 却是旧时相识 PK好乌龙哦,一大早起来里面居然没有俺……还好及时补救…… ******** 一行人骑着马“哒哒哒”地往这边溜达过来,珠大爷睁大眼睛往这边瞧着,果然,就有一人灰扑扑地立在庄府前。珠大爷身子往后靠了靠,立马就有小厮摇着马辔上前,前后在珠大爷身边。 “看清楚了?” “爷放心,真就是金陵王世子,昨儿路叔让小的硬是架了过来,看得一清二楚,准没错!” 珠大爷点点头,又捏了把小胡子,隔着老远的打量。那人一身皂色布袍,下摆微显凌乱,可见道行的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的多耳麻鞋。兴许是站的久的缘故,灰蒙蒙很有风尘沧桑感。 视线转向府门对面的树上系着的一匹红枣大马,辔头、鞍鞯无一不是精良。距离更近一些,珠大爷两眼放光低声惊呼道,“红狮!”居然是极品战马红狮!珠大爷余光扫过那人,心中暗自纳罕。 门前立着的男人闻声缓缓回头,正好与珠大爷黑亮闪闪的眼睛正对,两人同时盯着对方,一时间场面诡异无比。方才的小厮打了个寒噤,这才反应过来,在后面轻声提醒道,“爷?” 珠大爷嘴角动了动,没有吱声,朝着那男人拱了拱手,大摇大摆的进了庄府。 日色渐凉,隐隐有大雨,黑风刮过卷起风尘无数。珠大爷酒足饭饱,又叮咛了阳庆几句。末蕊悄然侍立屏风幕后,远远看着花厅那边的情况。 一阵商议之后,阳庆将繁生飞信传来的命符郑重交给珠大爷,并将另一些事情妥善解释后,才送人离开。 末蕊一直等着阳庆回来,使了青槐紧紧跟在阳庆身边,只等人出了大门,就往这里赶来。紫瑰命人撤了席面,花厅收拾妥当后才来末蕊跟前复命。 … 大门外两人再次对面。珠大爷上马欲走,不知想起什么,眉眼一挑,拍马下鞍,着人牵了缰绳离开。四目相对,珠大爷眼睛愈发清亮,灼灼地瞧着那人,忽而阔步走到男人跟前,拱手称赞,“世兄好气概!”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珠大爷:上着青锦袄,下抹绿长靴,混青抓角嵌玉软头巾,一袭金绣绿罗包肚束带,典型的贵公子模样——就差耳朵上一朵时新的鲜花了。不由得皱眉,回过身子,依旧目光如炬地直视庄府大门,低声撇清关系,“兄台有何事?” 珠大爷也不气馁,知道是自己唐突了,转身又凑到那男人正前方,“嗖”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纸扇,“刷刷”扇着风不客气道,“世兄不认得小哥了?并州青崖县,何家村,小老弟当时可没这么拽!” “你……”男人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当时并没有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却再没有嫌恶之意,正色道,“兄台认得在下?” “哼!小城子,真是长进了!连老哥都敢不认得!”珠大爷“啪”一声将纸扇敲打在男人脑袋上,见那男人脸色剧变骤然发怒,才慢悠悠的斜睨着那人来回走步,“崇德二年,司徒政领大将军兵符征西北,某小人离家弃身想要效仿霍侯从军,若不是老哥我的指点,说不定你小城子就瞎跑到肃慎摇旗旗去了!嗯?” 那男人满眼吃惊,瞪着眼前花枝招展的珠大爷一时无语,竟愣着红了眼,半晌,嘶哑的声带着磁音惶惶然地试探问道,“阁下……可是琮大哥?” 珠大爷摆摆手,很是满足的点头,清了清嗓子,“咳……老哥姓司徒,名琮,字矶珠,呵呵,想起来了?” 男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僵硬的问了句,“崇虎侯世子,司徒琮?” “哼,你小子当年不也没说真话,嗯?金陵王世子郁城佑?” “哈哈哈……” 两人同时对眼长笑,当时少年轻狂,奋不顾身想要摆脱这身锦瑟华服,双双离家出走,相遇何家村。世事难料,最后一个去了西南,一个仍旧浪荡不羁。 珠大爷勾搭着郁城佑,呼喊着就要胡喝一顿。 郁城佑脚下略为踟蹰,珠大爷嘿嘿两笑,“小老弟,怎么舍不得挪窝?那里面的女人就是你老哥我都不敢动,你瞎杵在这儿弄什么?还别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拗!” 郁城佑没注意珠大爷提到的“女人”,一时间忆及经年往事,脚下松动,便被珠大爷拉着走了。 庄府大门上的小厮探头探脑,瞧着一行人马蹄渐远,才放心跑回通信儿去了。外厅上众人早已将食案酒菜收拾利爽,紫瑰默然立于屏风幕口,神色不定。今日之事当作何解……她是什么主意,肯这样便宜自己…… 末蕊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冷笑道,“你只管做自己的,如夫人那边自有成算,总不会少了你的。若不是看在碧珠的份上,我定不会也将你弄出来。咱们这些年的交情,算不得远,也绝不是亲的。如夫人心慈仁厚,你却不知好歹,如今夫人指了这条路,且看你的造化了。再有一句——伶俐人到处都是。” 紫瑰垂眸不语。在这里看见珠大爷那一时,自己就已经明白了。 阳庆得了信匆匆赶了进来,顾不上里面诡异的氛围,直向末蕊二人道了谢,将郁城佑离去之事说明。话毕各自离开。 紫瑰恍惚着领着丫头们回了庭芳院。 如意阁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末蕊不晓得安如怎么了,听跟前侍候的丫头说这样子已经一天,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晚上,仿佛才有了一丝松动。末蕊小心侍候着进了些餐,安排着睡了觉。 安如仿佛个懵懂的孩子一般,末蕊说什么都照做,整整好几天,如意阁的气氛低得厉害。阳庆请安的时候拉着末蕊打问了半晌,也是一头雾水。 阁着满月窗,木格子、碧纱窗、窗外游廊上带着暖意的风。安如静静的闭目感受,心中早已缓过劲来。时空原来很久之前就已经错乱了,李世民死了,隋唐没有存在过,没有李白没有杨玉环,没有武则天。没有大唐盛世。 就好像外面婆娑的梧桐。凤栖梧桐……凤栖梧桐……没有梧桐,凤何以处之?至少大唐,女人是有地位,可以独自成活的…… 石莲小心的将小厨房送来的蜜露,讨好般一笑,就赶紧躲到小书房外面。不一会儿,就同一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声音越来越大,故事情节也越来越丰富。安如抿了一口手中的蜜汁,抹出一丝苦笑。 原来以为可以不去计较。换了时空也不过一日三餐。那个地方,那个人说的那些话,那些原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最伤心的,原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 紫瑰再没有过来,每日忙于外堂的布置安排,俨然接受了这个新的环境。末蕊心中安定,不去多想,回到小书房,安如仍旧魔障般不知疲倦的翻阅前朝史料。一遍又一遍。 究竟是造化弄人。 男人是那样子,注定不能长相守……现在仿佛切断了最后的出路。 努力做个称职的小三? 过了好久,凌乱着,繁忙着。 连安如都感觉到自己的诡异了。终于有一天,将所有看完之后,歪在圈椅上,忽而喃喃笑道,“第二天,可不又是个好人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决定出击 PK是件严肃的事情……哎…… ****** 天气难得晴朗,一眼无云,沙沙的树叶葱茏生长。 “莲儿可认得字?”安如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晃了晃手中那卷杂史传纪,“姐姐教你认字可好?” 石莲这几天在房里待着,渐渐摸清楚了安如的脾性,一边收拾着烛台,一边笑嘻嘻道,“莲儿不认得字,那是先生们的活计,莲儿只要学针线做衣裳,莲儿想给如夫人做漂亮的衣裳!” “小丫头,准是末蕊这么教你们说的!”安如郁闷的望着屋顶,“啊!太无聊了!”不能上网不能看小说不能八卦不能搞小是非!安如唰的从摇椅上蹦了下来,“末蕊?末蕊!” “如夫人,末蕊姐姐刚刚出去了,您不是要吃甜瓜么,末蕊姐找阳庆哥哥去了。” 安如一拍大腿,“正好!莲儿,叫上菱儿,跟我走。嗯,还是得等一下,你让人给阳庆带个话,准备一下,说我要去书肆转转。” 那些书被翻滥了之后,再没有什么好看的,这一阵子闲荒了,还是想知道更多的。 石莲不晓得怎么回事,急了,如夫人从来就是说风就是雨的,谁也拦不住除了末蕊姐,这回子可让她怎么办,如夫人的话不能不听,可这架势是在不大好,“如夫人,您先别急,莲儿先去瞅一瞅说不准末蕊姐就要回来了,这传话也是一阵功夫。” 说着撒了腿就跑出去。安如没理会,拨开衣橱,挑了件极朴素的衣裳,头发可不会挽,三两下编了个大辫子甩在身后。感觉很好,抬头就要出门,正好撞上拿了一叠衣裳进来的末蕊,“正好,你帮重新梳头,这样子真不舒服。”又粗又长,拽的人脑皮子疼。 “如夫人,您这是?”末蕊故意不理她,拿了新送来的衣裳放进几乎快满了的衣橱,“如夫人,您看,这儿块放不下了,是不是让人来再做一个?” 安如满不在乎,只和自己的大辫子作斗争,“真笨,把那边的耳房打通,做个换衣间不就得了,就这速度,整整一个房间指不定哪天就满了呢。” 石莲在小门处探头探脑的,原先叫做红菱的也改了名字,小声地问着石莲,“如夫人真要出门?咱们是不是得在家里守着?” “不知道,听说上一次出门只有末蕊姐跟菱姐姐。不过那时候侍候的人本就少。箴儿,要是出去了,怎么一定会跟着的,你可有什么想买的?我从来都没进过城,唯一一次还是上次那个黑漆漆的马车里。”声音略带沮丧。 被唤作箴儿的收回了脑袋,同样一脸的没精神,淡淡的忧郁抹过,“没有。” 石莲一拍脑袋,“看我这没脑子的,箴儿对不起,我忘了,别难过,他们卖了你肯定要后悔的!” 箴儿抬起头,勉强一笑,“没关系,不管他们的事。我知道如夫人待咱们都极好,我挺好……”声音渐小。 “什么?” “没什么,别担心我了,菟儿还没回来?” “没呢。箴儿,你说‘兔子’跟‘菟儿’有什么区别?我怎么觉着都一样?” “哪儿一样啊,‘兔子’,就是山里的小兔子,‘菟儿’,那可是一种花。”箴儿绾着垂鬓的发丝,耐心的解释道,“这种花一定要有架子才能好。要不然就活不下去。” “哦,箴儿你知道得真多!” 箴儿眼睛一红,又低下了头,“是吗?”勉强抬头一笑,“我去外面看看,说不准就快来了呢。”说着挤跑了出去。 石莲笑了笑,她怎么不明白呢,只是这个箴儿的聪慧,究竟是好事还是祸事,谁也弄不准。末蕊姐经常说自己笨,才是有福气了。箴儿…… 想不明白,石莲继续玩着手中的绳子,菱姐姐教了好几种络子,自己一种都没学会,果然是笨! 末蕊一出来就瞧见石莲耷拉着脸,手中的绳子一团糟,不由得笑出了声,“怎么,我们的小莲儿怎得如此苦恼?”说着一手扶起了帘子,安如也走了出来。 “箴儿呢?刚还听见她说话来着。” “回如夫人的话,箴儿去看看菟儿怎么还不回来——回来了!”石莲坐在正当口处,看得清楚,“阳庆哥哥也来了。” 末蕊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怕也是憋坏了。” 安如扶着末蕊的手臂,优雅的坐在软塌上,等着阳庆进来。 “如夫人,小的已经按着您的吩咐让人带了话过去,这次一定不会再出问题!”阳庆兴奋着眼睛,就差拍着胸口发誓了。 “阳庆多久没出门了?”安如抿了一口热茶,笑吟吟的,好看极了。 阳庆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回如夫人的话,小的,也就是那次跟着如夫人购书的时候出去了一趟。”说着有些毛毛的感觉,“宅子里的事儿不多,阳庆都快憋出病了!连着十几天没出门,这可是从来没有的!” 安如瞅了一眼满含笑意的丫头们,“得了,这回咱们可不能像上一次一样,乱七八糟的。”放下手中的茶碗,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世子爷——” “如夫人是说门口的那尊菩萨?珠大爷上次拉走了一次,可没用。”阳庆不知怎么的脸上忽然带出了浓浓的笑意,“那人可真是有趣的紧,每日的递帖子,咱们好歹说不通,这不,爷的书房里光收他的帖子就有这么厚一沓!”阳庆那手比划着,“呵呵呵,阳庆还真没见过这么——”声音突然堵住,阳庆脸上扭曲了一下。 “傻的人?”安如掩着帕子笑了,阳庆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份吧,“行了,咱们也别管他,你瞧着准备就成。有时间小丫头们也能多逛逛。” 阳庆嘿嘿笑着退了出去,抹一把手心的汗,自己真是没长进了,那世子爷爷是自己能乱说的! 安如眯着眼睛,倒真是该会会这位大人了。 “然后呢?”安如嘴角弯了弯,这句话够毒的,无论那人想做什么,都不得安生了。 光瞧着他看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就不是善茬,这几天又一直手在正门外,分明就是相同自己见面,又被自己那句话给噎着,乱了方寸。 安如想着一击即中的法子,不由得烦躁起来。安如面色略显倦意,末蕊瞧见了,轻声喝退丫环们,自己慢慢打着扇子,也不惊扰。她隐约觉得,如夫人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事情,想必同那金陵王世子有关。 阳庆打问那件事自己确实一点也不知道,如夫人也从来不曾说起青州……是太伤心了吧。末蕊看着眉头紧蹙的如夫人,心中的不安渐渐升起。若真是那样……主子,会怎么做。(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被八卦的门神大叔 自己是青州刺史的女儿,那么,认识的人必定有限:亲戚,父亲母亲的朋友,可能会有来往的贵女,再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安如猛地睁开眼,那可就惨了! 不对不对,他满脸怒火,却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忌讳的是什么?安如满脑子乱糟糟的,神色很不好。 “如夫人,可是什么体不舒服?要不跟阳庆说说,今天就不出去了?”末蕊瞧见安如突然变了脸,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没什么的,梦魇了。”安如重新闭上眼,懒洋洋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像没睡醒的,“我先眯着,阳庆来了,唤我。” “是。”末蕊重新坐在墩子上,轻轻打着扇子,蝉鸣的声音一两声,顺着风吹进屋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倒显得清幽静谧。窗子大开,薄薄的玉纱窗橱全是主子让人送来的珍贵纱料。如夫人怎么就舍得用在窗子上? 阵阵暖风从纱缝里挤了进来,末蕊的身上有些热有些乏了。扇子放下,斜倚在香几上,思绪却飘到了那天阳庆文的话那里。 “如夫人可曾提到昨日那莽汉?” “不曾,怎么,跟如夫人有何关系?”末蕊接过阳庆拿来的府中人员册子,整整三四卷,皱眉道,“如夫人定是不会看的,你那里可要留了底子才好。” “这是当然,”阳庆扬着眉毛,仍旧喋喋不休,“那人今天递了帖子,怕是昨天一路跟着来了。并不是主子来往的,那必是如夫人从前的旧识了,如夫人真的什么都没提到?” 末蕊盯着阳庆瞧了半晌,瞧的阳庆头皮都发麻了,这才转手将一大摞书卷册子交付与身后菱儿手中,缓缓答道,“主子夫人们的事情,咱们可从来不大晓得,况且就算有什么,不过是青州旧事,阳庆你糊涂了吧。” 阳庆并没有糊涂,糊涂的是外面那个。这谁都知道,可谁又能真的把责任往那人身上推呢,那可是响当当的金陵王世子,那金陵王已经年迈老矣,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万一弄不好,主子怪罪下来,怕就是如夫人也—— 末蕊自然也想到这里,禁不住抖了一下,垂下眼眸强自镇定。一定不会的,如夫人聪慧至极,必不会让自己陷入难为的境地。 这么一回时间,安如又打了个盹,朦朦胧胧着,似乎有些什么就在眼前……差一点儿就能知道真相…… 这么想着,胡乱编排的倒也不远,安如似乎可以肯定那个人了。这本尊遭遇不外乎两件,家变,从奴籍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娼籍。按着阳庆的话来说,他本是镇守西南的,突然来到并州,安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定是那人路上耽搁了些什么,自己才躲过这一劫吧。 可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自己的命?仿佛他在矛盾…… 慢慢睁开眼,侧着脸问了问时辰,“阳庆也该来了,咱们这就出去吧。” “是,奴婢为夫人更衣。” 简单收拾停顿后,阳庆已经在院中候着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着车队就往书肆那边走去。安如随着马车摇摇晃晃,末蕊依着滚滚车流低声道,“如夫人,那人方才却没见着。” 后面小丫头的车子里箴儿眯着眼打盹儿。石莲不时地撩起帘子往外面瞅着,一边的菱儿笑着摇头,“你呀,那不过莽汉,你看他做甚。”这一次阳庆做足了功夫,就是要气势强大。 菱儿放心的坐在车子里,“别听外面的瞎嚼舌头,不消说金陵王世子,怕就是金陵王府稍有头面的管事,也不会这样见天儿的立在外面当门神。” 箴儿嘴角弯了弯,仍旧闭目养神。 “菱姐姐的话是有道理,可偏偏大家伙儿就这么传了,让人由不得多想!”石莲缩回脑袋,什么都没看见没了意思,耷拉着脑袋,“什么都没有,果真是瞎传。” 菱儿戳了戳石莲的脑袋,“都是让如夫人给惯的!你看看人家箴儿,那才像个女孩儿。”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像个女孩儿这话倒怪了。”石莲躲着菱儿的手指笑道。 “莲儿你就做怪吧!”箴儿忽地睁开眼,瞋了石莲一道,“反正是尊门神就对了,菱姐姐,你不是见过么,那人长得像咱门画上的敬老爷不?” 菱儿抿着嘴儿笑道,“可没那么红的脸!黑漆漆的,像个碳头!” 车厢里三个女孩儿都笑了。 忽而车帘子被挑了起来,三人被突然的光一刺均别过脸,待帘子再次放了下,就听见青槐嘻嘻笑道,“菱姐姐好,箴姐姐好,莲姐姐好!” 莲儿首先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青槐的短辫嗔道,“怎得我是最后一个好?” “唉呀,莲姐姐轻点儿!”小青槐脸上带着笑直讨饶,“莲姐姐最年轻,讷可不就最后嘛!” 菱儿摇摇头,弹了小青槐一下,“怎么上来了?刚才让你上来你还不,知道错了?” 小青槐吐了吐舌头,拌了个鬼脸才道,“我有姐姐们最想知道的笑话,姐姐们可有赏我零嘴儿?” 箴儿抿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锁绣彩色云纹鎏金香球,拨开搭扣小球分开两半,里面滚出几粒糖果子。小青槐瞧着直挪不开眼,舔了舔嘴唇咧开笑道,“箴姐姐好玩意儿真多,青槐……就没有。”说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悄悄又多瞅了几眼。 “小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女孩子家的玩意儿你也稀罕,赶明儿箴姐姐另给你寻一个?” 小槐籽儿忙不迭的点着头,虔诚的望着箴儿,“好的好的!” 菱儿帕子掩着嘴直笑,“你呀,就是如夫人给惯坏了!” 莲儿虽然也很好奇箴儿又收回衣带上的小金球,却也不急,这会子瞧着小青槐乐呵呵地吃着糖果子,伸手拧了一把小男孩儿的嫩脸蛋,“现在该说了吧,咱们想知道什么笑话呢?不好笑就,嗯,继续拧着?” “箴姐姐~”小青槐投去可怜兮兮的求救信号,菱儿拦下箴儿扭头问到,“快说!” 小青槐瘪嘴,耸耸肩,“门神大叔……” 顿时,三双六道眼睛齐刷刷的扫射到小男孩儿身上,吓得小青槐一个哆嗦,“哦……是门神大叔。”顿了顿,露出小酒窝眉眼弯了弯,“门神大叔真就是金陵王世子!姐姐们不知道吧!”说着,得意地扬着眉。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消了声,看得小青槐十分不满,嘟囔着推了推箴儿,“箴姐姐?” 菱儿知道事关重大,顾不上其他,揪着小青槐头顶的花辫儿就问,“惯会说大话,堂堂世子爷怎会做咱们的门神,真是吹牛皮!”戳了戳小男孩儿的脑瓜子,“亏得还给你糖吃,还不吐了出来!” “青槐从不吹牛!唉呀!”男孩儿猛地站起来,脑袋“咣”一声磕在马车车厢上,唬着个脸委屈道,“阳庆哥亲口说的!”(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果真就碰上找碴的了 安如扶着末蕊的手下了车,厚厚的帽帷遮挡下,除了脚底的方寸,什么也看不见。阳庆早守在当下,见安如站稳了,才上前打躬,“如夫人,都安排好了,这一次定不会出差错。” 末蕊低声嘱咐,“如夫人仔细台阶。” “阳庆,对面是什么?”安如才走了两步,忽停了下来,看不见是什么神色。阳庆掂量着话,“珠宝行货。”便不敢多嘴。 “咱们去那边瞧瞧,”安如款款转身,换了个手搭在末蕊手臂上,“也好知道我这一身挂着的都是些什么。”说着,抬步就要往那边去。上一次在窗子边上看得清楚,生是勾起了安如购物的yu望。多好啊,有钱有闲的,能不大包小包的买东西么。 阳庆急忙跟了上去,给一边的小厮打手势。这边虽说忙手忙脚的却不见乱了阵势,两三个小厮早早的跑了过去招呼掌柜的,另有几名强壮的联手挡着路,生怕什么冲撞了这位贵人。末蕊也低声吩咐了菱儿他们几个早早过去,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瓜果之类,从后面的马车上直接搬过去。 安如不紧不慢的挪着步子。话说,贵人么,行动越是缓慢,这就越尊贵。所以倒是没有人觉着不妥或是憋闷,只认为这才是大家的气魄。 离地近了,隐隐听见珠宝行里面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高声,几个小厮模样的从里面垂丧的跑了出来,奔着街西而去。末蕊皱了皱眉头,侧身对阳庆问道,“里面是怎么了?如此喧闹。” 阳庆也有些不满,自己这些手下从来都挺会来事,这一回恰好了是给如夫人长脸子的,怎得如此不妥。说话间有行走了两步,那边的声音大了起来,连厚厚的帽帷下的安如都听得见了: “自来都是先来后到的,怎么你家主子是贵人,我家的就得陪着地儿?”一个响亮地女生气势轩昂,安如几乎能想来这位小姑娘是如何的叉腰指派,“诺大的并州城里有几个贵人能视咱们不清楚的?庄家?庄家的人多了去了,凭你什么人也是我们小姐看得上眼的?” “真给这家小姐丢脸,这么多的人也不臊得慌。”菱儿的声音向较之明显低缓了许多,不待理睬地问了旁人,“掌柜的,您总不能让咱们就这么干耗着吧,闲人都打发了出去,莫要让旁的小姐什么的见着眼烦,最后倒编排了您的不是。” “你……” “这位大姐姐,仔细伤了身子,您总是这么大的声。听着里面仿佛也是吵闹的,怕是你家小姐也嫌你聒噪了,才赶了出来跟咱们一处吧?也是,您这嗓门咱们都听着难受。”箴儿的声音不紧不慢,却逼的人实在脸红。 末蕊嘴角勾了勾,都是些小姑娘们的。 阳庆这时候已经大步跨了进去,“掌柜的,楼上紫竹那一间赶紧着收拾,瞪我做什么,才几日就如此没有规矩了?” 安如这时候才踏上台阶,只觉得里面乱哄哄的突然没了声息,心中诡异了一下,还没怎的突然末蕊伸手一拦,安如慌乱的退了一步才站稳,“咣啷”一声,一个白玉的什么瓶瓶罐罐在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摔了个痛快。零星的碎末子溅了一脚,惊心动魄。 末蕊这边未及尖叫,反倒是扔盘子过来的那个方向传来几声娇喝,“滚!打量我好欺负着,框了出来又半天没个声响,作什么缺了嘴儿的葫芦!”声音猛然间打住,过了一阵,那女声又高亢起来,“我怕什么,这城墙里头那个不晓得我,这会子想起来我是谁了,偏我也不认识你,这位小哥,莫不是迷了眼,连心窍都埋了罢!——你什么意思!……滚!” 听到八卦激昂处,“啪”一声,一件半旧的青花瓷器再次从里面飞出,粉粹了。碎片滚得到处都是,晃悠悠的闪了闪,再没动静。这一回怕是物件不小,才只扔出那屏风几步远,因此并未伤及厅堂口处。 着这么一下子动静却比方才大多了,场面又乱了起来,一时间丫头小厮乱跑起来,冲撞的到处都是,你哭我喊好不热闹。 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安如只觉得脚下的东西讨厌得厉害,先在自己周围全是这碎末子,动也不能动。古代的绣鞋什么都好,就是不经穿,万一踩了上去,一定是血肉模糊的。 可没过多久,安如觉得大厅里渐渐规整起来,脚下也有人过来将碎片末子扫了干净,甚至有小丫头拿了抹布在地上老老实实抹擦了一遍,这才放了心。 阳庆低着头满脸颓丧的闷声请罪,“如夫人,都是阳庆处置不当,让您受了惊。” 末蕊早憋了一肚子火,侧身拦在阳庆面前,“怎么是你的错,刚才谁扔的玉盘让他承受着。平日里主子怎么教导的,怎得这一点小事不想着处置,反倒让大家伙干巴巴地停着这里,专等你来请罪?” 阳庆正欲说话,又被末蕊打断了下来,“那里面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也不用管,你只说这不进不退的样子成何体统!好歹您也是经了世面的,怎得这样疏忽,污言秽语的脏了如夫人的耳,还这般凭那些没头脸的作反!现在还好没事,万一碎片伤了如夫人,谁敢承担得起?” “末蕊——嗯,帽子摘了,我累得慌。” 末蕊狠狠瞪了阳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低声应着,“是。” “末蕊姑娘说得是,阳庆省的,都看着呢,跑不了他的!”最后几个字捏地重重的,跟前几个年纪小的丫头脊背直发凉。 大厅里那些不紧要的早请了出去,末蕊眼睛瞪着阳庆,手下却软软的解了带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如夫人还要在这里跟着你站多久?” 安如终于见着阳光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界一下子放宽了,连心情也好了许多。止了末蕊的话,拿眼瞧着周围——自己站在门口处,周围一圈的人围拱着,好不气派。可更气派更有声势的,却是左侧屏风后的人物。 人影幢幢的,不时有几个脑袋凑出来打量。瞧着光景,仿佛严阵以待,时刻有人准备着摔茶碗,然后大刀阔斧的冲杀出来,摇旗呐喊的,刀光剑影的。 看来末蕊的话起到作用了。 就是要指桑骂槐才对么。 安如嘴角弯起,无所谓地一笑,“没什么事就各做各的吧,我也乏了,阳庆,掌柜的在哪里。” “这位夫人,在下便是了,您请吩咐。”一位中年小山羊胡子男人从一旁闪了出来,干净利落。屏风那边传来轻轻一声冷“哼”。 “您贵姓……咱们也就是闲来看看,有什么好玩意儿,不论价钱,都拿来瞧瞧。可别舍不得宝贝,若是有趣的,定不会亏待您的。” 安如随着阳庆的指引,慢慢往厅堂正中间的大梯子走了上去。 阳庆一行汗颜不敢大声,恭敬着伺候安如上楼,心中却盘算着秋后算帐的事。原本没什么,可偏偏末蕊那么一记刀子眼扫过来,差点就让自己觉得,难道我阳庆真就是一吃干饭的? “王掌柜!周府也不欺店,怎得咱们不能上楼,偏那后来的无名之人上得了楼呢?”屏风后转出来一名女孩子,银红色短褥下着湖青罗纱裙,娉娉婷婷的走过来,在掌柜的面前勉强半福,“可是咱们周府连这点脸子也没有了?” 安如并不曾回头,继续慢慢挪着步子,上楼。 王掌柜脸上神色镇定,拿眼瞧了阳庆,才对着安如作揖,道了声,“都省得,您放心,都是好货。”退下楼,踱至屏风一侧,躬了躬身子,这才挺直了背,皱着眉头道,“周小姐若是喜欢,砸了宝聚堂也可,王某从不含糊。”(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硝烟弥满 这女孩儿瞪圆了眼,冷冷望向台阶上正要拐弯的安如,大声请安道,“这位夫人请留步,我家小姐想请您过去喝茶谢罪。” 安如仍就不理会,好似捉弄众人一般,步伐越发地慢了。末蕊因落后了一步,正好与那丫头面对面,一上一下的感觉更有了气势。凛冽的看了回去,愣是逼得那女孩子挪开眼,看向别处。 “告诉你家主子,那些茶叶的水的,连给我家泼洒门庭都配不上。”石莲哼哼两声,“真是拿了竹竿当大树,够凉快!”提了裙子,也上了楼。 这姑娘算是彻底被冷下了。屏风后又转出了两名同样衣衫打扮得丫头,附耳说了几句话,那丫头冷笑一声,“看你们张狂多久!”说着,甩袖转身离开。 阳庆皱着眉头看完全剧,待那几个人全部进了屏风后的雅间,才走到王掌柜跟前,背着手,“怎得如此放肆?刚才我没注意,谁摔的东西?忒大胆了,谁家没规矩教养的——不晓得这是谁的桩么?” 王掌柜捻着胡子,眼睛转了转,往柜台后面瞅了瞅,“臭小子出来!”阳庆也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乌衣短袖的毛小子正往这边做鬼脸,“就不!” “臭小子,今儿不过来,以后就别跟我提去商队——这位就是你天天念叨的阳庆小爷!” 阳庆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有了光,眼睛一眯的就把刚才那些子烂事儿扔开了,朝那小家伙看去,“小子想跟商队?” “哎呦!这不是阳庆小爷嘛!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咱们也好招呼着!”不知从那里冒出了一个青年男子,身着猩红撒花锦袍,腰里别着把百折描金美人的西川竹扇,“唰唰”两扇,“王掌柜,这是怎么弄得,阳庆小爷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快快引上楼!阳庆小爷别来无恙?郑某真是失礼的很呀!” 阳庆头也不会,只管拉着小男孩儿说话,这边的年轻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上前一步走闪在阳庆正前面,扇柄一合,敲打着小男孩的脑袋,“臭小子,捣什么乱,后面玩去!” “呦,这不是亮哥儿嘛,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透一声!”阳庆拍拍小男孩儿的肩膀,低头笑道,“去,外面马车边上有个青槐的,找他说话去!” 小男孩欢呼一声,跳着跑开了。 阳庆这才抬头与来人说话,“亮哥儿最近可是忙得紧呐!” 亮哥儿一把撑甩开竹骨扇潇洒地笑了笑,“阳庆小爷这话说得,我就是一大闲人,就是瞎忙活!”说着话,欲将人请上楼,笑吟吟拉扯道,“今日刚好的,咱哥俩儿不醉不归,王掌柜,去仙鹤楼请一桌酒席,朱师傅的!” 阳庆把手一拦,“莫要客气,今日咱可不是来玩儿的。” 亮哥儿嘿嘿一笑,拉了阳庆就往上走,“别蒙我了,史大官人早就去了扬州,你能有什么事儿?还不跟我上去,一醉方休!” 这时候一个丫鬟从一旁小心挪了步子过来,垂着头福下身子低声问安道,“郑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没看见公子正忙着呢?不懂规矩,快快退后的!”一个小厮上前及时拦下,丫鬟不得已提高了声音,“小姐说了,那一套琉璃粹盏……” 亮哥儿大手一挥,蛮不在意推脱道,“去去,告诉你家小姐,公子我忙大事儿呢,要什么东西找掌柜的!” 阳庆带着笑意瞧着那边尴尬的丫鬟,这装束同方才嚣张的一模一样,此刻却是娇滴温软,没有一丝毫的强硬跋扈,不由得上了心,“亮哥儿,莫非方才屏风后面的——” “咳咳……”亮哥儿呛了一下,白皙的脸上有一丝不显的红晕,很快散开,“阳庆小爷来的挺早的?” 阳庆眯着眼,压低了声音,更显得冰冷,“亮哥儿可惹祸了。恕阳庆不敢陪坐,失敬得很!”说着,拱了拱手,大步上楼,留下亮哥儿一人莫名其妙。 王掌柜一直藏在角落中不曾离开,这回子得了空才上前,“小少爷,方才使了人跟您禀报的就是这个,阳庆小爷带着一位‘如夫人’的,毕恭毕敬大声都不敢出一个,刚才周小姐摔得花卉纹鱼盘……也不知怎么就巧的砸在了那位夫人脚下……阳庆小爷当时就懵了脸色,怕是……” 亮哥儿开始漫不再意,后来神色凛然,知道这最后简直苍白了脸,直盯着王掌柜的脸,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怕是,怎样?” 周围都噤了声,连那传话的丫头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诡异,伏倒在地不敢说话。 上面却没有那般紧张,王掌柜早知会了人,陆陆续续的抬着大小箱匣进了雅间,放下后抬起箱盖,便垂手离开。 大大的房间没有隔断,一连三套并起,很大却不显得空旷。 安如斜倚在软乎乎的靠垫上,透着紫色纱帘,瞧着外面小厮门行动一丝不苟,经专业训练过一般严谨有序。菱儿领着箴儿在隔壁小间烧水煮茶,这边莲儿将软垫再叠高一层,让安如烤着更加舒坦。末蕊打开窗子,指使丫头踩着梨花木圆凳,将同样的紫荆纱挂了上去,外面因着这纱闪闪反着光的面子,全然瞧不见里面的光景。 而安如却能透过薄纱,观赏着外面的热闹。 “唰”一下,安如抹开一把精巧的象牙柄玉竹小扇,掩着嘴儿打了个哈欠,懒散的问道,“末蕊,我说吧,还是这边坐着舒服,待会了让阳庆跑一趟,那边的掌柜的也不用请,直接的搬了书——呃,卷子过来我挑挑。”扇子一合,指了指纱帘之外的敞了口的大箱子,“就这般便好。他们家的门也忒不堪了。” 末蕊笑了应了一声,绕过塌,从箴儿手中接过托盘,玉雪峰顶的泉水煮的茶,就这么送到了安如身旁的榻几上。 “回如夫人的话,掌柜的说,屋子太小,请如夫人先过目,若是不上眼,后面自会撤了再抬些进来。” 末蕊对菱儿使了个眼色,那边福了福,从箴儿身后的漆木描金匣子里取出一个个荷包顺袋,交给帘外侍立的丫鬟,听了吩咐拿着交给自家候着的小厮,这才转送到那通禀人的手中,唱一声,“领受了。”招呼着那边的小厮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人了,菱儿听了吩咐先前去粗略的查看了一遍,箱匣中尽是宝石翠玉之类,很快嬉笑着脸掀了纱帘进来,“如夫人,我看还不如咱们如意阁随处摆放的物什好,平常人家自是好物,却不能入了夫人您的眼。” 石莲早早的奔了过去,一溜几个大箱子也已经全部扫过一遍,然后直摇头,“果然不如咱们院子的,真小气!——咦,阳庆哥哥,你终于来啦!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不如咱们的好?” 阳庆简单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帘子里的安如拱手,“如夫人,有人求见,阳庆……实在不能拦。”说话间,就有一人黑洞洞的硬生闯了进来,根本不用认通禀似的。阳庆一噎,好容易咽下这口气,余光瞧见那人大步进来,却只坐在中厅的圆桌边上,才略略放下心。 安如“嗯”了一声,轻瞥了一眼,“末蕊,你去。” 末蕊得了话,将方才去那边抬书卷过来的重复了一遍。阳庆应着,小心的看了末蕊一眼,末蕊只是点点头。 阳庆心下明了,挥手让人将这几箱子宝贝抬了出去,亲自嘱咐了王掌柜将东阁里的宝贝也一一抬了进来。然后带着一众小厮退出。 房间里乱哄哄的,一下子又归了平静。谁也不敢先出声,就连平日里聒噪的石莲,这会子也噤声,老实的待在安如身边。趁着乱偷偷看了一眼,英武非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戾气。 窗子边上的紫荆纱帘被风轻轻吹动,安如手中的象牙小扇轻轻打了开,遮住了那一个若有若无的哈欠,这才款款出了声,“郁将军,别来无恙。”声音懒懒散散,庸雅而别有一番情致。 帘外圆桌边上坐着的男人冷“哼”一声,“自是无恙。” 安如摇摇头,抿了一口茶,满口生香。要不要硬上呢?不要,要来阴的才好。(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不会吧 “菱儿,着人捧了小匣子一个个进来,让如夫人瞧个清楚。”末蕊瞧这光景,实在冷清,只好轻声嘱咐了下去。好在这一回拿进来的,都是些精巧的匣子,小丫头们倒也不嫌重。 一溜站了五个丫鬟,蹲在安如脚下,高高捧起各自手中的宝贝匣。 安如大略的瞅了一眼,没什么有趣的,仍旧摇着象牙小扇。末蕊对着菱儿点点头,换了下去,重新上来了五个丫头,一样的姿势,看起来像是训练很久颇有功底。安如执了扇柄敲了敲其中一个玉色绸里的裹衣小匣,“这叫什么,看起来倒是有趣?” “回如夫人的话,这“龙凤阴刻双珠翠玉耳玦”是前两天才从北边送来的新货,听说是肃慎王族才能用的。夫人好眼光,一眼就瞧出这不凡来。”帘外侍立的一位颇有些年岁的美妇人小心答道。 安如点了点头,“只是觉着面熟,末蕊,你见得多,也来瞧瞧。” “是。……如夫人说得不错,前两天您不就见过差不多一样样儿的么?”末蕊上前走了一步,只是拿眼瞧了一下,并为显露出多么惊叹的声调。 外面的美妇人一时噎着,这些都是东阁里最尊贵的宝物,怎得里面那位见过不说,竟也有差不多的!心中暗忖,定是不如得很,不过面子上充一充的。这些东西可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美妇人一时想通,抿嘴一笑道,“姑娘怕是没仔细看,那耳玦是用了纯金打制成的花托——肃慎族特有的标志——上面镶嵌的水刻玛瑙与松石玉翠更是少见得很!” 末蕊瞧着如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能笑答道,“嫂子对这些小东西真是精心,末蕊真不曾注意过有这般讲究,让嫂子见笑了。” 这番话说得外面的美妇人面子上顿时有些扫兴,这不显得自己卖弄了,还卖错了地儿! 帘里石莲瞧着外面那位大个子一句话不说,真像个木头人一般,杵在那边,除了冷眼瞧着,并无其他动静,渐渐放松了身体。 这会子听了美妇人的话,心下痒痒,也有些不服,轻步子走了上前拿起其中一只,仔细地瞧了瞧,嘻嘻笑道,“这个不好看,主子前两日使人送来的比这巧多了,”说着回身对安如解释道,“如夫人那对的阴刻龙凤纹璧可是分别拿了六颗玛瑙珠子连起来的,样子也比这个精巧多了!” 安如微微一笑,“说不得络子总也打不好,偏在这儿生怪!” 美妇人一时间愣在那里,小丫头的娇笑声像一道焦雷,猛不丁的扣在了自个儿头顶上,六颗!……怎么可能? “如夫人,别取笑莲儿了!”石莲笑嘻嘻的退至一边,摸着红彤彤的小脸蛋,“您看看,都红了!” “呵呵呵……”安如低声轻笑,软软的声音如甜糯般娇俏,而又有初为妇人的一股子妩媚的尾音,腻化在人心里。一时静了下来,生怕错过了这般好听。 呷一口香茗,安如轻轻敲着手指,眉眼流转,却扫向外间正襟危坐的男子,终究是先开了口,“郁将军——” 末蕊一干凝气屏声,等着如夫人开天辟地的下一句。 “茶中煮了毒药呵,你敢喝么?” 郁城佑方才还在那轻盈柔媚的笑声中焦躁,忽然被点了名,没个思量直直瞪圆了眼睛,气血充头抓起已经放凉了的茶碗“咕嘟”一口喝了个精光。 安如轻轻一叹,“浪费了。” 郁城佑这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调侃了,这一向积攒起来的怨气顿时爆发了出来,强忍着拍碎圆桌的怒火,青着脸死死盯着隐约的紫纱帐中的人儿,嘴里恶狠狠的一字字地挤出话来,“你待要怎样!” “这个留下,其余的都拿下去。”安如似是无心的打断了郁城佑的话,玉手指着重新上来一溜匣子中的一个,“末蕊帮我看着点,许是要有大用的。” “如儿,”郁城佑隐忍的声音从那双紧闭着的唇里挤了出来,寒的人透心凉,忽然起身一掌捏碎了手边的小茶碗,“良哥儿如今还躺在病榻上生死未卜,就算我郁城佑今日求你——”说着,那两眼已经泛起了红光,一脚踢开身边的障碍大步前跨,直挺挺的立在紫荆纱帐前,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眉毛竟成了一个疙瘩,“不论你做过什么,良哥儿如今只盼——” 一声“如儿”仿佛惊雷一般,炸晕了在座的人。末蕊深呼吸,着石莲将不相干的人领了出去,只剩下几个贴心腹的。而安如则一时恍惚,如儿,良哥,做过什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猛地抽回神思,忽而忆及那日书肆二楼,远远与楼下马上那人对视……看不清楚他的样子,隔了些什么,不是厚重的帏帽—— “郁将军,如儿已作他人妇。恕——”安如垂首,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该说些什么呢,他称自己做如儿,虽则暴怒却始终隐忍的情绪,犹豫,那句话后浑身的一振。安如不愿编故事,却不得不让自己明白,那个良哥,与本尊……“不能相见。” 房内所有人还没听明白这两人的对话时,郁城佑已然暴怒,未及反应,紫荆纱帐“嘶”的一声被粗暴的撕破,郁城佑风一般冲到这边,黑红着脸怒目直视正座上娇小的女人,大手猛地一挥,安如不及呼喊,自己身边的小茶几顿时被劈成碎片—— 阳庆听得里面的声响,大喊“糟糕”,飞脚踹开小门,正瞧见郁城佑扑向如夫人,心下一急飞身上去直直的扯住大汉的灰布袖,另一手顺势劈向大汉天灵盖。 大汉身子一斜,险险避了开,反手直插阳庆下盘,低声怒斥,“哪里的小猴撒野!”话音未落,阳庆已经被那汉子稳准狠的擒拿手甩出半步,不及阳庆再次反扑,手一挥,黑脸盯着阳庆道,“爷不是来打架的!不管其他,她今日必须跟我走!”指着安如,不带一丝反驳。 “夫人!夫人!……阳庆!快看夫人怎么了!”末蕊在阳庆扑上来的时候,已经拦身挡在安如面前,待那边说话时转身一看,安如苍白着脸软软地靠在座背上,双目紧闭。 郁城佑最先反应过来,凛冽的盯着已经晕厥的安如,蓄势待发,“这种田地还是忘不了这些把戏!” “阳庆!快叫大夫!”末蕊几乎是带着哭腔,她从未见过如夫人这样脆弱的样子,从来都是活泼能动的,充满了精力跟周围的人打哈哈,说笑话,“夫人……不要吓末蕊……”用力掐着安如的人中,甚至虎口……都没有用…… 外面跟着阳庆冲进来的丫鬟们,这时候被吓得乱七八糟,待末蕊一声凄怆的嘶喊,丫头们这时候才回过神,大大小小的被这大汉的暴行吓得浑身发抖,如今自家主子如此这般,一下子哭喊起来,场面混乱之极。 郁城佑望着跑出去找大夫的阳庆,“啪”一声隔空击碎了墙边一人高的印花白瓷瓶,“都给爷停下来!” 末蕊死死瞪着郁城佑,强压心中的怒火与恐惧,命隔壁冲过来的菱儿将一众无用的丫鬟领开。自己小心将安如安置在美人塌上,双脚发软。她感受得很清楚,如夫人当时杏目圆睁,一幅拼命的样子,突然直挺挺的倒下去…… “末蕊姐姐,如夫人没大碍的……”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孩儿声音从安如身边过了过来,郁城佑眯起眼,安如前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小心地扶手在安如的脉上,低垂的眼眸看不清到底什么神情。 末蕊几乎是倒在安如身边,箴儿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会子才看清箴儿在做什么,颤着声问道,“你……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这么容易就,重彩了 “末蕊姐姐,如夫人只是怒气攻心才晕倒的,至于其他,仿佛……仿佛如夫人的身子……有些不妥当,才——” “哪里不妥当!”末蕊尖利地质问,“你怎么会这些?女孩子怎么会学这些?说清楚!”说着话,末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作风。 尽力从地上站起小心服侍安如躺好,从石莲手中接过薄毯子替安如搭盖好,转身厉声问道,“你再仔细瞧一瞧,莫要胡乱说话。若是有什么差错,你晓得什么后果!” 箴儿点点头,重新替安如把脉,小小的瓜子脸亦有些苍白。只见她眉头紧蹙,周围的人个个捏了一把汗。末蕊紧张的攥紧帕子,分毫不松懈的盯着箴儿。 郁城佑几乎是要爆发了,双眼怒火喷薄。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莲在一旁几乎要哭出来了。忽然箴儿一抬头,说不清楚的复杂,“末蕊姐姐……箴儿学艺不精,只略通岐黄之数,如夫人身体此时已无大碍……只是其他的,箴儿实在不敢妄下定言。” “好了,你退下吧,仔细想想今天的话,如夫人的身子是头等的,明白了?”末蕊轻轻松了一口气,软软的靠在榻边的软靠枕上,摆摆手,全部心身重新集中在安如身上。 “如儿!……不要再装了。”郁城佑低沉着声音,隐隐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他们都是一伙的,他尽力说服自己。双手有些颤抖。 “郁将军,请您自重,闺阁重地还望您略懂些礼数。”末蕊郑重地对着郁城佑福下身子,却眼睛坚定不移,直视他。 “哼!”汉子受了这一礼,甩袖回到外堂,皱眉看着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地方,随意拣出来一个能坐人的凳子,坐上去如同刚来时候的样子,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冷冷盯着里间忙碌的地方。 末蕊吩咐着让人重新将紫荆纱帐挂起,并找来珍珠帘垂在安如睡塌前。丫头们已经在末蕊的行动做派下,恢复了以往的规矩,除了气氛有些低沉静寂之外,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箴儿走到香炉鼎前,灭了里面原本的薰香,指挥着其他人迅速将一片狼藉的地面洒扫干净。从腰带上解下一个荷包,准备升起了自己香囊中的香片。末蕊瞧见迅速上前一把抓住箴儿的手,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末蕊姐姐不必担心。”箴儿福了福,不紧不慢,脸上含着甜甜的笑意,“这个是这几日箴儿从园子里采来花瓣炼成的香片,如夫人身体、经不起那些重地味道,这个兴许会缓解情绪。” 末蕊从她手中接过,另一手松开箴儿,轻轻扇着风将香片的味道送入鼻前,嗅了嗅,果然是晚香馆周围的香味,点了点头,香片的颜色淡淡的,指腹捻过滑腻细软。末蕊因在那种地方呆得久了,这种香片的品级还是认得清的。 “燃上吧。”看着箴儿有条不紊的手脚,有些不确定了,却也只能低声嘱咐道,“回去后自然要你回话,别让我们失望。” “箴儿省得,末蕊姐姐且放宽心……”箴儿看了一眼外面直挺挺坐着的大汉,“今日他必不得愿。” 末蕊实在不晓得该怎样去看这个平日里只有几分精明的丫头,略微德点点头,便回身服饰安如去了。 阳庆满头大汗的拉着一位青年闯了进来,看也不看郁城佑,直冲到里间,被石莲一声斥下,“立住!阳庆哥哥,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拉扯?” 青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烦恼的瞪了阳庆一眼,“说你呐!” “嘿嘿,阳庆唐突了,如夫人怎么样?这位大夫,快别当着道!” 石莲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颇有些风liu气的男子,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一领银丝沙团右衽叠加领子的月白衫,脚下一双金线拌青色皂朝靴,确定这不过一个富贵家子的风liu少年,更是挺了挺胸,双手叉腰挡在前面,“不行,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大夫!” 阳庆头大得很,末蕊拨开小丫头,朝着阳庆与那人福了福身子,“这位可是人称‘叠花手’的凤章先生?” 阳庆避开这一礼,那青年响扇一拍,“哈哈”笑了两声,“这位姑娘果然聪慧,却是在下,凤章可有幸问一声姑娘如何得知?” 末蕊垂着眼眸让开道,“凤先生说笑了,咱们家如夫人身体不适,还望凤先生妙手回春。” “快快,别磨蹭!就你事多!”阳庆也推搡着凤章往里走,将人随意按在已经架好的珍珠帘前的小圆凳子上,“若是诊不出来看我不拆了你的招牌!” 凤章无奈的抹了一把额头,仿佛淋出许多汗水来甩出,“聒噪!”摇摇头,那手已经扶上了盖着丝帕的安如的手腕,闭目探脉。 石莲再次挡在紫荆纱帐前,毫不输气势的抬头仰望外面不自觉靠近的大汉。郁城佑脸色铁青,自这两人进门时候他就感觉到极大的不妥了。凤章什么时候来了并州? 他记得当时离开军营的时候,柴将军分明请了凤章去做客,怎得忽然在此处出现? 可这并不是他关心的——安如能上了这二层阁楼也不难,可偏那么一个阳庆的臭小子居然能在自己的拳头下全身而退,且不动声色的请来这么一号人物……郁城佑越来越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踱步到跟前。 “没事,挺好的。”凤章回手,耸了耸肩,“阳庆,不是我说,就你这臭脾气,没出事还真是天大的运气!”阳庆怒目相视,“如夫人到底怎么了?” “哼哼,瞧瞧,什么话,又不是你干的,你急什么?” “凤章!”阳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差一步就上前揪起凤章的前襟,“快说!到底怎么了!”他简直不能相信前两天还到处乱窜,嚷嚷着要吃这要吃那的女人,就这么软软的倒下去了。这个女人有太多让人讨厌的地方,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还没一个月呢,急什么,我能探出来你该赔大礼,怎么这副德性?”凤章撇撇嘴,“这位夫人有喜了,真不晓得怎么这样的折腾还没事。”眼睛早朝周围扫视一圈,小丫头们打扫的动作很迅速,可也逃不过凤章的眼,方才的混乱他几乎可以重新模拟出来,“胡闹!” 末蕊在听见还没一个月的时候,已经虚了步子,紧紧扶着睡塌边栏,待凤章确定之后,丧失了所有精魂的闭上眼,蒙蒙一叹。恢复了半晌,才重新睁开眼,轻轻跪在安如面前,双泪清流,“夫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泄愤 末蕊打起精神,快速拭去眼中的泪水,余光处瞥见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杏目圆睁,“菟儿出来!作什么怪!有话过来说,扭扭捏捏成什么样子!” 小丫头垂首慢慢挪了过来,福了福身子,谨慎道,“末蕊姐姐,箴儿方才煮茶烫了手……” “莲儿,去后面帮箴儿煮茶。”末蕊挥手放走小丫头。 待这边稳妥之后,绕出珠帘,规规整整地对凤章福下身子,道了谢,“先生凤手妙针,幸而脉出如夫人的身子,末蕊这里代家主叩谢。”说着,领了一众丫鬟叩拜下去,慌得凤章立时坐不稳了,忙离开矮凳避开。 末蕊毫不含糊,“凤先生自然受得起,这一拜是谢您救了咱们如夫人的命!”说着,眼睛斜斜瞄向紫荆纱帐外还在愣神的大汉,“只是不知为何如夫人……似乎面色不大好。” “不要紧,只是贵夫人受了惊,血气攻了心。方才已下了一针,很快便会醒来,末蕊……姑娘且放宽心罢。”凤章颇有些尴尬的避开,这里的胭脂气太盛,自己都有些禁不起软香红蜡的,再次退后两步。绕过香炉,顿了顿脚,才绕出纱帐。 忽而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瞧,阳庆竟还傻乎乎的站在纱帐内,神游太虚了。笑着摇摇头,坐回外堂新置的圆桌边上。石莲轻手轻脚地将煮好的新茶奉上,红着小脸,福了福身子,半天嘬不出一个字儿来,一跺脚,“石莲方才失礼了,请……先生莫见怪……凤先生请用茶。”然后匆匆跑开。 末蕊小心服侍着安如,恍惚间安如睁开眼,又闭了上。 阳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见安如终于醒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转眼间就将眼睛的焦点落在了安如的小腹上,居然半点记不起个避讳什么的。整个心思只想着一件事情——那里有小主子了! 主子有两位少爷,却常年生长在扬州府中,年纪既幼,众夫人也不愿让少爷出来过早经风雨。这回好了,如夫人所出的小主子一定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出生,然后由自己教管,噢,一定要教给他怎么制服人自己不受伤,要练一身好武艺——阳庆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如夫人向来都是精力强盛的,就看现在,那一双凛凛的目光还有即将暴怒的脾气——小主子也一定会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 “夫人!” “小心!” 忽然几道声音同时响起,阳庆只见眼前一晃,一串串散了的珍珠已经被摔扔了出去。阳庆笑了,小主子以后肯定和自己一样,有一身强健的体魄,一定要比府里那俩文弱的好一千倍! 安如彻底发怒了,她简直不能相信末蕊口中“有喜”说的是自己,眼睛灼灼发烫,安如简直想哭了,她才多大点,还没玩儿够呢,人生路这么长这么美妙的怎么可以怀孕?有了宝宝以后还怎么随便发脾气装嫩……还有向男人撒娇! 末蕊兴奋得说着以后可能的好日子,有了男丁,就不怕后半生没有依靠了——安如却在想,该死了才一次就能怀上,怎么搞得! 眼睛凌厉的射向紫荆纱帐外依旧装“门神”的男人,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挣红了眼,心中默念三声“你找的!”然后“嘶啦”一下,劈手扯断跟前还未退的珍珠帘子,劈头盖脸的就抄向郁城佑拽去。 珠子被挡在纱帐上,脆生生的滚落一地,滑的到处都是。 末蕊愣在当前,一时没反应过来如夫人这是怎么了。安如趁着空档抓起身边的软枕,只着了白布袜,大步流星的跨出紫纱帐,怒意冲天的撕扯掉那些碍事的纱帐,抡起软枕就砸了上去: “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怎么没有让雷给劈了!……长的高有什么了不起,不说话?凭什么你可以不说话!装什么树墩子,全天下就你一个人厉害是不是?你怎么不去死!……冷着脸给谁看!臭脸!马脸……不要脸!不要脸你懂不懂!……打死你!打死你!”安如气坏了,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没什么变化,连眼神都没有改变,安静得瞧着自己的折腾。 “咣!”安如退后两步,抓起一遍还未撤下的宝箱就砸了上去,周围人刚想着上去拦,就被骂了下来,“滚!都给我滚!”“咣当”一声,精巧的瓷瓶玉器砸碎一地。 “你来这里做什么!”安如红着眼,将怀孕的怒火彻底牵引到他身上,“我还不够惨吗?你非得看着我让人奸了,羞辱了,弄死了你才高兴是不是?”说到刚刚穿越来的恐惧时候,安如彻底爆发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是拿得动的,全部照着郁城佑的脑袋上身上砸去,“我早就没有家了,没有爹爹没有娘亲,什么都没有,全部的都死掉了,只剩下我,还被弄到那种地方,我才多大呀!你自己看看,我才多大呀,那么多肮脏的男人要在我身子上爬,要骂我打我,那些时候你在哪里?那个什么人快死了跟我什么关系?我怎么办?我现在就是要死也死不了的!” “你还敢我凶我,看我让人弄死了,弄臭了烂了你才高兴是不是!现在你来做什么?都是你!都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想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黑房里死活关了三天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些与我何干,你与我何干……啊!!”安如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双拳紧握在胸前、无助的扬起头绝望的尖叫嘶喊…… “住口!”男人嘶哑着声音挡开扔过来的物什,大步上前拽住安如还要扔东西砸过来的手臂,死死的将人拉在跟前,“你够了没有!” 安如猛地被拽住,身子像一叶飞蝶般无力,轻易的就被扯到跟前,盈盈着双目怆然抬头,四目相对,眼泪“唰”一下水流般涌了出来,苍白小巧的面庞上仿佛只看得见这磅礴横肆的泪水,甚至失了色的双唇哆嗦不已,喉咙想被什么咽住一般,一下一下的喘不上气来,青唇微启却总也说不出来半句。 郁城佑眉心再次拧了起来,手下的力气顿时卸掉一半,双唇紧闭,死死盯着安如快要说出来的话。 “……”眼泪疯了一般的冲下来,小人儿单薄的身体颤颤发抖不能停止,哽咽的抽泣声催的人心都软了,忽而一声迷恍沙哑的呼唤,安如闭上眼。软了下去。 “佑哥哥……” 他忽然浑身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连灵魂都一并飞离,好远的地方,好久以前,天是莹到心里的蓝,云是干净的不留一丝念想的白,她步履蹒跚的拉着他的黑手臂使劲地摇着,谄媚的讨好,“佑、哥哥,糖,糖……”(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还是要问一问 郁城佑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想说,那一声“如儿”在此刻仿佛变成了这世界上最大的讽刺,刺得他心疼,疼得不行了,就要死掉了。 她受伤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她无助的时候让人侮辱绝望的时候,自己在哪里?郁城佑简直就要碎了,四分五裂一般……想死都死不了的痛苦。 眼前再次混乱起来,所有人脸上写着无比的愤怒与悲伤,那一声声的控诉,像血刀一样,刺向自己身上,鄙视的,痛恨的,千刀万剐的,简直数不清了。郁城佑的手还空空的停留在哪里,她枯瘦如柴的手臂,毫无征兆的从那里滑了下去,硬生生的滑了下去,不留一丝痕迹,抓不住了。 抓不住了。 好听的神话故事……仙女姐姐……小小的妖精……茂密的苗疆绿丛林…… 什么都没有了。 还没来得及给她讲那里的故事。 断了线,串不起来……抓不住了…… 尘土飞扬,有什么东西迷了眼,坍塌了。 … 安静的等待。 连哭泣声都变得轻盈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凤章的手上,脸上,不差一分一毫的仔细。 “凤先生?”末蕊替安如掩好薄被,双腿战栗忐忑难宁,不安着问了声。 “贵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虚火旺盛,情绪不稳本是正常,可方才似乎太多耗了心神,疲乏之极以致脱离。我写上一剂方子,且吃两帖。” 石莲迅速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及书案准备好,请了过去。 末蕊皱着眉头掖好被角,手攥地紧紧的,一下也不离开安如熟睡的脸。她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是不肯的……缓缓掉过头朝郁城佑站着的地方瞧去。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默然走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眉目间仿佛沧桑历尽……深深呼吸,回神再次牢牢看着安如,不舍错过她眉尖的任何一次紧蹙。 没有人再过来打扰了,各司其职,将狼藉的地面收拾起来。过了许久,末蕊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好久好久了,也许只是一瞬。 “末蕊……” 安如舍不得醒来,也不得不醒来。真是疯魔了,那一声呼唤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本能一样的从大脑闪过,从喉中逸出。心情也开始低落了许多。不用看,都可以感觉到,那个人,已经走了。 末蕊紧张的抓着安如的手,“是,夫人,末蕊在。” “呵呵,我知道,你一定在。”安如闭着眼,始终不肯睁开,苦笑的嘴角有些发凉,“让你看笑话了。” “不是……没有……”末蕊在安如说她一定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抗争不了内心最悲伤的忧郁,落下泪来,“都好着呢……您放心。” 安如缓缓地摇摇头,“都让我砸烂了,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呀。” 末蕊一怔,茫然的就瞧向了站在一边不敢离开的阳庆,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可心中却是狂喜的,方才如夫人那样的神情,听到有孕之后一瞬的绝望,还有那些几乎象是梦一样的零乱场面……现在终于好了,如夫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阳庆……你看?”末蕊控制了情绪,叫醒了还在沉思中的人,“咱们赔得起么?阳庆?” 阳庆恍惚了一下,注意到末蕊指着正在洒扫的宝贝残骸,嘴巴大大的咧开了,“啊?” 安如听见阳庆的声音,睁开眼瞥了过去,“还有一个小的匣子我没扔,给我留下,不准不要!” 菱儿让丫鬟们自己干着活,轻轻捧着那个织锦包的匣子,半蹲在床榻前打开盖子示意安如,“如夫人说的是这个么?” 一套晶莹剔透的水晶酒盏。阳庆仔细瞧了瞧,笑了起来,“如夫人的眼光真好,这可是东阁里最珍贵的镇宝之一——饕餮纹花粹高足琉璃盏,咱们也叫它琉璃粹。” “哦,拿好了。”安如轻轻吐了个气,翻身继续睡觉。那个强大气场的压力解除之后,一下子疲惫不堪。 末蕊嘴角含着笑摇摇头,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这才想起一回事儿,“阳庆,凤先生呢?” 阳庆也恍然了,拍了拍脑袋,憨然一笑,“哦,呵呵,我都忘了还有他呢!” 石莲从外面接过一个小木匣,在末蕊面前晃了晃,“末蕊姐姐放心,凤先生在隔壁休息呢,这个是拿着先生的方子抓的药,莲儿这就去煎药,您放心好了!” 菱儿领着两三个小丫头婷婷地过来,指着丫鬟手中捧着的宝盒,“里面都是没有摔碎或者还能补救的,我让人都收了起来,末蕊姐您看?” “装箱吧,回去也好当个耍子,平日里玩一玩也好的。……菱儿你且收拾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动身呢。” 石莲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嘻嘻笑道,“姐姐真好!”说着就蹦蹦跳跳的跑去了。 菱儿捻嘴偷笑着,领着一众人推至外间,开始装箱。 末蕊瞧着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服侍安如睡着后,才轻脚往茶水房那里走去。她还是有些不不放心那个小丫头,这些日子里不见有什么出挑的,除了长相清秀看着懂事,倒是有几分伶俐劲儿。 站在门口并不急着进去,打起帘子细细瞅了瞅里面的光景——箴儿神色凝重,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子,炉火里并不是很旺,这扇子的风并没有多大作用,仿佛都扇到空气里去了。石莲与菟儿正在角落里整理器具,瞧见末蕊进来,正欲问好,末蕊挥挥手,往箴儿那边走去。 因是侧着身子,箴儿并未看到这边的末蕊,不知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微微叹了声气。这声音其实并不太大,若是不远处的石莲二人一准的听不见。可末蕊只盯着她瞧,听得清清楚楚。撩起裙角,跨了门槛进来了,“箴儿,刚才怎么就把手给烫了?让我瞧一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子。” 箴儿猛地回头,很快从矮方凳上站了起来,略显局促,却很快调整过来,堆起羞涩的笑脸低声解释道,“末蕊姐姐怎么过来了,如夫人可好,石莲送过来的药正煎着呢,怕是还得一半个时辰。”说着话,手中的帕子拎出铺在房间里唯一看得过眼的绛色绣墩上,请道,“姐姐请坐。” 石莲同菟儿互相对视一眼,小心地退出房间。 “没这么劳烦的。”末蕊客气了一下,便坐了上去,眼睛并没有直接瞧着箴儿,有一眼没一眼的大量着一应的茗壶茶具,“这些可都是你负责的?”指着一遍上的几个大木桶——雪峰顶上泉子里流出的水。 “原本是小厨房的蕙兰姐姐打理的,箴儿不过帮着打下手而已。”箴儿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昨儿晚上蕙兰姐姐过来找箴儿,说是身上来事儿了……箴儿这才勉强应付着。多亏了蕙兰姐姐往日里的教导,这回子才没出大错。”说着,朝末蕊福了福身子。 末蕊点点头,漫漫看着翻着泡泡的药罐子,“如夫人刚刚睡下,一时半会的醒不来。横竖没什么大事了……箴儿呢,可想好了说法?”(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阳庆学乖了 嘿嘿嘿,仿佛看见了一张粉红票~~~~ ****** 小炉子里的火有些疲弱了,箴儿又打起了扇子,轻轻地,生怕弄坏了什么似的小心。末蕊仔细瞧着,手面的皮肤并不怎么细腻,应是经了些风雨的样子。 箴儿默然了一会,慢慢抬起头,黑黑的眼珠子因为年纪小的缘故,纯净得很。“箴儿……”咬了咬下唇,渐渐泛了些血色,艰难的张开了口,“箴儿,不知道怎么说。” 末蕊仍旧带着微笑,并不着急,仿佛答案对于她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箴儿停顿了下来,对上末蕊笑盈盈的眼睛,忽然有一种被挡开了的感觉。末蕊什么都没有做,连笑容都是一样样的,可箴儿就是感觉到,自己被挡开了,被她们挡开了。 “末蕊姐,箴儿知道到该怎么说……可是箴儿一定不会伤害如夫人的。” “哦?” “……箴儿略通岐黄,是要照顾的人常年卧榻,才不得已学了这些……可那人终究是没了,箴儿也被卖了出来……”声音越来越低,低到骨子里,仿佛溶化在抹不开的幽怨中,说不得,念不得。 末蕊也垂下了眼眸,手指上的伤已经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见的。看不见了,却不代表会忘记。好多好多的,其实终一辈子,都是忘不了的。 “箴儿多大了,牙婆子当时说的是九岁,还是十岁?我记不大清楚了。” “过了重阳就十一岁了。” “是吗,原来箴儿已经这般大了。”末蕊抬起头笑了笑,“我原本从来都不放心身边的人,人心是会变的。箴儿,末蕊没有别的多余的话,你只要记着了,如夫人,一定是咱们的福星,就行了。” 箴儿放下手中的芭蕉扇,站起身郑重地福下身子,“末蕊姐,箴儿懂事的。” “我会看着的。” 空气沉静下来,中药的味道汩汩地占满了,尝不出原本的哀乐。末蕊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打算问下去,总是会知道的。抬眼看着药罐中翻腾上下的药材,竟有些怔住了。 忽然帘子被掀起,菟儿捧着残茶碗盅走了进来,末蕊瞧见了摆摆手,“好了,这里好好看着吧,要入口的东西,都仔细着。”说完,起身缓缓往小门走去。 她的心有些乱,乱的没办法去理清箴儿的故事。故事如何其实不重要,只要看到结局就行了。这结局,是要时间来验证的。 安如静静的呼吸着,平稳有节奏,不紧不慢。 菱儿从外面进来,就看见末蕊手执拂尘,轻轻赶着小虫子,无精打采的。停在不远处小声唤道,“末蕊姐?” “嗯?哦,菱儿,怎么了?”末蕊放下拂尘,轻轻走下床榻,拉着菱儿到了纱帐外,低声问道,“阳庆与那位凤先生怎么样了?” “凤先生仿佛有什么急事,写下方子后就匆匆离开了,阳庆就一直在外面候着呢,怕冲撞了如夫人睡眠。”菱儿抿嘴一笑,“阳庆可从来没这么细心的!” “多嘴的丫头!”末蕊也笑了起来,拧了一把菱儿的脸蛋,“这么细心的事你都看出来了,谁能比你细心呢!——谁在外头说话?”末蕊忽然神色一凛,推了菱儿一把低声吩咐道,“不问事由,大胆的直接拉出去打了再说!” 菱儿也是眉头一皱,得了令稳着步子,“哗啦”一下大大地打开了门,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末蕊慢慢踱步到正中间的圆桌旁,把玩着精巧的红釉三果高茶碗儿,细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阳庆小爷,不用替主子省着。刚刚如夫人才勉强的睡下,若是吵到里面——”菱儿的话停了下来。 阳庆随即接了上去,“拉下去,不用找郑小少爷,他管不得事,跟王掌柜那边,就说我的话,二楼没有得令谁也不能随意上来。” 另有几个小厮唱了声喏,很快那出言不逊的丫头声音又高了起来,可还没怎样就突然消了声,一阵脚步声过去,重新安静了下来。 “末蕊,末蕊?怎么那么吵?啊!我睡不着!” 末蕊忙掀起纱帐跪坐到床榻边上,硬是将安如按回到床上,“您就别再折腾了,真想吓死我们这些才行么?” “呵呵呵……末蕊你怎么了?”安如张了个哈欠,疲惫的搭上额头,“咱们回去吧,这床怎么都不舒服,不够厚,垫得慌。” “您等一下——箴儿,端了药过来。”喊完话,又重新将蠢蠢欲动的安如按了回去,“这榻上除了别人家的床铺外,咱们都添了三层呢,您怎么还嫌硌?” “哦,末蕊这你就不懂了吧,来,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叫做豌豆公主——啊,我不要喝!”安如突然大叫一声,瞪圆了眼睛抗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末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咱们不急,等您喝了咱们再回去。” 安如咬牙切齿,小嘴鼓鼓的撅了起来,右手停在末蕊面前,食指嚣张的左右晃啊晃,“不,可,能。” “如夫人,这药汤不苦,箴儿尝过了,甜丝丝的。”箴儿将茶盘直接放在了床榻上,亲自执起小碗,循循善诱道,“如夫人若是怕苦,那咱们一人一碗,一起喝就不苦了。” 安如奸诈一笑,“我怎么知道你的碗里跟我的事不是一样?” 末蕊松了一口气,让箴儿再盛了两小碗过来,“三个碗,您先挑?” … 菱儿从门口进了来,听见里面的声音,忙上前请安,“如夫人。” “嗯,你刚才在外面?外面怎么的,乱七八糟。” “是,正是这件事,阳庆请求回话。” 安如好奇的看了看跟前的末蕊与菱儿,“谁?谁请求?” 末蕊也有些无奈,吩咐着将三个小碗端走,服侍着安如更衣,“阳庆,您没听错,要不您让他进来,肯定得乖乖站在纱帐外,听话极了。” 安如笑道,“你怎么就知道?”转头对菱儿说,“让他进来吧,我也有事得问问他呢。” 步摇稳妥地插入绾成的发髻中,阳庆已经跪倒在外间,果然毕恭毕敬的,“如夫人,小的阳庆有事禀报。” “扑哧”一声安如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果然是学乖了,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弯着嘴角问道,“阳庆起来回话,怎么如此大的礼?外面刚才怎么了,好像有人在威胁你?” “呵呵呵……如夫人真的听见了。”阳庆摸了摸脑袋,傻傻地笑道,“看来这里的门板还是太薄,赶明儿咱们弄一大段的木头来,非得给他堵个严严实实!” “看还吵了你家小主子不,得是?”安如也笑了起来,心情舒爽无比。(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宝宝 “哪里还经得起再来一次!”末蕊将安如扶好在床榻上,嗔了阳庆道,“快说正话吧!都瞧着你呢。” “哎,是了!”阳庆恍然大悟,“回如夫人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咱们刚来的时候下面不是有人胡闹么,本来已经停当了,可这回子那家的什么小姐偏让人撂下话,说什么那套琉璃粹已是她家的了,让咱们让出来。不当回事,已经打发了,阳庆也使了人跟着打了招呼,想必日后也不会来充胖子了。”说完,还蛮得意的“嘿嘿”一笑。 安如耸耸肩,“你看着办就成了,我从来不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呵呵呵……放心罢,你家小主子我会告诉他的!”回头看了眼末蕊,“咱们走吧。乏得很。反正有阳庆在,是不是啊?”最后一句是对着自己平坦坦的肚皮说的。说完咧嘴低低一笑,“果然傻了。” 末蕊也是一笑,小心将厚重的帏帽重新给安如戴好。又重新加了些裹腹的,才算妥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道回府。安如猫在马车里,打了个哈欠,“末蕊啊,你说这路上一路颠得,可不大好噢?” 来的时候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回去,却愣是磨了一个多时辰。 回到如意阁,已是星辰闪烁了。安如舒坦的在床上蹭了蹭,却再也睡不着了。末蕊平日里只是睡在外间,现在卧房里只有她一人,眨着眼睛,意兴阑珊。 要不要生儿子? 要,可以以此作威作福。 可没它的时候,本来也就可以作威作福。 不要,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的肉。自己没有母亲,不知道做乖宝宝、或者当妈咪的滋味…… 安如叹了口气,小心的抚上小腹,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做这样的斗争而伤心呢。皱起眉头,那个时候,自己连这种伤心都是没有的。嘴角又弯了弯,果然是甜蜜的负担。 这就是自作孽么?安如笑了,很简单的:你愿意让他死掉么?不愿意。 长夜漫漫。 第二日照例起得很晚,末蕊静静的侍立一旁,直到安如睡得再不想睡了,才服侍着更衣洗漱。安如瞧着并不像往常的衣裳,趴在妆台上好奇地问道,“怎么今天找了这件出来?” 末蕊捧着衣裳笑吟吟道,“今儿一大早阳庆使人来报,凤先生待会再来为夫人请脉呢。” 从外面刚进来的菱儿捧着一件首饰匣子,走近道,“如夫人还不知道吧,就是昨天那位大夫,可神了,平日里只听说一个月才能诊断出来,可凤先生连不到一个月的都能断出,真是夫人的福气!——末蕊姐姐,可是这件?” “呵呵呵……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安如摇摇头,伸了个懒腰,晃起身子,张开双臂立在那里。菱儿小心侍候穿戴,一旁小小的菟儿捧着一托盘的华服,总是惊叹不已。 “如夫人喜欢哪件,末蕊为您戴上。” “哪件?”安如斜眼瞧着小心翼翼的末蕊,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遂指着菱儿手中捧着的首饰下好笑地问道,“一定要从这里面选么?” “末蕊姐姐专门让菱儿拿过来了,这回瞧见了果然好看的紧!如夫人块戴上让咱们也见识见识!”菱儿笑嘻嘻道。 那几件统统都是前天晚上阳庆使人递进来的,说是主子新得了些玩意,快马送得过来。除了那件已经被末蕊收起来的西域葡萄美酒之外,安如并不完全记得都有些什么,可这紫檀的方长盒自己可是记得的。盒面上光秃秃的,除了有几道连丝纹之外,什么花样都没有。 却是极有价值的。 “就你多嘴!因今日见的是贵客,末蕊才自作主张的寻了这些。”末蕊笑着从菱儿手中接过,打发她去整理改作衣橱的小间,“昨日情态实非得以,可今日一定不能输了咱们如夫人的气势才对!” 安如随意挑了一件白玉花卉纹的小梳,并一件玉荷双珠玳瑁步摇放在末蕊手中,“那咱们也瞧瞧末蕊的手艺!”转身坐于顾梅花式的绣墩上,笑道,“两个都得用上!” 菟儿从那边衣橱间伸过脑袋,“如夫人可难不住末蕊姐姐,您就瞧着吧!” “多嘴的丫头,这几天玩儿疯了不成!快进去收拾那蹄子去。”末蕊含着笑嗔道,将菱儿推进小间后盈盈走了过来解释道,“如夫人怕是不知,这位凤章凤先生自来清高,这一次却独独找上门要为您请脉,怕是头一出呢。” “果真厉害,怎么会为了我屈尊呢?”安如闭上眼睛,享受末蕊仿佛按摩一般的手法,黑亮的发丝在她手中绾着精巧的花样,渐渐成形,“阳庆能请得来,必是瞧着你们主子的面上。今天一早的赶过来,却应该是别的原因了。” 末蕊用那件带了绳穗的玉书在后面固定着一部分发髻,有挑起一件乌黑色小簪别起不稳的堕髻,最后却用两只相同的步摇斜刺入发髻侧端,并行而下。齐整而优雅。 “莫不是这肚子有问题?”安如呵呵一笑,却惊得身后的人手一抖,差一点毁了精心才拾掇好的艺术品。 末蕊及菱儿慌张的绕到安如面前,焦急的拉着安如的手,“如夫人这种话千万不要说,小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拼了命也会保小主子平安,您是千金的贵体,一定不会有事的!” “哪里就会千金呢?……嗯,若真是女儿,看我不让她叫你一声干娘!”安如戳着末蕊的手背,戏谑的看着因失口而面色大变的她,“不要以为你年轻就可以让她叫你姐姐!”说着就站了起来,抖了抖裙裾,“还是去堂屋那里?” 菱儿担心的瞧着安如的小腹,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问题似的,紧张之极。 “夫人!您非得吓死末蕊才甘心么!且坐着。——菱儿作什么愣呢,把这些收拾妥当。莲儿?”末蕊转身叫道,“箴儿?莲儿?又哪里偷嘴儿去了!” 石莲噌得从外面跳了进来,一缕湿发紧紧贴在耳前,神色却是兴奋得,“如夫人,莲儿才不是偷懒去了!末蕊姐姐你可看见我嘴角有饼屑了?” 末蕊摇摇头,上前打理好石莲的湿发,“怎么弄得,都湿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不消停的大有 “下雨了!突然下起来得!”石莲兴冲冲的摆弄好衣襟,才款款走到安如面前福了福身子,两只眼睛闪亮亮的,“莲儿早上不跟着菱姐姐去园子里学着采花——末蕊姐姐您这回可别说我笨,我采的极好了!”石莲回头对着末蕊俏皮一笑,又回头继续讲,“菱姐姐先回来的,莲儿还想往小丘山那边去一点,忽然就下起了白雨,怕伤了新花,就躲在亭子下,瞧着这雨停不下来,折了支大荷叶顶着跑回来了,刚换了衣裳,可这头发就没办法了——谢谢末蕊姐!” 石莲接过末蕊在自己脸上擦拭得热帕子,笑嘻嘻的跳到一边。 “谢我做什么?”末蕊走到窗跟前小心的掀了竹帘子,往外瞧了瞧。 天色确实暗了下来,水气浓浓地笼罩着院子,弥漫上下。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躲在游廊上,凑成一堆说笑着。 “不是挺大。”回头有些踟蹰地问了安如,“不过也挺麻烦,怕是凤先生来不了了。” “末蕊姐。”一个小丫头在门帘外低声唤道,“天阴得厉害,小厨房问着将几个凉菜换一换。” 安如与石莲笨拙的打着络子,头也不抬,“末蕊猜得不准,那人必定来了!” 末蕊将那件紫檀木的长方匣子拿着出了去,打发菱儿去找箴儿过来,亲自放回西厢那间专存贵重首饰物什之类的房间。 正屋的里间,安如领着小自己两三岁的石莲继续跟络子纠结。七彩十色的绳子乱七八糟的躺在美人塌上,早拿过来的各色玉铛珠子散落一床,石莲颓丧的将手中圈成一个大坨的东西扔下,“如夫人,莲儿是不是真的很笨?” 安如也是大窘,瞧着自己手中四不像的中国结,“不要,我可不笨,你只管笨你的就行了。” 末蕊已经回到门口处,听见里面的埋怨声,无奈的笑了。如夫人的针线女红简直是不能看的。想了想,准备找一些东西过来,一抬头,却发现原先在紫瑰跟前、后来被留在院子里的翠芹,低着头匆匆从右手游廊下走过,裙摆一闪便不见了。 似乎好一阵子没见着紫瑰了。 “姐姐看什么呢?”琳琅用小连环洋漆盘托着合huan花浸地露汁,好奇的顺着末蕊的视线望去,“听说有大夫为夫人请脉,那着个如夫人还要喝么?” 末蕊收回目光,看了琳琅一眼,这个是上一次同买来的丫头里模样最俊的一个,名字也是如夫人改的。 自己将她放到茶水房跟着学习,同时也看看她的性子,怕的是另一个紫瑰。琳琅也不过13岁,性情倒是不错,温柔懂事,对于自己比别人条件好却分到每份量的地方当差,淡淡地并不见埋怨。可这更是让末蕊上了心不敢大意。 如夫人不舍得丫头们再卖出去颠簸,自己也只能做黑脸调教。琳琅这会子安静的侍立门边等着末蕊示下,桃红百花刻丝的小短褥下着青莲纹的缦群,不曾刻意的修饰,只一条细链子隐约挂在脖间,上面的吊坠藏在了衣下。耳上简单的明月珠,亦如同这丫头一般淡然。 末蕊总是微笑着,亲自接过小漆盘吩咐,“这里没你的事了,那边箴儿可在?” “箴儿昨日伤了手指,蕙兰姐姐说咱们人手够,让她先养着,煮茶的活伤了手指是十分可惜的。” “嗯,行了你先去吧。” 琳琅福了福身子,正欲退下,末蕊想起了什么,又叫了住,“左右无事,你去二门哪里瞧着,若是凤先生同阳庆过来了,先遣了腿脚好的过来报一声。”抬眼仿佛不经意的扫过院子里,走廊上有几个粗使丫头擦着窗棂游廊,下面有些洒扫的婆子边说笑边将院子里落叶拾掇干净,并拿水仔细冲洗。 小厨房方向有丫鬟往这边走来,西跨院方向传来隐隐的笑声。 末蕊收回目光,轻轻道,“我知你细心,才只派了你过去,凤先生是咱们不能怠慢的。去吧。” 琳琅垂首听着,恭敬地退了下去。穿过院子,那几个婆子笑着打了招呼,琳琅顾忌着身后仿佛还站在那里的末蕊,勉强应付了些,招来小丫头往茶水房哪里送了话,又亲自往西跨院那边挑了两三个伶俐的,一同往外面去了。 这种雨天最为恼人,若是什么都不遮挡,不消几下浑身便会凉飕飕的,可轻举花伞,却矫情的可以。穿堂那边兰儿瞅见一行几人行色匆匆,忙上前问了究竟,才找出几件油纸伞递与,“姐姐若是弄湿了衣裳,这几天可干不了的,末蕊姐常说别伤了身子才是好的。” 琳琅笑着接过,几人谢过,方小心的出去。一路上偶有婆子丫鬟的,也不过角门处守着闲话的,见了琳琅只好奇的多瞧了几眼。绕过无人处,有头脑简单的丫头问,琳琅微微一笑,只推说如夫人身子重,大家不免好奇云耳。 当时也不过珠宝行雅间里,只末蕊贴心的几个人在,琳琅也只是听风捉影,不敢确信。不满一个月,任是谁也不敢先说出什么来。 脚下不曾滞留,几人也是不多言语,凉气透人沿着青石板丝丝渗入肌骨,倒像是秋天近了。 “咦——琳琅姐,那不是——”针线房里的翠芹? “仔细脚下的青苔,打了滑摔得屁股疼了!”琳琅瞋了小丫环一眼,自己却没有抬头看去,放而放缓了脚步,“都把自己身上整理利落了,莫让人说如夫人管教不严,没个体统的。” 看着小丫头们笑嘻嘻的整理因疾走稍显凌乱的衣裙,余光一闪,二门处那件熟悉的衣裙带风而走,没入另一条小道不见了。琳琅这才领着丫鬟们上前,侯在二门上。将自己带来的一些精致的瓜子儿等闲嘴儿捧了出来,同几个看门的婆子聊着天,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共笑一场,仿佛根本不是来等人似的。 说了一阵话,才听见外院那边传来了人声,连忙敛了衣襟,笑着将余了许多的零嘴儿让着,自己带了人侍立一旁,眼见得阳庆领了一气宇非常的青年公子,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跑着从方才我指的那条路回去,就说大夫来了,让末蕊姐早些知晓,若是误了事拿你是问。”琳琅低声吩咐了一个丫鬟,待她走了,又叫了另一个顺着原路返回,待吩咐妥当了,才领着最后一个乖巧的,盈盈上前对着近了的阳庆福了福。 “阳庆小爷,末蕊姐姐使了琳琅过来等候。” “嗯,知道了。”阳庆头也不抬,只管领着凤章往路上闲步。琳琅跟在后面,看着小丫头面色疑惑、心有不虞,瞪了一眼,方才消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凤章的目的 期待晚上校园网继续保持人品~~~ *********** 凤章倒是将琳琅上下打量了一阵,笑着对阳庆打趣,“怎么就这么了,小姑娘仿佛在这里等久了?” “凤大夫,这路上滑得很,小爷可不负责治病救人。” “嘿,臭小子,凤大爷面前也跟称爷,翅膀硬了不成,前些年——” “凤大爷您慢走,阳庆什么样的您能不知道?嘿嘿,怎么凤大爷对着丫头有兴趣?”阳庆连忙打断凤章的话,可耳根子免不了臊红了一阵。 凤章嘴角扬起,也不戳破,毕竟这小子长大了也有了脸面,“原本是有的,现在没了。”闲步选了石子路,慢慢挪步,“留给你小子也不错。” 琳琅在后面隔了一段距离,那两人也是极有分寸的低声,因此听得不真切,并没有什么。 阳庆嘴一咧,“阳庆才不是!阳庆是要跟着爷走南闯北的!哪能为了个妞——”连忙停住,感觉自己声音有点冲动,鬼鬼祟祟的往后瞅了一眼,看着琳琅没有什么异样,一回头却对上凤章那张狐狸一样的眯眯眼,顿时脸上红了一片,“嘿嘿,看什么?” “小东西,跟你凤大爷也不说真话?”凤章拎起阳庆的小领子,哈哈一笑,“莫不是小阳庆长大了?” “说什么呐!”阳庆甩开凤章的魔爪,硬是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警惕的看着琳琅低声解释,“那可是如夫人的人——阳庆之前得罪了如夫人……要是小主子也不高兴了……”阳庆脸上一片惨淡,苦恼的垂着脑袋,“小主子一定得是活蹦乱跳的,阳庆也想,嗯,也想,嘿嘿——” 凤章看着阳庆挠着脑袋,先是烦恼,又是傻笑,哪能不明白了这小子打得鬼主意,“小子有什么能耐当小师傅呐?还不赶紧得巴结凤大爷,爷给你指一条明路!” 阳庆两眼一放光,立刻抓到了食物的小兽一样兴奋,“真的?凤爷有办法?” “得啦!八字还没一撇,猴急个什么劲的!”凤章扔下傻笑的阳庆,一个人美滋滋的漫步在青枝翠绿间,好不惬意,“这地方倒是清雅的紧,亏得繁生找得到!”摇摇头,往前面走,阳庆嬉笑着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便到了如意阁的门口,末蕊早带了人迎在外面,盈盈福下身子,“凤先生大安,如夫人身体不适,末蕊僭越代为迎接凤先生大驾。” 凤章含笑点头,眼睛不着痕迹的扫过一众女子,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很快就在阳庆的推搡下进了院子。一抹不相干的情绪匆匆溜走,很快消失不见。 相比于外面清静舒散的风景,里面愈加显得富贵堂皇。凤章挑着眉一路细究这所有的瑰奇,不由得咂舌,这繁生当真看中那女子不成。 穿过三层仪门便见了正面南的几间正屋套房,廊檐高大奇秀,雕花无不精妙。诺大的院落两边厢房廊庑丛叠,各自有丽人侍立不谈。林林总总,却是轩昂壮丽,一派大家之风。 凤章慢下脚步,给阳庆了个眼色,立刻上来,只听凤章含笑问道,“阳小哥不觉这格局面熟么?” 阳庆一愣,脚下立刻打了个趔趄,半晌,才红着个脸,低头不言。他早应该看出来的!猛然抬头,想起哥哥临走时一席话,阳庆眉眼间渐渐放开,胡思乱想间凤章已然扔下自己,拾阶而上。 末蕊将凤章小心迎入正堂,菱儿、石莲等人在那里侍奉着,自己拉了阳庆外面说话。阳庆此刻得了点醒,愈发的恭敬,加之保庆往往托自己不要与如夫人为难,安庆的循循善诱,总算是有些收获,毛躁渐平。 “阳庆小哥末蕊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 “不敢当,末蕊姑娘有话但讲无妨,没什么当不当的!” 末蕊原本只是简单的打问些,却不料阳庆如此乖巧,心下暗自称奇,饶是多了世面,末蕊心下一片了然,放开问道,“凤先生从来都是一身轻松,不说上门问诊,就是八抬大轿抬着的脸面都不一定给的,怎么如今——您瞧,这雨虽是不大,却也恼人的紧。凤先生这一次……莫不是如夫人的身子……” 阳庆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连忙左右看并无人并低声斥道,“这种话你也敢说!如夫人强健着呢,用不着咱们担心——凤先生不过与主子交情深厚,才这么重视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末蕊你该是明白人,这种事情绝不能从咱们这里出来——有些事情你是不晓得,扬州府上本有两位少爷,可那身子骨弱的简直,咳,凤先生也是自己人。” 末蕊听到这里,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终于舒了一口气,抱歉得朝着阳庆福了福身子,“有劳阳庆小哥了,末蕊这就放心。是想歪了。” 阳庆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无妨,咱们多替主子担待点,主子好了,咱们岂有不好之理?呵呵,再者说了,咱们如夫人那样的好精神,小主子一定健康的不得了!再要有什么事,就让青槐过来知会我。主子把小子放到我这里,末蕊姐你就好好侍奉咱们如夫人跟小主子!” 末蕊听得小子的称呼,含笑称是,送了阳庆与凤章那里,才往安如那里,扶了人过来,正式见过。 安如笑吟吟的扶着末蕊的手臂,在花厅口处偏一点的地方停下,歪着脑袋打趣道,“我猜对了!你打算怎么赔我?” “……定是那玉雪峰顶上的泉子,哥哥猜得可对?” 门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止住了刚要抬起的脚,听起了墙根。 “哼,那有什么,这水能猜出来不新鲜,您若是连这茶也能道得出一二来,石莲才佩服!” “呵!小妹妹光是佩服哥哥可不依的,那,若是哥哥猜得出来,小妹妹赏哥哥一件小玩意可好?” 石莲嘻嘻笑道,“哥哥莫要框人,石莲才不上当!” 凤章仿佛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般,既兴奋有备感有趣,“哥哥只是喜欢那件香炉里熏香的味道,若是哥哥猜得出来这茶叶,小妹妹就告诉哥哥那香片是怎么来的如何?” 末蕊心中一动,忙拽了安如,就往里走。 安如突然僵硬了身体,张了嘴,末蕊拉不动人,回头一瞧惊得一声尖叫——所有的视线顿时全都集中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送走美人 阳庆最先跑了出来,眼见地门口的情况,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个话来,直愣愣瞧着抓在安如手臂上那只雪色大白鸟——鹰,龇牙咧嘴地凶着周围一众人。忽然身子一轻,直接被扔到一边,凤章提起下衣襟跨出花厅,也是一愣,然后抚掌大笑,“恭喜夫人,果然是天降神鸟!” 听了这话,院子里一众人轻轻卸下一口气,却仍不敢放松,末蕊几乎是哭丧着脸,想要拿掉那个不速之客,却又怕伤到如夫人,同时自己也被这体型硕大的白鸟吓得不轻,若不是如夫人,自己早吓跑掉了。 凤章最先动了动,躬着身子请道,“如夫人莫怕,此鸟乃西南小族特有之物,虽凶猛异常,却也极好——” 众人再次将心高高提起,“凶猛异常”?! 安如早先身体僵硬,说不出话来,是因为这家伙突然飞过来不带一点声响的,就落在自己搭着末蕊的手臂上——幸好镯环金银耐抓! 此刻细细发现白鸟身体有篮球大小,温顺的停留在那里,时不时瞅一眼自己,安然自若。 只是对着欲扑上来的众人面目可憎着。 鸟犹如此,安如倒是不怕了。听了凤章的话,抿嘴轻笑,“凤先生见多识广,却站在这里是妾身失礼了,先生请进。” “夫人客气了,夫人请进。”凤章没有继续那个解释,恭敬地随主人一起进了花厅,石莲这才反应过来,暗自叫了一声“糟糕”,匆匆跑出去,重新取了新露,为安如呈上。 白鸟怏怏的抓着安如的手臂,左右看个不停,仿佛对房间里金碧辉煌或者亮闪闪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却也不唐突,只管看着。 安如心中一动,抚手摸了上去,小家伙歪着脖子扭了扭,很享受。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闪呀闪的,安如好像看见白鸟在笑!欣喜地眯眼弯了弯嘴,真是灵物。 凤章端正的坐在下首,含笑仔细打量着安如,心下计量。 蜜合色刻丝的流云添花短襦,又一件葱黄的绣绫细褶裙,却拿一条青金色双环四合如意绦系上,丝带飘起十分好看。一转身,那条才绣好的玫瑰紫金银色的披帛,优雅的环着手臂,垂于地上。这些并不是一个普通妇人能穿得起的。不时贵不贵重的问题……安如就是这些华贵的主人,自有支配,转身既是风情万种。 芊芊大方。最重要的是,凤章看到了安如眼中淡淡的空旷。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女人分明就在眼前,却有种伸手去触摸,或许是种幻影的空旷感。她眼中仔细含着点点情意,或者眉眼如丝,或者化作青烟。 “凤先生莫不是瞧着妾身脸上长了花儿?” “咳……凤章冒昧了!”凤章顿时被噎了一下,尴尬的别开脸,恰巧露出耳垂至脖颈一段,渐渐泛红。 安如眯眼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凤先生那个说法仿佛还没讲完呢,妾身洗耳恭听。” 凤章恢复了平日的自如,抱歉一笑,侃侃而谈,“此鸟贵重,仅蛮族贵族才养得起,尤为可贵的是,雪陀一生只认一主,至死方休——”正正对上安如同样坦荡的双目,爽然一笑,“如夫人若非与它旧识,便是这一世的有缘人。”隐下最后一句话,有缘人缘于爱恋。 安如弯了弯嘴角,逗弄着手臂上乖巧的雪陀,“是不是呀,嗯?”抬眼对着仔细观察自己的凤章,微微一笑,“让凤先生见笑了,妇人家就是偏爱这些小动物的。” “如夫人是有福气的。” 安如笑而不言。 说笑一阵,一众人遂往套阁准备好的珠帘上诊脉。 请了脉,凤章被引往偏房写了方子,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一条条列了下来,不无精妙。石莲只管在一旁仔细侍候,时不时说一些闲话。花厅里阳庆一面瞅着安如手臂上威风的白鸟,一面将外面的事情报上。 安如看了末蕊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般,仍旧使人唤了庭芳院里的人,由紫瑰去外院的书房侍候。 阳庆留了下来,仔细将事情的始末道出,“那周家的小姐因是周府嫡出的,上下皆是兄弟,才如此宠爱。不过珠大爷亲自上门道歉,也算是主子的面子,咱们耽误不得,阳庆才敢来劳烦如夫人。” “没多大的事。……珠大爷此人如何,我只是听说他与你们主子稍微亲厚些,这次他能斥责亲外甥女,且上门谢罪,定时有些往复的。”安如抿了一口小碗中的红枣清露,含笑看着阳庆,他要如何作答。 阳庆难受的站在原地,左右不适,也不敢抬头,如夫人的压强不知为何总是会骤然提升,迫得人丝毫无力。 安如瞅了末蕊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与阳庆轻轻万福,低声解释道,“听说那芙蓉姐姐不敢抬进候府的门,定是候爷规矩重。可咱们这里送出去的丫头,候府会关照在谁的面子上呢?” 阳庆仍旧不懂,可这个好说多了,抬头心虚的看了安如一眼,“候爷向来规矩,最见不得珠大爷这般行径,却因故去得候夫人,也莫奈何。”顿了顿,方道,“珠大爷有一妻三妾,那三妾中有竟两位是往日亲近的相赠,候爷也只当不知。……如夫人的意思是?” 末蕊嗔道,“如夫人哪里有什么意思,这是你能瞎猜得?”说着,就站到阳庆一排,对着安如福下道,“珠大爷进不得内院,如夫人身子重也不便问客,末蕊暂与阳庆小哥前去侍奉。” 安如摆摆手,“凤先生哪里可别怠慢了,去吧。” 阳庆吁了一口气,便要与末蕊一同退了出来,大方对安如道,“末蕊姐只管去看顾凤先生,珠大爷从不曾理会这里凡务的,刚不使了人过去嘛!” “嗯,就照你的话吧,凤先生那边末蕊你去看看,如今我不方便,你便宜行事即可。” 阳庆心虚地在门口停了一停,赶紧就要离开。忽然一溜丫环的声音忙又唤了自己:“阳庆小爷留步!”嘴角抽搐了一下,怏怏地垂手仍旧回到屋内。 安如啜着茶水,半晌,含笑看着阳庆,“咱们手中还有别的房产没?不必多大方,四内俱全的即可。” “……有得。大业坊当时看中了一宅院子,主子嫌小,只买下搁着。” “你去,就说我的意思,紫瑰就先送到那院子里罢。”一边的末蕊应下,垂着眼眸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阳庆挠着头,听不明白意思。 中午送走凤章,日薄西山时候,阳庆看着末蕊站在自己面前,半晌都不晓得如何言语,嗫嚅道,“如夫人身边的……不妥吧?” 末蕊让小丫头将紫瑰的卖身契之类收在小匣子里,另又装置了一番金银玉器珠玩之类,一并交给阳庆,“听回话的来说,珠大爷很喜欢紫瑰的伶俐劲儿,早上拉着说了半天话呢,咱们也是顺水推舟,只说送了丫头过去,并无不妥。” 阳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停当的软轿,总觉得哪里有不对,仔细盘算却什么也揪不出来,索性不理会,挥手使人从侧门抬了人出去。 如意阁西跨院有一小窗黑暗,琳琅站在游廊阴影处,淡淡的瞅着碧珠的房间。她忽然有些犹豫,那只传说福鸟降临的东西,已经在院子上空盘桓很久了……它,怎么落下来了呢。 ******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写的两个文,居然都是先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才慢慢切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六个月过去了 嗯,昨天有亲提醒,鹰是不能随便停在人手臂上的……俺道歉……不懂装懂…… ********** … 玉色绵里,飘洒银屑,凛凛寒意主冬风。 晨起,满园飘洒雪露。 “雪陀又不见了!”石莲没好气地甩着袖子拾阶而上,扭头戳了旁边小丫头的脑袋没好气地埋怨道,“不长进!说了多少次了,雪陀不见了早早回报,你倒好,瞒上瞒下,真真的不晓得轻重!” 小丫头满脸沮丧,“莲儿你就别说我了,若不是你非要看个究竟,芦儿哪里能这么大意!” 石莲恼得跺地,直抓向芦儿的衣襟不罢休,“怎么是我的错!分明就是你不小心!我不过想看看那个黑鸟,这半天什么都没看着,你反来编排起我的了,哼!莫不是你心虚了,编了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来框人,好让我同你一起被了黑锅!” “你……简直无可救药!”芦儿也上了火气,甩手挡开石莲气恼恼地质问道,“算不是你的错,那也与我无关,如夫人向来不准咱们拿链子锁白陀,便是飞走了也不干事,终究会回来的!倒是你石莲,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你藏着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若不是我为你遮掩——” “哎!好姐姐,你小声点!”石莲慌忙上前拦着芦儿的嘴巴,焦急地左右看了看,台阶上下也只有自己两人,才满脸通红的啐道,“莲儿哪里的心思?芦儿你真是大胆极了,这些没头脑的话让末蕊姐姐听见,还不先一阵乱棍打下来谁也好不了!” 芦儿冷笑道,“那又如何,不过些小事,末蕊姐姐哪里仔细到你我?反正有人喜欢在那里伏低做小,咱们纵是飞走了白陀,不过如夫人一句话,你急什么。” 石莲低头一想,半晌,眼看就要到了望春馆,才嗫嚅道,“我急什么……芦儿,这里也就你我,琳琅要如何咱们只管看。前面有蕙兰姐看着,再不济也有箴儿,哪里容得下她放肆。”抬头深深看了芦儿一眼,“若不是如夫人开恩,咱们如何也不会在这里遇上,我也不会知道……末蕊姐向来要强,箴儿又有那种身世,琳琅聪明懂得许多心思。如夫人待我好,只因我平日里从不拘小节,也不屑哪些……” 芦儿也沉默了,听着石莲一字一句,心中无限空洞,直觉心头一凉,“我如何不知道,咱们打打闹闹的,从来也不相怪。”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芦儿忽然轻轻笑了,不无苦涩,“捱得一天是一天。” 一抬头,已然是望春馆前的小门楼子,清晨的寒气还未退尽,小丘上干枯的枝丫挡不住凌空的风。 进了门楼,里面九曲回廊,忙碌的小丫头并婆子早已洒扫干净,瞅见石莲二人早笑盈盈的打招呼,却不敢多留说话。芦儿低头听着那些人明的暗的逢迎,淡淡跟着石莲,穿过两个院子,步入正院厢房,花厅上琳琅领着一众小丫环,捧着热水玉露,只等里面传唤。 两人褪下厚厚的披风,连同外面的罩衫也一并换了,才走到花厅中间。 “芦儿也来了,雪陀这一向可好?”琳琅笑盈盈的走道石莲二人身边,帮石莲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今儿个还是有点风,你们也要多添衣裳,冬天已经熬过去了,这个时候伤了风,恁的难受。” 石莲笑笑,任凭她为自己理妆,“琳琅姐总是这么说,好像我们长不大一般,其实石莲都长高了些呢!” 菱儿打起里面暖阁的厚帘子,瞧着外面的人斥道,“小声点!整日的不象个样子,嘻嘻哈哈的,如夫人性字好不计较,你们怎么也没个分辨!”戳了戳石莲的脑袋,宠溺道,“尤其是你,嗓门怎么那么大!里面都听得见你的声音。” 琳琅上前福了福身子,菱儿点头,示意她们进去。不多一会儿琳琅又出了来。菱儿抓着石莲问了雪陀的事情,石莲不语,推了芦儿上前说话,菱儿这才看见还有这么个丫头。 “你就是云台那边的?”菱儿端着架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石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芦儿却垂首侍立毫不含糊。菱儿心中暗自点头,确实是不错的,“你叫芦儿?自家的名字,还是?” 芦儿福了福身子答道,“是这里的姐姐给改的。” 菱儿点点头,拉着石莲的手不放松,看她像要插嘴拿手指一掐,仍旧笑吟吟的问道,“云台那边是谁在主持?” “回姐姐的话,云台有茗姐姐,剩下四五个使唤丫鬟,芦儿单负责雪陀。茗姐姐让芦儿顺路过来同姐姐们说说,云台的暖阁地龙也拾掇好了,如夫人什么时候想过来,都是极舒适的。” 琳琅刚巧从里面出来,笑道,“菱姐姐怎么也喜欢云台那边么?听洒扫的丫头们说这几日那边的梅花就要开了,应该极美的。” 菱儿含笑点点头,拍了拍芦儿的肩膀,拉着石莲进了暖阁。琳琅仍旧领着一种丫头在外面候着。芦儿悄悄退回角落,不再言语。 石莲回头瞧了一眼,对这前面的菱儿笑道,“菱姐姐你把莲儿的衣裳拽坏了怎么办?这可是如夫人才赏了的!” “让那么大声怕别人都不知道你得了巧?”末蕊的声音传了出来,石莲吐了吐舌头,赶紧跑了进去撒娇。菱儿摇摇头,也跟了上去。从门口小丫环手中接过热毛巾,“石莲过来!真没个脑子,冲撞了小主子有你好看!” 石莲“倏”地停下脚步,抱歉的看了末蕊一眼,福身道,“莲儿又错了!”又赶忙回到菱儿身边,接过热毛巾,将自己脸、手、上上下下擦得的差不多了,才道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 “莲儿过来。”安如慵懒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石莲同那两人扮了鬼脸,笑嘻嘻的褪下棉袄,只着了些单薄的衣裳进去。 凤章依着安如的身体,特意让阳庆在湖旁小丘山上的望春馆整修一番,弄了个地龙火墙的暖阁,冬天最冷那几日,搬了过来。安如看着精力旺盛,却是极体寒之人,如今有了身子,平常的地方是禁不起的。 这暖阁正合了安如的意,仿佛遥远的现代里空调房间一样,外面雪花飘扬,里面哪怕只着单衣,也是不妨事的。 “如夫人,莲儿都打听清楚了!” 安如懒散地倚在床头,斜眼睨来,“一大早的都不消停,那个黑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别的小丫头说不是鸟,是小鹰还是什么的。”打了个哈欠,“呵……算了,先不说这些,云台收拾得怎么样,今儿我必去,你们谁也不准拦!” 末蕊也跟了进来,径直走到安如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无奈的笑道,“谁敢拦您呢,有阳庆撑腰,奴婢们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菱儿你说是不是?” “末蕊姐!”菱儿饶是被打趣惯了,也还是臊红了脸,一跺脚,又跑了出去。 安如已经从床上缓缓站了起来,微微伸了个懒腰,眯着眼道,“小丫头又跑哪里了,姐姐我的衣裳还没拿进来呢!”说毕,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心中一阵叹息,怎么大地这般快!(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他回来了 因如夫人赏梅,随处都透着欢喜,谁不爱那云台之下殷殷红梅! 云台内大大小小的丫头们有条不紊的做着事情,厚厚的裙裾仿佛也带了风,轻快的很。箴儿捧着几样香片交给菱儿,跟随菱儿一同,转手送入暖阁,末蕊挑了几样递于安如面前,“如夫人喜欢哪一样,让箴儿去燃起来。” 安如收回目光,低头瞧了瞧,三四种香片妥贴的置于茗纹漆盘上,各自颜色不同,捻起其中一样略带粉红的闻了闻,“倒像是胭脂那样细腻,就这个罢。”安如又嗅了一下道,“莫不是拿梅花制成的?” 身后侍立的箴儿福了福身子答道,“前几日箴儿远远望见这边有一点红色,禁不住就跑了过来,果然见了些含苞的骨朵,手一痒就做了这个。”眼镜笑眯眯的很是舒服,“今日如夫人赏梅,这味道刚刚好。” 安如点点头,“就这个罢。” 暖阁里那只玉纽兽面纹四足双耳鼎被掀开,箴儿手法娴熟的燃香,去燥,拿了一根长簪挑了挑,梅花的香味淡淡地便晕了开,若有还无。 原先专门给雪陀的架子已经空了,荡荡地挂在窗棂上。房子仍旧是地龙火墙,那边撑开窗子,一望的红梅雪海靓丽明快。 安如抱着一四瓣花饰的单柄手炉,遥遥望着对面小丘山,几个玄色鹤麾正在努力沿着石阶登山。 湖面平静,结了冰的样子显得不怎么玲珑,有些坚硬。 心情说不上有多好,怀了孩子静能如此安享没有孩儿他爸的时光……那个男人,他回来了吧。 淡淡一笑,目光松散游弋,玄色鹤麾已进了望春院,他,回来了呢。 末蕊静静侍立一旁,生怕冻了安如。她就那么安静的站在窗边,眼神无限渺远,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末蕊只觉心中渐渐感动起来。好看的女人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却不见得美丽。如夫人中人之貌,却顾盼风华。 顺着安如的视线望了下去,红梅应雪,初升的日头照耀下水晶珠子熠熠闪亮。可是雪陀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莲儿呢,让她进来。”安如扶着腰,终于离开了窗边,慢慢挪动。末蕊赶忙上前搀扶,“小丫头怕是跑出去玩了,菱儿方才也告了假,说是弄几支梅回来。” 两人慢慢回到美人塌上,倚靠在软垫上,安如没好气地拍拍肚皮,“宝贝,娘亲实在有些累了,给娘消停一下成么?” 末蕊急得不行,不敢直接拉住安如的手,只能匆忙扯过薄毯子盖上,挡住安如得手,“如夫人!小主子不能乱打!您怎么老是这样!”最后一句满是埋怨。 安如耸耸肩,“他整天的不让我好过,不打他打谁!嗳嗳——我知道了,你别说,不打成了么!”撅撅嘴瞅了一眼空空的鸟架,“雪陀不见了,那个黑鸟还是小鹰的是怎么回事?” “末蕊也不大清楚,嗯,您等一下。”末蕊服侍好安如,疾步走了出去,不一回,就领着芦儿进来了,“这丫头可是您挑的专门照管雪陀的,问她吧。” 说完话,又走到小门口,招呼了一下,箴儿笑盈盈的将煮好的燕窝汤端了进来,热气腾腾。乖巧地退了出去。 “有什么说什么,我这里可存了好几种说法呢。”安如扔了一块玉玩意过去,“别那么紧张。” 芦儿再次福了福身子,恭敬地侍立一旁娓娓讲来,“也不过这几日的事情,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只比雪陀大了一圈。刚开始整日的在云台上面打旋,芦儿知当时那黑鸟瞰着红梅漂亮,没留心。可雪陀竟也发现了那只黑鸟,不声不响的就飞上去,芦儿担心雪陀不敌,一直跟着看,那黑鸟却像个傻子一般任凭雪陀厮打。每天都这么闹腾一阵子也就罢了。可昨儿个石莲也过来瞧了,那黑鸟却不见了。等咱们这边收拾停当,就等着您过来赏梅的时候,才发现雪陀也不见了。” 安如静静闭着眼,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什么的。末蕊站在一边听了全部,从花雕条案上取了一碟点心放入芦儿怀中,低声嘱咐了一番,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安如还双目紧闭,可小嘴儿却撅了起来,不知嘟囔什么。 瞧着安如身上的毯子渐渐下滑,末蕊轻手轻脚的上前扶起,重新掖好,终于听见了安如的话,“居然敢跟姐姐玩私奔!……拔了黑鸟的毛看你还奔不!” 末蕊嘴角一抽,就要笑出来,赶忙退开,放下窗上的厚帘子,无力的空口笑了笑,才重新回到床榻边,拾起跌落地面的书卷,看着安如静静入睡。 … 繁生在望春馆内安如的卧间坐立了半晌,又倒在床上眯了一阵子。终于没了意思,披起外套就要走,花厅上跪了一地的丫环,战战兢兢的不能言语。繁生冷“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阳庆正同安庆说着闲话,忽然瞅见主子披着薄衫就走了出来,惊得连忙跳起,从后面跑出来的丫环手中接过大麾,慌忙给披上,“主子怎能这般不注意!” 安庆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嗯。”繁生淡淡应了一声,脚下却不停。自己一路风尘的赶了过来,就是想着没能陪她过年也要过个上元什么的。怕身上脏惹她不喜欢,还在外院匆忙的洗澡换了衣裳,现在居然让自己吃闭门羹!越想越恼火,甩袖就下了小山丘。 阳庆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什么,安庆一脚踹了过来,“愣什么呐!还不跟上。” “主子……生气了?这怎么好!” 安庆奇怪的看着自家弟弟,“小子,长进了,能看出主子恼火了。怎么,你不从来都希望主子同如夫人不和嘛,得意了?嘿嘿。” “哥,不行的。”阳庆没头没脑的扔出这么一句话,就跑上去跟在主子身后,走了两步才发现这条路的去向,眉间揉成的疙瘩一下子放开了,笑了起来。 安庆莫名其妙的看着阳庆,只管跟着,一路上不再说话,猛盯着阳庆瞧。 繁生脚下不紧不慢,眉头紧锁,他只是想不通那个女人不好好呆在房间里乱跑什么。不在如意阁也就罢了,现在连望春馆都看不见,真是被宠坏了! “阳庆。” “是,爷。” “谁的主意,竟把个房子弄得那样热?”繁生这时候感觉身上的热气散了,一阵风吹过来,发冷。 “回爷的话,是凤章凤先生的意思,如夫人——” “凤章?他来这里做什么?”繁生不知怎的,就是不想听那个女人,心中有些发毛,硬生生打断阳庆的话,冷哼一声,继续前行,“他怎么跟内院——嗯?” 阳庆抹了一把汗,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讲,“凤先生来并州所为何事不知,如夫人……” 繁生大步走开了,不听阳庆的话,心里烦得很。六个月了,全是那个小女人的念想,像只小猫一样使劲儿的挠着自己的心,说不想,偏偏从头到尾都是她那娇艳的模样。 她的痴笑,她的眉眼,她柔嫩的肌肤—— 忽然脚下一滞,抬头望去,竟已是一片梅园之下了。心身一阵恍惚,梅香如嗅。 “爷走乏了,上去歇歇。” 没有人应他,他也只管走路。 后面一种小厮被安庆两人统统挡住了,小路狭窄行走不前。众人眼见着那两位小爷互瞪,竟无一人敢上前。 安庆哆嗦着嘴唇直勾勾的盯着阳庆,继续重复着那一句话,“怎么就……有了?”傻到极致又问了一句,“有……多久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 面色苍白的不止安庆一人,阳庆听明白安庆焦虑所在之后,顿感头皮发麻,浑身都被针扎得刺激,简直不能了,“……哥,……爷一直,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 青槐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瞧见这边的架势,登时两眼放光,大叫一声,“阳庆哥!”一下子蹿到跟前,嘿嘿笑道,“噢,安庆哥!主子回来了?” 阳庆僵硬的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拍着青槐的脑袋道,“快上去吧,主子刚回来,咱们几个年纪大不方便进去侍候。” 青槐摸着脑袋笑道,“阳庆哥,那咱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去大漠了?” 安庆点点头,郑重道,“这次来并州就事准备北上事宜的。”说到这里,青槐已经兴冲冲的往云台奔去,安庆茫然的望着一片红梅园,喃喃道,“阳庆啊,你说,爷还有心思去北边不?” “哥,你说要是我去了西域,回来小主子不认识我了怎么办?”阳庆垂头丧气,忽然想到这里,心中第一次矛盾起来,“小主子可是阳庆看着变出来的!” 阳庆摇摇头,勾搭着安庆的肩膀,一齐往外院去了。 分明是早晨的样子,两个人心中各自有了一份惨淡,那些话说与不说,倒显得无所谓了。阳庆因小主子渐渐生出了些自我的困难,安庆则是因为主子,庆幸如夫人的身子重了……却更迫切的想知道,主子的心思。 外院的小书房内两个人各据一角,不晓得都在想些什么。外面的风沙沙作响,干枯的枝丫相互撞击,生出不和谐的音调来,恼得人心中更是烦躁。阳庆踹开身边的小杌子,眉头紧皱。 “周姨娘奶奶生了。”安庆打破沉默,没头没尾。阳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解道,“不是……还没足月嘛?” 安庆想了想,低声道,“周姨娘奶奶知道这边的事情了,大夫人却当作一概不知的样子,二夫人想从我这里打听。这宅子的事你也知道,那边还是没个消停的,主子发了火,周姨娘奶奶坐不住身子,提前产了——是位姑娘。周姨娘奶奶身体撑不住就去了。” 阳庆点头明白,沉默了半晌才道,“主子在……嗯,扬州停了多久?老夫人那里可有说的?”自动避开那些事情,扬州宅子他从来都不感冒。 “没几天。”安庆笑了笑,瞅着自家弟弟颇有些感怀,虽然对于内宅之事还是不清不楚的,却也清明了些,伸手就拍了一下,“懂事了!”还未回手,忽然想起些什么来,抬眼看着阳庆,似乎很是难说般,皱了眉头,“回头让如夫人跟前的末蕊什么的准备一下,过两天有女眷进院子来住一阵子。” 阳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上升,不满的甩开安庆,房间空地上来回猛走几步,回头正欲说些什么,外面冲进来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两人不再继续话题,瞪着那小厮质问道,“没规矩的!疯跑什么!” 这小厮哭丧着脸上前问候,“二位小爷,凤先生来了,咱们在二门上问了句话,可人家什么也不说仿佛是气恼咱们了,小的们这不刚跟着爷回来,都不太清楚——” “坏了!”阳庆一拍大腿,连忙往二门处跑去,不忘回头道,“哥咱们回头再说。”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安庆冲着茫然的小厮摆摆手,“继续,凤先生的消息挺快!” “凤先生说是替如夫人请脉来着,咱们不敢耽搁就要使人进宅子来打问一声,没成想凤先生恼了,说什么不可辱的,直坐在二门上跟小的们打哈哈。”小厮为难的看了安庆一眼,“小的瞅着机会才从凤先生眼皮子底下溜了过来。” 安庆嘴角抽搐了一下,往二门方向瞅去,尽管什么也看不见。自己打小跟着凤先生学了些本事,他不让自己喊师傅,更不爽别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如今这种情况阳庆去也算能成,自己也就别去硌眼了。 他肯堵在二门上,怕也是冲着主子的。 如夫人那里实在是一笔糊涂帐。 小厮见安庆不作声,悄悄退了出去,反正阳庆已经赶过去了。才慢悠悠的晃着脚步往二门上走去。可还没到跟前,就听见那边凤先生哈哈大笑的声音,吓得连忙躲了起来,揪住一个提了食盒往那边走的家伙就问,“凤先生怎么还在那里?阳庆小爷不是过来了吗?” “我说小山,半天不见你个人影,感情是想打劫偷吃不成!”凤章不晓得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提溜起身量还小的男孩儿,笑嘻嘻的质问,“一个没留神你小子倒是溜的快,连阳庆都给凤大爷撺掇来了!你就不怕你凤大爷一怒之下揭了你的皮?” 小山两脚离地无力的乱蹬了几下,实在无法,可怜兮兮的冲凤章求饶,“小山错了。” “哼!”凤章转了转脖子,将小山扔了出去,敲打着一边笑红了脸的小厮,“笑什么笑,爷要的饭菜这时候才过来,说,你们几个小子偷吃了多少!” 小山从地上很快滚起来,扑扑地拍了拍土,很狗腿的蹭到凤章面前讨好道,“那阳庆小爷——” “找他主子去了!哼,八抬大轿都不成了,看我不玩儿死他!”凤章就地掀开食盒的盖子,只手抓了几颗花生米,咯嘣咯嘣的嚼着,嘿嘿一笑,“真难吃!” 里面阳庆突然打了个喷嚏,晴天霹雳似的,愣是把自己也震了半天。莫名其妙的揉了揉鼻子,仍旧放开腿往云台跑了上去。 一路上丫鬟们遇上了都赶忙躲到一边,生怕装上这位火爆的小爷,有几个好奇的伸了脑袋往阳庆绝尘而去的方向瞅了瞅,“这又是哪一出?没看见阳庆小爷手中拿着什么好玩意儿呀?”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提个水也这么磨磨蹭蹭的。”琳琅的声音,不怒而自威,几个小丫头吐了吐舌头,两人一组抬着水桶沿路往云台走去。其中一个大胆的笑问道,“琳琅姐,主子这时候回来,咱们可是有赏的?” 琳琅掩袖瞪了她一眼,纤细的指尖戳着她的小脑袋,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没长进的,整日里就你嘴馋,不好好干活瞎想什么,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随便议论的?仔细脚下的路,莫要崴了脚——脚崴了没什么,洒了水可使你生受得了的?” 小丫头才不害怕,大了胆的嬉笑道,“这不是有琳琅姐么——咱们这些小丫头的那里能盼得上赏呢,只不过想着琳琅姐定能拿大红包,咱们也少不了跟着凑个热闹的,讨一杯酒水喝是不是?” 众人都跟着嬉闹起来,琳琅无法,只能摔袖轻哼,“乱说话!”然后头也不抬地快步而行,留下那些唧唧歪歪的小丫头们,现行上了云台。可近了才发现这的情形极度诡异,每个人都心神惶惶的,连青槐都苦着张脸在院子里发愣。 正欲拉过一个丫头询问,就听见末蕊的声音传了出来,“胡闹!快出去,这里有你什么事,恁是皮厚的,这么久竟忘了疼了!” 然后“嗨!”一声,阳庆小爷就从里面硬生生的摔了出来,脚底不稳的晃了晃,一脸沮丧的扭头也站到院子中。琳琅忙闪身到一边的厢房中,装作挽袖,仔细听了听: “阳庆哥你也被撵出来了?呵呵呵……”青槐拿袖子垫起脚尖帮着抹了抹阳庆脸上刚才奔跑出来的汗,苦瓜了一张脸笑得很是凄惨。 事情全部乱作一团,末蕊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内屋里自己根本不能进去,主子发青的脸实在太可怕了。猛然听见里面一声低斥,末蕊连忙拿帕子拭去冷汗,将才煮好的新茶捧在小盘子中,喝退送茶进来的箴儿,屏气凝神,垂首掀了厚幕帘进了去。 繁生背着门站在那里,末蕊偷眼瞧了一下,主子的双手捏拳紧张,青筋时隐时现。再不敢多看,连忙放下主子要的热茶,退了出去。放下帘子的一刹那,末蕊瞥见安如一张苍白的脸,无助的垂视着地面,孤零零地站在床边上,……末蕊心中一个寒噤,这俩又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谁是谁的药 房间里静地只剩下勉强的呼吸声,或者呼吸也可以变得若有似无,无足轻重,可以放下,可以放掉,可以从此不再去想。 安如怔怔地望着那张峻峭的面庞。 原来竟是这样子的,沉沉的看不见边际,巨大的漩涡无休止的将外面的一切吞噬掉,只剩下他,看不见他。即使就在眼前,也会看不见。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不应该的泪水,勉强撑起一丝笑,滚滚热泪从什么地方崩溃,倾泻而下。 抚mo着被中鼓鼓的肚子,垂眸不知做何言语。 重新朝他瞧去,带着意,浅浅一笑。 掀开被子,双腿慢慢找到脚踏上凌乱的绣鞋。刻着金丝樱花。从床上站起,扶着床栏花雕,九凤蟠龙呼啸而上,灼热的空气不能掩饰冰冷的一切。挪下床边,轻轻屈膝,含笑半蹲,白皙的面庞犹如雨打梨花苍白的看不见底。 “爷安好……如儿这就侍候您喝茶……烫烫的……”细碎的声音如同绞心地支架。 繁生一时怔住。 她……怎么……有身子了…… 脚边的圆桌上还甩放着方才使气摔上的外套。 刚才说了什么重话繁生全部想不起来了,犹豫着上前想要扶起她,这样怎么能行。安如却如同受惊的兔子,连退着不敢挨着他的手。空落落的停在了半空,一丝僵硬,捏紧拳头,竟什么也抓不到。 繁生吃惊的看着往床角屏风处退去的安如,心中蓦然揪起,沉下脸低哼一声,甩袖坐上了床,冷冷看着躲闪他视线的人儿,似乎压抑着怒火,声音低沉冰凉却仿佛有些不稳,“过来,爷能吃了你?” 安如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步子,一直不敢抬头看去,默然流着泪,纤细的秀肩微微颤抖。 与他一步远,终究停了下来,艰难地扶着腰站稳,再次屈膝万福—— 猛地天旋地转,失去重心落入那个坚实的臂弯中,惊得她顾不上尖叫紧紧护着腹中的孩儿,闭上眼不敢去看,全身瑟瑟发抖,忍了许久的怨恨终于幻化成一腔幽泣,鼻尖突然酸楚,控制不止的嘤嘤而泣起来。 这样算什么!诉说不尽的委屈全面爆发,顾不上其他伤心地哭倒在那里。 就是想哭了。 怀中的小人儿居然就这般没有头面的乱声哭了起来,原本还沉稳的男人此刻尴尬的抱着小女人,双手乱了章法,纠结着还是不敢乱动。 低声喃喃道,“怎么搞得……哭什么……爷也没说什么……” “不是……”安如泪眼朦胧,不敢抬头,仍旧蜷缩在他怀中,什么也不敢乱说,渐渐止住情绪,却忍不住默然流泪,好久,揪着他单薄的单衣不停的抹拭伤痛,柔软甜糯的声线低低入怀,带着无尽的幽怨与委屈,“爷生气了……爷好久都不理如儿……还生气……” 繁生嘴角抽搐了一下,干脆默然不答。 虽然很气愤居然没有人通知自己,可是…… 这件事,自己也有责任。 她本来就是这般没规矩的,不就换了个房子自己多跑了两趟,不就是外面那些不长眼的坏了自己的心情,没有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没有起身迎接也是有原因的—— 她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罢……?繁生不曾想过。 心中狠狠地拧了一下,方才冲天的怒气竟然蒙住了双眼。刚才怎么就冲她发火了? 她半卧在床上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扶床抹泪不止…… 听见小门上的声音,裹挟着寒风冰凉直冲心间,她笑容陡然终止,怔怔地看着自己,满眼的震惊慌乱…… 慌忙的整理鬓发,素手无措的不知该放在那里,紧紧捏在一起,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全是不可抑制的喜悦…… 凌乱的在床上只会笑,眼中的惊喜如同璀璨耀眼的花朵盛开,颤抖着声音唤了自己。满含着喜悦却只会傻傻地说“你……来了啊。” 她的笑颜如娇嫩的花朵莹莹绽放,宝石般绚烂美丽的在那里等着自己走过去—— 该死的! 繁生闭上眼,甚至不敢再体会一次那种仿佛失而复得的惊喜心情。她是以怎样的心,来待自己,来待自己呀! 该死的自己居然满眼全是她没有温言软玉如同其他女人一样,热情逢迎!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难抑的自恨,这一回,真不晓得该怎么哄她了。……刚才吼了她,她是怕了吧。繁生颓丧地将小人儿圈在怀中,竟一时发愣。 怎么她怕了自己反倒感觉不对了。 娇人儿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低声轻问着,“爷……能不能……不要生气……如儿、如儿再也……不敢了……”鼻尖再次没有预期的酸楚冲破了控制,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楚楚可怜。 繁生放开一些手,安如仰起脸,两行热泪从眼角留下,渗入青丝滚滚中,苍白的脸颊透着病态的惊人的美,忍不住吻了上去,柔软的舌尖舔去咸湿的液体,男人的味道扑鼻而来,淹没了一切声音。伸手挽起他的脖颈,闭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不哭了,爷不生气了。”繁生终于离开了那诱人的娇唇,满心自豪的听着她急促的喘息声,上下起伏的身子引着繁生摸了上去—— 安如猛地推开他的手,惊慌得不敢看他,小小的身子瑟瑟蜷缩起来,“不是……不是……” 繁生被这么一推一下子清醒过来,虽说明白她的意思,可就这么被女人甩开,毕竟心有不爽,立刻沉下脸,钳着她错乱的小手,“不是?不是什么?” 安如不知所措的摇摇头,用力想要脱开他的钳制,可是越用力,他身上的冰冷越凝重一份,丝丝入扣,简直不能呼吸。啜泣的声音连着碎掉的心,安如放开声音不顾一切的仰起头,双目红得刺人眼,“爷不喜欢了……不喜欢如儿不喜欢如儿有宝宝是不是?”满眼泪光不能自抑。 气息不稳地低声哭泣,强忍着不敢乱动,却抵着他的手,“是不是……如儿出身……不好……让爷为难……”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繁生听地心里难受极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恨不能抓起这个小东西狠狠打一顿,“胡说!”怒视瑟瑟发抖的娇人儿,甩手在房间里兀自转了两三圈,面色阴沉难辨,“谁跟你说过这些混帐话?!”看着安如立刻又委屈的红了眼圈,赶忙回到床前安抚,不由分说强行将人置于怀中,且犹带恨意地威胁道,“爷的儿子谁敢说不是!” 声音冷冽而阴翳。安如不敢抬头看这一刻他的模样。 仿佛怔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繁生又道,“不准说这些胡话!”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柔软。 安如愣了一下,繁生也愣住了。 掩饰地不再多话,俯身在那鼓起的腹部,另一手抓住安如柔软纤小的素手。 抬起头瞧见小女人脸颊微红,贝齿轻咬下唇,怯怯地半躺在床上任命般不敢看自己,黑亮亮的眼睛闪烁着小心与不安。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 一低头,瞧见小女人因方才抽泣还未止歇上下起伏的身子,仿佛上面那一层薄被是透明的,又是婀娜丰润,腹部的隆起显得额外诱人。禁不住诱惑直接探手入怀摸向自己渴望的地方。 “呵……”安如因敏感轻轻吟了一声,羞愧地别过脸,双唇紧紧抿着。 繁生却低低地笑了,如低提琴般醇美。一手抚上她精致的面颊,直接掀开被子将脸直接贴在那里,眼睛灼灼盯着她。 不自觉的,谁也躲不开这般诅咒般迷恋的凝视。她深深地望进他邃远的凝视中,挪不开眼,避不过如火光般绚烂的心跳。忍不住伸手捧着他的脸。忘情般只要看着他,就好。 “又哭。”繁生低声斥责,那好听的声音忽然就在耳边,灼热的气体喷在耳垂颈窝,她很想缩脖子,躲闪着瘙痒难耐的感觉,他不愿她躲闪,紧紧扣着她不放手,低笑着咬上那柔软小巧的耳垂,“不要乱动……” 安如轻轻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眸。 睫毛羽蝶般闪闪不已。 这个男人,多久没碰过女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余温尚暖意绵绵 一扫初见时的紧张,房内淡淡的梅香占了空间,盈盈暖暖。 兴许是累了,也有些犯困,安如渐渐地眯眼歪在靠垫上,双手环笼着繁生贴在自己肚皮上的脸,睡意迷蒙。 睡了好久吧。 意识胡乱的流走,五彩斑斓的色彩刺眼,忽而又什么声音嗡嗡的,缠绕着手臂抡不开。 挠得人心烦。 忽而心中一滞,全身都不自在的。 猛地睁开眼,那男人竟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中抑制不住的快乐,僵硬的身子仿佛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四目相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繁生傻傻地咧嘴一笑,“老子的脸也敢踢!” 安如一愣,随即明白的笑了起来,捧起他仍然沉浸在欢乐中的面庞,绵腻地低声耳语,“怎么不敢踢,宝宝喜欢才踢呢?” 感觉到小女人的温顺,繁生脸上的笑意很快扩散开来,褪下多余的衣袍就跳上了床,想个不厌足的孩子一样,完全趴在安如的大肚子上,不时地一阵笑。 安如干脆拿毯子直接将这人搂在里面,让他听个够。果然,他一点也不介意,闷着脑袋在毯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围着肚皮撑起,一面得意洋洋的感受儿子的调皮,一面心细不让自己的重量落在安如身上。 过了好久,繁生才感觉到有些气闷,从毯子下钻了出来。正欲讨论自己儿子的活力,才发现安如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怀孕的女人嗜睡,且情绪不稳定。繁生突然想起凤章的话,那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了。 繁生眯了眯眼睛,再次将视线挪到安如恬静的面庞上,她却闪亮着黑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回瞧着自己,满眼都是幸福与满足。 情不自禁的,繁生也回以笑容,两人相视无言。似有万千的牵绊与纠缠,在飘渺的空气中,一丝丝的蔓延。 “如儿……想你了。”安如笑着,伸手拽了拽繁生的单衣,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红晕,带着少女的羞涩与妇人的娇媚,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宣布什么。 繁生嘴角一弯,说不出的甜,任凭她拽摇自己的袖子,定定的看入安如的眼,接受着女人完全的信赖与仰慕。无以伦比的自豪感与成就感充盈了心情,痛快无比。像个成功的巨人一样,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光芒。 小女人不依不挠,死死拽着繁生的袖子,直拉着繁生的大手到自己的胸膛前,轻轻覆在上面,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 “不准你不想如儿!” 繁生无意识的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别开脸。 安如心中腹诽,死要面子。 “呵……”打了个哈欠,安如满意的闭上眼,感受源自繁生大手的热度。 喃喃自问,也不知是问谁,“凤先生怎么还没来?” “嗯?”繁生正在躺下,将小女人的身子拾掇到自己怀中,好好爱抚着,听了这句忽然大脑一个灵光闪过,凤章确实在并州待了六个月,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俯身将安如的头置于自己的臂弯中,“凤先生?凤章?” 安如眯着眼“嗯”了一下,主动地钻入繁生的怀中,力之不逮,还想环上男人,结果必然是不爽,挺了挺肚子,还是选择老实的找了个有安全感的位置,将自己全部放心的揉进繁生,“凤先生一直在这里为如儿坐诊,要不然就要辛苦死了……呵呵。” 这些个小动作无一不让繁生兴奋,碍于儿子的存在,也只能望梅止渴,干巴巴的搂着娇嫩美艳的女人,浑身燥热的感受她无以伦比的柔软和馨香。 闭眼眯了一阵。 好容易镇定下来,繁生才喊了末蕊进来。 “主子。”末蕊福下身子,垂眸不敢分身。在外面好就都没听见有什么暴力的声音,这么久都没声音也是挺可怕的。好容易再次被唤进来,妥贴的俯首听命。果然,两人舒舒服服的共卧于床榻,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末蕊似乎还有些兴奋,隐约感觉到主子对如夫人,大约更好了些。说不清楚。 悄然侍立于旁。 “凤章可是一直都在为夫人调理?”繁生尽量低沉声音,不愿自己的粗厉惊扰到安如,繁生琢磨着。 “是。……凤先生如今就在二门上。”末蕊小心着措辞,这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方才回报,阳庆亲自去请,凤先生也不进来——往日咱们都走熟了,今日怕是跟着主子一同来的小厮不清楚,拦了不让进,这会子……” “阳庆在哪里?” “回主子的话,还在院子里,方才主子让阳庆在外面站着,阳庆就怎么也不敢乱动。”末蕊更加恭敬了。 “嗯,让他去找凤章,就说我说的——算了,你先出去!”繁生皱眉,这个麻烦的家伙!床帏上轻柔的帘子当着内外两个世界。末蕊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仔细听着安如的呼吸平稳有力,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怎么了?”安如柔声问道,将脸蹭啊蹭地,蹭掉繁生的单衣,贴上他炙热的胸膛,还不满足的吐气如兰,让他欲罢不能的焦撩着。 “不要闹。”繁生捧开安如的小脸,粗声低斥,醇如低琴,“爷出去一下,乖。” 安如乖巧的点点头,不忘嘱咐,“凤先生其实脾气很不错的。” “嗯?”繁生挑了挑眉,看着安详闭眼的女人,有些不舒服了。 掀开帘子跳了下去,迅速穿好衣裳,回身拉好帘子,大步走了出去,一面系着衣带,一面让末蕊服侍穿好厚袍子。闭着眼,这个婢女确实不错,从没有非分之想,也懂得看眼色。待穿戴整齐后转动手腕,“如夫人的身子怎么样?照实说。” 末蕊轻轻退后,福了下去,恭敬地答道,“回主子的话,如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感受到头顶上强大穿透力的注视,有些紧张,却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主子这么久除了送一些玩意之外,毫无音信,每次如夫人都捧着那些东西发愣……末蕊看得出来,如夫人心情其实不好。” 繁生低低“嗯”了一声,稍作沉吟,大步离开。 末蕊余光扫着那人已经远了,才发觉几乎软了脚,勉强的起身,挪到角落的绣墩上,神思恍惚。如夫人确实很喜欢发愣,经常瞪圆眼傻盯着一处。任是自己与她朝夕相处,也看不明白那迷离的眼神中,何以如此的伤感。 是因为主子么?末蕊有些心虚,可话总得这么说吧。 如夫人从不提起青州旧事…… 忽然什么在眼前晃了晃,末蕊茫然的抬起头,才发现是石莲,定了定神,责声问道,“瞎抓什么,刚才跑哪里去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成天嚷着让人给你讲主子的事情,这会子机会来了,你倒溜的快!” 用了气力站起身,抖了抖衣襟,斜眼睨道,“莫不是怕了?听见主子还没进门就踢翻两个丫头,赶紧着把自己藏起来!” “好姐姐!”石莲原本笑嘻嘻的听着末蕊唠叨,可这话越来越不好,连忙拦下,“莲儿哪里是藏起来了!原先就不知道主子回来,跟着芦儿——噢,对了,雪陀回来了!呵呵,真奇怪,突然就飞了回来,莲儿才跟着芦儿去看雪陀的!哪里知道这里的事!” “哦?”末蕊含笑瞅着石莲,摆摆手,“得了,算你一次,现在又跑过来做什么?”说着就要进里屋。 石莲贼兮兮的凑了上来,拉着末蕊非得弯下腰,才附耳笑道,“姐姐怎么知道琳琅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走动走动 “调皮!”末蕊弹了一下石莲的小脑袋,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松活松活筋骨,才慢慢问道,“琳琅怎么招惹你了?” “没怎么。”石莲吐了吐舌头,“就是躲在厢房里不知道做什么,总是冲院子里鬼鬼祟祟的乱瞅,莲儿过去琳琅就突然不见了,真奇怪。” “行了,别成天唧唧歪歪的,箴儿现在在哪里?” “刚出去,怕是在茶水炉子上呢。”石莲嘻嘻笑着躲过末蕊的搔痒,“姐姐不肯说就算了,莲儿自个儿也能猜出来!”说着就跑开了。 末蕊摇摇头,唤人吩咐了一些事情,又打发了丫头往小厨房去,整了整衣襟,才进了里间。淡淡的梅花味道,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软了下来。 床帏上的幔帘垂下,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末蕊立于一旁轻声呼唤,“如夫人,该进膳了。” 好一阵,没有动静。末蕊也不着急,如夫人从来都是这样,即便醒来了,也喜欢赖床,瞪着眼睛就是不肯起来。大家都安生不去吵她,反而早早就下床。 果然,柔软而慵哑的女声从里面不情不愿的传了出来,带着小女孩儿特有的娇憨不满道,“知道了。” 又过了一阵,才有了悉悉簌簌的声音。 末蕊小心的掀了帘子,挂在木床架的勾搭上,笑盈盈地嗔道,“如夫人想吃点什么,今儿可不能说随便了,让主子瞧见可是好的?” 安如懒得不睁眼,只管让她服侍,一层层一圈圈的包裹起来,直到末蕊说了声“好了”,才搭着她的手臂,晃晃悠悠的走路。樱红的小嘴挤出几个字,“刚才没吓倒你们吧?” 甜甜的,比平常多了些柔媚,分毫没有主子发怒那一刻末蕊见到的苍白与无助。更加放心的末蕊让外面的石莲打起门帘,小心扶着出了小门才答道,“主子还没进门就踢翻了两个婆子丫头——她们不曾见过主子,欲拦下来,里面才得了信知道闯了祸。末蕊让人拖了下去,好好的上着药。她们也算是忠职,主子那里自然日后也是会赏下来的。” 将安如妥善安置好,招呼菱儿摆膳,一溜丫鬟捧着各种碗碟瓶罐的,各自职守,忙于桌面上的饕餮丰盛。她们自是提前垫了东西,待安如饭后或者在厨房将就,或者捧着安如的赏菜回房欢喜。后一种偏多,因此大家伙虽然腹中有些虚空,却也有条不紊,步步轻盈。 “末蕊原本打算让箴儿去瞧瞧,可凤先生一时半会的来不了,咱们这边也不敢离了她,一直在耳房侯着。” 末蕊说着话就笑了起来,执壶为安如倒了一盏蜜露,还带着热气,散发清香,“凤先生怕是今儿都来不了了,咱们待会也就随意走一走罢。” 安如点点头,就着末蕊布的菜,一口口吃了下去,黑黑的眼珠子不时闪烁着,末蕊心中渐渐放宽了,主子便是滔天大怒,遇到如夫人这样子的,也只能……咽下那口气了。 不消多久一餐就匆匆打发了,安如信奉少吃多餐,每顿饭精致的简直不能说什么,却每个时辰都要进一些。凤章听说含笑不语,心中自有计较。末蕊才放心按着凤章的食谱精心调配。 等饭后身子渐渐清凉了些,口中的热气收回身体,末蕊与菱儿各自忙活一阵,扶着安如上了软轿,走过一处艰难的坡段,下了小山丘,往湖边野径那边,在众人围拱的情况下,安如脚尖触地,开始了每日几步走的透气。 早上这么一阵折腾,安如虽然取得了小胜,心中却也憋闷了许多。死男人一回来就给人甩脸子,还打了自己的人。 可不知为何,安如嘴角竟盈盈地弯了起来,冬日特有的温柔阳光洒在地面上,映得原本就娇嫩可人的小脸更加晶莹剔透。 大量珍贵的补药与精心的饮食,安如身子愈发强健,珠圆玉润的样子一点也不想怀了孩子的。碎碎的小圆石子铺了一路,道旁枯黄的草被压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下,安如回头逗石莲,“你猜猜雪下面是什么?” 石莲想也不想,“枯草呗!” 安如笑眯眯的摇摇头,回身又抓着另一个丫头,“箴儿你应该知道吧?”希望你也不知道。 箴儿不负众望,俏皮的笑道,“箴儿知道。”说着就凑到安如耳朵旁,热气吹得人痒痒的。安如有些气馁,一歪头,“果然是聪明,哎,继续。” 石莲不依不挠,缠着就要问箴儿,安如不理会只管自己缓慢的行走,“自己猜,猜不到不准去看。”。 果真谁也不去看雪的下面是什么,安如没有发话,这个问题就只能猜下去。 一伙人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各自说着谜底。嬉笑声很快就扩大了。安如嘻嘻地一步一扭,绕着八字圈乱走。两只手熟捻的撑着腰部,圆圆的肚子在宽大浑厚却质地轻盈的袍子下兴奋不已。 哼着自己听来的儿歌,一面走路,一面胎教。末蕊等早已经习以为常,如夫人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调调虽然怪异的紧,仔细听来却也十分好听。 身上开始发汗,安如渐渐感觉到脸上有些烫烫的,连手心都捏了一把热汗,咧嘴一笑,抬眼间已经走到二门上。末蕊顺着安如俏皮的眼睛看去,这才发现走到了哪里,不由得心惊,“如夫人——” “不准说话,跟着就行了。嗯,你们几个跟着吧,让后面那些丫头婆子的侯着。”安如笑眯眯的,像只抓了兔子的狐狸,狡黠而可爱。 顺着墙根下的石子路,末蕊只得亲自上前拨开一路遮挡的枝杈,二门上门房里的声音渐渐听得见了。安如挥了挥手,自己一马当先,碎步就朝那门走去。 被遣在外的小厮婆子瞧见这架势立马就知道要出事了,可新来的几个却憨头憨脑,因着衣袍厚大的缘故,根本看不出安如的大肚子,指认得妇人的发髻,极重规矩的繁生手下的也是衣钵相承,就要上前阻挡。 阳庆这时候刚从外书房过来,瞧见一行华丽的女眷迤逦而来,一下子慌了神,飞身就过来,喝退小厮,焦急地在安如身边打转转,“这可如何使得!”他可是知道早上主子有多大的火气! 这如夫人是真傻还是怎么的,早上吃了个大亏现在居然不顾体面地跑来二门上,主子可是严令不得吩咐谁也不能靠近门房的! 安如好笑的瞅着阳庆一大坨劝告,只管走自己的。好戏嘛,从来都需要风险承担地!(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你浓我浓 与小门房愈近,里面的声音愈是清晰,安如不禁抿嘴笑了。 “想得美!”凤章好容易抓到繁生的痛脚,哪里肯放过,翘了个二郎腿,太师椅上晃悠悠就是不理会那边几乎要暴跳的男人,“凤大爷从来都是这样子,怎么,还想打我?哼哼!” 繁生怒火冲天的瞪着面前这个家伙,“到底走不走!” “不走。”凤章从一旁的几上抓了花生米扔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的戏谑,“你面子大,好啊,咱惹不起还躲不起!” 安如渐渐到门口,听见里面一唱一和,几乎可以想象被凤章诈得气急败坏的男人的样子,嗯,停下脚步。不放心的往边上挪了挪,再挪了挪。后面没有跟上的末蕊不甚明白,这不进去也就罢了,往一边站着是做什么? 里面听到外面的动静,躁怒的繁生一脚踹开木门,正要抓着个典型发泄一通,结果发现满院子的丫环婆子,不由得愣了一下,被踹坏的木门碎片在地上落得满都是,末蕊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些胆小的腿简直软了。 箴儿悄悄上前扶住旁边的小丫头,低声道,“小心。” 这边安如轻轻踢开脚下的木头,扶着腰笑盈盈道,“怎么了?连门都不要了?” 繁生僵硬的扭转头,看见了立在偏侧的小女人,心底的戾气一下其被抽了空,满脸的焦急,匆匆下了台阶转到安如身边,大手浮在安如肚皮前却不晓得该怎么办,直发脾气,“怎么搞得,大冷的天瞎跑什么,万一刚才木头打过来怎么办,爷的儿子受了惊怎得是好!” 阳庆张了张嘴,傻了。 安如牵起繁生的手放心的抚上肚皮,身子往他怀中依靠着,吹气如兰,“刚才不是说凤先生受了气不肯进园子么,如儿学古人屈身来请,可不可以?” 人都来了还问可不可以。繁生有些不满,却在安如的抚慰下渐渐消了脾气,厚厚的衣料根本感受不到儿子的动静。 繁生侧身,一个用力,打横抱起安如,就往里屋走去。凤章斜眼睨着破门外的动静,鼻子闷哼一声,仍旧不动弹。 安如老老实实地蜷缩在繁生怀中,两人凑在一起歪在火炕上。腻腻歪歪的看得凤章十分不满,“喂,够了没有!凤爷不是来看戏的!” 谁说不是看戏? 安如腹诽着,脸上的娇笑更浓了,拉着繁生尴尬的大手塞进衣襟内,暖暖的捂着肚皮,时不时拉下他想要往上的意思,娇滴滴地看着繁生:琼瑶剧懂不,多新潮。 “凤先生真嫉妒了,也给自己找一个呗,吃不上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凤先生吃过葡萄吧,熟透了的就不酸了。呵呵呵……”丝毫没有扭捏的攀着繁生的手臂,留恋地撒娇道,“爷,明年如儿还想吃葡萄。”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凤章从来都是没有正经形迹的家伙,一路风liu惯了,繁生自然不觉得不妥,宠溺地温柔道,“好。” “噗!”凤章猛地被冲击了,“咳咳咳……”猛烈地一阵咳嗽,“你们……” “凤先生怎么了?”安如好心的问道,转身就不理他,“爷,凤先生是个大夫也会生病咳嗽,真奇怪。” 繁生呵呵一笑,大手继续往上游走,不出意料的被拖了下来,乐此不疲。 “你们够了没有!”凤章终于缓过劲来,灌了几口烧酒,将喉咙冲顺了后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红着脸还是坐了下来,可毕竟尴尬了,“繁生,你,你们!” 安如瞋了一眼不老实的繁生,瞅着他古板的脸上难得的笑“叭”一口亲了上去,转头就睨着凤章不怀好意的挑拨,“嫉妒了?羡慕了?受不了了?噢,那我唤箴儿进来吧。” 繁生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小女人唇瓣的濡湿,身体已经蓄势待发,安如衣襟里的手更加得肆无忌惮,惹得小女人倏地红了脸,努力不去理会,就要推开,低声耳语,“爷!……如儿要生气了。” “呃……”凤章纠结的扭着头,继续灌酒,气息极不顺畅。 安如摆脱不了繁生的骚扰,只能继续威胁道,“宝宝再看着呢,小心我以后跟宝宝说你的坏话,哼!天天说!” 繁生不以为意,儿子怎么可能不听自己的?笑话。 可还是放松了身体,尽量不去往那方面想,低沉的嗓音因刚才的冲动显得有些沙哑,繁生脸上一抹红晕闪过,将安如重新放妥在自己怀中,不让冷气伤着她。转头看着坐立不爽的凤章,“如儿这么辛苦得过来请你,怎么,还不够诚意?” 凤章听出繁生声音中的不自然,好奇的扭头一瞧,那两人微红着脸,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对方,好不惬意的一幅画面……一时间又被尴尬了,极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才找到点感觉,“凤爷岂是——” “箴儿今儿的脸色不大好,不晓得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如作思考装,转头好学的问繁生,“您知道吗,凤先生果然是风liu才子,韵事多得不得了!” 凤章急急站了起来,飞快地藏到窗户底下瞅了瞅,又堵在火炕前上下不得地瞪着那两人,“你敢——” “凤章!如儿身子不大好受不得风,坐着说话。”繁生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怎么回事?” 安如摇摇头,乖巧的瞅着凤章,自己好容易逮着凤章的小辫子,让他这个圣手替自己护抬,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难堪呢? “凤先生,如儿这两天吃地不多,嘴里干的,又嫌那些东西腻的慌,年前那几天您送来的吃食可不可以……”小心的瞅了凤章一眼,可人疼的样子让繁生更是爱不得动不得,不理会凤章的脸,直接应了下来,“如儿想吃什么,凤章你多弄点过来,省得三天两头的麻烦。” 凤章满脸痛苦,先是看着这两人不顾场合的卿卿我我,然后被安如这个小女人威胁,现在又想要自己的宝贝——若不是看在箴儿的面子上,她怎么可能知道七心醉唐? 繁生大手一捻,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根银丝线,快速在安如手腕上一系,轻飘飘的丝线另一端就直飞凤章手心,同时将安如的右手款款放在自己的手掌中,瞥了凤章一眼,“看看如儿身子有什么不适。” 安如惊讶的瞧着这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就这么“飘”到凤章手中,不由得咂舌,“好厉害啊!” 凤章低“哼”了一声,牵着线闲散的坐于刚才太师椅上,瞅着繁生晃了晃手中的丝线,叹气道,“你堕落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莫名病症 诊脉之后安如便要道辞,不敢多扰。凤章眉目紧蹙,那两人均感不妥,却不言语。 繁生抱着小女人坐定软轿上,抚平鬓角的青丝。安如却拉着繁生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临了只留了一句,“放心罢。” 繁生眼见着轿子慢慢出了自己的视线,竟有些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她那样看着自己,却不得不离开。 凤章的神色明显的不对劲,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来处理。紧紧捏起拳头,将身上的凛冽散尽。安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赶了过来,就看见繁生冷清的立在园子口,瞧着不晓得什么地方。 身上说不出的寒意。 安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待繁生慢慢踱步入了门房,才问了阳庆。阳庆只管着安如的身体好不好,哪里有心思究竟那么多事情,匆匆应付了几句,赶着就往轿子的方向去了。他一定要弄清楚主子的态度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弟弟懵懵懂懂的样子,安庆有些烦恼,说实话,这半年来阳庆确实长进不少,可怎么脑子完全用在了如夫人还有未出面的小主子身上? 低声斥退发愣的小厮,让人拿了厚帘子,自己亲自上前挂在门房被踢坏的空门挡上。繁生闭目养神,待安庆做完了,才淡淡道,“把阳庆找来,在书房等着,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凤章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眉目不展。他实在想不明白,昨天把脉的时候不过微恙,今日怎么诊出这样的结果来?又呷了一口,应该是连结果都没有的。恨恨地锤了一下漆几。难不成真是学艺不精! 立在窗前,背手不语的繁生自然感受得到凤章的心烦,说不出什么滋味,繁生竟不敢问了。怎么开口,她的身子……有问题?怎么可以! “别杵在那里。”凤章晃着脑袋,指着繁生不满道,“把风都挡住了,让爷怎么清醒?” “嗯。”繁生依言,退两步,仍旧盯着窗外凋零的草木,双唇紧闭。 房间里的气氛竟是比外面更冰冷几分。安庆在外面放弃的又退了两步。里面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凝结的让人愈发承受不了。 “早上听说你在里面打闹了一场?”凤章面颊微红,声音有些虚,却不影响十分,哼哼道,“看样子也不像,腻成那样……啧啧!” “好好说话!”繁生转身也坐到凤章身边漆几另一边的太师椅上,拿起酒杯就灌了进去,顿时喉咙连同一流而下的地方火热的烫了起来,“到底怎么样。” “哼哼……你早上没吓唬那小丫头吧……真下得去手。”凤章摇摇头,这两人的年龄差距也忒大了,怎么没个节制,恁小的人儿就敢让怀上,“真是可惜了。” 繁生明显误会了这句话,猛地双目凛亮,死死盯着凤章,捏着酒杯的手忽然失去控制,“啪”的一声,酒,碎了一身。犹不知觉。但觉心口处猛然被摧了,针刺一般剧痛,很快消失。却让他浑身冰凉。“可惜了?” 他嚼着这三个字,恨意增生。 凤章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他太熟悉这家伙了,整天装石头每个人样,这一次居然,嘿嘿,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兴奋的心情,可一想到方才诊脉的结果,同时叹气。 怪极。 “小嫂子的身子向来不错,只是这几个月总是有一些郁结于内……”凤章想了想,感觉这些应该是内院的常事,也不在意,直说道,“你家伙好端端的半年不露个面,要是我肯定也郁结不得发。” 摇摇头,果真是可惜了那一位可心的妙人儿。他只管风liu,可在安如面前,实在赔不起“风liu”二字。自己是虚名,这位才是真名士——自有风liu。 “可惜了。” 繁生极力控制,可在此听见这三个字,还是无可抑制的爆发了出来,声音越发的压抑,“怎么叫可惜了?!” 凤章冷眼瞧去,这家伙果然发怒了。平日里不常见的,繁生浑身的戾气完全裹袭了整个空间,阴鸷的冷光横扫自己,一片冰寒。 干笑两声,“昨天还很好,刚才却——”凤章拉长了声音,故意不言语,让人浮想联翩。 果然,繁生默然,眉头皱得厉害,看不出悲喜。凤章自抚着下巴,恸了? “郁结于内,尚能慢慢调理,你来了,也会好一些。”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凤章思摩着方才的脉象,声音渐渐也陷入冷清,“可方才我竟然感觉不出她哪里有问题。你知道的,无论怎样,一个人的脉象总是会有,强一些,弱一些,都是有章法。刚才小夫人的手腕,你托着的,竟让人感觉不到,若隐若现,太……不可思议了。” 多看了繁生一眼,“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生此状况。”凤章十分不解,却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从繁生这边寻原因。 繁生没有回答,只一心在想一个问题,没有了的脉象,疲乏之症?她到底怎么了,自己早上真的让她心脉受症了?不会的,他心中十分清明,即便火气在大也不会对女人动真气。 哪里出了错。 方才她不是还好好的,腻在自己怀里,嬉笑,撒娇,说一些绵绵的话儿。 哪里? 仿佛听见沙漏的声音。温酒变成了凉的。 “倏”地一下繁生站了起来,摆袍大步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回头低声说话,仿佛口齿不清,凤章却听明白了,沉声应了。待繁生人已走远,凤章捻起一颗花生米粒,“噌”地弹到对面墙上,反射回两步远,跌落地面,骨碌碌地滚动着。 凤章起身慢慢整理了一番,才正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裂缝初现 这边,安如回了房,有些疲乏。 卧房里暖暖的,若隐若现的香馨随着空气漂浮进心底,安如懒散地褪下厚厚的毡衣鹤麾,一件件衣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簌簌的衣物摩擦声,末蕊小心侍候,她不明白,这么一场,究竟如夫人作了什么。 待衣物只剩下中衣,末蕊忽然低声“啊”地惊呼,眼睁睁瞧着安如从协下就这么取出两个圆鼓鼓的东西:土豆大小,却被丝绸妥善的包裹好,不松不紧地挂在安如两腋下。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如夫人身上竟有这种东西。 东西被安如随意扔在那一堆换下的衣裳上,一滚,就没入锦绣。石莲听见末蕊的声音赶忙进来,却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奇怪的就要退出去,忽然背后撞到什么东西身上,直挺挺地往前一趴,摔得很没有形象。 末蕊闻声回头,发现繁生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安如,房间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心下一凛,顾不上什么,直接抱起地上一堆衣物连同里面的两个小球,拖着满脸惊慌的石莲匆匆退了出去。 安如背对着小门。不用看,只是感觉,他就站在那里。没有为什么,她就知道。 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很快敛了下去,双手扶着腰部,一步,一步地往床边走去。站在床沿脚踏上,缓慢的扶着床栏回头,灿然一笑,说不出的流丽光转,明眸灿齿。 “凤先生这么快就被你打发了?” 繁生默不作声,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要如同往日那般,将她搂在怀中,去吻她,爱她,想说一些可以让自己好受的话,让那种恐慌的感觉滚的远远的。可是脚下竟连一步都迈不出。 在犹豫什么。 安如轻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 很小的时候,有个人说过,哪怕只有一步,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他从没觉有什么事不可以的。那些不过是他不想,不屑。可是她就在那里,对着自己笑,满眼的期待与信任。真的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就够了。 原来根本就是不够的。 看见她酸涩的苦笑,愈发难耐。 也褪下自己身上的重物,只着了简单的中衣,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抚mo她散落的长发。她仍旧巧笑倩兮的仰头看着自己。有一种被依赖的强大情绪,重重地冲击着繁生的心,他几乎看见了那美丽的眼睛中,洋溢着无可救药的迷恋与痴缠。 她,是……爱自己的吧? 繁生忽然这么想,竟然柔软了一下,神清气爽。 女人不过是自己路上可有可无的,她们怎样也好,他从不曾认为女人同男人一样。想要,就拉上chuang,想要的更多,那么宠着也好,惯着也罢,都不过是些好看的。不是,她仿佛从来都不是。 她对着自己笑,她仿佛看穿了自己,只那么嫣然一展,便让自己无可奈何的沦陷了?繁生的手忽地一紧,留连在安如锁骨上的手指猛地加重,鲜红的指印变成了青紫,堪堪可怖。 安如略皱了皱眉头,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或者他已经入毂。他会甘心入毂么?不会的吧。 所以安如勉强承受着,垂下眼眸,艰难的抬起腿,狠狠的踹在繁生腿上。倔强的将眼睛从自己的肚子上,挪到他眼中。 一字一句,优美的脖颈仰起,如同美丽的天鹅,弧度惊艳地入了他的眼,“若是我被你弄死了,一定会恨你。”眼泪如同约好的幕布,听话地从那里安静流出,任命般冷静。静地安如心都疼了。 繁生仍旧不动。 他不知道怎么动。她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她做过些什么,——竟然敢拿自己的儿子耍手腕?!粗砾的指腹从那雪白的颈上抬起,滑过,沾染了点点泪珠。……放入自己口中,尝了。咸的。 “爷不会让你有事的。”看着她的眼,看着被自己搓红按紫的肌肤,竟忍不住说了出来。 安如精心酝酿的差一点就被那家伙暧mei而不自知的动作,给电到了。多么性感的男人,内心突然变得强大起来,朦胧泪眼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轻闭双目,让泪水挤净。 “如儿知道,生孩子会很疼,也知道会流好多血。”缥缈地一声叹气,却惊地繁生心中一颤。“可是如儿不怕疼。……爷,如果如儿撑不住,请您不要对他好,不要爱他,不要给他希望……宝宝如果没有娘亲,会很不好,可若存了不可能的期望……会痛苦的。” 泪如雨下,安如忽然不能自持。她从来都知道希望永远是伤害的利器。你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永远也不。哽咽不成声,肚子中的宝宝仿佛知道母亲的疼,挣扎起来,在繁生的大掌下颤抖不已。 “如儿很害怕,她们都说会流好多血……如儿怕醒不过来,宝宝没有娘亲……” 不知什么时候,安如蜷缩起来,在繁生阔大的怀抱中低声啜泣,絮絮不止的语言似乎诉说着小女儿最怜悯的情话,止不住,停不下。 繁生心疼得恨不能什么都不要。她才这么小,自己怎么从没注意过,这么小的人儿怎么能承受得起生儿的痛苦。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中,有个姐姐仿佛就是那样子去的。 痛苦的味道。 她现在一定知道了,知道自己要道鬼门关走一趟。那样期待与信赖的眼神,她是在选择相信自己……繁生紧紧捏着拳头,可这一回,他真的无能为力。仿佛只能这样,将她揽入怀。 安如渐渐感觉疲倦,低声撒娇般扭着繁生的衣襟不肯撒手,已经平静的小脸苍白中带着一些晕红,惨淡的点缀着她娇小的样貌。不依不挠的揪着繁生,小嘴儿微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嘟囔着,渐渐入睡。 凝香缥缈,淡淡的味道充斥着压抑的环境,不紧不慢。繁生搂着安如小心地睡在一起,护着那腹中的生命。繁生感觉自己……上当了。 有很多种表达,繁生感觉这个表达很恰当。 小女人身上特有的奶香味熏地繁生心里怪怪的,贪恋的凑在她身上,却什么也闻不到。迷迷糊糊说不清睡着还是清醒的时候,那种香味却更加浓烈了。让人欲罢不能。 安如感受他的体温,渐渐安心了,这一场赌博终究费了精神,忐忑之后忽然放松了精神,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繁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这样睡沉了,心中某些压抑的地方忽然找到了答案,恍惚只觉得方才的计较都是笑话,她是个女人,永远只能依附自己才能生存的女人。 想到这里,繁生渐渐放开心怀,舒服的合上眼。(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谁为红袖添香 两人就这般相拥睡了不知多久。 天色已经昏昏然,暖暖的被窝中安如想翻个身,忽然动不了,一惊,睁大眼慌忙红了脸,嚅嚅不能言,“爷……怎么还在这里……” 繁生闭目不去看她,手臂却将安如揽个结实,轻咳一声,“不想让爷在这里?” 安如偷偷“吐”了一下,不料却让精敏的繁生发现,“倏”地睁开眼似乎有些紧张,“哪里不舒服了?” 说着,就将安如按在身下,自己撑做起来,在安如动脉、心脏、肚皮上轻轻按摸,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只得捧了安如的红脸,“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让凤章——” “爷——”安如实在有些热,不就做个鬼脸么,至于动手动脚,倩然瞅着繁生笑问道,“哪里有那么娇贵,爷在这里如儿什么都好。” 繁生有些尴尬,自己怎么也跟着睡沉了,看着安如亮晶晶的眼睛,很想解释是路上辛苦累极了。可为什么会累极了?繁生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一路上丢下商队自己先领着一小队人赶过来,怎么也不能说是想见她了吧。 可安如仍旧灼灼地盯着繁生看,似乎很有趣一般,“爷是不是累了?” 繁生别开脸“嗯”了一声。 “可……如儿饿了。”安如凑上繁生的脸,距离更近了,甚至眼睫毛可以刷在他脸上,小唇一张一合,声音温软甜糯。繁生只觉恍惚,闻“饿”字,身体立时起了反应,几乎是粗喘着气将小女人半压在身下,狠狠地噙住那樱红,贪婪吮吸挑逗,长驱直入,湿软的舌尖如同妖精一般嬉戏玩耍,让人欲罢不能。 只这么一吻,便让繁生一扫初来时的烦躁,幽香入鼻沁人心脾,心情大好。直逗得安如满脸通红,娇喘吁吁了,才放开手,“哈哈”大笑地扳回一局。羞得安如死赖在他怀中不敢抬头。 又说了会话,才唤了末蕊摆膳,安如腻歪歪的只等繁生出去了才肯穿好衣裳,由末蕊扶着摇摇晃晃的步出。不愿假手他人,安如指挥着丫头们只能给自己布菜,然后把喜欢了,一样样放在繁生的碗里,不无得意地瞅着他。繁生只当是小女人的小心思,乐得享受,一餐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毕,安如抱着繁生的手臂,硬是在院子里走了三四圈,像是一只兴奋得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一时说天气,一时说花园,一时又说新得了的好玩意。说到开心处,甚至“噌”地跳到繁生面前,吓得繁生几乎变了脸,紧紧扶着她。 “那个美妇人就是自大的紧,总以为自己的东西最好,偏要逞强,如儿才不跟她一般见识,本打算——” “主子,如夫人,阳庆有事通禀。”末蕊瞧着安如一副忘我的样子,适时掐断她的话,惹得安如不满的瞪了过来。 繁生余光瞧见,心中甜甜的,虽然很害怕她一个冲动再跳一次,可这种感觉,让这个傲气的小女人在意的感觉实在很好。 “让他进来。”繁生发话,同时抚了抚安如的手臂,“乖,听话。” 安如反抓住繁生的手臂在怀中,抱得更紧了,很没有骨气道,“爷不能让阳庆拐走,如儿不听话。” 阳庆正好进来,听了这一句,脚下差一点打了滑。 一行人前后进了屋,花厅上暖暖的,安如好不惬意,直接腻在繁生怀里,根本没有避嫌的意思。阳庆只能弓着腰谦卑地请安,待末蕊领着其他丫鬟避出之后,将外面的事情大略一讲,“陆头让人提前送信,一切平安,按着脚程就是一两天的样子。” 繁生点点头,阳庆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恭敬的候在一旁。安如不怀好意的打量阳庆。繁生将安如脑袋扳回,看着安如仍不死心的,打横抱起,直接送入里间卧房的床上,安置好后就要离开。忽然看着小女人黑亮的眼睛,本来极顺的话,居然差一点就要松口,心绷得紧紧的,甚至舍不得直视,“爷还有事,晚上就不过来了。” 安如脸上的笑意顿时减少,似乎有些僵硬。抱着她的繁生清晰的感觉到这种变化,却仍旧起身,将她放在床榻上。眼睛示意末蕊过来侍候,忽然袖子被拽住,不由得回身瞧去。 小女人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不懂得怎么掩饰情绪一般,声音却小得可怜,嘟嘟着嘴,含糊不清的,“又要走啊,真是的……” 繁生眉头紧皱,若是其他女人,自己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拂袖走人,不知进退!可念及她怀中的儿子,只能亲自小心地拉开她的手,谁知鬼使神差的,居然就这么裹着那小手舍不得放开,顺带就坐在床榻沿上,低醇的声音响在安如耳边,“真是什么?嗯?敢在爷背后说坏话?” 安如抿嘴而笑,用力抹开繁生的手,往里面挪了挪,睨着眼笑他,“不理你,不告诉你!快走吧,不要回来了,哼。” 繁生却将末蕊递上来的大麾扔到一边,也跟着往床里面逼近,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团团围住,“不要回来了,嗯?” 安如抬眼瞧着繁生,满眼的快乐,璀璨的目光如宝石般夺目,用力推他,甚至抬脚想将他挤下床。繁生生怕安如动作大伤了身子,迅速抓住她的脚丫,牢牢困在自己怀中。这么一来,安如老老实实的横躺在床上,被治住动弹不得,不满地娇哼哼,吱吱呀呀。 末蕊瞧见了也急了,生怕如夫人再做出什么小孩子脾气的事情来,也害怕主子身手硬,万一手下没个轻重怎么办。侧身将身形掩着,影影绰绰的,仿佛不曾看见房间里的情形,“主子,如夫人每日饭后都要这么走一走,这样夫人的身子骨才会好一些。凤先生还嘱咐了许多,小主子仿佛也很喜欢呢,每日里散步挺安静,一回到房间里似乎就能感觉到,还会折腾一阵子呢。” 繁生的注意力果然被吸进,大掌覆在安如肚皮上,心知这丫头是在为她的主子说话,却也不恼,一面拨开安如不听话的手细细摩挲她鼓鼓的肚子,一面吩咐,“阳庆还在外面?让他去找安庆,把东西送进来。你去收拾一间书房出来。” 末蕊含笑应喏,退了出去。 安如不满的继续拨开繁生的手,嘴角却是笑盈盈的,“爷不能红袖夜添香。” 繁生“嗯”了一下,俯身贴耳在那圆鼓鼓的肚皮上,听着里面的东静。 “如儿为爷添香可好?嗯,好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有女眷要来? 不想有人打扰,安如霸道地赶走小书房内侍候笔墨的丫头,得意地攥着墨条毫无章法的研磨,嘴角轻轻翘起,时不时斜眼睨向一本正经看帐的男人。 添一点水,继续磨。一圈一圈,仔细地瞧着砚中渐渐晕开的墨色,变浓,变稠。再续一点水,化开那些颜色,化不开墨色。 微微侧脸,他脸框忽然显得骨架分明,鬓边抿起的发丝一点凌乱。不由得抬手帮他理好。繁生看了过来,发现一张笑靥延延地面庞,柔黄的光芒下,甜蜜而又温馨。 原来这么近的看过去,他并没有日间那样凌厉。是烛光的错觉么?安如迷惑地往烛台上看去,三盏煌煌地摇晃着的明亮,并没有什么特别。 “咣啷”一声不知什么忽然砸落地面,吓得安如猛地一震,束起的青丝“哗”地送散开,流泻一肩的温柔。安如微微讶异地“啊”了一声,抬眼茫然地看向繁生,他却目光深邃的盯着自己不晓得想到了什么。 稍乱的发丝顽皮的挠着耳根,转着圈地松散开来。 自然地低头望声音处看去,竟是一只翠玉钗滑落绾起的垂髻,摔成了两半。安如眉头蹙起,不会是不祥之兆吧?……眯起眼,几乎要冷笑了……忿忿然抬头,满心郁闷地撅起小嘴,巴巴地望着繁生。 “怎么就掉了?”郁闷地放下手中的墨条,将头发甩到胸前,摇头稍稍整理齐顺,歪着头斜睨着男人,“爷给的簪子坏了……” 繁生往地上看去,放下手中的事情,将安如拉入怀中,横坐在他双膝之上,大手摩挲着小女人垂顺黑泽的长发,低声吐气在她耳边,“不是你故意的?” “胡说!”安如不依,扭身攀上繁生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仰头道,“是专门的!哼!”撅嘴歪头,不满地瞪着他,“才没你那么小气!” 说完,蹭下他的怀抱抽走华丽的披帛丝带,轻巧地躲开繁生欲擒上的大手,嘻嘻笑着回头吐了吐舌头,“冤枉人家,不理你了!”边说边推开他留恋的怀抱,溜出小书房。 顺带拐上门上侍候的丫鬟们,悉数推至厅堂,石莲菟儿瞧见安如长发垂肩忙跑了上来,“怎么乱了?” 安如挥挥手,“晚上爷要熬夜,让小厨房熬一些汤过来,按我的口味,你们两个去吧。” 末蕊候在安如身后,只让石莲传话,却留下菟儿侍候在小书房外面,并一些小丫头不敢多离开。 然后才扶着满脸不愿意的安如边走边解释,“安庆早就在外面候着了,说是有什么东西要换一换,您方才将咱们都打发出来,谁也不敢进去通报,这回刚好了” “东西?”安如停住脚,略微停顿了一下,转身却往花厅上坐去,“让他进来回话。” 末蕊叹气摇头,还是让人唤了安庆进来,自己侍立于安如身侧,小心服侍着。 安庆一个头两个大,不让进去也就罢了,这回子偏来叩见这位小夫人,真是要命!心中胡思乱想着,手脚却是毕恭毕敬,乖巧地请安问好。 “嗯。”安如看着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的小男孩——顶多也就15、6岁的模样,眼睛黑溜溜的机灵地紧,看着仿佛很是腼腆不敢多事,可眼见得黑色睫毛微微颤颤、余光不晓得都能扫到哪里去! 半日不见问话。 安庆越来越不安,这都大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是个什么道理! 焦躁地想挠挠头,偷偷地往上座飞快扫了一眼,“腾”地脸就红了——安如似笑非笑地正瞅着他,仿佛知道这小子耐不住一般——深深将自己的头埋下,安庆受惊了:这个女人莫不是太精明? 努力将自己脑子里不好的东西挤出去,如夫人就是头发垂下来也不能怎么样,主子才不会做事情的时候……呸呸!安庆的脸越发红透了……可,好端端的不让人进去侍候,出来还长发乱垂的,谁知道……呼!不敢想下去了。 安庆咽了口唾沫,四肢僵硬。 安如看着这小子的情绪变化,心中早乐翻了,哪里能不知道他那小心思跑到那个不见光的地方去了,嘴角微微翘起,示意末蕊扶了自己起来,慢慢绕过僵硬无比的小安庆,并不停步,“进去吧,别趁人不在就往里面塞个女人什么的。” 末蕊脚下一顿,脸颊抽搐了一下,回头悄悄看了眼尴尬无比的安庆,只能赶紧解释了一句,“好好想想哪里冲撞了如夫人!”说完心虚地走掉了。 安如心中暗自感叹这丫头的玲珑心思,转身已经进了东边暖阁,拉着末蕊重新梳头。留安庆又是汗又是惶惑地不敢动弹,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懒懒坐在梳妆台边上,玩弄着台上小匣子里几只步摇,一面挑选适合的,一面低声沉吟,“……什么都不要打问,咱们不需要做那些招人烦的蠢事儿。下面小丫头们磨牙只管当作笑话。” 末蕊低声应喏,手中安如青丝灵巧地翻着花样,很快成型,却从另一个匣子里取出别的玉钗,固定发髻。 “前儿说的那些个事儿,今儿晚上办了吧。”安如淡淡说着,“明日无需劳烦保庆,你单问阳庆……别的地儿收拾是来不及了,庭芳院就正好。”眼中瞟过一抹讥笑。 终于拾掇好长发。 安如起身盈盈望着末蕊,却笑问道,“怎么一句话也不问?” “末蕊都省得。” 摇摇头,提起裙裾,垂眸而笑,“女眷?……从扬州来的……是冲着我吧,还真快。”不待末蕊回答轻声惋惜,目光飘去别处,似有还无的,不知说给谁听,“……不是我成全他……便是她成全我了……” 安如重新回了小书房,却没有再往繁生那边去,而是从卧室将那本未读完的野史杂传抱来,捧上房内的美人塌,舒舒服服地歪在上面,头也不抬的读起了书。嘴角弯弯。 而外面的末蕊坐在小书房之外,拿起新丝帕,按着上面碧珠描好的样子,细细绣了起来。如夫人说的“他”或者“她”……心中默然轻叹,这些事却不是自己有心便能帮得了的……庭芳院。 安庆傻呆呆地看着没人理会自己,硬是拉下脸来,墨迹到末蕊跟前,很是小心地问道,“这位姐姐——” “末蕊。不是什么姐姐。” “啊?”安庆一时反应不过来,抬起头茫然的看去,两眼顿时一片火星子乱飞——这不就是那个把自己“轰”出如意阁的丫头!(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小厨房事端 夜仿佛深沉,望春馆内却是一片繁华。小厨房里的几个炉火烧得极旺,三四个婆子凑在一处嗑着瓜子零嘴儿,肆意说着些笑话,也不管墙脚里躲着的几个臊红了脸的丫鬟,一阵阵的哄笑。炉子上供着些浓汤,还有一些山药炖烂捣成泥在蒸成的糕子。 半成的食料到处堆放,各种浓香的味道醉人心脾,暖烘烘的房子更是让人忘乎了所以,迷瞪起来。 专门负责小厨房的大丫头蕙兰一面与箴儿说着些话,一面从前面过来,一脚才进厨房,就听见一个婆子贼笑着说自家男人如何如何,听得箴儿脸立时红了起来,以帕子遮掩着藏在蕙兰身后。 蕙兰虽然年长几岁,却也是姑娘家,隔着厚门帘听见这些话,又恼又怒,皱着眉头端正脚步走了进来,声音略为提高一些,“昨日熬的鸡皮汤如今也该下锅了,玫瑰卤子还没蒸好?人呢?” 火炉旁一圈婆子听见门口的声音,立刻噤声,一个个站了起来,相互瞅着,也不吱声。其中一个仿佛是头的,眼睛瞟向角落的几个丫鬟,缓缓走到蕙兰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一样样指着,“这锅里熬着的是主子让人拿来的小野鸡崽子,咱们就先炖着,末蕊姑娘吩咐了建莲红枣汤马上就好,可也得一阵子。”说着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小心揣测着这位的脸色。 蕙兰默不作声,垫着厚帕子,亲自揭开一个个咕嘟的石盅,点点头,面子上有些冷,“郭妈妈可是老人了,咱们刚来的时候没别人,相互扶持着才能好好的。您瞧,这是老母*,炖了一天一夜,就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在让它在里面待上两三天的……可不就连皮骨,都杂乱了,谁还能认得出来……谁又能得万年好,不是?” 不紧不慢地挪着步子,余光淡淡扫过,若有似无的冷笑。 郭妈妈心下一紧,双手攥着围裙,脸上很想扯出一些谄笑,却不知比哭还难看,“蕙姑娘说的是,老身糊涂了。” 正在角落调教那几个胆小的丫环的箴儿听了这话,回头笑道,“郭妈妈怎么会糊涂呢,前儿才听说妈妈家的小姐姐要进园子侍候,这会子您要是撑不下来,往后有人欺负了小姐姐,可往哪里说呢?” 其他的婆子早灰溜溜的到各自位置上,胡乱忙着。 “整日在这里呆着,不知什么脏东西都能上了身的,若是不当心进了碗碟里,可不是污了主子们的?”箴儿指着胆小的丫鬟们实在没好气,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没个脾气的,“什么时候净身的?” 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低声道,“两个时辰前……咱们几个轮流着拿热水擦了身子。” “没水洗澡?擦身子怎么能够,每日送膳前必须用热水将身子烫一烫洗干净的,平日里怎么说的,怎么这般不听话!” “箴姐姐……热水不够用,咱们几个将手脸擦得很干净,绝对不会——” “不够用?”箴儿皱眉,摆摆手,“你们现在就去要热水,谁要是不给,就直接报过来。” 蕙兰那边吩咐了几道小菜糕点,听见这边箴儿声音略有些气,打发了郭妈妈做事,尝了尝汤,招收唤了箴儿过来,“你也来尝尝,我总觉得这里面仿佛少了件什么料,少了一种味道。” “怎么会,我来尝尝。”箴儿也挽起袖子,小心携了汤匙从小碗中舀了一小口,正欲送入口中便笑了,“姐姐真真的忙坏了不成,怎么拿这个盛汤?” 蕙兰听话一瞧,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果然脑子不抵用了,怪不得这味道差了许多呢,你也不用尝了,赶紧去找那套碧玉镂雕的八宝纹砂盅过来,一副两双,看清楚了。” 箴儿不待她说完就已经跑出小厨房,往专门的屋子里去了。没一功夫就听见有人进了屋,蕙兰正在尝另几样小菜,不及回头,含糊着问道,“这么快?这梅片雪花糖会不会寒?”听见身后好久都没有声音,咽下口中的吃食,正欲回头,就听见屋子外末蕊的声音响起。 原是那个奉命洗澡净身的丫头,看见是蕙兰在这里,吓得不敢吱声。刚巧末蕊领着箴儿过来取碗器,一个人先过来,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丫头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低着头说话,仿佛情绪很低落似的,便唤了过来。 “怎么回事,没个体统的,有什么话进房去说,谁教的怎么这般没个成样?”说话便进了厨房,瞅见蕙兰也是茫然,无奈的摇摇头,“怎么,嫌我说了你的人?” 蕙兰“哼”了一声,“哪里是我的人,都不过是伺候人的,谁能比谁强到哪里去。”转身不理末蕊,另挑了一份风腌果子狸,盛在小盘子里,递到末蕊跟前,“半夜三更的不给人休息,真不晓得那两个主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精神,如夫人那么重的身子,怎么撑得住!你也不拦着,这会子到来拿我这里的丫头们说事。” 末蕊斜眼睨着蕙兰,噗哧地笑出了声,“你这里?你倒是能耐,也成了主子?” “哎呀!你个死蹄子!”蕙兰一听这话也急了,忙用手捂着末蕊的嘴,“不想让我活早说,这些话你可不逼死我,连个名都不留了才好!” “哪里是我逼你——” “怎么,还是没给水?”箴儿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先等着。”说话就掀了厚帘子进来,看见里面两个人笑盈盈的瞧着自己,心虚地往身上大量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姐姐们怎么了,莫不是箴儿穿错了衣裳?” “你说错话了。”蕙兰从箴儿手中接过那一对碗盅,亲自上炉子旁,分三次篦,最后才将香骨浓汤筛入碗盅,“让丫头们进来,你领着将这汤先送过去。” 末蕊点点头,不再说话,细心尝着方才蕙兰递过来的点心。 箴儿却亲自上前端起描金漆托盘,将两盅热汤放好,上面又扣了一碗厚大的碧玉龙耳青瓷碗,“哪里敢用她们,箴儿来就行了。” “这倒是奇了,”蕙兰也不阻止箴儿,拿眼瞧着她似乎有气的样子,抿嘴笑道,“这么久了,倒是第一次见咱们箴儿生气,说说,是谁这么厉害?” 末蕊微微笑着却不说话,自从知道箴儿的身世,便不拿她当丫环,奈何这小姑娘一门心思的坐定了这里,怎么也不肯松口。想必也是伤了心,宁肯在这里做丫头罢。 “二位姐姐先聊着,箴儿失陪了,主子们还等着这汤暖胃呢。”箴儿托着盘子,老练的福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留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我去吧外面的丫头叫进来问一问。”蕙兰首先反应过来,末蕊点点头,心中轻轻一叹。(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勾啊勾 悲剧啊悲剧……怎么明天就是六级了…… ********** 消除房内红红火火,安庆却惶惶得很,那个叫做末蕊的丫头替自己通传,好歹得了令搬了东西进来,可还是恼了那一位—— 如意阁的小书房基本上被搬到了望春馆,却不是同一样格局,添了几样新置的家具,尤其是多加了两台专门放那些杂书的架子。这是繁生没回来之前的样子。虽然华贵奢侈,却也赏心悦目。 这回安如歪在紫檀雕花美人香榻上,跟前炕几上零散的堆着被翻乱的书卷轴,睡眼惺忪地,有以下没一下地点着头打盹。 房间原本安如精心挑选的紫檀镶大理石方案,因着繁生的缘故,硬是从窗下被拉到罗汉床的侧手,正中间,毫不客气地将原本清淡文雅的小书房,弄得跟个正经的办公厅一般。 安如没工夫搭理他,兀自端着看了一半的书卷上chuang,懒洋洋地抚着腹中宝宝,斜眼睨着那几个大力的婆子前前后后的搬腾,直到房间改造完毕,安如才发现,除了身下的床榻没有动之外,好像小书房一切的格局都变了。 墙根下一溜的雕洋花拱璧纹套几,被换成了古板的雕云龙纹四件柜,里面仿佛密密麻麻的卷宗。安如忍了。 月洞窗下紫檀木的两卷角牙琴桌,生硬地变成了一尊低矮的有柜膛方角柜。安如继续忍。那柜子里仿佛也是满满的,不晓得都是些什么东西。 所以原本的鼓凳、绣墩之类被撤去,变成了一个个死板无力的方凳、大椅,安如同样保持缄默。若不换的话,不伦不类的自己瞧着也难受。 可是,最后连床一侧专门放置自己喜欢的书,以供随手抽拿的四季花卉纹连柜,毫不留情地被撤掉。那人将所有卷子仍旧放回墙根高架,无不体贴的说,想要什么爷给你拿。 安如嘴角抽了一下,四平八稳地斜倚在床角,忿忿不平地垂眸,不敢去瞪他。衣食父母啊,怎么能明目张胆地瞪回去呢。平静心情,安如捧着书卷看故事一般,津津有味的看着戏说前朝宫廷大员的市井话本。上次正好看到朱尔尚携九十亲卫连夜偷抵贺兰山,高氏勃然大怒,指挥两千轻骑抄小道追捕…… 灯火胡明忽灭,几只明亮的铜镜聚齐光射在床上,黄底色柔柔的,时间长了也有些酸困。 安静的书房中,两人同时陷入情绪,只闻“噼啪”的燃烛,偶尔夜鸮房外低叫,寒风吹击厚窗,嗡嗡作响。 杨公与李公夜谈,也是如此情景吧……杨坚李渊……姻亲……忠于小周帝…… 心中一动,猛地抬头,正巧不巧的对上繁生黑沉沉的眼睛,萦萦地缠绕在自己身上,还以灿然一笑,柔柔地与他目光纠缠。然后痛快切断,继续垂首与手中杂史。 杨公妻独孤氏欲以家传秘法传讯于诸王亲族……杨公二子血浴江城,与李公余部会合……柴氏弃义投奔陶王,宁公主怒而杀之…… 有人换了新烛,摇曳不止,乱了心神。愣神半晌……不禁抬头望去,那人仍旧稳稳坐于书桌后,凝然垂思,时而大手一挥,墨笔急速舞动,或者展开新卷……眉头紧蹙面目青狞。忽感注视,率然抬头,四目相接,香气氤氲而升,铜炉生辉锁住相思。 心情渐暖,安如喜欢,投以舒散目光,含蓄而笑,嘴角弯颦红晕,楚楚可爱。 繁生心思凝虑难事恼人,却见无路处有那么一人与自己温柔而笑,情意绵绵而不宣诸于旁骛。神思豁然开朗,不觉笑意溢出,止不住。 安如忽然被这纯粹的笑打动,心中恍惚而敏感,佯作羞涩,杏目娇瞋,侧头不看,却拿斜眼含情睨视,二心溜在一处,却又不敢先接,只你来我往,你往我来。心中“咚咚”乱响不得思味自量,不舍挪目,敏敏然窒而将流光送,将欢喜收。 强自按下心情,蓦然垂首,留下无尽缠年与口耳。感觉那边若有似无的缥缈光束,当作不知,浅笑展颜,着心思与历史纵横,大开捭阖。 心思流转…… 陶阳王举旗勤王,倏尔被击溃于衡广,仓栗人抢其辎重粮草,复归翰漠……岭南宋氏哭天地祭先王,漠雪时节大军北上……西京之围月而又三,军民以草以土为食……杨公二子义军击溃乱军,大意关口中伏……杨广兄弟死了……安如喟然叹息。 繁生目光锁定卷宗上的字,一眼眼强迫自己看,甚至口中默念以醒目,丝毫没有进展。推至一旁另寻一卷宗,查账计算,不得要领,烦乱不能静心。烛火“啪啪”乱响恼人,皱眉看向斜对面,软褥香榻有美在卧。 灯虽一盏,却亮比此处数根。 美人托腮蹙眉,红唇微动,似乎低声沉吟,嘴角忽而冷笑忽而紧抿。饱满的胸盈起伏,似乎气从中来,又遭逢不幸颓然丧气软卧于床,半晌不动。黑目半垂睫毛扇合,隐隐可见其中一抹忧郁……忧郁? 繁生疑惑,剑眉横竖,冷然凝视不懂其然,凝虑间美人举首投目,一扫阴霾,晶莹水目灼灼闪闪,勾嘴倾笑,斜目似瞋似喜,含情而视。 情难自已不愿远离,竟痴呆半晌与美人眉目,愿还以笑,报以温柔。 久久不能分散纠缠。 伊人何时垂首,目光萦绕竟可见那耳根处疑惑的红晕,鼻尖轻拱樱唇嘟起似有不满。缓缓收回眼神不敢多看。 心中澎湃万千。 竟有一时窒息,吞吐不匀头脑懵然。 怔住了。 … 一路上好几个有眼色的想要上前帮扶,却被箴儿视退。没有净身不能近餐点。只能自己强忍着阵阵冬风,穿堂游廊花厅。 箴儿捧着漆盘哆嗦着手,好容易进了堂屋,稍微暖了一下,赶紧让人通禀,揭开厚重的大碗,很快就将热腾腾的汤水送进小书房。一进去就发现很不对劲。差一点就要退了出去,要不是看见那张美人榻上疲懒的如夫人,还真以为走错了房间。 这么一迟疑,就感觉到气氛也很诡异。 很明智的将两盅汤放在安如跟前的小几上,快手收拾掉上面的卷子,侧身在繁生看不见的地方很快使了个眼色。 安如只当没看见,不耐烦地轰了出去。看着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实在舒畅了些。 男人要冷一下,才知道原来热的好。 安如艰难的从柔软的垫子上坐起来,歪着脑袋盯着两碗汤看。也不言语。繁生一早就没将心思扳正,安如每翻一个身,打一个哈欠,甚至困的颠一下盹,都能明显的抽走自己的心身。 这回子又发现小女人木呆呆地瞅着两碗香汤,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正好借口离开案桌,大步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小女人往里挪了挪,自己也提袍坐了上来,端起其中一个碗却不着急喝。 酝酿了一下,正欲开口,却发现小女人仍旧不理睬自己,盯着另一个碗。眼神有些离散。 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没什么可斗的 琳琅远远看着华贵的柜、几、箱架之类又一样样往进送,许多少见精奇的玩意儿的竟也掺在里面一并塞进小书房。说不出的感觉。 昨晚小厨房的事情传来传去的,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敢知道。末蕊姐竟是压了下去。 为什么不能宣诸于口呢。琳琅垂眸,今日轮自己当差,却连花厅也进不去。前一阵子还是能进去的,寻得理由太简单,自己知道是为什么,却不明白只给主子奉了一次茶,就有人想出这许多?这么久了,上面几个姐姐仿佛统一的口径——她们眼中容不得沙子。自己不是沙子。 听见月亮门那边有人过来了,琳琅赶忙收敛了精光,仍旧是那个温婉可人的,手中捧着才领到的餐具,往小厨房走去。 这边出来的两个丫头嘻嘻闹着,绕过门洞沿着抄手游廊往东面去了。末蕊领着蕙兰却从另一端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婆子,不紧不慢的到了西跨院。坐在院正房的厅堂上,那几个怠慢的人从侧厢房的耳房中拖了出来,没有问话,直接命人将几张纸分别扔下去。 由于是白天,大部分的都还在正院上侍奉,只有少数休息或请假的留了下来。听见这边动静,胆大的探头探脑,趴在门窗上看。 “咱们这里的规矩不大,却也不是没有的。你们几个是跟着如夫人一同进的府,当时我也说得很明白。既然同是从苦火中逃出来,有命跟着如夫人享福,便要学着怎么做人。”末蕊端起小丫环奉的茶,碗盖轻轻拨动茶叶,不紧不慢的扫了一眼那几个人,冷笑道,“咱们从不要求别的,各家有个家的章法。只要你懂得做人,什么都好说。” 地上跪着的几人心中只是不服,却也不敢多话。如夫人同主子对末蕊的信赖,已同半个主子一般大小,连阳庆小爷对末蕊也是恭敬有加。因之只是垂脸不答。 末蕊冷眼瞧着这几人的神色变化,“若是平时的小打小闹,也贪墨不了几个钱,只当是给大家伙买了酒菜,可你们偏要往这水上打主意,那就绝对容不得。” 茶碗并没有摔放,仍旧稳稳当当的,没什么起伏。可末蕊的声音透着绝对的不容置疑,谁也不敢问为什么。如夫人身体弱,几经调理才母子平安。每日里专送饭菜的丫鬟必须净身沐浴,换上新衣裳之后才能捧饭进屋。 她们斗大的胆子贪了玉雪峰顶的泉子,是什么结果……主子可就在跟前呐! 并不是这几个人蠢,只不过银钱使人迷了心窍。这泉水就是富贵人家的,都是当金子供着用,这里却给丫头们洗澡洗衣裳,怎能让人不眼红。 原有人想用平常水换了,也无人知晓。可门禁严,根本带不进院子,只能暗自克扣。 况且……昨日里突然有吩咐将一半的泉水搬去庭芳院,这边的克扣告紧……担事的人只说无妨……几个婆子后悔不当,身子渐渐筛将起来,这是坐定了罪,或者扭送到衙门里…… 末蕊很明白这事情并不只是眼前的几个人做法。却也不急,并没有质问或者套出主使,“地上的纸捡起来,从此之后,你们再不是这府上的奴才了。王嬷嬷,打发人送她们出去吧。” “是。”房中侍立两旁的婆子应声,昨日接了差事,就打发人抄了那几人的屋子,早已准备好扔在她们身上。 “包袱里每人五两银子,各自缘法,不能强求。咱们也是替小主子积德。若是流落街头,咱们只当看不见,或能混出了头面,多不过也是路人。……带下去吧。” 无论是那几个既当出府的,还是凑热闹的,有羡慕有迷惑,也有冷笑的。末蕊不经意扫视一圈,心中略有成算,冲一旁的蕙兰点点头,前后出了屋子。往前院去了。 王嬷嬷冷着脸命人拖了这几个,从不常走的小门洞扔出了府界,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这世道她经得多了,哪里能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路。终究是要作死的。暗自叹了声气,仍旧回当差处不提。 … 小丘山上一望了然,整个园子全部纳入眼底。末蕊上好的狐裘披在身上,淡淡地望着那一丛锦衣华服的进了庭芳院,多留意了一眼门上侍候的小丫头兰儿,正与石莲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两人笑嘻嘻的乐成一堆儿,也不晓得有什么好笑的。 午间安如睡了一阵子,末蕊便领了菟儿并两三个丫头,下了小丘山。阳庆早得了话,在二门上等候着。 末蕊将小厨房的事情简短的同阳庆提了提,一面是因为阳庆仍是这宅子实在的领家,另一,也是怕那几个人出去混说,让他注意着点。 阳庆听了后略略想了一想,便明白其中的关节。是从前,定要将这些欺主的打死——不懂得以身报恩,竟瞒着作出这等大事来:小主子但有一二不测,那可怎生是好! 可如今偌大的宅子独当一面,也是渐渐通晓其中利害,并不是打杀便可没事。要让那些心中侥幸的一想此事,便心生寒意才好。几下思量,注意已定,点头称是,“姐姐放心便可,这等小事阳庆处置得了。” 末蕊含笑,从身后丫头手中提过来一副十锦攒心盒子,唤过阳庆身边的小厮递过去,吩咐道,“听说安庆也跟着回来了,如夫人没什么好东西,让咱们做了些吃食,你们兄弟俩今儿不用进来请安,好好说说话,不枉了兄弟情谊才好。” 阳庆哪里敢接,瞪了一眼没张眼色的小厮,推委不敢受,“末蕊姐可折杀阳庆了,如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咱们兄弟俩都是粗人,千万不敢劳烦,光瞧这盒子如此,都让阳庆头大了,感情不是吃饭,倒像是宝贝了!” “还不晓得你?如夫人说了,不准给你们弄好的,这里:”末蕊示意小丫环接着,自己掀开盒盖子,一样样介绍道,“这几瓶全是深州岁寒堂的酒,你们不喜欢竹叶青,早让人打听了这些的。这几份五珍脍、七宝脍、鸭签、还有红生水晶脍,怎么也是宝贝了不成?” “啊……”阳庆自那食盒打开的时候,就懵了,不说那几样脍都是平日里几个混在一起时候的常客,单单几瓶岁寒堂的酒就亮锵锵地征服了自己,垂涎多年,“姐姐怎么就知道阳庆喜欢——”忽地住口,醒悟到自己恍不择言,尴尬地不回说了。 末蕊早知道他总是一阵灵光,一阵犯傻,笑着将东西塞进阳庆的手中,看着他又想要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不住的喜欢,只当是弟弟般宠溺,“拿着,若不喜欢姐姐就给你塞宝贝了!” “呵呵呵,那倒不用……阳庆多谢末蕊姐。” 抱着一盒子吃食欢天喜地地走开。末蕊也提着裙子往望春馆去了。 回了院子,让人抬了热水径往自己房间,很快清洗一番,又换了衣裳,才施施然往安如那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就是这么红袖添的“香” 原本跟着的丫头因为不用近身时候,早早让末蕊打发回房睡觉去了,石莲同芦儿蹲在正房门口游廊下,低声嘀咕着些什么。末蕊没好气地唤了她们,“怎么都躲在外面,谁在里面侍候?” 说着话,将走近的石莲耳朵拎了起来,很不客气地教训道,“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记得,嗯?”因为芦儿离得远,也不好自己出手,“成天像什么样子,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连个走坐都这样胡闹?让人家看见了,只当是咱们夫人也是个没成样的!” 话到这里,末蕊自己心中也没了脾气,如夫人在人前放光,人后什么样的自己不清楚?要是没那个肚子,恨不能吃饭都两脚蹲在小鼓凳上咋呼。真不晓得这是怎么习惯。 “姐姐莲儿有话说!”石莲龇牙咧嘴,仿佛被什么辣着了,猛个劲的倒吸冷气,“莲儿真的有话说——哎!芦儿你倒是吭声啊!” 末蕊嫌疑地瞅了瞅老实的芦儿,手下的劲道松了点,冲芦儿点头,“你说说,怎么回事?” “回姐姐的话,那日里如夫人专门去云台赏梅,雪陀忽然不见了,芦儿吹了哨子也不见它回来,只能守在跟前不敢离开,结果晚上那雪陀不单回来了,还领着另一头黑鸟——也不大像鸟,仿佛小鹰一般。黑漆漆的不甚清楚。芦儿就赶紧来望春馆报信,生怕有什么闪失——” “我说我说!”石莲趁着末蕊心神一松,揪空脱了出来,一步蹦跶老远,却又巴巴的贴了上来,讨好道,“剩下的莲儿都知道。” 末蕊无奈的捏着石莲的鼻子,“好了好了,小声点,你这大嗓门真真的该上街吆喝才好,说吧。” “芦儿这里只同我熟,正好姐姐打发我睡觉去才碰了见,就赶紧得领着芦儿要来跟您说话,结果刚到院子那口——”指着回廊尽处的小门,“主子刚巧从里面出来,也拿了哨子吹了吹,就见一只小鹰从天上盘旋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主子手臂上。当时芦儿惊得不敢动弹,等主子放走小鹰,才道正是拐了咱们雪陀的那只!” 说完,回头看了芦儿一眼,不无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这话倒是稀奇,也罢,说不准就是主子弄来给如夫人解闷的。”末蕊想着点了点头,对着芦儿道,“你先去吧,这件事我记着了。”不由分说揪了石莲就往往房里去了。 芦儿应声退下,正巧碰见送茶的琳琅,低头行礼,缓步走开。琳琅受了礼径直往正房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轻轻瞥了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一丝艳羡转瞬即逝,仍旧捧着热壶,候在门口。 门上侍候的丫头有进去喊人的,有接了壶,三三两两地拉着琳琅说着玩笑。很快就有体面的丫头从里面出来,提了壶就进了屋子,候在厅堂边上。暖阁里出来了石莲,交代了末蕊的话,另换了掐丝鎏金的托盘捧着进了屋。末蕊一面答应安如的话,一面从大热壶中取出里面烫着的单瓣莲花纹银壶,先倒了些入茶碗,涮了两遍后,才斟了一碗,送至安如手边。 “您还不如直接去问呢,省得在这里乱想。” 安如摇摇头,右边卷起一些,左边展开一些,手中转着筷子,眼睛不里书卷,一副好学宝宝的模样,“不问他,都不理我,一个人躲在外面,问他做什么,没来的讨人嫌!” “又说胡话了!”末蕊撇撇嘴,这种小动作与安如越来越像,“主子为什么去外书房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 “为什么?”石莲忍不住凑了上来,好奇的偷偷问了一句。 两道嗖嗖的目光射了过来,石莲吐了吐舌头,灰溜溜藏在一边,不敢吱声了。 …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的……安如红了脸低头摆弄手中的玩意儿……心神荡漾地回到那晚…… “汤凉了,赶紧喝。”喉咙有些紧,原本习惯性的往自己口里送的碗盅,也不知怎么的就送到了安如面前,“饿了爷的儿子怎么成。” 安如垂下眼眸,不去看碗,也不接。半晌,感觉繁生的手有些酸了,才恋恋不舍的举目,“爷把我喜欢的东西都弄哪里去了?” 小嘴微张,刚才仿佛咬唇下定决心一般,倒显得更加娇红,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繁生努力控制情绪,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小女人低着头,刚好将后颈那一段露了出来,白嫩的肌肤莹莹灼目,很有触感。 不晓得凤章这家伙给她吃了多好好东西,竟然丝毫不见有了身子的女人一般的样子,反倒更加丰满玉润……想着想着,视线就落在了较盈欲挺地地方。 安如脸颊渐渐发烫,怎么就跟半年没吃肉的狼一样,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着! 甜糯的声音撒娇似的在繁生耳边响起,“爷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繁生迷糊的抬头,一眼就抓住安如的戏谑,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小东西居然敢调息爷!大手一挥,就将安如圈在自己身子下,两眼灼灼,就要噙着那鲜红的樱嘴惩罚她的乱说话。可眼睛一晃,小女人红唇微启,看得自己心神一荡漾,就要欢呼了,却发现她竟是奔着自己手中的汤去了,就着抿着碗沿,小脸只剩下一半,两只黑眼睛眨呀眨。 圈禁的手便一变而扶起小女人的头,小心地喂了下去。听着就在耳边的咂嘴声,汤汁啧啧声,不经意嘟起的小嘴巴,圆鼓鼓的腮帮子……繁生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仿佛那汤是天下最诱人的美味一般。 安如的脸也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不应该这么挑逗的。 万一让他来个美人夜伴解燃眉之急的,吃亏不还是自己么。心思万转,待汤喝完了,笑咪咪的离开碗沿,任汤汁留在嘴边不敢去舔,认真地点点头,也捧着另一盅放在繁生面前,“爷也喝汤。” 繁生满意地眯眼,就着她的手将小盅的汤灌了下去,那速度极慢,恨不得一下子吞了下去,又舍不得离开温软满怀。安如款款送汤水与他,两只手举着碗很是艰难。好容易灌完,准备将小碗放回几上,只觉身上一阵压力,眼睛一黑就被男人控制在怀。两人似乎肚里添了东西后有了力气,唇齿纠缠,销魂地低吟与急促的粗喘萦绕二畔…… 安如瞋着犹不满足的男人,香腮红透,声音泛着情不自禁的春qing绵腻道,“宝宝要生气了,爹爹怎么如此风liu!” “宝宝?”繁生还留恋在方才的湿吻中,猛一听见这个名字倒有些迟缓,小女人已经牵着自己的手放在肚皮上,这才明白过来,懒散地闻着怀中小女人香腮上的味道,“爷的儿子怎能有这样软绵绵的名字?” 安如一愣,这才想起“宝宝”怕是现代才有的词汇,不急圆谎,只顺了他的话,一推他早已熏熏然的嘴唇,“那叫什么,爷有好的名字?宝宝听惯了这个名字,另外改一个他还不知道是谁呢。” 繁生不理会安如的胡搅蛮缠,干脆将耳朵贴在女人薄薄的里衣上,细听里面的动静。柔软的感觉,不由得拨开薄薄的衣衫,吻了上去……竟心跳加速……(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闺房心情 要忙死了!!!!!仰天长啸!! ****** 身下的灼热正待蓄势,繁生粗喷着热气小心热切地吻着,指腹所在之处迅速点燃火花,安如难受地想要捧起他的脸,十指插入那黑色长发之中,焦灼地微张小嘴找不到发泄之处,浅吟低喘,娇声连连…… 忽然顽皮的宝宝毫不留情地就抡圆了手脚,猛个劲儿地一踢,倏地拉回繁生的清明,目光如炬神采非常地盯着那动静,乐得他轻轻圈着安如圆润的腰腹哈哈大笑,重新想要将脸覆在上面。 安如含羞带怒地想要推开男人,拉起散开的衣襟,却在繁生别有情意的目光中红了脸,翻身拉起被子将自己藏了起来,“讨厌啦!”繁生才不管她,硬是扳过小女人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情意绵绵地厮磨着,“这样就不讨厌了。”醇醇的声音蛊惑着小女人蠢蠢欲动的心,不多时就陷入迷乱中,随着繁生拥抱一床。 两体并联,自然心怀一处,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两人不知不觉就在床榻上腻歪了好久。安如昏昏欲睡,忽然身子上一轻,那个庞物抽身下了床,走到数桌边上唰唰几笔,忽而转身披了外衣就往外走去。安如迷迷糊糊的,只感觉他一定会回来,放心的睡去。 果然安静过了一会,外间男人的脚步声响起,仿佛在那里磨蹭了一下——不晓得过了多久,安如身上忽然搭了条厚毯子,身子一轻就被人大横抱起,下意识搂住那人脖颈不敢不愿放松。喃喃地将脑袋揉进他的怀中,极不舒服的扭着身子找不到惬意的点。 晃晃悠悠辗转到另一厢卧房,软软地被送入暖被,熟悉的味道就要抽身而去。安如不满的哼唧一声,双手死活不放开,直抻着要往床上带,迷蒙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状况,可是在睡意袭来昏昏沉沉,只抽嗒嗒地皱着小脸儿,极不情愿的。 繁生被这么一拽,顺势伏在小女人身边,满眼的爱呢。 忽而耳根子一股热气喷着,安如痒地低声浅笑,挠得人心搔搔的,张了哈欠,却听见那人低醇的声音如提琴般美妙,“爷不走,乖。” “嗯?……呵呵呵……”安如心下一松,双手就软了下来,砸巴咂巴嘴乖乖地放手,嘴角上翘幸福地将笑意漾满,放心地往里面扭了扭,才毫无规章的乱横在床上,肆意睡去。 繁生换掉身上的衣裳,回身上chuang,就瞧见小小的人儿竟将一张大床四横五叉地占了一大半。那红扑扑的脸蛋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不出的媚人,偶尔探出丁香小舌轻灵地上下舔一舔嘴唇,顿时勾得繁生别扭起来。 磨蹭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将睡觉不老实的小女人安置好,安安稳稳地平躺在里床。将小女人团在被褥中间,才翻身钻了进去,还为躺稳,那不老实的女人腿脚并用勾缠上来,圆软温香顿时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笼罩起来,触手皆是柔腻光滑,满满的惬意感升腾着,情愿地沦陷下去,护好怀中扭动的人儿,不至压着儿子,才心慌意乱的睡着了。 简直一夜不能眠。 好容易熬到天亮,却被女人勾着不能起身,实在无妨,眯眼闻着幽幽香,舔上那精巧的鼻尖,忽然想起昨晚那含羞带嗔的样子,鼻尖翼拱的可爱极了。 唇深深浅浅的摸索着昏暗不清的面庞,一成一相均在精雕细琢的。终于找到柔软的唇,焦急地想要得到里面柔软濡湿的玩意儿,竟情急之下硬性闯了进去,急迫勾连缠mian,调戏挑逗,气息不顺…… 安如就是这样子被弄醒的。 不轻不重的咬了下去,衔着对方急切的唇,含糊不清着,黑亮的眼睛水气弥满,清晨睡意朦胧还未全醒。却看得繁生切切满足。 这是自己要宠的人儿! 两人半梦半醒的缠mian半晌,直气喘吁吁了才相拥着分开,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顾忌着两具早已火辣的身子中间小小的孩儿,才强强忍了下来。安如羞得背身不敢看他,繁生乐得从后面拥着,揉揉捏捏半晌才胡乱的睡了一阵。 勉强养了些精神,下定决心不能在这里处理事情了。用了早膳,便匆匆下了小丘山,往外书房去了。记着安如昨晚的话,仍旧将那些搬出去的家什抬了进来。只要她喜欢的,想要什么能不成? 这不,小石莲晃悠着小脑袋愣是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两人都瞪她呢。——一个是臊得慌,都这般大肚子了还跟男人厮磨成那般,好好的一个工作狂愣是缠mian到晌午才迟迟从卧房里出来,任谁都看得出小女人眼角不尽的媚眼如斯;末蕊则是嫌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的,自己更不好说怎么回事。 说话间,外面有丫头回话,庭芳院的钟姑娘已经安顿好了,这回子遣了丫头送了些礼物,当作感谢。安如摆摆手,不闻不问的。末蕊只能亲自挑选了恰当的当作回礼。 两方人各自心思,安如根本不稀罕什么,只琢磨一件事,来来回回礼物什么的互送了这么好几趟,一时兴起,拉着末蕊好歹磨叽出原来这“钟姑娘”是应选秀女,还未进京,就传来旨意太后病体,为祈福免去这一次的选秀。因着钟姑娘是扬州府里二夫人的亲妹妹,才顺道住在这里,一边来年应选。 听上去仿佛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末蕊轻轻帮着揉脚心,消除足肿,边上的石莲一面归整着才挑来的首饰,以免不忘小鼻子往天上一拱,十分不舒服的哼道,“主子怎么也就由着那位呢,这么一尊神人放在这里,谁也不好弄的,没的让人惦记着!” “净是瞎说!”安如拧了拧石莲的鼻子,脸上笑意儿浓得很,“惦记还不好?小东西什么也不懂,哪一天这张小嘴外面犯了冲,可别来找我。……哎呀呀,怎么,想替姐姐我打抱不平?” “那可不!”石莲双手叉腰,信誓旦旦的,“庭芳院多大呀,还不够她?净天的使人往那边折梅花,好端端的林子都让他们给糟践了!” 箴儿恰好端了蜜汤,瞧见石莲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不过几枝梅么,咱们给了就是了,成天拿这些乱七八糟的臊打人,真是闲得慌,正好了,主子外面才送来一些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你去瞧一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又有客来 石莲咧嘴直笑,“箴儿你蒙我呐!才不上当!”说着端起整理好的首饰锦盒歪头道,“外面那么多人偏让我去,多没意思。”也不理会其他人,兀自跑进置衣小间去了。 箴儿小心服侍安如尝了点汤,又略略进了些点心,这才出了去。石莲瞅见箴儿走了,吐了吐舌头,跳了出来笑嘻嘻地蹭到末蕊跟前。末蕊一时倒茶专心没注意,猛地听到耳根子下的声音手晃了晃,差一点热壶就洒在她身上!急得放下热壶就揪起石莲的耳朵,“总这么毛毛躁躁的,烫伤了谁又来管你!” 可怜兮兮的石莲疼的直“呼呼”,“轻一点……轻一点……” “作死的小东西!”末蕊恨铁不成钢地扔开石莲,照着脑袋就拍了一下,顺带往外面推去,“赶紧出去才好!”回头又拉着石莲没好气地训着,“拿着,外面两快多待着,千万别来捣乱,别老是想着屋里暖和赖着不干活,去问问,中午有什么新鲜的弄上来,油腻的就不用了,两三份就可以。菟儿让她进来,我有话要问。” 石莲不服气地噘着嘴,接过热壶,“姐姐就会说莲儿,莲儿才不怕冷,那个娇滴滴的箴儿才真真的金贵呢,前些天吹了一下风,可是在床上捂了两天呢。” “那怎么能行!”原本迷糊糊歪着的安如一听见这句立马清醒,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望了过来,看见石莲瘪这个小嘴红扑扑的脸蛋神色,“乱来,箴儿生病怎么都不来回个话?她那么懂医的,也不知道硬撑没道理。” “莲儿也是这么说的呀,可她偏不吃药,末蕊姐也去看过不照样没说动?”说着还眨眨眼睛,提着热壶耸耸肩声音偏学的老到,“小丫头掘得很!” “凤先生她定是不肯看,今儿看着好了些……算了,莲儿你待会再去磨一磨,问小厨房要些好吃的逼着吃了,看着箴儿睡下再过来,听见没有?”末蕊原也要斥责,听见安如也急了,才问了话,扶着安如按回床上,“您急什么,那丫头的脾气谁不知道?”回头对石莲嘱咐道,“今儿就不用她过来了。” “姐姐总是这么说,箴儿性子本来就强,这一回定是那些人给气的才受了症!”石莲添把火,才不管其他,就是要让夫人替小丫头们主持公道,那些婆子妈太可恶了! “还不出去!”末蕊赶上前佯装打着,“乱嚼舌根子,看怎么弄你!” “姐姐才不忍心呢!”说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看得末蕊只想叉腰骂人,才拧了耳朵,这回子就又原形毕露。 安如看着末蕊不怀好意道,“小丫头说什么呢?……哦,你们都不同我说……还都凑成一堆……” “夫人!”末蕊慌忙围在安如身边,左右不是,有好气又好笑的,“您就不能正经点?!” 安如抹一把脸,烈士般决绝,声音悲怆有力,“我就知道——” “我说还不行吗!” “嗳!这才对嘛,来来,慢慢说。”安如噌地换脸,嘿嘿一笑,拉着末蕊就往美人塌上去,自己窝在靠垫上,两只脚随便往末蕊怀中一塞,“揉揉。”声音柔柔的恳求着,娇媚温软,虽然没有半分诚意,却也让人难以拒绝。 末蕊小心地将安如扶着,又多加了几个垫子塞在安如手臂下,扯过一件绒毯顺便搭在她的身上,这才抹袖轻轻揉搓着安如似乎有些泛肿的脚。 “也没什么大事。”末蕊一面找准箴儿指引的穴位,一面说道,“揪出来的是小厨房的几个婆子,已经按着您的意思打发出去了。倒是庭芳院那边挺安静,除了同咱们来往了一些之外,再没什么。”顿了顿,眼睛小心地瞅了瞅安如,“主子仿佛从来都没问过那位。” “嗯。”安如皱着眉头,似乎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 “安庆他们常不进园子,杨庆来来回回的从来不提庭芳院。您也知道,那小子虽然聪明,也直得很,他不提,那必定是主子那边也——”末蕊声音渐渐低了,后面不说,大家却很明白。 安如一肘撑头,歪在圆垫上,神色不明,“也就罢了。给阳庆他们送吃食的事你们仔细些吧。……虽然不怎么打紧,也莫让旁人多话。” “是。这里面末蕊有分寸,外面的事可就难说了。阳庆也晓得轻重,不会让那些人乱来。” “知道了。你看着办罢,咱们眼皮子下藏着的可不是两三个,等过一阵子皮松了,也让知道外面的光景。”安如缓缓闭上眼,享受脚下的舒坦。几个刁奴如何来的这般胆子?不太平呵。 这里的宝贝多了,难免有人眼热……扬州那边怎会不知道呢。 先等等看吧。 “那个,问了没?” 末蕊一愣,随即明白是哪个,笑了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下道,“阳庆看着咱们那时有锦盒直接送到主子手上,以为早就说了呢,他不想多事,才没有给主子递信。” “锦盒?……就是上次——”安如尴尬了一下,嘴巴瘪着,无力的垂下头,“我都忘了还有这事了。”脸颊微红,“就说么。” “这一向主子都在处理事情,安庆也总是风尘仆仆的不着地,怕是等这一阵子忙完了才能想起问阳庆怎么回事,婢子早嘱咐过了,让他就实说,反正不过是个误会,主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如“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疲倦,将就着眯了一阵子。 房间中那尊错金银鼎式熏炉轻烟缥缈,梅花的香味若有似无,似乎还带了点青草的味道。甜甜的,却不腻。石莲从外面进来,掀了帘子就瞧见安如海棠春睡的模样,不由得愣了神,眼睛怎么也挪不开。 地龙烧着暖和的紧,因之只着了单薄的衣裳,略显大的袖口中,安如白皙的手臂肉嘟嘟的。石莲不自觉地抬起手瞅了瞅自己,恍惚的又看向安如的身姿,六个月重的身子竟然如此窈窈地歪在那里,好不惬意。 末蕊背对着石莲坐在安如脚下,似乎也有些犯困了,摇摇晃晃的。 “姐姐?” “嗯?”末蕊打了个哈欠,回头看是石莲,点点头继续揉捏着安如的脚,“怎么了?” 石莲踟蹰了一下,游移不定地瞅着地面,好像地上张了花一般。 末蕊迷迷糊糊的,没有注意到石莲的样子,半晌也没个动静,转了转脖子,将安如的脚塞进被褥里,重新铺上一盖厚被子。一转身忽然瞅见石莲傻呆呆的杵在那里,惊得又坐了回去,幸好没出多大声。连忙站起来揪着石莲的耳朵,“又要作什么怪,半天每个声响的吓谁呢!” 说着,就揪着小丫头退出卧房,套阁的外间,安如正欲教训,忽然发现这边侍候得丫头竟退至外面花厅上,不由得停了手。 趁着机会石莲不敢再犹豫,低声解释道,“是莲儿让她们站外面的,如夫人休息着,怕她们说笑大声,吵了里面。” 末蕊看着石莲仿佛话里有话,并未作声。 石莲咬咬牙,抬起头更低声地说道,“箴儿那边没什么事,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她说再捂一捂就好。莲儿就想着往云台那边寻芦儿玩耍一阵子,听见路上的小厮说话,仿佛主子请了珠大爷过来……还有……” “还有谁?”末蕊心中一紧,已经知道是谁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咳!还是装病吧 包裹得严严的箴儿几乎是被挟着到了正屋。原本已经没什么大碍的,让石莲等人大惊小怪非得这般才算好,箴儿无奈只能随了那丫头。早有门上的丫鬟掀了帘子将人迎了进去。 末蕊眉头紧皱,听见外堂的声响,招呼菱儿出去将人接进来。菟儿同石莲一起将箴儿身上的厚毡换下,同时塞了另一柄单刻花鸟的手炉,热毛巾擦暖面手,身子稍为适应房间的温度后,进了套阁再换了一身的小袄,才由菱儿领着进了里间。 “什么都别问,先把脉。” 箴儿疑惑地应着末蕊的话,坐在了床榻前的绣凳上,素手轻轻搁放与安如的手腕。还未及多少,猛然抽手,惊惶地看向四平八稳、似乎还略带笑意的安如。莫非是手下错觉?箴儿强自按下心思,重新把了上去。面色越来越苍白。 末蕊眼见着这情况,心也被牢牢地揪了起来。 “不用看了,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睡一睡兴许就好了。”安如合上眼,手臂抽回,慢慢说道,“弄些热热地汁水也好,总觉得虚虚的不大灵光。”悄悄睁开眼,打量跟前几个小小的女孩子们,心中竟不由分说地暖了起来,柔柔地笑着安慰,“好了好了,知道你们疼我,能有多大的事?” 床前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的不安与焦躁。却没人再敢出声。相继退了出去。末蕊临床低声絮道,“夫人不要吓末蕊,您故意的是不是?” 安如抬头,小心翼翼地拉起末蕊的手让坐近自己,咬着下唇很仔细地问道,“我不告诉你们是不是不对?你们这样担心我……” “夫人……” “没事的。”安如轻轻笑了,躺回棉棉的靠垫上,亮晶晶的眼睛眨一眨,白皙略带粉红的脸颊晶莹剔透,“那……能不能装地再像一点?” 末蕊松了口气,无奈点点头,为安如掖好被角,轻轻退了出去。却在外面静立半晌,眉头紧锁。想了一阵心思一定,随手招来小丫头吩咐几句便不再说话。 箴儿将怀中的手炉抱地紧紧地,坐在墙角细细思索。末蕊也走了过来,并没有打扰她,菱儿石莲菟儿都没有作声。她们心中十分不安,如夫人怎么突然就—— 忽然外面一阵乱跑的声音,很快静了下来,套阁的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股风寒气扑了进来。 末蕊忙赶过来拦在前面福身强行按下繁生的路,“爷回来了。”并吩咐身后的人过来侍候,鼻尖一动,淡淡的酒味从主子身上散发着,“外面风大的很,暖阁烧得火热,您先换下衣裳,这般进去怕是对身体不好。”说话间已然侍候繁生换了薄衫,垂首侍立一旁。 繁生没有说话,却也停下脚步,顺手接下披风扔到一旁,两手很快将寒意阵阵的外袍退下,只剩了单衣。末蕊已经从菱儿手中取了单袄,与繁生换上。热水净手,暖身,无不谨慎。 这时候繁生才发现安如近身侍候得人,居然都在外面,不由得动了怒火,沉声斥问,“怎么都在这里杵着,里面怎么没个人侍候!” 众人若有心灰意冷之感,均低头不语,末蕊垂手立于一旁,缓声解释道,“回爷的话,如夫人感觉不太舒服,就睡了,吩咐咱们别处玩去。奴婢们不敢离开,只好守在这边,也怕夫人醒了要水喝,外面没个懂事的。” 繁生低声沉吟,“不舒服?”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昨天,立即反应过来,“阳庆在外面,让他着人去把凤章叫来。”说毕甩手进了里屋。 外面的几人商量了一番,留箴儿暂时在套阁小榻上眯一回,箴儿不肯便不再勉强,心思烦乱的守在小门上不知所想。石莲同菟儿在外面守着,末蕊亲自去了二门找阳庆,将准备好的说词道出,千万要请了凤先生才好。 阳庆这回子已经知道那日凤章探出的脉象了。两兄弟热火朝天的说着话,喝着酒,忽然来人通报外面有求见如夫人的。阳庆晕乎乎地抹了一把脸,正待出去看看,有来人说末蕊姑娘已经正在正厅等着,惊得安庆一下子清醒了些。这丫头不好对付!忙推了阳庆去应付,自己拽着往外面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外面的求见? 人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后门上,一个十五六大小颇有体面的丫头被引了进来,带到安庆面前,似乎不大认识这位小爷,说话颇有些傲气,“蓉奶奶如今还在外面等着,误了大事你们担当得起么!” 安庆嘴角一抽,谁家的丫头片子,竟然连小爷我都不认识!冷眼瞧着默不作声,一旁有小厮不敢吱声,这丫环竟也看不明白,只凭身量知道这位不是阳庆小爷,便也拉了脸子,勉强半福,“这位小哥,还麻烦您通禀一声。” 小厮感觉安庆的注视,抬头一瞧,心下明了,上前对这丫环道,“跟我来吧。” 丫环点点头,也不看安庆,径直跟着往二门处走去。安庆看着那背影脸色阴沉,招来另一个小厮,“去那边看看,什么人。打问打问。”心下早已打转转,哪门子来的蓉奶奶,阳庆这小子忒不长进了,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说! 冷风一吹,酒就醒的差不多了。想起主子之前的吩咐,还是抬腿往书房去看一看。门上早有机灵的看见,迎了出来,“哎呦,您可算是来了,里面两位爷都醉得不成样子了,咱们没人敢上去劝的,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吧!” “主子呢?”边问话边往里走。 “喝酒到一半,主子不晓得怎么了同那位世子爷硬了两句,差一点没碎了桌子,珠大爷哼哼哈哈地扯开两位爷,咱们听了令不敢进内院一步,没成想主子就从里面大步走出来,一身的火气,也不晓得往哪里去了。您瞧瞧——”领着安庆指了指内院里正房方向,“这不还闹着嘛!” 早上主子处理了并州还有北边商路的事情,并没有机会问府中之事。差不多晌午了才抓住阳庆,自己也侍候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只想喊了傻阳庆停下来。主子的阴郁简直就在一瞬间的,甚至让自己亲自去将珠大爷弄来。 安庆眉头皱起,致使不料那个金陵王的世子爷竟也跟在一起来了——这能不闹起来?低声念着金陵王世子的名头,心下一片烦乱,这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待三人围在书房院儿里大摆席面,看着仿佛没什么的,自己才有机会同阳庆回房喝酒,没成想还真出了事。阳庆虽然憨直了一些,却也不傻,他说如夫人好的很,自然就没什么问题。如今这几出又是什么状况?愈想愈气闷,这都什么事! 转身吩咐道,“去那边将阳庆无论如何给我揪过来——” “安庆小爷!”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撑着双膝,“阳庆小爷方才得了话出去光福坊那边寻凤先生了,让您赶紧往望春馆去,如夫人身子大不爽!” 正待抓住小厮问话,身后“唰”一阵风疾驰,彪壮的身形早已扭着小厮的领口凌空提了起来,酒气十足的喷道,“你说什么!如儿身体怎么不适了?哪里有不对的?” “世子爷,您——” “住口!你说,”扭着小厮猛一摇,“到底怎么回事!” 安庆很是不舒服,正欲解释这是咱们家事,又一阵香风裹席而来,珠大爷哼哼哈哈的声音飘入耳中,“安庆啊,甭理他,这家伙就是一喷火的,让人拿了绳子捆起来才是,要不然,啧啧,哎——”瞪大了眼睛,无奈的看了眼同样目瞪口呆的安庆,“我说吧,准是往里面去了,当了几年兵还真大胆了!” “往里面?”安庆艰难的问了一声,脑子一白,撒了腿就往二门上冲了去,这不火上浇油吗! ps.女主在装病这是显而易见的,大家体检都有过这种制造不健康来偷假的传说吧,好了,就是这个意思,偷懒,把麻烦丢给别人自己睡大觉,躲避一些不想面对的事情…等等…(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貌似很严重 为毛一天只有24小时。。。。 ****** “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往后还是撇开的好。想做什么那是她的事情,左右不过是个丫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既从这府里出去了,就不是这里的人了。”末蕊甩手走掉,留下那个丫头又是气恼又是得意。对着转身的末蕊福身道,“姐姐教训的是,小红这就回去了,还望姐姐代蓉奶奶问如夫人好。” 说完福了福身子也就离开了,仔细将末蕊句话记下,眼角闪过一丝冷笑,待回到外面马车上,一字不漏的说给上面那位蓉奶奶——芙蓉,可不就是春风阁里珠大爷心头好的那位——如今已经换上妇人装束,眉梢一挑,令人开车,然后重新复述一遍,那叫做小红的自然当作没发觉芙蓉添减的几个字。 另一处小门悄悄打开,一道身影快速闪出,沿着巷道小路提前入了那别院,将末蕊吩咐的话讲给已经被抬作通房的紫瑰。得了些打赏,从别院出来,远远瞧见芙蓉的车子近了,嘴角微微一笑走开。 都是些不相干的。你们俩自个儿斗吧。 这边两个不省事的才摆平,嬷嬷按着末蕊的意思先往外书房去,知道安庆早进了园子,才得知里面的事情,望着望春馆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徐徐迈步往园子里面去了。路上遇见紫瑰原先领着的丫头翠芹心下一动,迎了上去。这丫头早被调入庭芳院,这回子在园子里是做什么? 安庆阳庆均垂头丧气地候在正房外面,各自思量。末蕊沉着脸指挥一众丫环不遑的应对。正堂上郁城佑青着脸与繁生对峙,里面进进出出的丫环扰的人毫不心乱。 凤章捻去繁生原本要塞给的丝线,沉声也不知说了什么让繁生艰难点头,直接命人撑了珠帘,隔着丝帕直接把脉。若有似无……似无…… 回首看着房内燃起的香炉,淡淡缥缈的香味镇定人的心思,重新回头,仍旧没有结果。暗自叹一声气,目光如暗,却只能起身离开。 外面两个男人早听见里面的叹气,同时脊背发凉,目光倏地射向暖阁的小门上,直待凤章一脸阴厉的出来,同时沉默了。 “嫂夫人的病……”感受到那四道杀人般犀利的目光时,讽刺般勾起嘴角,“小子无力。”顿了顿,感受不到那二人瞬间的气泄,锐利尖刻一下子消解无形的颓丧,只能道,“诊不出所以然。凤章谬的称颂,实在不甚精通妇人的病。原也有一……咳咳,听说嫂夫人跟前有个通晓岐黄之术的,不如也来试一试?” 繁生目光落在其它方向,沉声道,“也是看不出才叫你来的。哪里能比你强。只说……会怎么样?”深深呼吸,那边坐立不稳的郁城佑才不管什么,双目怒睁直横横地盯着凤章,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凤先生在这里停留了半年之久,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病?” “嫂夫人之前可曾受过什么重创?”凤章淡淡扫了郁城佑一眼,既知他的身份不欲纠缠,看向繁生,得不到答案。目光才转向阴沉怒气的郁城佑,那日珠宝行的事情还算听明白了一些,这位同里面那位渊源不浅,“世子爷仿佛同如夫人亲厚,想必知道些往日的旧疾?” 郁城佑怒气尚未发完,听得凤章如此一问,目光陡然一变,生生挪开不去看他,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位子上。繁生已命人弄清楚了其中的缘故,按下心中的不畅,也坐于主位上,“如儿可有危险?” 凤章淡淡答道,“自然。” 两人不再说话。 郁城佑沉默了,转头不去看他们,捏着茶碗的骨节“铮铮”作响,半晌,声音沙哑道,“幼时曾遭歹人挟持……头部受了重创……”醒来后不认得众人,却还记得自己,咿咿呀呀拉着自己的衣襟讨好的谄笑……刺杀秦王逃窜的黑衣人劫走的时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只恨身体太小被歹人踢翻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不哭不闹被带走……咸石滩上找到她,仿佛全身完好……头轻轻平躺在石头上,下面全是血。 凤章沉吟半晌,摇头道,“当时多大?” “五岁。” 繁生猛地睁开眼,阴翳地盯着郁城佑,眼中闪着不明的光。 “不是这个。”凤章断定,“那里没有问题……气若游丝之兆不是好事。繁生,以后别吓她了,恐怕生受不起。” 末蕊隔着小门听见外面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心跳加速,脸上阴沉依旧。默然返回里间。外面三人均是内力深厚者,听见里面的动静,暗自感慨如此命薄之人,或苦或闷地全不出声。 安如漠然看着床顶上的纱帐,柔腻光滑,伸手去摸却远得很。末蕊侍立床边不再作声。石莲红者眼睛捧了一盅暖汤,跪在脚踏上。安如艰难的起身,淡然一笑,摸了摸石莲的脑袋,接过一饮而尽,看着地上小小的女孩如此真诚,心意扩散,竟不觉有什么,“姐姐没事的,还要生个小娃娃让咱们石莲抱抱呢。” “哇!”一声石莲顾不上汤碗,袖子抹者眼睛跑了出去,呜咽啜泣。 “如夫人——” “我知道,你别说了。” 安如制止了末蕊,外面的人很清楚里面的动静,她不想节外生枝,沉声强笑道,“让你们弄个汤进来,好端端的生了这多事,是嫌我不够麻烦的还是怎样,拉这么长的脸给谁看?箴儿怎样,已经回房了吧……之前听见她在外间冷咳了几声,晚上就不用侍候了,让她好好睡几天。” 末蕊只能答应,看着如夫人略显苍白的脸,竟不知为何心中难受得很,“郁将军如今也在外面。” 没头没脑的一句。安如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又如何。 让人撤去珠帘,套了件外套,在房间里绕着圈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床脚,“没用的衣裳拿去放着吧,另外找那件碧珠才送过来的袄出来。”慢慢扶着腰走到妆台前,从上面的绣匣中寻了枝木簪子,“这个替我绾上,简单一点就成。” 末蕊抱着那件白狐裘,发现昨日的两个土豆似乎正在里面,心中隐隐有些了然,待从置衣间出来,瞧见安如手上那三枝九栾重木的簪子,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接过后扶起垂顺的长发,三两下团成垂首髻,三支木簪或隐或显,彰示着女主人含而不露的韵度。 她本应是这样的。 安如重新坐回床上,抱起一绒枕,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垂首凝视鼓起的肚皮,低声道,“先前你们说的那个,仿佛是叫做嬭房玉蕊羹的,我想吃了。” “是。”末蕊轻轻答道,看了看门侧墙根下条案上乱铺的书卷,“凤先生还在,是否讨一些方子……这样也放心些?” “罢了,能有什么事?”安如抬头看了看末蕊,弯了弯笑脸,也指了那卷子,“拿来吧,左右也是闲着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察觉到的变化 软软地靠在床栏上,被子上铺着零乱的书卷,早已找不到打开时牙签插着的地方。安如把玩着手中的青丝,稍稍一拽,滚滚长发散了架似的从绾好的发髻上圈圈脱落,三枚木簪滑落,两枚摔落床下,横竖着躺在脚踏上。 左右摇摇头,将绕成圈的一坨头发疏散开,顺着薄薄的衣衫流泻于下,侧着身子,甚至吹在了床下地面上。很长。 闭着眼睛,指尖在那里胡乱摸索,轻轻点点,总也找不到,赌气似的撅起嘴,红扑扑的脸蛋上拧着一股子气。身子不由得往外斜一点,指尖徘徊的范围更大了一圈,却仍然找不到。 小门的帘子忽然被掀起,一声怒斥吓得安如猛地一抖: “胡闹!” 嘴角抽搐了一下,睁开迷离的眼,繁生火气冲天的立在门口,满脸的怒气。小心翼翼地陪上笑脸,胆怯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没有……它掉下去了,捡不起来。”说着就有些委屈,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腰太粗了,都够不到。” 说着,外面的手臂在床沿外空捞两下,很是无辜。 繁生皱着眉头,走上前才看清“它”是什么,眼中有一丝心疼闪过,却还是将那两根簪子捡了起来放在床边,“都这么大了还不小心,万一伤了胎气怎么办,以后不准在床上乱动。” 安如欣喜地点点头,抿着嘴歪头笑道,“不会的,其实没什么的。原先在家里听过一个小故事,有个婆婆快生孩子了,那公公担心老早就请了大夫瞧着。神医一眼就看出婆婆胎位不正,却不言明,随手衣袖挥去炕几上的棋子,落了一地——嗳,听我说嘛!” “哪里多嘴的丫头能讲出这般笑话,既是婆婆又怎么不懂得生产,神医岂是那般好请的?乱七八糟的你也信,好好在床上待着,委屈了爷的儿子看爷怎么罚你!”粗砾的拇指滑过安如娇俏的鼻尖,停留在粉红剔透的小唇上,忽然用力。 “嗯——”安如疼的连忙躲闪,娇嗔道,“疼死了,不许动,要不然我虐待你儿子!” 繁生顿了一下,拇指停留在半空中,有些空旷,刚才是怎么了? 安如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掌拍开那手,然后捂着嘴唇瞪回去,“还发愣。” “咳咳……”繁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起身在房中走了两步,拿起圆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脖子哽了一下,勉强咽下甜水,很不满意的将茶杯扣在桌子上,“怎么这么甜!” 安如没理他,胡乱的绾着发髻,可三根簪子根本收服不了垂顺光滑的长发,反而愈加混乱。繁生一回头便看见小女人红着脸烦恼地同三千青丝作斗争,方才的不爽顿时消解无影,“又在做什么,不要胡闹了,给爷好好躺下。” “我是不是很笨?”安如颓丧地歪倒在靠垫上,素手扒拉着寸寸长发,斜着脑袋瞅着繁生不服气道,“谁乱来了,就不躺下,你怎么不躺着,让你这么躺一天还不难受死,偏我就得硬挺?”说着话,忽然心潮澎湃,甜甜笑着掀开被子跑下床,蹭到变色的繁跟前,拉着手就往床上去,“你也来试一试!” 也不知是怎样,反正那样大的男人就生生被拉到床边,安如凑到他身后,笑吟吟地一推,“你也试试嘛。” 长长的发丝绕着繁生飘了起来,触及手尖,凉丝丝的,一闪而过。 繁生无奈,转身将安如打横抱起,温柔的放在床上却面目不善,“给爷好好躺着!”并一手压着安如柔软的前胸,酥的两人同时一荡,安如乖巧的不再胡闹,红了脸撅嘴嘟囔。繁生恋恋不舍的按着那里,索性钻了进去,待娇人儿安生了,惩罚性的捏了一把,换来娇媚的闷声呻吟,才收了手。 “爷还不去做事?……大白天跑到女人房里做什么……”安如嘴硬地在繁生愈深邃的注视中红了脸,不敢再说下去,眼睛闪烁,“如儿是说……没有啦……” 繁生看着床上脸红的小女人,心情大好,习惯性的将手从被褥里摸索进去,抚在隆起的腹部,连眼神都变得软了些许,“听话,爷要你好好的,不喜欢躺就到外面走一走,多带些人跟着,里面也不让人侍候,自己乱动成什么样子。” 安如没有回答,也将双手覆上,扣在繁生的手背,嘴角弯弯,看着眼睛眯生了一条线,恍惚了好久繁生才发现,小女人竟是柔软地笑了。情不自禁的,差一点也扯出一笑回报。 就是这样子,很好看。 原本看着外面那位世子就恼火的不行,专门进来里面气他一气,这么想着未免幼稚了些。 幼稚? 繁生心中有事,眼睛不自觉黯了,回不了神。 放开那女人,起身弹了弹安如光洁的额头,“乖。”就要离开。 安如眼看着这个男人神色蓦然自作疏离,心中像绷断的弦一般,禁不住的嗡嗡作响……他在疏离,为什么……烦乱,烦乱……一万种心情瞬间闪过,心中冷笑,却也生硬了。 只待他掀了帘子就要出小门的时候唤了一声,他没有回头,听她慢慢的说着,“爷慢走。” 听不出有什么不同来,那样甜美的嗓音与柔糯无骨的娇媚,丝丝尾音绵腻入骨,可繁生还是皱了眉头,脚下一瞬停滞,总觉得那里被刺痛了。 顿了顿脚步,便离开了。仿佛那个女人看穿了些什么,套阁短短几步路,却走的千辛万苦。忍不住想回头轻声细语的同她说些什么,可若到了跟前,都想不起来。 不对了。哪里不对了。 总是会被她无意有意的小动作弄得招架不住。 猛地滞住脚步,却听见外面凤章同郁城佑说话的声音,仍旧抬步出去。 “离老头的你学了多少?”繁生开口打断了那二人的话,很不喜欢郁城佑这个人。 凤章诡异地瞟了一眼繁生,似乎眼角都带着戏谑,“爷比你聪明。” 繁生忽略那家伙眼中的笑,心知里面方才的声音都被这两人听了去,也不介意,将手中的东西翻手送了出去,直直飞向凤章,只听得“咦”一声惊呼,凤章猛地从椅上站起,空手擒到的是一支簪子,竟是九栾重木——那意思太明显了——立即出声否决,“她的身子受不了,我不会出这药的。” “什么药?”郁城佑上前看见凤章手中的东西,立刻沉郁地盯着繁生,“你把她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遥远的京变 吼吼吼~~~只剩下两篇论文就解脱袅,写文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呐~~~ ****** 繁生淡淡瞥了一眼郁城佑,收回目光冷笑道,“世子这是什么话,平白闯入我庄府内宅,如今又质问我家事,是何道理?” “哼!”郁城佑丝毫不为所动,紧紧盯着繁生一字一句道,“如儿若不是遭此劫哪里能委屈的……”猛然鼻尖一涩,那话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扭开脸看像别处,目光黯淡,“若是你负了她,我总有一天会带她离开的。” 凤章无可无不可的把玩着手中的木簪,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俩家伙真是无聊。方才里间传来那小女人的撒娇声,眼见的这里这位世子爷立刻就坐立不稳,恨不能冲进去温软在怀的就是他。 “你没有机会的。” “你会给我机会的。” … 因那簪子的缘故,繁生日夜盯着凤章,终究闹了三五粒攒灵丸来,细细收在怀中。想着若是真有不测什么的,送入两粒,怕也是能保得她些。一想起那日郁城佑信誓旦旦瞧着自己,一副肯定会带走如儿的神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再与珠大爷见面时,听闻郁城佑已走,心中着实畅快,连安庆几个都感觉到主子松了一口气。 然凤章平白失了难得的药丸,心中自是不舒服,竟大件小件地搬进宅子,坚决与繁生同吃同睡。这样一来,好几日也只能请脉时候同安如说两句话。不深不浅的,挠的人发慌。繁生自然心情糟糕,无由之火到处蔓延。 过了几日,保庆领着人终于进了府,安庆老实的候在繁生跟前,时不时偷眼瞧着堂下站着的四名妇人,困惑之极,什么时候保庆也做起牙婆子的勾当? 繁生只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堂下之人,过了一阵子,将手中的一份卷中合上后,才开口问话,“京里的事到此为止。” 四人应声答喏。 安庆看的奇异,这四人俯首答应,甚是进退有度。 繁生点点头,板着脸转动腕上的佛珠,目光清泠泠地,“园子里面好生侍候着,如夫人身子重,让你们过来就是给爷好好守着。里面难免有些脑袋不清楚的,你们都是明白人,这里虽比不得那里面,用不着大小规矩,可也容不得差错。” 为首的一位嬷嬷上前应话道,“咱们都晓得怎么做,爷且放心。” 繁生扫了一眼,“柳嬷嬷,富山成了气候会来给你磕头的。” 保庆安分的垂首侍立,然后让人领了找阳庆,送入园子里。心中虽有些急切与紧张,却也忍得住。待回了书房,便将京城里的情况一一汇报。 安庆心下明了,不待人打发,自己很聪明的告了退,抱着处理好的卷宗往库房去了。这一向主子都情绪不大好,安庆纵使有多大的看重也不敢出小差错。 诺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繁生与保庆。定定的声音在隐隐回荡,空旷的很。 “大长公主那边看似强盛,理亲王那个从玉门回来的小世子也与之暗中相交,保庆往深里一查,那小世子竟察觉到什么,将咱们这条线掐断了。霍将军的公子在玉门与小世子出入同行,竟不避嫌,这一回理亲王战死,二人更是密切。大长公主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有了这么一层打算。” 繁生沉吟半晌,“小世子不止这么一层打算吧。” “是。小世子回了京城,过了三月,就要承袭理亲王爵位,原先玉门失守一役,本应就此夺了理亲王的爵,谁料竟出了这样的意外,圣上也看得清楚。那小世子入京后的表现,竟与咱们在玉门查探到的相差甚远。想必是理亲王一去磨炼了。”保庆将组织好的话慢慢说着,“保庆不敢迟延,按着主子的吩咐,将这四位嬷嬷接到后,赶紧回程。不敢用往日传讯手法,这才迟了些。” “选秀宫中拟定的都是些什么家世?”繁生一转话题,却问了不相干的事情。宫中选秀两种,一种是每年冬季的采宫女,与三年一次全国各地贵女入京待选——选中便是后宫嫔妃。繁生问的显然是后一种。 保庆没有想多久便答道,“岭南宋家这一次元气大伤,虽宫里已经有了位贵妃,这次可能还会送来几位应选贵女。山东崔氏仍旧不愿将女‘下嫁’,宫中仿佛没有多说什么,江南谢家却一反常态,递了三位贵女的谍谱入京,均已留下。反倒是玉门收关的司徒候府,嫡出的小姐也递了谍谱,却也没有大张旗鼓,多不注意这边。” “玉门。又是玉门。”繁生捻着手中的念珠,渐渐发力,“哪个嫡女?” 保庆想了想,也有些疑惑的说道,“侯爷元妻的遗女。这位小姐自三岁就养在庄子上,司徒候爷的继夫人有个女儿也只小了三四岁的样子,除了候爷与先太太的长子较宠爱之外,并没有什么——”保庆突然停了下来,精光闪闪的抬头望向繁生,“理亲王世子咱们之前查到的,恐怕就是藏在司徒候府养那位嫡女的庄子上!” 繁生嘴角勾起一丝了然,“你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会话。” 安庆方才接到外面的话,从侧面上前,顺带抬眼偷偷瞄了瞄下面的保庆,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若是让阳庆能跟着出去历练,不说多,单保庆哥一般的功力就不错了。 “作什么愣!”繁生敲着桌子,目光垂在保庆递上的坻报上。 安庆恭敬地上来小心应着话,“主子,那四个嬷嬷已经交给如夫人身边的末蕊,一并住进了望春馆。”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面挪了挪,继续道,“凤先生着小厮过来说等不及,先去给如夫人诊脉了。” “嗯。”繁生眉头皱起,不动身形,继续摊开保庆送来的消息,心思却有些乱。既是因为京中变动,也是因为这几大世家的态度。简单看了几行,有些烦闷,推开笔墨将消息仍给安庆,“学着些。分好条目,可行的整出来,明日与保庆一同回话。” 说着就从太师椅上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扔下话,“爷晚间就歇在里面了,再有事让阳庆跟着。” 安庆连声称喏,赶紧打发人叫阳庆,心虚的擦了一把额间冷汗。主子一碰到如夫人的事情,怎么总是这么难让人琢磨! 阳庆刚好送了人从二门上出来,一眼就瞧见繁生并一众小厮往这边上来,连忙上前请安,可一句话就被憋了回去,愣是傻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一路上,并无瞅见,也可能是往别的路上,绕得远了?” 繁生这么一听就知道上了那家伙的当了,悔恨不已,却又不能返回——指不定在哪里等着,自己一回头便冲出来,大摇大摆的要进园子,那自己到时候该如何?脸色一沉,继续往里面行去。 果然,书房内安庆目瞪口呆的看着嬉笑的凤章,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宋家小小姐 真是怪了,收藏一下子猛掉,俺没说要结文呀……咳咳……给看的人写,呵呵,不怕不怕~~~ ****** 望春馆正院东厢房一耳房内,暖烘烘的炕上箴儿拥起被子,小脑袋露在外面无奈的看着旁边坐着一溜儿的小姑娘,个个虎视眈眈的模样,很不能扑上来撕碎了的。 当时箴儿脸色猛地变差,谁都看得出来如夫人的身子恐怕有问题! “真的没什么?”石莲还是不肯相信,当时箴儿眼睛闪烁不定,闭口不言的,怎么可能现在又说没什么!瘪嘴不满。 箴儿点点头,看了看同样似乎还是不大相信的莵儿与筵儿,只能重新解释一遍,“脉象虚浮,若游丝,却也平稳有节,只是浅了些,并不碍事,应当是那几日心思不宁的缘故。真有什么,我还肯在这里暖窝着?” 看了看懵懂的几个人,拉起筵儿的手,笑眯眯问道,“你也在小厨房跟了我这么久了,比她们俩更懂我一些,我可能说过大话?” 筵儿摇摇头,复又点点头,感觉不对,还是垂首不语。 “哎……原是我急切了些,以为如夫人那里不舒服,心浮气躁的一时间竟找不到脉象,才急成那样的,待回过神细细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早上才诊过脉,可不是好好的?只是再补一补的话……筵儿才教你的那个百宜韵羹待回你去熬,快好了唤我。” 石莲不依不挠,拉扯着就是不肯放过,红扑扑的脸蛋煞是认真,“箴儿你可别糊弄咱们,如夫人的身子向来虚,强撑着才到了今天这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老老实实说,若真是有什么地方你不老实,明儿真让咱们疏忽了,看我不——” “莲儿!”莵儿赶紧打断,急忙拦下那口无遮拦的家伙,“箴儿什么时候说过错的?”抓着石莲不安分的手,不好意思地对箴儿笑道,“这小蹄子就是会发疯,甭理她的,咱们说。” “没什么,莲儿臭脾气谁不知道。”箴儿低低笑道,“怕是只有末蕊姐她们才能镇住,咱们顶多是打个太平拳的。”搂了搂被角,歪在炕上,溜溜地瞧着气鼓鼓的石莲,不由得好笑,“如夫人的身子我能不比你着急?况就是那大夫神医什么的不也没说什么,我箴儿纵使有天大的能耐,怎么也越不过那位,你个小东西,真不知道是笨还是没脑子。” “你才没脑子呢。”石莲挣脱莵儿的手,干脆“噌噌”地也爬到箴儿跟前,硬是把筵儿挤兑到炕沿一边,半是威胁半是挑衅,“箴儿就知道说我,我就这么一粗人,还能怎么样,哪里比得上你——”说着,小红手就钻进了箴儿身上的被子里,乱摸一气,嬉皮笑脸的,“嗳!细皮嫩肉的,啧啧,真是……” “死丫头还反了不成!”箴儿红着脸笑嘻嘻的反扑到石莲,回头冲那两人嚷道,“还不过来拉开这小娘皮,真是色胆包天了!” 莵儿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针线,筵儿也跟着上前,拉拉扯扯,四个人闹成一堆儿,正不可开交的,菱儿掀了棉布帘子抬步进了屋,瞧见这一团热闹的不由得笑骂道,“不省心的小东西,正事儿上不见用功的,这里偏扯皮好大的劲!” 石莲红扑扑着脸好容易从那三人中抽空出脑袋,“菱姐姐救我!” “呸!”菱儿笑着啐道,才不管炕上的混乱,往一边案几上取了热茶灌下肚,回头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地说话,“你们就疯缠着箴儿吧,我可管不着了,小丫头长大了皮硬了,哪里还知道有个姐姐!” 箴儿香汗淋漓,才松开石莲,就被反扑到在被褥上,急得直骂,“小蹄子才说好同时放手的,又过来撕扯真真的厚脸皮!” “呵呵,箴儿小姐姐,莲儿就脸皮厚怎么了。”说着,又呵箴儿的痒痒,顺带的滚到炕边上,动作迅速的松手、下床、抱起鞋子就溜到一边,快速整理好衣裳,扯了个鬼脸,“啦啦啦,看你还作弄我!” 莵儿早拉着筵儿在菱儿进来的时候推到一边,该干嘛干嘛,说着悄悄话,眼见着箴儿受挫,赶紧上前给披上厚被子,回头对着一脸鬼样儿的石莲就是不满,“明知箴儿这还捂着汗,偏要来撕扯,赶明儿你落了难看咱们怎么治你。” “莲儿去让人打了热水进来。”菱儿推着石莲,无奈地摇着头,“真是天魔星。” “菱姐姐怎么这时候来了?”箴儿也不怪石莲,反正这么一场子下来,也轻松了不少,一面擦着汗一面笑吟吟地问道,“方才听见前面脚步声又点陌生,是主子又差人送好东西进来?” 筵儿立刻睁大眼睛,掩饰不住的渴望,这一回又是什么好吃的? “馋!”莵儿推了一把傻愣愣的筵儿,勾了勾小丫头的鼻子,“还吃不胖,真是怪了。” “你这鼻子耳朵都是什么做的,真真比外面那狗儿都厉害!”菱儿轻笑。 箴儿瞋目,娇气喘喘的直撒娇发嗲,“姐姐!” “得了,别冲我发出这种声音。”菱儿重新倒了一杯烫茶,上前送到箴儿手中,“暖一暖罢。是四位嬷嬷,正在前面回话呢。” 炕上几个人面面相觑,“四位……嬷嬷?”。 … “说说,那四个嬷嬷是怎么回事?”凤章仿佛并没有看见桌上的东西,在繁生的大书房里随便找了一处可以伸展开来的地方,慵懒地歪坐着,敲击着手下的黄花梨木小方几,“你们主子还真是念旧,瞧瞧,多少年的东西还舍不得换一下,真是小气的紧,那雕花鎏金福泰桌怕是比你小子都要大!” 安庆早知道这位“师傅”的脾性,哪里敢说不是,匆匆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一处,抱在怀里,笑嘻嘻地往边上挪,“凤先生您总是这么眼尖的……比咱们这些都看得明白,您可说说咱们主子这两日是怎么了,总是一副吓死人的样子!” 凤章假意眯着,指尖一幻,安庆“扑通”一声直挺挺坐在地上,仿佛还没回神,傻傻地咧着嘴笑,紧接着整张脸皱成一堆儿,龇牙咧嘴恼丧道,“师傅!” “别,我不是你师傅,小子不张记性,每次都这么迟钝,早晚让人黑了。”凤章谆谆教导,“今儿小爷可不是来跟你贫嘴的。” “凤爷,您有话就直说,安庆照说就是了!” 凤章贼兮兮盯着安庆上下打量,最后一撇嘴,再次假寐,“算了,你小子说不准拐个弯就把小爷给卖了!忒不老实就数你。不成不成。” 安庆哪里不知道这人的打算,使计将主子弄走,诺大的书房没人敢擅自近来——除了自己与这位爷,保庆阳庆也只能听命时候才能进——不是冲着自己,还能为哪般? 心下一横,努力装出善良的笑容,“师傅,安庆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呐!您说就成,安庆一定保密!” 凤章又厮磨逗弄了半晌,只等安庆快哭了,才慢悠悠从怀中抖出一张纸,“嗖”的飞到安庆跟前,刚刚好平铺在地上,上面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女孩儿笑咪咪的蹲在地上,歪着脑袋不知在与谁说着话,背后的竹篓中仿佛许多草药,青青翠翠。 安庆看了一眼,抬头瞅了瞅凤章,又看了一眼,终于大汗淋漓,颤着声,疑惑不定地试问道,“……宋家小小姐?” ps.哎,是的,丫头们的戏太多了……还没时间修改,后面就好了,真的……至于这里,大家能忍则忍,不能忍则跳过,跳不过的,那,您看着办吧……慢慢长夜无心睡眠…… 因为不知道怎么删减~~(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女人的麻烦 美好的强推呀!!与大神们(重读最后一字),同在的日子,汗,很汗~~~ ****** 安庆被迫接了凤章的嘱托,为何宋家小小姐会在这里竟受着如夫人的庇护,乱得很! 乱得很。 繁生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慢慢沿着湖边小路,往小丘山这边踱来。随意抬头举目,即可望见山上玲珑的望春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原本绕过翠羽山——小假石山——沿着梧桐道而上,便可。却不知为何,心血来潮甩开一众小厮,只带了阳庆,慢慢往这边走来。 这园子早已熟悉。这几日跟着凤章来回走动……那匠人怀了怎样的心思,远远一望的湖水……周氏早产了一女婴,受不住另外几个女人的手段,就这么亡了。那女婴……太小了。 脚下的卵石嵌着各种纹形,绵绵不绝,总是石群墙角处,暗明新路。 女人……什么时候咬你一口,销魂蚀骨。 蚀骨。 不晓得为什么,这几日总是乱糟糟的,哪里都很好没有差错,只是心里乱,烦乱。抬头,已是湖边石道。凤章框了自己进来,这回子不晓得魔怔在哪里,里面那个小女人在做什么呢。 什么时候都能想到她! 繁生眼睛暗了暗,明显顿住脚步,深邃的眼神望向湖面。渐渐解冻。阳庆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那日小厮们传着如夫人的一个问话,厚厚的雪下面,藏着些什么?没有人敢去掀开积雪看一究竟。 雪化了。 下面竟是茸茸的嫩绿! “……阳庆!” “啊……?”恍惚中听见主子的声音,一阵警报,立时精神肃面,“爷。”垂下头,略显不安。 “想什么这么入迷?”繁生似乎没有理会阳庆的失措,竟是沉沉地往着渐融的冰湖,说不出的凄凉。 阳庆低头不敢看,只能从实道来。 繁生心中忽然酸化了,甚至不敢去看阳庆伸手指处,仰面瞅着阴沉的天,苍苍茫茫的,“竟是春草,呵呵呵……谁能想到竟是春草。” 阳庆皱眉,听着主子的声音似乎不妥,抬眼间,繁生已经恢复,大步离开往前方走去。摸不着头脑。阳庆只得快步跟上。方才隐隐感受到的……沧桑,一如没见的风,早不晓得隐在何处。 那一日偷抢主子的钱袋,仿佛也是这样一个日子,天气冷得化不开,主子阴沉的面目甚至不可辨。与自己兄弟俩在城内破庐中直待了两天。不吃不喝。形容枯槁。 这么些年,竟忘记那些愿意为能记住一辈子的事情。主子再没有那般颓丧过。 如今……是怎么了? 繁生嘴角噙着的最后一抹讽刺,在小丘山下拾阶而上的一瞬间,已经不见了。上面守着的婆子早早看见,一人进去报信,另外几人忙唤齐了众人恭敬地守着,不敢多言语。 过了穿堂,三间厅房后径直跨入正院,早有一众婆子丫鬟迎上请安。远远却见一个玲珑的女子跪在正院中间,青石板上,手中高高捧起托盘。近了才发觉托盘上的大碗里竟是亮清清的白水。 “怎么回事?”繁生嫌恶地叱道,那女子并不应声,一边的婆子看着赶忙上前躬身不敢起来,“回爷的话,琳琅姑娘做错了事,罚在这里让下人们看着,也好警示。” 繁生点点头,正遇抬步往前,忽然琳琅身子一动,直挺挺的朝前倒下,托盘上的凉水直往繁生身上倒来。避之不及,脚面还是被水泼上了。只能临时一脚踹过去,将琳琅踢翻。 谁知那琳琅闷声一哼,竟将繁生的视线捆住,看了半晌,才向一旁的婆子道,“这样子怎么罚,拉下去好生看着,别死在这里。”说完,看着脚面湿透了,皱着眉头进了房。 末蕊等听见外面的动静,正好来到正厅,一眼就瞧见那脚面上的水渍,赶忙唤了菟儿往置衣间寻来新鞋,将繁生迎入暖阁赶紧换下,另早有新短袄一并换了,才侍候着往里间去了。 “一早上都做了些什么?”有人掀了帘子,繁生跨进小门,就瞧见安如笑吟吟地挺着肚子站在自己跟前,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安如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得答道,“等你。” “爷有那么好骗得?” 安如不依道,“爷不相信如儿,如儿不说了。”说着,假意推开繁生,却翻身挡着路与之面对面,大肚子毫不客气地顶在繁生身上,歪着脑袋贼笑道,“怎么就是骗得?” 繁生两手抓住安如的肩膀,硬是扳回送到月洞窗下的美人塌上,“那你倒是说说看,说得好了,爷就信。” 安如挣着从塌上起来,却将繁生按倒在床,指着繁生的鼻子道,“睡觉的时候等不到,只好起床,早膳的时候还是等不到,只好乖乖的吃完。”一晃,走到圆桌前拾起桌上暖暖的烫茶,仔细端着送入繁生手中,“喝茶的时候等不到,就让人不停的换新茶,喏,这不等到了?” 繁生微笑着接过茶水,却没有喝。一向以来安如房中的茶总是两样,甜的,再就是这种万春银叶。随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揽手将安如按在自己怀中,懒懒地拥着小女人,眯眼假寐道,“狡猾。” 两人腻歪在美人塌上。 末蕊等送了新茶进来,瞧见这样子忙着就要出去,却听见繁生唤住,“外面那个丫头怎么回事?” “早上碎了一盏煮茶的器具——是昨年冬至日主子使人送了来的,这才罚得重了。”末蕊小心应答,心中的疑问更盛了,却不敢抬头看繁生的面色。 安如也没有。就那么后脑勺藏在繁生怀中,蹭了蹭,仿佛这话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繁生也感觉到怀中小女人的漠然,不由得手下一紧,正好的捏在安如敏感处,顿时没有控制好娇声呻吟,小脸儿一红,使劲拽开男人的手怒气冲冲的瞋着男人,却碰他上一本正经得样子,有气无处使。赌气回头,却发现末蕊早出了去。 安如心中渐渐有些冷了,说不出是因为什么。是什么呢……身后的男人,为何突然这般陌然……眼波流转,却飘向别处。 将男人的手从自己衣襟中重新拉了出来,咕囔道,“老是这样,老不正经!” 末蕊在外面却是满脸的沉郁,使人过来问了问。 菟儿听了外面婆子的话,过来复述道,“琳琅自知闯了大祸,非要跪在院子正中,说是不能坏了规矩。” 一边才过来的石莲听了仔细,不由得插嘴,“怎么就闯祸了?不是身上的伤才好,没人让她去做活呀?” 末蕊盯着石莲严声问道,“伤?怎么伤了?” 石莲同菟儿吐了吐舌头,耸肩道,“也是她命不好,两次都让主子给踢了——郁将军进来那一日,正是她在门口送茶的,听说也没怎么吱声的,就凭白挨了主子一脚。想来是郁将军同主子不和,偏巧她又不能进屋子,一来二去的罢?” 菟儿也点点头,“我也正在这里侍候,外面声音挺嘈杂,仔细想来,却也只是后来一声闷哼,才是她的声音。” “是么……人现在在哪里?”末蕊垂眸,假意平了平衣襟下摆,看不清什么情绪。(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都闹别扭 第四十六章 人最直接的情绪总是来得迅速不及掩饰。繁生来不及掩饰,或者,并未想过要掩饰什么。可真是面对了,却发现,不敢直视的,不止自己。 常说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三魂七窍全部如弦丝,一阵风吹过,闻声见音。 安如感觉到了。 而恋爱中的人,往往最容易注意到对方的情绪波动。安如总是慵懒地享受男人带来的愉悦,贪图肤浅的快乐。……是不是时间到了,魔法,开始失灵了。 于是垂下眼眸。似乎有什么狠狠刺痛了神经,畅游的灵魂回归了视线。不在任性。他已经不给你任性的资格,还留下了什么呢。总是来得这般快呵。 不是因为外面发生的事情。安如笃定着,那是繁生自己,悄悄地离开了视线。或者离开,或者只是背过身。可是,又有什么不同呢。 繁生也感觉到了。怀中的女人仍旧那样的娇小,柔软,却不再让他有那种回来后,可以放心的感觉。奇怪得很。从前都好好的,只要自己肯过来,将她圈在怀中,小人儿就会如同兴奋的兔子,总想着逃出去,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回来。 现在却没有了,安静,地不习惯。 “今天怎么了?” “啊?”安如茫然的回神,听见他的话,不禁笑了,入戏这么久,竟忘了自己原不过他的几分之一儿一,甚至不如。 “没什么。”淡淡的。 繁生忽然烦躁起来,说不出的感觉,有一股子郁气冲上头顶,发不出来,声音沉了下去,“怎么了?” “如儿累得很。”安如老实地将头放入他的怀中,安心的蜷缩在他从来都很坚实的怀抱里,“爷……能抱抱如儿么?” 大手圈紧,往前交叉困住她,忽然有了种就这么困住她的想法,一直都要这样。手下的劲道不自觉大了些。 勒地有些艰难。安如转过头,青丝拂面,侧脸蹭上他有些虬髯的脸,额头抵上他的下巴,竟然舍不得了。闭上眼睛,回头。重新蜷缩进那个怀抱中。似乎这里才是安全的。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好久。繁生仿佛在等着什么,却不太明白,想要的是什么。总有一种渴望,她能像刚才一样转过头,与自己那般亲昵,或者亲吻也可以。好久了,终究没有动静。 平稳的呼吸声从胸前传了过来,不轻不重的呼吸声,空白的房间中,显得尤为安适,大概这样的情景,就是要这般的声音,才是完美了。繁生舍不得起来。外面的天气也沉沉郁郁的,每个人都没有往日的精神,整个院子静了下来。 是不是想多了,她这般娇小的,不会同那些女人一样吧。 繁生猛地睁开眼,正欲起身,将安如小心放置于床榻上,青丝缠绕指尖密密麻麻,忽而娇人儿睁开眼,水意迷蒙的,以手抚过,竟抹出一盈水,顺着指尖出了眼眶。 “爷要走了?”安如却闭上了眼睛,自己从一边摸索了毯子,盖了上来。 “出去看看,嗯,爷在这里用膳。”繁生心猛地一刺,慌忙解释了一下,直起身子,“你先睡一睡,凤章来了让在外面等着罢。” 说毕话,仓皇出了里间。 似乎惩治琳琅之后有些惨淡的院子,只有梧桐的阔天的枯枝,并一些无名的野鸟。呼啦啦一下子全部飞起,冲散了一院的安静。繁生披着厚袍子,跨出正堂门槛,往上环视一周,忽然目光凛然,睃睃然发现天空忽而盘旋的白陀。甩袖入了房,吩咐众人摆膳。 安如仍旧乖巧的侍候繁生进餐,一饭无话。 晚间两人出了院子,沿着小丘山顶上的石子路走了走,远远立在秃无乔木的坡上,乌色的天空愈加阴沉起来,甚至淹没了光,成了黑色。安如总是紧紧地抓着繁生的手臂,丝毫不肯放松。 只是不肯看他。 一旦他走得快了,或者停在那里不愿动,安如就拉扯着慢下步子,或者静静立在他身边,一同沉默着。 两人如同斗气一般,谁也不肯先服输。安如倔强的拉着他,两人同时进退,繁生也不以为意。繁生却等着她先开口,哪怕说一些往日里简单的话,也可以算是扯平了。 却是没有。 安如只不过突然被自己许久以来的生活打乱了,原先竟不是这样的。 晚上回了房,凤章还是没有过来,倒是安庆进院子请安,顺便捎了凤章的话。繁生也顺势歇在安如房里。这一向与凤章住在外院,两人说一些事情、喝一桌酒本来也是常有的。 与从前的不同,总会在空白的时候,想着园子里那个腰腹粗粗、步履艰难的小女人来。 安如顺从的藏进了繁生只着了单衣的胸怀中。繁生却觉得,愈加远了。一面恼怒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一面愈加不肯放松,将安如置于身下,狠狠吻了上去。 两人几乎衣不蔽体、光洁的身子相互缠绕,粗重的喘息声、嘤嘤的哭泣声,炙热的欲念春水早已泛滥。咬紧牙关拼了命的在对方身体上舔舐啃咬,胸前的丰盈雪美娇点一泓晶莹,唇齿勾连、柔软的舌尖扯不尽的迷恋。 终究是败了。 安如抱着繁生的脖颈无助的哭泣,她多么想要,多么想要有人疼,有人爱的。或者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比作才子佳人,前世不能完成的,这一世成了他明确的女人,却始终如同镜花水月,他随时就可以变心,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从来不肯心疼自己,安如从前世带来的怨恨纠缠迷乱的心,胡言乱语,低声责问。 繁生心疼地将水一般的娇人儿笼在身下,迷恋的在那雪白的颈窝里迟迟不肯离开。甚至嘴角带了一层胜利的微笑。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呢。心情舒畅的听着她在自己耳朵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时不时han住那珠子一般晶莹的耳垂,绵软的几乎要化掉。在牙齿间厮磨。 “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繁生听了最后一句埋怨,不由得勾起笑来,炽热的气喷在安如敏感的颈窝,濡湿的舌头刺激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嗯?”繁生呵呵地笑了起来。 安如全身几乎红透了,根本招架不住那人的挑逗,含糊不清的继续编排他的不对不好,难堪的扭捏着身体,两只柔软的小手圈在他的大手之下,紧紧地被困在那个地方,排解着男人的要求。 昏昏沉沉。 说不清到底是谁赢了谁。总是没人觉得输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就是来照看孕妇的 第四十七章 安如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身边的床铺有些凉意,他竟是早早离开。末蕊候在床边,侍候安如起身,都避过哪些事情,反倒是新来的四个嬷嬷,早早地就来了上房请安。 繁生一睁开眼,就看见小女人餍足地笑靥,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柔软的脸蛋挠地人愈发难耐。面腻地身子丝毫不介意地缠在自己身上,幸好自己大脑一丝清明,总是在关键时候护着那柔软鼓囊的肚子。稍稍动了动身子,怀中的人儿竟也跟着蹭上来……繁生几乎是仓皇逃走。 说不清楚什么,天光一亮,昨夜的缱绻竟成了绵密的毒药,繁生心虚且不安。怎么就作出那种,咳咳,怎么能那么冲动。 正厅上,那四个嬷嬷已经候着,只吩咐好生侍候着便出了门。临走时却看了一眼院中昨日琳琅跪着地方,下才离身往外书房去了。 箴儿藏在西跨院往正院来的角门上,淡然看着,待人走后才往厢房的暖阁去了。琳琅太傻了,被送到庭芳院还有什么结果可言的,钟姑娘自然不待见这里送过去的丫头,可若编入外院侍候的丫鬟里,又免不了被送走的可能。……太傻了。 天气依旧是阴沉得厉害,整个院子却因为清晨的空气,重新有了生气。雪陀扑闪着翅膀,绕着正房的大红罗夹板厚帘,毫不客气地飞上啄咬。门上侍候地小丫头们早见惯了这种阵势,嬉笑着闪到一边上,有的拿了亮闪闪的珠子晃,也没引了它的注意。 花厅上石莲同菟儿紧抠着月洞窗,瞧见雪陀得可怜劲儿,眨着黑漆漆的眼睛,讨好似的看向安如。 末蕊没好气地瞪了她俩一眼,兀自拉着四位嬷嬷进了西厢房的暖阁里,精神地靠往大炕,指着边沿的地方,“嬷嬷们还是上炕来说话吧,这么站着,就是看着也累,多不好。往后还要倚仗几位,若是怠慢了,如夫人还不知要怎么怪咱么呢?横竖没什么要紧的事。” 石莲也跟着溜了进来,听了这话赶紧撺掇着,“柳嬷嬷这里属您最长,您不动弹让我们剩下的也不好厚着脸皮呀。”说着硬是将那位称作柳嬷嬷的推上炕边,另一手拉了跟前的一位,也上了炕。菟儿也跟着上了炕。彼此推辞了一番,却也半就着,说笑了起来。 “又在说我坏话不是?这回可逮到了!”安如挺着大肚子,就着丫环打起的帘子,扶了箴儿慢慢走了进来,一手制止众人下地,也跟着上了炕,靠在最里面,“末蕊你方才说了什么,我可是在窗根子下面听得一清二楚,箴儿来作证。” 末蕊一面埋怨一面服侍,才照看妥贴,“您又乱跑,仔细累着了夜间又不舒服。” 安如无所谓地微笑着,若有似无的将四人分别扫了几眼,手中却拿着一卷早已散开,蓬蓬地卷在一起的书卷。菟儿在自己上炕之后,匆匆往外面唤了点心茶水,才等着箴儿一同笑嘻嘻地上了炕。 三个丫头凑成一堆盘坐在安如左侧,右侧末蕊、那位柳嬷嬷。另外三位嬷嬷仿佛还是有些不自在,都在炕沿上,恭敬小心的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 话题换了三四圈,那位总是含笑少语的柳嬷嬷熟练地打着络子,不消几下,一秀色团锦的出现在手下,看得石莲都忘了说话,正要回头同菟儿称赞,只见她眼睛也是盯着柳嬷嬷的巧手,转眼功夫,有些难堪却走线一样样的络子成了形。 “不会吧,你只看着就能打出来?!”石莲惊呼道,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眼睛,柳嬷嬷瞧了过来,微微露出笑意,“菟儿姑娘的手艺真是厉害,老身当年就没这么机灵的。” 菟儿红了脸,低声笑道,“哪里敢说机灵,不过是跟着嬷嬷方才的手法才好的,若是我自己,怕是连开头都回乱来呢。”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柳嬷嬷手上瞧去,掩饰不住的羡慕。 “柳嬷嬷这一手样子跟咱们并州不大一样呢。”末蕊跪坐在安如边上,做着些简单的针线,一条粉红色的帕子用竹撑子绷起,边角上修了一未开的骨朵。,还有些茸茸的绿色。“瞧着倒是通京城里那边的有些像。”说着,就忘身边瞅了瞅,仍旧低头引线。 安如听了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方嬷嬷方才说的吃食也是京兆那边的,如儿幼时也吃过,现在还记得那辣死人的味道呢。” 与柳嬷嬷挨着的那位方嬷嬷笑了笑,“咱们几个虽不是京兆人,可说起来,也算是大半个了。” 柳嬷嬷和善一笑,“是呀,总想着有一天能回家乡,再也不想京兆的事情了。谁知咱们几个出来了这么久,竟最多的还是记着那边的事情。真是老了,不服不行了。” 石莲摇摇头,“这话可不对,嬷嬷们才不敢说老,咱们的路还长着呢,再说,若是真老了,如儿哪里还敢用呢,早让人拾掇着四间上房老佛爷似的奉着,那多没意思。” 众人都笑了。箴儿看着茶凉,便悄悄下了床,亲自让抬了小火盆进来,躲在角落煮茶。 细细调着味道,然后才分别给众人递上,送至自己跟前的这位嬷嬷时候,那人笑着接过道,“看样子箴儿姑娘的手艺怕是从小练地吧,定是师出名门?” 方嬷嬷推着身边的另一位总不说话的,“你也尝一尝,看能猜出多少来?” “猜什么?”石莲好奇地问道。 柳嬷嬷已经将菟儿拉到自己身边,把手仔细看着菟儿的素手,听了这话后也不抬头,满意的点头并解释道,“叶嬷嬷可是茶道的行家,一准儿能尝出箴儿从哪里学的手艺——如夫人,不如将这丫头让老身带着吧?”抬头却说了这么一句不想干的。 安如歪着头不答话,却用脚踢了踢红扑扑着脸蛋的菟儿,“小丫头,想跟着么?” 方嬷嬷低头拿起茶盅问着一边的叶嬷嬷,“尝出了?” 末蕊拍了拍菟儿的脑袋,“真是嘴笨,还不赶紧谢谢夫人?”菟儿看了看含笑的如夫人,脸上凑成花,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好看得很。得了如夫人的首肯,早拜在柳嬷嬷跟前。 柳嬷嬷满意得很,却没有受这一礼——“怎么,还真想把老家伙的本事学走?那可不成。”笑呵呵的拦着菟儿,对着安如道,“老身想着,不如干脆收了这丫头做个干闺女,不知行也不行?” 石莲早叫嚷起来,“怎么不行,菟儿你不认我可就认了?”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蹿到那边,被跟前的箴儿一把揪住,嗔道,“你可倒好,整天净捡现成的!” 菟儿得到众人的调侃,早开心的不知说什么好,红着脸跟在柳嬷嬷下傻笑,逗得方嬷嬷也忍不住打趣,“可别乐傻了,这老货可是要捉你做苦力的!到时候喊苦咱们可都是不敢理会的。” 与箴儿挨着的那位嬷嬷将手中滚滚的热茶入口,斜睨了叶嬷嬷笑道,“莫不是难住了?” 安如看了过来,箴儿含笑点点头,并无不妥。末蕊瞧见,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便向着箴儿跟前的这位道,“范嬷嬷总是推别人,是不是藏了好处不想让咱们知道,好那一日赚银子不成?” 石莲不依道,“姐姐真真的巧嘴儿,怪道平日里总是拧莲儿的耳朵,原来是这个缘故,罢了,嬷嬷们可别让她给框了去,精明着呢!” 这位笑意满满的范嬷嬷不紧不慢,“听说咱们小石莲也是有本事的,怎么说笨呢?” 安如忽然想起了,上下瞅着范嬷嬷,拍着手笑绵绵道,“如儿知道了!” 石莲直挺挺跪在暖褥上,疑惑地看着众人,柳嬷嬷抬眼道,“小石莲会抱孩子这可是院子里最大的事——”看了一眼透红了脸的小姑娘,柔柔一笑道,“范嬷嬷的本事可就在这儿呢,还不夺了你的饭碗,哪里就帮着说话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头绪 呵呵,亲们的意见很重要,俺正在修改,至于已经看到这里的,亲们在脑海中自重转换男猪年龄,恩,32岁左右吧!这一章临时加了一些补充说明的,前两天考试弄得意识流太严重,以后一定注意改掉这个毛病~~~ ****** 暖阁里大家伙又说了许多话,几人瞅着安如似乎有些乏了,相互看了看都识趣地退了出来。安如干脆就在暖炕上眯一会儿。 说不上有多累,原不多想躲一躲,躲开那里烦心的事儿。 昨日原本还以为会同平时一样的,同他说一些好听的话,圈在他怀里撒娇,甩开他不安分的手……等回过神来,竟闻到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他原本就没多少话,昨日也不多话,只听着自己说。……可偏偏,就是感觉到他与自己的淡漠,连眼角眉梢都遮挡不住地距离。 安如仿佛在苦笑,又是像冷笑,居然这么快就腻了? 能这么容易放手么? 安如睁开眼,打量着这间厢房的摆设,一点点看去,这就是所谓的富贵乡——鬼才舍得放弃不劳而获的美好生活呢。 又不是傻子,又不是没有勾啊引的资本。 摸了摸鼓起的肚皮,仔都弄出来了,还怕他什么。 末蕊并两个丫头净了手重新进了里间,看见安如黑亮亮的眼睛,执着地打量着周围——那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得意地笑。出去一问才知道这位,原来跑到厢房“偷听”是避风头了,钟姑娘莫名又寻了理由送了礼过来,上好的野山参,怕是有百年大小。真是好大的财气。 遣来的丫头特意说了是娄挹国上供的贵参,千金难买,为如夫人补身子之用。末蕊直接甩手扔给蕙兰去打发了。真不晓得这钟姑娘究竟是什么心思,要说攀比——上次这里还礼的正是娄挹国特有的羽绉面白狐狸羓丝绒一件,可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钟姑娘能不清楚? 或者说是别样的心思,末蕊摇摇头,咱们可没那么好心在主子面前提起他女人。这许久了也不见消停的,况还是未出阁、待选的贵女,怎么也不能升起这般想法来。 实在想不通。 只是末蕊不晓得,奉旨遣回的秀女实际上已经丧失了进宫的机会,幸运的不会埋没深宫,同时也没有成为凤凰的可能。鸡头凤尾,谁肯甘心。钟姑娘娘家人送她到这里,心思婉转的,她能不清楚? 徐徐图之。 钟姑娘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个商贾权贵之家,怕是最后可以的好归处了。只是,机会,还没到。 … 箴儿被柳嬷嬷留下,说了会话。待里面安置好,留下菟儿候在小门上,末蕊领了石莲,并外间的嬷嬷们往西厢那边去了。 几个管事的大丫头也陆续被请了过来,菱儿手下的菟儿跟了柳嬷嬷,自己便要了云台的芦儿过来。琳琅闹了这么一出,问清楚事情后谁也不待见,直接被送到庭芳院,任她自做打算。那边钟姑娘自然不会问这等小事,偏往日常来送东西的那个丫头同她熟络,悉心照顾不提。 这么一来,蕙兰只能从小厨房内箴儿跟前学着的筵儿带着;箴儿暂时挑不出可心的人来,不得休息也无所谓,只问末蕊讨了令,过两日牙婆子那里再寻人罢了。碧珠不声不响,默然侍立,针线房并无杂事;那翠芹虽然心思多了些,眼见着琳琅不声不响的被送了人,自己针线上手艺强,并不担心这里的活计,因之只是低头不语,不再要强。 柳嬷嬷并没有对这些安排指手画脚,只在细要出提了点意见。末蕊一一接受了。遂让众大丫头们与四位嬷嬷见礼。 一时无事。 安如这时已经回了正房,没别的心情,忽然想起遥远的那个时代里紫霞仙子的话,猜得出开始,猜不出结局。 仿佛事情总是这样的进行。纵使是凤冠霞披的开始,总也逃不过风轻云淡的生活磨砺,时间久了,原想的一切,都会变的。 仔细将进府前后想了一遍,哪里都很好,挑不出厌倦的理由。安如皱着眉头,细胳膊撑着脑袋歪在床榻上,胡乱拨弄着手中凌乱不堪的卷子,不是她的原因就是他的问题。 末蕊从外面进来,箴儿手中捧着暖壶端坐到月洞窗下,取出热茶,细细筛了一碗,末蕊便托着小盅送到安如面前,“石莲的家人方才来请恩,不知有什么大事,总算是小姑娘可怜的,奴婢瞧着就作主明日放了回去住两天,也算是省了咱们聒噪的。” 安如点点头,茫然不在状态,“哦”了一声,暂时无话。她要想重要的事情。 末蕊与箴儿同时讶异,怎么今日如夫人竟如此安静。 简单午膳过后,末蕊扶着安如往小丘山上的石子路上慢慢走着,石莲同芦儿此刻欢天喜地地凑在了一起,说着回家以后要怎样怎样,三两步就与安如她们扯开距离。后面的丫头们更是零零散散地跟着,各自玩耍说笑。范嬷嬷倒是跟在安如末蕊身后不敢远离。 末蕊有话,此刻却也不敢说了。 安如感觉得到她身上的不自在,脚步更加缓慢了,厚厚的裘绒藏在锦绣的华服之中,绵软的毡帽扣下,只留了一双黑眼睛,闪亮亮的。 “从这里看,你也瞧一瞧,对面云台的梅花都开败了。”安如抬望眼,停下脚步,拉了末蕊的手往前走了点,“其实我也会想着,那样香艳的花朵竟没入污泥之中,该是如何的凄惨,可时间久了,竟也无所谓谁碾作尘、谁化作泥。纵然我去埋香冢,小女人作态一般收集落花,不让她们沦落,也终究挡不住要腐化的。” 候在一旁的范嬷嬷听着话,仍旧看向地面。不言不语。 末蕊垂眸一刻,很快抬头搀了安如的手臂,将她的重心略微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些,似有无奈的笑道,“如夫人何时竟能说出这般好听的话?可是这两天杂书看多了,千万别教坏咱们小主子,省得变成个混世魔王,谁也管不住,到时候还不是您吃亏!” “他敢!”安如腰一挺,伸手就拍了拍肚皮,回头冲着末蕊笑道,“你个死蹄子,没见你家主子我正在酝酿情绪,看看,全乱了,还想风雅一番做首诗来,想我成不了才女,全是你的错!” 末蕊摇摇头,将安如带出那枯树下,仍旧沿着石子路慢行,身后的范嬷嬷似乎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就那样淡然地隐在那边,有与没有也不大重要了。安如深切地看了末蕊一眼,后者会意,秀眉轻蹙,将阳庆要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 却没想安如一丝反应也没有,只是安然的斜睨着末蕊似乎有些离散的眼睛,许久,才离开,看着前方,脚下慢慢踢着零碎地石子儿,“记得老早就听说阳庆想去大漠,跟着商队往西域那边走了,这回果然趁了心愿,也不枉拖累他这么半年了。” 末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阳庆使人过来说的时候,那人只说阳庆小爷闷在房子里收拾衣物之类。这半年的相处,末蕊晓得那小子怕是舍不得小主子了。 心思稍微一转,立刻凛然起来,还未及言语,手臂就被安如重重地捏着,有些疼。抬眼看去,安入眼中尽是清明,竟让自己有说不出的难受。 正欲将话题引开,安如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笑非笑地瞟了自己一眼,“保庆仿佛也回来了,那可是个老实的闷葫芦。” 顿时将末蕊臊红了脸,也不知是心里有鬼还是怎得,不由自主别开不敢直视,“哦,是吗。” 身后范嬷嬷这时上前低声说话,“如夫人,柳嬷嬷也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怀疑论 有人想着怎么招男人,也有人整日的心神不宁。 疏疏散散地,竟又开始飘雪花了。一大早从望春馆里出来时候,繁生紧步走在小丘山背后的蜿蜒小道上,没有直接去外书房,却沿着小道,又往昨日驻足的地方去了。玄色鹤麾在雪白中犹显得突兀。 阳庆早早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候在望春馆正房外,眼见着主子面目阴沉的从里面大步跨出,什么也不敢问,连忙侍候套上早已准备好的大麾。自从主子回来之后,每次从如夫人这里离开,都是这般难捉摸,分明是阴沉不定的样子,却每每还是寻了各种借口,扔下手中的事情,仍旧歇在这里。 这一向倒是凤章的缘故,二人相处的时间少了,相安无事一阵子。 怎么又把主子给惹恼了? “爷……”阳庆耷拉着脑袋,犹豫着要不要说。 繁生没有回头,望着冰冷的湖面,沉声问道,“安庆说你想跟着商队。”陈述句。阳庆猛地抬头,使劲摇摇,感觉不对赶忙开口,“原是想的——” “明日去找保庆。陆头哪里很快就要动身。”繁生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凛然,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糁地阳庆一个寒噤,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 又是沉默半晌。 阳庆不断的绷紧脸努力看着繁生的背,憋了一肚子气,正欲开口,繁生却转身往路上走去了。只能再次坐罢。 外书房里,安庆早已将一应收拾妥当,昨日主子留下的事情也做好,恭敬地递上。包括凤章在这里晃了一下午,也说了出来,只隐去那图画的事情。 “他能有什么事,让你做就做去,不必来回。”繁生摊开坻报,渐渐不理会其他,迅速做出批示。 凤章想做什么,自己都拦不住,更何况小小的安庆。不如等那家伙自己过来炫耀。 一个早上惨淡地过去了。仿佛每个人都遑遑着。 阳庆气怏怏地在小账房里堵住匆匆准备出门的保庆,安庆恰巧从书房里出来,就看见阳庆憋红了脸跟保庆扯脖子,可保庆却神不在焉地,面无表情。无奈的往凤章住下的跨院看去,只能上前揪住阳庆,往旁上一扔,“好好说话,多大了还这般没规矩!” “哥!” “没事。”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停了下来,却不见对方说话,又停了一顿: “主子说——” “找谁?” 安庆眼皮子跳了跳,又是同时说话。见鬼了。 保庆不动声色。阳庆气哄哄瞪了保庆一眼,每次都这样,半天踹不出一个屁来——也不敢踹。 安庆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阳庆身上的土,顺手扯到一边上,回头冲保庆问道,“那四个嬷嬷是主子的意思?怎么来的,王府里寻得还是——”宫里出来的? 保庆看实在躲不开,返回书桌,从柜子里抽出一份卷宗,慢慢看了起来。慢慢答道,“阳庆怎么又不愿去大漠了?” “啊?”安庆吃惊的回头望着自家弟弟,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互相瞪眼,“阳庆,这是怎么说的?” 这家伙难道吃错药了不成?想及此处,探手摸上了阳庆的脑袋,还没感觉到温度就被阳庆气恼的甩开,嘴角抽搐了一下,余光却看见大摇大摆进了院子的凤章,心下一慌,正要溜走,结果就被叫了住。 “小子皮痒痒了?看见大爷我过来不赶紧端茶递水的,跑?往那里跑!” “唰”一声,华丽丽的一把扇子晃了阳庆的眼,凤章得意地探了脑袋进来,看见伏案做事的保庆,不由得皱了眉,指尖一弹,“嗖嗖”地几只弹丸直射向保庆。保庆随手拿起手边的石盒,那弹丸正巧的没在红泥之中。 保庆从中抠出那些小木珠子,从抽屉中拿出草纸擦了擦,抬头对黑脸的凤章点点头,“多谢凤先生。”重新找了印泥填进石盒。 阳庆“哼”了一声,知道自己那这位木头桩子没办法,眼见凤章送上门,哪里肯放过,说话缠了上去。 凤章也乐得不去理会保庆的死闷,勾着阳庆的脖子,晃走了。安庆只觉汗地很,却没出声。看着保庆也没什么意思,摇头往外面,心道阳庆这么一走内院之事还是要说一声,便掉头往二门上去了。 保庆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将方才凤章弹过来的木珠子放了进去,满满地就要装不下,眉宇间松了一口气。眼睛盯着桌上的卷宗,低声唤道,“人来。” 两道大汉身影不知从哪里飘了进来,静悄悄的垂首侍立于桌前。 “去东面角门守着,有人抬了箱子直接搬到这里,不要让无干地看见。” “是。”不待声响的,倏然消失。 保庆收拾好卷子,就往大书房走去。 繁生闭目养神,手中茶碗上绣刻的纹路仿佛都要被磨平了,空旷的房间除了屋外偶尔的麻雀声之外,甚至听得见沙漏的声音。 “她竟什么也没问,下面的人也没有打听?”繁生低声说着,似乎有些疲乏。保庆担心的看了一眼,躬身道,“如夫人是什么样子的,主子比咱们清楚,不必烦恼。……只是周姨娘奶奶的线索已经查到长公主手中,保庆找了有用的人,马上就来。” 繁生缓缓睁眼,瞧着阶下站立小伙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保庆多大?” “……仿佛是,八九岁的样子……保庆记不大清楚了。”垂眸不敢多看,从京城离开,大概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怎么……突然提起。 “当初长兴坊大业坊同时购置的房子,契书都在哪里放着?”繁生揉着太阳穴,“你去查查,大业坊购得宅子,谁住着。” 保庆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繁生,没有来得以一阵恐慌,很快低头不敢看,应声而喏。迟迟,还是问了一句,“阳庆其实——” “明日让他去商队。”繁生冷冷地断了保庆的话。 原先的预感如今白白的呈现在跟前:主子对如夫人有疑心了。 打发阳庆离开,让自己接管这宅子的事情,还要瞒着里面的主儿暗察旧事……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错,如夫人确实有问题,主子明显上了心的女人在自己查到的证据中被弄死,自己永远就是主子心中的刺……假如没问题,就是多心了,日后应了今日的景儿…… 保庆眼中明显一冷,死死盯着青砖地板,手心攥得更紧。等了这么久的……猛不丁的,那个精巧馨秀的小脚,突然消失了。 心里……突然间很难受。(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穿越必然症结 更得迟了。。。家里的网络杯具,才到宿舍,赶紧上传~~~ ****** 箱子被抬到了保庆跟前,一挥手两个大汉“倏”地又不见了。并未上锁,保庆站在箱子前停了许久,才慢慢俯身打开箱盖,里面是个人。衣衫褴褛污黑难闻,不辨男女,遇到光,微微睁开眼,很快又合上,气力不足一般难以为继。连呼吸都艰难困苦。 怎么办。保庆皱了皱眉头。 重新合上箱子。那两个大汉飘了进来又抬向其他地方。保庆还是往二门上去了,碰见才拐回来的安庆,嘱咐了一番,安庆莫名其妙的看着保庆,半晌才问道,“叶嬷嬷?”保庆点点头,再无别的,才又返回。安庆只能重新回园子,使人请叶嬷嬷出来。 传话的丫头先往望春馆去,门上的婆子告诉应当在后山,又急忙绕过院墙往后山奔去,远远就瞧见路尽处众人围拱,这边柳嬷嬷领了软轿正往那边过去,才松了口气,追上前与一较体面的丫头传了话,过了一阵,前面的叶嬷嬷就后头来,与小丫头点点头,原路返回找到安庆。 柳嬷嬷虽不知是何事传唤的这般紧,却也不能耽搁,只能让叶嬷嬷先行过去,若有事,回来再商议也不迟。因之脚下不觉快了些,很快便追了上。 安如停下脚,缓缓将身子转了过来,便瞧见柳嬷嬷敲着石莲的脑袋,仿佛斥训了什么才过来,后面一众人抬着一架软轿。末蕊扶着安如,半福身笑道,“柳嬷嬷您可真是咱们的救星,再没人过来劝一劝,如夫人定是还要走一阵子呢。” “这还不是为了好生一些。”安如咕囔道,服从的低眉顺目,看着周围末蕊、柳范二位嬷嬷,自知没有理,乖巧的上了轿子。 晃悠悠的回了望春馆。 迟至日头快落了,叶嬷嬷也没回来,且另有丫鬟传话,繁生使人来说晚膳在外面吃了,末蕊又是心急又是茫然。想起白日里安如说的话,竟有些怔。幸好从小厨房过来的箴儿瞧见,打发了丫鬟,并扔了赏钱与院子外传话小厮,挡着末蕊的视线低声道,“姐姐可是乏了,这么一整天折腾的,您也不好好休息,只管伤了身子,谁来照顾如夫人小主子?” 末蕊猛然醒来,很快垂下眼眸,抖了抖裙裾,“那日不如也替咱们诊一诊,”抬眼间已然换上了笑容,“果然把你留着,是顶好的主意。” 箴儿嘴角勾起,摇摇头笑道,“姐姐错了,谁也留不下箴儿。” “是了,知道你金贵!”末蕊放开心思,自知心有余力不足,转身往正房走着,早有门上的丫鬟帮着打了厚帘子,让了进去。箴儿垂手也跟着进了去。 安如懒洋洋的蜷缩在小书房的热炕上,只披了一件狐裘在肩膀,半个身子都掖在被褥里,好不惬意,听见有人进来了,空出一手往外平放着晃了晃,“葵花籽儿。” 石莲同芦儿笑嘻嘻的将剥好皮的瓜子仁,一堆的全数倒进安如的手中。安如一仰头,哗啦啦的满把全送了进去,嚼着满口生香,得意万分。 末蕊不觉有他,箴儿瞧见了直皱眉,正欲拦下,后面过来的方嬷嬷已经跟了上来,拉着箴儿的手,“姑娘莫急,这些葵花子儿都腌过的,对如夫人身子没有影响。” 安如听见声音,嘴里嚼着含糊不清的回头看来,“味道也香,方嬷嬷就是比你小丫头厉害,咦……不信你来尝尝?” “自然要尝!”箴儿嘟起小嘴,斜着脑袋看了方嬷嬷一眼,“嬷嬷怎么也不跟箴儿说一说,要不然就是怕箴儿偷了您的艺?” “嗳呦,小乖乖,好好好,哪里能离了你这个小神医?这不是要问晚膳了吗,方嬷嬷这就牵着你,看你还多嘴些什么!”说着就拉了箴儿坐在石莲她们跟前的小绣墩上,不由分说抓了石莲剥好的瓜子仁儿灌进箴儿的小嘴里,“还不堵上你的?” “方嬷嬷!莲儿剥了好辛苦您就这么拿完啦!” 安如刚巧听完末蕊的话,随即伸手就拿着卷轴在石莲脑袋上敲了一记,“没大没小!” 末蕊一阵苦笑,正好被回身的安如看在眼里,没使完的劲顺手又拿着卷轴在末蕊身上一戳,“看把你给愁得,再这么下去,我真要给你先寻个婆家再说了!” “如夫人……您,真是的!”末蕊一听就急了,“末蕊谁也不嫁,说好的,侍候您一辈子!” 石莲一听这话,“噌”地跳起来,也不顾上同方嬷嬷理论,一阵风似的跑到床边拉着末蕊的手焦急道,“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箴儿嚼着口中的葵花子儿,同方嬷嬷不好意思笑道,“箴儿这回才算是见者高人了,竟能这样煮,真是笨死了,怎么就想不到着一层?可见还是平日里迂腐,又眼界小,天外有天呢——” “箴儿,还不过来,末蕊姐说要当姑子去!”石莲都快哭出来了,听见箴儿还在那里忙着吃食,拉扯着末蕊的袖子竟一时跺脚气急吼了出来。 声音必然很大。 整个房间静悄悄。 末蕊傻了眼,看了看愣住了的安如,又看了看急得抹眼睛的石莲,还有床脚围坐着同样吃惊的往这边看得几人,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碧珠忽然掀了帘子进来,瞧见里面的光景,赶忙退了出去,又觉得不对,招来身后翠芹,从她手中接过托盘挥退人,自己又掀帘子进去,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爆笑成一堆,安如直捞起薄被蒙在脑袋上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外面柳嬷嬷听见这边声音正要进来瞧瞧,却有小丫头上前回报叶嬷嬷回来了,正在西厢的左手耳房,只能先往叶嬷嬷那边去了。 耳房里叶嬷嬷仿佛很疲惫,竟倚靠在方回茶几上昏昏欲睡,心疼得柳嬷嬷挥退后面的丫头,拉着叶嬷嬷就往热炕上去,“都说了用不着这般拘谨,又不是那个地方,你就是睡在这炕上大伙也只心疼你劳累,偏不听,到时候熬不过去,让我们几个老东西到哪里哭你去!” 叶嬷嬷猛地惊醒,摇摇头顺了顺脑子,听见柳嬷嬷的数落微微一笑,“看你说的,这里什么都好,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可这大半辈子的过来,哪里一下子就改得了?”说着话,两人扶着就上了炕,歪在靠枕上,叶嬷嬷看着柳嬷嬷,“如夫人这里好侍候是咱们天大的福分。” “说吧。”柳嬷嬷平静地握着叶嬷嬷的手,波澜不惊却心弦紧绷。 “主子怀疑这位的身份,咱们来之前仿佛有什么事不大对劲,”叶嬷嬷声音愈低,房间内静悄悄的,耳语沉沉,“这一回仿佛是寻了这位原先家里的教养嬷嬷,外面不好问什么才找了我,私下帮着整理好,又问了些近身的,才回了主子。” 柳嬷嬷一颗心“扑通扑通”,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抓着叶嬷嬷的手也不觉加力,声音不稳,“怎么说?” “放心罢,都好。” 仿佛紧张的骨骼还在颤抖,心却老老实实地软了下来,没事就好。 只有外书房的繁生犹疑不定,那里确实隐隐记得有颗淡淡地胭脂痣……心下头绪纷乱,这么看来,应当是那一遭家变、又被没入娼籍打击之下,才换了脾气吧。想到这里,顿时一片心疼,才那般小,当时不知怎么惊惧过……是多心了? 还是太过上心?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若是从前的繁生必当如是嗤鼻。 ps.为嘛怀疑呢,不就是太过对这个小女人上心,一心要纠结一下她的过去——zhan有,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只不过俺这个杯具的家伙,把派人查找过去的那一段隐了,省略得很不地道……还是这个问题,为嘛前面还要生气呢,嗯,天知道他是怎么跟自己纠结的,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爱人一个不对劲的眼神都能让人受不了,况且他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是非,他怕呀……这些,俺,还是没操守的给省略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繁生想通了 呵呵,感谢乐游游同学、击空明同学、atbnd同学还有一位程序没显示的同学的pk票!!!真金白银的支持,感谢哦~~~ 同时,感谢叶儿在风中同学、吴芽芽同学、还有一位也是程序没显示得做好事不留名同学粉红月票支持!!在俺的推算里,一张粉红票等于10元人民币……涕零呀~~~ ****** 几张纸并在一处,繁生又拿起重新看过一遍。 安氏,父前青州刺史,因海盐事犯,上贬谪之三千里,路亡……母余氏,并亲门戚族没入奴籍,配发越州,年六月下报瘟疫,半殁于役场……安氏如,配发次日上峰提取往并州,与众犯女入官妓籍……金陵王妃中意,愿为幼媳……敏惠嘉持,才德不输崔氏…… 才德?繁生摇摇头,就她那没由来的小性子,真不知是谁查访的,竟还不输山东崔氏名门。又一转念,忆及当日春风阁那一晚,小女人如何得来那般妖冶勾人,竟是自己也不能自持。 换过一纸,才送来的,正是那女人幼时教养嬷嬷所供之状,那下颌明显之痣是错不了,唯独那里的胭脂痣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繁生眯起眼,嘴角滑起一丝不可见的笑意。 命人查到她平日的性情与自己所见大相径庭,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毕竟闺阁女儿之事,就是自己女儿的性子自己也一团糊涂。繁生捻起纸页,随意一揉便扔进阶下的香炉中,火光哗得猛然炽亮,遂又恢复原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 外面的事情并没有刻意遮掩,可园子里也没乱说话的,因之安如全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大老板疑心,从头到尾的调查了一番。不幸的春风阁经历,竟成了如今解繁生疑惑的最好借口。即便是风平浪静了,这女人仍旧乐呵呵地躲在自己的世界,实在幸运。 这一会儿,才听得小石莲闹了笑话,安如笑得直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花枝乱颤。 末蕊一手叉腰,一手猛个劲地戳着石莲泪眼汪汪的小脑袋,实实地说不出话来。箴儿亦将脸蛋埋在双膝间,浑身发抖。眼见着没了规矩的大伙,只有方嬷嬷一人清醒地拎起小石莲,又好笑又好气地教训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小丫头,真真让人不晓得说什么好!” 芦儿也憋红了脸,双手捂着笑话石莲,“可千万别说咱们是同乡!” 石莲拖着嗓子一时转过弯来,嘤嘤看着末蕊,又是羞愧又是迷茫。可末蕊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拿了帕子搂着小石莲帮着擦眼泪,“哪里就能哭成这个样子,真不是咱们石莲了。” “受不了了!”安如猛地掀开被子,长长吐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无助地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你……唉,算了,末蕊姐姐才不会做姑子去呢,放心,明儿就把她嫁出去!” 末蕊急地“噌”一下从床沿上坐起来,“如夫人乱说!”瞧着众人都好笑地看着自己,小脸一红,跺着脚就跑掉了。安如无趣地拍着床沿,斜瞅着石莲,坏坏地笑道,“小石莲,咱么办,她不嫁人可不就要——”故意停了一停。那石莲登时急了,一咬牙,“莲儿去找末蕊姐!”说着急匆匆跑了出去。 安如笑嘻嘻的鼓掌作乐,“哈,让她在给我摆脸看!”抬眼望小门看去,正好碧珠手托小盘站在那里,仿佛很久了。低眉顺目的。“碧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早来才好看见末蕊那样子呢!咱们可都没见过那小蹄子臊脸,这一会还不给她好瞧!”指了指床对面圆桌绣墩,笑咪咪道,“让小丫头捧着就行了,我可还指着你的手给咱们新衣裳穿呢!” 碧珠腼腆一笑,规矩的行至床边,将手中的盘子放下,从中取了绣在锦帕上的花样子,有许多种,各式各样的,小心递给安如细细介绍道,“这一方帕子上的花样是缝制春裳褥群的样子,这一方的花样是披帛上的绣样,还有这张——主子这会带来了许多绒洋炫金银棉线,碧珠看着为如夫人织一些地毯也好,铺在地上,或者弄一些薄一点的将硬件家什包裹住,尤其是这些棱角什么,日后有了小主子,也不会碰着摔着。” 安如也看不大懂,却听明白了用途,很是仔细端详一阵,都是行家笔法,若是末蕊在也能说些好歹,可那人刚让自己揶揄跑掉,只能无奈的耸耸肩推笑道,“这方面你比我强,我哪里懂得这些,就是末蕊也没有你手巧。”回头招来一边帮着剥葵花子儿的方嬷嬷,“您来帮咱们看看,我这里的伶俐人是不是很多!” 碧珠听了这话,也往方嬷嬷那边悄悄看了一回,毕恭毕敬。方嬷嬷并未起身,只笑道,“老身只会做这些吃货,那些个巧意儿那里是咱们这些粗人懂得的!”而后却拿眼细细将碧珠打量一番,笑盈盈问道,“姑娘这些样子可有双份的?” “碧珠都留了底子。”碧珠小心答道。 “是了!如夫人,不如将这些样子让柳嬷嬷瞧一瞧,那老家伙就喜欢这些针针线线的!前儿才要了个小丫头,这两天张狂着呢,让咱过去压她一压。” 安如笑着应了,回头瞧着恭敬腼腆的碧珠,心中暗自叹息,伸手将半蹲着的碧珠拉到自己身边,硬是让坐在床沿上,以手强行让她抚在自己肚皮上,绵绵地笑道,“怕什么呢,你的心意宝宝可听得到,很开心的,你试试看——” “扑通”一下,碧珠身子猛地一震,差一点半坐着的身子就惊跳开,不可思议的看着笑吟吟的安如,白皙的脸上渐渐盈起红润,几乎颤抖着声音,看着安如鼓励的眼神,试探着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温柔的抚mo感觉那肚皮下的生命,眼眶竟泛着红,语不成调,“小主子……他听得见……他知道?……” 安如点点头,眼神无限温暖,记得从前偷看《金瓶梅》的时候,旁有批注,要拯救这样一个女人,不如给她一个孩子吧。安如将宝宝的感动传递给碧珠,她明白的。 碧珠眼中的晶莹幻化作光彩,某种坚定的力量忽然充满了苍白的心,手下的动静一点一点,却真实地就在触摸之中,声音越发的颤抖,“谢谢如夫人,碧珠,碧珠……。” “我知道。”安如含笑。过了一阵,“紫瑰很好的,等她有了身子,就放你过去。就只怕你长得好看,那个色鬼看上你,可就不妙了。” 碧珠垂眸,摇摇头,调整了气息,“如夫人美意,碧珠心领了……就让碧珠跟着您。我若是过去了,对她并不好。” 安如忽然对这女子另眼相看,只这么一时间能做出最好的判断并得出结论,且清晰的明白自身处境,她,其实不简单呵……藏的比谁都深呢。自此暗中留意,究竟也是个妙人儿。 不再谈这个话题,说笑一阵子,用了晚膳,天色沉了下来,早早入睡了。 末蕊担心的看着外面,吩咐下人们不要上锁,回到里间侍候安如盥洗。 待换好睡觉的衣裳,扶着上了床,还欲劝一劝,老老实实被安如戏谑的眼神闷了回去。 知道上了床,盖了被子,末蕊还是忍不住,让石莲芦儿早早退下,自己则跪在脚踏上,“如夫人——” “你还是不肯放心。”安如叹了一口气,挥挥手,“放心,我怎么可能这么消沉呢,你且看着罢。” 末蕊疑惑地看着疲倦的安如,慢慢放下帐子,自己则退出,睡在暖阁的炕上,细细想着这几日之事,纷乱不堪。 蒙蒙胧胧,只听得正堂外一阵地声喧闹,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很快暖阁的门过着寒风猛地被推开。末蕊急急披了大袄上了灯,定眼一瞧,不是繁生还有谁! 忙侍候着换了衣裳,又喝了热水,热毛巾之类俱有,一一服侍妥当。 待要再换下外袄,将早已准备好的绸衣换上时,繁生突然打破沉默问了句,“怎么这般麻烦!”(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水深火热 今日要去老师家,先更出来~~~ ****** 乱蓬蓬的感觉。几乎就要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心里仍旧空落落的,睡得一塌糊涂。梦里各种斑驳陆离的颜色,气恼地恨不能撕破,原也只是心烦,这时候竟有些恨意了。 咕囔着翻了个身,翻不过,只能动了动身子平躺着。难受的要死也不能翻过。 意识糨在了那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猛地机灵,略感凉意的触感抚了上来,竟变得灼热。安如轻轻喟叹着,下意识身随心走,抱着那丝感觉不肯放手。熟悉的味道自上而下一笼全身,安如几乎抖了一下,终于从梦中挣扎出来,蒙蒙地发现自己紧紧附在他身上,甚至是贪婪的紧张。 “嗯?……爷?”安如无意识地问了问,很快就觉得繁生身子僵了,陡然清醒,不敢再说话,顺势将脸放回那怀中,用力闻了闻男人身上的味道,轻轻解释,“人有很多种味道,有香香的,有酸酸的,也有臭臭的。呵呵呵……有些味道如儿不用看人,哪怕潘安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是呀,有些味道很熟悉,熟悉到以为没有,就跟自己是一个味道了……爷,你讨厌如儿的味道么?” 繁生说不出什么感觉来,恍惚觉得白天跟这个娇人儿较劲怎么那么傻,这样子都已经是自己的了,还不满足?真不能让人满足啊。繁生捏了捏小女人胸前的酥软,有一种自鸣得意的想法,任你狡黠千万,不也是爷手中的……女人。 “……爷的味道如儿有时候就闻不出来……呵呵呵,可奇怪了。”安如继续娇声软语,敏感处的刺激更让那声音零碎、媚迷,“现在闻了出来……如儿就不会做噩梦……真好。”声音渐歇,带着浓浓的乏意,渲染的繁生倦意陡生,随着小女人若有似无的指尖滑动处,舒服地迷了心神,也渐渐睡了。 一夜无话。各自心安。 末蕊也心安地在外面躺着。里间里的声音悉悉簌簌,很快融入沉一般宁静的夜中。雀鸟不见了踪迹,藏在洞穴里,守得春暖。终究是会过去的。 次日睡意沉沉,竟然菱儿进来侍候才发现末蕊还在床上,不由得大惊。忙摇醒。 “姐姐这是怎么了,芦儿,去把箴儿唤过来!”菱儿急忙按下要从被子里起来的末蕊,贴上末蕊的头,烫得很!赶紧回头一一吩咐,“莲儿你去小门上候着,主子夫人有话赶紧回过来。菟儿你去把柳嬷嬷也找来——旁的什么都别说,快去!” 末蕊一扫睡意,感觉被口总是有风灌入,只能紧了紧身子,“急什么,帮我把衣裳递过来些,怎么今日来的这般早?” “姐姐快别说话了,好好的躺着,昨晚上偏不让我们也在这里侍候上夜,爷半夜回来的吧,姐姐好歹多穿着点衣裳啊,夜里寒气的就是在屋里也不敢大意的,姐姐真不当自个的身子!” “偏这么多话!”末蕊瞪了菱儿一眼,兀自要从被子里出来。伸手往那边扯衣裳过来,被菱儿严厉制止了,硬生生堵回被子里,“怎么,菱儿还真要发威了?”末蕊无奈换了笑脸,往小门上瞅了瞅,石莲也正好担心地往这边看来,只能讨饶,“好菱儿,我没什么事,快放了出来,让别的看见还以为没规矩,这早晚也不肯出来。” 箴儿掀了帘子就看见末蕊的脸色泛着隐隐的潮红,赶忙上前换下菱儿坐于床沿上,将暖热了得手伸进被子里,抓着末蕊的手腕,“姐姐别动,箴儿看一看就好。” 末蕊只能作罢,“这里就好了,菱儿你去吧,如夫人这回子也还是睡着的——” “姐姐,如夫人醒来了。”石莲急急喊了一声,菱儿忙赶了过去,正要推门而入,又听见里间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很快明白了什么,红了脸拉着石莲就避开。柳嬷嬷与范嬷嬷刚巧进来,瞧见末蕊的样子,偏里面的人又在那样,自然赶紧帮着穿戴厚厚的,菱儿看着严严实实送回了东跨院那边,好生劝着喝了药,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房里范嬷嬷皱着眉头与柳嬷嬷相视一眼,无奈的领着余下一众丫头退于外厅,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留在里面听墙角。 安如流着泪嘤嘤哭泣,颤颤发抖,强忍着呻吟、仍挡不住细碎的吟哦从喉中逸了出来。小猫一样挠人的呜咽声弄得繁生浑身紧绷。 身上的男人也是极力控制,一下一下又是急切又是强忍着冲动,只能磨碎人的意志一般在那里摩擦着,试图进去,再进去一点。两人同时承受着身体的欲火与不可抑制的冲动,都要将彼此深深嵌入其中,永世不愿分离般难耐的空虚。 “不要了……如儿不要了……难受死了……呜呜……”终于,安如使劲推开他,掩面而泣,“呜呜……难受死了……” 繁生粗重的喘息着倒在一旁,又是怒又是不满足,目光深邃,忽然又翻身骑上,惊得安如倒吸冷气。男人却如那一晚一般,不由分说抓起小女人的蝚夷,将炙热紧紧包裹,上下套啊弄……粗砾的手指钻入幽蜜紧致之处犹不厌足的进进出出,加一指,再加一指…… yu望不可抑制的爆发。一泻如春。 小女人弥蒙着水意十足的媚眼,艰难地忍着喘息与娇吟,与身边毫无顾忌地男人一般,红透了的身子渐渐恢复了原样,仿佛之前那场彼此撕破矜持的战斗从不存在一般。 他受不了她春水一般娇柔的吟哦叹息,她受不了他连鼻息都充满了情欲的挑逗。 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安如累极了,很快就在那安全的臂弯中睡了过去。竟是这般消耗体力…… 半晌,那鼓鼓的肚皮终于有时间被关注到了。繁生满足的扣手在那里,摩挲着。里面猛地一动,繁生立刻睁圆了眼睛,黑亮闪闪的,欣喜与激动。小宝贝也要抗议呢。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醒过来,总是迷糊在一起,睡意朦胧说不出的惬意。安如像只取暖的小狗一般将自己圈在他的怀中,他也说不出的配合,从后面密密实实地将她护在身下。那种婴儿身上才有的奶味突然放大在繁生周围,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从没有女人身上会有这种诱人的香味。 繁生想着,舍不得起身。甚至不想睁开眼。 天光终究是大亮了。 回想起那一场荒唐,繁生只有兴奋,晨起的小猫慵懒地趴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八爪鱼一般有趣。慢慢想起那件事,趁着光亮,偷偷掀开薄被,反正屋内热热的,顺手扒下小女人身上最后的衣料,简直就像个贪婪的孩子一样,流连在诱人的圆腹上亲啊吻、抚啊摸,慢慢滑到那下面,动了情的小女人半梦半醒的春水涟涟,入了魔一般,那颗殷红的胭脂痣俏生生地藏在那里…… 爱极了这小东西! 繁生欢喜的就要抱起小女人狂欢了!结果两人四目一对,那火花燃烧的疯了一般。 绚烂。热烈。 激啊情瞬间淹没理智,两个人就那样搞起来了。 … 累罢拥着回眠。待日头高起,安如红着脸扭捏地推挪,繁生又夺了一吻,才满心得意地下了床,盥洗完毕后只挑了两个玉面馍馍,仍旧往外书房去了。竟一日安生。 安如用过早膳,在菱儿的服侍下,慢慢往末蕊房间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竟春日,生活 第五十三章 上元灯节终于没能如繁生所愿,领着安如去见识一番。 一是因为时间太忙错过了,另一则完全是这俩个的不省心,好容易和好,腻歪不了几天,又别扭起来。那小心思乱的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你来我往,今日谁先恼了,明日谁先拉了谁的手,后日谁先开口说话了……总之那个劲一上来,拼着一番无论谁也不肯示弱。 每每到了晚间,繁生有时忙到累极了,才蹭上安如的床,温软在怀,倏然的就不介意日间种种矫情,偶或安如醒了过来,哼哼着回搂着男人,也全然忘记了白日与他的疙瘩。 一复如是。可往往任繁生日间如何不满,终究受不住寂寞,一到晚间就蹭回安如的小被窝,那可人儿也乖巧,每每顺着竿儿就往上爬,搂着抱着撒娇埋怨,水蒙蒙的眼睛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你,好像得了宝贝般小心,又死皮赖脸地挂在他身上,行动都要他呵护着,那口水蹭了一身才算满意,总能相拥而眠。 这一般来,日子竟也渐渐过了许多。因着安如的肚子越发得不能好了,繁生也受着她莫名的脾气,只看着她那两只脚玉一般雕琢过的,竟能肿成那样,心里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两人也算安生许多。 如此这般两人不再治气,白日里仍旧不沾面,晚间末蕊一干只待繁生回来了便退于外间守着,自是听不见里面的光景。纵使两人荒唐到外人所不能不敢想,也不过被窝里春潮遍地而已。 总还不敢太过放肆,繁生从未想过,如此也能让自己心满意足。 安如则是暗暗叫苦,身体的yu望如山崩地裂不能遏制——果然越是禁忌越勾的人欲罢不能,如火焚身。 尤其男人的指法捻勾捅捣让人简直不知死活。 亦是如此,那小女人脸上的气色却日渐艳丽娇媚,凤章每每把脉都要将繁生好好作弄一番,气其不解自己心头之恨——早知这两人如此碍人眼,怎么也不能跟繁生说这孕期的如何房事。 只是那两人心知肚明,这种事情,燃起火,想要无端灭了,简直不可能。安如又是娇羞又是不满,繁生则嘴角微笑,不去理会。 待到湖面已经盈盈泛波,春鱼肥鼓鼓的,繁生才略有收敛。而安如的身子愈发沉重,压得双脚几乎不能着地。 末蕊纵是日日揉搓,让繁生看来,那双原本美得惊人的玉足,也还是心疼得不行。 这日外面又送进来些好玩意儿,并各地新产的吃食,末蕊将事情扔给柳嬷嬷,自己讨了清闲,躲在安如的小书房内,一面细细听着安如给肚子里的宝宝讲的各样故事,一面按着箴儿的法子,慢慢按着安如脚下的穴位,一时间融融的让人忘记了其他。 忽而方嬷嬷掀了帘子,瞧见美人塌上的情景,又石莲东倒西歪的在床角边的杌子上浑睡,芦儿手中一方绣帕慢慢的绣着,悄声与末蕊做了个手势。末蕊与小门正面对着,瞧见后,与安如微微一笑,遂跟着出了去,打发芦儿将箴儿唤来,替了自己。 那一日叶嬷嬷并未说出箴儿煮茶的手法来,私下里却与柳嬷嬷说了些话,箴儿不曾以为然,反倒与叶嬷嬷相与甚好,两人终日里藏在小厨房专门煮茶熬汁的房间,方嬷嬷不时来凑趣,养地安如的身子愈发的清爽明丽,水润柔软的。 石莲脑袋“咣”一声磕在了美人榻的围栏上,迷迷糊糊的换了个方向,忽地猛一下又差一点脑袋掉下脖子,才恍然醒了,迷茫的看了看周围,除了床上手持书卷好笑地看自己的如夫人之外,静悄悄的。 赶忙干笑一声站起身,使劲摇摇脑袋才清醒了许多,蹭在床边上,小手伸进毯子下已经很圆的肚皮,笑嘻嘻地凑上来,“小主子真调皮,怎么使不完的劲?” 安如摸了摸石莲的小脑袋,“原先莲儿的小弟弟有这么扑腾么?” 石莲摇摇头,将耳朵直接覆在了上面,很是仔细的听着,低声道,“娘每天都要下地,莲儿没有问过,也不知道……” “还想不想再回家?” “如夫人!”石莲慌忙从床上下来,左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得直朝天指誓,“莲儿再不打瞌睡了,您千万别让莲儿这时候走……真的!” “谁要你走?”箴儿与芦儿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手中捧着才酿好的蜜汁,“又瞎说话!” 石莲狠狠地回瞪了一眼,可怜兮兮的抓着安如的手臂,也不敢说话,天知道自己多舍不得离开半步的。 芦儿从后面进来,还没说话,就被石莲抢来拉着一并跪在安如跟前,慌得箴儿也以为这傻丫头真犯了什么错,放下手中的托盘也跟着上前请求。 安如又好笑又好气地瞥了地上惶惶的两个丫头,没力气将她俩拉起,只能推着箴儿,“快把这两个小傻子推出去才是省事,怎么竟日里只学会了聒噪,真真的两根木头,芦儿你好端端的每日跟着这傻丫头厮混,也跟着傻了不成?” 回头瞪了眼掩着帕子偷笑的箴儿,“你也不是个省事的!”说着就拧了上去,水水润润的小脸蛋登时红了一片,娇俏可爱得很,一时来了心情,只把箴儿扑到在床,两只手同时撕着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看我不撕了你的小嘴,还敢笑!” 身子有些不利落,干脆一手只做扇风状,指着地上两个云里雾里的小丫头,“还不上来把这个没眼色的小蹄子给撕了,弄不哭她谁也别想着在这里过活!”说完就吐着舌头,贼嘻嘻的戏谑着欲跑却被石莲恶虎扑食般按倒在床沿上的箴儿,“任你喊叫吧,哈哈哈……” “夫人您就假公济私……嘻嘻嘻……你个死蹄子,还真上了手……哎!别挠了,好姐姐好妹妹……石莲你给我起开……” 芦儿悠悠地压着箴儿激动乱蹭地两腿,只能可惜地笑道,“姐姐就认了吧,莲儿这几日正闲得慌呢。” “谁说我闲了!” “压着她,使劲的挠!”安如扔掉手中的卷册,乐得歪倒在床上拍手叫好,嘻嘻哈哈地指着痒成一堆的小姑娘,恶笑道,“让你再给我吃哪些胖死人的东西!哼哼!” … “保庆哪里?”繁生一甩手上的坻报,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阴沉着脸,深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坻报拿来,再看了一遍。 安庆早一溜烟的跑掉了,推着保庆就往这边来,自己却藏在屋子外面,不敢近前。 保庆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默声上前,冷静地立在堂下,“主子。” 繁生毫不掩饰眼中的戾气,冷冷地看着手中的东西,头也不抬,“还剩下多少?” “一半。”保庆答道。 “好,好!……哪一方先动的手?”繁生深吸一口气,忍下这口气,将那纸“嗖”一下甩到保庆跟前,“为什么是崔相那里先出事?” 保庆默然捡起坻报,简单的看了一眼,仍旧不紧不慢,将方才整理的消息报上,“李相暗中与文将军通气,假意将圣上的态度暗示,文将军不敢相信,偏去找了崔相,崔相早不愿与文将军来往,告病不见,崔家二公子向来不懂,与文将军多说了几句。崔三公子也跟着犯傻。圣上原本忌讳这种事情,如此这般,自然以为是真,这才夺了崔相的官印,以为养老。” “哼!”繁生翻起另一份坻报,“大长公主事败,都有谁的份?” 保庆低头更深了,“小理亲王暗中协助圣上做了暗人,拿了兵符并京兆戍卫的青龙营、朱雀营,一时举事,在长公主的宴上直接擒了人。圣上密诏金陵王世子……郁将军在外围,大长公主手下的终罗门高手突围,重伤郁将军,不过却是一网打尽当场歼尽。” “他也肯出来掺和?”繁生冷笑一声,盯着坻报半晌,沉声道,“传讯给恩庆峦庆,既是要乱,干脆让他再乱一些。” 保庆躬身应喏。 正欲告退,一黑色小鹰飞闪进堂中,傲立于鹰架之上。保庆只能上前从鹰腿上解下密信,递与繁生,悄然退立堂下。 微微侧眼多看了那小鹰一眼,不由得诧异,怎么会是这只?(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事来 莫不是扬州府上出了事?保庆耳目警戒,不敢丝毫松动,直勾勾盯着地板砖,主子没有吩咐也不能随便离开。府上出了事……保庆心中很不舒服,京城里风云变幻,自己一刻都闲不下来,更不消说找个借口进园子……嗯,或者主子回扬州一趟……自己应该不会跟着吧? 心中有几分得意,不由得翘起了嘴角,猛然听见堂上一声沉沉地叹息,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 繁生双目紧闭,说不出的味道化在嘴里,苦涩还是酸楚还是……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感觉到保庆的注视,随意抬手挥了挥,“先下去吧。” 一个人默然靠在椅背上,这就是结果? 周姨娘拼了命生的小女儿,夭折了。 祸不及子女,繁生虽不喜欢,却也是自己的血脉,给她足够的衣食也就罢了吧。老夫人知道其中的缘由自然不肯留在跟前经管,大夫人告病也不能收了这丫头——收了便要算做嫡出自己也不允许。只能是边留在那个小妾身边……竟也还是保不住性命。 内宅的女人们,永远都这般可怕么?繁生颓然不肯醒悟,不知怎得,就想起她……她会不会也是这般?不会的,她才那么小,跟前又没有人挑唆,她那么爱护肚子里的宝宝,就是在不能自抑也不肯让自己……繁生苦笑一声,不去想了。 不是没有女儿,只是明知她活不长却仍旧放任……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呵。 这一两个月,每每听见她肚子里儿子的动静,自己简直能乐一天,还有她在自己身边,还会有个孩子,幸好,幸好! 繁生推开那份密信,沉浸在短暂的欣慰中,忽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猛然顿在那里——这……是从来都没有的……无论是当初宠着的周姨娘还是第一个给自己怀了孩子的女人,从来都没有这般喜欢她们鼓起的肚子! 甚至还像个不满足的孩子一般每日非要听着那里面的动静,才算放心……或者是开心? 繁生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原本已经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回那个温暖的小屋子,现在突然仿佛一桶冰凉的水灌头而下,彻骨的寒意。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女人…… 不能留。 不能留……孩子生下来后……是孩子还是那个女人?繁生拼命的想找到出口,让他不能自己的是孩子还是女人……手指仿佛在发抖,思维凝滞在一处,根本思考不下去。挥扰不去的竟是她梨花般美丽的面庞,素手触摸自己时候痴迷的模样,绵羊一般喜欢蜷缩在自己怀中嗯嗯作乐的温软。 患得患失。 手腕上的念珠竟有些泛黄,看不出原本的色泽,一颗颗的木珠,不想去拨动。 双唇紧紧抿着,不动声色地起身,抖了抖衣袖,随意披上玄色鹤麾,就往出走去。 脚步沉重。 她……在做什么呢…… 安庆猫在角落,一听见这边的声响,赶忙的跑上前,猛然抖了个寒噤,定眼一瞧,繁生冷冽严峻的背影在前面慢慢走着,说不出的压力与不安。 保庆方才也没说什么让自己小心的话来,春意乍寒,安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前面的人并没有感觉到,仍旧阴沉。一路无话。等繁生进了望春馆,安庆才敢松了一口气,领着身后的跟班小厮回了外院。 才没多久,就听见保庆那边房子一阵轻响,睡意正浓根本不想理会,正待继续入梦,小门“咣”一声被撞破,保庆甚至有些激动地扑了过来,用力摇醒烦恼的安庆,“九爷真的在那边,你快醒醒,九爷还活着!” “什么!”安庆一听见“九爷”两个字立刻就醒了一大半,“噌”地一声从床上直坐起,黑漆漆的视线里保庆激动地捧着一张字条,甚至脑门上有了汗水,“还活着嘞!” 安庆深深吸了一口气,理顺了情绪一把抓住保庆手中的纸条,顺手抽过大衣披上,眼睛睁圆了趁着月光,米黄的纸上清晰地写着:“意爷留于粟弋部,劝,不返”。安庆眉头又皱在了一起,没有抬头,深深埋在这几个字里,低声询问道: “粟弋部?……怎么会在哪里?哪一个传来的?” 保庆低低笑道,“阳庆跟着商队过了大漠,往葱岭、西域那边寻良马种的时候吧,最后的消息就是这个了。” 安庆却开始了另一层担忧,沉思半晌,抬头低声问了句,“四年了,主子这一回一定迫不及待,这样子怕是要亲自将九爷抓回来的。” 两人同时沉默:可如夫人的身子……主子那般上心,恨不能把天下好处全部搬来给如夫人才好……现在怎么办。 月光越过窗棂,从纸糊的木窗透了过来,阴阴的,银色亮光更显得清凉透骨。 主子与九爷之间是拿过命的,两人都不知道当年庄亲王府里发生过什么,那几年,九爷与主子就是咱们这些下人们一提起,都是说不尽的感慨,更不消说主子自己。 保庆退下肩上的厚袄,干脆跳上安庆的大床,两人默然各占一端,胡思乱想。 “咣啷”一声,院子的大门突然被踢开,两人根本不及反应,各自抽了大衣光着脚就往外奔去——这个时候敢这般不要命的踹了书院大门的,除了主子还能有谁?! 两人心中除了疑惑,还有另一层心思,莫不是小两口又闹别扭了?同时两人抖了个寒噤,不敢想下去。如夫人的手段简直绝了,不动声色地就能把主子折磨得茶饭不香,每日里恨的牙痒痒,可还不是将最好的往园子里送,自己个儿更是跑得欢畅。 心下唏嘘,也隐隐担心起来,今次怎么这般大火气。要糟糕了。 这么一闹,加上九爷的消息,主子还不趁势给如夫人“好看”?……可说到最后,受症的不还是主子自己! 不容多想,头痛的事情太多了,两三步就追到书房,刚到门口,就听见“咣”一声的,瓷瓶被砸碎的声音,零碎的渣滓甚至飞溅到屋外。惊得二人同时止住了脚,紧张得对望一眼,看出了彼此严重的不可思议:这一回真闹大了! “外面做什么鬼!”繁生狠狠地站定,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愤怒,背手站在书桌边上,声音里充满了阴冷,“还不滚进来!” 保庆看了安庆一眼,那家伙挤眉弄眼的讲迷信塞到自己手中,就知道他的意思,只能垂首慢慢走了进去,毕恭毕敬,仿佛不曾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渣滓。 尽量上前屏气凝神,双手奉上那张纸条:“主子,九爷有消息了,五路来的消息。” 繁生猛地回头,甚至是粗鲁的从保庆手中抢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几个字,寥寥无几,却仿佛凝注了他所有的力量与祈望,说不出的喜出望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好小子!……好小子!”(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早产 躲在外面的安庆凄凄惶惶地,不是怕主子生气的模样,而是不敢去看主子两难的痛苦。私下急忙忙使了人去请柳嬷嬷来,她许是知道一些的。 小厮的了话赶忙就往二门上去了,干巴巴的守在那里不敢乱动,里面早有传话的往望春馆去,因着繁生往日的习惯,园子里这时候还没有彻底睡下。 只是望春馆里这一时乱了天,哪里顾得上其他,谁也不知道方才两位主子发生了什么,柳嬷嬷与末蕊被安如关在门外,任是谁也不能进去,急得一众人干在外面直揪心。 乱哄哄的局面根本没有机会让外面的人进来,一连来了好几拨的都被拦了下来,眼看着天渐渐亮了,每个人都筋疲力尽的,才有小丫头壮着胆子前来传话。芦儿恰好抱着奄奄一息的雪陀心疼得躲在外面穿堂花厅的角落里,听见小丫头同这边媳妇说话,只能抹了眼泪,出了来问个清楚。 这一问不得了,也顾不上其他,抹了眼睛就跑到院子大门上,瞧见一脸焦急的保庆,赶忙上前请安,问是何事。 保庆什么也不说,只让末蕊出来见他,说是主子的事。 也怨不得他,芦儿才来,加之年岁小,眼前抱了个半死不活的大白鸟两眼红通通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拿事的。他也不敢乱说话,里面除了末蕊,一概是认不清的。 况且……是末蕊才好……保庆心虚的不理会小丫头的问话,漠然而立。 芦儿一咬牙,匆匆回了院子,正欲上前回话却被柳嬷嬷的行径下了一大跳: 只见柳嬷嬷沉着脸让众人后退,提起裙子就往那大门上踹去,“咣啷”一声里面的门栓子脱落,门也被踢得散了大半个架子,晃悠悠的悬着,末蕊与箴儿跟随在柳嬷嬷身后什么也顾不上的一同闯了进去。 个个都红着眼睛。 后面有头面的几个大丫头还在正厅上焦急的转圈圈,只听得里面一声尖叫,末蕊踉踉跄跄地奔了出来,抓住其中一个,“快!让人去请凤先生……要生了……赶紧给主子报信……嬷嬷来不及了……”死死抓住范嬷嬷,“求求您一定要救下夫人!” 一边的范嬷嬷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凛,顾不得其他脱了外面的棉衣就从了进去,“厨房快去烧热水。” “热水!”里面箴儿的声音凄厉颤抖,“烧好的热水快端进来!” 柳嬷嬷红着眼睛也从里面匆匆出来,强抑着悲伤仔细挑了几个干净的,吩咐就抬了热水在这里,一个个洗干净换上新衣裳后,才放了进去。 末蕊已经哭红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在碧珠怀里直缓过劲来,才忍着抽泣,换了衣裳,净手净脸,重新进了里间。 碧珠与菱儿等人被统统拦在了厅堂上不能进去,左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进进出出的丫鬟们忙忙碌碌,整整的血盆子一次次的端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哭红了眼,又不敢大声,死死咬住声音,四下里一片阴云惨淡。 箴儿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吩咐将平日里煮茶专用的铜胎填金龙首小炉、还有从未用过的鎏金夔龙三足小炉一同抬进暖阁,并一应早已准备好的食料补品,抹着眼独自一人熬造汤水。 方嬷嬷在里面用不上,出来看见箴儿背对着外面,躲在角落中,蒲扇慢慢摇着炉火,药香薰得人难受,小小的肩膀不住的发抖,整个头几乎埋在双膝中,说不出的凄凄然。 心中一酸,默然上前坐在一边,将箴儿搂在怀中紧紧贴着自己,方嬷嬷低声安慰着,“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好一些……” 箴儿难受的不能自已,整个身子仿佛在飘摇的风雨中找到了庇护,瘫倒在方嬷嬷的怀中,泣不成声,大声地哽咽着,语不成调,“为什么……如夫人为什么……不喊出来……为什么……” “会好的。”方嬷嬷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忙擦了去,勉强挤出笑来,哄着道,“夫人身子骨好得很,一定能挺过来。” “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是好的?……女人受了这么久的苦,还要这般对待……该死!都该死!……如夫人那样好……从来都不对我们大声说话……” “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的。”方嬷嬷抱着泣不成声的孩子,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行行滚落下来,“阎王爷不会要夫人这般的好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箴儿受不了这种折磨,一次就可以了,为什么总是要这般让自己一次次的面对这种痛苦,为什么自己想要爱护的人总是要在最好的时候离开…… 时间太长,谁能经受不了这种摧心的长度。 末蕊再也没有出来过,每每熬好汤水,石莲迎在小门上便会匆匆接了进去。说不出的疲倦与痛苦,不肯歇下来,不肯离开哪怕一刻。 箴儿的眼泪已经哭干,呆呆着按着心中的记忆将能支撑安如体力的汤水,一次次的熬好,一点点地送进去。 炉子中的火似隐似现,青焰贪婪的舔舐着砂锅底部,永不厌足的索取更多……凌乱的鬓发顺着汗水贴在脸上,舞动的火苗仿佛咒语一般让人深陷,不愿自拔。 安静的听不见声音。 所有人的脚步都在茸茸的地毯上消失了,连哽咽的声音也渐渐停息,只剩下柳嬷嬷范嬷嬷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鼓励,毫不放弃的坚定……怒叱不能用力……为什么不喊出来…… 石莲累得软瘫在小门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肯离开,不肯吃东西,什么也不肯,直勾勾的眼睛没有了神,只要箴儿汤水端来,立刻恢复了精神,硬是支撑着小小的身子,送与床里面同样绝望而颤抖的末蕊。 谁也不要放弃。 一天一夜。 总是这般不能恨,不能恨时间如何这样慢,这样摧残。 血水总是不停的被送出来。 柳嬷嬷的声音几乎出不来了,那是哽咽的,是痛苦的,不顾一起的抓着安如的肩膀喊着,对着她的耳朵慢慢讲述着,描画着,低诉着,恳求着。末蕊甚至抬不起头去看一眼别的人,茫然接过石莲送进来的汤水,轻柔的灌进安如的嘴里,流了出来,再灌,不愿松手。 恨,恨意弥漫着整个血腥的房间,扩散到任何有人的地方,阴沉的天忽然雷声阵阵,劈开闪电。 大雨浇灌了下来。 春雷竟肆意行凶震得人发聩。 安如恍惚的有人在叫她。回头看了看,回头看了看。 ps.究竟小卧室内发生了神马事,是个悬案,您有兴趣的话请继续支持,嘿嘿,话说回来这个悬念埋的确实有点让人抓狂…俺只能说,让爆发点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生了 不晓得里面的情况,凤章同保庆简直急得想把这房子给拆了才好! 因为记着上次阳庆大意的教训,保庆早让人拿着自己写的条子给已经上路的主子送了去。这一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小鹰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且又是内宅之事怎么也不能大意声张——可如夫人又是主子心尖上的,眼下只能着人飞马前去报信。 里面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主子那里消息竟也是一去音讯渺渺,两边都失了声,陡然空荡荡的,保庆紧紧捏着拳头,他不敢想,也不能多想。 只有躁动的凤章一遍遍的数落那个该死的繁生,这不没事找抽嘛!好好的事情非得这般是不是才满了他的意? 走就走吧,好好被他骗去的药丸藏在哪里根本没人知道!咬牙切齿!恨恨的将自己身上的宝贝全数整了出来,一个个仔细挑选,才不安地让人送了进去。 凤章焦躁地来回在房子里走动,哪里也坐不稳。每一个打发进去探问的人都那个样子出来,连勉强都忘记了什么样子。 药丸也送进去了,能做得事情也做了,什么都是万妥的,有她在里面帮衬不会出问题的……可是,可是孩子为什么还是没有出来。那个女人为什么还是没有把孩子生出来! 保庆干干的站在外院中间,一天一夜不敢动,也动不了。 那个眼睛已经傻傻呆呆的丫头冲出来说的话,一瞬间冲破了自己多年来的镇定,好像是红了眼睛一般甩开那些碍事的婆子丫头,就要往里冲,全然忘记了其他……可是,可是冲到了这里,却突然走不动了。 院子里凌乱却有条不紊的丫头们,按部就班的做着事,全然不管不顾这个闯入者。可怕的寂静。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多看一眼,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暴怒的闯入者。 这么多的人,竟肃穆幽阴成这般。 保庆……害怕了。 指尖顺着血管在发抖,双腿使不出分毫力气,僵硬没有了知觉。后背阴冷。后面突然有了缺口,防不胜防。 第一次用主子教会的方法结束掉那个人的性命时候,心中有的最后一丝害怕在滴滴鲜血里变得生硬,阴冷。 亲自带着恩庆与峦庆潜在京城的两年里,随时捏着命的时候,所有的恐惧都在漆黑的世界里变得虚无,成了最不需要的累赘。 奉命与陆头在北边大漠开了停滞近百年西域商道,面对让人绝望、渺小的生命简直比风尘中的沙粒还要卑微,群狼围饲幽幽地盯着自己如同天下最美味白骨的时候,可笑的害怕? 保庆不敢想下去了……所有可以想到的都不能帮助自己不去害怕,都不能掩盖此刻一丝丝颤抖的,连同喉咙都仿佛哽咽着。 阴风糁冷。 凤章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院子里傻了的保庆,来回的在外院的厅堂上打转转。还是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那几日分明恨不能将这个女人拴在他身上,揉进他身体里才好的繁生,竟能狠下心置里面那位小夫人于这般田地——那一夜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已经知道了些,不多不少刚刚的就是能判断出,该死的繁生不知受了什么魔怔,竟当着下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叱责了那个女人! 他到底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凤章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人为什么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肯见人?该死的,两个人都是该死的。凤章简直不想说什么,愤愤然看着自己第一次亲手调理的孕妇竟临到头出了这事……拧着牙就想骂人——猛地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他不会……动手打人了? 动了手?凤章恼得一脚踹开碍事的小杌子,肯定动了手! 连只鸟都容不下的人! 凤章回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躺在堂上案几上的那只雪陀——那个小丫头强忍着不敢哭出来,跪着求自己救一救它——雪陀身上的伤不多,应该是累极了,又在最后受了创,这才成了这般模样。 里面那位成了那样,眼前这只小鹰仿佛就是她,凤章几乎是傻傻的想着,若是雪陀能活过来,她也能活过来是不是? 凤章静下心,皱着眉走到雪陀跟前,再一次检查了雪陀的伤口。一面骂繁生一面骂繁生养的那一堆恶心的鹰,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这般好看的雪陀它们还真是畜牲眼!恨恨地翻开雪陀污黑的羽毛,羽翅受了重创、磷爪亦不能幸免,忽然眉毛一挑,停下了手。 这不是之前见到的那只! 目光突然凝聚,直直的盯着这只小鹰,重新一处处看过:体型几乎没什么区别,除了爪子尤其锋利尖锐之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凤章眯了眯眼睛,将那团污黑抠下一撮,拿近闻了闻,一抹凌厉的目光闪过。 是人血。 应是过了好几日的陈血。 凤章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想了一阵,猛地拍在案几上,拧着眉毛,就这也不能打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无奈的泄了出来,看着气息已经平稳的雪陀,喃喃自语,“你的主人是不是也快不行了,才放松了你来这边晃悠的?现在要害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啊!” 想也不用想,必定是那个傻大个郁城佑的祸害。 京城里传来的消息,郁城佑重伤。 抬头望了望门外的日头,闷声“哼”着,踱步出了房子不理会保庆,往大门上去了,问了问才知道繁生还没有消息递过来,不由得恼怒,甩袖回了院子,一脚踹飞傻愣愣的保庆,一声不吭的回了厅堂。憋着一口气,劈手碎了一件上好的黄花梨木长条案。 不知怎么的从地上爬起的保庆蒙头蒙脑的,就要往内院冲,凤章眼角瞄见,顿时也跟着溜在后面,正想着要不要拉着保庆面的乱了规矩,或者有事就让这傻小子顶着,思磨间刚溜进正院,只听得正方暖阁方向猛地传来几声沙哑的惊呼,顿时脚下一抖,还没来得及抓着前面同样差一点趔趄的保庆稳身,忽然一声宏亮的婴儿啼声,豁然间震动了这两个大男人……什么来不及反应,来不及眨眼、来不及回头、来不及迈出抬起的步子……甚至来不及呼吸…… 整个愁云惨淡的院子,陡然停顿了,时间凝滞带不动步伐,一切都变得……极静,极轻。 那婴儿嗷嗷的干嚎声音,如同杨柳风飞絮般轻灵,弥漫了所有的眼,痒的人泪水流了出来,只愿听着那出生后宣誓般努力的婴啼,就好。 许是过了一世,又仿佛是一刹那,却又绵绵无边延长…… 紧绷的弦入了水,终于扩散开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临行三聚头 凤章猜得基本上不错,可也有的事情是他猜不到的。繁生这时候身处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简陋的房间里雪洞一样,一炕,炕上一桌,桌边两个人而已。 珠大爷一改往日浪荡流里流气的模样,眉头紧皱,仔仔细细将繁生递过来的情报记入脑海中,长长不说一句话。 繁生也不去理他,只管挥狼毫小笔写着什么,纸条上拓印一朵奇异的花样,尔后卷起,一份份都写成吹干,转身往窗前,早有几只呆头呆脑的小鹰停在窗棂上,左右乱看,骚动不已。瞧见主人过来了,立刻全部目光灼灼地盯着繁生,乖巧的很。 按着顺序,将命令放入每一个小鹰脚下的捆匣之中,挥手走鸟。 “笃笃笃” “主子,保庆又使了人送消息过来。”安庆敲开门,规矩地站在门上,手中托着一封简信。 “嗯。放在那里。”繁生没有回头,看着那几个小鹰越飞越高,消失不见了,才转身。珠大爷这时候已经放开那些,却从安庆手中夺了简信,晃在手上戏谑道,“小嫂子?” 繁生目光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不提那信,只问,“如儿送给你的那几房娇妾如何?老头子真不问也就罢了,若有人挑拨,我管你什么手段,都不要扯到这边上来。” 珠大爷“哼哼”两声,翘起二郎腿斜歪在炕上,“放心,小嫂子比你聪明,芙蓉的贱籍都能给销了,啧啧,那几个可都是自由身,爷我都学聪明了,干嘛呀,非得弄成自己的才算得意?嘿,我偏不要她们的卖身契,只说好聚好散,那一帮娘们可不都溜溜的紧着,谁也不敢胡来了!” “老爷子就是抓住也不能说什么是不——那可不是你的女人,你倒是撇得干净。”繁生摇摇头,手中三封简信,犹豫着。当时怎么就质问她同郁城佑……混账了!那只雪陀她最喜欢了,小黑把它咬得奄奄一息,她一定恼了自己……繁生沉默不语。 珠大爷自然瞧出这家伙不对劲,收了三次家报,每次都是这副鬼样子,不去埒虎毛,乐悠悠的干脆躺到,盯着屋顶,哼一哼小曲。 时间一点点过去。繁生放下简信,另推开坻报仔细看。 屏气凝神。 安庆拿到消息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急得都忘了敲门,“爷,来了!” 珠大爷一骨碌从炕上蹿起,“噌”地跳下炕,劈手夺来案情手中的坻报,迫不及待地打开,只一眼,脸色越来越黑,随手丢给繁生,骂骂咧咧,“老子还就不会去了,娘的,这都什么事儿!都往老子身上扣屎盆子,真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安庆。”繁生看了一眼坻报,淡淡的,“飞信并州几个老掌柜,按原计划行事,再拨一队人去园子好生守着——至于光福坊,看着留几个就罢了。找不到我……总要让他们的一些好处。” 珠大爷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一般,“你疯了不成,光福坊让那群王八羔子得了去,还不闹上天去!”顿了顿,眼珠子滴溜一转,恍然大悟一般,眉开眼笑的,“也是,让他们进去,冲撞了圣物那可不是一两句能打发得了的!” 繁生回眼瞧了他一瞧,重新蘸上笔墨,摇摇头,“你小嫂子受不得惊。”笔下游走,神恍如然,“圣物?”嘴角勾了勾,讽刺一般,“只怕要成‘先圣’了。” 珠大爷显然只对头一句感兴趣,正欲嘲笑一番,安庆又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这一回珠大爷没在多事,悠闲的想着这家伙平日里提到哪小娇娘的神样,可不温柔的要死! 那信直接送到繁生手中,安庆退了两步道,“爷,栾庆那边来的。” “沙坡头什么时候过来?” “看路程仿佛也就这一阵子了。”安庆想了想,“一路无事的话。” 繁生挥挥手,让安庆下去,才慢慢展开,眼睛坚定有力,半晌,才问道,“你要跟着还是——” “怎么了?”珠大爷懒洋洋地躺在一边,不接那话却说,“栾庆那小子现如今也成气候了,什么时候也拉过来瞧一瞧,算算也有三四年没见着了。” “小理亲王动手了,推了象王上位,自己辅国。” 珠大爷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繁生,“就那碎小子!” 繁生淡淡叹了口气,将写成的字吹了吹,待墨迹发干,“小子从玉门就开始了。我也是后知后觉了。”转手推开跟前的墨宝,小心翼翼地将那三封简信放在面前,按着送来的顺序,一份份打开—— “咣啷”一声,房门被大大咧咧的推开,沙坡头嘿笑着摇了进来,拱手称颂,“史老弟,珠老弟。” 珠大爷闷“哼”两声,阴阳怪气地,“沙坡头,你还真是架子大,咱们可等了你这么一上午的,你自个儿说说,怎么罚!繁生,你说——你怎么了?” 沙坡头这时候也瞧见繁生一脸苍白,盯着一封信直发怔,珠大爷跟前着就凑了上来,只见繁生手中那三张浅黄的纸笺,顿时愣了住,不知怎的自己也开始心跳加速,慌乱起来。心中只一个念头,“糟糕!” 房内三人有两人陷入意识的空白,沙坡头傻呆呆地瞧这俩人,干脆也凑上来,只可惜不识字,干笑两声,识趣地闭上嘴巴。瞧这模样,莫非有大事发生?! 繁生拳头紧握,眉目间早已青筋历历,显然处于极怒。珠大爷心里一个寒噤,想了半天,才低声提醒道,“要不然,晚间时候——” 沙坡头努力听着,期待从中听出什么来,可那珠大爷偏生话卡在那里,要说不说的急死个人。 半晌,繁生终于将气顺平,慢慢说道,“沙坡头,城里两处宅子你都知道,这几日不太平,你能帮衬着就多担待着点,他日——” “您这话说得,可不要折煞死我沙坡头嘛!这点小事您不说我也不敢怠慢,哪里容得下小贼张狂,当不得当不得!” “当得。”繁生正视沙坡头,下床摆襟作揖,“贱内才诞一孩儿,偏有人不得安生——” 沙坡头哪里敢当这一揖,早闪到一边上,胸有成竹地打包票,“果真有人不长眼,那可就是该死了!我沙坡头别事不做,但有敢想法的,定叫他死活不成!” 珠大爷担心地看着虚燥的繁生,心下不止的琢磨,不是还有俩月才生么? 繁生谢过沙坡头,回身却对珠大爷不假颜色,“明日你就往京城,晃一圈就回来,直接去推掉加于你我的干事,这边就是乱来,也有个说法。到时想来必定有人打问,你只推说不知,小理亲王会通过栾庆他们与你说话,倘若问的急了——” “我就说你财迷心窍,又往西域那边去了,上次那点葡萄酒正好带上,嘿,还不羡煞他们!” 繁生微微一笑,“胡人岁贡的玩意你舍得,我却舍不得。” “那待怎地?你可不就是财迷心窍着!”珠大爷哼哼不满,酒又没骗到。 繁生有意地多瞧了珠大爷一眼,说不出的神彩飞扬,“我?可不就是……儿女情长?” 沙坡头正端起安庆送来的饭菜,就着美酒,“噗”一声给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瞧着这俩。珠大爷愣了,半晌,猛然间大笑起来,抚掌称颂,“好你个家伙,这句好,果不然就是的,这副说辞再加上沙坡头专门过来护院,怎样小理亲王也该明白,不能强拉你了!” “非也。”繁生示意沙坡头坐下,淡淡道,“只不愿为官。”(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回程,回程 摇晃的马车颠簸在路上,零散的肌肉眼看着被拆分、再拆分,总也没有边际。 城门恍然间就出现在眼前,一个人看见了,忽然所有人都看见了,欢呼雀跃,沉闷的旅途又一次变得欢快起来。车夫扬起鞭子,不轻不重的落在那畜牲身上,脚步蹒跚,有条不紊。 久旱逢甘霖。 繁生双目紧闭,自听见外面兴奋的声音之后,就不敢再睁开眼,怕被别人看到自己浓浓的渴望,怕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怕听到的兴许,是幻想出来的。 这一路上自己总是在幻想,无边无际的想着那里,想着那个女人……太想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不得不走的。 大凡朝廷更替,新帝承位,总是要杀一部分捧一部分。繁生既出身贵胄,有隐于民间商贾之茂,各方人马都在拉拢……不走不行。况此时新帝年幼,摄政辅国又野心勃勃,各方人马势均力敌水深火热……不走不行……却偏偏回来了。繁生摇摇头,放不下心呀。 马车上另一边睡的死气沉沉的男子嘴里咕囔着,分明是被外面吵闹声打扰到了的表情。十分不满的翻了个身子,老老实实占领了诺大马车的大半空间,四仰八叉地酣睡在那里。 日间的温度渐渐高了,那男子扯开单薄的衣领,古铜色健康的胸肌茁茁的很有力量,半梦半醒地踹了一脚貌似在打坐的繁生,“哥……什么时辰了……” 繁生没有理会,淡淡扔了一句,“进城了。” 话音刚毕,马车帘子“倏”地被粗鲁的掀了起来,两个小兵子模样的人随意检查一圈,因收了银钱,只做样子看看便放了进去。 商队在进城之前已经化整为零,成了一个个单独的商客,进城纳了税,四散离去各自落脚。 马车前后总共也就十几人随行,“哒哒哒”地遛走在还算喧闹的路上,避过西大街主干道,马车随意调头绕进了巷子里,顿时耳目清静。 繁生坐立不稳,不晓得手脚该怎么放才对。 醒来了的年轻人瞧见繁生这副模样,不由得咧嘴直笑,“哥,今儿怎么……嗯?”不敢说出来,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当时繁生是怎么粗鲁的把自己捆上马车,亲自看押弄回中原的,那家伙忒不讲理了。不过看他那焦急的模样,真就恨不能飞马扬鞭地,美人不见如隔三秋一般。 年轻人当然知道繁生是为了看紧自己,才每日摆着个丑脸干坐在马车里,心下一动,立刻换了口气嘻嘻笑道,“一大早的又是打坐又是参禅的,要不是这一向跟得紧,还真以为您要做高僧嘞!” 繁生猛地睁开眼,一手护着怀中的东西,目光闪烁不定,渐渐失了气概。那支红玉步摇暖在怀中,舍不得,放不下。沉着眼睛忽然开口,“老刘——” “主子!”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车夫同繁生的声音同时响起,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摸了摸乱七八糟的碎胡子,“打劫?不会吧!” 自然不会。车夫毕恭毕敬地在外面低声询问,“主子,是传庆?” 繁生瞪了那年轻人一眼,低声斥道,“坐回去!老老实实待着。”顺着帘子缝隙看去,果然就是传庆,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年轻人嬉皮笑脸的点头,“去吧去吧!” 繁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掀了帘子回身又叮咛了一句,“这里不比粟弋,没由着你胡闹腾,且安生着,过一阵子自然给你好处。”说完,就甩了帘子下了马车。车夫并没有离开,仍旧端坐在车前沿上,待繁生走了两三步之后才对车中的年轻人慢慢解释道,“意少爷,很快就到。” 果然,繁生很快就回了来,可这一回却是满腹心事的表情,意少爷心虚地腾出点地儿,“怎么了哥?” “老刘,往光福巷宅子去。”繁生沉默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意少爷,说不出什么情绪来,总是那样的平铺直叙,“你嫂子来了。” “啊——”年轻人倒吸一口冷气,胡乱的摇摇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繁生仔细地认真地问道,“谁来了?” 繁生一掀帘子,“回那边。让传庆过来。” “是。”从天而降一个小伙子,刚分明不见来得的,这回子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意少爷吹着口哨子偷眼往外瞧——什么也看不见,不爽地“啪”一声拍死了个虫子。 “带话过去,光福坊什么都没有,让一起跟着过来。” 外面黑黝黝的小伙子迟疑了一下,微微抬头,很快垂眸恭拳,“爷,夫人光福坊的宅子住了有一阵子了。” 繁生皱了皱眉头,挥手让人退下,又回了车厢。端午将近,王府那边也该忙起来了吧。 “哥,我可是不敢跟嫂子见面——非把我扭回母亲跟前不可!况这日子算起来,嫂子定是要往王府给母亲做寿,我要是回去了,那还不羊入虎口,非得让那些个把我撕了吃了!才不去臊打那些老货!”意少爷郁闷地蜷在车厢里,健硕的身体这么将就扭在一处,显得别扭的可笑,“——该不会是专门来抓人的吧?!哥你出卖我!……不是不是,开玩笑,嘿嘿。” 繁生收回冷冽的目光,隔着帘子缝隙往外看去。去京便罢了,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没人知道你的消息,尽管放心,让你回去还不如直接给你一刀来得痛快。” “哼,一刀怎么够那些人的!”意少爷眯着眼睛,仿佛困倦了,渐渐无话。 很快就到了宅子外,繁生现行下车从正门进了去,意少爷仍旧留在车子里,被车夫拉着从后门进了去。后面迤逦而来的七八辆华贵的马车也相继跟了上来。 一众小厮将外界隔开,几个稍小的马车上很快下来十几个穿戴亮丽的丫环婆子之类,袅袅地围绕在其中最大的马车前,早有小厮上前跪在地上。 两个模样气质均不俗的女子从车子里娉婷而下,然后侍立于跟前,扶着一位戴着轻纱帷帽的妇人下了车,穿戴华贵而雅致,通体上下说不出的高贵气质。 而后马车里又出来两个华服丫头,同样小心跟着侍候下车。那贵妇随后一手提着裙裾,另一手搭在跟前服侍的女子手上,“走吧。” “是。”两位年轻女子福身应喏,小心侍候着这位贵妇人, 传庆低头不语,按着保庆方才使人传的话,只能送到二门上。 待一众贵人下了软轿,夫人重新进了另一园内常用的小轿之后,传庆与二门上候着的保庆点头示意。悄然退了下来。 那两个贴身侍候的女子一个红色绚丽,一个淡黄窈窕,目不斜视地走在小轿两旁。另外两个领着后面一众丫鬟媳妇们也慢慢跟着。保庆早已上前请安,带着人望早已准备好的沁西苑去了。不经意的往小假山方向扫了一眼,隐下重重心忧。 主子一声不吭扔下大夫人,里面那位也不一定领你的情呀。 繁生更加明白这个,却不能不让正牌夫人跟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烦恼的挥退一众小厮,独自徜徉到湖边,发了一阵愣,干脆坐在小假山这一片的空石上。目光遥遥望着小丘山那边。 心不宁。 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早产,走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真的是好端端的呀。 繁生蒙蒙地望着那个方向,近乡情更怯。 要怎么跟她说才好。 凤章也写了好几封信来骂自己,根本不提她的情况,保庆只传消息说一切都好,心急如焚,路途遥远。 她说最害怕生孩子,每次都央及自己要在外面同她说话才不害怕,当时答应了……以为两个月可以赶回来……即便知道她在等自己,说说话也好……知道了,也还是没回来。 她……还好么? “咯咯咯……”风声轻轻带来天籁般地婴笑声,清脆明快。柔柔的调子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悠悠地甜蜜,浅浅的,竟徘徊在繁生的大脑中,成了最可怕的咒语。 猛地站了起来,脑子一拧,分不清方向就要逃走,“咣啷”一声踢翻了脚边的碎石,繁生惊的一抖,是大汗淋漓。 怎么办怎么办,繁生急地就要跳脚,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解释,整个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能不狭路相逢? “骨碌碌……”一阵木轮滚动的声音,压在地上石子乱扎扎得,声音硌地繁生根本就在发慌,慌不择路,根本分不清凌乱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前后左右都是路,却都是陷阱。 婴儿的咿呀声音越来越大,“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真有个调皮的没完没了的挠着胳肢窝。木轮滚动的声音眼看就要从哪个拐角处钻了出来,繁生心下猛然一震,抬腿就往侧手方向躲去。 他不敢看见她。 四面八方,那声音渐渐小了。繁生深深松了一口气,颓然丧气,抬头还是准备离开,绕过跟前的小假山—— 安如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小石鼓凳上,跟前摇篮一样的小床——下面却按了四只大大的车轮子,只有末蕊与箴儿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说着话,空空的荡漾着安如低声与婴儿细细的温言软语,轻盈的笑声柔柔的在石洞窟窿之间来回穿荡。 摇篮床随着安如手臂有节奏的来回摇晃,一下、一下,里面竟有个婴儿咿呀的嬉笑声,清明响亮。 繁生的脑子“轰”一下,被冲刷得一片空白。 安如侧身弯腰,与摇篮中的孩子说着话儿,柔柔的笑容说不出的幸福,就满满地溢满了小小的这么一片地方。有时候哼着歌儿,有时候逗弄孩子比什么都细腻绵软的肌肤,情不自禁地凑上去闻一闻,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咯咯咯”地笑成一堆。 木轮停在那里,只有“吱吱”来回摩擦的声音。 繁生忽然发现自己仿佛从来都是多余的。 她……看不见这里,站着他。 真想抢走那个多事的婴孩,夺了他的女人的孩子!扔的远远的! 她不看他。 情不自禁上前走了两步。 她笑意盈盈地望了过来。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冷气。时间凝滞。她如何这般苍白孱瘦,她为何突然不笑了,她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 繁生止住脚步,望着她,只要你肯走过来,爷什么都给你好不好?繁生无比真诚的期盼着。除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真的。 安如感觉时间过了一个世纪。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也看不懂他眼中的颜色。终于回来了,他怎么就回来了,回来?安如指尖微微颤抖。缓缓从石凳上站起,厚垫子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青青草,听不见声音。 宝宝仿佛感觉到一样,不再咿呀学语,咬着手指,吹着泡泡,一睁眼就是天蓝天蓝的天。闭上眼听见好多奇怪的声音。很奇怪。 不远处的末蕊二人发现这边的状况,急得就要扑在安如面前——就是那个男人,差一点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箴儿急急拉住末蕊,眼神示意:安如悄悄藏在身后的手指左右动了动,让她们不要过来。末蕊鼻尖一涩,垂眸默然,忍气与箴儿退出这一片青草地。 繁生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人,还好,缓步上前。 安如恍惚着,退步。咬着下唇,苍白的容颜在阳光之下,似乎就要化掉。他的眼睛深地看不见底,容不得她呼吸。转身抱起小车里的孩子就要跑掉。 一定要跑掉! 绕过身后的小假山,他就找不到了。安如情绪起伏不定,裙带飞扬,脚底在青青草上胡乱奔走,看不清前面的路,看不见有没有路。 那双皂靴怎么也摆脱不了,阴魂不散。 繁生不敢去碰她,那一双秋水一般泓目盈盈的慌了神思,仿佛一碰就要崩溃。只能紧紧地跟着,护着,不让她逃开,不让她逃开。 安如走不动了。宝宝手舞足蹈的在她怀中,柔软的身体,小手小脚不愿束缚,拉扯着她身上好看的衣纱,丝带。还有好吃的地方。“啊、啊”地叫着,安如低头不看他,别脸不停地就是要走。 “不要走。”繁生艰难的开口,很想说一些其他的,可是一出口,“不要走。” 能走到哪里去?安如不语,将脸颊贴着宝宝,退着步子,一点一点。 垂眸,摇头。 繁生急了,扯住安如的袖子,“如儿——” “不要碰我!”安如受惊的小兽一样几乎是哽咽着连步推开,眼睛深深看着脚下,侧身不去面对,强忍着不要让他听见碎了的哭声,“您放过如儿吧……如儿不想再死一次……” 繁生身体猛然一震,眼看着她就要跑开,不由分说地上前就把那个步履不稳的小女人收紧怀中,不给一丝喘息机会,“胡说,谁要死!谁都不死,爷不准你死!不要妄想爷会放过你!永远都不会,听明白了没有,永远都不可能!”急促的呼吸声清晰的响在安如耳边,就那么真实的在耳边。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帘倾斜而下,没有了指控的机会,连哭泣都是零碎不堪的。 宝宝被老老实实夹在两人中间,好奇的探出脑袋,软软的靠在安如胸前,又舒服的往繁生身上蹭着。绵绵的小手努力抬起,挥舞着,自豪着,“呀呀呀”地宣布着乐趣与兴奋。柔弱无骨,却仍旧兴致勃勃。 繁生哪里有工夫跟这小东西磨,不耐烦地拨开宝宝胡乱扑腾的小手,“哇”一声的,强烈的抗议这个野蛮的动作,哼哼,宝宝毫不客气地干嚎了起来。 安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梨花带雨的狠狠地瞪了回去,转身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不要过来!” 赌气一般就坐到跟前的小石头上,让宝宝软啪啪的揉在自己怀中,又是亲吻又是唬弄的,轻声细语,笑靥柔绵,逗一逗宝宝的小手,摸一摸软乎乎的小脚丫子,挠一挠肚脐眼,摇一摇不满足的小身子。这小东西才大爷似的哼唧着撇了撇鼻子,骨碌碌着眼睛,好不自在。 被忽视了的繁生还没从方才那一眼娇瞋中回过神来,满脑子全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的不满与……撒娇的样子……繁生几乎要欢呼了,她还会同自己撒娇! 等意识到这一点,抬头就往安如那里看去,正好与安如笑盈盈与宝宝玩耍的眼睛相对,心中的火花“腾”的燃烧开来,上前就蹲在安如脚边,把手夺过小宝宝,乱收乱脚的想要证明自己是孩子的父亲时候,才发现这小东西竟然软的不成样子,自己根本就慌了手脚。 一下手就知道这小东西碰不得,一捏就碎! 太软了——繁生僵硬的很。 后悔呀。 哆哆嗦嗦地任小宝宝在他怀中胡乱翻滚。 安如吓了一大跳,简直就要扑到他身上,焦急的抢回宝宝,忙不迭地怒视他烦道,“笨死了,什么都不会!” 繁生好容易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几乎颤抖了的手,又看了看安如小心翼翼托着宝宝的小手,情不自禁的就想摸上去。 安如怒视回去,说不出的精彩娇俏,“离我远一点!”繁生哈哈一笑,忽而想到了什么,大手“嗖”的伸进了宝宝的小衣裳里,眼睛猛地一亮,证实了什么一般自鸣得意的,心情顿时豁朗起来,几乎要乐不可支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繁生,要开始虐你了 看他那种模样,安如哪里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抿着嘴唇一把将他推dao在地,愤愤然逃站起来,顺带踹了一脚。 能这么容易就让他得意? 安如边走边回头,气鼓鼓地留下一眼,让他看得清楚,不理会那人一脸的愕然,就这么走掉了。 繁生呆呆地被推dao在哪里,双手撑着茸茸的草地,零碎的小石子儿硌的手心有些不舒服。她竟然敢推dao自己,还敢再踹上来?低头看了看彻底坐在地上的自己,心下一片疑惑,怎么就让这个小丫头给推dao了? 有些茫然的往她跑掉的方向看去,仿佛她身上留下的香气还未散尽,掬起满把说不尽的味道。她临去的那一回头……真好看。繁生干脆就坐在了那里。 可是怎么又生气了呢。生什么气呢。繁生不明白。 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有风吹了过来,甜丝丝的。 这边女人确定身后男人并没有跟上来,才放了心,左右一拐,末蕊等早寻了几位嬷嬷焦急地等在那里,瞧见她出来赶忙迎上前问东问西,生怕丢了什么似的。反倒是正经主子,竟没人去问。 安如自然也不想多提他,只在心里想着,那家伙莫非是受虐狂,被女人推dao不说又生受了一脚心窝子,怎么就没发火?也算是冲动了,见不得他没事人一般,就是踹了一脚怎么了。不过安如自来随意,想一想也就过去了。 放下这段,众人簇拥下早早回了如意阁,进了卧室歇下,又擦洗了一身轻汗,才着了中衣爬上chuang,逗弄着滴溜溜瞅着自己直笑的小东西。 一般大家窗子两层,外窗内竂,糊得密实,听不见外面声响,因之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也一概不知。只忙着自己的事情。 碧珠等人准备好的磨松软的棉布尿布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安如身上的的布料亦是全部换成半旧的软棉布,房间里按着碧珠的话,硬物均包裹了起来,好不繁复。 这一时抱起乖宝宝亲了又亲,软趴趴的小东西“咯叽咯叽”地乱笑,肉嘟嘟的一团不会滚动,只能张牙舞爪的表示喜欢。 嫩嫩的小嘴巴一张一合,水泡泡就一连串的吐了出来。 房内人清空,嘱咐繁生若来来一定大声说话。浅湘色床幔放下,安如褪下最后一层里衣,抱着肉绵绵的一团小心地喂着奶。 香气四溢。小东西“咕咕咕”吞着奶水的声音很是诱人,肉乎乎的爪子无措的想要抓住香喷喷的源泉,两只白嫩的脚丫舒坦地凑成一堆,或甚至或蜷缩,迫不及待恨不能一口气全部都将奶汁吞下肚子。 好不贪心的小东西,安如忍不住低头额偎相互抵磨。 “哈……”宝宝张大了嘴巴大了个哈欠,眼睛越眯越小。 小东西终于吃饱了。哼哼哈哈的舒服的不得了,嘴里“咕噜”着什么声音,好像在笑,甜甜的,软软的。 安如笑眯眯地重新穿上里衣,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待差不多了,才哄着,唱着绵软的小歌儿,睡了。 自己也干脆和衣而睡,香甜的奶味淡淡地充盈着静谧的空气,美好。 只是外面不大好。 大夫人打发了两个大丫头过来请人——做小妾的没有迎接便罢了,竟也不在房内候着,立马惹火了那几个忠心的女婢,嘴上不说什么,心里直把这主儿从里到外嘀咕了个遍,四人一商议,略为同大夫人提了一提,各自怀着小心,先来这边踩一踩。 末蕊岂是不知这里的利害? 可这时间正是如夫人喂小主子、并午休的时刻,任是谁也不能打扰。正僵持着,繁生也来了。山里妖怪多,正好聚首。 末蕊引着如意阁一众人早迎了上去,虽说心里不大痛快,可仍旧是要毕恭毕敬。服侍着主子换了外衫,又净了手,才奉上烫茶,各自依规矩侍立两侧,小心回话。 “每日里都是这个时辰休息,约摸半个时辰如夫人才醒,小主子却要睡到下午,饿了才肯睁眼。”末蕊小心奉茶,退至两步远,继续道,“方才石假山那里,咱们也常会跟着如夫人逛一逛,只说屋里太闷,闻一闻草的味道,小主子更欢喜,都会欢喜地闹腾一阵子的。” 繁生听得入心,不时点点头,正待说话,抬头正巧瞧见厅下的二人,只觉眼熟,多看了一眼。末蕊赶紧解释,“大夫人才进园子,想必是念着小主子,使了松合、竹玉两位姐姐过来问一问。刚巧如夫人喂小主子吃奶,又休息了,小主子才睡,咱们怕惊扰了,只能请两位姐姐在这里喝茶等一等。待小主子睡沉了,再去唤如夫人。” 松合二人原听到主子来了这边,均纳罕,这回子听了这话顿时更是皱了皱眉头,怎么说这般话。任是心中不满,也不能随便说话,心内各自打算,只等主子问她们时再说回去。 谁料繁生压根就信末蕊的,大夫人那里虽则有体面,却在为妻方面少了繁生的爱重,只当理家的能手,这两个大丫头自然也不如末蕊来的亲近。摆了摆手,“知道了。” 那二人哑然。 繁生收回思绪,端起茶碗慢慢碗盖搅着浮茶,仿佛有些疲惫了,“让小厨房弄点吃食,摆到小书房。……轻着点。” “是。”末蕊心里一松,福了福身子,轻轻退下,来到竹玉二人跟前低声道,“二位姐姐请随末蕊来。” 松合及时抓住竹玉的手,先屈身谢道,“麻烦末蕊姑娘了。” 正要从套阁出来寻人帮忙的箴儿,一眼就瞧见外面两个陌生女子,其中一个颇好看的目光冷淡,不由得顿住脚,那两人转身随末蕊出了去,才瞧见繁生正往这边看了过来,不得已,迎着目光上前见礼。 “她……”话还未出,就瞧见安如只着了单衣就掀了帘子探出头,心里猛地一跳,有些急促,待站起来,安如却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眉头一皱,娇气道,“人呢,都跑那里去了!菱儿!”喊了喊,也不看他,完又甩了帘子缩回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凭什么你说上就上 今日上架,加更一下啊 ****** 繁生尴尬地被晾在半路上,后面跟着的箴儿与从外面进来侍候得菱儿等人,被停在繁生后面,一时间交通阻塞。安如等了一阵,还是没人进来,拨弄着古人的衣裳望洋兴叹。 四肢不勤,衣服不会穿。 自繁生进了屋,就睡不安宁了,看着睡意酣熟的儿子,安如也只能出去。 淡淡瞥了一眼微微颤动的小帘子,嘴里碎碎念。 果然,繁生还是一咬牙,走了进来,瞧见欲逃回里间的小女人,心下一急,大步跨前不由分说地就把那不听话的老老实实拥入怀中,“看见爷就想跑?” 安如才不怕他,咬牙道,“放开我,你算哪门子爷,叫一声爷爷也不怕折了你的寿……唔……” 菱儿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混乱,如夫人低声咬牙切齿的传于外面,简直就是口无遮拦,吓得她只能赶紧拦住后面的丫头们,避往花厅下。 末蕊一进来就看着大家伙全部退至门上,石莲闷闷地拉了拉末蕊的袖子,低声解释,“主子在里面。”搞亲亲。 小女人乱七八糟的话音时隐时现,时时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娇喘呻啊吟闷哼,末蕊一急,就要将这些人赶出去,灵光一动,自己先不动声色退了出去,任她们听墙角。 俗话说得好,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好歹也挫一挫那两个眼高于顶的锐气不是?安如倘若知道末蕊存的是这份心思,怕要长叹一声,“小农意识!” 可不是这份小农意识才管用?丫头们的碎嘴最大,厢房边上耳房内两个体面地大丫头第一时间里,就从年轻媳妇口中得知屋内的旖旎,一时愤懑不已,满揣了全是怒火。只是如今形势压人,主子的宠爱就是天,你能跟天斗? 两人一阵商议,强压下气来,只等着待会,内宅里可有做法的时间——只是这满肚子气太憋屈! 这女人间斗的,可不就是看谁先发怒? 正屋内其实并没有正式旖旎,只是安如喘息着,娇红着小脸儿无力地攀在男人身上,妩媚无边……承受着他急切地亲啊吻爱啊抚……原本只有一件中衣此刻也奄奄一息地半挂在香肩……流离的目光中隐隐水意晶莹,低低呻啊吟,婉转流丽……却在最紧要关头趁着繁生在自己胸前舔舐,两人滚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伸手就急抓住男人的命根子——死也不放手。 “呃……”繁生只顾着排遣自己的爱意,哪里料地到着小女人竟有这么一手,顿时火上浇油,不可抑制的低吟一声,简直难耐。 “放手!”繁生喘着气,将小女人压在身下,“小乖乖……快放手!” 哪里肯放! 安如好容易让这家伙放松了警惕,才上了狠手的,用力一捏,尤不在意的于那顶端轻轻拂过,羽毛般轻柔的要人命,死咬着牙关,“偏不,凭什么你说上就上,你说放就放!” 繁生简直要发狂了,恨不能咬她吃她,却又急她受她的,加上那小女人手下甚狠,不知怎的只要她小手微微一动,自己就跟瘫了一般酥软至极不能所以。大汗淋漓的宠着哄着,“好乖乖,好宝贝,咱不上了……你先放手……你说不上就不上!”同样咬牙切齿。 安如能相信他?除非傻了。 死死瞪着他,小嘴儿噘起,真好像委屈的不是繁生是她一般,娇气埋怨,“你骗人,我才不信!”说着又加重力道,看着他顿时变了脸色,一副销魂的模样,顺势往边上一滚,一扑,将男人压在自己身下,“你说,再也不要了我便放!你说!” 繁生赶忙说了一遍。 眼睛却订在了安如衣衫半解的雪乳上,晃一晃,红果果鲜亮美妙……呃……上面还有繁生口水的痕迹……好糜啊烂…… 看这人死样子,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安如笨死了才会相信这男人的哄话,顾不得脸上飞红娇媚,更是要加重手下调戏,直逗弄得他难耐之极,脸颊春红泛滥,男子气息灼灼地粗喘着……安如没工夫拾掇起自己的模样,一定要逼着繁生重复自己的话,狠狠的威胁: “你说,跟着我说,再也压着如儿要、要、”难堪的不行,红透了脸蛋,一咬牙,凶神恶煞地,“再也不要同如儿行周公之礼!” 说完两人同时一愣,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繁生终于听清楚不要什么了,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叫什么话,别的女人想要都来不及,你个小东西居然用手段逼爷说不要!两眼顿时精光闪闪,趁着安如愣神一个挺身将这小女人又反扑到身下,“倏”地从她小手中解救出命根子,不由分说将犯了错误的小手压至头顶,疾风暴雨般强吻了下来。 真真的大混乱。 安如“唰”地哭起来,死命挣扎,“你放开!你个死人快放开!” 连踢带摔地,就是不肯合作,委屈极了的样子。 弄得繁生又是不忍又是不爽的,到底谁方才受了委屈,谁被你抓了命根子?……还有,谁被你推到草地上还踹了一跤! 可是…… 繁生愤愤然,却一时也不好下手,只听得小女人悲怆之极,绝望一般扑扇着水意弥漫的眼睛,泪珠滚滚的下落,拼死了的挣扎,沙哑着声音低声嘶鸣,“你滚,你这个坏人,你就弄死我吧,你就弄死我吧!……” 繁生又急又气,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弄死你。可小东西梨花带雨的海不可怜,真是害怕了的模样,又是心疼占了主导,小心地吻上那香甜的泪珠儿,连声就说好话,“宝贝儿,不死,谁都不死……乖乖……不哭啊……” “你滚,我不要见到你!我都快死了,你把我都快弄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滚呀!你把人弄成这样还要回来踩一脚……呜呜……你怎么能这么坏……”怎么不哭,下死了,真是被繁生那样迅速矫绝的动作吓哭的!强大的敌人翻身了…… 崩溃的繁生简直想将这个小烦恼吞进肚子里,急切地安慰说好话,哄着央着,可小女人嘤嘤地怎么也不肯松口,一面低泣一面埋怨,“呜呜……人家都快死了……你还要来,再来一次真的要死了……” 繁生的聪明才智一瞬间爆发,各种前因后果细碎点滴一股脑回放鉴定分析结果,大脑突然僵硬——这回真的不敢乱来了,她,说得是,她怕,怕的是生孩子时候,快死了…… 低头复杂地看像那泪人儿一般死命挣扎的小女人,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要去见大夫人了 繁生艰难地收起欲啊望,简直忍人不能忍!可还是得忍—— 无措地看着美人塌上的可人儿浑身瑟瑟地翻向里面,蜷缩成一团,泪儿直流,低低的哭泣,总是拿袖子抹,楚楚好不可怜。 让人难过的是,她竟然那么说自己,好的烂的都拦不住,你听听: “大骗子,大大骗子,你个骗子……你们一家都是骗子!” “你就上吧上吧,几个月偷不着腥就往女人身上赶趟儿,你儿子可在里面听着,臊死个人了……呜呜……我儿子才多大就让你害,将来指不定是个色胚小王八……” “你也是个混蛋!杵在这里做木桩子也不看谁稀罕,几百年没摸过女人猴儿急了老娘灭了你的命根子……呜呜……就你欺负人……” 繁生尴尬地坐在安如跟前,真不晓得该怎么哄了,听她娇红小嘴里都吐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最后是自己欺负了她。 嗨,那你为什么不甩袖而走?舍不得呗,那甜嘴儿就是骂人都那么好听,甜糯娇柔的,吴侬软语,任你揉碎了,化了,入骨了,怎生的舍得离开! 真是让人疼不够。 干旱了这么久的你说能走得了?繁生面苦心甜,光是看着她梨花带雨好不娇气的俏模样,听她数落自己嗔怒的小意劲儿,这身子都舍不得动一动—— 还有就是,安如一面数落,一面想着,这儿子还真是能睡,多大动静了还不吵醒来,偏一对儿父子全是贼的,白疼了这么一场,连帮着“外人”也不管吃奶的主!就是一对小王八蛋子……呜呜……只能自救了。 扬头瞧了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男人,蹭啊蹭,踢开他横在床沿上的腿,从那一边上溜下床,杏目横竖还沾着点点露珠,却不忘狠狠地威胁,“不准跟过来!” 然后一走一回头,闷闷不乐地往宝宝那里去了。 可问题是,你说不跟就不跟了?繁生看着小女人娇娇弱弱地扭进里间,大大咧咧地也跟了上来,犹豫了一下,一掀帘子,小女人正巧从落下的床帷纱帐里出来。才看过孩子的眉眼仿佛有些舒展惬意,一瞧见他也跟了上来,杏目圆睁柳眉倒横,赶忙过来焦急地很,不由分说捂上他的嘴,赶着趟儿地就往外推,粉嫩的脸颊因激动泛起薄薄的红晕,低低警告地,“不准吵醒我儿子!” 繁生呵呵一笑,伸出舌头就舔了一舔。 换来安如一记刀子眼。呃,好看……繁生想。 安如见他只是调戏,还算听话不出声,甩手嫌弃地在他身上一抹,用力推出卧室,“烦死了,不要跟我说话!” 转身扭进置衣间,气扎扎地乱挑着衣裳。要不是这个家伙,自己早挑了衣裳让她们帮着穿好了。要是那个大夫人跟自己找麻烦,全都报在他身上! 忽然一只大手将自己拦腰圈起,耳后那人怦怦的心跳声,热热的身体触觉,哦,繁生无奈的箍着她,随手从衣裙里抖出那么一件来,不管小女人挣扎嘶咬的,呵呵笑着附耳低声问道,“为夫帮你选吧……嗯,这件可好?”灼热的气息从他的嘴里喷到安如的耳朵里,下颌里,脸颊里。 浑身发软……深深呼吸,不去感受那两具身体摩擦的火花,抱起那衣裳,安如含糊其辞,“知道了知道了。”那可是转身又要走掉——小鸡一般还是被提了回来。 繁生就知道这家伙不会穿衣裳,看她那自己鼓捣的笨样子,硬是将她拉了跟前来,小心地帮着整理鬓发,“爷帮你穿,爷会。” “爷爷。” “好好,不叫爷,乖,听话。”繁生抱起这一团香啊艳,搁到小间里的坐塌上,将安如秀发撮成一股交到她手里提起,而后将零乱的中衣略为整理一番,顺便揩一把油,就喜欢她柔弱无骨的呻啊吟声,然后强按着换上短襦褶裙——真是个娇气的人儿! 安如没想到他竟会女人的衣裳,三下两下就整理好了,才不抬头,任他抬起自己的臂、放下手臂,扣襟,飘带,裙裾,边裢,一丝不苟。 像个女王一样。她骄傲地想着。 “小笨蛋!想什么呢!”繁生捏了捏安如精巧的鼻尖,转身从另一边的橱柜里寻了自己的衣裳来,很快换好。一抬头,那小东西竟已经跑了出去,摇摇头,还真是狠心。 不过也不急,繁生系好汗巾,摇出了小间,来到厅堂上,安如正同末蕊说着什么,低低伊伊的。听见自己出来了,也只是微微一顿,死活不肯回头瞧一眼,甚至还把头微微偏向另一边,只管同丫头们凑趣。 很快膳食也传了进来,摆放到小书房,因是主子要传的膳,外面两个丫头就是不舒服,也只能这么等着。 小书房里,安如不肯坐在繁生跟前,繁生也不反对,很快吃完一餐。你不言,我不语。各怀鬼胎。 等这里都差不多了,末蕊才亲自往耳房内寻了哪两个大丫头,随在主子左右,移行人浩浩荡荡开往大夫人下榻处。 临近沁西园前的亭池跟前,安如下了软轿,繁生紧着跟了上来,听着末蕊一遍遍叮咛着待会要怎样要怎样,怎样敬茶,怎样叩拜,怎样侍立,只听得安如一声低呼,“怎么是拜四拜!”不是三拜吗? 繁生心中一软,真是个糊涂的丫头。正欲说一些“放心”之类,就听见园口一阵喧闹,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众美衣华服,各色美颜从中拐了出来,言笑晏晏。 繁生皱了皱眉头,那边人亦瞧见这边一行人,早有眼色的上前请安。中间仿佛最紧要的一位姑娘打扮的,立时有些不安,左右皆不得避,只得跟着过来,含羞带怯,娉娉婷婷,距离未近已然福身垂眸,“姐夫安好。” 安如猛地止住脚,停滞不前。 她唤他做“姐夫”。 不自觉回头看了看,他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走了过来,却是牵了自己的手。有私心,没有甩开。才不甩开! 心里本就有气,这又一枪口的……安如别有用心,由他,含情带怨的瞋了一眼,任他牵着自己,才又多眼往那女子瞧了一眼,嘴巴微微噘起,说不出的甜糯,简直听不出来是戏谑、撒娇、还是嗔,歪着脑袋,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儿,“真是姐夫呀。”低低软软的送入繁生耳中,那可真是一番好滋味。 真想吃掉。繁生直勾勾盯着安如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真是动人。这么想着,就贴了上去,不料安如趁着这档笑嘻嘻地甩开他的手,快一步走前,才回头,看着繁生却唤其他人,“末蕊!你这个丫头,躲到人后面做什么!” 繁生呵呵低笑,往前一步赶上,才听见安如又对着一边上低声咕囔,“原来钟姑娘这般好看。”这才发现路边让道的一众人,那钟姑娘立刻捕捉到繁生的目光,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仍旧甜美,重新万福道,“姐夫安好。” 听到那女子的称呼,繁生皱了皱眉头,却是看着安如答了一声,“嗯。” 安如丝毫没有被繁生的目光所扰,总是抬眼朝那女子瞧去,好一个标志的人儿——就是干嘛看我男人那么认真? 钟姑娘自然注意到安如的注视,只蹲了半福,却没说什么。 安如个小心眼儿,偏要自觉做一个贤良,早拿足了精神,全身万福,笑盈盈地,好大的声音,“钟姑娘。”倒是把那钟姑娘弄得不上不下,这回倒好,外面人看上去真像是钟姑娘没教养一半。 不给她改正的机会,安如已然退出,往繁生边上站去。那钟姑娘没地讨了个“窝心脚”,心中虽不舒服,却也只能而后规矩地退至一旁让出路,恭送这些人进园子。 繁生皱了皱眉头,他自然是知道钟家的打算,原本没什么,现在却有一些反感。 心稍稍一动,偏头时正好与安如对视,那笑脸儿美得——是真的得意——不由得还以微微一笑,他常是一幅平板脸,这一回大伙儿全开了眼:那可真是绚烂,就是一道明亮的阳光炽烈地驱散了寒冬里阴霾的消沉,是温柔,是干涸了数月的裂地里忽然春风的柔暖缠绵,是宠爱,是任你千万春色我只点一绛唇,融化了的心竟是那般美妙。 男色亦可颠倒众生罢。 除了繁生眼中仅有的那一人,没被颠倒。 繁生注意到了,却对安如好奇的目光甚有不解。她看着自己仿佛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一般,隐隐的笑意含在嘴边,目光闪闪充满了生趣,就是这般生趣!繁生爱极了小女人蓄势待发的小眼神,你就是她眼中香艳无比的红烧肉,连肉本身都会在她无比畅快的艳羡垂涎中感动不已。 目光愈柔,待要去问她,那女人却收回视线,娇声低劝,与自己福了福身,“爷先请罢。” 这回又成了“爷”!繁生心里想着,小东西倒懂得见风使舵—— 后面大夫人的两个大丫头这时已经前面往园口,一面里面通报,一面侍候着这边的接应,生怕落了什么不是。繁生抬眼看了看,虽遗憾得很,却也只能作罢,附耳语与安如,才乐呵呵地提了衣襟先行进去。 安如摸了摸耳朵,有些发烧,说什么“小妖精放心”,你才是妖精——能放心才怪。待繁生离去,才回头多看了一眼后面的钟姑娘——那主也正往繁生离开处瞧着——空中四目相对,一时间火花四射,安如含笑点头示意,回身走了进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见礼 墙外春枝嫩芽发,只道新花落谁家。 钟姑娘沦陷了。 要知,这繁生自来出生不凡,又商场南北的,浑浑一身男人味儿,安如尚且在他怀中常要缴械投降,更何况是这等没闻过男人味儿的可怜深闺女。 这是一事。 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那小女人自个儿。 才畏畏缩缩小心谨慎地跟着进了沁西苑,就远远看见正屋外一华服贵妇迎着与繁生并排而行,拾阶而上。偶有话语,往来皆是准准有度——就单纯这么看着,那二人无论是年龄上,还是那范儿上,可不都是一对对地和谐?! 那位是正主儿,才有资格同那男人并肩站立,同步而行。 他们要进屋子了。安如也只能远远看着,心中猛不得一阵纠结,气息一时不畅地很。第一次,真切是第一次感受到,是的,真真切切,你不过是个妾,而已。 滞难的心,竟有些委屈了,混了这久,倏然清醒灌顶,你的命是贱的。是他拿13两银子买回来的!她就是记得,那一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13两! 砸碎的花钿都比她金贵! 安如委屈极不满极悔恨之极。温柔富贵乡,富贵不能淫、屁了,死于安乐! 沮丧愣神间猛不丁繁生回头往这边看来,安如来不及摆出一副幽怨的脸,那二人就已没入黑洞的房屋之内,门帘子垂下,甚至没有风吹起帘角。 四个大丫环鱼贯而入。 躲闪在廊庑之间的丫头媳妇悄声递着话——这就是那个让主子着迷的女人?或者说,怎么看着也没方才的钟姑娘好看。还有人细细打量着安如的腰肢,低声嘀咕,真是小,怎么就能生养个儿子出来? 众人不惑。末蕊垂手只管听着,记着。 只有安如还沉浸在那一眼的悔恨中,漫天哀嚎,多么好的机会呀。 那大夫人也注意到方才繁生的小动作,秀眉微微一皱随即展开。反倒是原本应该不动声色的繁生,这会子五味杂陈,说不清的憋闷——她就那般无助的站在那里,眼神间没有一丝流动。那般傻傻地远望着自己,跟个小笨蛋一样,那么好看的眼睛仿佛满是空白。心尖尖上要疼爱的可人儿,竟不能过去亲着那小嘴儿疼爱一番…… 繁生就是这么无耻的想着,一直都这么想着,早就这么想着了。 安如能知道繁生这般曲解自己,定也不会这般叹叹气,摇摇头,只怪自己关键时刻怎能神游。待正式踏入内苑,垂下双眸,再不敢分心,提裙轻移莲步,谨守着才学会的礼仪,慢腾腾挪到正房前,等候宣唤。 繁生闷着进了正屋,大夫人忙着亲身侍候更衣洗漱,又端茶问暖,顺便将扬州府琐事连同上京祝寿事宜一一道来,始终端地有礼,既不拖沓,亦不累人。繁生不能打断,不好提出外面的小女人,只能隐着心应对几句。 一副和善美满。 单单可怜那骄傲的小女人正大汗淋漓地候在外面,做足了小妾的“瘾”。 ——自然是那两个大丫环的好意了。要说起来,这也是合着规矩,里面两位主子说大事儿,你能随便打扰? 只又一件料不到的——这安如从不喜脂粉,就当是大汗淋漓,也是娇喘吁吁美艳不可方物。想让她五花脸还真不容易,这不:晶莹的汗珠子好巧不巧的缀在面颊上,晶莹可鉴,柔柔袅袅,那可不就是任君采撷的勾人样儿! 抄手游廊上三三两两的丫环媳妇们远远瞅着。咬耳朵。 安如舔了舔嘴唇,晚上要先拿凉水镇一镇,再黄瓜汁渍洗一洗,柠檬也是有送来的,只是榨汁太麻烦,不如混了蜂蜜解渴,晚上多起几次夜也就罢了,嗯,要是脸注定要水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是没有办法的事。安如心中念着,这是本份,你在这里受着是本分,是理所当然。就是他疼死你爱死你,也不能没有这个本分—— “如主子,里面请呢。”竹玉亲自出来为安如打帘子,笑盈盈的可别说多殷勤了,却瞧见安如这番娇纯可人的模样,顿时一身不自在,低声劝道,“您……擦擦汗吧,这般进去可不大好。” 安如乐得没个啥,装个淑女的兰花指拭去汗,却偏生不自觉咧嘴就笑道,“劳烦姐姐了!” 竹玉嘴角一滞,这“姐姐”可是不能乱叫,要犯忌讳的!当下胡乱承着话就将人迎了进去,真是不敢多说一句。 大夫人对于这位自己男人新晋的女人并不曾说什么,只那些大丫头们便抱着对付周姨娘奶奶的心思来应付这一位,想必是仗着主子的宠与大夫人叫板,定要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没什么“兵”可折的,倒是这个“如夫人”的称呼,大家正在斟酌,不好说,下人们之间各种称法,拿得上场面的,便是那一声让繁生彻底冷了脸的,“如主子”。大夫人听得清楚,自然也看得清楚。 大夫人含笑坐在正座上,微微斜睇了一眼繁生,嘴角悄然上扬,待看清楚安如的模样,才不自觉地点点头: 好个玉华剔透,粉妆玉琢。 仿似半新的浅缃色小襦衫,青莲纹添花洋线细褶裙,隐隐红鞋。这些都被消化了,化的干净纯粹,只剩下那一弯含烟带怯的目,半合半开娇红半咬的唇,似嫩似柔的颊,纤束袅娜的颈,晶莹赛雪的耳,蕊珠含混的垂……竟也不是漂亮,再年轻貌美的不是没有过,再娇媚可人的不是没见过……眉眼含春却偏生又一双干净的眼神,难得。 大夫人但笑不语,心中却想着,怪不得这不结风情的爱重:平日里早就听说这位受着怎样的极宠,又繁生回了扬州府里,原就石人一样的愈发对男女之事兴致大减,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安庆也躲躲闪闪说好看,嗯,偏这一句说的准极,就是好看地。 老老实实的,安如多一步步走,少一步不挪,那竹玉说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是做个小妾的样子么,谁不会?偏安如就不大会。 她哪里懂那么多,电视上演的乱七八糟根本没一个正经标准。况且那繁生平日里宠的,哪怕要爬上他的头,他也会呵呵地乱笑,抱着护着还要叮咛着让她小心点爬。 哪里知道规矩是个什么东西! 繁生一眼就看出这小女人满身的不自在,分明就是装出来的端庄。很快从安如身上溜了一圈下来,正经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忍不住又瞟过一眼:这个小笨蛋。 大夫人对安如微微一笑,又扫见繁生的紧张样,不由得心中叹息,他哪里在小妾进门敬茶时候在过场,还如此掩饰地攥着那串佛珠!转瞬即逝的伤感后,仍旧是那个娴雅高贵的妇人,举止形容不尽。 早有丫环拿了一蒲团放在正堂之下,另两个丫环俏丽的并排,均手托漆盘,一个青缎短褥葱黄绫垂裙的是茶盏,一个流云撒花的直角裙以锦帕遮掩托盘。安如心道,敬茶。 是敬茶。 乖巧可人,迈着小碎步,款款下跪,那样子虽则工整,却也生疏青涩地紧,老老实实的按着规矩。磕了头,递了鞋脚,过完四礼,又重新跪在大夫人跟前,安分的从婢女手中端过茶碗,却又在端起的高度上犯了混,端过头顶的话,脑袋上没眼睛,万一水平斜了撒出来怎么办—— 真是瞎担心。 自以为聪明的,慢慢儿来,一下下端起,抬高,只放了慢动作一般认真,心中却想着,你自己觉得高度够了就过来接吧。 大夫人含笑看着这个小女人小心翼翼的笨拙动作,早知她是获罪连累的千金,心下已叹息过,温和地从她手中拿过茶盅,将茶抿了一口,放置一旁。 说了几句体面话,又示意婢女将那见面礼掀开,一副做工极为妥帖的金三事儿,让后面的末蕊接了过去。 安如重新回到之前站立的地方,竹玉亦退回大夫人身边。 简直就是迅速,安如都没想过竟会这么快就完了! 一切诡异的正常。 大夫人叫丫头拿了绣墩与她坐,让了几次才小心沾了边坐下。又吩咐了众丫头媳妇们上前见过,让喊了“如夫人”。 繁生满意地很。 这小女人仍旧乖巧作派,越发的顺心的手,不转睛将一众人早打量了个遍,记不得面孔只拿衣裳样式分派,尤其是大夫人跟前立着的四位大丫头一溜过去,松合、竹玉、梅阡、菊音均留意还了半礼,堂下穿戴周正鲜亮的媳妇上来跪拜时也留着些体面。 末蕊也眼内精明,将早准备好的荷包不同样儿的赏了下去,宾主尽欢。 安如微笑不语。谦逊是本分,原本就不把等级制度当回事儿的安如,这回子瞧众人的和善样子一看就只是从心底不曾看低,竟也赢了些许称赞。 过场走完,繁生甚是满意,面儿上仍旧稳重,跟着说了些恪守、遵道之类的话,便不再多事,只身往外面去了。大夫人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心里不觉有它,只管放心甩手去了外书房。 外面保庆一径候着,与一众小厮拉着距离,低声将意哥儿的回事相报,“陆头原先住过的太平坊那地儿正也巧空着,九爷瞧那里与西大街紧着,又方便,谁能敢在那边生事不成,况这园子本已内眷往来不便,又大夫人极重礼——” 繁生心中想着也不错,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只说,“让传庆来这里侍候,你去看着他的,不胡闹便罢了,真要专门寻热闹的,你给我打也打晕了拖回来。” 保庆一愣,这哪儿下得去手呀。 “人现在哪里?” 保庆垂手,“外书房,小库,安庆跟着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大夫人 繁生一回了外书房,就钻进里面临时休息的小卧室里,又进进出出好不忙碌,才整了一紫檀木方匣,唤了安庆如此这般,打发往沁西苑送了过去,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九爷闻讯溜到跟前,看见繁生这般模样,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边大夫人送繁生至门口便返了回来,丫鬟们帮着打起帘子,一众人簇拥着回了房,安如老实地跟着,也是有些怯意,因之不敢近大夫人,唯唯诺诺地随与四位大丫头之后。 那些无关的都已经退下,只留了些紧要的丫头服侍,末蕊亦被请到了厢房歇息。一时间安如阵阵头皮发麻,压力无限增大。 大夫人没在花厅上停留,径直往一侧套阁里去了,回头瞧见安如傻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外面怪寒碜的,里面来说话。” “是。”安如乖巧地福身应诺,抬头瞧见大夫人正笑盈盈,抬手望着自己——堆出一抹笑来,上前扶起大夫人右手臂,一同进了去。 房间里具是华美,安如早已免疫,垂眸不敢多看不敢多语,人家让刚什么就干什么——反正这女人看起来“不是很坏”。 早有大丫环捧来茶果。 那梅阡另捧了一锦盒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送与大夫人手中,道,“安庆小爷说主子让送过来,亲自交与您手上,完了还让出去回个话。” 大夫人奇哉,先撇下安如问道,“安庆那小子正在外头?” 松合也笑道,“可不是,累得满脸汗呢,想是小跑着过来呢。” “嗯,你们家主子事儿多——”大夫人声音突然顿住,又掩着嘴瞅着安如戏谑地笑了起来,“真是冤家!”将盒子重新扣好,又打开往安如面前推了推。 安如只是不懂,后瞧见大夫人那模样,又一群丫环臊红了脸跑开,顿时羞了起来,低头看地不敢言语。 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元帕”! 个死男人,这么个东西还跟个宝贝一样巴巴让人送过来又拿回去! 越想越气,红色直接蔓延到后耳根子上还不止。 大夫人瞧见了也是好笑,却不再逗趣,只问,“就这么拿来的?”安庆不是外人可也不能拿这东西呀。 梅阡道,“不是,还有一些经卷都装箱,安庆也不知,只听主子点明了说这东西在里面,才让梅阡取了出来的。” 大夫人将拿锦盒重新合上,扔给梅阡,惊得梅阡一脸红晕,“快给他拿了回去剩事,别在这让人现眼。” 几个丫头低笑,可看安如的神情显然和善了太多。 “别说他了,还不知妹妹贵庚几何?”大夫人款款坐于屋内正堂下镶金雕花的罗汉床上,从安如手中接过松合递与的茶盏,且先不吃,慢慢捻着碗盖,吹了吹,抬眼,含笑道,“坐着说话罢。” 安如不敢,恭敬应答道,“丙寅戊戌。”末蕊说的,从花娘子那里拿的八字。 “哦,才这般大小。”大夫人笑了笑,冲着另一侧侍立的沉香色水纬罗裙的丫头道,“菊弈,还不给看座,呆呆傻傻整天没个眼色的。”摇摇头,却对安如和颜悦色,“生产的时候,受苦了吧。” 安如心脏一跳,竟不由自主地抬眼直勾勾往向大夫人,嘴唇上下闭合,半晌,才幽幽笑道,“还好了,亏了有良药撑着,才有幸……如儿已是大难不死过了。” 大夫人摆摆手,仿佛也是疲惫了的模样,真就有一种慈祥的感觉,“头一次,是难了些,往后就好,女人家不受这点罪,也是缺憾。” 菊弈正好奉茶与安如,听了这话,垂目退下,自觉去与竹玉她们整理行装。 安如不语。 暗自打量着,房内四个大丫头忙着装卸物件,只松合在跟前。个个敛气屏声,行动有度。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大夫人保养地极好,沉沉的眸子一看便知是经了事故的,可那面色气韵,竟不见多余的沧桑,许是有粉脂精致的缘故,从这边瞧去,只眼角有些许纹路而已。 “扬州那边爷原先的大丫头收了房,抬举做了姨娘,得了一位少爷,另一位二夫人钟氏亦育有一子。”大夫人笑吟吟地介绍着家里的情况,神色自然妥贴,全然都是和善模样,“才钟家的六姑娘出去,想必也见到了吧,那是咱们二夫人的庶妹,过来请安的才知道也是个标致的。”大夫人转了话题,抿了口茶,蜜饯金橙子泡成的,并不是名茶极品,却也是香气漫溢,“那姑娘竟比你还长了一岁呢。” “是吗,远远瞧着便知是个美人。”安如也笑了,发自内心的要称赞一下,“钟姑娘在这里住了许久,如儿怕人非议姑娘的闺誉,不敢随便走动,往日里多送些礼,今日才得一见,真真是后悔当日没有结交呢——方才如儿心里就想,这般晶莹的人儿竟要落入宫墙里,真是可惜得很。” 大夫人多瞧了安如一眼,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贵妇韵味十足,“多少人盼着往里面钻营,你倒好,竟是批了‘可惜’二字!”招唤到自己跟前,拉着安如坐到跟前的床沿上,笑盈盈问道,“你且说说,怎么就是可惜了?” 安如心里一沉,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了,傻了吧自己!可嘴上却笑地甜糯柔美,半坐于床沿,怯生生,美目半垂半掩,留意一面小心打量大夫人的神情,一面组织语言,“如儿也是胡说的,那宫里什么没有,往那里去的定都是要享福的,都说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那里面……可如儿也听人说了,宫墙里虽大好,却有一个极不好的——” 看了看大夫人,正听得认真,继续小心翼翼地傻话道,“——那么多女人疼一个男人,那男人可不就被宠坏了?!” 大夫人原先含着笑意,直到惊异地听到最后一句,她说“一个男人”,那是谁,九五之尊,小丫头竟说他是一个“男人”,不由得乍舌道,勾了勾安如的鼻子嗔怪道,“真是个小糊涂,你可道那男人是谁?就敢乱说,让别人听了去,可是大罪!” 安如笑了笑,“怎么不知?”说着话,眼睛却瞟向才从外面端了东西进来的梅阡,回头眨了眨眼睛,满是笑意儿,“知了又如何,只是多少人竟是不知呢。况且,闺房戏语,就能传到哪里?要真就能怪到如儿头上,也早该巧的让天上掉石子砸了脑袋呢!” 大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也不提钟姑娘那一茬,瞧见是繁生着人送来的自己往日里看的佛经变化之类,仿佛搜寻的旧本手抄,心下搁着欢喜,因问,“妹妹读过什么书?” “啊……”安如茫然抬头,正对上大夫人的眼,真是无所遁形,嘴里磨叽了一下,好似有说不出的苦恼般,极不自然,又回头看了看梅阡,正将那些经折装的本子往月洞窗下的紫檀木条案上放置—— “读过,一点点……”安如咽了咽唾沫,自知自己那些野史杂传上不了台面,继续声细如蚊道,“且有时那字的墨水多了,便大概不能认识了,嗯,也,不执翰墨。” 大夫人点点头,与松合招手,后者会意,将其中一份经折本子挑了送过来,“大夫人可是要讲经了?” “还不忙你的去!——”大夫人嗔怪道,看来看,心道松合知意,点点头,却将那本子递与安如,“咱们平日里常也无事,看一看这些竟是有好处的。爷常日在外多有担风险,女人们在家里念一念经好歹积些福分。你既会念字,也帮着咱们多担待着些。” 安如那里敢不接,连声称赞,双手捧着,又不好意思道,“这回只怕佛祖也要怪道了。”瞧了瞧那封字,《大目干连冥间救母变文》,小心脏得瑟了一下,这个够狗血的,真能成全自己。 大夫人笑也不怪罪,“不怕。”瞧见安如的神色,便知她懂佛,心下大安。 又说了会话,问了些繁生在这里的生活、吃食,又说了会宝宝,一时间竟是其乐融融了,说不出的惬意,让安如禁不住怀疑,这还是金枝玉孽?! 没让她纠结太久,盼望已久的终于登场。 待到日色渐凉,大夫人这边侍候完晚膳,已是让安如饥肠辘辘,她是妾,不能与正房一处吃饭不说,还要躬亲布菜添饭。笨女人做得很是生涩,却也勤勤恳恳。那几个大丫环看了,各自怀了看法不提。 大夫人并没有说什么,随便吃了些,只看她懂的这般多菜肴的吃法,也是惊叹了许久——可不都是繁生给宠出来的。 饭后大夫人渐渐有些乏困,自歪在床上,听着安如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小说家的故事罢了。 安如真这么老实?才不,心里得劲的揣摩着是不是应该撤退,怎么撤退,大夫人就慢慢睁开眼,慈祥地笑道,“罢了,你且去吧,我也打会盹儿,晚间便不要过来了,有她们几个呢——你好生侍候咱们爷也就可以了。” 安如心内又紧张又兴奋,诚惶诚恐,慌忙从绣墩上起来,连着福身道“不敢”。又说,“姐姐喜欢听笑话,如儿还存了许多呢,这回子躺下存了积食,再者夜间走了困,总是不大好的。” 大夫人摆摆手,“不妨事。”又再看了一眼诚心劝着着自己的安如,无奈的笑道,“这一回爷做的好事,竟不声不响,原本是要治三日酒席的,这里上下不着地儿,就是酒水也不如乡里醇美,只能等来日扬州那边选了日子,咱们在一起吃酒才算好——他向来没个规矩,你也只能由着了。” 话题转的相当快,安如不及反应,那大夫人又扯出一方重雷出来,“明日得空去钟姑娘那里转一转,我这里也要歇几日才走,你们两人结个伴过来,好一处说笑。” 安如傻呆呆地只剩下应声称“喏”的份儿了,心中不断发怵,这个老妖精,老成精了! 大夫人笑了笑,又闭了眼,“钟家与咱们爷如今尚有往来,那姑娘又是原先往宫里递过牌子的,定娇贵了些,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你知礼懂节,我放心。” 安如只能抱着那本包装“经典”的《目莲》去了。 梅阡与另一个小丫头送着出了门,与末蕊等接了头,才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怏怏回了如意阁。 这叫什么回事儿? 结个伴,先去钟姑娘那里,记住,是让安如去钟姑娘那里! 怪不得这般和颜悦色地,在这儿等着我呢!安如愤愤不平。 翻一翻那本佛经变文,竟还只是半截子,救苦正果不成,前途漫漫?郁闷。 末蕊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想着如夫人还未进饭,早让人小厨房去了,才一进卧房—— “主子。” “主子。” 众人声音此起彼伏,铿锵有力,安如恢恢然望了过去,“在这里做什么?”正说着,眼前一黑,好家伙,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完全撇开一路上的淑女模样,小母老虎般凶神恶煞,上前劈手就从繁生怀里抱走小宝宝,“谁让你动我儿子的!——还有你,这么没骨气,嗯?跟你说什么了,对谁笑都不准对他笑,听见没有!” 拍了拍没骨气的小东西,又问“奶娘呢,怎么就让宝宝一个扔着?!” 繁生无所谓,反正是他的种,早晚都要管他叫亲爹。况且醉翁之意不在酒,儿子在手,你个小女人这不就扑上来了?!繁生得意洋洋。 “大白天的来这里做什么,让大姐姐知道了,我就好过得很!”安如摇啊摇着,小东西开心的“咯咯咯”乱笑,又是很激动地试图十指并拢抓住安如的衣衫,失败,再来,失败,还是再来。 “她没你这么小气。”繁生无所谓。 斜眼睨了繁生一道,好整以暇地款步腾挪到床上,踢一脚床边上笑盈盈望着自己的男人,“让着点呀。”繁生挑眉,让开了。 安如抱着软巴巴的小东西就上了床,歪在里面,噘起嘴“啪哒”一口响亮亮亲在儿子脸上,扯着嘴角向繁生示威,又盘坐着,附耳对小宝宝低声威胁,“再让我看见你对他笑,不给你奶吃!” 果然,小家伙真就听懂了一样激动的不行,小短胳膊腿儿的乱动,“咿咿呀呀”好不紧张。 繁生低低地笑了,凑了过来,躺在安如柔软的肚皮上,蹭了蹭,与儿子一大一小凑成一堆,有样学样,附在儿子耳朵边上,偷偷看她,悄悄说,“爹爹再给你多找两个奶娘,你把你娘亲让给爹好不好?” 立刻闪开。 “你个色胚!”安如一脚好不老实的踹过去,眼看着脚丫子被治住,急了,“啊!你抓一个试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可怜的繁生 繁生凑到儿子跟前,看安如并没什么反应,越发的想要更多,不由得拿着儿子的由头调笑起来,眼看着安如光脚儿踹过来,兴冲冲的就要抓起—— 安如情急之下不得他法,本能的娇喝道,“你抓一个试试!” 果真有用。 繁生身子一僵,丧了气,乖觉地收了手,却也翻身躺在一边,不说话,只直勾勾盯着那光洁的脚面,没了言语,委屈了什么似的。 安如原本有一些心怯,毕竟正常情况下吼他,还是难说什么的。可一瞧见那人竟色迷迷看着自己的脚,恨不能扑上来舔一口的模样,又一副被主人叱令不准上前撒娇、畏头畏脑缩在一边的小狗儿,耷拉不语……真是一幢天魔星! 拿床头铺设的干净巾子遮住脚,伸手推了他,“好端端跑到这里做什么,外面无事了?” 繁生拿着气,原本就不舒服她怎么就突然要儿子不要他了,听了这话,更是气闷不打一处,合了眼,绷着脸,双手撑在头后半眯。 安如也没那哄他的性质,尤其是想到那一方让人脸红的帕子,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繁生半天听不见小女人过来哄他说好话,偷偷拿眼快速扫去,只见那人正笑眯眯地捧着儿子的小脚丫,又是亲亲又是爱爱的,简直要迷死个人的模样!繁生心下恍然动了动,胸口有些气滞,心跳不知不觉加快。心下气恼怎么就这么紧张,可越是急越是紧张,越紧张身体绷得越紧—— 她怎么还不过来哄我?! 繁生都忘了,小女人还跟他生着气呢。 安如换了个姿势,双手插在儿子胁下将小东西举起,又平铺在自己怀里,任儿子咬着手指咂嘴,低低直笑。 偶尔抬眼看一看仿佛睡熟了的男人,一动不动的。想了想,又等了一阵,那人果然是睡熟了。 安如小心的抱着儿子下床,光脚踮在地毯上,紧了紧蠢蠢欲动在自己胸前乱扑的儿子,就往置衣的小间去了。 放下帘子,偷偷瞧一眼那人还在睡觉装死,才放下心,在中间的坐塌上舒服坐好,轻解罗裳,柔衣下落,小家伙“噗”地就抱住奶头,昏天昏地的吞食起来,真是个饿死鬼托身。 安如笑得舒心,给儿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一面警惕外头那人,一面轻轻拍打着儿子的背,以免急了呛着,许久都没有动静,果然是睡着了,这才渐渐放了心,一心侍候儿子进餐。 小子除了刚开始狼虎一般地臭样子,觉得安全之后,在那温软的怀里越发得了志,连吮带吸带咬的,小短腿儿绷直了劲在那蹭着,白白嫩嫩的指头掰着乳啊头处、又掰不住地扑打,两只眼珠子真真醉了酒一般迷离、舒坦。 繁生耳朵突然竖起,眼睛睁得大大的,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置衣小间,神色变了又变,紧绷着身子直挺挺躺回去。 那急促的呼吸声,可真是让人难受! 忍了又忍……深呼吸……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将身形隐在门后,隔着帘子细缝窥了过去—— “轰”一声,个大男人彻底崩溃了,傻傻呆呆地。 小房子里面那一时间想过,竟会是这般甜蜜、温馨,而又香啊艳的场景,繁生双腿发软,身子紧贴着墙壁,抠着门墙的手指几乎在激动地发抖。 ……那小东西含着的地方,雪白晶莹的乳,粉红粉嫩的晕,那半张半合红娇欲滴的唇……那销啊魂的神态,轻声呢喃…… 衣衫半褪罗裙疏散,云鬓香发黛眉颦弯…… 谁解玉妆奁,销魂有暗香…… 雪莹体透纱帐隐,软娘情动咂郎知…… 竟吟起诗来! 倍感窒息,身下不觉急躁起来,繁生猛的回过神,转身不敢多待飞快出了去,偏在小书房里跟自己打转转,喉咙咽了又咽,吞了又吞。下身却动静肿胀的不能,又急又愧——竟是偷窥香艳这种事情,真是活到沟里去了! 甩手就疾步出了正房,找地方冷静。 冷静。 末蕊等才热了饭菜,正往里面传,繁生只有心事未多大注意,一阵风就不见了。那些丫头面面相觑,不知这里又犯了什么冲,末蕊早见惯了,让众人各自紧守规矩有条不紊。 繁生像只没头的苍蝇直接奔回外书房。 房间里冷水浇贯而下,连着两桶水,才好歹解了急,外面安庆传庆慌得跟个什么似的,也不敢进去。主子一脸隐忍的火气,只让打几桶井水抬进书房内休息的套间里,从外面听的声音,竟是贯身而下! 这样的天气,又才从井里打出来冰冷的水! 繁生扶着桌子,感觉好受多了,慢慢褪下湿透了的衣裳。周身大略擦拭干了,从柜子里随便扯出一件干净的,换了上,而后坐在这里发呆。 漫天发呆。 半晌,猛地站起来,暗骂一声,又走到房中抄起一桶从头倒下……透心凉。 难掩情啊欲,繁生一不做二不休,跟个傻子一样又冲冲得疾步回如意阁,非要她解不可! 谁料才进的内院,就瞧见众人退膳的场面,不由得皱眉,顺势便放缓了步子。一问才知,小女人竟是在沁西苑那边一口饭没吃上,饥肠辘辘地回来这边——还要先紧着自己儿子吃饱。 这下把这个情欲里不能自拔的男人心疼得,步子越来越慢,心情越来越糟。 抬眼间已然到了门口。 微微站定后,提了袍子就进屋来,正巧碰见安如抱着儿子一面逗弄一面围着小圆桌转圈圈,吴侬软语,笑语盈盈,分明一派水乳天成——心下一酸,不知为何,上前就将这一对母子抱入怀中,惊得众人撤退不迭。 喉咙发紧,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说了,要把自己养的胖胖的给儿子母乳,这样儿子更聪明更结实。 她说,每一次都要自己抱着儿子走路,教着儿子走路,逗着儿子说话,不让儿子一个人面对陌生。 她又说,愿我儿愚鲁,平平安安。 这是怎样矛盾的爱! 繁生紧紧抱着她不说话,不动,不放松。 那是她的孩,又何尝不是他的儿。之前,之前的之前她说,如果她不再了,请不要给孩子爱,不要给孩子希望——心,痛了,谁能救。 这穿肠裂肺的痛,他尝过。 他想要爱……一直都想要……现在就在眼前就在眼前,那么真实的看见了……他害怕那里面,没有他…… 自怨自艾的。 可里面那位小女人不干呀,这时被拘禁的难受,挣扎不出,铁笔一般紧箍着;咬,被他从后面抱着,儿子又在自己前面,没地儿咬;骂,不能教坏小朋友;无奈,只剩下无奈。 不安分的挣扎。 “不要动。”繁生将头搁在她颈窝里,闷声央求,“不要动……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个问题!” 靠之! 也只能望天无语。 半晌,他才幽幽地,闭上眼睛,嘴里低声叹息。她敏感的接收着他的闻,他的嗅,他的呼吸,他,欲言又止。 “宝贝……” “嗯?” 繁生无比疲惫,却声音坚定,“爷……我……是说,现在多好,是不是,有你,有我,还有咱们的儿子。” 安如先是一愣,后又低低地笑了,这个傻子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看你爹坏不坏,把咱们娘儿俩都勒疼了,不要理他发疯好不好。” “不好!”繁生倔强的摇摇头,将安如扳过身子,面对面,“咱们和好成不成,咱们不要斗气了成不成?” 安如抱了抱孩子,两个粉嘟嘟的脸凑在一块儿,带着不尽的笑意,歪着脑袋,“哪个与你斗气了,别把自己抬高,谁还不知道谁呢。” “你与我斗气了。”繁生闷闷道。 安如亦道,“哪个?我可不知道,我竟有这般能耐,我不气,你且出去转转,自有能与你斗气的。” 繁生凝然,莫不是要与我生分?不放手,坚决不放手!道,“别人谁敢……要不,是我与你斗气。是我与你斗的气!我……你不要生气了。” “哼。”安如撅起嘴但笑不语,只歪头看他。这家伙吃错药了? 繁生瞧见有戏,额头相抵,安如拧不过只能承了,呼吸确却不觉紧凑起来。两人之间的温度渐渐升起,异样的紧。 安如的不自在繁生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不由得低笑,难掩的成熟味道,勾啊人的性啊感气息,“是我与你斗气了好不好,你别生起了,你看,咱们和好,还一处说话,一处吃饭,一处行坐好不好。” 安如才绽放了笑意,真跟个像吃糖的孩子一样!却不提他的话,只揭疮疤,“大姐姐可还在呢,你也不怕我受罚你就都与了我。就知道你不心疼人,净会欺负人。” 宝宝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嗝,“咕嘟嘟”的一连串泡泡,安如连忙让他松开手,抱着孩子做到床上,轻轻拍着小脊背,还不忘抬头刺激他,“你且别忙着许诺,我也不敢应,我可不是那得陇望蜀的主儿。现有的已是万幸,你真要与我一处行坐,明日里就有人叫我们母子分离你信也不信?” “她不是那种人。” “我可曾说了谁,说了哪种人?”安如翻了翻白眼,瞅着儿子扑腾着眼睛,猛个精神的,不由得笑了,道,“天下治国,修齐治平我不懂,可也能听出先后,修身齐家,你这般宠妾灭妻,儿女情长的,哪个还会待见你。可不是我成了祸水,不拿我做法,怎么服众。” 繁生听了这话,欣喜地不得了,就一个“儿女情长”可不就是这个!上前就要抱,被拦下也不强来,扒在床沿上,“好乖乖,你真懂我。”搂着就要亲啊嘴,亲不上也不急,得意一笑,“她过两日就走,这里还不是你的?谁敢管我!” 安如心中一喜,却又冷静下来,冷笑道,“那扬州府里可不就有位佛爷么,自然有嚼舌根子的,到时候你莫来救我,只教我儿子不落虎口我便感激不尽。” 繁生脸色顿时一淡,“她也管不着我。” 安如奇哉,抬头一看,繁生竟拳着双手,死死盯着儿子,顿时慌了神,不晓得那一位怎么着繁生了,张开手臂就拦在两人中间,“这是我儿子!你待怎的!” 繁生苦笑,“我真是猛虎,让你这般怕了。” 安如瞪回一眼,才安抚好小东西,“咿咿”咕囔着,看着儿子粉嘟嘟嫩娇娇的脸儿手儿,不由得低声道,“怎么不怕……有小子在,怎么不怕。” 也不知想到什么,忽而抬头扬眉一笑,“却也不急怕。”不待他说话又道,“你既要在这里,就得依我才行。” 繁生巴不得呢,连声应喏,“只要不背伦理,如何都应得!” 安如瞋怪道,“你才乱啊伦呢!好好听我说。” 繁生往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愿闻其详。” 安如见不得他那样,从里抽了一抱枕扔了过去,“枕着。”自己也寻了一个,垫在背后,各自歪在儿子一边,白皙的手指被儿子吞咬着,扒拉着,歪着头瞧了繁生一眼,“大姐姐若是要与你在这里收几房姬妾——瞪我做什么,你当我舒服了!” 繁生不语。 安如继续道,“你统统都收下罢,我不是那妒妇小家子气的,你也不是那花丛中的,她们愿给你多少就给多少,只一点,不能越过我去。” 给你钟姑娘下一剂眼药,看你还怎么招摇! 繁生笑了,“这个自然,原也只有你,那些你说留下就留下,过几年不喜欢了打发嫁于小厮,也都是体面的。” 安如满意了,又道,“别拿小孩儿不当人,我儿子可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不是不成气候的奶娃娃,嗯,往后不准不爱他,更不准轻易疼他!” 繁生皱眉,安如顿时反击,“你不原意?!” “要……爱他又要……不疼他?”繁生不理解,对于儿子,可从来没这么多费事。 安如道,“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第三,你可别忙着点头——” 繁生仍旧点头不迭,“你说,听着呢。” 安如笑了笑,又顿了顿,脸颊上竟流出一丝红晕来,声音忽而变得柔软甜糯,娇媚地不行,繁生一动,更加用心听了,这点一定很重要: “往后不管是谁,你若去了她房里,……” 繁生又皱眉,看了看娇羞的小女人,心中不安起来,果然: “都得回来说与我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认作嫡子! 那繁生先是窥得香啊艳,而后又撞见那母子一团和气容不下再多人的爱意,不觉心中发酸,搂定小女人不放手。小女人便慢慢将想好的手段问他要了保证,尤其是最后一条: “往后不管是谁,你若去了她房里,……都得回来说与我听” 繁生不由得汗然,大为窘迫,“这个你叫我……还不如打发个丫头过去,回来说与你听?” 安如不肯,垂眸不与他搭话,急得繁生怎能不应,“好好好——都说与你听好不好!” 繁生摇摇头,叹道,“你呀!怎么就想到这一出。” 安如拿眼笑他,戳了戳他的脸蛋,“那可不就想到了。” 当下二人和好如初。究竟有多少是如初的,繁生又苦恼又兴奋。 平安过了一夜,小宝宝睡得踏实,却让繁生担惊受怕,生怕一个翻身就将小子给压没了,可安如偏生要与宝宝同睡,说什么,“你幼时可曾盼望与父母亲昵,哪怕能与他们撒娇,或者多说一句话……那可都是极欢喜的……” 安如渐渐声音低沉,有些凉。丝丝扣人心。 繁生既因这话触动了自己的神经,又道小女人怀念亡故的父母,伤心不已,当下疼爱非常,不再拗她的意,两人躺在儿子两侧,说着些悄悄话,一心想引得不去感伤,过了一阵子,却又因小子的名姓各自不依。 安如有自己的想法,繁生也是坚持不懈。 最后两人都退回一步,繁生只能为儿子取了乳名,唤作“涵哥儿”。却让安如拿了大头。小女人起名字不为别的,只是一味喜欢那隋炀帝外孙子、唐太宗亲儿子——李恪,因之强要儿子将来的官名为“恪”。 又说自己出身不好,恪守本分才能保得一世平安,可把繁生心疼得要不得。 要说,那繁生也是存了心思,你喜欢就成,这时候可不敢再惹这位小姑奶奶。隔着儿子不敢造次,心里直把这挠人的小女人疼爱了千万遍。 次日繁生赖床不起,困倦倒是其次,外面仍在“观察”自己的还是不少,相比窝在这里,反倒做事方便些,传了出去正好应了“儿女情长”的话,一举两得。 安如哪里管他,一早抱着儿子出去透气,又将繁生推到小书房,安心为儿子喂奶,一大早忙忙碌碌,过得十分快。眼见到了点上,才不快地将儿子放下,招呼了两位奶娘仔细经管,才慢慢打扮,告了繁生,便往庭芳院去了。 心中搁着大夫人的话,安如并没有作出什么出轨的行为。 钟姑娘话不多,举止大方,两人和和气气也说了一阵话,就相携一同来了沁西苑。大夫人瞧见这二人竟是和睦体贴,心中也放下了石头,招呼着进了套阁,这一下可把安如吓坏了—— 那摇晃晃的安氏原产婴儿车怎么就在这里! 大夫人瞧见安如惊疑不定的模样,眼里更是笑浓了几分,径自走到那小车车跟前,对着两个女人笑道,“昨日不得空,又说小家伙睡了觉,方才想着你要来,才使了松合那丫头去接了,那里巧的前脚后脚错了开去。” 安如勉强笑了笑——真是“巧”得厉害呀——福身,也来到小车一旁,看进去,小子正咬着舌头猛地往天花板上瞅呢,安如的脸一出现,顿时兴奋起来,“咯咯咯”地指着叫着安如乱笑,又手舞足蹈,要抱抱。 大夫人见状喜的恨不能抱着小东西亲一口,又怕自己不会抱弄坏了孩子,只能学着样子也拨弄小东西的脚丫,挠一挠小脚心,见孩子不排斥,欢喜道,“爷当时也在,非得让你院里的丫头找翻了天也不知找什么东西,那松合回来说,瞧爷那兴奋劲儿,竟像个大孩子——待消停一看,原是这么个有趣的小车——呵呵呵……爷还非得自己一路推着过来——” 那钟姑娘听了这一句,立刻坐立不定的有些心慌,安如只当没看见,伸手逗弄小宝宝的脚丫子,看他胡乱扭动笑地乱七八糟。 “也真是不象样子。”大夫人笑呵呵的,“许是长久没见过这么小的人儿,一时心血来潮,我也不好说什么,好歹将人打发出去做事,让人不省心的。真把这话传出去,咱们的涵哥儿可要让人嫉妒死喽!”又摇了摇小床,很是喜欢的模样。 安如不好接话,只那个“长久没见过”就是个问题,不说周姨娘也生了女儿么……还真是重男轻女! 她还不知道扬州府里的事情哩。 钟姑娘端守规矩地坐在绣墩上,同大夫人竟也有的说。坐了一会儿,那钟姑娘便告辞了。大夫人不强留,使人拿了些才上的新茶一并送了过去,钟姑娘含笑道了谢不提。 只说房内大夫人这一回拉了安如的手,让那两个奶娘将小子推入卧房哄着睡觉,两人重新坐定后,大夫人细细问了问宝宝平日里的饭饱,安如心感不对劲,却也恭敬对答: “有时如儿若不得空了,便是这两位奶娘帮衬着,还算安好。” 大夫人笑了笑,细细打量着安如的脸色,点头慢慢道,“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商量。原是与爷说一声便罢了,可又觉得太过草率,总也不踏实,这不,就先与你说一说。” 安如乖巧地点点头,恭维道,“大姐姐这可是嫌弃如儿了,您只说,如儿听着呢。” 大夫人很是满意,却有说了些别的话,只等那两个奶娘将小主子哄着睡踏实告了退,又示意松合等人出去外面候着,才慢慢说来,“咱们爷你也是知道的,身份高贵,这些年来生养颇多,却也是外强中干,如今只留下两个不成器的公子。……我是个空架子,那一时少了保养,身子竟是不中用了,爷素日里又是个面冷心热地,多年夫妻不愿与我难堪,不因我身后无嗣而看轻……只这个份儿上,岂能不知足?” 安如听了暗暗心惊,不敢搭话,亦不敢动作——只是人家一心要说与你听,你又个迟钝不会言语的,这般笨拙,怎样不中她的举。 那大夫人略微顿了顿,瞧见安如听得认真,才将话头带出,“……这般,我怎能忍心让爷嫡下空悬难安。”兀自嗟叹不止。 安如瞠目,这也叫无后? 大夫人瞧见安如一脸不相信,苦笑道,“……前儿也有钟二夫人的孩子,可京里头那位不肯认,我也是无法,说尽了好话……这一两年,爷越发的不愿在后院,让人急得不行。真是上天垂怜,爷竟不声不响在这里藏了个你,还小家子气的不与我们知道,直教人疑心是不是你的错……也有那不长眼的乱嚼……真是,哪知一瞧见着人才知道——”大夫人声音有一份哽咽,面上却是笑盈盈欢喜非常,“咱们一处说着话,我也不打算瞒了你,这孩子我看着实在喜欢,就想收在名下养着……看我急的,才只顾了自己,也不知你肯不肯,都是身上掉的肉……” 安如沉默。你都想了还跟我说什么,垂下双目,硬是隐去那一份燥怒。 大夫人只当她难过,心道这也是个剔透的孩子,不由得拉起安如的手,柔声细语,“你放心,这一回京里做寿,我正要过去呢,那一位毕竟也与我亲近,这一回若是带着这个小东西一起过去,只说是我喜欢的,要收在跟前认作嫡子,一来那位心情好定不会驳回,二来,也算是为爷尽了你我的心意。” 顿了顿,大夫人感觉到安如双手经在发抖,禁不住又是泪如雨下,“我也知道让你为难了,那孩子才这般大小,教你如何舍得……可咱们也要多长远想一些不是?日后那孩子大了,顶着庄府嫡少爷的名头,该少受多少委屈……就是换作爷,也不能护他一辈子周全呀!” 安如浑身发抖,强忍着漫天怒意,总是垂眸不肯抬起,心中早将这个老妖婆骂死个千百遍……可是,不能激动,不能冲动。 深深呼吸,调整,适应,掩面下跪,深深伏在大夫人面前不发一言,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仿佛也是哽咽着,“大夫人……说的是……如儿怎么会……会不盼着孩子好……怎么会……” 大夫人心疼地跟什么似的,连忙要拉起她,“我知道,我都知道……孩子就是娘心头的肉呀……你再这样……你让我如何狠心……” 那一句“肉”彻底引发摧心肝的剧痛,安如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坚强,那时的疼,那时受的罪,那些绵绵恨意—— 什么都不想说了。 安如不想同她废话了,得了大夫人一句话,早把不得冲出这个鬼地方,铿锵甩袖出了沁西苑,直接往二门上去。 外书房里传庆正与安庆嘀咕着什么,日色浓烈地要害死人,该死的虫子到处乱飞乱撞,“啪啪”地毫无头绪。 这院子常不与外人进来,安静得很。 “哗啦”一阵,紧接着又是“叮叮咣咣”碎器乱滚乱撞,外书房院门上才要送进来的两抬食盒轰然倒塌。空虚的院子立刻热闹起来,全是打碎的瓶瓶罐罐声音,好不惊心! 安庆吓了一大跳,扔下还在愣神的传庆率先跑跳出去,怒不可遏地就要打骂出去,才冲到院子里立刻就要返身逃走——那小心脏吓得可不是一点点! 行动总是要比思维慢半拍,末蕊才甩手拍了拍袖子,就瞧见怒气冲冲的安庆见了鬼一般霎时间换了脸,转身要跑,抬步就喝道,“站住!那里没规矩的小贼!见了如夫人就这般乱跑,学得好规矩!” 小主子的事情这些贴身的丫头也是都知道了,只恨不能冲进去打杀,现又瞧见这个让人不顺眼的,哪里顾得上其他,就是打翻摔碎要来闹事任你怎的! 安如这一时也缓缓绕过那些到处横流的饭菜残骸,对着跪了一地的小厮轻轻道,“让人都打扫了,看着恶心。” 小厮早吓得滚地发抖不已,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儿,到处的磕头。 传庆与保庆一先一后从各自的房里出来,瞧见外面的情形,都大惊,这又是闹得那一出!传庆向来只是听说,如今见到了真人,还是这般骇人景象,慌得赶紧跟身在扭捏不安的安庆跟前,硬着头皮上前问安。 保庆傻愣愣只看见末蕊红着眼,分明就是哭过的模样,一时竟忘记进去通禀。 安如扶着末蕊的手臂,轻轻走过安庆跟前,不待停顿却也一字一句将话说出,“那些个小厮不要紧,就是饭菜喂了走虫阎王,可惜了。”冷峻刺骨。 挟着滚滚寒意,冷下所有情绪,进了内院。正房。花厅上。 繁生听见外面的动静,却不见保庆过来回话,只当无事,仍旧与九爷说话。这一时她提裙进门,她苍白凛冽,她身上没有一丝温度——直勾勾盯着自己。 冷冽地死盯着自己! 她管都不管你怎么看,一径慢慢走到厅上,繁生亦从主座上下来,焦急地上前,却不自觉在那陌生的目光中停滞,陌生的距离。 “如儿,怎么了?”声音温柔的全是担心,繁生有些发慌。 看着她这般模样,繁生急地要暖她,要呵护她,要她看见自己。是了,她怎么好像—— 她茫然且冰冷地,看着你,又好似不看着你,你就在跟前,又偏偏没入荒野般,苍凉的什么都没有。你在她面前什么都没有。 甚至不敢去碰她……会碎的……不是,是灰飞烟灭,连烟都找不到…… 其实——安如只是想以时空转换的角度,来看一看,这是个怎样的男人。真的是要来好好看清楚的。要置身事外,要旁观者清,不要牵连不要感情不要扯不清。不要再错了—— 看着小女人这种冷淡陌生的样子,忍不住就要唤她,“如儿……”繁生吓死了,心疼死了,生生满腔的意都出不来,难受,唤了她。 她才听见吗? 好久,她才听见吗。 为什么要哭了。 安如突然从入定中醒过来,眼前的男人焦急地摇着自己,重重地摇醒了。看得清楚,繁生满眼都是心疼都是舍不得。 小女人渐渐看入他的眼,幽幽地泪水开始奔泻,止都止不住的。 难受,发酸发涩,苦意遍地横流。 你知道么? 你听她哽咽,听她说,“……繁生……他不爱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冲动是……河蟹…… 俺是亲妈,亲亲的妈…… ****** 你听她说:“他不爱我了。” 对一个与自己热恋中的男人说,另一个男人不爱她。 九爷“噗”一声,喷了。 一早就从保庆嘴里掏出八卦来,正在这边毫无形象地套哥哥的话着,真是运气,好乖乖,真就让这碎小子看了一出全新的年度大戏。 够劲爆,九爷兴致勃勃。一柄川西洒金扇摇得唰唰地,贼亮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 繁生早忘了一边还有这小子,那安如更是理也不理,一个劲地抓住繁生灌输“他不爱我了”,抹一把眼泪,瞪大眼睛,红红的鼻头酸楚难受,憋闷地抽泣带着嘤嘤地尾音,她委屈。 让这男人又急又气,急的是哪个又招了这个要命的小天摩星,气的是那个“他”是谁,敢把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儿给弄得这般惶惶可怜。 这叫他怎么哄! 没给他纠结的时间,安如停止了烦躁的碎碎念,直勾勾擒着他的视线,梨花带雨的姣好面容娇艳无比,双手抱起繁生,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不是来说说话的,不是来郎情妾意的跟你撒娇或者告状的,这个女人,一早冲出那边院子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死妖婆,你夺我儿子,我抢你汉子!我不但要抢,娘的,还要在老妖婆眼皮子下光明正大的、亲她男人!抱她男人!强要了她男人的! 可是她难受,是真的难受……独自一人在这里,什么都好象与她无关,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只有孩子,那个在肚子里珍藏着的孩子,那个会随时踢一脚的孩子,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孩子……那个会对着她哭、对着它笑、对着它咿呀学唱的孩子…… 孩子。 “他不爱我了……”安如失声痛哭,抱着繁生大声地哭,她痛苦就要发疯了,“他不爱我了……他不是我的儿子了……以后他看不见我不知道我是谁了……他说我是陌生人,他不认识……呜呜……他有新娘亲、就、不要我了……” 繁生哪里见过小女人这般痛哭流涕,生生要剜下他的肉一般,慌张的擦拭掉滚滚泪珠,擦不完,涕泗滂沱—— “繁生……”安如泪眼朦胧,要看清他,要认认真真看清他,“繁生……” “是是,我在,我在这里!”繁生找不到她的焦点,急得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宝贝,我就在这里你看!” “繁生……”安如哽咽着,摸索着他的身体,他的脖颈,他英俊的面颊,他的眼,“繁生……你在的是不是?”轻轻拉近,靠近,低声呢喃,“繁生,他不爱我了……你爱我好不好……” 怎么不好?! 繁生简直根本不用想就应了下来。 她慢慢找到焦点,找到他,“孩子他爸……”吻了上去。 他也搂紧她,他看见她的眼里倒映出的自己,兴奋、难耐!重重的回吻、霸道的气息全面笼罩着怀中弱小的人儿。 安如默默流着泪,感受他疾风暴雨般爱呢。 心里猛然一酸,不由分说将急匆匆挤进自己舌尖上的东西重重一咬!伺又缠绵悱恻的吮吸、勾黏、口吐丁香诱敌深入…… 活春啊宫看不下去了,九爷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女子,又自己亲哥哥竟这般陶醉迷恋……呃……九爷眼睛一眯,又听了一阵咂舌声,晃儿郎当摇了摇扇子,出去了。 繁生迫不及待,紧紧扣着小女人的脑袋,忍了那么久的干旱地,疯狂的探入攫取那摄魂的香津,好个蜂浪蝶引桃红绿柳任君撷! 扒他衣裳。不够。 拆她巾环。不够。 撕烂了他恼人的缠带——他比她还急。 留下她纤腰一裹花蕊藏娇——这里不是地方。 繁生抬手打横将柔软酥松的小女人抱起——她不放开他直勾勾红果果去啃去舔去浮掠,去沦陷那唇齿间滞了心的勾扯不断,去皮闹那躲躲闪闪不肯就范的香舌,勾得那急得探出寻找,她却将丁香流连脖颈间上下急动的粗喘…… 她要他。她却不要他要到……呃,最起码现在是。 繁生焦急地要她的甜美,她挣扎从怀中落下,顾不上床帏罗幔红帐远,硬生生将男人推倒在里间地毯,带着绵绵深吻与他翻滚。 铺天盖地的情啊欲让所有的一切轰然倒塌。 丢弃他遮身之物。 纤纤酥手灵巧跳动,上面、下面、只要他会颤抖的地方,会粗声急喘得地方,相怜相怯,触碰离远…… 然后,惹怒了他,架起小女人白生生的腿儿,扣着她的十指,狠狠封住她鲜嫩的红唇,举起家伙就挺了进去—— 两人同时难掩地惊叹起来……哦……她是被充满的舒服的,他是被彻底销了魂……慢慢动了动,她娇吟着,扭动着,她想要更多了。 开始慢慢进攻,炙热的下身亲密的融入了她,温软紧致的幽密包裹着,吮吸着,深深浅浅,那么的窄、蜜、滑、嫩、要不够!要不够!繁生捞起身下的娇人儿深深地贴着自己,揉捏着圆润俏美的臀,爱她雪莹柔软的胸,那尖峰上的红果果就是最致命的催啊情剂,他牙齿轻重研磨绵含,她哭泣般娇喊扭动,他疯了一样无以伦比的加速冲击,她尖叫收缩意识彻底崩溃轰然倒塌…… 快感就好像洪水暴发,一浪一浪地裹挟着他们,狂热地奔跑、飞驰,冲上去!冲上去就是无止境的快乐! 极致的快乐! 他爱死了她高啊潮时候情动的靡丽了,吻她的眼,迷恋痴缠,托她纤细柔美的腰,竟还是这般紧俏无骨;抚她娇红欲滴的唇,半含半启,微微一歙,竟是娇怜、是艳羡、是渴望是邀请,忍不住轻轻一咬,满口生香……更是她那迷离神游的表情,盈满了怜惜的水雾,你看不清,你看不见,你拼命的冲刺进攻你要看到那最里面的艳啊魂…… 不能够,不能够! 帐暖春宵,他还想要! 春水涟涟,难耐的水声“卟卟”刺激着耳目视听,一回回收缩幽闭让你崩溃让你疯狂让你倾泻地一塌糊涂…… 好了,这俩彻底堕落了。 下午没出来——晚上没出来——末蕊将饭送在小门外——即使是这般两人也不分开,小女人双腿夹着男人的腰,无力瘫软在那已然精神倍足的男人怀里,一走,一紧,一落,繁生一销啊魂。 天色黑沉,屋内春啊色无边。 太白将升,他又要兴质勃勃。 禽兽。 妖精呵…… 小妖精娇喘着挂在他身上,狠狠地想,这个禽兽! 他心满意足地将小妖精藏在身下,低低地笑,切切地耳语,私私地缠绵。 “……宝贝放心,她不过是带孩子过去走一走……认了宗便好了……我还给你带回来……乖……”繁生安慰着,深深浅浅地在那娇艳绽放的身体上寻吻、膜拜,低低笑着,“……到时候儿子还要和咱们一处养着……不会生分……我保证!” 吻到娇蕊丛中,那颗因情动而愈发殷红的胭脂痣……连珠带露,弄花深处…… 安如难耐地吟哦,身子禁不住弓起,贴近,嘴里呢喃着不要,酥手却不由自主地乱摩挲着他深埋身下的头,压向那里…… 男人尝尽人间尤物一般,舔舌咂嘴,低笑着将小女人困在身体里,放心的抚摸。 安如咕囔一声,仍旧钻进他怀中不与他说话,累死了。 现在她知道有他来处理这个问题了,死活就要沉沉睡去,任他上下其手,肆意采摘。 整整一个囫囵天。 繁生舍不得让小女人下地——昨日哺她汤饭后就上了床——那娇嫩蜜滑的幽处早已浪翻红蕊磨得厉害了,怎忍心再看她一步一疼!亲自上了药,又痴缠了一阵,才放心让小女人睡去。 怎一个荒唐了得。 繁生满意地舔了舔她精巧白皙的鼻尖,“等我回来。” 时间确实不早了,照顾好小女人的事情,让末蕊等小心侍候。繁生慢慢朝院子里大夫人那边走去。 精神抖擞。 说实话大夫人的心思不难猜,也是理所应当。繁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可心的小娇人哪里懂得那么多弯弯道道,所以,还是得过来问一问。 大夫人听到外面通报,放下手中的经卷,名人将燃香灭了,重新换上爷习惯的那种,又匆匆更衣,才在正房门口迎接。 两人问候几句,便先后进了屋。松合等人上了茶果,将无干人等摒退,留在上房外的走廊上同姐妹们逗鸟凑趣。 屋内大夫人亲自筛茶、烹煮,一片祥和。只是—— “爷这回可是吃饱了?” 繁生抬头看去,笑了笑,摇头道,“你倒是好心。” 大夫人戏谑道,“爷气色看上去不错,妾瞧着也高兴。”顿了顿,双手奉茶,才又道,“这安氏倒是个懂事的,偏就有些孩子气,我才同她说了说认嫡,就满是委屈的,这不,偏就让爷捡了现成的便宜,爷该怎么谢我呢?” 繁生闻了闻茶香,又细细抿着,品着,点头道,“要带涵哥儿上京?” 大夫人也给自己沏了一杯,笑盈盈地瞧着繁生,“可不是?安氏母族是山东崔氏,同那一位怎么也是同宗,只说血统,她也无法多为难的。” 放下茶盅,轻步走到墙边多宝格跟前,从其中一锦盒里抽出一份信件来,含笑对这繁生道,“您且放心,涵哥儿不会在我这里受苦的,不说这个,那一位好歹也是要给我留面子不是?这一回倒是您挑了好时机,让我做了恶人,您坐拥好收成!……只有这件——”将信件递与繁生,“你来帮我解决。” 繁生接过,抽出来一看,竟是一份生辰八字,沉吟半晌,“你瞧着办罢,都是小事。” 大夫人遥头无奈地笑道,“爷真是……女儿家的终身事也算小?罢罢,遇上咱们家,也是她的命了。” 将信件仍旧放在几上,不去理会,“命?”繁生冷笑。 “明日妾就得出发,不能再耽搁了,今晚就给她开了脸——还住在庭芳院?”大夫人收回那生辰八字,沉吟道,“这园子妾不熟悉,爷不如去问一问安氏也好。” 繁生道,“那里就那么麻烦,还住那里。” —— “锵锵锵”,钟姑娘的身份定下来了——问一问安氏,可不就把钟氏置于安如之下了?繁生很满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临行 繁生与大夫人说了些话,用过午膳后,才回了外书房。大夫人则命人传了钟姑娘过来,谈心,交待,嘱咐,看夫妻常识文图啦——然后开脸。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同样没有置酒席——外面一切随检么。大夫人平白得了个大胖儿子,怎么不向着安如,这小女人要真倔起来,大夫人也觉得难办。 不难办。安如从来不在乎这些。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膝,黑黑的眼睛看不到底,她就是要这么看他,要看得他难受。看得他心疼。看得他想将她塞进怀中好好的疼爱——她然后推开他。 繁生也陪着傻坐。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竟悄悄地。 床上的小女人直勾勾地盯着繁生,认真,深静,一丝不苟。是的,她又在研究。 繁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糁得慌,小女人的样子仿佛突然就变了,变得陌生——是她要与你陌生。他想解释孩子拜过祠堂就会送回来,说孩子还是她的,只是挂个嫡出的名儿——可是她不听,不让他说。 她闭上眼转过头不听。 安如久久不愿说话,只是在想,孩子最后是要喊她娘,还是别的什么,儿子是不是最后终究是要喊大夫人作“母亲”?应该是这样的吧。抬眼看了繁生一下,仍旧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大夫人一定不止想要个名头,她不能生养,她还能怎么办。安如默然,流离的目光投射在繁生身上,漂移不定。 她不拒绝他的存在,安如说,“我饿了。” 繁生激动地站起来,放心地,“好好,就来。”高兴地着看着她同他说话,很快退出去赶紧就唤了无数种她喜欢的,又急匆匆钻进屋子,踌躇了一下,慢慢靠近床,见她不排斥,才小心地坐在床沿上。 很快饭菜就送了进来,安如一动不动,就是盯着男人看,繁生满心欢喜,趁着夕阳落霞一口一口喂她。她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这个男人在尽心喂她吃饭哦,看着他又心虚又兴奋的模样,不由自主抚上他的脸,将嘴里的浓汤度给他——甘之如饴,真的是当成极品美味的神色。 安如垂下双眸。 繁生又急了,生怕她吃饱饭后又是不说话不动静,可偏生想哄她的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地笨拙起来,完全没有头绪。 安如闭上眼睛,将头埋在繁生的颈窝里,“繁生……” 繁生松了一口气,揽着小女人说了一阵话,临及夜了,才把大夫人提说的收房一事草草提了提。安如反映平平,只说了句,“知道了。”便不再言语。繁生心里舍不得,又贴着小意儿把好话说了个遍,夜色深沉,才恋恋不舍的离了别。 繁生要入洞房去了。 外书房一片静悄悄。 自己才想要好好调教的男人,就这么进了别的姑娘的被窝。说不窝气,那绝对是假的。 那个女人想做什么,抢了儿子又来抢男人……呵呵,安如仰躺在床上,静静地笑了,找来一个小小的钟氏能有什么同自己争的…… 正胡思乱想间,末蕊叩门而入,带了大夫人的话,让去一趟沁西苑。 安如想着繁生的话,想着自己和儿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愁怨吐尽。 儿子是可以要回来的,她绝对有信心。只不过人家是大夫人正房大老婆,这“情谊”破了,就真没好日子过了。妥妥帖帖地换上如意阁里送来的衣衫钗环,袅娜地来到大夫人那里。 夜凉,微冷。 大夫人仿佛也很疲倦,废话不多,明日就要走了,让涵哥儿跟娘亲多亲热亲热罢。 安如怀中抱着柔软调皮的小家伙,愣了半晌,默然回了如意阁。 宝宝明天就要走了。抱着他再往自己身子里揉了揉。 妈妈舍不得你,你舍得妈妈么。 这里的都是外人,你……要好好的……委屈了就跟妈妈说,身体不舒服了跟妈妈说……要记得多穿衣裳,多吃饭……能不能不要走…… 走了……还回来吗…… 妈妈手笨,不会缝衣裳,不会做鞋子……呵呵,慈母手中线……意恐不相归……纵使相逢应不识……小轩窗,明月光……乱七八糟,全都是乱七八糟! 都是乱七八糟了。鼻尖酸。 房内灯火明灭,一阵风徐徐吹来,拂起月洞窗上细纱青帐。 宝宝手指乱摇,想抓住什么,抓不住,滑过轻衣罗带,“哇”地一声哭了。安如傻愣愣地看着床上扑腾挣扎的小肉球,脚丫勾踩,不安地想要翻身靠近……翻不起来,抓不住……愈哭愈烈,撕心裂肺……安如触手想要感受儿子的温度,止不住跟着一起哭,你哭你的,他哭他的。 凤箫声动,帘卷西风,可怜无数…… 两个哭成了一堆儿,不忍睹。 安如凑成一堆,得得瑟瑟地蜷缩在床角之内,陪着儿子哭,陪着儿子发抖。 繁生掀开帘子倏时跳进窗内,一把揽着失去了能动意识的泪人儿,久久不语。他知道的,他从来都知道不舍得的。 小女人瘫软地依赖在男人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死不放手,让泪水混着辛苦流进他指尖,流到他心里。她任宝宝拼命哭喊就是不要抱,他恳求她抱一抱宝宝,她说不要……她不要……她怕一沾手,就是九道轮回,就是存存沥血痛。 他哄着她,学着样儿小心翼翼托起小东西,柔柔软软的放在自己怀里,把他们都放进自己怀里。他哄着两个小东西,跟着难受,跟着不会了言语。 一家三口各自心,不是冤家不聚头。 听她呢喃……听儿子嘴巴肚子“咕咕”作响……听不同的心跳…… 竟是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安如不敢睁眼,不敢起来。手中抱着的是他的手臂,是孩子柔嫩的身体。她抱着孩子,他抱着她。婴儿的气息传遍了呼吸的每一个角落。 让人安心。 哭了一夜,走的还会走。繁生说,一定会回来的。 安如吻了吻怀中的小肉球,逗了逗这一堆绵嘟嘟肉乎乎,渐渐放松,“你知道小家伙们都是多大会说话的么?”安如往后靠了靠,低声问。 繁生早已醒了,听见小女人说话,很快兴奋起来,可偏生她问得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一岁?……还是两岁?”尴尬了,他还真不知道。简直太后悔了。 安如低低笑了,“真笨!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 繁生听出她的戏谑,紧了紧手臂,两人突然紧密接触——包括,下面。 安如撅嘴,扭了扭,故意抚过他敏感的顶端,“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着,咱们涵哥儿喊得第一声爹爹娘亲,可不得在咱们面前才行,一定要让他学的第一句话是叫爹爹娘亲才行是不是……” 繁生急促地吻着小女人光洁白皙的后颈,“那是自然。”理所应当的神气。 “呵呵呵……你骗人!”安如笑了,又说,“儿子要被你弄哭了,看我怎么罚你!” 繁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热热的闹得人心慌,不满道, “他?……还别说,咱们的涵哥儿就是小色鬼,昨儿晚上着小东西就是不要我,一准儿的往你那里钻……呵呵呵……你说是不是饿了?宝贝儿,我也饿了……”繁生大手就要剥她胸衣—— “哼!”安如含笑不语,仍旧闭着眼睛。 抖开搭在自己身上的粗胳膊,摸了摸小宝贝的脑袋,自己解开衣袋,将儿子的脑袋塞进去——天生的色胚!分明还睡得哼哼哈哈,那一碰见香软的奶嘴,醒地比谁都快,唧唧呱呱就开始死命咬着不松口,“咕嘟咕嘟”猛个劲儿地就往肚子里灌,一点也不含蓄。 听得两个大人都是满满的幸福。有人幸福有人嫉妒,还有个小人忙死了。 有奶就是娘! 个小鬼头。 安如低头吻上孩子稀疏的发顶,“乖哦,不着急,娘的都给你。” 繁生不满,将头藏在安如的颈窝里,“我也要。”越过小肩膀,猛然瞧见那个小东西叼着的地方,雪白娇润,不可方物,顿时身子发生了反应。 “滚。”小女人娇笑不理他,甩开那只不老实的手,“还不回去找你的小娇娘,赖在这里算什么。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倒要在这里平白受罪,若让人家知道了,还不拆了我——可道是宁拆一座桥,不毁……唔……”声音甜糯绵腻,让人上手就舍不得挪开,非得钻进你心里,化开那些最欣喜的味道,忍不住开心起来。 繁生翻身就将那小讨厌小可爱吞进嘴巴里,细细裹咂。 “不生气了?”繁生低笑,将手直接伸进另一只奶嘴上,却不爽的退了出来,顺便在儿子脚丫子挠一把,“嘿,臭小子,吃一个还占一个!” 安如轻笑,“不服气?!”小子就是这么霸道,向来都是一面拼了命的吃,一面挣扎也要霸占着另一边,哪怕吃的饱的不行了,也不许到那边沾一沾嘴,才算罢休。俩父子都是一德行。 晨起的时光慢慢挪动着。又快又慢,磨得人心软。 换过衣裳,又绵腻了一阵。 终究是要走的。 繁生见她不哭不闹地抱着儿子,五味杂陈。这般模样,分明心碎的要命却还佯装坚强……她就是要这样没心没肺,只会藏起来一个人难受……要不是突然想她了,过来看一眼…… 安如回头看了看繁生,听他叹气,勉强一笑,轻拍着吃饱睡大觉的儿子,“不要跟在我后面,烦死了。”又说,“我很好,你放心罢。”总之就要把他甩开,就是不想同他在一起,“我不走了你再看!” 繁生只好先走了,不让人看见绕出佯装从外书房过来,领着安庆传庆,串好口供,书房里坐了一阵,又拿着帐册算计了半天,不住地想那边情况,心下一横,还是摇摇晃晃往沁西苑去。 此刻,钟氏已经行过茶礼,认过大夫人、如夫人,乖巧整洁地立在一边听入门训讲,可不把安如新颖的——当时那大夫人可没这么古板!有戏。 钟氏脸上的娇媚春意也着实令安如揣摩了好久。那点儿时间也够你受用? 大夫人却不知,面上淡淡的,没了之前同“钟姑娘”时候的和颜悦色,尤其让安如惊叹的,是见礼之后,大夫人竟将人不管不顾地留在花厅上侍候,同其他四位大丫头一样——单单由安如搀扶进了内卧室! 内外无人私语时。 挑拨离间,制造内部不和谐,给你一个强大的对手让你别忙着只跟我要孩子!安如心惊肉跳,这个老妖怪…… 大夫人什么都没说,进了卧室也还是。小子嘴里吹着泡泡,在小床上睡梦正酣。 “你那里有个丫头名唤箴儿的,”大夫人不紧不慢,却是十分认真,“听说是懂一些岐黄之术,这一路上难免会有些症,我这里并没有可心的人儿,也只能问你要了。” 安如顿时惊醒,一副傻傻呆呆的模样,把大夫人看的心疼地,“你呀,真叫人怎么说!亏是让人宠坏了!”摇摇头,拍了拍安如的手背,“也不能怪你,才多大,让人为你操心你也一定都是抓瞎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那两个奶娘我都带上,涵哥儿的衣袜穿戴都不用换,待会儿命人捡些好的送过来,再除了那个丫头外,你也另挑一个可心的跟着我——怕离了环境那孩子别扭呢。” 安如句句点头称是,心里不住画圈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般都让我的人护着,尤其是箴儿,一定不会出岔子了。可心中还是疙瘩难过。 大夫人又说了许多,叹息道,“这些也都是预先要备好的,”又深深看了安如一眼,说不出的清淡净寡,“原先我也是有两个孩子的……就是当时太年轻了——”摇摇头,“爷不知道,只当是命数……现在看清楚了,也懂了,可什么也换不回来了。人心最难,你心里存着不放心我也知道。” 声音和缓安定,仿佛轻轻掠过湖面的蜻蜓,虽荡起涟漪波纹,却,很快,就消失不见。 安如不敢抬头去看那女人的眼睛,良久,“涵哥儿留在您跟前,会好好的,爷说了,您是真心要这个孩子长大……” 大夫人叹一口气,“爷也舍不得……他不敢提,就由我说吧。” 安如仍旧低头。 那声音仿佛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我同爷结发之时也是你这般大小……王府里没有我们容身之地……爷,是庄王府里的你也知道……”大夫人声音发微,沉了下去,“……受过苦。” 安如看见她指尖颤抖。 繁生指尖颤抖,没有力气掀开那一道帘子,转身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可怜的繁生2 不知道今天算不算加更?章节内加更…… ****** 繁生一路上走得很急,连着踢翻好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出了沁西苑,出了二门,出了宅子……还能往哪里走……大门之外,左右皆是路,繁生突然停顿了,出了这里,还能往哪里去呢。 安庆不知道主子在里面的受症,只道主子心情不好,想了想,小心问道,“爷是不是想去九爷哪里?” “哼!”繁生闷声斥道,“牵马的怎么这般偷懒!” 安庆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传庆就领着几匹壮马从侧面小门出来,繁生一匹西域汗血,安庆传庆均是纯种匈奴宋罗驹,扬鞭吆喝,发泄心情一般,飞奔而去。 那一时大夫人也是隐隐听见外面人仰马翻的声音,心下不悦,与安如说了些话之后便命人整装待发。安如心神不宁地离开了。 之后有人回报大夫人,说爷的吩咐,让一路仔细平安,只许走官道,亦因有它事不能过来相送云云。大夫人不作计较,很快就起程了。 才马车上坐定,松合就将主子方才来过一趟的事说了一遍,大夫人颔首不语,竹玉又将后面马车上涵哥儿跟着的几个丫头情况说与大夫人,尤其不喜欢那个叫做石莲的。大夫人摇摇头,按着太阳穴,车内重新归于宁静。 整个园子亦归于宁静。 钟氏自是别过安夫人后,规矩地回了自己院子。安如在园子里胡乱溜达一圈,踩了青草折了鲜枝,望着湖水发了一阵呆,也闷闷回了去,用过晚膳,行将就歇——繁生回来了。 安如接过他身上脱下的外套,很是讶异怎么这时候来,可毕竟自己心情也不好,闷不作声地侍候。繁生瞧见她这副乔丧模样心中更加不安起来:小女人果然是在意自己的出身么? 不由得眉头紧蹙,时不时扫过安如同样严肃的面庞,惴惴不安。 那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自卑、与生俱来。 兴许是这两人果真心灵相通,安如猛不丁的也想起日见大夫人含糊不清的那句话,“爷……受过苦。” 抬眼顺着视线看过去,两人竟四目相对,发起呆来。 那繁生的眼中果然有一抹阴郁,不甚明显,却,真的看见了。心中一惊,匆忙垂首不看。繁生也堪堪避过脸,躲闪不敢同她相视。 安如默然帮着他净手净脸,轻轻地,又让末蕊等人自去,自己偏拉着繁生进了内室,不由分说开始脱他衣裳。 认真严肃。 繁生起初被吓了一大跳,可看见她一脸的平静,又是不安又是紧张,直手直脚的竟任她摆弄,一时回不过神天人交战之时,上身已经被扒了个光: 健硕的胸膛熊厚的脊背,麦色泛着光泽的皮肤,指尖触摸弹力十足——让人嘴里馋得直流油。 那女人轻柔的气息不经意吹拂过,繁生身子猛地一震,禁不住急促呼吸起来——可是不敢动! “不要动。”安如低低说着,繁生不敢动。“不要说话。”繁生更不敢说话。 喉咙急促地吞咽着,头上仰,眼睛死死盯着不晓得什么地方,决绝一般的坚毅。 小女人站在他背后,纤纤酥手搭在繁生身上,贴合。另一手指腹羽毛办浮掠惊鸿,惊出一身的虚汗,甚至脚底都不稳起来。繁生暗骂自己不中用,可仍旧不知道也不敢说话,他与她就这么尴尬诡异的,一前一后站在卧室中。 竟不见情欲流淌。 为何每次都这么,不能控制! 繁生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大脑急速运转起来。大夫人肯定与她说了,她,小女人她娘家出身山东世族崔氏之后,自己的出身却……小女人心目中的自己原先一定很高大,把天下最好的都能拿过来给她,琼浆玉液玉珍仙酿也在所不惜!现在全毁了,全都不是了……她是不是在可怜自己?……可怜也好,这样最起码她也会心疼吧?……她一定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定装的样样儿的!……那她心里还是会在意才会假装对不对?她在意自己的出身,她可怜自己……不对!……会在意的的,她那样高贵,怎么不会在意…… 嗡!!! 他娘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不就是个女人至于让自己这么低三下四的轻贱!! 繁生忽而自怨自艾,忽而矛盾重重,忽而又简直愤愤不能平——却,仍旧舍不得挪步。仰首不管不顾,心在颤抖。在等待。 “繁生。”小女人柔糯低语。却没有下文。 繁生立刻屏气凝神,身子微微一动,竖耳恭听,“……嗯。”声音中有两人似乎都习惯了的暗哑。 安如将小脸贴在他背上,双手环环抱住他的腰,将脸颊摩挲,十分疑惑,却也是明显的倚赖,“繁生啊。” “嗯。”繁生立刻就感受到小女人的心意,一下子松软了,却不料身下顿时也就蠢蠢欲动。老脸一红,更是不敢多说话,只拿大手小心覆上她拼命相扣紧的两只小手,热烘烘的,四手缠握。十指叠加。 “繁生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这么,嗯,这些——”安如踟蹰停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只会拿柔软的面颊来回在他背上摩擦。从来都不知道,都没注意到过,他背后竟隐隐有这般伤过的痕。 年代久远有些模糊了,但一分分摸索,仍旧看得清楚。 安如闭上眼。 男人身体顿时一僵,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无限酸楚。安如却不像想知道答案一般,继续自说自话,“大姐姐今天同我说——” 果然说了!繁生僵硬更甚,冲动的想要甩开这黏人的小东西不要听她——脚底微微一动,就被安如并不尖利的小牙齿啃了后背,“不要动!”声音中充满了娇气,让你就是舍不得,乖乖听她的话—— “繁生,大姐姐说你小时候受过苦。” 话一出口,繁生的心霎时灰然疲累,禁忌被打破周身一览无余,喉咙中忍不住有些异动,忍住,不言语了。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繁生亦闭上眼,强忍着承受她的怜惜,她施舍的怜惜。 谁料安如这下子又拿那柔软的不像啥的丁香小舌舔了舔方才咬过的地方,仿佛在安慰他,就是在安慰他——繁生身子一颤,顿觉受用,心中微酸的情绪变化,那些乱七八糟的丧气竟渐渐被抚平,浑身麻酥酥地……乐得享受,更加不说话了。 “你以前是做侍卫的吧,不要紧,他们就是对你不好也没关系——你做什么呀!” 繁生简直要咬牙切齿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转身揪起这个笨蛋猛一阵掐着小肩膀的摇,“你怎么这么笨!爷都……我都被你气死了!我不是什么烂侍卫,我告诉你!我是他的儿子!儿子你懂不懂!” 安如愣住了,弱小的身子在他巨大的钳制下乱摆,天,果然是儿子!呃,怎么激动了? “我就算不是那个女人生养的我也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要这么对我,凭什么要那么对我!还有你,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繁生红着眼,什么都不顾的将这个笨蛋就扔到床上,总是有个地方不对劲,繁生气极了,不说实话是不是,想骗我!还在骗我说不知道!她肯定什么都说了你还装作不知道!你他娘的才是侍卫,老子活这么多年凭什么就让你觉得是个侍卫! 怒极生悲。繁生机械的撕扯着她的衣裳,那不是她的衣裳,是她与他隔膜的东西,是她高贵于他的东西,他要弄碎打破撕烂,一点也不要! 你高贵,你出身世族,老子也是皇家的种!崔氏了不起,老子还是皇亲国戚! 安如像个布娃娃一样根本没有反手的力气,屁股重重摔在床上,小腿还要重不重的磕到床沿——“啊!——痛死了!” 繁生能听见才怪,陷入自己低迷的世界里不敢出来,一心要毁掉那个让他自卑让他受不了的东西! 安如哀嚎,这到底什么事儿,死阳庆!回话回一半偏偏弄掉重点,个大夫人老妖精又说那种让人摸不到边际的鬼话——娘的,她想这么害死自己呀! 倏然间安如一下子聪明了,那《目连救母》只取一半,可不就是繁生“咒”怨,恨那个庄王正牌王妃繁生名义母亲的结果?! 可这关她马事! 你老母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关我马事! 浑身得瑟,眼看身上的衣服被支离破碎,晚节不保,脑袋一时发胀,抽泣抗议,“那个老妖婆管我屁事!有本事你不爽她你弄死她去!啊!你咬我!……呃……不要咬……呜呜……轻一点咬行不行……” 繁生紧紧抱着她压着她死活不放手,嘴里噙着小女人胸前的娇莹,像个不满足的娃娃一样拼命的吮吸、牙齿磨着那柔软那美妙、那香甜醇美——还占着另一只,生怕有别人来抢,这边咬完咬那边,统统换着咬了四五回了,才慢慢安静下来。 整个人陷入最美好的旋涡一般,面含柔意可怜巴巴地扒着安如那两团被他榨干的玉峰,又来回吮吸揉捏,确定都被自己喝得光光的了,才含着那奶嘴,安静得像个嗜睡的婴儿,扒拉着眼皮,累极了——吃饱了就要睡觉! 繁生就干巴巴趴在小女人身上,嘴里就是叼着奶嘴不放。 安如崩溃。 自己的儿子可怜的喝别人的奶,亲娘的鲜奶竟然让这个老东西给霸占了!懦弱的心灵终于升了起来—— “以后不能再这么咬人!”疼死了。 繁生半压在她身上,不舒服的动了动,抗议般含着就轻咬一口!显然还没彻底清醒。 这男人还处于“征服了高峰”后的快意中,只想着现在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立刻清醒过来,提枪上阵就要“你中有我”—— “繁生!!” “啊!” 安如彻底怒了,看着这魔怔的男人又来强的,眼看他下面对准就要强攻,下意识张口就咬在繁生鼻子上,毫不留情。繁生终于醒过来了,疼地龇牙咧嘴,正待发作,忽而看见身下的小女人梨花带雨的粉嫩面颊,瑟瑟抽泣,顿时浑身发麻,悔恨的无以复加,不顾上鼻子的疼立刻要哄她: “宝贝……不哭不哭……唉……” “……”安如松了一口气,可委屈也很快上来了,眼泪禁不起他的柔声细语,就掉下泪来。 说什么也不听他地,硬是从他身下滚出来,藏到床里的被子中,“你个坏蛋!……呜呜……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我管你什么王的儿子……关我屁事!……你说……呜呜……你就是嫉妒我儿子有奶吃……你想吃奶你说呀……把我儿子排挤掉算什么……斗心眼斗到被窝里……还不让我儿子吃奶……” 呜呜呜…… 繁生急呀,可刚摸上她就被抡开,嗫嚅不敢反驳。嗯,当时确实有这点私心,不过肯定是问过大夫人之后才有的想法!绝对不是一心想吃奶才把儿子弄走的! 解释不清。 安如藏在被子里偷偷摸了摸有些虚的胸,更加悲愤了,声音不由得惊天动地,“你把我的奶都吃完了?!!” 繁生收回想安慰的手爪,低头不敢说话,这倒是真吃完了……还想吃呢。 安如咬牙切齿,翻身坐起来就扑上来厮打,“叫你吃!叫你吃!” 像个小老虎一样凶猛,可是没威胁力。 繁生只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将她制服——可是眼前这景儿多好看,青丝流泻遮遮掩掩,浑白玉一般圣洁美妙的身子因气息不定起起伏伏,小拳头小脚丫子往自己这边来,恁的是上下波浪丛林茂密,露水晶莹怎能不引人入彀…… 安如瞧准了就趁着他晃神猛盯着自己下面看,一脚就放倒那个叫嚣翘翘的贼东西!色啊诱成功。安如迅速钻回被窝,留这个巴掌大的脑袋出来,眼角还扑扇着泪水,偷看成果。 繁生痛不欲生。 牡丹花下死,半死不生。 真是要了繁生的命! 佝偻着身子半跪在半躺在床边上,真可怜。 安如还不满足,“呸!让你占我便宜,早知道天上掉金子会砸死人,扒光我的就如了你的愿?!想得美!吃了老娘的奶还想占再便宜,作奸犯科的奸商都没你这么不要脸!” 繁生艰难的从蜷缩状态展开一些,尽量闭着命根子的碰撞,仍旧向安如靠近,吓得小女人简直花容失色,“哎呀你还要做什么!” “如儿……”繁生痛苦地低唤,“宝贝,你都踢成这样了,你看看——”硬是将安如的小手从被子里拖出来,不由分说按在自己疲软命根子上,可怜的乞求,“你看看,它都哭了,你哄哄它,它不胡闹了,就是疼,你看看,病瘫了的臭模样,都不理我了!” 安如“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拿手小意儿揉了揉,软巴巴的丑东西慢慢竟又开始不老实,还没得意,“啪”一声就让安如打泄气了,痛得繁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身体跟冻僵了似的。 “小妖精!”咬牙切齿。 安如又好心揉了揉,弄得繁生简直要死要活,又是舍不得离开那柔软的小手,又生怕那手儿发威,真是堪苦之极! “哼。”安如回笑他,“不喜欢?就是妖精怎么了!妖精是要吃人血的,你给不给?” 繁生最精华的东西巴不得全都给塞进去呢——享受着下体的阵阵快意,哼哼不说话。 安如看他这副享受的模样就不爽,皱眉想了想,“大姐姐没说钟氏的事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昨天就把人好事给搅黄了——” 繁生立刻反对,“小妖精!” “人家洞房新婚的都不知道规矩是几天,嗯,是不是要住够三天?” 繁生闷声“哼”着不言语。 安如继续数着,“五天?七天?不对……十天——” “三天!” “呵呵呵……你看,宝贝又好了!”安如戳了戳那顶端,顿时酥麻的繁生将气闷丢到九霄云外,一声闷哼,上前抱起小女人就要入巷。 “十天!”安如尖叫。 繁生狠狠咬着小女人不老实的嘴巴,神气活现地逞能之后,才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只剩下两天了!” 安如不敢再挑逗,转移话题,只笑嘻嘻问他,“她的身子软还是我软?”真有够无耻的家伙。 繁生狞笑,就要上来—— “大姐姐说那一位不喜欢二姐姐!”声音快速准确,“是说王妃对不对!” 繁生顿时停下,电光火石间猜到一些隐约的东西,却不敢深入,停下调戏,带着情绪不爽地问道,“她都同你说了什么了?” 安如松了一口气,将这两日大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还好惊心动魄的当时真是字字不敢放松——就这也还让繁生这般整顿! 繁生沉默不语,终究叹气,老妻的心思他怎么不懂,小女人再宠爱也不会越过她去啊!真是难说的烦杂。她算是计算到自己的所有情绪波动了,要不是这个小东西啥话都敢说,自己一任自卑情绪压倒……真说不定就与小女人越走越远了。 又能如何? 安如看出繁生心中有事,只略略猜想大夫人的做法可能有不对,却不深究,有男人不用真是浪费,不由得戳了戳繁生的鼻子,那咬痕尚清晰,不由得笑了出来,“还不过去你的小洞房!歪在我这里,成心叫人嚼舌根子说我善妒呢。” 繁生无奈的捏了捏小女人的脸蛋,“乖,明天给你好东西!” 安如看着繁生起身开始悉悉簌簌的穿衣裳,自己的置衣间简直成了他的御用,“不要。” “呵呵呵……你一定喜欢。” 不理他。 安如钻进被窝里,又钻了出来,“我也送你个好东西吧,我可喜欢了……” 繁生笑了笑,抚上安如的脸颊轻轻噙着那香甜的小嘴,吮咂了一阵才放开,晃悠悠往那边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咳!钟氏! 繁生多早晚记得那一茬,后来还是忍不住低声下气地问了,庶子难为,还是见不得面的外头生养的云云。 安如知道他的心事,直觉哄他不容易,只得自戳伤疤,“我也知道你,你也知道我,咱们谁也不比谁厉害,但凡我不是那窑啊子里出来的,早寻得好人家去了,也不至于生生同亲子分离……这里偏受着你的罪,也还只怕恨不得天天叫嚷我是从哪里出来的,好禁在你跟前哪里也逃不开——”说着就要落泪。 繁生一听着小女人提起那春风阁里的旧事,亦是心中难安,真是说不得,一说就是痛。一旦明白小女人的心,则更是爱重,当下难舍难分。此事不提。 那一日两人都说好有东西拿出来玩耍,许是他们果真心无芥蒂情意相通,次日繁生拿来的是珠大爷心心念想的葡萄美酒,安如想的亦是那可以容酒的樽器。 这胡人的好东西精美,却常是少的可怜,每年也只岁贡内庭那么一丁点。全只因繁生早年率先领着商队开辟沉寂百年的北漠商道,给胡人艰难的生活带来新的路子,又每年派重商队绵延至西胡十国,那些胡人始终感激不尽,每每进贡中原天朝之外,另有遣商队单独与“史大官人”言商,交换珍稀货物。 之前九栾重木是一例,这葡萄美酒则是另一例。 胡物精美华丽,繁生早有计谋,取得商队的绝对控制,因之往往只此一家,能不叫人艳羡?! 繁生身上的伤就是那一时拼打出来的,与宅斗无关。 讲与她,小女人听了个大概就不愿意了,血腥暴力,只抱着那两件雕双螭纹银壶美酒,嘻嘻笑来,早唤了末蕊将自己那一时心血来潮,逛街弄来的饕餮琉璃粹盏翻出,很是显摆了一番。 又很是嚣张地讲了郁城佑那一段——原本就没打算瞒,这一回伴着酒讲地更细了,连撒疯摔打那“门神”之事都毫不忌讳,听得繁生又急又气:万一动了胎气那可怎生得了?! 安如自信满满,歪在男人怀里嬉笑,“我若是不演一出文武全行,怎么能吓跑那个榆木疙瘩!” 繁生也是自鸣得意,想到那郁城佑当日给自己撂下的话,“你若负了她,我总有一天会带她离开的!”心中不禁嗤笑,我的女人根本就不待见你!如此一想,更加得意万分,但见小女人如此兴高采烈的,也不多说什么,搂定就要喝交杯酒。 香浓琼液对美饮,煮酒青梅论河蟹。 安如以口哺酒勾缠点火,繁生上下皆兴致勃勃,一对狗啊男女。 儿子不再跟前,盈盈的奶汁难受饱胀的在安如胸中,繁生一早就想到会这般,每日定要拉着小女人在房里厮混,美名替小女人解决实在麻烦,私下里不晓得偷偷弄出多少发奶的吃食,喂饱小娇娘,混帐的很。 实在是那一日偷窥遗祸无穷,繁生至今想起来,都血脉喷张。因之恨不能整日都厮磨在那香甜乡里不肯出来。 纳新人的三日里,繁生紧着凑在安如跟前,担心小女人蓦然离了孩子不适应,又害怕新收的姬妾惹她心里不舒服,每每混到夜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随便与那钟氏完事一阵闷头大睡,天明又来如意阁报道。 真个烦死个人。甜蜜的负担。 转眼过了三日期限,繁生更是日日躲在如意阁不肯出来,便是烦杂事务,也全权塞进那重新整治好的小书房内,有事无事都喜欢一面怀中揣着香啊艳,一面看帐批示发号施令。 这一日不知有何事件,繁生竟一早就出了门,只留话说晚一些回来,欢喜地安如巴不得他晚间才回来。因瞧见天轻气爽,不由得想去湖边玩耍一阵,便命人在晚香亭那边铺设围屏,挂起锦帐,布置了赏花台往那边吃酒闲逛。 也合该钟氏要强,千盼万念不见男人踪影,又是急又是怨,只恨如意阁里的女人强势。这一时听说如夫人的打算,心下一动,也唤了大丫头柳细一顿整治,花团锦簇,美艳不可方物,然后不可避免的,华华丽丽二人相遇,您可看: 小女人一身红香软罗百蝶穿花锦绣裙,钟氏袅娜盈盈粉缎流萤刻丝落花衫;小女人烟柳画眉美颦意,钟氏眼角含春带雨歇;小女人腰堪盈握醉人眼,钟氏弱柳迎风花枝展。 来叫板的不是? 自上到下竟没有一样不是精心比对过的,真是个可心的妙人儿!安如早拿眼上下扫了一圈回看末蕊,后者会意,也是疑惑不定,怎么如意阁里出了现眼的!退了两步低声交待芦儿回去好生看查,竟是房内穿戴也能让人窥去,如何使得! 这一面安如却笑得甜蜜极了,一声声“妹妹”可把人心儿暖,“妹妹也喜欢这边的景致,那敢情好,正是说来走一走,做个伴呢!” 钟氏半羞半怯的,“如姐姐”直心疼死个人!细声软语,柔美绵和,“听说这般花儿都开了,也想采一些来戴,只怕那不懂事的丫头胡乱来,正巧就碰见如姐姐了!” 安如自然顺着她来,领着一路摇摇着赏花闻香,说说笑笑,“妹妹平日里也是闲着,这里只咱们二人,若是不一处玩,生分了倒是其次,让一些个眼拙的瞧去,指不定编出什么瞎话呢。” 又说,“妹妹也是的,成日里不来寻姐姐玩耍,可要不得!” 钟氏低头含笑,“姐姐说的是,原先妹妹正有此意呢,只听说爷在那里歇息才不敢唐突,让姐姐见怪可不成。可巧就听说这边热闹,打发丫头瞧瞧,回来说您要赏花玩耍,妹妹一听便要过来请安,这不特意带了些果品,蹭着作耍子,可是沾了姐姐的光呢。” 安如自然是欢喜得很,让从前一直跟着箴儿的筵儿仔细收着,且唤了菱儿回如意阁又取了金银器具并打赏首饰之类,笑盈盈地与钟氏上了亭子。 两人玩了一阵棋子,安如臭棋篓子,哪里是大家出来的钟氏的对手,才落了几子就明显处于下风。再也不肯落子。 钟氏亦不勉强。 又凭栏远眺,饮酒嬉笑。那钟氏仿佛有些晕,斜斜倚在栏上,颇喜欢湖边一处的雪海棠,安如灌了她几盅酒下肚,笑眯眯赌誓道,“妹妹且好生待着,数着数,看姐姐几多时能回来,我也让丫头留着经管你不叫你作假,咱们谁猜得差远,明日谁请酒!” 不胜酒力的钟氏红着脸,甩着帕子撺掇,“姐姐还不快去,妹妹要开始数了。” 安如嘻嘻笑着,领了菱儿下亭子往那边扑蝶去了。 繁生才从太平坊那边过来,满目愁云,大夫人一行已经抵达京城,可传来消息,太后竟也在这时病愈安康——理亲王再不能安心摄政,太后一旦垂帘,她的爱女大长公主伏歼之事必不肯罢休。 心下焦急,生怕涵哥儿跟着受了委屈,一连发了三道指令,命栾庆亲自隐在涵哥儿左右看顾,又有必要时对庄王妃不敬也是可以的! 这般处理好之后,念着园子里那个娇气的,还是忍不住赶了过来,就是要看在身边才好! 才一进二门上,就听说安如在晚香亭设屏插帐的赏花,登时想起才进宅子时同小女人在那湖心亭子里荒唐的一事,微微一笑,吩咐了传庆一些事情,就往这边来了。 钟氏粉颊晶莹面含春色,歪歪在睡椅上,醉眼惺忪,自有海棠春睡之美。另有丫环数数、计数。 大丫环柳细轻轻为钟氏打扇,说着些体己的话,末蕊小心收拾玩了一半如夫人就不喜欢的棋子。一时间万籁齐聚,莺声蝶语,花鸟轻灵,微风拂来—— 竟是一股让人心底顿时发紧骚动的男人味! 钟氏猛地睁开眼,定定瞧了过去,嘴角掀起一弯柔美的笑意,盈盈站起身,含羞带怯就要向繁生请罪,可人家喝醉,偏又这般猛烈一动,可不就眼前发黑双脚无觉柔柔袅袅地拜“倒”了?! 繁生一上来就发现里面的女人不是安如,却瞅见末蕊在这里,正待上前一问,那钟氏好歹地过来请安……请到自己身上来了。 算不算巧? “爷今儿来的真巧!”安如笑意频频地挽着一秀气的小花篮,扭进亭子,不理会繁生眼中的尴尬,兀自走到亭子中间石圆桌旁,从小篮中挑出两枝嫩花来,坐在一边拿起剪刀轻轻修剪,含笑道,“前儿就说要过来玩耍,您不肯,说风大又热得慌,怎么这回子不理会那些了?莫不是哪里来的香风将您勾了过来,好看人家的笑话?” 繁生猛的被这小女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顺手一推就把钟氏推回到那睡椅上,转身走来安如跟前,因着人多,不好意思亲昵,就坐在石桌安如一旁,听她嘴里乱诌,在花篮里挑挑拣拣乱翻一气,“什么笑话,讲来听听。” 安如瞋了他一眼,不理,却拿着剪好的花儿一径走到钟氏跟前,按着她不让起来,“好妹妹,让我给你簪上罢!可别嫌姐姐手艺差。”说着话就把那花儿簪在原先一珠花处,换下的珠花顺手扔给柳细,“你家姨娘赏你的!” 钟氏主仆二人顿时变色,这个“姨娘”刺耳的利害。 可繁生在这里镇着,怎么也不敢说话——方才无论是真晕还是假意,都是僭越的,况繁生那毫不留情的一推,再什么女人也该知羞。 钟氏一时闷在那里。 安如还不放过,又唤了菱儿将之前拿过来的一些精巧首饰翻了翻,随便挑出一支不起眼但造价珍贵的玉簪来,顺手也扔给柳细身后的另一个体面丫环,“柳细有你也有,这是我赏你的!” 将剩下的首饰随便扔赏,菱儿等人捂嘴偷笑,眼见得钟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简直羞恼尴尬地不行——那白玉簪正是她那几日新人时候,早上磨着繁生在那边洗漱更衣,偷偷换下自己的簪子为繁生绾发!竟这般被扔了回来,怎能不恼! 可钟氏怯生生几乎泪珠儿掉落地看向繁生时—— 安如不讲忌讳,这里的除了如意阁贴心丫环之外,也就是钟氏的心腹,更乐的玩耍。扭身就坐到繁生腿上,顺带掐了一把他的肉,环环搂着娇笑,“爷看如儿为钟妹妹亲自采来有修剪好的花儿,戴在钟妹妹头上可好看?” 说不好打死你。 繁生原本就想这么缠着她柔软到不行的小蛮腰——真不知生了孩子的小女人那腰怎么越发的柔软起来,简直让人上了手就要陷进去死活不要出来的好。 这回子听见小娇人细语滴滴地挠着自己的耳朵,早将什么避忌之类扔得九霄云外,愣是大胆地将手要探进她的衣裳。安如扭身就下来不理他,斜睨着笑道,“真讨厌!” 说着,就把给钟氏剪剩下的花撮成碎片,撒了他一身,转身就走。 繁生乐呵呵地跟在她后面——吃奶的时间到了,这里可不是地儿。 留下可怜的钟氏:那支定情的白玉簪,繁生毫不留情的一推,头发上别着的花儿和散落一地的碎瓣—— 安氏撕碎的可不就是钟氏那一刻娇滴滴的心?!而心心所念的繁生,竟是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就是安氏让他看一看修剪插花可好看,繁生都只说好不看她……钟氏软软地坐在睡椅上。 如花美眷,怎不肯垂怜? 众人默不作声。 末蕊并没有跟着去。如夫人之前说了,让她在这里“经管”着不要让人“作假”。冷眼瞧着这位姨娘,钟氏的反应还真是有趣,不知足的女人。 这时繁生早迫不及待,拥着女人就钻进了假石山,众人瞧见那阵势哪里还敢跟进去。两人三拐两拐,抱着小女人坐在一处石头上,压着小嘴就一阵吮咂舔吹,低低笑着,“还敢叫‘爷’?真是大胆之极,打量着爷不敢动你,拿着话撺掇!” 安如搂定繁生的脖颈,喘着气笑话,“谁敢撺掇您的不是!到处拈花惹草,我才走晚了一步就瞧见有的人香玉在怀,气死个人了!你不来哄我,反倒嫌我话多,要真聒噪了你,你放下我,我这里就走,再不敢说便是!” 果真就要挣开。 繁生哪里肯,手脚并用,大手提起小女人跨坐在自己身上,不由分说解开那衣裳,绣了花的红绫抹子往下一拉,白生生一只小兔儿就蹦了出来,另一只偷偷窃窃藏在那里,喜得繁生狠狠咬上去,抓上去,还不忘含糊不清的道: “小东西就这张嘴娇贵,不给你点厉害真能翻上天……” 这补品果然好,最近越来越有福气了。繁生埋在温柔里美得很。“咕咕噜噜”地。 又打闹了一阵,繁生恋恋不舍地将小女人衣裳给穿戴好,心想着要不要再加点料,这样一日就能多吃几回,又是琢磨还有什么能养人的,全都得用上才好。 安如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只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坐在一边等他穿戴,从草地里摘出一朵紫色小花,花瓣才针眼般大小,捻在两指间闻着玩。 繁生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拉着小女人说话,“我让他们给你弄了些有趣的,现在也该来了,说不定已经送到如意阁了。”两人出了石假山群,众人环拱着回如意阁。 安如笑道,“可又是葡萄美酒?有没有夜光杯?我不管,只能用我的饕餮琉璃。” 繁生道,“才从肃慎送来几只大鹤,想着你必定喜欢,顺便让传庆买了一些小鸭仔,过一阵将湖里的水往如意阁外的梧桐下引一支,放养进去——” “还要大白鹅,嗯,还有小猪!”安如讨好地问,“人常说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可如儿就是吃过猪肉,偏没见过小猪跑。” 繁生失笑道,“这有何难,只是那东西太脏臭了,你受得了?” 安如瞪了一眼,“比你香!——啊,对了,等一下!——菱儿!……方才我同钟氏谁猜得准?” 菱儿上前几步,想了想,“如夫人您猜得两柱香,钟姨娘说只需一柱半,结果第二柱香才点上您就回来了,明日吃酒可要算在咱们身上了。” 安如摆摆手,让菱儿下去,自己拉着繁生的手道,“明日我想请钟氏吃酒,可又不想她来咱们院里——”看看,“咱们”说的多自然。 “——你替我想个办法。” 繁生道,“为什么不想她过来?”显然也是“咱们院里”了。 “你想让她过来?” 繁生不以为意,随口道,“怎么?” 安如看了他一眼,板着脸,扭扭捏捏,甩开繁生的手弯过穿厅的石屏风,仿佛不高兴了一般。 繁生郁闷,这又怎么了。 才进了内院,就瞧见安如一人先进了正房,分毫没有把这个正经男主子放在眼里。繁生心里也不舒服起来,脸上平静的跟水泥地板一般,众人瞧见只隐隐压力倍增,原先要过来请安问一声那几只大鹤水鸭往哪里安置的,也不敢上前,生怕惹怒了这两位天王星。 繁生本身就是一骄傲的主,这丫头不声不响给他脸色,还每次都让他给道歉赔礼,越想越来气,不由得发闷,甩手也进了屋。 菱儿听清楚了这俩矛盾的始终,偏偏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在她看来,也就是如夫人无理取闹。 繁生在花厅上看着丫环托盘里的茶水,抓起就灌了下去,“噗”一口全吐了出来,剩下的没浪费照丫头就泼上去,“怎么端茶的!这么甜是人喝的?!” 安如“唰”一下掀开小门帘子,冷笑道,“爷好大气势,竟不知如儿不是人是鬼!——咱们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好歹都是些讨生活的东西,您手下留着情也能够我们孤魂野鬼活一辈子!” 繁生顿时脸发黑,“你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什么人什么鬼!” 安如气结,细眉颦蹙,“原来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竟是这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我从来都是这么说话,今日偏拿来发火,到底您是爷奴婢左右都是错!” 繁生坐也不坐甩袖就走! 安如咬着下唇,死活不肯出声挽留。 繁生走到门口都听不见小女人软话,气急也是急气,原本要吓她一吓,让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这回到好,自己就是舍不得,心中不住大鼓,“千万唤一声就回头”!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瞬时人已经踏出房屋,顿了顿,她还是什么好话都不说。房内一片安静。 待走到院子中间,还听不见有人请自己留下,心中着实难堪,他哪里受过这等闲气,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巴巴要留着自己! 这回真是发怒了,好,你不留我,自然有巴不得紧着我的! 当夜里就在庭芳院里歇下。 末蕊听菱儿说了原委,自己也是疑惑不解,可待要劝说,安如一副死了亲人的模样,同样铁青着脸色不肯说话不肯用晚膳,独自窝在床里面,早吓得跟前人分毫不敢提繁生这一茬。 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心疼死个! 繁生闷声来到庭芳院,不知为何,看见巧笑倩兮的钟氏,心里的火就更胜一筹,待那女人侍候自己就寝,闻到钟氏身上的香味之后,偏就生出一股子执拗,一声“滚”就把人撵到外面睡去了。 简直一眼辗转难眠,独自霸占着钟氏的床翻来覆去的想,想不通,根本就是那个女人突然翻脸的呀!……再翻来覆去的想,是不是那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又是一阵烦躁,自己分明什么话都没说,她恼得是哪个? 猛然从床上坐起,捶床嗟叹。 繁生念头万转,这是怎么了,这个小女人到底是要自己怎么样! 下床拿起衣衫就往外走,可怜那钟氏连唤数声也不见男人回头,披衫倚门,顿时满目心灰意冷。 男人径自走到外面,沿着小径来回蹿踱,犹疑不定,最后心一横,还是去了外书房。 也是多事之秋,传庆晚间收到京城里来的消息,以为主子在如意阁,不敢打扰存了下来。繁生一进书房这里便知,连忙将消息坻报递上。 繁生听说京城的消息,心下一紧,打开才看了一眼就怵了:先皇宠爱的万贵妃因僭越触怒太后被禁足,长公主突然指婚与靖敏候,理亲王不知为何竟不顾圣恩执意请婚玉门守关的司徒候爷嫡女——那原本是要入宫选秀的! 真真才一天不到就乱成这个模样!宫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政变,再加上北面不稳匈奴未灭,简直到处都是问题! 背着手在书房上慢慢踱步,心思凝重,挥笔下令立刻让大夫人一行回程,只说扬州府老夫人发病身前无人——繁生真是急昏了,这种事情都敢拿来乱诌。 放出小鹰,挥手让安庆传庆都睡去,自己偷偷翻出书房,脸不红心不跳地往如意阁摸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打击你!羞啊辱你!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可你偏就能记住,还逢人说,那葡萄酸死人了! 吃不到的肉,绝对是香的,况且还是艳啊肉一坨,那可就是诱死人的味了。 安如这个小女人在某人眼中,可不就是这么一块大肥肉,鲜嫩爽滑,呼呼大睡。 有的人吃不到,难受死了。 繁生从竹帘下的月洞窗里偷偷瞧去,幔帘罗帷,鲛纱帐垂,那丽人定当在内,停顿一下,便翻窗而入,轻车熟路!耳目视听均精警四面,蹑手蹑脚蹭到床边,摒住呼吸,翻手扯开一点缝隙,偷偷瞧了进去,顿时身子僵硬头皮发麻—— 人呐?! 这一回真事闹大发了,繁生焦急地扯开帐帘,将红棉软被彻底翻了个过,愣是不见那小女人的踪影,心头又是急切又是气闷,怎么自己方才竟没听出这房里没人! 待要喊人问话,忽然意识到自己不速之客,硬生生强忍着惊疑沉脸思索。这一回四目精光,心头一动,推开卧室小门,过套阁花厅正堂,径直就往小书房走去,临了却不由自主在那红绸软帘下停立。 听见里面柔柔的呼吸声,低吟声,叹息声。 揪住了繁生的心。 安如只着了一层宽松的外罩大袍,内里也只有抹胸小裤,幽幽坐于这边乌月窗下的几案一旁,抱着那一罐并未饮完的葡萄美酒,对月独酌,半趴于月光之下,荧荧目光徘徊于琉璃红醉之内,含笑含怨,半怒半嗔。 喃喃低语不知说与谁听,像是难受得不得了,痛苦得不得了,却又陡然停止,扯出一抹苦涩难奈的干笑。 再饮一杯。咝咝的……又甜,又辣。 繁生退了两步,到处都在发抖。那是心在疼。 他分明感到那个小女人的心在疼……自己的心,也在疼。 咫尺却不敢勘破。 退了两步。 软帘之内她或者呢喃呜咽,或者含笑泪流。 繁生止不住地颤抖,动着唇想喊她的名字,要听见她轻轻地应着。繁生又叫道,她再应着。他分明就要看到她眼中的期待和惶惑。那是做梦一样朦胧的深情,繁生落荒而逃。 安如低头苦笑,真的喝醉了? 闻到他的味道了。 天麻麻亮,繁生傻坐在外书房,听见外面说话声,摇去满脑的绮丽景象,又是神情气爽地换过衣裳,吃了点心填肚子。待心情收拾好,把安庆传庆叫过来好生责骂了一通。 莫名其妙。 各处送来的坻报早已堆成小山一样,还有递了拜帖扯长了脖子想要同繁生“联络感情”的形形说客,几大掌柜交奉过来的账册卷宗……等等等等,看一眼门口,空荡荡的。 繁生平心静气地坐在那里,一件件要做完,要平心静气。 “传庆。” “是,主子。” “……就这些东西?!”繁生时不时往门外面扫一眼。听见传庆肯定的答语,复又低下头查账批示。 过了一阵子,安庆从外面跑进来,繁生立刻耳目警醒——安庆“噌噌”跑到花厅一侧墙面铁力木闷户柜边,放进一些东西,又取出一些东西。真的忙得不行的,“噌噌”又跑了出去。 一出去拐过弯就倒贴在墙上直喘气,吓死了! 繁生憋了一口气,狠狠锤了一下那有了年份的福泰桌,声音沉闷。 蘸起浓墨,紧眉将视线强行集中在账册上,双唇紧闭。 保庆这时又从外院进来,老成有度的脸上浮现隐隐的忧虑,瞧见传庆,正欲同他说话吩咐,安庆从后面一推就往书房那边带。 “保庆大哥你可算是来了!爷都要发飚吓死个人了!” “你又惹什么祸事了。”保庆叹道。 繁生又紧张起来,算这时间正是早膳,嘴角激动的有些微笑,狼毫末尖久久在纸上找不到方向,那耳朵竖着,全都在外面将要进来的脚步声上。 “主子。” “……保庆?”浓浓的失望,怎么会是保庆,不过繁生很快打起精神,“老九怎么了?” 保庆侍立于花厅之下,主子那一句失望之极的语气,是个什么情况。听见问话,才收敛心神道,“九爷无事,是陆头那第一批人马今早提前回来两人,不敢直接过来引人发觉,往太平坊去歇脚,这一次阳庆领队抵达善国,采选了大批善离良驹,大部分养在北牧场,后两日会领着头马与种马几匹来并州踩踏。” 繁生立刻听出来这里面的商机,放下手中的事情,边听边背手在厅上来回走,“好,好!”一早上的憋屈好歹有个好消息,点头满意道,“你传消息过去,让他们绕周良过西里屯,从石理山栈道进大兴山的庄子,就安顿在那里。” 保庆应了喏,待要说什么,繁生挥手,便只能便匆匆去了。 安庆与传庆在外面探头探脑,瞧见主子这一回心情好了,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安庆附耳传庆叨叨了两句,传庆为难。安庆甩手就拍了传庆的后脑勺,将人猛地往里一推,“还不进去你的!” 繁生正在兴奋中门突然看见传庆没头没脑的闯进来,眉头一皱,“怎么了?”旋即又想到那女人,立刻又换了一副神色,“园子里的事?” 传庆好歹站定,心里将安庆骂了不止一遍,嘴上却小心万千的,“是,主子,昨日传庆领人送进去了几只大鹤,方才那送鹤过来的又引了三四个小孩,并一些饲料之类,说是同于原先扬州府上的品种不同,这些更娇贵难养,生怕咱们不好弄到伤了内眷夫人们的心,又专程送来这几个小孩过来经管,主子看这事——” 繁生眼前一亮,一下子脑袋就活络起来,“对,对,你进去把这件事好好问一问,还有再弄一些白鹅……嗯,还有小猪,干净的!都找人弄些好看的送进去,专门让人经管洗净。如意阁外墙下引水的事你亲自去好好瞧着,那几个孩子带进去交给里面大丫头,别的事一概不用管。……有紧要的话就赶紧过来回一声……免得误了工期。” 传庆心里一个咯噔,应了事赶紧就退了出来,蹿到安庆跟前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安庆得知主子话里的意思,嘿嘿一笑,连哄带骗将传庆撺掇到院子里,“记好了傻小子,爷的事再重要也不抵如主子的事,如主子的事再小也是咱们顶天的大事!” 弄得传庆一头雾水,安庆瞧见直叹无奈,又挑了一两个机灵的小厮随身跟着,才算放心。 传庆老老实实进了园子,将那三个小孩交给末蕊之后,果真就蹲在外面正经督工起来。来来往往有小厮丫环之类,瞧见这阵势,都嘻嘻笑着指点。 略有胆大的,往前问了引水时间长短,也好里面做事,传庆便红着脸不敢抬头看,低声说话。 声音传到院子里,末蕊才问清楚了什么事,就回了如夫人,那厮懒洋洋趴在床上死活不肯下来,听见外面动工,也不计较,“传庆可是个老实人,你们别笑话人家。” 合眼念及昨夜痴醉酒意的傻样,不觉呵呵笑了,那繁生究竟是真来过,还是幻觉似乎不大重要,这人都送上门打听了! 安如心情渐渐好起来,又打发了人往庭芳院送了帖子,请在湖心岛的亭子里吃昨日输掉的酒。 暗自筹划。 末蕊问了时辰,服侍着洗漱、进早膳。这回子时间还有许多,安如拉着末蕊进了小书房,细细问了问园子的帐务。 零零琐琐的,末蕊一面将早已整理好的帐分摊讲了一遍,又有条不紊地把几个大项目提了提,“大样就是这般,前儿也有阳庆经管,如今安庆彻底把内务扔给咱们,才这般麻烦。” “这些都装好罢,待会拿着,用的上。”安如趴在书桌边上,对于末蕊的话并不在意,随手翻着大夫人给她的《目连救母》,好歹也要学习一下,要不到时候问起来,没的说可不好。 十八层地狱,打死你! 末蕊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您这是要——”把园子的大权交给那个女人?! “是呀,就是要给她。”安如抿嘴笑了笑,翻过一页,又翻了一页,正是绣像变化,津津有味地品看起来,“怎么,舍不得?” “末蕊不敢。” “哪里就不敢了。”安如抬头笑道,“放心,她翻不了天的。这些俗务我说想要,哪个敢说个不字?我只是不喜欢有的人闲得发慌而已。”过了一阵,又幽幽强笑道,“今日要做坏人,还是给她点好处,要不然,那里来个小崩溃之类,还真不好说……” 末蕊疑惑,却不敢多问。将昨日穿戴外泄之事说了,按着原先的惯例,仍旧给了卖身契、五两银子,扔出宅子任其生灭。 安如重新赏玩起那副千变万化图来,“她们这般做法,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罢了,你瞧着办吧。”又对着末蕊点头盈盈而笑着,“不提那些烦事,你可是我的宝贝,过了这一阵子,咱们另有用处。” 末蕊只能重新在一旁小几上重新精算过一遍,没有了差错,才装好包裹起,放在专门的樟木方匣之内。 待到用膳时间,湖心亭传来话,钟氏已经在等了,安如晃到卧室,换了一身衣裳佩饰,领着一众人款步往那边去了。 传庆蹲在墙角下,瞧见这一声势浩大的,早让人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往外书房报信去了。嘴里衔着青草,忽而听见有两个丫头藏在内墙跟下说着悄悄话,笑嘻嘻地,听得传庆小脸一红,就要抽身避开,可来不及之时偏听见一句“如夫人真要把园子大权交给钟姨娘?”,顿时惊得三魂丢了七魄。 着怎生了得! 安庆说,对于传庆现在来说,如夫人什么小事都是大事——现见这掌管大权不要了,那可是天大的事! 传庆想都不想就撒腿跑回了外书房。 这回好了,繁生不听则已,一听顿时将善国良马的好消息抹杀的干干净净,面色铁青,整个心一片荒凉,摆手就让传庆下去。 执笔蘸墨却不知如何下笔,花厅上来回踱步,望着不晓得什么地方猛个劲发呆作愣,又烦闷的往套阁里小卧室仰躺了一阵。 ……她怎么要把掌管园子的事情要交给钟氏做了! 内宅之事,这一项大权的意义简直就是女人的天,她竟然不要了! 繁生颓然丧气,怏怏盯着床帏上青石色顶账,身下却是可怜见的粉色床褥——小女人在这里躺睡之时,自己专门着人采换了的。稍微侧身躺着,眼前那大红西海纹驼绒毯……当时分明是自己抱着那个小女人大步进来,为什么她就有那么大的劲将自己推到在那地毯上呢? 怎么就能滚在那地毯上呢。 繁生想不通那一日着小房间内的缠绵……魔怔了。 她昨夜未眠饮酒,难道不是后悔?! … 安如一路摇飓着闲逛至湖心岛,远远瞧见钟氏,忍不住就笑了,更加放缓了步子,那青莲碎步,优雅娴熟。沿着湖边游廊慢慢地上了亭子。 锦帐华贵,玉屏围栏。 且山光湖水共做乐,银银闪闪,碧波涟漪。 “妹妹久等了。”安如享受着钟氏见面福身请安,待人起身后才虚扶一把,“不必这么多礼,今日是我做东,原就输了你的棋子,正好一并请了,替我省了银钱——你可不准说不行!” “姐姐说笑了。原应是妹妹孝敬姐姐才对,今日姐姐非得做东妹妹不好不应承——”钟氏笑盈盈地搀着安如,往里面去,“不如让妹妹另择一日请姐姐来庭芳院,既还了席面,又能一尽地主之谊,岂不两好?” 双方坐定,安如也不接她的茬,却示意末蕊将东西捧上,“这些都是闲话了,爷让人在如意阁之外引了流水曲觞,赶明待要做一自雨亭,咱们正能趁着凉爽消暑呢。呵呵……且不说闲话,我正有一事,可是劳烦妹妹想个主意。” 钟氏淡淡扫过一眼那匣子,一时不能辨别,心中早就对这位没个规程的女人警惕万分了,面子上仍旧微笑道,“姐姐真是折杀妹妹了。” 安如抿嘴一笑,纤纤素手指了指那匣子,“这些不是姐姐的专长,原本勉强能为,现如今这园子开销更大,进出人口全都指着它。我向来是个糊涂的,这听说妹妹原先娘家也是走南北的大商家,想来料理这些琐事必当不是问题,姐姐一想啊,正好的就推给你给自己个留个清静。” 钟氏愕然。 这等权力大事,她怎么就这般不要了?!心里暗自吃惊之余,更加小心。 安如继续道,“你既能替爷分担,好歹救了我的苦,我千万感激不尽呢。” 钟氏欲推,安如抓着那手扭头却对末蕊说,“还愣着做什么,柳细姑娘在那站着呢,还不赶紧给送过去。”回头拉着钟氏往自己跟前坐了坐,有说有笑丝毫不见有隙。 末蕊微微福身,便将匣子递了过去。 柳细不敢不接,委委托托,又余光扫见自家主子同样半推半就,心知肚明,一咬牙也就接了过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钟氏红着脸就责难柳细,娇声嗔道,“那也是你能拿的东西?还不赶紧放下!真是没规矩的——姐姐千万饶恕这笨丫头,您这般,可是要吓死妹妹不成,千万使不得!” 安如才不管,笑嘻嘻地抓起酒杯就要敬祝,“妹妹说什么使不得?是替爷分担使不得?妹妹可要说清楚。” 钟氏被呛着,不知如何言语,“姐姐这不一样,妹妹——” 安如仍道,“还是与爷分担使不得?”邪媚地笑起来,上下拿眼直打量钟氏,且低声附耳语她调笑,“爷可说了,妹妹的身子可软了呢,怎么就与爷分担不得?!” 钟氏“唰”地红了脸,拿着帕子就遮掩,连声啐道,“姐姐怎么……这般说话!” 安如扭头不理她,自斟自盏了一杯,慢慢抿了一口,醇香的酿,竟是可口之极,笑眯眯着看钟氏道,“妹妹不信?” 钟氏打死都不会信繁生会同安如说这种话,心中冷笑她伎俩笨拙,可怜面子上还是一副扭捏娇怯的模样,甚至要抽身离开的不依,“姐姐!” 安如拉着她就坐下,坏笑着拿筷子很快就在钟氏腰间一点,歪着脑袋笑得甜美极了,“可不就是这里!嗯,还有这里!”又在她左手臂某处一点,大腿外侧,像个偷了腥的小贼猫一般可恶,“我可都是知道的!” 钟氏猛然僵硬,“轰”地一声,任她点戳。 ……已经不是娇怯了,而是彻彻底底的苍白和崩溃,简直不能撑起任何一丝笑容,她最引以为豪的娇怯的笑容。 脱啊光了身子被展示在众目之下的难堪。 女人失了清白,让外人看光了身子……要下猪笼……下地狱…… 比死了都让人震撼的撕痛,生生剜了她的肉,坠入千百层下狱,冰凉刺骨。 眼前像个孩子一样绽放笑容的女人,她就是个魔鬼!比魔鬼还可怕一万倍! 钟氏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一餐的,要了命,要了魂魄,要了她所有的荣耀与骄傲,她在她面前可怜的连只虫子都不如! 安如就是要这么看着你,要让你知道,你身上所有的死穴,我一清二楚。我残忍。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在我面前生不如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你知道了吧,你不要同我斗,后果很可怕的。 这样闺阁中的女子,精心呵护的身体,就这么被安如揭发出来,你的胎记,你的肢体,你身上的最丑陋的痣。 我就是你的噩梦。 怎么知道的? 男人……呵呵。要冷笑。 钟氏惨败了。一塌糊涂。 很快,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娇不胜酒,怯弱地醉倒。 安如叹气,命人抬了软轿,将这小娇娘好歹送回了庭芳院。 残羹冷炙,杯盘狼藉。 末蕊看着如夫人那般默然的倚靠在亭边栏杆,看不出面上的情绪,顺着钟氏行走注目。微风习习,发丝渐乱。 见她幽幽地伸手从头上拔下那几只钗簪,乌发流泻而下。几风一吹,散乱了无数,竟是撕心裂肺的漠然伤楚。 早有人拿了犀角绣帏屏风将酒席与这边隔开。末蕊退了出去。 繁生呆呆地站在屏风口处,看她。 心跳的无以复加,那个风一样飘缈的女人是要羽化登仙了么…… 淡淡地把着木栏,柔小的身子微微前倾,风吹发舞游散惊魂,那一抹惨淡的艳色,更淡更浅,浅化作无,凌空飘缈……她在颤抖。 他更在颤抖,害怕,她是要飞走了,不要他了! 繁生几乎迈步动步子,他们不是还有孩子,还有涵哥儿,还有那些承诺,说好了的,要一处说话,一处吃饭……要一处行坐……可,可,……是他先走掉的。 可怕的想法生生要了繁生的命,当时是他先走掉的! 安如听见后面的动静,以为末蕊,便随意拿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没事,你去——”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议的僵硬,然后发软,鼻头一阵酸楚,悲从中来,掉下泪。 他抱着她,将头深深埋在那青丝柔暖之间。她的温度。 她却又哭。 繁生吓死了,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哄,捧着小女人红扑扑的脸蛋,又是亲又是软话的,弄得安如更加难受,“哇”地一声彻底大哭起来。 “我是个坏人!你不要同我说话了,我坏死了,我把钟氏弄死了!……呜呜呜……我他妈的就是个祸害!我让她下地狱我怎么这么坏!……我害死人了,我害死人了!”安如怒吼。 繁生一听到是这个,早放下心,原来不是生他的气,这就好。心中虽有不解,却不想问,这小女人能在自己怀里哭也是好的。一个早上烦闷一扫而空,早知道这么简单,抱住她就可以,就不会那么多事了吧。繁生不无总结性的想着。 小女人还是嘤嘤哭泣,繁生一放下心,就开始无遮拦,随意大坐在亭栏椅上,将小女人柔柔地往怀里揉,“不哭,爷在这里谁也不敢说什么!乖乖……” 安如泪眼朦胧看着繁生,要捧着他的脸,要把自己鼻涕眼泪全抹到他身上,还哭,“繁生,翻生,我不喜欢她,我把她给羞辱惨了……呜呜……你不要笑,是真的……” 繁生拿着帕子苦笑不得的为她擦拭,“就知道乱说话!” 安如仍旧嘤嘤流泪不止,这一回就假了,“你听我说……我要说!”吼道,然后又呜咽,“我,把她剥得光光得然后还给嘲笑了……她要受不了……” 繁生无所谓,“乖,咱们不哭。” 安如小嘴一噘,听他对钟氏似乎不提,不提就是维护!泪人一样的呜啦乱哭,扭动踢打,“……我不管……呜呜……你的女人我不管了,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不跟你过了!” 轰隆隆,天要塌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繁生学会的本事 “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不跟你过了……” 安如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难受了,原本只是想撒撒气,可不知为何窝在繁生怀里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自主就悲从中来。 想要悲愤地抗争,太难受,你要虐别人,首先要虐的就是你自己,太难受了。孩子成了别人的,男人还不是自己的,简直哭得昏天黑地!可怜那小人儿软软地蜷缩成一团,躲在繁生怀里瑟瑟发抖,呜咽不止。 繁生先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发作,可眼见的这个没骨气的小女人,胡乱在自己身上撒气,就做错了坏事一般模样的躲藏着脸,不与自己说话,还嚷嚷要跑路要眼不见为净,真让人恨地牙痒痒。 安如哭累了,一声声哽咽抽泣,无力地拍打着繁生,“你说,你说!” 繁生忙着帮她擦泪,又不时把要滑下去的小女人重新搂会怀中,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说出什么个子丑寅卯来,只会一味的哄她,“好乖乖,不哭”! 小女人贪婪地吸着繁生身上的味道,渐渐那些伤感过去。真也不知她自己傻将起来,就是一味大药,受不了他的,好歹摔打哭闹了一阵,果真心里舒坦了十分,才直起腰抹一把眼泪鼻涕的,统统要到男人身上,直顽的两个人都不恼了,才放过手。 这一回呼吸稍微平整,安如掐了一把他肩上的肉,又甩帕子迷了男人的眼,却“哧溜”从他身上溜下来,扭身独自坐到另一出廊椅上,被风吹散了的头发简单收拢耳后,脸颊微红,“偏你会挑时间,再多早来一回,怕也就不肯这么待见我了。” 繁生不以为意,双手背脑后正靠亭柱,两腿也随意搭于廊椅之上,微睁眼瞧着小女人胡乱整理,不由得笑了,“你都丑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更不待见的。” 安如瞋回,调整坐姿背对他,不说话低头玩头发,过一阵,又转坐回来,“我方才真把钟氏给作弄死了,怎么办,万一她想不开——”做了个抹脖子的样子,伸舌头很不满意,“……可不就惹大祸了。” 说着,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又扭过身子不去看繁生,低头梳弄头发,三两根地编辫子。 繁生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想才方才小女人竟像是要羽化飞升一般的惊鸿一瞥,心里就说不出的憋屈。 瞅了瞅那女人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不由得酸涩起来,自己分明就在这里,为什么就不过来求一求,或者说说好话也成。一个钟氏能算什么事儿? 安如也是犯了傻,直作愣,那繁生更是杵在一边不说话,想着心事。 末蕊才进来就瞧见两个冤家又一幅闹别扭的模样,心下一叹,只能退了出去。 时间一长,两人忽觉不自在起来。原本只是各自心里存着事,乱七八糟,现在这般诡异的安静谁都有一种错觉,他(她)怎么又生气了?! 繁生直直地望着那女人的背影,忽见她身形微微一动,不知为何心下一动,赶紧就闭上眼。 安如偷偷回身瞅了过去,繁生闭目不语,双唇紧紧抿着,靠在那边小憩。将编凑好的小辫子扔到耳后,直勾勾地盯着繁生发愣。 胸前胀的难受,又不知怎么开口,垂下头,复又红着脸偷看了两回,繁生仍旧一动不动。心思放大胆了一些,扳回身子与他面对面坐着,傻愣愣地盯着男人的嘴巴目不转睛的。 繁生一早就感觉到那女人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打转转,起先是得意,总算是注意到我了——偏不理你! 可时间一长,越发的不对劲,只是看也就罢了,可繁生分明感觉到一种猎物被盯上的心惊肉跳。眼皮子在跳。 小女人的眼真就毒辣辣地订在你身上,汗流浃背的难受。 繁生身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正好对上小女人水意朦胧的模样,心中登时就被软化了,身随心走,拿手摸了摸安如的脸蛋,柔声问,“怎么了?” 安如摇摇头,咬着下唇,有话说不出般难受,弄得繁生也是上下不能,也只好傻呆呆地瞪着她的眼,逼她说话。 半晌,安如垂下双眸,抬起来,嘟起小嘴,嗫嚅半天没说出个啥,复又低下头,忽得干脆站起身,大剌剌下拜,真个一礼俱全,却道“我先走了。” 逃荒一般转身就绕过屏风,拉着末蕊就下了亭子,倒让繁生好是一阵莫名其妙。 昨日就是这般,好端端生气。……可今日看起来又不像是生气,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有什么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女人不敢说得? 繁生眯眼一回神,看你能逃到哪里! 起身拍了拍衣襟,小女人往怀里一扯一抱,好话里小意儿地再哄她一哄,哪里可不就好了?! 得意得很,摇着身子也下了湖心亭。 跟在那两人后面,一路尾随至如意阁,大摇大摆进了内院,掀了帘子就进去了。只见里面几个大丫头都在,心下一紧,正要问何事,碧珠就抱着一托盘的衣裳从里面出来——红着脸。 众人给繁生请安之后,待要出去,繁生正好不好的就拿起那褪下的中衣傻问,“大白天的换什么衣裳?”说毕,还自然而然地放在鼻边一闻—— 碧珠吓得立刻就跪倒,千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繁生眉头渐渐收拢,又渐渐展开,真是豁然开朗也。 抱起那衣裳就往里面走,也顾不得什么其他,往卧室里一钻,正瞧见末蕊从置衣间端了新的内衣出来,摆手让她出去,待房内无人了,乐不可支地轻声将那旧衣揣在手里,斜斜立在床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起来。 撩开床帏的帘子,得意洋洋地瞅着里面,往被子裹成一团的小女人面前晃了晃那白色中衣,“可是想爷了?” 说着,就展开那中衣,明显的胸前布上两团濡湿,腥腥一股奶味子气。 安如脸一红,裹着粽子模样的一团就往里滚了滚,“呸”一声啐他道,“想得美,你当你是谁,我就是难受死也不稀罕你。”又钻了巴掌大的小脸出来,小气道,“偷人家内衣你害不害臊!” 繁生拿着那衣裳放在鼻子前用力一闻,啧啧有声,摇头晃脑,“这可是什么洗浆的,真是好闻,赶明儿爷的衣裳可都要这种。”爬上床,逼到床内里,轻轻吹在安如耳边,“爷的里衣可都要这种味道的,甜死个人了!” 安如早羞红了脸,脚丫一踹他,被子捂头,就是闷在里面不出来,更不说话。 繁生乐得褪下自己的外衣就抱了上去,把脑袋硬是蹭到里面,实实在在地解决实际问题,还不忘咂嘴说话,“宝贝真甜!” 安如真想打死这个坏蛋。 中午闹了一阵,又相拥睡了午觉,才到下午,庭芳院就有人过来传话,说钟姨娘病了。 因是夏天,窗寮一早就撑了起来——繁生进进出出才没有那“吱呀”声息——月洞窗上薄薄一层轻纱,外面的声音一清二楚。 安如赶走缠在自己胸前的嘴巴,就要穿了衣裳出去,躲开让繁生自己解决。繁生翻身向里,抱着安如就不撒手,还很不满,“管她做什么。” 末蕊在外面早晓得了安如的心思,因打发说,“银子可都是在你们姨娘手里,如今连如意阁花销费用都一概要问庭芳院支配,既是钟姨娘病了,不敢进去寻大夫去作正事,巴巴地跑到这里,可不是要累你们姨娘受罪?” 那丫头也是伶牙俐齿,“姐姐说的是这么回事,咱们自然也遣了人去寻大夫,只是爷早先说了,这园子大小也都要问一声如夫人才行,不能乱了规矩。”说着话,那眼睛滴溜溜地就往里面瞅,也不只是来寻如夫人还是主子爷的。 繁生听得烦闷,只能任她穿好衣裳,过去抱住小女人,低声在耳边道,“若是不喜欢,咱们就去外面躲一躲?” 安如返身扭坐在他怀里,搂着他脖颈笑道,“是你不喜欢还是我不喜欢?可别拿话瞎扯我,现在我就去钟氏那里,姐妹一场,那也是吃了我请的酒才让风给吹伤了的。” 繁生捏着她安如的小鼻尖哼哼道,“你当真喜欢?” “当真。” “那好,我同你一起去!” 安如拧了一把繁生的脸,笑嘻嘻道,“你去吧你去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想去,巴不得呢,拉着我也是个麻烦,好歹我是有些眼色,不去硌你的眼,省得坏了你的好事,反过头来又是我左右不是人。” 繁生才不听她乱说,狠狠压倒吻了一顿,好端端才拾掇好的中衣又被拉扯一乱,正是要上下教训才好! 外面唤人让打发了那丫头,聒噪得很,随即想起两人别扭之事,问道,“昨日怎么就生气了,嗯?”舔了舔小女人白皙诱人的耳根颈下,热气逼得人浑身发胀,“不给爷说清楚现在就办了你!” 安如急促喘息,红着脸就要推开他,他亦不强,顺势躺倒在一边,笑眯眯望定就要个说法。小女人调整鼻息,系好抹胸红绳,瞥了他一眼,很是不爽,又拗不过他强势,低头玩弄着那垂发青丝,半晌,才糯糯低声解释: “还不是你不说话!……她那样好看,又是个极聪明的,我这里的哪里不是你的,她来看一眼,闻一闻,又回头在她房里一摆弄……我倒成了旧货,跟她能比得什么来?” 又说,“她是新人,又有那样的家世,哪里都是好的,我竟没一样比得上的,你自然愿意去那边,我算什么,不过是……”咽下那句话,沉默不语。 矫情了。 这么一说,繁生顿时想起昨晚在钟氏身上闻到的味道,果真同小女人身上相像,当时只觉那味道不舒服!皱了皱眉头,待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小女人的味道在这里就是甜死人的,在别处只让人心烦! 抬头看她去,自然明白她隐去的话是什么,知道此话触了她的伤心处,更也不言语。默默两人无话。 过了一阵子,繁生才凑在安如跟前,轻声问道,“城外三十里大兴山的庄子上,这几日瓜果正熟,年里你说想吃葡萄,我让人挖了老葡萄根到种下,听说这时候已经结了青果,咱们一起去瞧瞧?” 安如顺势将头藏入他怀中,微微一想,绵顺地点头,只是不说话。 繁生欢喜得不行,立刻就要准备起身。安如被他吓了一跳,说风就是雨! 私下里,虽然很不想去见钟氏,可往后兴许用得上,不能一棒子打死,便道,“你先坐一坐,我是非去看一看她,不消说让人看着懂不懂规矩,就是论亲厚,我也该去一去。” 那繁生一心扑在两人同去庄子的事情上,听了话便松开她,独自仰卧在床上,“快去快回。” 安如笑话了一会,让末蕊菱儿等进来更衣拾掇,很快就往庭芳院去了。 钟氏听说繁生并没有跟来,心中一酸,勉强起身同安如说了些话,后又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安如嘱咐了些,命人好生侍候,请了医生就在二门外驻着,好歹等人清醒了才能放走。 忙过这一件,回了如意阁,两人同用了晚膳,嘻嘻哈哈的凑在床上直叨叨到后半夜,相拥叠被而睡了。 次日早上,一切还都麻麻亮着,东方渐翻白肚,准备了一宿的车马早候在大门外。如意阁里忙乱成一片,末蕊只点了几个大丫环同一些粗使丫头跟着去了。 繁生抱着睡地香喷喷的小女人坐上软轿,又换了外面的马车,厚厚的七八层棉褥子铺好,才抱了进去,衣衫不整的就要弄在自己怀里,催马车前行。 三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个女人又贪恋城外一路潇洒的风景,拉着繁生又是野地里烤肉,又是溪涧边濯足,好不欢乐。繁生瞧见她这副兴致勃勃意趣天成的神韵,爱得不行,说要哪里玩就那里玩,生生把路程延长了三五天。 庄子上早有人飞马过来打点,传庆这一日正在门上喝茶等人,忽然地动山摇的,惊得门人养的一群狗疯狂的乱吠奔跑。庄商人纷纷跑出屋子,循着声音看去: 嚯!阳庆小爷黑漆漆一般风尘路遥的,骑着个高头大马,身后黑压压乱哄哄一片,鞭扬马肥牧人吆喝的,五六十匹精壮胡骏马冲将过来! “噢噢噢……”又是一阵野声吆吆,叱马停步,真准的,那就齐刷刷的停在一箭之外,昂首嘶叫,而后骚动两周,“哒哒哒”就地徘徊跺脚,吃起草来。 真是好训练。 “人来!给爷爷把这群畜牲赶到马场去!”阳庆一马当先冲进庄子,领着几个黑胡子大汉,吆着辔头就开始点兵,“老李,山跟前马场全部打开,领着他们从后面山道过去。周老大,你引五个人往后面收拾处三间净爽的马棚出来,生崽子用的急!小遥,那些个吆喝牧人你完了领着就在马场跟前寻一处地方住了。哎!老贾……” 传庆咧大了嘴巴看着阳庆高大的指挥东西,全然一副了然在胸的自在,不由得羡慕非常,直等着阳庆扬鞭又要往外奔走时,才从一边的庄人中闪出来,拉着马头就道,“小子!还要哪里去?!” 阳庆一见是传庆,立刻大喊着跳下马老实一顿搂抱,回头叽里呱啦同另外几个黑胡子不小的说了些什么后,两人拉着就往屋里说话。结果还没走到房檐下,就听说主子与如夫人要来这边玩耍,立刻兴奋起来,留下传庆以后叙话,“你且帮着这边看好,晚间回来有你好东西!” 飞身上马就疾驰而去——真实迫不及待想主子,想亲哥……想小主子了! 神马力强,才两个时辰,就在路边的红石村里寻到繁生一伙,乱七八糟的黑丑着身子就冲到那队伍里,一眼看见那玉人一对儿,坐在凉棚下同安庆说话,立时滚滚的泪水止不住就往下滚落: “主子!” 撕心裂肺! 安庆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队伍里突然闯入了这个么黑东西,可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弟弟麻。整成这样子心疼得不行,一时发愣,竟让这家伙就冲到了两位贵人面前,还来不及阻挡,那家伙哭天抢地的就低声扯哭着: “主子!咱们北边的牧场差一点让那狗日的北匈奴给抢了,活活烧光了整个草场的草粮,陆头他们幸好前两天就往东边去了,阳庆无能,连夜让人清点马匹牧人,隐进北周口山,只敢领了最稀的种马,好歹活着回来见您了!” 安庆一见那模样,赶紧把周围不相干的清走,回头瞧见那个臭小子阳庆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声嘶竭。 不消说他,单单安如这个小女人,眼见得这从前跟着自己的小男孩才多大,原先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竟就要受了这般罪!心下一酸,立刻开始淌眼泪,就要抓着小阳庆起来含泪问寒暖,心疼得溢于言表。 结果繁生更快一步,一旦发现小女人有发挥母爱的泛滥可能,立刻打断,将安如扔给末蕊,自己亲自拉起阳庆,安慰两句,让安庆看着好好照护,又使人回城唤九爷过来商议,随即命令队伍立刻动身,加速往庄子上赶去。 北边果然就蠢蠢欲动了! 阳庆被安庆塞入一辆放货物家什的马车,仔细问了问情况。 而安如则止不住地垂泪,那可怜的孩子,没人疼得,又黑又瘦,整整换了一个人似的,把繁生可责怪了个遍,又扑在繁生怀里,听得那俩兄弟流浪的事情,心软的更是不能,害得个繁生又是急又是无奈。 心中也是不禁想的,要是涵哥儿在这可就好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庄子上 这几日安如受到的惊创不可谓不多,连着都没一件好事。天可怜见的把阳庆这个小东西给送了过来,安如只要一想,当初那一阵子怀着孩子,大家都喜气洋洋,连这个最臭屁的小子也一副与有荣焉得喜气模样,如今这般黑漆劳苦,心中不住地发酸。 繁生将小女人放入怀中,眼睛微闭,打坐一般默不作声。待马车停下,末蕊等前来侍候,安如勉强推开繁生,“你且去忙着,我无事,有她们在的。” “我很快回来。”繁生道。掀开马车帘子,将小女人抱下车,又唤来庄子的管事赵头的娘子仔细照管,瞧着确实安排妥当,看着安如往下榻的地方去了,才收回目光。 转身叫来安庆,背手就往山道间牧场走去,“怎么回事?!” 安庆战战兢兢,“北边怕是要有战事了。” 繁生眉头紧皱,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继续说。” “阳庆他们是提前得到粟弋王子哈代虏的密信,才提前撤出了牧场,只差了一个时辰,待将牧马赶至北周口山道的场后再折回搬草粮,那边已经是烧地什么也没有了。” “事后阳庆领着人偷偷前去查探,马蹄践踏行事手段……无一不是指向北匈奴图库荣部……” 繁生没有停下脚步,细细消化这些事情,疑惑道,“嗯?……图库荣怎么会来南边。” 安庆深深吸一口气,“北匈奴王庭内讧,图库荣王子与小王子叶肆……咱们现在还不清楚……这次图库荣王子竟公然南下挑衅,想必那由头,不是王庭战败被逼无奈之举……就是——” 繁生挥手让他停下,“那边现在没人,且放着,九爷来了立刻通传!” 提起衣襟就进了牧场一边的草屋,并吩咐各大牧人候在外面,安庆、阳庆与庄子管事赵头进来说话。 一时间人心惶惶。 庄子上不明情况的人还在热烈议论那几十匹精焊的骏马,安如也是听赵家娘子讲的津津有味。转眼换洗过衣裳,又在床榻上稍微小憩了一阵,听见外面嗡嗡说话声愈大,便唤了人进来问话。 末蕊侍候如夫人净面净手,又进了些点心,才将外面赵家娘子送来的四五个丫头情况说了说,“其中有两个长相标志的,看着也蛮有一些意思,末蕊不敢多事,就让在外面候着。”带一丝苦笑,“都是些娇养惯了的,话不好说。” 安如听了奇道,“你也有吃不定的时候?” 末蕊笑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如听了更加来了兴趣,正待出去看看,菱儿却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真是受了一肚子的丧气模样,对着如夫人僵硬的福了福身子,使气道,“如夫人您说说,怎么送了这样的人来,真不知道谁侍候谁的!” 安如摆摆手,“菱儿正好,我有一事还真得你出马不可。” 菱儿只能忍气。 安如拉着她就往外面走着,“你去马场那边瞧一瞧,阳庆那小子一个闷杀的愣头,这回子肯定扯着脖子跟你们主子回话,你就守在那外面,说我说的,让安庆找人押着那小东西好好整治干净了,好歹给个人的模样出来,完了我要问话。” 末蕊皱眉不语。 安如瞧见了,拍拍她的手,“怎么了,去把你们捉定不下的丫头找来,我也瞧瞧。” 菱儿犹豫不决,安如又指了桌上几样点心,“统统都带过去,听说还有些牧人,你往赵家娘子那里问一问,都别耽搁了。” “如夫人……倘若主子问起……” 安如嘴角一勾,笑得更妖精了,招手与她附耳言语,听得这丫头一头雾水。却也只能让人包了点心,往后山去了。 末蕊瞧见如夫人自有主张,便不多问,向门上侍候的示意——一溜站定五六个丫环,环肥燕瘦各自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的。 安如细细看过,也不说话,只淡淡饮茶。 赵家娘子听说如夫人睡醒了,赶紧进来侍候,一眼瞧见房内的阵势,心猛地一跳,请安万福,“这些都是庄子上人家的女儿,山家粗鄙,怕您住不惯,这些丫头都是懂事的,您放心的用!” 安如含笑为赵家娘子看座,那娘子称不敢只管站着,也不勉强。 那五个丫环里中间两个最标志,天然一段风流,农家里特有的灵动干净眼神,时不时瞅一瞅房内富贵的摆设,又偷眼瞧一瞧正座上仙人一样的人物,俱是心怯中多了一份争取,恭敬里含着几多艳羡。 末蕊瞧的一清二楚,附耳对安如道,“中间那个红衣姑娘还有左手的绿裙衫。” 安如点点头,也就指了指这两个留下,其他的都让在外面侍候。倒是弄得末蕊又急又气,如夫人不知道这送丫头的意思吗?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安如呷一口香茶,淡淡笑道,“不必拘禁,可都是庄子上生长的?都是哪一家说来听听。” 那红衣姑娘显然大胆一些,黑亮的大眼睛瞧着安如一点也不心怯,“奴婢荷花。”另一个匆匆与安如对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恭敬答道,“奴婢香草。” 安如放下茶盅,却看向赵家娘子,后者会意,小心地拿帕子抹了抹汗,笑道,“荷花是原先庄子管事严老的孙女,正在庄子边上的柳镇里按了家。香草是咱们老赵家的外侄女,听说如夫人来这边,咱们就想着让孩子们见见世面,沾一沾主子们的光。” “哦,那可都是紧要的,往后就是嫁了人,也有一份体面。”安如点点头,斜眼瞧见那红衣姑娘面色不虞,似忿忿不平不喜安如这话的说法,心道“可惜”,“只是这两个丫头的名字正巧与我跟前得力的冲了,您看——” 那两个姑娘一听这话,脸色一变立刻就跪倒,赵家娘子也赶紧上前拦下那两人的话先笑道,“如夫人说得极是,还不多谢夫人赐名!” 末蕊居高临下瞧着,不问不动。 安如抬手,“罢了,都起来吧,我也想一想。取得不好了,可莫要到处说是我的主意,让人取笑地不成!” 两个姑娘心下一滞,很快反应过来,磕头道,“多谢夫人赐名。” “嗯,也要文雅一点……就,荷花改作笔荷,香草就叫砚香,嗯,不错。”安如笑了笑,“你们可喜欢?” 两姑娘叩头谢赐名。安如让她们领了随侍书房的差事,就打法下去换洗新的衣裳了。 待人走后,安如又让赵家娘子帮着讲了讲庄子上的情况。这里分两大部分,前面庄子同其他都是一般样,只是靠近大兴山那一块被改作马场,北边购来的胡马在这里停转,卖到中原或者南方。 ……这回子,繁生应当正在马场上呢吧。 又听说庄子上正养着从西域过来的鲜熟瓜果,今年春里才移植过来的老葡萄根竟也开了许多小白花,长出一串串的青色果子来,煞是好看得不得了,把小女人心挠的痒的,“都多大了?可摘下来尝了?有没有说那葡萄是什么品种,什么时候成熟?” 赵家娘子笑地合不拢嘴,“咱们哪里敢偷尝,那可是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要当宝贝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宝贝?”繁生从外面就听见安如唧唧呱呱的笑声,那些烦闷扫去不少,深深吸一口气,换作轻松。正好笔荷二人换了衣裳,瞧见主子大步过来,又惊又喜,连忙抢着为打了帘子。 安如听见是他,就跑到跟前拉着繁生的手,往座位上一按,“一来就打断人家,偏不告诉你!”扭头对瞠目结舌的赵家娘子道,“您再说说!” 赵家娘子早听说主子的雷霆手段,可眼见着如今温雅地模样,不禁心头大汗,浑身发冷地不自在,声音开始打滑,“没,没什么,那些葡萄——”抬头偷瞧了一眼主子,并没有什么异样,放开了一点胆子道,“听移种的胡商说,须得七八月下才能够好,这时节,怕是,酸得很,酸得很。” 安如瞧见这娘子一副胆战心惊,只怪繁生来得太早,正要说什么,那笔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捧着一碗茶笑盈盈地端了过来。安如停下话,好奇地看着,末蕊也不吱声,倏然间房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下那丫头娇滴滴地一声,“主子,请用茶。” 听得安如顿时酥倒了半边。 好是一个小娇娘! 繁生却仍旧摩挲着小女人的手心手背,没听见一般,只含情带笑地同安如对视。赵家娘子瞧见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只叫“不好”,却又无法,只能偷偷给砚香一个眼色后,躬身告辞。 安如自然挽留一下,然后放了出去。回头甩开繁生的手,坐到另一边,“怎么就回来了?” 繁生不以为意,挑眉不解道,“阳庆有吃的怎么爷没有?” 安如笑问他,“是呀,怎么没有呢?” 繁生大笑,顾不得在场几个人,拉着小女人就推推攘攘的往里面去了,“小妖精!你说怎么没有?让人框了爷过来,还想耍赖?!” 安如嬉笑不言语,被扔到床上往后一滚,躲在被褥之后笑嘻嘻指着繁生,“你瞧瞧,外面可都是豺狼虎豹,我不把你框进来,难不成看你喂饱了别人让自己不痛快?” 繁生哪里知道这个小女人心思跑到哪里去了,上前不由分说地扑倒那嚣张的家伙,两三下就拨弄开小女人的上裳,露出粉红色抹胸,用力往下一拉,低头就含了上去,指尖时而逗弄另一处可爱,时而捻起那有些濡湿的胸衣,啧啧有声。 安如眯着眼,仰起头,柔软地躺在床上,双手轻轻抱着繁生,心疼孩子一般抚摸着他,爱怜着他。 事毕之后,并没有进一步发展,安如趴在床上,幽幽地不说话,繁生知道每次她都回这般消沉一阵,无奈也躺在她身边,将人揽进怀里说着阳庆他们分散注意力: “……过一阵子送你回扬州吧,并州可能要驻兵——” “不。”安如咬着唇,将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你不用来瞒我,什么驻兵不驻兵的,不就是北边可能要打仗了么。匈奴人不过是草原上的狼,来这边抢一圈东西还是会回去的,你听说过狼也吃水果?” 抬头看一眼疲惫的繁生,“你果然厉害,就不要怕我连累!……你说过的,你在哪里,我也要在哪里。” 繁生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调皮,我要去漠北你也跟着?” 安如垂眸,憋了气,半晌,“啊,那里呀,也就是太干了,我要去了皮肤就老的厉害,到时候你一看我丑的,肯定……唔……” 亲了一阵,放开小女人的嘴巴,“那还跟着?”繁生低低地笑了。 安如抹了抹被他弄湿的唇,娇气道,“我要学骑马!” “好,不过现在不行,爷没时间教你。”繁生不同意。 安如笑着扑在他身上,压着他道,“不是有阳庆么,我找他去!” “不准!” “小气!”不理你!安如嘟嘴从繁生身上翻下,面朝里睡。 繁生无奈,仰面朝上,看着顶帐,低声道,“爷会保你平安的。” 安如含笑不语。 两人默默躺着,一时间安静地人心里极舒服。 安如慢慢眯着,忽然心里轰地一震,想到些什么,猛地坐起身揪着繁生的衣袖不放,“他们要是目标不在这里,是京城怎么办?!……声东击西,暗渡陈仓!繁生!有没有可能?!宝宝,宝宝可还在京城!……”安如简直要哭出来了,“狼不吃水果,可也没说不喜欢吃掉另一群狼头呀!” 繁生也坐了起来,弹了弹小女人白皙光洁的额头,“真是笨!你当京城是你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摇摇头道,“京畿拥兵10万,你以为是专门去吃粮食的?!” “十万。”安如念了念,眉头稍展,又道,“我不管,你把我儿子从那里赶紧弄出来,万一那些蛮子傻地就是要拼命,那你说,你说,万一,怎么办!” “你呀!”繁生搂着小女人重新躺回床上,“过了端午他们就该回来了,朝廷哪里就这么笨让蛮子胡来。好了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晚上带你去山下那边玩,哪里有两处温泉,这两天坐马车真是累坏了吧……” 又说了一阵话,安如渐渐放心,虚虚惶惶地睡了一阵,起来时繁生已经不见了。愣了一会,唤来末蕊更衣,提到那两个丫环的情况,苦笑一阵, 穿戴整齐,让外面上膳,细丝慢条地从卧房里出来,却没看见那两个丫环,问了问门上侍候地,只说传膳的时候有见到。 安如瞟了末蕊一眼,不作言语,仍旧一般模样的用了餐。过了一阵末蕊从外面回来,原来两个丫头商量着想给繁生那边送饭,结果被小厨房人奚落,躲在分给的房里不出来呢! 午后让赵家娘子送来井水冰过的瓜果,香甜的很,才瞧见那两个从外面回来。不由得笑了,让她们不用进来侍候,直接从井边捞两只瓜送到繁生那里去。 又对末蕊吩咐,“晚间我同你们主子要去温泉泡一泡,你只管吩咐那两个过去侍候。”看了眼沉默的末蕊,只好哄着解释道,“知道你不舒服喜欢,可不主动给她们造机会,谁知道背后出什么瞎点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呢,恁她们玩一玩,当不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 安如不屑理会那两个天真的丫头,且由着闹腾了一阵子,因问了赵家娘子各处走了走。 大兴庄子背靠大兴山,天然养着马场,瓜果自来十分好养,又山阴两处暖泉,真是随了安如的心情,到处新奇。 下午日头渐渐退去,使了菱儿领着那两个丫环望暖泉沟里准备去了。 这边拉着赵家娘子仍旧四处玩走,熟悉道路交通,结果一半也没走下来,四处里才只认得自己住着的竹山院是庄子东面,马场暖泉是在北面山下的,葡萄枝缠在西边园子里,其他一概混乱。 赵家娘子瞧见如夫人眼见得哪里都是一副神气盎然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您若真是喜欢,那果子熟了,您也亲自过来摘一摘,一定有趣得紧。” 安如自然欢喜地答应了,说道,“您帮我看好了,每日里都来数一数,倒时少了一个,我也不依!”当下说笑了一阵,也不麻烦,命人抬了助脚的小轿,晃晃悠悠地往暖泉沟去了。 才在门口,就有过来说话,主子仍在马场,请如夫人先行泡暖泉子。 大伙儿簇拥着进了暖泉的院子,第二进便是修葺的泉眼小屋。前后打扫周到,安如吩咐留下末蕊菱儿二人侍候。 暖泉水汽升腾的小屋内,安如只着了一层薄纱,缓缓入水。 珍果盘馐,美酒佳肴,无一不是稀罕物。 美女佳人,二八年华,谁又舍得纤纤细腰,曳曳风情呢。 安如趴在砌成的碧玉暖泉水池中,神清气爽,氤氲水雾之间,摇头晃脑的只想吟诗,一句“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月是故乡圆。 想得远了。 水中泡了好久,繁生没来。仿佛有些意兴阑珊。 命人扶起自己,水意浓浓的单裹了一件长袍,曳地就往里面那一进小院里摇去,早有侍女举灯把盏,郁葱梧桐之下铺设席面,软席卧榻上盈盈歪倒,细眯着眼,惺忪地望着黑漆漆幽幽深蓝的夜空,星辰环拱,明月抽芽。 繁生一夜未来,那两个丫环翘首以盼不见人来,任是失望。 安如将人家珍藏的葡萄美酒当作消遣,半壶下肚,晕得不成人样,死赖在月下不走。 夜色渐浓,末蕊瞧着实在无法,让外面候着的媳妇进来,一同抬着那四方美人香榻,进了暖泉小院的主卧,婢女几人都歇在外间。 次日早早就醒来,安如才知道繁生还在忙着,不由得心生疑难,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草草用过膳,准备好点心吃食,命人换好衣衫,就准备往马场去一趟。 正待出门,却不经意扫见笔荷眉宇间的不满,不由得皱起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无知,也不客气,“末蕊领人会竹山院,你们两个跟着侍候。” 说完话,甩袖便往马场去了。 繁生亦不在。 安如迷惑,望着草水风貌的操场,竟升起隐隐的失落。 心下烦闷,不与人多话,直接回了竹山院,待进了内院,末蕊等早回来的已前来迎接,低声道,“昨日黄昏时候九爷来了,与爷说话到晚间,打发了人过去说,只是咱们都到里院睡着了,才不曾听见外面。如今还在正房内说话——” 瞧见安如还是面色不虞,使眼色与菱儿,将其他人引往旁边耳房内换洗,自己服侍安如却是往东厢房去,“爷吩咐了,让您在这里先歇一歇。” 安如闷声不言语,任由末蕊拉着摆弄。 才有人递话与正房,繁生放下九爷便过来瞧。安如看见他进来,不知怎的就是一股子委屈,低头不语径自进了内里小房。 繁生才净了手便不见了人,因文,“你家夫人呢?” 末蕊指了指小帘子,“不知怎么了,一早上都怏怏的,早膳也只进了一点儿。” 繁生掀了帘子进去,瞧见小女人翻身上床,背对外,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青丝凌乱地铺洒满床,看得人直心疼,繁生急了,虽然昨夜打发人过去了说了,可毕竟是自己没守诺,小心地赔礼,又说好话,“正是忙得很,如何也脱不开身,不信你问安庆,再不我把九弟叫过来对峙!” 说着就要起身拉人过来。 他不说还罢了,一说,弄得安如更是难受,她何时这般为他早早的起来,吃了一点点东西满世界找他,就怕他饿着了心情不好了。可他倒好,大模大样在这里做佛爷,照他说的,倒成了自己无事生非! “你不说话我就上来了!”繁生也来了劲了,脱鞋就要上床,抱着小女人死活不撒手。这一回到是聪明的紧,抓住了重点。 安如猛地坐起来,推他不动,泪水流的更厉害了,“你走你走,我就是不说话怎么了,我巴巴等了你一个晚上你不来,我以为你哪里遇到麻烦了,一大早偏起的那样早满世界找你,还让人带着你喜欢的吃食,走的人脚也乏了,头也晕了……我哪里受过这等罪!还不是你!你走,我再不理你,你也别来招惹我,反正终究是要散的,不如现在就散了,我也不用整日担心你想着你……” 又说,“到底你们是一家的,与我说什么,也不怕人笑话……好啊,就是嫌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小心眼了,我心里不舒服怎么了!” 繁生听得又疼又喜,这个烦人的小东西可算是开窍了,不理会她乱七八糟的话,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鼻尖相抵,亲昵低语,“再说一遍,整日担心我想我?还有什么?见不到我就不舒服了?” 安如猛地清醒自己再说什么,脸儿一红,歪头啐道,“哪个想你了,美得!” 繁生乐呵呵地也不计较,九弟还在那边等着,这里长话短说,抱起小女人哄道,“昨日真是有事给忙乱了,九弟到现在可还在那边等着,你先这边歇一歇,末了你想玩什么我都奉陪!” 说着就抹了抹小女人满脸委屈的泪水,帮着把凌乱散落的长发拢起,收于耳后,柔声道,“真是爱哭,怎么这一向这么爱哭,想让爷心疼也不能这般作弄自己!” 安如黑亮亮着眼睛,不依地往他怀里直钻,咕囔道,“谁让你心疼了!就是爱哭,你管得着!”又掐了一把繁生,抹了抹眼泪,“好了好了,我没事了,你自去做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哭出来就好了……就是讨厌你让我着急白跑像个傻瓜一样。” 繁生见她不恼才放心,心里乐滋滋的,说尽了好话,让人进来梳洗整理,自己仍旧往正房去了。 见他走了,安如呆呆地望着掀起落下的门帘,竟一时走了神。 什么时候自己这般懦弱,只一早上找不到他就能气成这个样子,真是活回去了。让人从行李中找出一些杂传说话之类,歪在床上一则则看过去,却仍旧心思烦乱。 总是有一个不敢去想的可能在脑袋里钻来钻去,恍惚不能宁。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又在后院里盯着小猫儿打架,末了又跑到篱笆墙下看早已闭合了的牵牛花。 花牵着牛……还是牛牵着花…… 日光从这里慢慢爬到那里,比蜗牛还慢。 午间,繁生留九爷在院子里吃饭,安如只能还是窝在这里,直到晚上那两人才消停,九爷被安置在东跨院,因是亲兄弟,连同安如都是没有规矩之人,不觉有他。 洗漱之后上了床,安如主动窝在繁生的怀里,听他讲北漠、西域的事情。 心情时高时低,说不准的慌乱。 丢下心事,慢慢依着心性,听他讲得乏味无聊,懒散着就睡了过去。 繁生就着夜光,细细抚摸小人儿的脸颊,面上说不出的缠绵与爱恋,并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难捱的夜晚。幸好她对于外面的事情向来不热心,又是迷迷糊糊…… 日间虽然在同九弟商议事情,可外面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中,她的烦闷,她的不安与惶惑,心中竟像灌了蜜一样甜。看着她为了自己无聊,兴奋得不能入眠。 可,还是顾虑。 北面战事一触即发,京城里几次政变已经大伤元气,按着九弟的见闻说法,北匈奴王庭,大王子图库荣占有天时地利的优势,二王子叶肆却拥有众多王族的支持,双方此次达成一致,趁着北方草水充沛马肥体健,一袭南人。 合作原因是很多的,不过契合点,九弟摇摇地说着,满是讽刺,只怕是为了一个中原女人。 繁生不屑,如何两国的战争是一个女人的原因,那九爷掉着眉毛也不言语,半晌,阴阳怪气地,“要是蛮子来抢小嫂子,哥可还这般言语?” 沉默。冷静地沉默。 繁生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而后反过也一想,顿时心下瞬时一片刺痛,揪得难受。不敢再想。果真就是想灭了他的! 于是沉声问道,“你同粟弋王子如何相熟,我抓你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 九爷瞟了哥一眼,带着笑意,心道果真是栽了,却不再揭短,只说,“没什么说不说的,原先不知,大漠里谁认的谁,只是帮他杀了几匹狼而已。” 繁生摇头,这般轻松的语气,也不是几匹狼能换得那小王子的倾心相助。 九爷知道繁生想的是什么,抠了抠耳朵,捻着手指上的耳屎,一吹,笑道,“我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只道她身边总是有一个卷毛的胡人男子跟着,在大漠转了一圈,去年听说回了中原,要打问也不是难事——也就是怪得很,鬼知道这么个女人就招惹了那两个贼蛮子。” 繁生还待要问,九爷勾起嘴角,邪魅一笑,“不过听说有人在京城里仿佛见过那女子。” 京城里见过! 繁生顿时心惊,冷嗖嗖地逼着九爷,“你如何得知这些?!” 九爷翘起二郎腿,打着哈哈,“哥你真是,太平坊同开平坊那般近,弟弟我想知道什么不能的?嘿嘿,倒是有几个妞合爷的胃口。” 繁生瞪了他一眼,春风阁可不正在开平坊!那种地方乌龙混杂什么没有。只是想到春风阁,繁生亦是心中一紧,想起那女人的酸涩,不禁又嘱咐九爷此事不必再提,才放了心。 九爷不知晓不晓得安如的出身,反正没问,只说,“让我去一趟漠北,这次不跑了,两个月就回来,兴许能有些收获。” 繁生看了看他,“陆头往肃慎那边去了,想必困着不能过来,你往阴山走,过川山道,乌兰那边不出错的话兴许能带出些消息。再往东北岭,借了肃慎东贵的道,同陆头他们一同回来。” 九爷无所谓,算了算路程,又讨了阳庆,仔细核对了人员才完。 次日,各方回执逐个收到,北面几个重镇纷纷增加驻军,并州也是全城警戒,商马禁行。 繁生怕小女人想多,九爷一行走后,仍在庄子上多住了许久,又命人暗中将大兴山里的暗道掩身之处再修整,万一蛮子打过来,也好藏身。此话不提。 很快过了端午,安如整日里掰着手指笑嘻嘻地盘在繁生身上数日子,时间愈近,那女人愈是兴奋,甚至忘记北边的问题。 也是繁生近来与她一处的时间渐长,又全然一副乐悠悠的模样,自以为无事,便也放开了,整日里吃酒作乐,跟着早先阳庆送来的小马驹转一圈,又学一学棋子玩耍。 日子过得清闲。 眼见端午临近,庄子上渐渐热闹起来,采买瓜果的一车车往并州城里送去,也有贵人府门亲自来这边挑选。安如好奇地跟着赵家娘子,仔细问着,竟是繁生从西域北疆移植各种奇异瓜果,中原皆无,不由得大为惊叹。 古代的大棚技术! 赵家娘子笑着解释,有胡人专门照看,自然是费大功夫的。 又过了一阵子,早晨两人都起得早早的,洗漱之后末蕊便皱着眉头从外面捧进两套衣裳,放在乌月窗下的条案上,退了出去。 小女人想到一出是一出! 安如瞧见了也不理会旁人的想法,揪着繁生就要他换上,然后再帮自己换衣裳。 繁生先是讶异,后瞧见小女人浑身的精神,自然没所谓,转身两人一般样的农民村妇模样。安如有模有样的给自己缠了条大辫子,往身后一甩,胡乱绾髻,一副农家女的模样。 又勾搭着繁生,拉了拉他,尺寸不齐明显的一截胳膊腿儿头在外面,嬉笑道,“你说好的,今日头得听我才行。” 繁生拍了拍小女人的脑袋,“真让爷这模样出去见人?” “怎么,不稀罕?”安如拉着他就往外走,“咱们今天谁也不带,就你和我——”先身子探了出去,又回来贴在繁生身上,笑道,“你看,我让她们都假装不知道,你还想见人?!” 两人牵着手,繁生另一手搭着褡裢,装了些点心水袋之类,安如则兴奋地在前面拉着,末蕊早让人把繁生的大马牵来捆在院外,森森凉荫。 繁生将盘缠往马背上一捆,豪气万丈的翻身上马,一伸手“倏”地也将安如拉起,牢牢坐定困在自己身前,扬鞭催马,惊地安如一声尖叫,死命抱着繁生的手臂僵硬一般不敢乱动。 “慢一点!慢一点!” “娘子,想要往哪里去?”繁生凑在安如耳根子下面吹气,如同涟漪一般,这等刺激的场面下小女人早红了脸,又不敢乱动,只能将身子拼命揉进他的怀中,“慢一点,往镇子上。” 随着马蹄起落,两个人也是忽上忽下的颠簸。黄土扬起,久久不落。 很快就来到十几里之外的柳镇上。 实在疲惫的小女人哪里骑过这么强劲的大马,早知道还不如做个板车呢。虚飘飘的步子实在难受,只为了前几天听说镇子上有集市,才精心准备了这么一茬,谁想千算万算偏没算计到交通工具! 嗷!! 屁股疼。 繁生将大马送到一处客栈寄存,重新背起褡裢,搂着小女人在客栈里稍作歇息,偷帮着揉了揉那明显受挫不敢坐硬板凳小屁股。 喝了些热水,又吃了些点心,安如才缓过劲来,撅起小嘴不满,“真有够受罪的,以后再也不骑马了!” 繁生笑,“你那个小红还算马?” 安如累得头也不想抬,怏怏趴在桌子上,将脸蛋贴在手臂上歪着头望着繁生,“我累……可我还想逛街,大娘说集市上有好多好东西,你看——”从繁生褡裢里找出一个诺大的银钱袋子,解开系绳,“我好容易将银子换成铜钱,多辛苦!” 繁生将袋子收回,喝了一口水,四处看了看,“再歇一歇,要不要间上房你睡一睡。” 安如立刻直起身子,举手道,“不累,我们走吧!” 繁生拉下小女人的手,“走吧。” “嗯。” 放了缰的小野马一般,火红的集市上农家人火热的砍价叫卖,人群里小女人挤来挤去,完全没有自觉。 到最后反而觉得拉着个大块头不好穿梭,直接甩手自己往各个摊点上跑,手中捏着的铜钱很快花光,换成十几个香包玩意,五颜六色的挂在手上,香草薰叶的味道送入鼻中舒服极了。 转身往人群中瞅去,兴奋地往旁边摊子上的男人招招手,“繁生繁生!我的铜板不够了,你快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故人 “繁生繁生,快过来,我的铜板不够了!”安如笑盈盈地对着对面摊子上的男人喊道,“可好闻的香包!”比现代的有多好! 男人从旁边那个摊子上买了什么东西揣进怀里,走了过来,从褡裢中熟练地取出钱袋,掂量着递了出去,又拉着女人往别的地方逛去。 安如将买来的香包统统塞进男人的褡裢里,笑嘻嘻地晃着他的手臂,到处探脑袋,胭脂、香粉、针线、粗布,各种各样的粗布匹,瓜果农食不一而数。 一条街很快就走完了,来来回回的,竟也没买多少东西,却两人玩得开心。正要出市集,溜眼瞧见两个老农蹲在旮旯角落的墙根子下,躲着太阳,那里聊着什么话眉飞色舞的。 地上摆了一摊的农具,大大小小很是周全。安如一眼就相中其中一个花锄,润白的木柄仿佛还带着树木原本的湿气,新鲜极了,也顾不得拉上繁生,溜过去就蹲在那些农具跟前,挑挑拣拣,“大爷,可都是才打出来的?刃子够不够力!” 老汉没理他,仍旧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筒子,拉着另一个摊子上、卖带着泥土连着根的瓜菜种子的,混混乱攀闲话,“可不是,我那碎怂娃小子也闹着要跟着走,嘿!……” 小女人又装模作样地从中间挑拣出一只小耙,也是精巧的很,看样子仿佛就不是田间陇头的摆弄,倒像是自家小院儿里葱蒜之类的应承,不由得笑眯了眼,“这个什么价钱?” 繁生也蹲了过来,憨头憨脑地傻笑,很喜欢听老汉说话似的兴奋地蹭道,“听说那可是成家军,哎呦嘿!多稀罕,俺早也寻人打听着了,狠多厉害得嘞!要不是俺要娶俺媳妇,俺早也就跟去了!呵呵呵……”说完还嘿嘿地傻笑,摸了摸脑袋。 安如猛不丁听见繁生这般傻样,身子一抖,愣是没反应过来,迟愣愣地盯着繁生,嗯嗯地卡住了。 那两个老头一瞧见这小媳妇半啥也不懂的模样就了解了,旱烟一吐,“贼娃还没留种呢吧!哈哈,臭小子呦!咱们村儿那些个囚不顶的,也不撒泡尿瞅瞅自个儿是什么怂样,那成家军是你想去就去得成的?!” 繁生很是同意,仿佛那话里压根就没把自己也骂扯进去一般,极得意的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俺爹说了嘞,俺还要多砍几年柴才够力气撒的!可俺就是说蛮子闹得人恨痒痒的,疤瘌死气地不成嘿!” 安如小心脏一个得瑟,保住繁生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心一动,那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的,“憨生……不要。” 繁生低头一笑,“俺……其实也舍不得俺媳妇着嘞!”抬头对另一个抽旱烟的老汉傻笑道,“老叔,你方才说的啥呀,俺就没听清楚,嘿,成家军来招兵的怎么可说啥、才也就是个年轻小子嘿!俺爹说了,那里面可都不是强人的不成!” 那老汉贼眼上下打量了繁生的强人体格,旱烟斗“咣咣”地在墙上敲响,又从烟袋里抓一撮烟草塞进烟头里,嘿声嗤笑道,“你爹多不得也就你这个傻囚根子,人家那小哥不肖说力气,光眼神就吓死个你嘞!愣是个厉害,傻小子不行行!” 这边老汉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俺那碎怂娃小子就是迷那个劲!捶上几顿才安生的。” 安如摇着繁生的手臂,“憨生……不要不要!” 繁生憨笑,“好。”又对这边老汉道,“俺媳妇想要这两个。” 老汉乐呵呵地下了猛价,繁生也不管安如要砍价,满口应承下来,装钱的口袋扯得大大的往外掏,嘿嘿对着两个老汉傻笑,才又一手提着小女人一手扛起那两个小锄与小耙就走。 安如不死心,挣扎了一下,“憨生憨生,太贵了太贵了!我还能砍一半的铜板下来呐!” 转过市场街道,繁生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小女人像只小鸡一样被提着毫不难受,使劲攀住繁生的手臂,“放我下来啦!”繁生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小女人憋红了脸怒视自己,尴尬一笑,“媳妇,俺忘了!” “去!”安如挣脱魔抓,往边上跳去,端正了衣裳,才从他肩膀上抢下小锄小耙,“我的!”瞪了他,“臭憨生!” 繁生不计较,拉着小女人另一只手,乐呵呵地迈着步子,“媳妇,哥哥饿了,咱们吃东西去!” 安如扭着小身板,面目可憎地瞪着前面恬不知耻的男人,丝毫不理会周围农里人家笑嘻嘻的眼神,蹬着小胳膊小腿就跟上,往之前歇脚的客栈去了。低头满满算计着都买了些什么东西,一屁股扭坐在小店里靠边的方桌跟前,将小锄小耙立在墙根下。 繁生坐到安如另一侧,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精打细算的小家子气模样。说不出的娇憨动人! 店小二心道是一对新成事的两口子,怪不得亲昵,又糁于繁生彪悍的体格,低头不敢多事,只问了饭菜就赶紧后堂吩咐去了。 安如瞧见繁生同小二点饭,也顾不得其他的,笑嘻嘻从男人身上扯下褡裢就推放在桌子上,一样样从里面数胜利品,笑得喜上了眉梢还不自知,“憨生,过五天我还想来,赵家娘子说了,逢初五初十的就有集市——” 仿佛有人在看自己,看了过去,对面桌上两三个男子正往这边瞧了过来—— “——倒是后咱们坐板车来好不好?骑马人家都被颠死了!”收回目光,仍就兴奋地扒拉着东西,“你刚才装得真像!土不拉几的,下一次我也要装,你是憨娃,我是憨媳妇好不好!呵呵呵……” 繁生淡淡扫了那一桌一眼,将小女人拉到自己跟前坐下,搂着小细腰,低声吹气道,“哥哥装什么了?” 安如才不知道他个小心眼,只顾自己开心,笑嘻嘻一把推开他,同时又“啵”一声偷偷给繁生扔了个飞吻,复又脸蛋贴脸蛋蹭了蹭,将身子往他身上一靠,“哼,就惯会作弄人,不理你了!……嗳,你看,给你的,憨生,来,我给你绑上吧!” 从中间挑捡出一个大红色香袋,五色线缠缝的,贼笑着给繁生愣是绑到腰上明晃晃,乌色短襟皱皱巴巴的,猛然间这么一块鲜亮,真是,让人受不了。 安如诚心作弄他,又给自己挑了一个淡黄色银线绣小香袋,揣在怀里,黑亮亮的眼睛就直勾勾看着繁生,“给咱们涵哥儿的!”低声笑了一阵,才又挑。 从末蕊到赵家娘子,甚至连钟氏都给挑了——这回可不是诚心气人去的。就是端午送送香包嘛! 繁生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想要插进安如的头发里——他见过好像就是这么插进去得——可无论是耳侧鬓还是脑后发髻都光溜溜滑顺顺的,猛个劲往下滑。 再顺着发髻边缘—— 怎么就是别不住?! 安如注意到繁生的动作,不由得伸出手要摸一摸是什么东西,忽而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吓了人一大跳: “抱歉打扰二位了,在下冒昧,山野乡村里,瞧见二位竟是面善的很,不知他年可能相与过?” 顺着声音看去,又越过他往更后面看了看,正是方才朝这边不住大量的桌子上的人,安如皱了皱眉头,稍微不自在,怎么一出门就有事! 转过头不理,拨弄从繁生手中夺下的桃木小梳,秀气地很,“哼哼。” 莫名其妙。 繁生倒是镇定,照例将小女人往怀里送了送,护犊子一般的谨慎,却头也不抬,“俺和俺媳妇头一次来镇子,谁也不认得!” 安如凑在他怀里低低偷笑,掐了掐他的大腿。 那人也不计较,又拜了拜,只看着安如,“小嫂子仿佛不是这里人吧!” 安如心道,我那里人都不是,俺就不是人。心中猛然一惊,身子僵硬。 繁生瞬间感受到小女人的变化,眉头一皱,也想到了什么,自然地抬头瞅了那人一眼,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青布短襟、洗得发白的布裤,草鞋——年轻不过十七八,生得一双炯炯名目,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跟前的小女人! 不由得恼怒,怒意直冲,“小兄弟这般盯着俺媳妇,莫要欺人太甚!” 那人不妨事,直顾就强势瞪着繁生,眼神一转,上前试探也更仿佛决心一般,就要伸手去拉安如的手臂—— 听见一阵风,安如直觉不对,瞬间身子一晃,就被抢到繁生身后,那年轻人早已挥拳迎面就打! 鬼事! 个小村子都有这种客栈打闹事件!安如慌忙退到墙角边上,又惊又惧地,紧紧盯着这边打地正酣的人,心躁意乱。 对面那一桌人一个仿佛无事一般把酒饮,另一个侍立一旁的男子焦急地往打架的两人看去,掩饰不住的担心,微微一扫,猛然神色煞白,死死盯着安如。 那人身字一晃,眼看就要冲上来,繁生眼角一闪,不同臭小子多纠缠,心下一狠,堪堪劈手擒拿小子右臂,虚晃一招直捣小子面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下盘狠狠扭摔将小子扔出几步远,老老实实砸在那就要奔过来的人身上。 谁能料那人轻松一接却不慌不忙将小子方平地上,眼看繁生就要拉着吓傻了的小女人走出门去,“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姑娘!姑娘不认得六子了吗!姑娘不认得六子了吗!小的是六子呀!”不由分说就“咚咚咚”地叩头,“小的是六字呀!”泪水和着哭声一句句,一道道,撕心裂肺。 安如拉着繁生,死死盯着那地上的两人,哭喊的那人不住地叩头,几乎满头流血不能停止! 而那个被繁生打了的男子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恨恨地瞪着安如,满是悲愤与难舍难分,抹一把嘴唇上的血珠,惨然冷笑,“你不认得我了?!哈哈,也罢也罢……算你不认得我!可你竟连小六子也不认得了,你当真这般绝情?!要这样绝情!”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吼出来的。 繁生一把揽着呆呆傻傻的女人,早已将褡裢收拾齐整,抱起她就走,小二接到繁生扔给的银子,恨不能的十分之快就把那匹大红马牵引过来。 翻身上马,挥鞭扬蹄,一生啼吼,两人已经绝尘而去。 小店里颓丧那两人黯然地望着人已去的方向,软软地倒在地上,耳中还隐隐回荡那小年轻吼出的话。 胡乱靠在那里,小六子抹一把眼泪,低头不语,额头上血渗渗流出,落于面颊。那年轻小子则绝望地杵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原来都是真的,哥说的原来都是真的……她不要了,不要我了……她只看那个男人,看不见其他人……为什么都不要了……” “都迟了么……” 桌上另一个始终没有动的男子重新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身量年轻却稳然一身气势威严,“乡村鄙陋,今日还要赶路,六子,还不扶你家小主子起来。” 饮下一碗,又给小年轻斟了一小碗,“……大兴的庄子上,你兴许还能见得那女人。”复又摇摇头,却不再言语。 小年轻恨恨抹一把嘴角的血珠,啐了一口血出来,两下就把那酒喝得精光,红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同样的,一直处于愣傻状态的女人,想地几欲爆炸的时候,终于受不了大马奔驰的癫狂状态,死命抠着繁生的手臂尖叫,“停下来停下来!” 繁生心中一紧,青着脸勒马,裂声嘶叫,硬生生在原地前立、躁动地打了好几个圈转,才险险停了下来。 安如简直就要吐了,要死不能地趴在繁生手臂上,吐着舌头大声喘气,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几乎分不出一丝力气来,“憨生,难受,我不要骑马了,颠得难受。” 繁生一听她的娇声软语,心中顿时软化,也禁不住轻松一份,原来不是因为那些人吼他! 可这心里还是不舒服,听着那口气,这小女人——猛然眼神犀利,眯着精光,金陵王小世子郁成良如今正是十七八,和这个小女人有婚约! “呼!让我下来!要接一接地气!”安如不安分地扭着身子,又返身回抱繁生,“憨生,你媳妇不舒服!” 繁生不愿多想,瞧见小女人羸弱不堪地抱着自己,竟低笑了。大手一挥,便挟着这小女人登时跳下鞍座,牵着马,往路边捡了一块石头,坐了上去,替小女人安抚顺气。 过了一阵子,安如才算缓过劲来,闭目在繁生身上歇息一阵子。 顺过气,就起身不说话的,才踢着乱石子,沿着乱草丛走了进去。 安如挑挑拣拣地踩着青草一路开辟道路,眼睛滴溜溜地转,后面的男人看着她,竟也忍着不说话,两人都各怀鬼胎。 过了一阵,跨过这一丛草地,竟听见淙淙流水声,禁不住心情就要往前跑去,茂盛的野草当着去路,左右什么都看不见,谁晓得那水是隐在了哪里。 不由得气馁。 安如回头瞧见他也跟了上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勉强笑道,“怎么也不问问?” 繁生不语,领着头,让小女人牵着自己的衣裳,不知怎么拨开一处长蒿,又往前走了一阵,竟是到了一处丘山下,乌龙盘根的低树交错枝节扭缠在一起。 安如顺着繁生的目光看了下去,惊呼道,“原来在这里!憨生,你真厉害!” 只见那幽幽树丛根下面,可不就是清清凉凉的溪水,哗哗作响,枯叶零散的飘落上面,打着旋一溜而下。苍翠青苔沿着乱石密密麻麻。 繁生将马的缰绳系在一根老树上,清理了跟前的一处大白石,拉着小女人坐在自己腿上,道,“你在想谁?” 安如低头拔了一根草,拨弄半晌,又插在自己头上,不言不语。繁生宠溺地摸了摸小女人的脸蛋,轻声叹息,“你是我的女人。” “可你买了我。”安如低头,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委屈,任由他拔去那根草,轻声喃语,“你买了我,我,知道,就是心里,不舒服……我不喜欢,你买的我,像个东西……可是他们现在找来,迟了。”在偷偷瞧着他,正与繁生四目相对。 赶紧低头。 心中却恨恨地,迟大发了! 真要跟那个青梅竹马回去,穿帮指日可待。 安如真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小子真可能就是郁城佑嘴里念叨的“良哥”,只是奇怪,不是说“躺在病榻上”,还“生死未卜”么? 繁生扣着小女人的手,低声道,“咱们不骑马可就回不去了。” 安如终于笑了笑,复又垂眸,却是娇声呢语的,“回不去就回不去!” 这男人的身手,简直跟个豹子一样彪悍,怕什么,“反正……你都把人家拐到这里了,还说什么回不回去,哼!” 繁生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想,那个纹丝不动地,会是谁?……郁成良,郁城佑,围歼大长公主,理亲王——顿时警醒,心下猛然一惊: 成家军已经来到这边,理亲王此刻亲临,北边莫非又有变? 一阵烦躁,面子上却平平。心思万转……再不就是……京城有急! 栾庆他们从京里传来消息,太后圣体康复,理亲王请得圣眷赐婚,长公主被遣往圣祠堂祈福……他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一身布衣打扮,同金陵王小世子…… “憨生,憨生?”安如晃了晃他的手,“想什么呢?” 繁生笑看着安如道,“想不想咱们儿子?” “怎么?!”安如惊喜地抓住繁生的手臂,“是不是……她们就要回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咱们回扬州吧 沿着山丘石头路,繁生很快领着安如找到一处小洞穴,却只能容纳半身。 安如在小洞里窝着,比划半天,笑盈盈看着繁生劈来粗树干搭建窝棚。自己也想了一阵,幸好农家布裙不罗嗦,来回在乱石滩边上拣了好多鹅卵石子,圆圆光光、平平整整地铺在小窝里,真就跟小时候过家家一般,筑一个小窝,里面有你也有我。 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小圆石头睡上去暖洋洋的,也不硌身子。 安如瞧着不远处,繁生不知怎么的就招来小鹰,收消息送消息,忙碌了好一阵,过来把马牵到小窝一旁绑好,又不知在小窝周围洒了些什么粉硝之类,搞了半天自己钻了进来。 两人都笑了。 小窝下面是安如铺垫很舒服的鹅卵石头,又拿褡裢里安如原本作野餐铺地的棉毯款款铺好;上面是繁生搭建的干树枝蓬蓬,依稀可辨墨蓝深空,星辰渐渐浮现,明显。两人头朝里睡在那半个洞穴里,下半身露在外面树棚之下,天为庐。 繁生温柔地伏在安如身上,拨弄开衣衫,轻轻啜吸甘露琼液,半是甜蜜半是难舍。儿子要是回来了,可还有自己的好事么…… 安如微微眯着眼,摩挲着男人埋在自己胸前的头,低低笑着,也不知道什么,这种静谧的情形下,竟还有些害羞!连个人都没有还害羞! 仰起头,惺忪朦胧,全身拱起,缠绕。 繁生温柔地进入,急促的呼吸,不能控制地抽动,爱她,要全都交给她……一次次疯狂的进攻!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小女人婉转承欢,毫不忌讳地大声娇吟哭泣,全部都是本能的反应,最热烈的喜欢! 反正都没有人,何不让欲啊火来得更壮烈一些!小女人极大地撑开自己,满足身上驰骋地男人,环环扣紧彼此,贴合无度,禁不住极致快乐娇啼泪流,来控诉他的激烈,来证明他的善战…… 一夜难眠。繁生吻遍了她全身的每个角落,她精致的锁骨,美丽的娇挺,柔嫩的腿儿,还有那迷人的销啊魂处。 感谢这个充满动力的世界,没有推拒没有抵抗,全部都是诚心诚意,都是你情我愿。 记不清是谁先勾啊引得谁,也不记得那些火热的湿温是怎样变得不能控制,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和滚滚而来的欲啊望。 你欲我望。 安如甜糯地撒娇,轻声细语挠他的神经。 “咱们算不算是野啊合?” 繁生啃了她的小嘴,“乱说话!” 小女人“呵呵呵”地娇笑,翻身就要压着他,一定要强调,“你只能同我野啊合!” 繁生亦笑,真是个小妖精,天色还未亮,再来! … 精神抖擞。安如窝在小搭棚里瞅着外面生火烤鱼的家伙,翻身又疲惫又睡意连绵:分明用力的是他,驰骋奔放的是他,可偏偏累死了的是自己……他怎么就能那么精神抖擞呢……动了动散架一般的身子,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抱上马车,“哒哒哒”地赶路了。 瞧见她醒了来,繁生放下手中的事情,从身后取出一方小匣子,揭开盖子,从中间拿出点心,递给安如,“吃点东西吧。” 安如接过,嚼着点心,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庄子上,两人痛快地洗澡泡了暖泉子,无所顾忌地大战无数回合,各自脸不红心不跳地,整整齐齐伶伶俐俐地回了竹山院。 两人盘在屋里说着话,外面忽然来报,昨日庄子里收留了一行三个赶路的,如今听说主人家回来了,送来拜帖并一拜匣。 末蕊事先瞧过,并无妨,打赏了小厮一点果子铜钱,才拿了进来。 繁生拿过那帖子瞧了,嘴角眯起一丝笑意,打开拜匣,淡淡瞧了瞧里面的礼单,扔给安如收拾。这女人也不当什么,不过一些少见的珍贝,回头交待末蕊收了,不当一回事。 瞧在繁生眼里,可是欢喜得很,那帖子随意就放在窗下也不理会,“我前面去瞧一瞧。” “嗯。” 末蕊送了主子出去,折返回来便打听昨日未归之事,安如但笑不语,末蕊急了,安如才嗔怪道,“孤男寡女野地里的你说能做什么!”一句话臊得末蕊红了脸,支吾半天还是逃了出去。 安如从几上拿来那拜帖瞧了瞧,不过简单应酬之类,想了一回便放下了。 外院正厅上,繁生主座,其他二人正就是昨日小店里遇见冲突的。 一曰理亲王,一曰金陵王小世子。 没有啰嗦,彼此只一眼就交换了无数来回,你是谁,我是谁,谁不知道?! 每人均是有备而来,繁生亦早有了算计,同理亲王很快定下北面隐藏的战马买卖一事,且击掌为盟,绝不透漏此事半分。理亲王如此是为了出奇兵,繁生则是不愿众人目光焦距。事毕之后,繁生不愿留人多待,理亲王了然一笑,只那始终沉默的小世子终于开了口。 “小弟昨日唐突,实在羞愧,望史兄担待则个,只因嫂子像极了再下一位……故人,不免失了分寸……盼叩头认错以表诚心……愿世兄成全。”躬身作揖。 繁生也不接,道,“小世子多虑了,内子昨日虽受惊,现下已好并无大碍,小世子不必时时记挂。” 理亲王品茗不语。 郁成良不怒不起,仍旧作揖,“既是小弟的错,也应该当面赔礼,若非如此,小弟实难安寝。” 繁生冷笑,“内子向来粗鲁,不堪与外人拜见,小世子不必如此,实在生受不起。” 郁成良作揖常常委于下首,实有无赖之嫌。 繁生沉闷,那理亲王仍旧一番风清云淡不痛不痒的,着实难办!深深吸一口气,沉思念及昨日小女人话语,左右想来,并无可怕,于是命人后院通传,只说昨日遇见旧人盼望一叙。 过了一阵子,后面打发了一丫环过来叩头回话,“如夫人才要歇息,听说是昨日故人,已忙起身朝客人方向拜了几拜,只恐一见唐突,有所难安,自是不敢承受客人‘赔礼’,只在内房再多叩拜见礼,还望客人千万饶恕。”一席话说得郁成良心意冷却,悲凉难下,直勾勾盯着那伏地不敢起的丫头,半晌,终究无语。 繁生却甚是高兴,兴致勃勃地将人打发出门之后,直奔后院,真是个懂事的小妖精!想及这边恐怕不稳,扬益或恐成为朝廷堪重之地,跨过门槛之际瞬间就作了决定。 安如打发了丫头之后正要入睡,憨梦半晌,忽然被人咬醒,难受得跟个什么似的,“啪”一下打在繁生脸上,才惊醒过来,瞧见男人龇牙咧嘴地趴在自己身上,铁青的脸上竟生生五根手指印,心虚一笑,怯怯地往床里挪了挪,“你回来了?” 这一下确实把繁生拉了回来,拿着小女人的软手就给自己揉,没有怪罪,只安静地躺在安如身边低声说话,“……咱们一同回扬州可好?” 安如奇异,爬起身子,半在繁生上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回扬州?不是说要等陆头他们从肃慎回来么?……小青槐还在那商队里面呢!” 繁生道,“北面可能要起战火,延及这边总是不妥,并州,恐怕首当其冲。不如咱们先避回扬州再作打算。”郁成良那个小子满脸的不服气,谁晓得什么时候偷闯进来私会佳人! 不能不防。 安如低头想了想,坐到繁生身边,“大姐姐他们呢?咱们是要等他们还是各走各的?” 繁生无奈笑道,“什么叫各走各的?!真是乱说话。”从床上做起,寻了鞋子起身整理衣裳,“你道方才来的人是谁?”伸手将睡乱的鬓发抿起,踱步至几前,盯着那拜帖道,“新绣柳梢纳黄昏,裁剪扶桑待日出。本应在京城里采纳大婚的理亲王竟跑到乡下野地里,果真好巧不巧!” 安如凑了上来,拿过那拜帖,细细读了读帖下这一行诗句,不由得咋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嗯,语?” 繁生刮了刮小女人的鼻子,“听话,我已经让人简单整理,明日启程。” 安如听了立刻发怵,想都不用想,耷拉着脸蛋低声不依,扯着繁生的袖子,“你说的给我葡萄,现在好了,要把好东西让给别人,我怎么办?!……再说,这么些人难不成都要留下来,就算庄子要人打理看管,也不能不管不顾!我好端端吃者他们拿命养成的东西,难受。……我不走。” 繁生无奈,“他们这里生长着,与你有不同,如何不舍得离开?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 安如低头不语,只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反正就是不想走,不觉气馁,“他们对如儿很好……舍不得。” “放心罢,山里早有修筑的隐蔽之处,你也是个瞎操心。” 瞧见繁生不明白,安如迟疑,往后退了两步,半身靠在条案边上,垂首不言,半天,咬着下唇,喃喃道,“我……不想去。你的女人,太多……” 繁生讶异,放下手中的事,抱起小女人坐在床边上,笑问道,“不喜欢?” 安如摇摇头,又点点头,低头不语。 繁生失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咱们不理会就是了!” 安如抬眼瞧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害怕。” 繁生搂着小女人哄着,实在好笑,这个东西也有害怕的,“怕?呵呵呵……有爷在谁也越不过你,嗯?”瞧见这小东西居然还是闪烁不定不敢看他,心下一横,压倒在床上俯身笑道,“爷天天守在你身边看谁敢欺负你还不成?!” 安如心知这是不可能的,可好歹这般话让人心里好受些,料想这一趟走定了,掩下心中的烦闷,伸手抱着繁生的脖颈,把自己藏在他怀中,只能哼哼唧唧。 可说到底,还是命人简单收拾了东西。 又问了送来的那五个丫头留走意向,那三个模样可善地均放了回家去,独独留下笔荷与砚香。末蕊心知这也算是下面人对主子“进奉”以示忠心,打发了不好担待,问了如夫人的意思,只能跟着一路行走。 城里欲让人接了钟氏,奈何那一次病症缠绵至今未愈,含恨留在园子里。及至如意阁大丫头、四位嬷嬷,简单收拾之后,一路跟随侍候着辛勤上路。 路途漫漫,磨得人浑身乏力,颠簸起来竟不比骑马来的舒服。 有时候安如甚至羡慕路旁骑着驴子的行人们,那牲口脊背上不小的是不是挺软乎的?!郁闷之极。 一路上尽管加速行程,终于炎热六月天,抵达扬州乡下的府邸。大夫人早受到消息,不绕并州直接从蜀中乘船,一行亦前后回府。 阖府上上下下欢喜非常,听说主子这一回来不说,还命人收拾了外书房,看着就是要常住扬州的模样,一时间各方动静,打探消息,无不精妙。丫环媳妇们偷说笑话,“听说了没?这一回可带回来了那一位,啧啧,比当日周姨娘可宠爱万分!” 几家欢喜几家忧。 与扬州不远的金陵,世袭金陵王妃亦听说这里的消息,淡淡叹息,直让人准备了贺仪送去,九月暑消,也是那丫头的生辰了。将小儿子的来信又看了一遍后才收下,不由得眼内发酸。王妃同安如母亲山东豪族之时,也是手帕交,当日贵女,如今天地永别,只留下这一位血亲,心中难免酸楚,若不是犯事,那丫头也该在自己膝下承欢。 安如自然不知道这些,乍收到金陵王王妃的礼还是吓了一大跳,又问除了大夫人之外独独自己这一份,不由得惶惑起来。心虚地看向繁生,不知该如何处理。 繁生只当小女人因当日两家婚约所在,而不知所措,半是不爽半是酸,却仍旧怜惜——要知道是自己还真是亏待了原本应是金陵王小世子正妻的女人! 百般安慰,才放下不提。 进了扬州城,休息一日就准备回乡下的府里,这时候大夫人一行也下了船,听得繁生一行下榻处,迤逦而来。两方人马汇合,正是千里江陵万里山,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相见。 安如瑟瑟发抖地揪着繁生的袖子等在下榻的客栈里,一会儿巴巴望着繁生道,“我儿子要是不认识我了……那怎么办!……” 过一阵子躲进屏风之后不晓得细细簌簌做什么,半天叫不出来。 又或者绞着着帕子,傻呆呆地盘坐在繁生跟前发愣,生人勿近! 睁大眼不敢让人看见里面打着旋地眼泪,呼吸沉重,紧紧都要抓着繁生,“我害怕……我先藏起来好不好……不要哄我了……” 猛然听见有人通报,大夫人车马已经进了院子,顿时站立起来,左右都是无措,眼内酸涩,茫然地揪着繁生:咱们的涵哥儿,还吃不吃奶了,还要不要我了……? 好一阵慌乱,大夫人这一时引着一众人在大厅拜见过主子。 叩拜繁复。 坐定后安如这边又恭敬小心地见过大夫人,赐赏座位,大夫人身后一众丫鬟婢女媳妇们纷纷与安如道万福…… 安如心神恍惚勉强捻笑应答还礼…… 外面头面的媳妇进来再次叩头,退出;管事叩头,退出…… 简直混乱有序不能言语其万一来。 繁生简单问了问京城的事,又让抱涵哥儿过来瞅瞅,顺手就交给安如怀里,乐呵呵且醋酸酸地看着那母子二人又哭又笑,连自己心里都微微发酸。 走完场面,就让人领了大夫人去梳洗歇息,明日一早启程回府。 大夫人含笑应了下来,并嘱咐让涵哥儿跟前的奶娘丫环等人前后要仔细管照涵哥儿,什么也不多说,领着人回房歇息了。 安如混身僵硬,抱着儿子久久不能言语。 涵哥儿大了好多…… 儿子睁圆了眼睛与娘亲对视,白嫩嫩的手指抓了抓安如的头发,扯了扯,又扯了扯,呱呱地笑了起来,像个肉球…… 安如试着往怀里收拢,抱一抱这从自己身上掉出来的团肉,亲一亲嫩水水明晃晃的黑眼睛,贴一贴小心儿,回头看一眼繁生,呜咽着拉着声音几哭道,“他还认得我……” 当夜安如与繁生并那个臭小子滚在一张床上,淅淅沥沥地瞧声说话,低声偷笑,绵腻在繁生怀里忍不住抽泣,抱着儿子死里活里不肯撒手,好歹,才撑到次日清晨。 三个你抱着我,我怀着你,女人母性大发、男人兴奋难当,宝宝嗷嗷待哺。 一声低吼—— 繁生恨恨地摸着自己被儿子抓伤的脸,冲着小女人就要叫嚷,“凭什么他就能吃着占着!还不是我给他养到现在,他哪里就能这么霸道!” 涵哥儿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咕咕”打了一个饱嗝,睁啊睁眼睛,困了,呜呜说着什么就睡了。 安如窝心地蹭到繁生怀里,低声偷笑,“终于承认了?哼,我就说怎么你每日里吃的时间越来越长呢,背地里捣的鬼现在那我儿子作大头,美得你!” 繁生一语无言,怎么说出来了,顿时脸颊微微透红,嗫嚅半天,仍旧恨恨不满,“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你自己说,要不是我——” 安如早知道这人好面子,又藏在他耳根子下,细细密语,吹气如兰,“我早也知道,呵呵呵……你喜欢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放心罢,小东西才能吃多少!” 繁生狠狠地咬着小女人白皙的下颌,柔软的舌尖挑弄舔滑,“不放心,不放心,你看看,小子吃的多美气!”舌尖越过小女人圆润的肩头,往下贪婪地舔去,真是花红柳绿疑无路,罗衫抹裙又一峰—— “呃——”咽了咽口水,再咽了咽口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泼天富贵 那两人才在房间里玩笑了一阵,唤来一路跟随涵哥儿的箴儿与石莲好生照顾宝宝,繁生这才饿虎扑食地压榨了小女人一番。 云雨之后,神清气爽的人得意非常,恨得床上那一个红透了的小女人牙痒痒,许了几个好处之后,才跟着出来,见过众人,随时出发。 简单用过早膳,男主人、女主人、还有一位备受娇宠的如夫人,浩浩荡荡,开回庄家府邸。 繁生同大夫人同乘一马车,安如与涵哥儿自然不愿分开,大夫人身后随行的几位姑娘模样的一处相与,其余体面地丫头媳妇各自都有相应的坐处不提。 沙漏摇摆不定,循循间已过了一镇子,绿柳丛林娇花盛开,竟是一派乡村气息。听说是在扬州乡下寻地地方。 安如忍不住,还是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瞧了瞧,虽是水乡家阜鱼米肥盛,却不知是否因了庄府的缘故,皆有一番风姿气度,又与大兴庄子那一派天然秀丽不同。 柔风盈面,水意蒙蒙。 转眼间过了一处门楼坊,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眼前豁然一片青砖绿瓦,豁大的围场竟看不见墙邸边际,叫人暗暗咂舌:怪不当要寻在乡下修筑呢,光是这大占地就不是城里安排地下的。 安如再看了一眼,不情愿的放下帘子,怀中抱着小肉球,轻轻拍哄着,沉心养神。 繁生马车早早便停在庄府门前,教跟前的传庆拉同府上二等管家马大几个,绕道队伍后面,二十车金银缎绸、二十车随行用具、二十车珍宝稀玩从别的门抬了进去。传庆等一面命人好生小心,一面同二管家马大分数造册。 车马喧华,嚷嚷熙熙地,拉着重货的这一时继续前行,绕过围墙,从后面专走的门进去,无数家丁小厮笑闹着进了宅子。 正门上,早有附近乡里缙绅、扬州富户以及就近一方大员的使者在门前迎候,繁生锦衣玉带即冠而下,同迎者分说亲热、叙问寒暖。好不热闹! 待后头女眷马车一径跟前时候,繁生已经偕同老爷们进了正门,招呼酒席。大夫人则款款踩着小厮下了马车,待松合竹玉等人侍弄整顿之后,方芊芊然引着安如等众人却从正门东面的角门而入。早有许多华服丽人在那边笑迎众夫人,务必恭敬。 安如将涵哥儿交给奶妈抱着,自己则搀扶着大夫人,抬头但见那兽首大门凌烟开堂,门前净扫旋堪罗列,甚是豪门大族的气魄。心中不觉虚了三分:倘若真是原身这千金,定当稳妥自信,可这安如偏就是一草根,眼见得如此宏伟,那家伙墙头草倒地哗啦啦的,紧着大夫人就不肯撒手。 早有代步小轿在内迎接,各自换乘,洋洋许多缓缓往二门里去也。 这边安庆得了繁生的话,早早在二门前等候,瞧见人来赶紧跑上前,挨着轿子与大夫人分说行动,主子在前面宴请宾客,待升起歌舞百戏,就会后头来见过老夫人。 安如闭目养神,内心默默数着时间,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抬轿人换了两拨,那轿子才晃晃停了下来,末蕊帮着掀了帘子请如夫人下来。这女人才又款步到大夫人跟前,笑盈盈搀扶着。 走了几步路,过了垂花屏障,梧桐绿荫,莺声燕语,离得近了,听见前面红火热闹的声音猛然停歇,不由得抬眼瞧去,正就与对面引着一众女眷的一位华美丽人目光碰撞,不由得一个心虚,垂下头去。 大夫人感觉到这小女人的惊慌,含笑拍了拍安如的手背,低声道,“那是你二姐姐。” 不待安如抬头,那二夫人早笑语盈盈地上前请安万福,“姐姐可算是回来了。” 那身后说不清几多美丽妇人也纷纷福身请安,香风惹人,脂粉满天。 好容易安静下来,这边安如松了大夫人的手臂,含笑垂首,“二姐姐好。”后面的小钟氏等人也先后见礼,再后丫鬟媳妇们已然跪了一地伏身不敢起。只等主子们完毕了,才在大夫人“罢了,都起来吧。”的声音中叩拜唱诺,侍候众位主子夫人们往里去了。 衣裙铺地,来回拖扫,怪不得那般干净! 安如总是不敢言语,悄悄就跟在大夫人身后,半步不多,半步不少,而自己原先的位置则被二夫人取代,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被挤到后面,垂眸紧紧跟随,可心中还是稍稍不安。 方才二夫人身后并没有人同自己行礼,安如心道,原来仍旧“妾身不明”,一阵苦笑。还没开始,都已经卯上了。 这一路不长不短,安如谨守能耐,后面原本在二夫人跟前的有姨娘打扮的,总也有心思越过安如走在前面,还同跟前的人嬉笑不止,弄得人行走尴尬。总算是让小女人留了心劲,说不得是左一脚、右一边的,偏就把越过自己的路给封死了,心中暗暗加劲,根本不敢放松。 后面的女人们渐觉不通,才好歹放松了越过的念想,忿忿然只能随与安如之后了。 明显感觉到后面姨娘们攻势减弱,安如这时候才得了些许闲息,悄悄打量记着行路。不时有丫鬟媳妇们侍立道旁,捧着瓶瓯之类,神情恬淡。 过了一段抄手游廊,几重大小门,门上均有媳妇丫鬟看守,纷纷上前见拜,这里不停。 听见前面二夫人笑嘻嘻地同大夫人打趣什么,隐约不见其辞,晃神之间又过了几座门,转了几个弯,步步均是雕梁画栋、锦绣张甲。 不知是为何,安如总是感觉远处哪里能传来乐鼓之声,心道怕是家里养的女伎之类,未多想时,又闻见幽幽玉香,随风散入,不觉脚步轻盈起来,暗自惊叹。道旁栽种皆是名花国色,各领风骚,不一而举。 转过几个回廊,才过仪门传厅,如仙宫列苑,绕过厅后,葱葱郁郁花团锦簇,仙鹤孔雀其中起舞,丝毫不惧来人。众数向雪花、佛桑花等四时不谢,晶莹闪烁,嫩蕊鲜美,简直应接不暇。 大夫人终于停下脚步,前面一阵轻盈脚步声带笑走了过来,“大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安如这才傻呼呼地从别处抽回神思,抬头一眼瞧见辉煌碧丽的正房大院,烟笼翠羽富贵玉华,那锦绣丛中画眉生巧、不能细数富贵何止一二耳。 才有几位纤巧女婢迎了出来,笑嘻嘻地福身请安,并迎将进去,“主子也是才从前面脱了身,恐怕夫人们脚力不胜,果然就在里面同老夫人说了半天笑话呢!” 大夫人含笑道,“几日不见珊瑚的嘴巴又厉害了许多。” 二夫人紧着打趣道,“可不是老夫人偏心偏地紧,要是在我跟前,还不把这小蹄子的嘴巴撕烂了才好,如这般整日聒噪,真真的改名作鹦哥才好!” 那珊瑚前面领着,复又眨了眨眼睛笑说,“鹦哥多谢二夫人赐命!” 大夫人但笑不语,只瞧她,那姑娘咪咪笑道,“珊瑚今日特地穿了这身石榴裙,当唤作红鹦哥才好听!” 一阵笑过后,安如才排排挨着前头几位,唯唯诺诺来到厅堂前。 只见堂上白斑斓虎皮香塌上正坐一位鹤发老妇,正同左边下首的繁生说着什么话,仿佛有些疲惫,却眼中神采不减,一眼瞧见堂下鱼贯而入的女人们,止了话语,正襟端坐起来。 那便是繁生说的幼时养母了,安如心道。看那模样,年轻时必当美貌。 四季花屏风后、背交太师椅左右,均是无数美女彩霞,宫妆描画,一个个或端庄或秀丽,执扇拿帕,簇拥前后。或有大胆调皮的,仔细打量堂下陌生面孔,掩口而笑,嘻嘻不止。 安如及时垂下眼眸,作小媳妇状,再也不敢逾矩。 大夫人引着众人朝上拜了四拜,老妇人颔首请立,让众人坐了,才对大夫人说,“回来就好,外面乱哄哄的不成体统,还是你在我安心一些。” 众妇人礼毕,那两位小少爷、三位姑娘也前来叩拜,而后各自立于大夫人之下。 眼花潦换,锦绣衣裙转来转去,安如早已汗颜,才这么一下自己就被挤到厅堂之下末尾,低眉顺首不敢吱声,亦不曾打量是谁把自己挤到这里来的。 大夫人不曾瞧见后面的事,又起身谢了老夫人的赐坐,款款坐定后笑道,“老夫人可是拿媳妇说笑了。” 老夫人淡淡摇头,“这一趟……瞧着王爷王妃可还好?” 繁生端茶抿,不曾说话。 大夫人仍旧含笑持重道,“王爷还是那样,整日里同老王爷他们一处吃酒作乐,身体硬朗得很。王妃倒是前一阵子闹了头疼什么的,竟日里总是歇息不够,咱们不敢多打扰,做了寿便道辞,总算是热暑之前回来,不消那罪受来。” 老夫人点头,“媳妇辛苦了。” 大夫人微笑,“这一回路程,虽是长了些,可竟是有三件喜事呢。” 繁生端茶不语,拨弄着茶盖,却看了大夫人一眼。 后者会意,才指着堂下浑浑噩噩不知东西左右的安如女人笑道,“还不过来拜见老夫人,怎么就躲到那里去了——您来瞧瞧,这孩子怎么样。”后一句话对老夫人道,“可是为咱们爷添了个肉小子呢!” 老夫人把眼放过来,仔细朝着堂下伏拜的小女人看去,直摇头,“过来,过来我老人家看看!” 安如紧张不能言语,垂首走到跟前,复又要拜了四拜,做足了功夫。正待退于一边,那大夫人却突然牵了安如的手,递到老夫人手里,笑道,“您可是要看好了才行。” 那老夫人果真就细细瞧了安如的手,十指青葱,白皙柔嫩,不由得点头微笑。又大夫人拉着安如半坐于老夫人前的脚踏上,老夫人眯眯眼仔细看见安如两边耳垂上各自两洞精致的耳孔,不由得满是笑意,“好,好!” 安如只觉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一般,茫然只会羞怯含笑不敢多有其他动作。 老夫人让人也拿了红木梅花圆凳,就坐于自己跟前,细细问了名姓庚寅之类,因道,“这可是媳妇说的第一喜事罢!” 安如羞怯垂下头,大夫人看了直摇头微笑道,“可不是,咱们爷巴巴的把这么晶莹剔透的妹妹藏在那边,可把人心疼的,安妹妹世家出身,真让爷欺负的处处的也不敢吭声。” 繁生尴尬地“咳”了一下,喝茶不语。 老夫人想到那白洁耳垂上两只耳洞,便知这丫头来历不凡,满满一屋子的女人,除了老夫人自己与大夫人之外,都只有一只耳洞,这心里自然是满意十分——世家大族的贵女才能有此等专荣——因问,“哦?这我老妇人可是不知,繁生竟也懂得风情?呵呵呵……” 大夫人低低一笑,偏头看了看难当的繁生,凑到老夫人跟前附耳说话。老夫人瞧着唯唯诺诺的安如,只是叹息点头,满是温柔。 除了跟前的四个当事人之外,另有老夫人跟前的两个大丫头随身侍候,其余众人散坐于四周,只看得清大夫人细细看过安如的耳洞后难掩的兴奋,不由得心中捏汗。只有二夫人不紧不慢同跟前的一位姨娘说笑什么,仿佛不曾注意到上面的情况,就连老夫人赐安如坐也只不过淡淡瞟了一眼。 如今大夫人同老夫人耳语窃私,老夫人不住地点头,复又看了安如一眼,满是温柔。 众人皆嘀咕。 安如心道,大夫人总算没有把自己的出身明白说出来,竟是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含了些许笑意。忽觉耳根子有些发红,不禁往繁生那边看去,可不正就满眼笑意的模样,那样子分明就再说,“——小妖精,可就老实了?!” 这时候奶娘不知奉了谁的命,抱着涵哥儿就立在堂下,“咯咯咯”地笑将起来,手舞足蹈,兴奋得不得了。立刻,众人的目光倏时从安如身上挪开,唰唰地扫到涵哥儿身上—— 那小家伙更加舞动,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老夫人听得安如的身世,心中自然慨叹,又加了一层怜悯,再看看那小女人一副柔弱懂事的模样,只叹世事无常故弄人。一抬眼,就瞧见那精力旺盛的小东西。 大夫人这时回头,也瞧见涵哥儿送了来,赶紧就让人抱了过来,笑盈盈对老夫人,扫走那一份伤感道,“您总也说媳妇是有福气的,媳妇窃不敢以为,常常忍自嗟叹,这一回终是合您的富贵眼了,让媳妇临了临了,能却了这一份心愿——您瞧咱们涵哥儿多好看!” 说着,就从奶娘手中抱过孩子,转递与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夫人,又回头看着安如微笑,“如儿就是咱们爷的福星!”因对老夫人道,“涵哥儿如今就认在了媳妇名下,就是王府那边,也满心同意了呢!” 一语出立惊四座,众人终于将目光从老夫人怀中的男孩儿转移到大夫人与安如身上,来回打量。 老夫人浑然不觉,只顾逗弄怀中的小孙子,满是笑意,“看把你乐得,夺了人家的骨肉还这般声势,真该打!” 大夫人若有似无扫了众人一眼,仍旧微笑道,“媳妇哪里是声势,这一回可是要问老夫人您讨要好处来的!” 老夫人也不抬头,摇着怀中的涵哥儿直笑,“这孩子跟繁哥儿那时候简直像极了!你看着眉眼,呵呵呵,可不就是繁哥儿的模样嘛!……嗳,快看看,他对我笑呐!” 繁生也不自觉抽了脖子瞧了瞧,低声琢磨,“像?” 老夫人这才抬头瞋怪他道,“臭小子,你那时候哪里这么会逗人,整日绷着张丑脸——”复又低头“呦呦”地对涵哥儿笑道,“一点也不会笑!”声音拉地老长,逗得小家伙不住地“咯咯”乱笑。 下面众人瞧见老夫人并不接大夫人的茬,正待暗自庆幸时候,老夫人悠悠抱着乖孙子道,“媳妇你可给我听好了,这小东西我喜欢,你若是敢怠慢咱们涵哥儿的娘亲,首一个我便不依!” 安如猛地身子一僵,大夫人这时候却拉着安如的手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真是把媳妇当成外人了!” 说说笑笑,“媳妇正要说呢,如儿性情好,又为咱们添了涵哥儿,王府里也看着面子认宗归嫡,爷同媳妇商量着问您讨一个侧妻的名,也算是不枉费这孩子受的苦!” 老夫人将头抬起,看了看垂首谨恭的安如,叹息道,“可怜见的,”招来安如跪坐在自己跟前,怜惜道,“无妨,不用怕,繁哥儿要敢欺负你,只管找我来!” 下首坐着的二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时候打破众人闷气,笑嘻嘻地问道,“大姐可还有第三件喜事没说呢!” 大夫人淡淡瞧了下面自在的二夫人,对着老夫人也是浅笑,“过两日媳妇要为如儿作主吃三天的酒,老夫人千万赏脸!” “呵呵呵……老太婆不来,咱们涵哥儿不笑了可不好!”老夫人点头复又说,“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就摆在凤崇楼的水榭旁,我老人家也好多玩一玩!” “是,媳妇省得。”大夫人拿了帕子沾了沾汗,才又笑道,“另外王府紧着爷子嗣艰难,又挑了这么几个丫头过来服侍——”往堂下那四个年轻姑娘招手过来,安如偷偷瞧了过去,正是昨日见到一直跟在大夫人身后的,不由得气笑了,听得大夫人义正言辞,“媳妇也就作主,先让学着规矩,就安置在王氏她们院子,等过了这一阵子,再开脸让爷收房。” 繁生自然早就晓得这件事,却不知为何,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安如那边瞟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男人的女人们 古代内宅的生活,呵呵呵…… ****** 老夫人这里又多说了阵话便乏了,大夫人瞧见后不敢过多打扰,只说了些宽心的话,便领着众人道辞,往自己院里去了。 繁生也推说前面众位官客事多,坐了坐亦退了出来。却也只在前面略为打了个圈,仍旧后头大夫人那边去了。 安如这一回可是老老实实跟在大夫人身后,万分不敢懈怠,那一众妇人出奇地再无生事。 出了穿堂,那一段常常的路,过游廊、垂花门,早有等候的小厮抬着几顶代步软轿,侍候各位夫人姨娘们,摇摇晃晃一阵时间,才下了地,众人环拱着,才进了另一处院子。 安如只见静生其中,林木清幽,抬眼举目,那门上正书“沐熹院”,正是大夫人的住处了。 相比那边的华丽辉煌,大夫人的院子又是另一番整治,三层仪门之内抄手游廊四通八达,厢房廊庑左一进右一进,地步规格有度,少了山丛石路花鸟之繁,潇湘翠竹绿意洒满院,几尊方形大鼎错落于正房外的阶下,不辨其中意味。 养鱼儿? 跟随进了堂屋,早有松合那四位大丫头收拾待命,请坐于东面花厅,二夫人、安如紧随其后,并一众女眷各自规程纷纷也进来,洋洋洒洒满都是人,却也不见十分拥挤。 安如只拿眼大略瞧了瞧,便不敢再多行动。 二夫人侍候大夫人落座,自己才准备往左手下的黄花梨嵌黄杨扶手椅坐下,大夫人却先道,“如儿也过来坐下吧。”招招手,指了指右手下首座道,“原你钟姐姐也是侧妻,只进门早于你,你也年岁小,多喊一声姐姐也无妨。” 安如乖巧地上前福身,“二姐姐万福。” 二夫人笑嘻嘻地拉着安如的手,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掩口笑道,“我也就不客气了,正是你小呢,才让我捡了这么大便宜!” 安如含笑不语。是挺小的。 梅阡请了坐,正在二夫人面对面,两人仿佛平分秋色。 这时候,安如才端端正正见到繁生那一些让人遐想已久的小妾们,嘴中就噙着一抹兴奋且不知什么味道的笑味儿: 第一个柳氏,年岁同繁生不差,拱手礼仪,始终本分,育有大姐儿、二哥儿;第二个柏氏,颇有姿色,只是略有三十,温婉不语,含笑跟在柳氏之后,跟前养着二姐儿;第三个薛氏,除却皮肤较宋氏略黑之外,果真就是个大美人儿,行动都是风情,生养了三姐儿。 三位姨娘行礼之后,竹玉亦请了紫檀嵌竹丝有束梅花凳落于厅上,亲自端取茶果一一奉上。 除此之外另有王氏、文氏、孟氏,均为妾身,立于之下。 众人分次叩拜,谢过见礼。 大夫人瞧见众人和睦,淡淡一笑。安如则低头吃茶,暗自乍舌——好个繁生,睡得过来嘛! 不及她胡乱思量,早有菊弈领着少爷姑娘们过来请安。 一初三大小的少年领先,牵着一五六岁童子先上前行礼,并与安如见了大礼,笑眯眯地喊了“三娘”——喊二夫人作“二娘”。 安如同样笑眯眯地让末蕊拿了赏。 而后三位姑娘依次上前也叩头见礼,大姐儿同自己一般大小,二姐儿小学毕业,三姐儿只比方才那小童子大了些许,纷纷娇憨别样的喊了“三娘”,只把安如咧嘴笑的汗流浃背,心虚地只想骂娘! 那男人就是一大色鬼! 恨恨不能平,脸上却还得笑靥满满,一副端庄做派。 待繁生在安如心里骂了无数遍之后,姗姗而来,大夫人正与柳氏说着府上大事,收取二账房的钥匙之类。 众人就此留了进膳,繁生与三位夫人一席,姨娘们略略侍候之后也坐了一席,小妾们则从头站到尾,不敢多说一句,只管服侍安膳。 饭后大夫人留了柳氏对账说话,众人退下各自回屋歇息,并吩咐晚间不用过来定醒。 安如不知如何去处,只能看着众人一一离开,然后傻愣愣地跟在大夫人身后进退。繁生让人把涵哥儿从奶娘那里抱了过来,熟练地哄着儿子,分毫不见慌乱,大夫人因笑道,“人常说抱孙不抱子,您倒是不避忌。” 繁生挑眉,“爷就是规矩。” 安如嘴角一抽。 大夫人歪坐在里面厢房坐塌之上,“知道你的心思,早就着人安排好了,如儿就安置在东面牡丹亭下的浣溪小筑——只是这名字得改一改,仍叫如意阁可好?” 繁生点头甚是满意,那里同后面园子最近,往来二门之外也不过几步路,中间只有个牡丹亭,实在让人心动,“改作如意馆罢。” 一锤定音。 涵哥儿软巴巴地揉在繁生怀里,却不住地要往安如这边,小短胳膊挥舞的,繁生笑道,“儿子,跟着爹走才有奶吃!”大夫人但笑不语,瞧见安如羞红了脸,才解笑道,“涵哥儿仍旧在你跟前,你常引他过来就行了,我不会带孩子,这里又常常乱烦,让孩子见着不好。” 安如虽不明白是什么,却仍旧感激得立刻就要大谢,繁生却好歹将儿子塞到她手里,“愣什么,快去,我儿子饿了!” 大夫人啐道,“还不出去,哪里就这般疯话!” 繁生不以为意,又交代了些话才离去。大夫人瞧见安如满脸羞愧,心道是这两人的事儿,打趣了一阵,才让松合领着去了浣溪小筑改作的如意馆。 当下夜里,繁生就紧巴巴地凑到那里,与小女人滚在床上说了一夜的悄悄话。 这一夜众姬妾听得繁生落歇与如意阁后,纷纷下门上锁,只有那薛姨娘忿忿不平,“大夫人恁的糊涂!” 次日繁生外面宴请前来相与的缙绅官僚之类,酒席排场,莺歌燕舞,一派和乐升平。 内院则是由大夫人主持,摆了几桌宴席,夫人姨娘们和和美美地吃酒说笑,恭贺安如“晋身”之喜。撒出去无数珍宝打赏,亦收回帛锦珠玩之礼,往来无数。 一连三日下来,都是热闹非凡,好不欢喜。 每每夜里,繁生依然如旧,歇在安如房里。从回府到现在,只有安如一人在履行繁生女人的责任与义务,许是这俩人也觉得原本就是如此不以为怪。 这一夜里,两人洗漱更衣,换了一身简薄的衣裳,繁生抱着安如坐在专置的小书房内,豆灯黄影,纱窗昏忪。 末蕊等人一早就习惯下夜之后不再房内侍候,只留了三两人在房门外的游廊上坐着打瞌睡,过了时辰自然也就睡去了。 房内两人依偎着说话,不分毫差。 繁生心里暖暖的。 “不对!”打掉她不听话的小手,瞪着她很不满意,“给我!” 安如绷着小嘴,不清不愿的,可还是把那个黑棋子从手心里溜出来,滚到他手掌上,“那你说走哪里。”憋屈的。 繁生一手探进薄纱轻罗之中,把玩那柔软的细腻,另一手圈着小女人,听她呼吸频促,可男人眼神庄重,正声道,“落在这里,你看看,谁也不挡,可这两条路谁也不敢多走,掐死在这里了,嗯?——” 安如脑子里全部的思维都停留在胸前的酥麻上,软软伏倒在他身上,不争气地嗔道,“我走白子,这里……要不这里……呃,明白了……” 繁生低笑,“再换一种走法。”将棋子一收,另行摆了一个阵,黑子欲向外突破,白子紧跟不舍,若是一味相争,走到盘尾也都是无用功,“你说说,若你是白子,怎么收住黑子?” 安如将脸儿贴在他胸膛之上,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拿白子在上面来回跳着,仍旧不敢落子,都不好!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繁生,“……你说怎么收?” 繁生不负众望,俯身衔着那红樱可爱品尝一番,恋恋不舍的放开,从安如手中拿过那白子,“先放在这里——黑子就有两条突破,走这边先不说,若是走了另一边,这条线就一定要断,你到时这里再来一字,不就收住了?” 安如惊奇地看着棋盘,果然妙极,又问,“如果走了这边,我还是要封着这条口么?” “赏一个!”繁生黑云又压了过来,狠狠地噙着那丁香小舌咂耍了一阵,额头相抵,不忍远离,“真是爷的小妖精!” 低声粗喘,沿着红晕飘过的脸颊、下颌、脖颈,寸寸疼爱,翻开衣帘,解下软绳,十指相扣。 压着她的身子亲吻,使她无力,就要翻落地面,顺势滚落地毯之上不忘耕耘,勤勤恳恳。 “嗯……” 娇声旖旎。 释放之后,繁生满意地抱着小女人往卧室去了,屏风后面的热水轻轻擦拭干净,拿长纱裹着娇体,轻轻拥回床上,相拥而眠。 朦胧中安如只想问一问,怎么那么喜欢在地上做!…… 次日请早的,末蕊并菱儿、碧珠侍候两人更衣洗漱,安如困的浑身乏力,却还是得带倦起床。用过早膳,繁生往外面做事,安如则抱着涵哥儿喂了奶,哄着笑着往大夫人那边请安去了。 一众人走走停停,捻一片叶儿放于涵哥儿手里玩耍,撷一芳香瓣试闻味道。 早有丫环媳妇们在大夫人的沐熹院之外侍候,瞧见如夫人同涵哥儿过来,笑盈盈地上前请安,“大夫人正叨念着呢,可就来了!” 安如谢过礼,不敢托大,末蕊菱儿等早拿了新绣荷包打赏不在话下,因问,“姐姐可好?” 一俊俏的媳妇笑道,“如夫人怕还不知道呢,今儿早上岭南宋家遣人问咱们二姑娘庚辰,这回子大夫人同柳姨娘、柏姨娘、薛姨娘正说着呢!” 安如心中暗自颓丧,还是来晚了! 那媳妇仿佛没看见安如的表情一般,仍旧笑咪咪地领着人请路,“听说是宋家二房的少爷,真真是大喜事!” 安如一时头皮发麻,正想着怎么解释迟来之事,正房门上侍候的丫头已经帮着掀起帘子,就听得一个女人细细尖尖的声音巧笑道,“二姐姐说的正是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姐妹情” 听见那尖尖细细的声音,安如心中一紧,知道迟太多了,这边脚下却已经踏进花厅,忙不迭的就上前请安告罪。 大夫人盘坐在昨日坐着的美人塌上,炕几上放着些帐本卷宗之类,正微笑着听座下人说话,瞧见安如同涵哥儿过来了,让梅阡请了坐,笑道,“来,让我也抱一抱咱们这个小家伙——” 伸手就从奶娘手中接过涵哥儿,放在自己腿上,一副母子气派,“——可还听话?那一阵子,小家伙早起没好歹折腾呢!”含笑看了一眼安如,微笑道,“不如每日中午让小涵哥儿来我这里午觉可好?” 安如接过松合送来的茶果,笑道,“您这么疼爱涵哥儿,如儿欢喜还来不及呢。小家伙就是皮了一些,方路上才还非要指着一把花儿玩,再不就要抓那花瓣儿,如儿怕花粉刺鼻,索性折了一只小叶儿让他玩,偏这小东西以为好东西,就着如儿的指头就要吞下去,可不省心!” “涵五哥儿看着这般强健,看着就是欢喜,那也是三姐姐的功劳。”安如身后坐着的一女人笑道。 安如回头瞧见是比自己大了不知几多的柳姨娘,听她叫自己“姐姐”,心中就漏了一拍。面子上却微微一笑,正待说些什么,方才听见的细细尖尖的女声此刻玲玲笑了起来,很是生动,“正是说呢,这些哥儿姐儿的,当初那么小一丁点,转眼功夫就这般大了,二姑娘眼看也要嫁人,都是心头肉的。” 对面坐着的二夫人立刻就笑道,“大姐想必早已知道,这里竟瞒着我们!” 安如不动生色,含笑拨弄茶碗中起伏青叶,呼吸吐纳。 大夫人摇头笑道,“早先我可是说过了,你不曾留意也就罢了,这回子倒编排起我来,真是讨打!” 整日跟着大夫人的柳氏这一时也学着安如的模样,品起茶来,不时同安如笑道,“剑南西道的御奉玉芽,正是蜀中的宋家送来,果然不错。” 安如哪里懂这些,含笑点头,抿了小口,细细尝来,除了一贯分不清味道的茶香之外,还未有什么收获,那细细尖尖的女声又笑问道,“三姐姐可听见过?三姐姐整日同大姐姐一处,想必听得比我们清楚。” 二夫人附和,“果然,三妹妹也说说,我也是粗心,大姐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安如自然地往哪细声瞧去,是薛氏,心中慢慢想着,她与文氏都是老夫人在二夫人进门之前帮着纳了的,不由得笑道,“如儿记得,果真有提过一回的。” 大夫人也笑了,将涵哥儿交给奶娘道,“总算有个明白人。” 安如这时已然想起那门上的俊俏媳妇的话来,轻笑道,“那一日老夫人跟前不久说过了?三桩喜事,二姐姐当时可也问了呢,怎么就忘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柏氏这一时往安如身上瞧来,很是迷惑。二夫人却不依,一件件数来,娶侧妻、涵哥儿认宗归嫡,“还有庄王妃—”停顿不语,皱起了眉头。 薛氏这一回抚掌笑道,“那怎么是喜事,二姐姐竟就当了真,该罚该罚!” 大夫人含笑瞧着安如,满意地点头道,“果然我没有看错,”又转头问二夫人,“就薛氏出的主意,二妹妹可认罚?” 二夫人无法,摆手无奈笑道,“大姐姐真会拐弄人,谁能想到竟在那里等着我呢!也罢,谁让我笨,也是正好了,妹妹娘家才送来了写琼花酿,不如明日荔香院做东,姐妹们吃酒玩耍,岂不正好?这般说了,到时可是谁也不能不来!” 众人皆笑,均应承不敢不去。 次日果然一早的下了帖子,粉红小笺,花簪笔墨,十分讨喜。 安如在房内喂了涵哥儿吃奶,命奶娘抱下去哄着玩一阵,算着时间,妆扮一身,清淡娴雅,不夺宾主。留下碧珠、蕙兰,只带了末蕊与菱儿前后服侍。 才走了不多久,便听见外面又有声响,碧珠笑说敢是落下什么东西,正要掀了帘子迎出来,不料竟是繁生匆匆走了进来。 先是左右瞅了瞅,不见安如,边往小书房走边问,“哪里去了?” 碧珠垂手跟在后面,小心回答,“二夫人一早下了帖子,二夫人娘家送来好酒,于是邀众位夫人姨娘吃酒玩耍,才去了。” 繁生从乌月窗下的紫檀木花雕条案上取了卷子,随手放置袖中,皱眉道,“吃酒?都吃的什么酒?” 碧珠想了想,“扬州琼花酿。” 繁生不再多问,望外面走去,到了二门上传庆正在那里,正待出门,忽又想起什么,因吩咐道,“二夫人那里摆酒,你去问库房上的,东面第三间耳房前树下埋着榴花酒,让启了三罐送过去。”吩咐毕,才往外面去了。 传庆听了不敢耽搁,匆匆问库房要了酒,押着小厮就送到二门上,换了三个媳妇抱着,往荔香院去了。 黑漆门上有媳妇看见传庆,忙忙上前迎着,好生拦在门口吃茶果,送了信进去。二夫人听说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让丫头拿了赏就分发下去,“可是嫌我这里的吃坏了谁的,竟偏偏送了三罐过来。” 大夫人正坐于上首,打趣道,“快别说没用的,你那些琼花露早晚要进咱们肚子里!” 众人笑了一回,劝酒不迭,吃的七晕八素,眼儿眯醉,嬉笑不止。 安如听着柳氏说二夫人家的酿酒,因笑道,“早知如此,我方才也不该贪嘴,留着点肚子也好偷吃!” 二夫人拿了帕子甩过来,嗔笑道,“现在就押着你吃!” “娘!——娘!——”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家伙挥舞着小腿就蹦跶进来,直扑到二夫人怀里,猴儿皮耍赖,“娘!漫哥儿学了新诗,背给娘听!” 薛氏嘻嘻笑道,“谁让放了小祖宗进来的,咱们还要耍酒令呢,千万拦着也还漏了洞!” 漫哥儿跟前的大丫头小玉匆匆进来,福身道罪,也笑道,“二爷下了学,碰见秦先生与汇四爷说诗,一同听了一阵,才抱着过来的。汇四爷听说夫人们里面吃酒,方不敢叨扰,只要在外面请安呢。” 柳氏笑道,“这小丫头,吃了那小子什么油嘴甜头,竟帮着说起了好话。他哪里是请安,分明是得了信儿,巴巴赶过来讨酒吃才对!” 大夫人从二夫人手中抱过漫哥儿,笑问道,“四哥儿给咱们背诗,就有香果子吃!” 漫哥儿一本正经,摇头晃脑,“是,母亲。”两只黑眼睛眨巴眨巴,直勾勾地盯着大夫人,一字一句极认真,“揽日入方亭,琴书醉微风。海棠不知味,更来羡鱼情。”顿了顿,自信地看着大夫人道,“漫哥儿背的可好?” 二夫人紧着抓了一把顶皮酥果馅饼儿,“还不出去寻哥哥玩去!” 漫哥儿不紧不慢,爬下大夫人的膝盖,正正经经与大夫人叩了头,“谢母亲!”起身抱着果子就小短腿地跑掉了,小脸儿早笑成一堆,说不出的欢喜。 众人瞧见这模样都笑了。 过了一阵,外面有人进来回话,二爷在外面摆了酒席,谢了赐酒,已经吃上了。四爷另设了一桌,很是规矩听话。 大夫人放下箸,含笑道,“你们玩吧,我可得歇一歇了。” 众人忙起身送着往后面卧室里歇息,王氏同文氏留下铺设帷帐之类,其余各人自出来外面玩耍。 香炉慢慢燃起。 二夫人携着柏氏,定要让她瞧一瞧自己才绣了一半的轻纱帐,三两枝香花,盈盈水波,淡淡的水乡味道跃然之上。远远看着极美,引得薛氏也凑了上去,问柏氏二姐儿沅雅的绣妆准备的如何。 安如闲坐在亭栏一边,拿着帕子作耍。坐在亭栏另一端的孟氏则拿着个拂尘逗弄栏下的小猫儿,时不时同安如说笑。 柳氏子外面瞧了汇哥儿进来,在二夫人绣床边上瞧了瞧,赞了几句,又一径走到这边,也随意歪在栏椅之上,执了帕子略微沾了沾香汗,冲着安如笑道,“都是些不省心的,那么一点儿酒怎么就迷地不得了。” “让小厨房弄点醒酒的,就让人候在跟前,没多大事!”二夫人听见柳氏的话,抬起头冲这边笑道,“让着他,在家里总比外面强。”因对进来回话的小玉道,“小厨房先紧着煮一些醒酒汤,你看着让汇哥儿喝下去。” 小玉福身笑道,“已经煮上了。漫哥儿吃好了正要外面玩,奶娘才哄着进了房睡午觉呢。” 二夫人笑了笑,摆手让小玉下去了。 薛氏拿着自己才绣好的锦帕往柏氏跟前比划,“爷们儿自有丫鬟们服侍,甭理她,你先看看我绣的罢,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二夫人一手打掉,“我请来的人,你一边待着!” 薛氏也不怒,笑嘻嘻地就把锦帕往柏氏怀中一塞,“二姐姐吓死人了!我可不怕的。” 安如回过头,仍旧玩小猫儿,对柳氏劝慰道,“哥儿大了总是要出去的,在家里练酒也好过外面胡吃海喝的没个准头,伤了身子咱们也不知道!” 柳氏笑道,“正是这么说呢。”摇摇头,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团扇,慢慢扇着,“昨儿晚上风大了些,早上听丫头们说话,仿佛你们院子吵闹得很,早上你是同王氏、文氏一起过来的?”问的是孟氏。 孟氏笑道,“可不是。” 安如接过那拂尘,学着样,让人将小猫儿抱了过来,才两掌大小,可人劲儿的,教它咬自己尾巴转着圈圈,忙得不停。 柳氏将团扇抵着下颌,懒散地椅在栏杆之上,望着孟氏道,“可听说了什么?” 安如也好奇地看着孟氏。 孟氏笑道,“不曾听说什么。”又说,“只几个不听使唤的丫头罢,听说大姐姐已让人打发到其他院子了。方才也没仔细瞧。” 安如笑了笑,便不再好奇,扯着小猫儿仰面平铺在廊椅之上,按着就挠它痒痒。只是心中暗忖,不听使唤的丫头,莫不就是那王妃送来做通房的?……只是不知打发走了几个。 柳氏也拨弄起了小猫,可爱得很。 王氏同文氏才从大夫人房内侍候出来,早有丫头上前递了热毛巾茶水,净手漱口,一番整治。 二夫人瞧见了,指了指另一锦绣围屏嵌丝螺钿床上的小几,“那一日下的还没乱呢,我让丫头们小心护着,看今日能教出一二不!” 文氏忙上前看去,果然就是那一日的残局,不由得回头笑道,“亏了二夫人,果然是那一日的残局。王姐姐,今日咱们可一定要有个说法了。” 王氏但笑不语,手中已经抱了黑棋盒子,仔细瞧看起来。 柳氏瞧见安如的好奇,推笑道,“咱们也去看看罢。” 孟氏已经起身搀扶着安如,“我也是个抓瞎的,该一日三夫人赏脸咱们也耍一耍黑白子儿。” 安如已经笑了,“可是今日吃了二姐姐的彩头,变着法的要我也请客,还非说要玩一玩,前几日我见识过你的‘抓瞎’,好歹这两天偷着练了,指不定就抓了你呢!” 薛氏也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下一次可吃什么才好?!” 孟氏掩袖而笑。 文氏才落了一子,得意而笑,“还不吃定你的!” 众人这才聚精会神,观起棋子来了。 王氏棋艺也是不俗,同文氏竟又周旋了许久,看着满盘黑白,也不过暂输两三子,两人仍旧盘亘不能结束。 二夫人与柏氏仍旧坐在那钩金大红绣花纹边毡毯之上,手执团扇,轻声议论描画样子,才成,一抬头瞧见那边棋战正酣,不由得笑道,“怎么还没完?” 薛氏伸了伸懒腰,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卧在四方绣支架一旁,瞧了瞧花纹,又瞧了瞧描好的水鸟,叹息道,“果然还是柏姐姐手巧!”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大夫人也睡得醒来,稍微用了些茶点,便各自散了。 安如同孟氏约好改日下棋,自是见过她多是兴趣,也同自己一般实无多大能耐。这两人好容易遇到同样笨手的,自然不肯放过。 出了荔香院,同各自方向的夫人姨娘们道了别,悠悠地回了如意馆。 繁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在小书房看书做什么,听见外面声响,放下笔墨,安如已然举着罗扇掀了帘子摇摇地走将进来,趁着酒兴尚在,笑嘻嘻上前就抱着繁生的脖子挂在上面不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请安 繁生一做完前面的事,就会了如意馆,不想院中清静,听不见往日里欢喜的笑声,问了问才知道二夫人那边玩耍还不曾回来。索性褪了衣袍在小书房吃茶看书。又坐着无聊,瞧见书桌上的墨宝,提笔正欲写一写字,安如便来了。 满身的酒气,摇着轻罗扇,扭进了小书房二话不说就把小身段挂在繁生身上,且笑嘻嘻地胡说,“亲一个!”然后很认真地仰起头,繁生唇上轻轻一点。 原本有些不喜欢的等待,可让小女人这么一搅,全都忘了。 繁生乐呵呵地任吊着她,又揽手拢在怀中,共坐到一边的美人塌上,抱着问,“怎么才回来,累着了?” 安如摇头笑,就两人贴着一处,半天才说,“才一进门就听说咱们爷在小书房读书呢!……怎么今日回来这般早?还以为你晚一些。” 繁生逗了逗她,也不避讳,让外面蕙兰将早先冰水湃了的香果黄金瓜拿进来,“下午才送来的,本让你尝一尝鲜,不想竟让我等这么许久!”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道,“去给爷拿过来。” 安如笑着从他身上溜了下来,走到窗下反身靠在条案边上,“就是来送瓜的?” 抿嘴一笑,从小几上去了两条瓜瓣,一人一个,香脆地吃了起来。 冰冰凉凉好不解暑,安如吃的差不多了,让人拿了下去,分给末蕊几个大丫头也尝尝鲜。亲自取了帕子,你一下我一下的擦拭干净彼此手脸上的果汁,因问,“别的姐姐们可有?” 繁生闭目享受小女人的服侍,“可不都紧着你。” 安如低低一笑,湿毛巾随手扔到一边,爬上睡榻从后面搂着繁生的脖子,笑问道,“千里马千里送香瓜?” 繁生鼻子里出气,“可不是?” 安如心里甜甜的,往后一退,随意坐靠在靠枕上。繁生也放宽了心,往后一枕,脑袋正躺在安如怀中,眯着眼,“伺候好爷,什么没有!” 安如亦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抚摸着繁生峻峭的面庞,“不准别人伺候你!” 繁生呵呵一笑,“嗯”着,说道,“不准。” 安如笑道,“这回可惨了,若让姐姐们知道我吃独一份,心里不知如何伤感呢,万一都算作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繁生不以为意道,“明日就拉一车子过来,没什么。再不,就让你的名义送出去,可也就没得说了。” 安如却不依,推着问,“你教我说谎话!……怎么就成我的了,让人瞧出端倪来,可不又添了一层,诚心让我难做。……哼,且先不论这个了,今日那三罐美酒怎么说?” 繁生睁眼瞧去,小女人一副问到底、撅着小嘴气哄哄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怎么,不喜欢那味道?” “管我什么,听丫头进来说,那可是‘主子’专门让人从窖里起了,送给二姐姐做席面的。”小女人娇嗔,睁圆了眼睛看着他怎么回答。 “不喜欢下次另换一种。” 安如笑了,不理他,推下身子往小门上走。外面喊了人,又同末蕊说了几句话,待让奶娘将涵哥儿抱了进来,斜斜瞅了他一眼,这个不避嫌的!哼着歌儿同儿子咿呀说话,一大一小笑的黏成一堆,听见那边有人轻咳,才睨他道,“爷怎么还在这儿?” 繁生已经换了位子,洋洋躺在窗下睡椅上摇着晃儿,吹着晚风,不吱声,不睁眼。 安如笑着啐了一口,转身钻到屏风里面的小卧床上,放下帘子解衣卸甲,喂着吃奶了。正摇着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涵哥儿送食,那床衣罗帷轻轻被掀起,繁生厚着脸皮也蹭了进来。 耳后热气随即扑来。 瞧他那垂涎的模样,安如只侧身抬手虚推了一把,才笑着往床里挪了挪,腾出点地儿,男人迅速就挤了上来,将一大一小两个软人儿收在怀中,“儿子”“五哥儿”地乱叫。 涵哥儿感觉到外面的动静,只略略皱了皱眉,仍旧不妨事,继续吃奶事业。安如瞧见那小皱脸的模样哑然失笑,这哪里是个婴儿呀!真是一对儿父子,这种嫌弃的神情两人基本上一般无二! 真可爱。 繁生看了则心痒痒地动手动脚,怀中拥着小女人,又闲着来戳一戳儿子的脚心,挠一挠儿子的腋窝儿,可涵哥儿就是一嘴叼着一边,另一手紧紧攀着另一端,死活都不放手,急了哼哼两声,娘亲甩手就会将爹爹捣乱的大手打开…… 干瞪着儿子无法。 安如托着儿子的小脑袋低低吃笑。 好容易哄着涵哥儿吃饱,嗷嗷地四仰八叉倒在安如怀中。打着饱嗝,婴红地小肉脸喜咪咪地看着两个大人,挥舞着小短胳膊腿儿,拼命地拉着安如的衣襟坐起来,又滚倒,爬起来,四脚并用要藏到娘亲怀中,被爹爹拎着扔到一边,不满地睁圆了黑眼睛,骨碌碌地滚一通,又争气地爬了过来! 繁生抱着小女人,偷偷在后面瞪儿子,看着小肉球滚成一堆,哗啦啦地扑滚到小女人怀中,丝毫不留脸面,揪起就扔到床那边的褥子里,嘿嘿贼笑。 安如也不介怀,笑眯眯地拍着手,低低说着私语,说着只有小宝贝才懂得的话,柔声蜜语,鼓励,引导,欢喜,“抱抱?” 小涵哥儿咧嘴一笑,挥舞着就又扑滚过来。 繁生被拉着同涵哥儿玩耍惹气,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让安如叫了奶娘仍旧抱了回去。 房内一空,自己则不由分说压倒小女人,“小妖精,你成心的,嗯?!” 狠狠咬着敏感的红缨,爱啊抚,激吻,撕扯扔掉,呼…… 极度欢愉之后,抱着柔软地小女人径直才就往卧房里去,恩爱无边。 次日,也不知是真假记着安如昨夜的质问,果真就一天一个样,连着换无数种美酒让安如尝,只看她喜欢哪一味。宠溺之事满满宅子自此无人不知。 这一日繁生简单用了些白粥小菜,又折回里屋,将睡得一蹋糊涂的小女人揪出被窝,爱了一会,才抬脚去了外面做事。 安如腰酸背疼,却只能哼哼着从床上极不情愿地爬下来,匆匆用了早膳便往大夫人这边过来请安。前后脚孟氏也碰在路上,并同伴往大夫人那边去,沐熹院大门上正瞧见柳氏同一个媳妇说说笑笑的,三人一同进了院子。 及到了上房,二夫人、柏氏已经来了,紧着后面薛氏、王氏、文氏相继进来,大夫人才从内屋扶着松合的手臂,款款出来。 柳氏将昨日大小事一一说来,有商榷的留下再议,又一些帐务上的往来,悉心不敢粗心。 换了新茶,大夫人因问,“老夫人斋戒那边都准备好了?” 柳氏笑道,“昨日老夫人那边也来人对了一遍,都齐全着。” 大夫人点头。薛氏便将老夫人唤三姐儿淇雅陪着说话之事简单说了,二夫人打趣,“莫非是怕二姐儿婚事,让咱们三姐儿脸红了?” 薛氏嬉笑,拉着柏氏不依。 正说话着,外面吵吵地,不知发生何时。安如皱了皱眉:进了这宅子许久,还是第一次碰见这般没有规矩胡乱吵闹的人来。正待翘首以盼,却柳氏仿佛不甚在意地与自己扯着别的闲话。 大夫人又问了淇雅跟前侍候的,松合轻轻使了眼色让竹玉出去瞧。 只有二夫人眼尖,放下手中的茶水,就着问安如,“你们两个说什么贼怪的?” 薛氏瞧了过来。 安如只能笑道,“哪里有作怪,只是外面越来越热,如儿是北方人,扬州这边让人难耐的很。” 正说着,菊弈却从外面走了进来,与松合附耳说了什么,后者脸色也微微一边,趁着换茶对大夫人说了。 二夫人听得清楚,往外面瞧了瞧,只说,“来的真是巧了!” 柳氏这时笑说道,“大夫人您还是饶了咱们罢,三夫人昨日可同咱们说好了,要比试黑白子儿的,连水居那边才命人收拾了,正好咱们过去暖一暖房。” 大夫人却不答话,只吃着茶。 众人瞧这阵势,皆不敢言语,立时有些安静。亏了竹玉进来打破了尴尬: “是前儿夜间吵闹不休的两个丫头,原本打发到楠罗园去做活,今日竟跑来一个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非得要嚷嚷着说什么正经话!” 安如听了暗暗心惊,这时间赶地真巧!进来这么久,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儿,不由得偷眼瞧了大夫人一眼,并无什么表情——却正是让人心怵的,再看众人,也都规规矩矩。 皆没什么差错。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悸。 人带了上来却远远跪在堂下,看上去仿佛同外面人撕扯过一般狼狈,发髻散乱,钗环早不只落在何处。嘤嘤低泣。 二夫人瞧见就斥那管事的媳妇道,“怎么也不弄好了再拖进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哪一位也是你们担得起的!” 安如垂下眸,双手乖巧地放在双膝之上。薛氏赶紧往下走,掩着帕子就骂那个涨红了脸的媳妇,“还不快去!好歹给张能看的脸面再过来!” 那管事媳妇唯唯诺诺,只告罪,命人拖着那半丝半活的女人就去。 大夫人这才淡淡道,“你们先去吧。”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笑着领了众人叩别,“姐姐就是心太软了,这等人留着早晚要做错事,若是妹妹我,早打发到浣衣房那边,老死也不见才干净!”说着就退了出去。 出了沐熹院,二夫人别了众人,往二门上接下了早学的漫哥儿去了,王氏、文氏、孟氏也早早回了仪临院。柳氏则仍在里面,因账目要对没有跟出来。 安如心中惶惑,为何众女人的反应如此,可毕竟端正了小心谨慎,不懂得阴谋,却明白恪守恭谨也是立足之道。同门上看守的媳妇丫鬟们含笑道了别,才缓缓往如意馆去了。 过了牡丹亭,远远瞧见如意馆门前立着的男孩儿,嘴角一弯,那男孩就抹着汗奔了过来,请安问好道,“主子吩咐的,那些瓜果都从后面小门送进了小厨房,交待您有什么安排,只管吩咐安庆就成!” 安如颔首笑道,“果真我吩咐的你就能做来?” 安庆愣了一愣,放展颜笑道,“如夫人莫不是要为难小的了!” 听得安如摇头失笑,慢慢走着,刻意让末蕊将后面跟着的丫鬟媳妇们拖着,自己低声问着一边拱手的安庆,“我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规程,总是怕出错,你也帮我寻个什么家训之类来读一读,可容易?” 安庆哪敢不应,“这个容易,主子房里有好多书,安庆待会就让人给您送来!” 又问了些那些瓜果的事儿,才放了安庆回去交差,这边安如让人那冰水湃了一些,分成好几份,又几份常温的,唤了末蕊,“让箴儿领着筵儿跟着你,一份份都要送好了。”低低想了一会,又说,“回来同我讲一讲。” 末蕊心领神会,吩咐小厨房那边准备着,这里先服侍着安如净手净脸,端茶递书,待那边湃好之后,方领着一众丫头婆子媳妇等人各处走了一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个院子就是一个山头 末蕊领了如夫人的命,带着箴儿、筵儿并一众媳妇婆子们,抬着北边送来的瓜,先往老夫人那里去了。两个模样周正的大丫头收了瓜道了谢,也再无事。末蕊等又赶着不算厉害的晨日匆匆往大夫人那里去了。 同往日一般,静静的园子里偶尔几声鸟鸣,斑驳的树影之下,大大小小的光圈随着风摇摇晃晃。末蕊三人等候在外院的厅上,恭敬不敢多语。 “柳姨娘这边走。”松合扶着柳氏仔细脚下的路,抬眼望着便瞧来,笑道,“我猜会是谁呢,原来是末蕊亲自来了。” 柳姨娘扶着松合的手臂,拿眼细细打量着,因问道,“老夫人那里可送了去?” 末蕊福身答道,“老夫人那边送去的都是没有冰湃的香瓜,待会儿几位姑娘那里也是一般温度的。柳姨娘同其他夫人姨娘并汇二爷的,都是让湃过两遍,正好消一消热暑。” 柳氏坐在正座下首,颔首道,“亏了你们有心,老夫人同姐儿们的身子都金贵,这样正好。” 松合为柳氏献了茶,笑盈盈拉着末蕊道,“你常也不同咱们多走动,整日里窝在房里有甚好的。” 末蕊笑道,“如夫人那里都是些小孩子家的,不经事,我可不就得盯着。姐姐如今这么说了,索性哪一日我也放开不理会,来寻姐姐玩耍。” 柳氏又瞧了瞧末蕊身后的箴儿、筵儿,果然都是些十二三模样,不由得笑道,“好了,你且去吧,别等的日头毒了。松合你送一送。” 末蕊连忙推辞,不能,才相携出了沐熹院。 出了门,很快绕过游廊华门,左右行路,才到了二夫人的荔香院,丫头领着一径进了内院,另有媳妇婆子抬着瓜往其他地方去了。 正屋里听说是安如跟前的大丫头,便让请了进来。二夫人正抱着漫哥儿盘坐在美人塌的小几上,一笔一划地教着描习字帖,七扭八歪的白纸墨字稚嫩可爱,扔的到处都是。 末蕊三人上前请安。 二夫人抬眼看了看,收回目光继续抓着漫哥儿的小手笔笔教导,漫不经心道,“听丫头说,那些香瓜都是拿冰湃过的?” 末蕊答道,“因暑气重,这般吃来爽口一些。另外有几只瓜专为漫四爷预备的,并没有沁过冰水。” 淡淡又问了两句,外屋环佩声响,丫环低低笑语传了进来,二夫人皱了皱眉头,跟前服侍的大丫头忙出去呵斥,才又领着一个标志的丫环进了来,福身笑道,“小玉回来了。” 漫哥儿听见小玉请安的声音,扒着二夫人的手臂就往外面瞅,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就要,“小玉小玉!” 二夫人放下狼毫,将漫哥儿往怀中圈起,整理稍显凌乱的衣襟,柔声斥道,“瞧瞧,才临了几个字就坐不住了!” 末蕊很快扫了一眼那丫头,正值二八年华,身段修美窈窕,淡淡一层胭脂薄粉,精巧的鬓髻上缠着银丝卷并一串紫镶玉的坠子。正是漫哥儿房里的大丫头小玉。 听她笑声玲珑,瞧见漫哥儿的呼唤也不着急,上前只帮着二夫人将那些散落的大字一幅幅收了起来,“咱们漫四爷这般小就能临帖,师傅晨起还夸了聪慧呢。” 二夫人很是受用地笑了笑,正待问什么,抬眼终于瞧见下面立着的末蕊三人,转了语气,“我收下了,多谢你家主子美意。”又示意丫环打赏,放了出去。 三人领着众人这一回穿过夹道柳荫,走了几步路便到了几位姨娘的住处。柳姨娘那边早有丫环出来收了。柏氏听说如夫人的大丫头亲自来送香瓜,忙让人请进莲映院,直接进了柏氏的香闺,分毫没有避讳。 末蕊闻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心情舒爽了不少,随在引路丫环身后,掀了珠帘,柏氏穿着一般家常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挽着髻,淡素清新,正同另一小丫头伏在红木镂雕螺钿敞厅床上的小几上,细细描画花样,听见这边声音,抬头一笑,“没那么多礼,坐吧。” 早有丫头抬了红木小鼓绣凳过来,再三推让,才勉强做了边,小心应话。 柏氏瞧见末蕊的恭谨,心中先是喜欢了三分,让跟前的小丫头收拾了画笔,端坐请茶,“早先也只见你同三姐姐跟着,这两个却是面生。” 箴儿筵儿从后面上前跪倒,“奴婢们都是跑腿的,姨娘抬举了。” 柏氏拿着锦帕掩嘴笑道,“快快起来,我这里可都不讲这些规矩,伤了膝盖可不好。”又细细拿眼看了一遍箴儿,不由得笑道,“倒是个伶俐的孩子。”因问了名姓,年龄,家里之类。 箴儿只能一一答来,“家母前年病亡,又逢蜀南作乱……。” 末蕊也听过这些,不由得感同身受。那柏氏也是叹息了一回,说了些贴己的话,让人又好生送了出来。 同在一处的桂芳院,薛氏睡了午觉,拿事的大丫头请在外厅上吃茶果,再三谢过,方出了来。末蕊三人均吐了一口气,领着媳妇丫头们绕过这一围,转过潺潺石隙涧水,歇在后园边上柳荫峡道之下。幸好各处都有草木,来往才不至于受了热症。 府上原本的媳妇简单地说了爷们姑娘们的住处,众人略略在石头上坐了一阵,才又顺着柳荫明湖、荷莲齐举的石子甬道,往姑娘们住处去了。 三位姑娘都住在明月轩,除三姑娘去了老夫人那里,大姑娘浮雅二姑娘沅雅正多在明湖引过来流水上搭建的水榭之中。 凉风随着湖水清透,习习尔来。 末蕊才绕进锦帐之中,迎面两个大丫环模样地笑着就拉着手问道,“可是末蕊姐姐?这么大热的天支个人过来就是了,还劳烦这么一路,倒显得我们成日里只会偷奸耍滑了!” 正是两位姑娘跟前服侍的大丫头。 亭栏之下传来笑骂声,“还不赶紧将人请进来,杵在那里果真让人以为我们没章程了!” 末蕊寻着声音瞧了过去,微微一笑,上前福身请安道,“姑娘们安好。” 大姑娘浮雅命人撤了跟前的方形小绣床,起身就站在锦丝薄毯之上,还了一礼,“劳烦三夫人挂记了,这两个丫头向来没规矩,不用理会。” 二姑娘沅雅含娇带怯,也还礼道,软软的声音笑道,“只可惜三妹妹去了老夫人那里,没有咱们的口福了。” 末蕊笑道,“都有着呢,这一回送了许多过来,吃完了这些还有别的香果,过一些日子就能送了来,不怕三姑娘吃不到。” 沅雅低低一笑,退到浮雅身后。末蕊瞧见放在一边的绣品,想是缝纫绣纳嫁妆之类,问道,“咱们如意馆有一位丫环,心里藏着许多花样,姑娘不嫌弃改日末蕊同她过来掏一杯茶水喝可好?” 浮雅正因绣品上的恼人的花样着急,沅雅的生母柏氏虽常常送来新描的,却总也不及自己所愿,听得有人专会,又是北边来的,想必一定不错,不由得称好,当下就要唤了人来,想了想才觉不妥,一笑过后定下明日。 又说了会话,才告了辞,往二门上最近的润德院来。 这边末蕊等人进了一院,忙不迭地几个丫环将人请进了东厢房,端茶递水。箴儿正疑惑,听见正房传来女声娇笑,又汇二爷的声音,忙垂下眼眸不听不闻。 过了一阵子,小丫环从那边出来唤了热水抬进去,又等了一阵,茶水已经换过三盏,才听得正屋传唤。 末蕊同箴儿很快交换了眼神,由人引着进屋叩拜说明来意。垂首恭谨。 厅上正座的汇二爷听说,都是北边庄子的黄金瓜,因是南方未有的,先命人给西跨院里送了些,又回头多问了一阵话,端着茶盅,慢慢问道: “听安庆那小子说,只有大兴的庄子才请了胡人养种这些稀罕物?” 末蕊顿了顿,“奴婢也只去过大兴的庄子,远远瞧见过几个胡人,并不真切。” 汇二爷含笑点头,仔细打量着堂下侍立的丫头,“如此说来,父亲应是把大兴的庄子划给了三夫人,可是?” 末蕊心中一凛,垂首道,“这……奴婢倒不曾听说过。” 汇二爷也不多问,摆摆手,仔细记下三夫人跟前的人儿,应承了几句,便让人回去答谢复命了。 末蕊三人身上均冷出一身汗来,脚下不停的离了润德院,抄了最近的小道回了如意阁——大兴的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夫人恐怕也是甚也不知!想到汇二爷才十四,竟这般逼迫的气势,不由得心里发怵。 箴儿二人同样心事重重,跟着一圈走下来,竟比什么也累,一进如意馆什么也不理,便往东跨院去了。末蕊怀着心事,才进了内院。 丫头们三三两两地歇在廊下或者屋内,只听地蝉声阵阵,桐木森森,碧珠过来压低声音,指着院子西面藤萝蔓架下正小憩的如夫人,“才睡着。” 末蕊低头想了想,拉着碧珠往稍远处的厢房内说话,大姑娘过了年就要出嫁,二姑娘如今也订了亲事,这一阵子绣活必当要紧—— 还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乱跑的声音,末蕊眉头一蹙,放下话,出去一瞧,原来是主子回来了,忙指着碧珠蕙莲端水献茶上前侍候。 安如被这声音吵醒,懒懒地睁眼瞧了瞧,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繁生换了一身简便的装束,从末蕊手中接过蒲扇,自顾自地扇将起来,坐于安如身下的凉簟边上,示意丫鬟们退下,又为安如扇了两扇。 瞧见小女人一副熟睡慵懒的模样,不由得搬她身子也要挤上来,“怎么忽然想起问安庆要家训了?” 安如翻过身来,仍旧眯着眼,推了他一把,“什么时候不好来,这时候扰人清梦。” 繁生瞧见她睡意惺忪,语带柔糯,又微红双颊好不媚人眼,心下一动,离身歪坐到对面的弯椅之上,细细瞧着她来,摇着晃儿笑道,“这时候睡的觉,晚间里可做什么?” 安如听了,脸上不觉一红,再也无睡意,不如坐了起来,斜眼睨他,并拿手拢顺散发,归于耳后,“整日里尽想这些,亏得人家叫你一声好大的‘官人’之名,若听了你这些话,还不知那嘴巴被吓到九云之外!” 繁生仍旧扇着扇子道,懒懒地歪在那里,只瞅着小女人整理罗裳,春光如隐如现,心下早已荡漾起来,不觉失了神。 安如一抬头就瞧见那人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从袖中扯出一方丝帕就蒙往繁生脸上,鲛绡轻透,繁生也不动作,顺手将小女人拉过坐在自己膝盖之上,不待犹豫地就探了进去。 另一手打掉安如的胡闹,细细缠着被风吹乱的长鬓青丝,在手中轻轻揉。脸上丝帕飘然滑落,露出渐渐变得温柔的一双眼,只笑着瞧那红了脸的小女人,又慢慢摩挲着那娇嫩的面颊,声音隐隐暗哑,“……爷现在就想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要恩爱,也要钱财 安如在他怀中被弄得一身不自在,听了这话,更因他的大手而浑身酥麻麻的,这一时耳间一热,愈加柔软,干脆就伏体在他身上,双体并贴,炙热昂扬,简直说来就来。 院内的丫鬟们早让末蕊打发出去,自己同碧珠拿着针线坐在院门上说话,听见院子里传来的男女声,同时一顿,很快平复下去,仍旧各自做活,只心中都在想,幸好把人都赶出来了! 过了一阵子,繁生喊了人进来,抬了热水香汤进正屋内卧,亲自抱捧着柔软无骨的娇人儿共浴,又不免一阵水战,方才消停。 及毕,裹身上床歇息,繁生因记挂着凤章的来信,揽着怀中的小女人,不时地逗一逗轻衫之下的娇红,低声说,“赶明儿我在让人找两个奶娘,涵哥儿那边你就不用亲自喂奶了。” 安如气弱地埋在繁生怀中,蹭了蹭,因问,“为何?” 繁生低笑,“知道你不舍得,可凤章说了,涵哥儿如今身子很好,只要有奶水就行,不必你亲自过来。再者,这里,倘若再让那个小东西乱咬,弄坏了,爷心疼。”说着,手低就不由自主了 安如心底却是慢慢想来,那时候在大众澡堂子里,中年妇女哪些简直不敢看的下垂,顿时心里一阵惧怕,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前胸。轻蹙烟眉,心中暗暗想着从前的记忆,母体乳汁的营养此刻也算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吧,自己就算不喂养,儿子也不会断奶。 很快计较一番,便点了点头,抓着繁生胡闹的手细声道,“你说,要是里面没奶了,会不会……嗯,变小?” 繁生也使一愣,手下不由得多抓了抓,思索道,“我再去问一问!” 安如身子一僵,“……问谁?” 繁生皱眉,“凤章那小子也该来了,放心,爷喜欢的,怎么可能让她小了?!” 安如顿时又羞红了脸,“你敢问!”扔出男人的大手,翻到床里面,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气呼呼道,“我的就这么小,你喜欢大的这回可要失望了!” 繁生手中一空,猛不丁的心中失落落,瞧见小女人一幅虎视眈眈的模样,勾嘴一笑,扑过来就按倒她,“宝贝身上哪里爷不喜欢……” 安如脸上更红了,身下早让他欺负的红肿,这一时哪里还敢再来,只得转移话题,急急问道,“我有话问你呢!” 繁生就半身趴在她身上,让那幽幽香气充满鼻腔,满心舒畅,“嗯,说。” 安如松了口气,知道他实在心疼自己,不由得抬手抚上他的眉,他的眼,“大姐姐对我极好,二姐姐她们也不为难,只不过大家之内总是有自己的规矩,我来了这么久了也不从知晓一些,恐怕失礼,伤了大家谁,总都是不好的。” 繁生仍旧贪婪地呼吸着,在那温柔处蹭了蹭,轻哼道,“爷就是规矩。” 安如气结,抬手就拍了男人的脑袋,又抓着繁生的耳朵啦呀啦,“说正事呢!” 繁生嘿嘿一笑,只觉耳朵被那小酥手拉的舒服极了,然又胡说道,“侍候好爷就事正事!” 安如翻白眼,平平仰躺到一边,只能问道,“不跟你说了,安庆说有家训还是家规什么的,你拿来我瞧一瞧也好。” 繁生“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什么,问道,“想要看书爷书房里多的是,不用出去买。” 安如这回笑了,小气促狭鬼!就知道他憋着一句话憋了不晓得多久,可还是忍着笑话他,柔声答应,“我也不知道你哪里有什么有趣的,万一不喜欢呢?扬州城里有不少好的书铺吧!”恐怕艳啊遇也多。 繁生听了立刻坐起身,不满地说道,“左右无事,不如现在就去看罢。” 安如想了想,因说,“你那里也不忙么?”于是下了床,便唤了末蕊等进来帮着穿戴,一身粉色彩绣锦裙,配了一双水葱青绿的绣鞋。繁生瞧见了,只说不好。 碧珠跪在安如身后为裙裾长拜,听了主子的话,只能解释说,“平日里用的好些衣裙都放在并州,这里咱们谁也不认识……” 繁生听了心下疑惑,从末蕊手中接过汗巾子自己系好,径直走向卧室那边的小置衣间内,却只掀了帘子一看并未走进,转身过来就拥着安如,把头埋在小女人颈窝里,半晌,低声问道,“怎么都不说。” 安如低头,慢慢回手抚上繁生的脸,含笑道,“我喜欢的又不是这些。”过了一阵,又说,“你喜欢的,也不是这些。” 繁生低低“嗯”着,看着两人衣裳都乱了,亲自抱着小女人慢慢理顺,拉着她的手儿,说着耳语往外书房去了。 末蕊松了一口气,跟在后面,碧珠也是捏了一把冷汗,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分开,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如夫人简直神了! 及到了晚间传庆亲自送来一千两银票数张,又一些零散银票专供打赏,另外又无数锦绣绸缎轻丝罗纱不在话下。珍宝之类更是日日尽有,直叫人眼花缭乱,一声叹息。 此是后话。 这一时安如同繁生说说笑笑,身后跟着一众人迤逦过了牡丹亭,才要到二门上,猛不丁从旁疾步走过来一华服美貌的女子,“扑通”一声就跪倒在繁生安如面前,梨花带雨一般哭泣求救,“爷救命!”哭声娇喘喘,好不凄惨,连着磕头不止,“求爷饶命,姐姐都是一时糊涂,求爷饶了姐姐的命!” 安如哪里见过这种情况,自进入以来最大的冲击事件就是早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喧哗”事件,一向平波无奇的府宅突然跑出来个这么大声的,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繁生拉着小女人的手一紧,就身前护着,沉声怒斥,“人都到哪里去了?还不拉下去!” 安庆每每回到这府上,都没见到过这种阵势,心中惊地一阵狂跳,直到主子发怒,阴郁暗沉之感顿时惊悚了心神,才惊慌失措地跪倒在一旁,“主子息怒!”又急急命人拖了这女子下去,“安庆失职了!” 安如瞧见那女子听见这一对主仆的话,立刻就变了脸,顾不得形象,更是要往这边扑过来,娇柔的身段凝一把水都是水灵灵的模样,让人实在爱怜——可繁生眼中看得见? 摇头叹息,便不再多问。淡淡扫了末蕊一眼,后者会意,趁着混乱后退两步,留在当地,目送安如等离开。 繁生紧紧攥着安如的手儿,俨然护犊一般小心,又狠狠挤出话道,“拿家法。”之后拉着小女人便出了二门。 安庆跪在地上叩头应诺,只待主子离开后,沉声命人就地拿了板子当众重重五下,才让跟前看着行刑的婆子媳妇上来领命,毫不含糊道,“今日当值人歇了差事都去后面领罚,这个女人拖去大夫人那边。” 说完甩袖就走,才过了二门上,就听见后面有人唤,眉头一皱,回头看来,正是末蕊,顿时松了一口气,“姐姐怎么在这里?” 末蕊也不计较称谓,只说,“那女子仿佛是,庄王妃送来的。” 安庆冷眼道,“这府上的女人,都是爷的。”说毕又觉不妥,偷瞧了一眼末蕊,才道,“如夫人方才仿佛被吓到了。” 末蕊苦笑道,“如夫人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咱们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真是要命。”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外书房,传庆正守在书房之外,瞧见安庆同末蕊过来了,顿时如同见了救星一般,飞跑过来劈头就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咱们都赶出来了?” 末蕊才瞧见院子外都是人,才进了一院,内院相连的花厅之上,碧珠等侍立在那里,神色不明,赶紧上前就问怎么回事。 碧珠瞧见末蕊来了,耸了耸肩,也不言语。末蕊见这模样,便知无大事,也松了一口气,才拉着碧珠往旁边,低声说了方才。想着那女子,两人同时沉默。 而内院之中,繁生则陪着小女人在自己的书房中,任她挑选。闲闲坐在大桌一边的椅子上,眼睛半眯不知在想什么。 安如从其中一格格的架子上挑着书签,黄牙缃纸,随便抽出一卷,解开细绳,包书衣上写着“遮言”。 不喜欢。 又纤纤细指点着架子,抽出一卷,《玉》。有戏,摊开一些,再摊开一些,呃……原来是“语”的通假!讲文字。汗得很。 再换。 转了一圈,诺大的房间里,浩瀚书海卷宗,安如如同拾贝孩童,不满足,不甘心。回头看了眼繁生,半睡半醒的模样,不由得气馁,娇声唤他,“繁生……找不到喜欢的。” 繁生睁眼看过去,影影书架宝格,光线斑驳游离。 小女人含娇带意,睁着眼儿瞧着自己,许是情愿,许是喜欢。 繁生笑了,才担心她没有为方才的事情惊扰,而此时小人儿乖巧的不闻不问,只当无事一般,让人心里更是舍不得她。伸手招来,“过来,给爷说说,都喜欢什么。” 安如扭捏着蹭了过来,却绕到那椅子背后,按着椅背道,“你不知道?净会骗人。我就不信阳庆那个小叛徒不跟你说。” 繁生一笑,“小叛徒?这个词用得妙!呵呵呵……”拿着小女人的手,指了指东南墙角那一架的最上面,“去瞧瞧。” 安如却不依,“你诚心!那么高,我怎么拿。”拉着繁生就往书架过去,“那个,先拿那个,再左边……呵呵,我先看看。”甩开繁生的手,解开牙签,果然是一本手抄的笔记,可仔细看过一段,不由得笑道,“这本我看过了!” 繁生嘴角一勾,“哦,不错。”又抬手抽出一卷,自己先看了看,连着抽出好几卷出来抱在怀里,牵着安如一同坐到书桌跟前,“可都看过?”说着又要过去再寻一些孤本出来。 安如解开其中较薄的一份,还未看进去,就听见院子里低低说话声,不由得越过窗棂往外看去—— 繁生亦停下手中的事,将才找到的两卷传奇拿过来放在安如跟前,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叫了来人回话。 安如仍旧坐在繁生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繁生则走到正厅之上,问道,“怎么回事?” 可怜的安庆俯首不敢抹汗,唯唯答道,“大夫人还未问话,只让当时跟前人说一说当时情形,谁想那女子竟先触柱寻死,被拦了下来,正请了坐馆的胡先生过来诊脉。……”声音渐小。 安如听见是说是方才那个女子之事,心中一紧,不知为何莫名一种不妙的感受。低头凌乱之时,繁生的声音从天而降,正站在自己跟前,“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安如抬起头望着他,轻轻一笑,拿起其中一份书卷道,“这些书都是你的?” 繁生笑而不答,只说,“改日让人从扬州里再捎一些回来,可好?” 安如点头,笑着瞅他,“我想同你一起去好不好?” 繁生只说好。 安如甜甜笑着,仍旧牵着繁生的手说了一阵话,才领着末蕊碧珠等人回了如意阁。 人方一走,繁生从院门上回来,径直进了书房正厅,安庆垂手谨慎,听见繁生问话,才答道,“大夫人命人为那女子诊治上药休养,三日后杖毙。” 繁生随手拿起书桌上的坻报,淡淡道,“嗯。拉去后面,不要惹了人的眼。” 安庆心中暗暗揣摩,想必是不愿惊扰如夫人的缘故,便道,“大夫人原本要让府里人前来观刑,当时涵哥儿正在哭闹,才免了,让人三日后拉到后面行刑罢了。” 繁生这才抬起头,看着安庆奇道,“涵哥儿?” 安庆隐隐汗流浃背,躬身道,“每日无间涵哥儿都会被送到大夫人跟前,今日也不知怎得就哭闹起来。” 正说话间,传庆从外面匆匆进来,手中拿着才从小鹰腿上解下的蜡丸密信,不及行礼先奉上道,“九爷那里的。” 繁生解开那信,短短几个字,让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觉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暗自赞赏,那理亲王果然利害。想了想,还是应该慎重,重新写下一份密令,捻好密封,“送到京城。” 传庆得了令又退了出去,安庆才想着要不要也退出去,繁生忽而叫住道,“查一查周姨娘女儿的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坐耍牡丹亭 安庆接了主子的令,暗中令人查探不提。 而内宅之中,大夫人那边的事情从来不往外传,二夫人也只隐隐得了一点风,却三拼四凑的消息更让人发蒙。柳氏仍旧是那个样子,什么话也掏不出来。 待晚间掌灯时分,众人前来定省,却都是随意说笑,上午那件事,甚至二门上沸沸扬扬的“拦人”事件,竟谁也不肯多说多问,倒是一派平静。 柳氏只悄悄安慰了三夫人,再无别的话。 各自回房后,安如不愿同众人一起,留下同大夫人问了涵哥儿的哭闹,问宅子里坐馆的大夫讨了诊脉方子,又松合亲自领着末蕊等往内库房取了些许药材,夜声渐浓时分,才要往如意馆那边回去了。才出了沐熹院,猛不丁瞧见一个小丫环探头探脑地往大漆门这边打量,一晃眼就不见了。 莫名笑了笑,仍旧回房不提。 末蕊服侍安如用了些小点心之类,将日间行动讲了讲,最难说的便是那看似风流的汇二爷,“仿佛那大兴的庄子是大产出,要强的,可惜咱们竟不知,只当是一般。” 安如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听见末蕊的担忧不由得笑道,“莫不是担心有心人乱嚼舌根子?” “谁乱嚼舌根子?!”繁生掀起帘子从外面阔步走了进来。 安如瞧见是他,上来帮着换了衣衫鞋帽,拉着也坐到小桌前,细细斟了酒,请道,“今日倒回来得早。” 末蕊又让人添了箸,小厨房炒了几样下酒的小菜,赶紧送了过来。 繁生因问,“涵哥儿今日可好?” 安如奇道,“你怎么知道?正要同你说呢。”于是蹙眉道,“大姐姐那边受了惊罢了。……还不是咱们在二门上遇见的那个女人,被弄到大夫人那里问话,还是哭哭啼啼,正巧了涵哥儿让奶娘抱着回来,结果在院子里听见,被吓到了。” 瞧见他也是怒容,才笑道,“这回子已经好了,安排着睡去了呢。我这里可是有会用的丫头,再说,咱们涵哥儿身子也好,不过是嫌那吵闹而已。” 繁生心中仍旧不快,立时便命人将那个奶娘换了。安如亦不阻拦。 两人才慢慢用了膳。安如才又说了一些笑话放开解开来。 繁生就着安如的手饮下一杯,想起进门时候,问道,“方才你们主仆可是说了什么悄悄儿话,让我逮见,怎么如此殷勤。” 安如也慢慢嘬了一小口,歪着脸笑道,“不告诉你,反正都是胡说,说了倒没意思了。” 繁生笑她,“你哪一日不是胡说?”却也不再问,吃毕饭,两人都坐到院子藤萝架之下纳凉。 日子倒也清闲,每日里除了晨省昏定之外,柳氏孟氏同安如走的最近,三人时常在一处说话。 七月流火,整日里蝉声噪噪,闹得人睡也睡不好。 涵哥儿才被奶娘抱着往大夫人那边去了,安如索性让末蕊碧珠拿着针线筐儿之类,往外面牡丹亭上做活,吹一吹风。早有丫环婆子过去收拾干净,铺设锦绣栏杆、花毯桌几,瓜果水酒,并沁凉的酸梅汤子,好生侍候。 亭子高于地面,远远可闻乔木之外的石涧水声,又这边只如意馆一院,十分清静好的去处。 三人盘坐在地毯上,碧珠拿开那纳了一半的绣鞋,末蕊看了看,问道,“上次给大姑娘二姑娘送去的花样儿,可同咱们有重复的?” 安如也拿着竹圈绷的锦帕坐到跟前,虚心学习,一针一线都密密扎实,“这一双可是上次你说的那个描金线素缎白绫的鞋?” 碧珠道,“正想着给鞋尖尖上绣什么花样子呢。大姑娘二姑娘都喜欢那个樱桃香贡,我画了两个不同样儿的。这一回倒是咱们的得另寻样子了。” 安如瞧了瞧碧珠跟前针线筐里的花儿,又瞅了瞅末蕊手中的帕子,都看过一遍,“我瞧不上荷花的样儿,俗得很,不如拿才送来的大红粉底小布做贴花?” 碧珠掩嘴而笑,末蕊也不接这话,往边上挪了挪,只管做自己的。弄得安如莫名其妙,“怎么,我说的可不对了?” “三夫人寻得这里可真是凉爽。”柳氏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末蕊碧珠赶紧从地毯上站起来,正瞧见柳氏同孟氏拾阶而上。 末蕊二人笑着请安道,“这里正凉快呢。”于是捧了冰湃过的蜜饯酸梅汤子,才退在一边,不再搭话。 安如请了那两人,让扯了绣团垫儿,且盘坐在地毯上小几那里,笑问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就过来了,前面可有一段夹道连个树影子也没有,晒得慌的。” 柳氏亦顺势坐在安如旁边,拉着孟氏也歪坐了下来,说笑道,“往日里这时候都同大夫人对帐,今日偏出来的早了,一时没什么去处,就同孟妹妹过来了。” 孟氏笑道,“我也是才从薛姐姐那里出来,仪临院里王姐姐同文姐姐正在下棋,我手里痒痒,就想着过来耍一耍,不想正遇见柳姐姐,便拉来做个中人。” 安如瞧见后面侍立的丫头正就抱着棋盘,一笑,便让人铺设过来。 柳氏却问道,“薛妹妹又不舒服了?” 孟氏道,“还不是生三姑娘时候落下的病根,她倒想得开,还打趣说什么明日一定有雨!” 柳氏摇头叹道,“怪道早晨里怏怏的。” 安如想着,探问道,“薛妹妹看着平日里气骨挺不错的呀。” 孟氏不语,柳氏道,“那一年生三姐儿落下的病根子,难产,三日里出不来,大人小孩儿都受了惊——老夫人正心疼三姑娘,常也唤在自己跟前爱护呢。” 安如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含笑不语。 说话间棋盘已经摆好,孟氏坐到了安如对面,自己拿了白子,两人对下起来。柳氏则笑吟吟地从碧珠手中拿过那绣鞋,问道,“拿什么描的金线?” 碧珠一一作答,末蕊命小丫头们又为三位主子换了冰汤,悉心捧上,笑答了柳氏的话,“大姑娘把碧珠最要心的樱桃香贡的花样儿给要走了,这回子正愁呢,划来划去都觉少了些什么。” 柳氏笑道,“我也见了,大姐儿前儿在大夫人面前就炫耀了一番,可是称了她的心呢。”因问,“做鞋尖尖上的贴花是什么布样?” 碧珠笑了笑道,“大红色八宝缂丝绸儿。咱们三夫人偏说什么大红粉底小布,这让那些织女们听说了,还不愧死!” 安如回头瞋了她一眼,“可不就是大红色,粉边底儿,分明就是小布?!偏个名字一般同我计较,谁也比谁高贵不到哪里。” 柳氏心里一动,略略想了想便道,“不如画成青州那边的木樨红果儿?我老人家的,不懂这些花儿草儿的。” 安如笑容未及收回,手底竟一滞,那棋子便落错了地儿,孟氏忙笑道,“姐姐可不能耍赖,落子不悔!” 柳氏正待过来瞧一瞧,亭子下上来丫头福身三位主子一个个请了安,才道,“大夫人请柳姨娘过去,说才送来了账本,要对一对。” 安如笑道,“正事要紧,不过先喝了冰水压一压火才好。” 孟氏也撺掇着饮了一杯,方放了人去。青州的话安如暂且按下不想。 这边接着下棋,安如的情形十分不妙,那一子错的,要翻版简直不可能了。正想着怎么赖过去,那边一阵热闹,早有丫环过来报信,“主子过来了!” 抬头瞧着,繁生巧巧地也正往这边扫过来,同安如远远对视一眼,便提了衣摆上了牡丹亭。 孟氏一阵慌乱,提裙整发退到一边不敢作声。 安如则一动不动地坐在棋桌一旁,含笑看着繁生过来,也褪了鞋坐上软蒲团,就瞧见小女人粉面玉妆,周身一派轻罗,盈盈洒洒,隐隐锁骨精致,好不凉爽,因笑道,“怪东西躲在这里作耍!” “怎么就过来了?” 繁生剌剌地笑道,“外面怪闷的,来瞧瞧你平日里都做什么。” 安如笑意儿满是,从一旁小几上端来自己的冰梅汤子,递与他,“这里可没你的碗,先拿我的喝了解暑。” 繁生却让她道,“你喝了不曾?” 安如道,“还没。” 繁生则喂着她喝了一口,自己才将剩下的喝完。又受着安如伸过来的湿帕擦了脸手,瞧见小棋盘上的摆杀,不由得笑问道,“你是黑子?” 安如撅了撅嘴,撇声道,“可不是!” 繁生呵呵一笑,往后挪了挪,仔细看了棋路,因道,“你拿白子罢。” 安如好笑道,“那你可死定了!倒是不准耍赖。”于是坐到对面,抱起白子盒,一派赢家模样。 繁生挑眉,掂着黑子盒把玩着其中一颗黑子,笑问道,“输赢怎么算?” 安如想了想,“你若没赢我,便与我黄金千两!你赢了……你说?” 繁生乐了,“小财迷精!” 也不计较,执子下落。不消多久,安如果然就输得糊涂,恼得不行,伸手就把棋子卜撒乱了,还“哎呀”一声,干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它怎么就乱了?” 当下繁生就把棋盘往边上一推,拉着小女人就在怀中呵痒痒,“怎么就乱了,嗯?”困着小女人大手乱挠在那协下不放手。 安如最怕痒痒,当下就滚在他怀中嬉笑不止,直讨饶,“好冤家我错了!再不乱来好不好……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繁生方住了手,却威胁在她雪颈上来回摩挲,“可知道错了?你来说说,哪里错了?” 安如嬉笑不言语,拿手搂了繁生的手臂,“我再不闹了。”小红脸凑上来轻笑道,“可你也没赢了我,没数子儿!” 繁生方道,“小东西在这里埋着呐!” 安如就歪躺在他怀中,半眯着眼,微微笑道,“自然是要榨干你,呵呵呵……还说呢,我可比你聪明!” 繁生无奈地摇头,帮着将她鬓发抿好,低声调笑道,“爷也有个绝好的主意——” 安如猛地一个骨碌从他怀中做起来,面对他歪着头笑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忽而风吹来,一丝青发乱从耳边出来,便顺着捻起在手中缠啊缠地,又说,“哼,谁稀罕!我拿黄金千两买君一笑,来,给姐姐我笑一个!” 繁生从一旁的小几上兀自拿了酒盏,自己引了一口,果然抿嘴一笑,“好。” 真是女人的销啊魂散! 安如笑了,很快将头发抿起,上前亲自帮着斟酒,又试了试温,凉丝丝的,倒了两杯,“不准对别的女人笑!” 繁生道,“好。” “也不准对男人笑。” “好。” “怎么净会说好!” 繁生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酒杯,却搂着小女人灌了下去,“若是不好的,小妖精不喜欢,晚上怎么能让爷满意!” 安如笑着捶了他,只觉心中暖暖的。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半壶就下了肚。忽而亭子下右手边上的花架子低下猛地“嘎嘎嘎”钻出几只小鸭子来,乱跑一气。安如从繁生怀中急急挣开,趴着木栏杆看下去,瞧见那乱得赶紧喊人道,“怎么把它们放出来了?!” 末蕊在一旁瞧了笑道,“怕是沿着流水游出来的。” 正说笑着,那花架子又是一阵细细簌簌地乱响,众人不明之时,一个锦衣秀团儿从里面滚了出来,挥舞着小胖手就要追上来,稚嫩的小声嚷嚷着“不要跑,不要跑!” 安如身子一软,笑着就趴在那栏杆上花枝乱颤地,指着那小东西就唤道,“怪小东西,怎么没人看管着,漫哥儿,仔细脚下石子儿!” 漫哥儿立刻住了脚,小东西虽说才四岁,可那也是聪明的,知道能叫他“漫哥儿”的人不多,四下里乱瞅,才抬眼一看,就瞧见三娘笑咪咪地坐在亭子上招手,“来来,上来,三娘给你吃果子!” 这时候远处才绕过来几个丫头奶娘模样的,焦急地在寻着什么。漫哥儿心思一动,“噌噌”地爬了上来,还没站稳就听见一声严厉的叱问,“怎么不用上学?先生吩咐的课都学会了不成,在园子里瞎胡闹!” 漫哥儿脚下一颤,立刻就发现父亲原来也在这里,不由得撒腿就想跑。可那两只脚就灌了铅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吓得顿时就要哭不敢哭起来。 寻人过来的亦瞧见亭子台阶上自家小主子,亭子中间那两人都坐着一时间众人还看不见,可小主子那大眼睛灌满了水,仿佛扑扇以下就滚滚而来一般的可怜。 其中一个丫环瞧见亭子边上侍立的末蕊,方知是三夫人在上头,这更是吓得下人们一着急就要跑上来要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漫哥儿 呵呵,明天后天搬家,大后天回老家,很忙……下午六点有加更,嘿嘿~~~ ****** 小男孩儿最害怕的就是总也见不到面的父亲,他大声一点儿,都能把人吓得浑身发抖,半天缓不过来。 安如瞧见繁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上前蹲在漫哥儿跟前,拉着他的小手儿,笑盈盈问道,“漫哥儿喜欢小鸭子?” 漫哥儿委屈地点点头,这一点,那豆大的眼泪珠子都啪啪掉了出来。下面的丫环瞧见亭子上出现的三夫人,顿时焦急万分,就要冲上来,猛不丁一边闪出来安庆,沉声斥退,远远不能靠近。 丫环婆子们急是急,却也不能靠近。安庆这才发现,漫哥儿跟前的大丫头小玉并不在其中。 亭子上安如这一回牵着漫哥儿的手,也拉着做到亭子中间的细毯之上,瞧见小家伙脚上的绸布鞋都磨烂了,白色的布袜隐隐现现,不由得奇道,“怎么漫哥儿的鞋子这般不经穿?!” 繁生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碧珠上前低声解释,“漫四爷身子金贵,自然要穿这种软绸的鞋子。” 安如心中顿时明白,老先前自己的小绣鞋也是这般,尽好看去了,一点也不中用,只因闺房绣阁的,鞋子一日三换。怀了涵哥儿之后统统不要,到现在也是非得纳地一指厚才穿。 心中一软,瞧见小东西可怜兮兮地坐在自己跟前,一动不动,生怕哪里又做地不对了,眼神闪闪烁烁只巴巴地瞅着地毯,几多可怜!不由得就想起自己的儿子,也会这让般老爹欺负么…… 繁生又是一声冷哼,问道,“今日学的什么课?” 漫哥儿抽着鼻子,立刻就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却嫩嫩地声音几乎打着颤儿,“……述而,第七。” 安如瞪了繁生一眼,就抱着漫哥儿让那小脑袋藏在自己怀中,“这么凶!” 漫哥儿一触及那柔软的地方,那委屈的顿时撑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眼泪关不住闸一般,就往安如怀里藏进去,猛个劲地往里钻,死活翘着个小屁股对着他父亲,哇哇乱哭。 繁生不看还好,一看就不能成了,嘿你这小东西,往哪里钻呐! 安如娇声哄着孩子,一抬眼就瞧见繁生醋意横生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瞅着繁生就道,“小孩子你都要吃醋!” 繁生别过头又是哼冷,“漫哥儿,站过来!” 安如抱着小孩子往一边挪了挪,“就不!” 繁生沉沉“嗯?”了一声,声音拉的长长的,肃严有力,不怒而威。 漫哥儿身子一僵,“呜呜”地抽泣着,从安如怀中不情不愿的抽了出来,“呜呜”地站到繁生面前,红着眼咧着嘴,垂目抽泣,双肩耸动着。 安如也不管了,直接蹭了过去,就把自己揉到繁生怀中,抬眼瞧着他笑道,“繁生……我要使美人计了,你接不接?” 繁生想也不想,“使吧。” 安如娇声笑了,却伸手朝漫哥儿道,“呵呵呵……漫哥儿过来,让三娘抱一抱。” 漫哥儿抬眼瞧了瞧,父亲不言语,只好慢吞吞地挪了过来。繁生正待不爽,安如猛不丁在他耳下一吹,“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儿子好不好?” 繁生就抱住了,安如也将肉滚滚的小东西抱坐在自己跟前,扳起他死死低着的头,与自己看视,笑问道,“咱们漫哥儿想吃什么果子?” 漫哥儿摇摇头,才扫见父亲严峻的眼神,立刻低头不敢说话。 安如回头问繁生,“你儿子喜欢吃小点心你知道么?” 繁生随手从一边的盘子里取出一块藕粉卷酥,不情不愿的放在漫哥儿手中,干巴巴道,“吃。” 安如嘻嘻笑着轻吻了他一下,繁生与有荣焉,得意道,“乖!” 漫哥儿听了这话,满是不解地抬了头,正瞧见繁生与自己说乖,心中一慌,咬着卷酥就大口吃了起来。一口之下,才发觉镇的好吃,更加喜欢,不知怎么的就忘记了其他,快乐的把小点心吃了个光。 舔着满手的酥皮儿渣子,向往地一抬头还想要,才发现父亲就在自己跟前,吓得一低头又不敢动了。 安如手肘撞了撞繁生,“漫哥儿吃完了呢,还喜不喜欢?” 漫哥儿果然就是个孩子,连忙点头,殷切地瞧着安如,想了想,脆生生白嫩嫩的声音就喊,“三娘!” 欢喜地安如就推繁生,“他叫我三娘呢!” 繁生自然不知这漫哥儿除了第一次见面礼之外,就没唤过安如,只当她喜欢这孩子,奖赏一般又从身边的小碟里抓了一个果子,放在漫哥儿手里,且还说,“三娘赏你的!” 漫哥儿瞧见不是方才那个,安如笑道,“这个叫做松穰小面卷儿,尝一尝?” 繁生捏了捏小女人的腰,低声道,“爷也馋了。” 漫哥儿不理解,只当这点心更好吃,立刻不让的就咬了一口,满嘴生香,两三下就吃的光光的,且意犹未尽,磨蹭了一阵,鼓起勇气壮大了胆,眼巴巴地模样,又小心拉了拉安如的手指,脸上堆了笑就喊,“三娘——” “二夫人。” “二夫人。” 末蕊等人请安的声音忽然想起,吵乱了亭内的和谐,安如笑吟吟地抬起头,正对上二夫人那一双焦急的眼,这场面只差一声惊叫了—— 可是,没有。 二夫人强忍着情绪,勉强堆起笑容,对着亭内的繁生盈盈下拜,“爷。” 繁生“嗯”了一声,便没再理会。安如早已从繁生怀里出来,站到二夫人侧手福身道,“二姐姐来的正好,爷正问漫哥儿的学问呢。” 二夫人眼中明显一亮,忽而又隐了下去,漫哥儿瞧见娘亲也来了,只能撇下对小点心的相思,扭着小短腿过来叩见,“娘。” 繁生眉头一皱,看了过来。惊的二夫人立刻就要下跪——自己向来只教儿子喊自己“娘”而不是“二娘”,严重逾矩了! 漫哥儿却浑然不觉,满嘴的饼屑,眨着还有些微红微肿得黑眼睛,拜过之后正正经经地站到一边,垂手不敢言。 二夫人这时惊疑不定地死死盯着漫哥儿脸上的饼屑,差一点眼一黑就晕过去,颤颤巍巍地低声问,“漫、漫哥儿吃的,是,是什么!” 繁生冷冷瞧过去,方才从饼盒中取出的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二夫人才发现漫哥儿正一脸艳羡地盯着繁生嘴里的点心果子,才松了一口气。 安如见着情形,更加一动不动,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二夫人悔恨自己不能心静,深深呼吸,制止因惊恐而颤抖的身子,再抬眼看向自己一侧的安如。 在一上亭子之时就看清楚了:这个女人柔柔软软地半歪在爷的怀里,而爷,正手臂揽着她,同她说这悄声话儿…… 心底一酸,便抬头对自己一侧做小的安如笑道,“妹妹在这里乘凉呢?” 安如仍旧福了福身子,忽然想起什么,左右找不到孟氏,不好意思道,“屋里热,这边高高的有风吹,挺凉快。” 二夫人又看了繁生一眼,面子上却满是温柔,“正是呢,漫哥儿就在房里待不住,才描了几方大字就跑出来淘气了。” 安如盈盈而笑,眼角瞄了瞄繁生。 繁生也瞧了过来,收到小女人的求救,眉毛一挑,“晚间把漫哥儿写的字送过来,我瞧瞧。” 二夫人忽略那两人眼角的传情,低声应诺,才硬是拖着恋恋不舍的漫哥儿同繁生道辞归房。 安如送到亭子之下,微笑别过之后才过来问着身后的末蕊,“孟氏呢?” 末蕊无奈道,“主子来的时候就走了。” 繁生这才从亭子里起身,弹了弹衣襟,让人侍候着穿了鞋,同安如说了一阵话后,又往外面做事去了。 晚间掌灯后,仍旧回了如意馆,当晚沐浴歇下不提。 次日早晨繁生早早起来,外面小桌上挑着吃了点,便往外面做事去了。安如则慢吞吞起床梳妆,吃了些白粥小菜,而后抱着涵哥儿亲亲,一路欢笑着往沐熹院去了。 均是无事。 这一日才命人抱着涵哥儿往大夫人那里玩耍,大姑娘哪里便使了人过来请碧珠过去画花样子,末蕊让多拿了些银钱也好打赏之用。才出去一炷香的功夫,箴儿掀了帘子进来,笑问说,“碧珠姐哪里去了?” 安如正在小书房看变化传奇,听见箴儿的声音唤了进来,隔着红绸软帘问道,“寻碧珠做什么,大姐儿赶着绣嫁妆,帮忙过去了。” 箴儿从小丫环手中接了冰镇梅汤子进了小书房,一听,眼眉有些着急,“正说呢,竟就走了,昨儿晚上兴冲冲地画了两三个花样儿,一转身忙得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末蕊在一旁打扇,听了这话忙推道,“你赶紧送过去吧,省得烦了脚力,还累得大姑娘的时间。”又唤了一个略小的丫头茵儿一同跟着。 箴儿也不知做什么想法,却杵在那里,慢慢挪动了一下,才收了汤碗,交给外间的丫头,收拢花样子于怀中,才往外面去了。 正值晨曦渐烈,箴儿二人绕着牡丹亭却从一旁的绿荫小路上去,曲径石阶涧落幽潭,再往前穿过三间临水轩榭,数步之外绕过白玉栏砌成的游廊,往北正待上了三洞石桥,忽听见有人前面说话,轻声细语,绵软动人。 仿佛有些熟悉。 箴儿心下一动,只见清流闪闪波纹,花树奇栽之下有人影浮动,不由得刻意避开,却从三洞石桥前远远避走,选了亭池沿边的粉垣走开。 茵儿不解,却也乖巧地不多说话。 不多时过了那边,远远朝前望去,葱茏佳木繁盛,过了前面亭桥再往北一些,穿过花汀、长廊,便是大姑娘二姑娘居住的明月轩了。箴儿扶了扶鬓发,沿着曲折临榭游廊往前,忽而身后响起声音: “你们是哪里的丫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老夫人病重! 噢,加更~~~~ ****** “你们是哪里的丫头?”一道清亮的声音在箴儿身后猛不丁响起,惊得人又往前两步才住了脚,迅速就平复好心情,缓缓转身福身请安道,“汇二爷。” 又起身垂首往一侧站定,才道,“奴婢是如意阁的丫头,大姑娘那边做绣活,正要送花样子过去。” 茵儿因份位小只能屈身,往箴儿身后一站,垂首什么也不敢看。 汇二爷含笑瞅着眼前这个丫头,上前靠近了一些,手中把着川西洒金小扇,“我可是见过你?” 箴儿福身,顿了顿才答道,“上次随末蕊姐为各院派送挂果之时,请汇二爷的安,二爷事忙,这等小事不当的。” 汇二爷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眼看就要挨着了,箴儿头皮一阵发麻,双手紧紧捏着拳头,谁料汇二爷竟是不住脚,沿着游廊往前去了,顺手从玉带上扯下一方玉珏扔与箴儿,且笑道,“原来是三娘跟前的。这里绕远了……” 箴儿垂首谢过,更加垂首不言,只等汇二爷远去了,才脚下一软,顺势就坐倒在一旁的廊椅之上。眼中一片暗沉,半晌一动不动,慢慢闭上眼,复又睁开之时,依然恢复清明。 茵儿嘴角动了动,终还是问了句,“姐姐可是疲惫了?” 箴儿淡淡苦笑,瞅了瞅被自己扔在一边的玉珏,还是收了起来,“无事。走罢。”起身犹豫了一下,又道,“有的话就烂在肚子里。” 茵儿一愣,还未及反应,箴儿已经转身,回到先前的三洞桥那边过去了。 及至明月轩,大姑娘才遣了人往如意馆那边去了,这边碧珠一面自恼一面趴在小卧几之上拿了细笔重新描画。箴儿将那几页花样子递上之后,略微吃了些茶便告退了。大姑娘知道这会子涵哥儿要回了如意馆,也不多留,命人拿了绸伞撑着避了日光,送了回去。 心里捏着事情,箴儿回了如意馆之后便窝在东跨院里,尽心看护涵哥儿,摇着木床直发愣,末蕊近了身都不知道,猛地站了起来,倒把后面末蕊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说着,还平抚了胸口,吁气道,“一惊一乍的,真不像你。……大姑娘可说留碧珠到什么时候么?”瞧着摇篮床中仍旧呼呼大睡的婴儿,不由得笑了,“如夫人午觉也醒了,正说着涵哥儿呢。” 箴儿低头想了想,抬起头,红唇微微一动,那巧的涵哥儿的两个奶娘正掀了帘子进来,“末蕊姑娘来了啊。” 末蕊看了看箴儿,对这两个奶娘道,“抱涵哥儿前面去吧。”又拉着箴儿落在后面,慢慢从摇篮床上去了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两人正落在人后,因低声试问,“可是涵哥儿哪里不妥?” 箴儿摇摇头,“都好着呢,就是贪睡,无碍。”顺手从小床边上取来净爽的尿布,低声慢慢说着,“只是方才去的路上,仿佛碰见汇二爷……同漫哥儿房里大丫头,叫小玉什么的……” 末蕊一听便皱起眉头,两人默然半晌,才道,“汇哥儿瞧见你了?” 箴儿点点头,垂着眼眸,看不清什么表情,“追上来问了几句话,知道是如夫人房里的,又没说什么,只赏了个玉件。” 末蕊瞧见箴儿神色怏怏,知是勾起蜀中旧事,不免替她担心一番,遂从她手中接过尿布,又说了几句话,就让在跨院里歇息不必过来侍候,只自己先往正屋里去了。路上遇见石莲才从大夫人那边过来,便问了几句。 石莲笑嘻嘻地捧着手中的托盘道,“正是这些,咱们什么没有,大夫人就是太偏爱小主子了。” 末蕊翻着看了看,都是些绵软的布料,笑道,“这一向你跑来跑去的,可又骗了什么好吃的?” 石莲红扑扑着脸笑道,“姐姐忒会说莲儿了,松合姐姐一向都是拿了香果子与咱们的,没什么特别的,只沐熹院门上印家的女儿拉着我说了几句话,莲儿都省的。” 末蕊笑了笑,两人才别过。穿过抄手游廊正到西角门下,瞧见正院下穿堂花厅那边疾步两个年轻媳妇过来,赶紧迎了上来,原来是大夫人那边的,问了缘由不敢耽搁,将人引入正房候着,自己往里间请了如夫人出来。 安如听说是大夫人跟前的,不由得奇怪,方才送涵哥儿回来之时怎么不让人顺便带话过来。已经换了衣裳,拿了薄衾盖在儿子身上,才出了来。 那两人连忙上前行礼,说道,“老夫人旧疾突发,吩咐三夫人照看好涵哥儿就赶紧过来。” 安如一听便知道事情大了,忙命人换了衣裳,又细细问了情状,紧皱了眉头,“从前这般突然晕厥如何得治?” 其中一个媳妇答道,“老夫人的病一向配有灵药,便是晕厥很快也能醒过来,只是这一回老夫人在斋堂里一时无人,竟错过了时辰……” 安如很快收拾妥当,一身素裹的衣裳清淡简单,留下碧珠看守,领着末蕊菱儿匆忙往沐熹院去了,还未到跟前,就有丫环过来传话,“大夫人、二夫人已经往老夫人那里去了,三夫人来了就直接过来。” 一直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众人均已齐备,前后不停地忙着,大夫人同繁生早已侍疾在内室多时,二夫人同柳氏等人烦坐在外间,个个屏气凝神。安如瞧见这番,更是不敢多言,彼此见过礼之后也坐了一旁,静听内室动静。 过了许久,大夫人疲惫着从里面出来,瞧见众人都来了,被二夫人扶坐在软塌之上,低声吩咐,“孩子们就回去罢,不用手在外面。”梅阡出去传话,外面很快传来姑娘同爷们的叩头告退声。只三姑娘哭泣的声音隐隐在耳,环亘不绝。 大夫人眉心轻蹙,扶着额头慢慢道,“这几日大家都留在这里,我同爷自在里面侍奉,二妹妹把这外面担当起来。”瞧见二夫人有话说,抬手打断,“有柳氏帮衬,再不行进来问我也是可以的。”二夫人应诺,柳氏亦上前行礼。 “三妹妹领着梅阡将东跨院重新打扫,这几日大伙儿就歇在这边——我同爷的行卧就与你照看了。” 安如哪里敢接,只是大夫人心意不变,如何也只能担当起来,梅阡这一时已同末蕊站到一处。 还有些话要说,外面菊弈疾步从一侧厢房进来,福身递了纸笺道,“杨先生出的药方。” 大夫人摆摆手,直接让人去后面采药熬煮了。 又唤了管家娘子进来交待事情,递与二夫人几副领牌,如此吩咐,又取了两副领牌与安如,交待如何往库房要东西,这才扶着松合进了里间。 二夫人自叹一口气,看着柳氏道,“您说说吧,我可是一头的抓瞎。”柳氏则很快细拟了一份章程,两人商量着,命人查看之前灵药的配成,又往扬州城里寻访名医、以及配药所需的一些药材齐备。 安如不敢多待,领着梅阡就往东跨院去了,前后查了一遍,很快分出繁生同大夫人的行卧,又二夫人同自己分居正房两侧,柳氏、王氏等则划了东、西厢房。 前后仍旧不敢放松,又寻来掌管各院房屋钥匙的珊瑚,仔细问了,很快命人又将正房左抄手的两间耳房腾出来,换作繁生二人的临时歇息之所。 宅子里常驻的余大夫这一时出入内院极不方便,索性命人问了大夫人,让传庆随时同余大夫一处行卧,随时在二门上候命。 珊瑚领了对牌,就引着一众丫头媳妇们往库房要了枕卧屏帐,悉心布置不敢懈怠。 这些活做完,仔细检查过三遍,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安如不知安排是否妥当,同梅阡说了说,穿过沿下走廊,过了小月洞门,从东南角门过来,正碰见大院里安庆从里面出来,急匆匆往外走,因唤了过来,“凤章凤先生如今在哪里?” 安庆不敢含糊,恭敬道,“前一阵子送了大夫人回程,留在剑南道,如今才收到消息,人已经走了大半月了。主子已经严令各地一旦有凤先生消息立即请回,如夫人且宽心。” 梅阡微微抬头看了安如一眼,并不说话。 安如忽然想起什么来,放了安庆离开,疾步往正房里去,门上的丫头们有进去通报的,也有帮着打着帘子。 只听里面薛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影影绰绰的。安如眉头一皱,放下步子,才听得清楚里面再说什么。 大夫人瞧见安如进来了,她身后的梅阡轻微点点头,便知不差,放下心道,“爷方才用过晚膳,你进去请了爷出来,外面休息一晚。” 原来两人已经在里面侍候看护了一天。 安如福身应诺,松合便领着绕过珠帘屏风,又见一小门,上石青撒花软帘才一动,繁生满脸倦色从里面出来,见着安如,微微松了一口气,“怎么过来了?” “大姐姐让我过来请爷先歇息一晚,明日也好有精神。” 繁生点点头,命松合进屋内看顾,又在安如的服侍下养了神,大夫人才从外面进来,瞧见繁生疲惫,叹气道,“今晚我来守着,你明早过来换我罢。” 安如已经过来扶着大夫人进了里间,浓浓的中药味道,鹤发老妪正安静地躺在里面的华帐之内。 退了出来,才扶着繁生往东跨院去了。房间内灭了熏香,又拿香草仔细熏赶的蚊虫,放下帐帘,悉心侍奉繁生歇息,汗涔涔地放下账帘正与走,繁生却直扯着安如的袖子不放,闭着眼低声道,“陪我说说话。” 安如忙着道,“大姐姐她们都在那里忙着呢!” 繁生叹气,“她那里忙,你去了也是添乱!” 安如停在那里半晌,才道,“你就知道是添乱?” 繁生却不言语了。 安如知他心里不好受,想着,慢慢坐了过来,便说道,“方才我听见大姐姐她们说话,想着不然冲一冲喜……” 繁生猛的睁开眼,手中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你愿意?” 安如吹着眼眸,半日不见言语,亦看不见表情,繁生心中一冷,正待说什么,安如才慢慢哼道,“你敢!” 繁生顿时化开了心,紧紧包裹着小女人微微颤抖的手,重新闭上眼。 安如亦和衣躺在床沿上,贴着繁生发热的身子,低声呢喃,娇声软语,“咱们说好的,一处行卧,一处说话,你要是敢同别的女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繁生心里暖暖的,不由得将她拢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青丝,疲惫道,“敢不理爷?!” 安如低低笑了,从他身上爬起,昏暗之中两只眼睛晶晶闪闪,想着便道,“……你也知道,我那里有个丫头替我调理过身子……你看敢不敢把她叫来——” 繁生立刻就想到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着安如的胳膊紧张的问,“可是宋家七房遗失的女儿不是?” 安如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又气闷道,“遗失?倒说得好听!” 繁生沉吟片刻道,“明日让她同我一齐进去诊脉。” 淡淡叹了口气,才慢慢说,“她母亲长年病卧与她寄住于蜀南药王谷,与凤章虽无师兄妹之名,却也是情分非常……后来孤身回了宋家,蜀中蛮子作乱,宋家的一些人趁机将小女孩儿同她一胞的哥哥分离,夺了利益,又辗转卖到咱们这里。” 安如低声道,“她宁可为奴,也不做宋家姑娘……”依偎到繁生怀中,衬着他的呼吸,“……如果那一时你没遇到我……” 繁生心中一滞,不知为何突然很害怕,紧紧抓住抱住她,“放心……没有如果。” 周围安静地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一深一浅。繁生不敢放松,执意要说话,要感觉她的声音。 回忆往事,总是让沉睡的夜变得渺远。 “老夫人……同你一样,从前都是获罪官家的人……娘亲——”繁生艰难地念下这个名字,“娘亲,买了她……后来,娘临去了,将我从那里送出来,同她逃到这里,一路上……很难……后来才好。” 安如抚着他起伏不定的心,吻平他紧皱的眉头。悄悄哄着他睡着。 夜一遍一遍加深。 忽然前面院子一阵吵闹,不多时跨院被闯入的灯火照亮,安如赶紧爬起来就要到外面,只听见大夫人焦急的声音渐渐传了进来,安如只觉浑身发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章 作乱的开始冒头了 安如几乎是颤抖着推开门,外面刺亮的光瞬时夺去安如短暂的视觉,回神之时大夫人已经进了房间,瞧见安如衣衫尚在,不知作何想法,昏暗灯火不辩神色,只一面问了繁生的情况,一面往里走。 繁生这时已经披了衣袍从里面出来,无数蜡烛灯火点起,大夫人递过腊封的密信,留在当地,“怕是凤章凤先生的消息。” 安如瞧见正要退出,繁生却突然抬头直直看向她出声道,“把这个拿去,那个丫头兴许知道。” “哦。”安如接过密信,正是凤章的笔迹,草草写着什么仿佛配方之类,很快明白过来,急忙同繁生、大夫人行礼道退,就往如意馆去了。 … 又过了一日一夜,老夫人终于动了动手指。药丸顺着食道再次灌了下去,双瞳回拢,渐渐活络了经脉。终于无恙。 繁生静坐在老夫人床前,心思涌动。 外面众姬妾却在欢笑说着其他事情。安如悄然不作声,不时扫眼瞅过堂下侍立的王氏。 仍旧是薛氏很多话,拿着那一日冲喜的话反复说来,不时揶揄地瞅一瞅安如,那意思明白得很。 大夫人也笑了,手中捏着许多庚帖,大概都是些八字、家世之类。一份份细细挑着。 繁生才从里面出来,坐在主位上,从大夫人手中接过那些东西,不时点一点头,随后从中间挑出一份来放在最上面。 大夫人惊讶地瞧着繁生,他怎么也会亲自过问?不由得眼睛就看向了低头吃茶的安如。 二夫人同样一愣,才小心问道,“爷……选的是哪一家姑娘?” 薛氏这时候没有说话的份,低眉顺目。王氏文氏孟氏亦深深垂下双眸。安如瞧见淡淡一笑。 大夫人这时拿过那一份来,翻开看了看,笑道,“扬州漕司陈家的姑娘,这可是要纳贵妾了。” 众人均是一愣,除了安如之外,都有些不自然。漕司……这背景! 繁生不以为意,淡淡道,“让汇哥儿好生准备,他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早该整一整了,倒让人笑话!”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夫人顿了顿,很快就笑道,“正是说呢,这孩子纳了陈家的姑娘,可得要收一收心了。” 于是唤了汇哥儿过来,听着安排扬州曹司家的女儿,虽是庶女,却……汇哥儿掀起衣摆长长拜倒,“一切但凭父母作主。” 被繁生斥退而去。 大夫人因劝说,“总怕人不知你严厉!” 正说着,外面忽然来人报,“扬州盐课长史递帖拜见,并问老夫人病况。”大夫人忙命人将客人迎入外院正厅,请茶歇息。二夫人亦打发了管家娘子往外面接了礼,柳氏领着王氏往后面内库房收整往返。 又有娘子回报配灵药恰少了一味,二夫人只能回了大夫人,往帐房里取银钱差人扬州城里采买。安如听闻忙前来福身问道,“妹妹养月子时存得不少这一类深养的药材,正好有这一味,不如取了来。” 于是从煎药房里唤了箴儿亲自往如意馆取去。 只是还未出正院门,一道道问老夫人安好的递帖进进出出好不厌烦。安如遂弃了宽门正道,由末蕊引着从后园子抄了小路慢慢行去。 过了小丛竹林,引过溪桥,路过请安万福的下人们渐少了,一时鸟语盈盈丛花团簇,夏木阴阴正凉爽。安如脚下越发的清闲,竟舍不得走了,因命末蕊领着几个丫头径往如意馆取了药材,再过来并行回去。 如此跟前侍候的只剩下箴儿并一些小丫头,边走边说。 “先放一放,日后自有料理。”安如瞧见箴儿深深地垂着头,不禁笑了,“知道你心疼咱们涵哥儿,秋日里的衣衫还有冬日需用的护顶之类,可不是说做就能做起来的。” 箴儿摇头道,“主子遣人送来的软料都不能做里衬,小主子身子娇嫩,现在赶紧寻了白棉布磨一磨正好,再过一些日子,怕也不及用了。” 安如点点头,扶着桥栏边沿,微微笑道,“碧珠这一阵子总忙两位姑娘那边,你晚间回来同她说一说,明儿不用茵儿往内库那边去了,问一问倘若二姑娘要往内库寻布料,让碧珠跟着去,再问他们要罢。” 箴儿抬起头,皱着眉头十分不解,“老夫人现如今已经大好了,忙完这一阵子,您再同大夫人说一声,难道不行么?” “上面哪里能管得了下面的作乱呢。” 安如心中困乏,随意行走,抬手制止了箴儿的劝谏。 游廊蜿蜒,月桥弄波,水榭之下游鱼腼腆,摆尾自由。抚着雕廊画栋,隐隐前面似有女儿家哭泣的声音,猫儿一般难耐的呜咽。 安如止了步子,远远往对曲桥上一亭坊之中,婀娜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正掩面低泣,上下气皆不续。 箴儿皱了皱眉头,摒退身后跟着那几个小丫头,拉着欲往那边走的如夫人悄声劝道,“是……漫哥儿房里的大丫环,叫小玉什么的” 安如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是为那一日漫哥儿吃了如意馆的点心后、二夫人表现出来的强烈厌恶而不满,十分不喜二夫人那边的人,于是含笑道,“你往前面替我看着,我去瞧瞧她。” 那个叫做小玉的与汇哥儿有了私情,这一回恐怕听说了汇哥儿将纳贵妾的消息了罢。安如慢慢走了过去,却在小玉背后几步之外停了下来,淡淡瞧了瞧,扯出一方帕子铺在廊椅上,款款坐了下去。 目光闪闪游离于曲池荡漾的涟漪波纹之中。 “你还来做什么……三、三夫人!”小玉猛地回身红透了的眼睛刺刺地射了过来,带看清楚人之后顿时一惊,惶恐地福身请了安,将头垂得更低了,一双手脚仿佛放在哪里都不是,又惊又怕却不敢离开。 安如并不说话,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幽幽地瞅着曲桥之下的清水波,双唇紧紧抿着。 算一算,也是自己解了自己的围,却挫了别人的美:想来,小玉也应该是二夫人同柳氏之间的筹码吧。 小玉愈发的无措,身子微微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水鹫声过,悠悠,凉风里夹着流水的味道,慌得很。 荒得很。 安如总是不说话,小玉不能主动同主子说话,不能抽身离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念及伤心之处,泪水涌满了眼眶,硬生生咽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玉起初的哽咽,后来默默流泪,再到后来泪干了风吹散了,透白了,日光的影子从一边挪到另一边,安静地风声都有些寂寞。 渐渐听见如意馆来路方向传来声音,小玉身形微微一颤,很快便整理好心绪,隐去伤感,垂首侍立仿佛从来都是这般。 箴儿首先从前面转了过来,红扑扑的脸许是被日头晒了,倒显得可爱,往很快上前道,“末蕊姐正往这边过来……主子仿佛也来了。” 小玉吓了一大跳,焦急地四下里瞅着,很快垂下眼眸掩饰那一片不安。箴儿看在眼里,嘴角冷笑,侍立于另一侧。不多时,繁生也从那一边转了过来,大步走了过来,瞧见桥廊上怏怏趴着望水的小女人,焦急地上前就问,“哪里不舒服了,可是中暑了?” 安如往末蕊那边瞅了一眼,正对上她无奈的眼睛,默然无声,将身子放入繁生怀中,也不嫌热,闭遮眼,呼吸匀称,“闷得很,想吹一吹风。” 繁生拿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仔细捏了捏安如得手穴,才略微放心,只是仍旧疑惑,怎么就这般无精神了。过了一阵,感觉怀中的小人儿满身心的依偎,呼吸平缓有力,柔软的贴着自己,方觉无碍,心情渐渐好起。 安如这般默偎坐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身子,从繁生怀中缱绻了一阵,拉了他的手,侧着脸抬眼望他,又浅浅地抿嘴笑着,“繁生,我都好着呢。” 繁生见她只是神色有些疲惫,在无别的症状,放心来,只听那轻言软语的,便知道她是为方才那边纳妾之事排遣,心中一软,亦包裹着她的小手,回以一笑,说了几句悄声话,两人才相携说笑往回头路上去了。 末蕊等渐渐跟在后边,不远不近,箴儿却故意放缓了步子,同小玉走在一处,渐渐落于人后,不冷不淡道,“为了旁人作践自己,何苦来。”话毕已疾步远去。 小玉愣愣地呆在那里,一时竟乱了。眼看着众人远去、不见,忽而身子被一熟悉的味道包裹,心中猛地一颤,垂首瞧着环在自己身上白皙的十指,痴在了那里。 汇二爷磁磁地声音低低进入耳中,热热痒痒的感觉挠得人不觉软了下去,“二爷……”那声音里竟是浓浓的动情。 汇二爷满怀抱着小玉,偎腮轻笑道,“怎么……哭过?” 小玉茫然垂目于地,想要推开,汇二爷紧紧不松手反而愈加用力,抱着就进了曲池桥亭之中,“才一转身就跑到三娘跟前哭诉,让二娘知道,你小肉儿还得了?!” 此话一出小玉顿时一战。 忽然二人猛地一震,小玉慌乱地想要挣开汇二爷的怀抱,却不料那双手越发的加紧,仿佛带着得意、炫耀。 箴儿憋着气红着脸问二爷请安,眼前都是空气一般越过二人径直往曲桥亭坊那边廊椅上,取了安如垫坐的帕子,不慌不忙地搞了退。 小玉羞得早已通红了脸,埋首在汇二爷的胸前不敢直视,直到箴儿走远了,才发觉眼泪又流了出来,推着汇二爷的身子往外挣道,“你这算什么……” 汇二爷却抱着小泪人大大方方地往廊椅上一坐,咬着那白嫩的耳垂低声笑道,“左右无人——” 唬得小玉又急又气,“二爷!” 汇二爷才放开了手,歪在廊椅上笑着瞧她慌忙整理被自己扯拉开的衣裳,扇儿一甩摇了摇,眼睛眯着望向箴儿等离开的方向,勾着嘴角道,“那丫头倒是特别。” 箴儿当下就觉耳根子发红,脚低一滞,甩头扔掉方才见到的龌龊场景,疾步跟上了末蕊,将那帕子收在袖中不提。 前面繁生拖着安如的酥手,摇摇晃晃地沿着小径石路而行,正欲过小丛竹林,前面安庆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瞧见这两人卿卿我我好不甜蜜的,顿时耳根一红,说话不利索起来: “前面,金陵王妃遣使者过来问老夫人安好,大夫人正往前面迎接。” 安如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抬眼瞧了繁生,正与他四目相接,那目光似是沉了下去,“来的是什么人?” 安庆道,“王妃跟前的胡铨胡宫监内相。” 繁生皱了皱眉头,安如才道,“你去吧,我可要去送药材了。”繁生又道,“晚间歇了到我房里来。” 安如没什么,知道他难眠,陪着说话,便应了一声。只是跟前的安庆脸又红了。 别过之后,安如等人亦很快回到老夫人院子里,命箴儿配药熬制,自己则仍旧往正房里去,正碰见二夫人怒斥三姑娘跟前侍候的丫头,一问才知三姑娘这一时竟病倒了,连忙劝了几句,才打发了人往前面请了坐馆大夫,往西跨院三姑娘那边问脉症源、取药之类。 好歹安顿好了,二夫人因拿着管事,越性禀了大夫人,将三姐儿跟前的人齐齐换了,下人见这阵势愈加收敛不敢胡来。 薛氏一直守在三姑娘淇雅跟前半步不离,直到柳氏领着孟氏亲来,才勉强将人劝住,“你忍了这么久竟拗不过这一时?” 不说还好,说了,薛氏顿时泪如雨下,口中不择言,“恁竟是这般下场,那才送来的几个你也见了,生生打死两个关了两个,咱们都是该作践的,该好也是生养了爷的孩儿,三九等的任人欺辱,便是母女见了也同生人一般,我心里苦!好姐姐,你也问一问自己的心,这些年来从身上掉下的肉谁心里不是剜刀子一般!每日见惯的伎俩谁瞒得过谁也,姓周的不连个屁也留不下!” 这话一出慌得柳氏忙拿手掩了她的口,斥退跟前的下人,“你也少说两句!” 孟氏早吓倒在一旁,跪着求道,“好姨娘,您在这般说,三姐儿里面听见该多难受!” 两人合力劝着方渐渐哭歇,一时清醒,忆及方才所言,心中不觉后怕,浑身冰凉。 柳氏见状,只能再劝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怎么今日竟破了,谁也不是可怜人来,就是她——”伸出三根手指头,轻声道,“能熬得过多久?当日周氏比大夫人可还有面子,她能比周氏还厉害,宠过两年?” 孟氏沉默不语,仍旧跪在薛氏跟前帮着整理衣裙。 薛氏则苦笑,“这一位不是极聪明就事极笨,根本寻不到错。”又冷笑道,“又除非是爷也跟着傻了不成?” 正劝说着,外面就急急跑进来人传话:老夫人醒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王妃的话 今天回老家,因不清楚那边的网络开通否,今明两日均提前定了发布,九点正,呵呵 ****** 后院之内正因各种繁杂事务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之时,猛一声“老夫人醒了”,恰似久旱逢甘霖一般,合府上下无不欢庆,连着琐事都利朗起来。 繁生同大夫人听说老夫人醒了,急忙忙辞了前面的胡内相后面来,那胡内相亦不怪罪,任凭安排在外面现行休息不提。 箴儿早先熬制调和制成的药丸这一时命人剪成小件,又细细煮了建莲红枣汤用以服送,大夫人亲手侍奉千万贴心,直待老夫人意识转明流了泪出来,才老老实实松了一口气,服侍着老人睡下,安心静息。 待到晚间已十分妥当,大夫人仍旧睡在卧房外面上夜。 而二夫人同柳氏则亲自过问了厨房,熬煮各样暖粥、并煮烂炖透的小菜,时时奉往老夫人床下劝食。汇哥儿纳贵妾之事亦仔细请了阴阳算过日子,且派人往扬州漕司大人府上提亲赶制聘妆行囊,更命好笔功的,立时就坐下誊写喜帖往各处送去。 薛氏同柏氏孟氏等人侍奉于卧室之外,为主子夫人们端茶递水排解忧烦。 所有的人忙不迭的在这里打转转,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一般,只安如能躲则躲,这一时领了药方的差事便赖在煎药的地方不肯出来,又一时讨了往内库房寻喜布红灯的差事,更加往那边躲着免与人交流。 这般忙碌,看在老夫人眼中是一番感慨欣慰,看在别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意思。 只是好事不长,这一夜终于被繁生掐着扯回东跨院的卧处,扔到床上逼问。 安如被这么一甩,尽管床上软褥芬芳,可也禁不住屁股底下被震得疼痛,气得一落地便“腾”地跳起来,白布袜都拖着绊路,瞪圆了眼睛就嗔道,“就不说你能怎么样!” 繁生原本因这小女人到处乱躲气得就想好好教训一番,如今真把人撂到跟前,却又舍不得下重手,听见那话,又瞧着她一副火拼的模样,很快有了主意。 嘴角一勾,并不急着,只退到床边,竟慢慢开始褪掉自己身上的袍衫,时不时扫一眼站在床上明显慌乱的小女人,动作却愈发的慢了。 安如打定主意想着他要敢硬上,凭着也要对骂一番,好歹挣一挣。可如今他偏不理你,还这般慢条斯理,仿佛你就是他嘴里的小肉儿,噢,咬一两口那简直太容易了! 心开始发虚,凌空轻轻虚踢了他一下,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闷闷“哼”了一声。 繁生这时已将上身衣裳褪净,赤着膀子就要弯腰脱去裤子。安如见他这般,登时红了脸,顾不得惹气,跳下床就抱住他的手恼道,“你怎么还脱!” “嗯。”繁生任由她抱着也不反抗,凑近那小脸儿,“那你说。” 安如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手,却坐到床沿上,繁生心中一笑,亦跟着坐了过来,瞅着小女人开始脱袜。安如抱着小枕头就砸了过去,又“嗤”地一笑,“可真是急了不成?” 繁生到底不恼,笑着道,“那老货究竟同你说什么了,瞒着我你有甚好处?” 安如也褪了半掉着的白布袜,上床拥着被子笑道,“那说的可多了,一晚上都讲不完!” 繁生手背着头靠在床栏上,懒散道,“爷就听一晚上。” 安如笑了,因说道,“我原不想说,你非得逼我。嗯,胡内相先问了安,请了座,同吃了些好茶来,赞赏不已,嗳——”安如瞋笑了他一眼,“你说要听一晚上,我可不就慢慢说来?” 繁生无奈,伸手就将小女人拉到自己跟前,额头相抵,俯压至床上,“还狡辩?!” 安如嘻嘻笑着,拿手勾着繁生的脖子亦不放开,两人遂滚入被褥之间,亲吻了好一阵子,才喘喘地分开。安如推了一把繁生,娇红着脸儿,“就是你小心眼!……王妃呀,给咱们涵哥儿送了两方戟金的大盒,小孩儿惯用的烟红柔缎几匹,福寿康宁字样的金银果子两盒,珀金沥粉的彩画寿星拨浪鼓一个,还有些八宝玩意之类……哦,只是里面竟没有一样是给我的!” 繁生捏了小女人的脸蛋,“爷给你。”说着就要上来。 安如才一推,“听不听!” 繁生笑了,顺势躺倒在一边。 安如略略番起身,撑着身子瞧他道,“胡内相将王妃的话说与我,那一日得了空也来金陵瞧一瞧她老人家。”说着,抿了嘴笑着,“我就答应了。” 繁生这一听,立刻就不高兴,“我不答应!” “怎么。偏你能到处闲逛,我就不能有一两个疼爱的长辈?” 繁生语塞,想了一阵,才道,“过一阵子我陪你亲自过去道谢。” 安如轻轻一笑,平躺了下来,“才不要……我可专门等着呢,哪一天你不理我了,哼,我便带着涵哥儿去,从此再也不理你。” 繁生这一下恼了,欺身就跨坐上来,牢牢压着小女人,两眼喷火一般,“你敢!” 安如嘻嘻笑着,“你压我!” 繁生忽得就被她弄得上下不能,干干地压在她身上,索性剥去那些裙衫,两人很快纠缠不能罢手,火苗倏地燃烧,热烈汹涌。 彼时热潮退去,安如累得睁不开眼,软软地躺在他怀中,咕囔着,昏昏欲睡。 留下繁生仍旧浑身精神,明晃晃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老夫人服用灵药之后,身子渐渐好起,胡内相也告辞,外间送礼问老夫人安好的仍旧络绎不绝,二夫人同柳氏每日里尽忙到夜晚方得休息,此时才知大夫人平日里功夫深厚。 过了几日,老夫人每日神色大好,便命众人亦各自回了院子,不让众人服侍,只落灯时候请安不免之外,一切随简。薛氏再看过西跨院里养病的三姐儿,默默垂泪离开。 大夫人重新掌权,二夫人好歹休整了两天才缓过气来,请了柳氏往自己院子里说话,安如则抱着涵哥儿亲往大夫人那边睡午觉,一时无事。 直到晚间从老夫人那边出来,穿过花葶树阴之时,柳氏看了看二夫人,难以启口地想了半天,只等安如在一旁都瞧出不妥来,大夫人才略略停了步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柳氏福身笑了笑,“您费心了,我身体壮实着呢。”顿了顿才道,“只是心里搁着一桩事,实在不晓得如何才好了。” 大夫人笑着摇头,扶着二夫人的手臂跨过木门槛,“又是来替汇哥儿求情的?你总也惯着他。” 二夫人这一时从松合手中接过琉璃宫灯,亲自为大夫人照明脚下的路,笑道,“什么也瞒不过您,还是我老实来作个坏人罢!” 薛氏耳朵尖,扶着门抬步跟上笑道,“姐姐总是说笑。” 二夫人不以为意,回头笑瞋了她一眼,转身对大夫人道,“我今日专程请了柳氏往我那里吃茶,就是想着怎么来您这里讨个吉祥,可话到嘴边才知自己笨,还是直说了。” 安如笑吟吟地从末蕊手中也接过灯盏,自己照着脚下的台阶,又从袖中扯出一方棉帕粘了粘额边的香汗,慢慢跟在人后面,且看着。 大夫人嘴角微微翘起,含笑继续不停地走着,因道,“这话说得,好像我不答应你们,竟是做坏的人了。” 柳氏亦笑道,“果真有个坏人呢,真恨的我牙痒痒了。” 二夫人这才道,“咱们汇哥儿才要纳贵妾,可那房里收的女人也是不少,却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我寻思着,那要抬进门的好歹也是扬州城里的闺秀,不能让人瞧低了,索性抬举一个体面的姨娘,先管一管;再者,新妇进门,也好让她有个顾忌、仔细行事不是?” 大夫人瞅了她一眼,“这半天废话,竟还没让人听出点来,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二夫人但笑,却拿眼扫了柳氏,怪笑道,“您就是明白!”笑了笑才道,“汇哥儿好不好专看上咱们漫哥儿跟前的大丫头了,您来断一断,真让我里外都不好说话!” 柳氏感激地看着二夫人。 安如亦惊叹,哥哥要了弟弟房里的丫头,这像话嘛! 大夫人含笑瞅了二夫人,半晌,在松合的服侍下上了代步小轿,坐定之后才慢慢道,“瓜子恐怕都摘了吧?!”听着像是问,却依然肯定不已。 安如疑惑地看着大夫人,“瓜子”? 柳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面颊有些微红,“就知道瞒不住您的。” 松合放下轿帘子,众人也各自上了小轿,安如踱步到自己的软轿跟前时候,梅阡赶了过来,福身倩然道,“大夫人吩咐,晚间主子过去时候,把汇哥儿先抬举一位姨娘的事儿提一提。” 安如迅速四下里扫了一圈,各位夫人姨娘的轿子正在抬起,晃晃悠悠,空气里静谧地让人十分不舒服。回礼道,“让大夫人费心了。” 摇摇晃晃,到了如意馆,传庆正在门上候着,瞧见如夫人下了轿子,小跑着跟前传话道,“主子正同人说话着,晚一点过来同夫人吃酒。” 安如点头知道了,碧珠这时后面同传庆问话,“内库房是谁来管着?你还是安庆?” 传庆笑道,“姐姐说得是哪个库房?” 碧珠道,“涵哥儿需得一些磨软了的白棉布做衬衣。” 传庆道,“内库房的事情一向有柳姨娘拿钥匙,现在应该是王氏管着绣线活计。” 安如停下脚步回头招手,“还不进来,墨叽什么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章 要不要杀一儆百? 回了房稍微洗了洗,外面已经上了些小食,安如简单垫了些肚子,繁生也回来了。安如服侍着换了衣裳,净了面手,才挽着坐下,将汇哥儿的事提了提。 繁生拧着眉头,却没说什么,安如才同他说了别的趣事。 过了两日小玉便在大夫人的首肯下开了脸,敬了茶,抬进汇哥儿的院子。而纳贵妾的事宜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问祖,下聘,采纳之类忙得喜气洋洋,老夫人也时常叫了汇哥儿到跟前说话,一时间府里到处都是欢庆。 这一日午间箴儿同石莲并三个奶娘抱着涵哥儿往大夫人那边去了,碧珠则从二姑娘那边过来,气恼恼的,末蕊才服侍了安如睡了午觉,正出来时候瞧见,不由得奇哉,拉着到了东厢耳房内,亲自捧了冰镇的梅汤问道,“我可没见过你这么大的气。” 碧珠冷笑,“那是我性子好,不肖同你们惹气。” 末蕊摇头笑道,“二姑娘也是个好脾气,怎么会惹到你。” 碧珠呷了一口冷汤,喘了两口气,站起身摆弄整齐了衣裳,“不同你说了,我那边还得烦着呢,晚间我去你房里睡咱们一处说说话。”说着,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末蕊扶着帘子瞧了瞧,招来碧珠跟前的小丫头问了话,才进了正房卧室,就着窗棂下的鸟鸣、混混小憩了一阵子,听得里面如夫人醒了,忙进来侍候。 安如薄薄穿了一件软罗绡的宽袍,内里只一抹红丝盘锦抹胸、桃红撒花短衬裤,宽袍曳地的拽到另一边小书房内,吃着冰镇的果子,正襟危坐地读书。 过了一阵子,忽然想到什么,便问末蕊,“中午仿佛听见碧珠的声音了?不是应当陪着二姑娘做绣活么?” 末蕊道,“回来了一趟,吃了两口冰汤就又跑了。” 安如笑道,“感情又忘了带东西。” 末蕊摇头道,“前儿您说的要给小主子缝纳秋天的衬衣,碧珠这回子正在内库房那边捡料子呢。” 安如嘴角微微一翘,复低了头看手中的小说传奇,又过了一阵才问道,“这都多久了,连着去了几拨人,还没要来布料,果然是让人欺负了不成。”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末蕊亦不言语,主仆二人仿佛达成了默契一般,仍旧各自做着事。 及至下午碧珠回来,好歹捧了几尺白棉布,安如瞧见她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这些也够的,闲了你帮我熨一熨。” 末蕊拉着碧珠躲进东厢常去的耳房里,细细问了话,又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些,方才放心。 晚间无事,末蕊让人从西跨院存物的地方取来一匹玉色的弹墨花儿绸里,一匹大红刻丝的绡金绉纱,并一些拧丝之类,搬到正房套阁里,同安如碧珠比划着为涵哥儿做一套秋日凉爽时候的披袄、护顶。 才说着话儿,繁生就阔步进来,末蕊正在外面,侍候着换了薄凉的襟子,净手吃了些茶,听见婴儿“咯咯”地笑声,因问,“涵哥儿在里面?” 末蕊道,“正在里面呢,如夫人说要给小主子做衣裳,才抱了进来。” 繁生一时好奇,掀了帘子进来,瞧见安如盘坐在床上,一副认真的模样那剪刀裁着什么,于是坐了过来瞧了瞧,笑道,“这料子厚了些。” 随意坐在安如旁边,帮她展着布匹。 眼神胡乱一瞟,竟发现小女人宽大的袍子里竟光溜溜只抹胸短裤,窈窕身子白嫩的肌肤,晶莹水灵,心中微颤,不由得痴了。 安如见他半天不动静,拿眼一瞧,正好不好的从上面睃瞅自己抹胸事物,脸儿一红,往对面坐去,“那边有才送来的合欢花浸的酒,自己取。” 繁生不满地收回目光,正欲问丫头拿来,才发现屋子里另外两个丫头,箴儿正抱着涵哥儿在另一小榻上,碧珠则执了熨斗,细细熨平日间讨来的白棉布。 安如正拿着珍贵的料子乱七八糟沿着碧珠画好的白线上剪,繁生从箴儿手中抱过涵哥儿,又坐到安如身边,嘲笑道,“随便拿个布来试一试手,看看你都剪成狗儿啃过的了。” 末蕊捧着莲花银壶满满斟了一大钟酒,瞧见繁生手中抱着孩子,便放在窗下的条案上,坐到箴儿跟前,取了别的料子裁减。 安如道,“你也知道我手艺不好,怎么竟往这里送这些好的来,倒先说我的不是。” 繁生将榻上的小被子小靠垫堆得高高的,撺掇涵哥儿往上爬,忙得不亦乐乎,回头指着碧珠手中的白布,“那个拿来试手。” 安如冷笑道,“我这里可是穷的只剩下金银绸缎,偏就珍贵了白棉布,好歹求了几天才求来这么一点儿……你哪里知道穷人的苦。” 繁生停下手,疑惑地瞧了瞧那点儿白棉布,“这东西府里没有?” 安如不理他,慢慢沿着白线,剪出个样子来,“没有。” 繁生这才瞧出小女人的异样来,静下一想,立刻就明白问题在哪里了。 正待再问明白一些,猛不防小棉被上的肉球“骨碌碌”地从上面滚了下来,唬得两人忙不迭就抢上护着,安如急得就摸着涵哥儿看伤着没有,只见小肉球“呱呱”傻笑,咧着嘴巴就吧唧着,“啊,啊……” 安如一愣,瞧着小东西手舞足蹈,一副神采飞扬,“咯咯咯”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顺手拍掉繁生的手撒气。 繁生瞧见小女人这么一副担惊受怕的紧张模样,不由得嗤笑她,正欲张嘴,猛地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声,“爹,爹,啊……”又“呱呱”半天,惊得全身都僵了,不可思议地四下里看了看,又瞧了瞧同样目瞪口呆的小女人,再低头,小肉球得一本正经地张着嘴,“……爹,爹……” 一股酸楚冲上鼻梁—— 乖…… 繁生激动生硬地捧着小孩儿,简直不能自已。 安如却一把从他手里抓走小家伙,撑在自己大脸面前就教训,“叫娘,娘,娘亲。”涵哥儿嘻嘻笑,仍旧“啊”个不停,气得安如恼地,“谁跟教的,先叫娘!……乖,娘,娘……臭肉肉!” 繁生这会不舒服了,上前就抢回涵哥儿,整挲地抱在自己怀中,背过安如的手,得意地瞅着安如笑道,“好儿子,叫爹爹!” 涵哥儿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越发的乱笑起来,“咯咯咯”稚嫩清脆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院。 … 次日安庆领着管事媳妇将内库房查了个遍,直忙得焦头烂额,待查到内库里堆积的白棉布时候,脸色猛地阴沉下来,不言语,将册子反复看过,命那媳妇收好,惊得一众人分毫不敢言语。 有机灵的使了眼色,偷偷溜了出去,安庆只当没瞧见。查完之后一面找来传庆,让往如意馆回了昨晚送主子回来时候碧珠姑娘的问话,自己则亲自回主子。 安如听了末蕊回上来的话,亦无问答,碧珠那边只命不再去讨要了。 晚间请安之时,仍旧瞧见王氏侍立众女人之中,除了神色些许差了之外,并无不妥。安如心中冷笑,王氏也算是大夫人为繁生安排的女人,这事恐怕也会压下来吧。 一时总是汇哥儿的事,而后各自回家。 才回了院子,箴儿早已在上房里等着,见着人来,殷勤服侍,却不说话。弄得安如满是疑惑,看着末蕊,同样也是不解。直到时间估摸着繁生快回来了,箴儿眼看着忍不住,红者眼睛“扑通”一下跪倒在安如面前,“如夫人——” 这一下,吓得屋子里的人都上前来扶,气得安如直指着箴儿的脑袋戳,“你这是做什么,要折我的寿还是怎的!” 箴儿默默流泪,弄得安如又急又气,拉她也不起,骂她也不动静,只在房子里急得转圈圈,“好好,你说,你说什么我都依!” 碧珠才从外面进来,瞧见这情况,眉头一皱,打发了其他丫头出去,自己则守在套阁之外不敢离步。 卧室内,末蕊也跪倒在箴儿跟前求情道,“箴儿从来没做错什么,一定是有人欺负箴儿,还请如夫人为箴儿作主。” 安如气急,站在这两人前面指着却生生骂不出来,甩袖坐到一边儿,“说!” 箴儿重重磕了三个头,泪水滚滚地流了下来,“箴儿求夫人收留,哪里也不去……” 安如被挫败了,无力地摇头道,“我让你去哪里了?!”忽而转念一想,惊道,“你嫁人——” “箴儿不嫁。”字字铿锵。 末蕊倒吸一口气,颤着声音,不可思议地瞧着她,“箴儿——” 箴儿复又磕头,直挺着身子,慢慢讲来,“箴儿,宋家原先给箴儿定了亲,母亲气急之下病重,之后同箴儿求医在药王谷,依母亲遗言同、同凤章凤大哥定约……宋家不肯,箴儿兄长领着箴儿逃离欲回药王谷……哥哥被他们活活打死……”箴儿哽咽着,诉说往事,几乎哭倒在地,整个人伏在末蕊身上,“箴儿不孝,宁可流落也不愿,也不愿……” 安如深深吸了一口气,早知她心事难,原来竟有亲兄长的命在那里,伤心,一碰,就是万劫不复。才百般避了凤章罢。 可…… “凤章来寻你了?” 箴儿点头,“箴儿不想嫁人。箴儿不配嫁与凤哥哥。” 安如差一点就“噗”一声喷了,多暧昧的称呼,忍下自己心中的不良,慢慢想了想,道,“我不能做主,你的事情由你自己,我不管。” 末蕊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无恙的如夫人,仿佛那一句“你的事情由你自己”,就是天经地义。 可,真能这样么? 安如忽而心中一动,渐渐沉下思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房内,体力才是王道? 安如就这么冷淡地坐在床沿上,什么话也不说,目光深邃,眼睛里浓的思绪化不开边。 繁生回来之时就瞧见这副模样,顺着那眼神看去,卧室里竟跪着小女人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丫头,末蕊同箴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轻退了出去,将外间跪着的碧珠叫到花厅上一问究竟。 碧珠不敢隐瞒,将里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待清楚了原委,繁生更加不解了,先不说丫头们去留的态度,单单小女人莫名其妙的怒火——她看上去应当是生气的模样罢?——来得很没有头尾。 想了一阵毫无头绪,又算了算自己近日的行径,也并无不妥,才施施然迈步走了进来,装作无事的模样站在安如面前,伸开双臂,等着那人来为自己宽衣服侍。 没有动静。 繁生心中发怵,慢慢转过身来,瞧见安如还是发愣。低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丫头,低斥道,“怎么还杵在这里!” 末蕊忙不迭磕头,拉着哭软了的箴儿就要出去。 安如这才将焦距慢慢挪到屏风前站着的男人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冲她们发什么火,又没招惹你——你们,什么时候脑子能用了什么时候进来!” 末蕊哪里敢吱声,拖着箴儿就出了房,连同外面侍候的丫头,一并退出。 繁生这时慢慢坐到安如身旁,柔声问道,“她们犯错了?怎么偏把你给惹了?” 安如往边上挪开,生疏着,才抬眼淡淡瞧着他道,“我也不知道我把她们怎么了,好好的,偏跑到我这里来哭闹,真是麻烦,索性挑个黄道吉日都打发了出去,大家都清静。” 繁生瞧见她如此语气,心中警铃大作,脑子动活动活,上来就把小女人抱进怀里,强按下那不安生乱挣的小女人,触手软软的这么一团,吹着那白净娇嫩的耳垂,“同爷说说,要真大罪过了,咱们谁也不能饶!” 安如最经不起这般挑逗,原本身子一闪,却不及他动作迅捷,牢牢地被困在那怀中,紧紧蹙起眉尖,身子轻轻战栗,下意识偏头躲开他的亲昵。 繁生才要吻上咬住那小垂肉儿,不料竟吃了个空,当下就愣在那里,“宝贝……” “能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奇了,外面杵了半天才进来,早把里面的事情问了个清楚,你还问我怎么了?” 繁生一脸尴尬,是知道一些,可——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来骗我说话,我就是个傻子白痴,你说什么都信,你怎么样都是好的,你,哼,不说了!” 说着就要甩开繁生一时放松了的手,才往床上爬去,猛地身子一沉,又一轻,晕天晕地,又一黑,还是被繁生抱着滚进床里深深压在下面。 无语,体力问题。 脑袋自然往边上一偏,繁生的香吻落到了粉红腮边。 “爷没有骗你。”繁生终于无奈了,慢慢吻在那脸颊、下颌、唇畔,沙哑着声音低低诉道,“嗯?”说着,双手捧着那渐渐娇红的面颊,深深吻了进去。 倏然分开,安如不晓的几时双臂已经缠上他的脖颈,简直投入万分,喘着气,道,“你,我知道,我是个蠢人,你们,都不喜欢——” 男人的身影又压了下来。 吻地难解难分,胡天黑地,再度分开之时,已是条条两身缠绕,筋疲力尽。 繁生不想出来,死皮赖脸地挤在里面,舌尖嬉耍着小女人檀口中的丁香,怎么也要不够。 只是在男人最快乐的时候,小女人莫明其妙的走了神,冲击的一瞬间,猛然想到了:无论是谁保下王氏,假若认为自己不会追究到底,也正得了王氏天大的人情;可如果自己是一根筋到底,非得将人揪出来弄个子丑寅卯,那这个人如此一拦,恰恰是激起了自己的怒火,再来对付王氏,必然全力一击……那她,到底都是赢了的…… 安如再不提生气的事,那些事情太乱了,不好。 慢慢睁开眼,迷离地望着身上的奋斗男人,慢慢适应着身体的变化,忘情地喜欢。然后睡觉。 只是繁生得了快乐,神经越发清晰起来,手中清闲地揉捏着小女人的娇嫩,时不时舔一舔猫儿一般迷糊昏睡的小女人,目光炯炯。 次一日却不像往常一般起来,偏偏就赖在那里,软玉在怀,幽香满身的,听着窗外清脆鸟儿啼,院子里轻声脚步忙碌,还有正房花厅上一团疑惑慌乱的丫头们。 真是个有趣的早晨。繁生越发的不动弹: “主子还没出来?” “急什么,总也有唤咱们进去的时候。” “可——”极不情愿。 “安庆小爷又在外面问了。”又来一女声。 “知道了。”末蕊的声音才出现。 “小主子马上就要醒来了呀!”…… 繁生指尖用力一捏,刺激得小女人失声一道娇吟,浅浅的喘息,被窝中的手儿不由分说掐了一把繁生的蛮腰,转过身背对着他,到处摸索不晓得被这男人扔到哪里的抹胸。 “不装了?”繁生凑到安如耳背后,低低笑着,然后退了回去,站起身下床。安如本想回他一句,才回头就瞧见那人不要脸地光着屁股下了地,惊得立刻顾不得什么抓起薄被就跳下去包住他下身,疾步又窜回床上,随便扯了一方柔纱将自己也包好,才恨恨道,“真不害臊!” 繁生挑了挑眉,随意将小被在身上打了个结,嘴角噙着笑意,往置衣间去了,不多时从里面出来,身上已经换上新的短襟薄衫,手中却拿着另一衣裳,重新爬上床。 安如从脚踏边上找到被拽坏了搭结的抹胸,瞧见他来了,甩手就扔到他脸上嗔道,“你看你看!人家好容易做成的,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轻一点!” 繁生无所谓,随手将那一抹红罗塞进袖中,不理会小女人僵硬的表情,笑吟吟将她抱到腿上坐好,大手一挥,扯下小女人身上仅有的遮身薄纱。 身上倏然一凉,羞红了脸的安如抓也抓不住被男人扔远了的纱,只能返身紧紧贴着他、蒙起那一双炯炯双目,“色胚!真不要脸!” 繁生也不介意,身子斜斜依靠在床栏上,从置衣间里取来的新裳慢慢替她套上,嘴里调笑道,“乖,不要动——呵呵呵,想到哪里去了?” 安如羞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是被带坏了,大清早的脑子就不纯洁。挣脱他的手,自己套好衣裳,跳下床往外面叫人进来侍候更衣洗漱,很快套了一身精炼的短绌小裙,蹭蹭就跑出房。 繁生洗漱之后上花厅吃了些热茶,慢慢踱步到外院,安庆正愁眉苦脸地在外厅上打圈圈,瞧见繁生过来来,豁然救星降临一般冲到跟前,急忙忙道,“凤先生外书房已经等了多时,另引来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正是为了川西之事——” 繁生却摆手打断了,另吩咐了一些事情,才道“让凤章好好吃茶。”复又转身进了内院,留下安庆目瞪口呆不能移动,眼睁睁看着主子悠悠地晃了进去。 安如抱着一起来哭个不停的小涵哥儿摇啊摇地晃进正房,亲一亲,呵一呵,正笑咪咪地跨入门槛,猛不丁瞧见里面神色泰然吃茶的男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左右瞧了瞧跟前的人没有错。 涵哥儿却“呀,呀”地扑腾起来,白藕小短胳膊扑着就往繁生那边,满脸的兴奋,脸上还带着尚未流尽的泪珠子,就毅然忘记娘亲的黑脸。 繁生却瞧见了,主动过来接着儿子逗玩,瞧了一眼装作无所谓的小女人,让一旁侍立的奶娘接过涵哥儿,两人才坐到小桌前,准备用膳。 另一旁的小几上,奶娘按着如夫人的意思,简单喂着已经不烫嘴的白璧粥,繁生瞧见奇道,“他不是吃奶的吗?” “就兴你吃茶,就不准我儿子喝粥?”安如斜睨着他,又夹了一小口凉菜,用手小心捧着送到他口中,方道,“咱们早晨起用一点白粥,肚子里都不知多舒服,涵哥儿也总好过只吃奶无聊的。” 繁生一想,低头瞧着自己跟前的粥,不由得笑了,也不知从哪里开始,就离不开这一碗小粥,正想着,又一口笋片送至,含住,嚼咽下去,抬头正对上小女人忙着在桌上布菜的模样,认认真真。 烟眉颦蹙,娇红的小嘴巴不自觉微微撅起,不晓得叨念着什么,指了指远处的小盘,早有丫环端了过来,小女人笑着从里面夹了一点,抬头同那丫头说笑了一句,又转身将小菜送到自己跟前。 “张嘴。” “嗯?”繁生一愣,随即笑着张了嘴,吃了下去,怎能料如此美味,于是也夹了一点,犹豫了一下,才将小菜放入安如的小碟中,“你也吃一些罢。”却很快端起调羹吃起粥掩饰来。 安如正同丫环说着将哪些菜分下去,听见繁生的话,又瞧见他掩饰一般的急匆匆喝粥,不由得笑了,挥手让丫环退下,慢慢吃掉自己小碟里的菜,拿眼直勾勾地盯着繁生,直看得他全身都不自在了,才附耳温香吐气道,“小气鬼。” 极快地在他腮下嘬了他一小口,才正经地往边上挪开,笑盈盈重新瞧着他布菜。 繁生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掩不去的笑意,慢慢用完餐。 丫鬟们捧着茶水痰盂,又进屋重新拿温水洗了洗手,换上端庄的服饰,才往床上抱起涵哥儿,瞧见繁生竟也跟着一样动作,冲他皱了皱眉,繁生不加理会。 待整理完毕,就要往大夫人那边请安时候,瞧见繁生也不慌不忙地跟了上来,笑他道,“你要么早走,要么晚走,偏同我一起出门,还得让人紧着你。” 繁生走到跟前,逗了逗笑得叽叽呱呱地涵哥儿,“咱们涵哥儿娘亲的话真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都是人精 转过穿厅石兰屏风,却没瞧见安庆,想必是打发出去做事了。安如落在繁生身后,抱着涵哥儿,并一众丫环媳妇们,迤逦往外去了。 只是繁生过了牡丹亭,并未往二门那边去,却同安如说笑着一路也向大夫人那边。 “我不管你今日想要做什么,总之千万别牵扯我就成。”看明白这人的打算,安如瞧了他半天,才遣了丫头先小跑着往沐熹院通禀。 待近了,远远处二夫人等陆续过来,瞧见繁生竟在这里出现,均是惊讶,立刻就整顿容貌衣衫,纷纷过来见过。安如仍旧同往常一般,与二夫人错开半步,不时与自己身后的柳氏说一两句。 沐熹院门上的媳妇丫头早迎了出来,将众人延请入内,正院里大夫人含笑迎上,“过来也不早早说一声,漕司夫人并她家的大嫂子正在这里做客呢,慌得人手忙脚乱。” 繁生挑了挑眉,进了正房,“都见过了?” 大夫人亲为捧茶,笑道,“待会下了学就过来,夫人在这里要小住两日呢,倒是对那个闺女有十分的爱护。” 繁生点头。 二夫人等恭敬地坐于下首,端庄贤淑,温文尔雅,安如始终垂首弄茶,听那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繁生放下茶盅,轻轻扫过下面的小女人,嘴角噙着笑意,让奶娘抱了涵哥儿过来,大夫人连忙接着,嗔怪道,“好好的让在后面玩耍就是了,惊了孩子怎的!” 安如不由得抬头,感激地看着大夫人,却说不好这一句受惊是什么意思。 繁生凑上前逗了逗涵哥儿的下巴,才让人仍旧送回后面,交待了些家务事,“后面飞雨轩那边的角门让人开了锁罢,这一阵子那边你多派些人经管经管。” 大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前儿从益州送来了一些青罗纱,也命人把飞雨轩、连水居重新整治糊表了,原本过两日在去请爷呢。” 繁生满意地点点头,又多说了两句,又到后面瞧过涵哥儿才起身离开。 送走男主人,大夫人叫住安如问道,“听丫头们说你要往后面库房寻一些东西,被拦住了?” 安如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扶着大夫人坐回房里,笑道,“不过是些小事,我也管不着那些丫头们的琐事。” 大夫人点点头,便让人将后面吃茶的漕司陈夫人,并陈大嫂子请了出来,与众人见面,说一说扬州的戏耍、庙会之类,众人又侍奉大夫人同陈夫人二人吃了席面,总是宾主尽欢。 汇哥儿的喜事成了近日最大的话题。另一事便是繁生在后园水意凉爽之处重开了夏月纳凉的花园书房飞雨轩。 安如埋怨地收拾了几件凉爽的衣裳,被繁生扯着也迁入这里,找了一处避水的房间,命人上上下下拿了香草将坐卧的房屋熏了个遍,又轻纱幔帐的检查蚊虫,方才住下。 午间繁生从安如房中转出,神清气爽的往书房方向走去,安庆早已在那边等急了,瞧见繁生过来,上前拜见回话,“剑南道大掌柜二掌柜传来消息,柴将军近日就要回京复命,具体情况,应该就是粮草。” 繁生走进书房,从传庆手中接过蜡丸封的坻报,问道,“那人的身份可查出来了?” 传庆神色疑难,说道,“此人仿佛是理亲王的暗将。”再无别的话。 安庆接着道,“凤先生与那人称呼兄弟,仿佛很是亲近。” 繁生眉心皱起,放下手中的消息,重新写了几份命令,“查一查宋家年轻的几个。”复又顿了顿,才道,“二姑娘定的亲是哪一家?” 安庆汗颜,道,“正是宋家。” 后面卧房内,安如这一时昏昏睡了一阵,约摸日头下去了些,梳洗更衣,吃了些点心,左右无事,便命人往繁生那边知会,把着小扇儿往柏姨娘那边去了。 末蕊从如意馆那边挑了一些喜庆的料子,一行人说笑着便到了莲映院。门上的媳妇们瞧见竟是三夫人来了,慌忙里面禀报、匆匆上前万福请安。 安如笑着命拿了荷包打赏,才过仪门,柏姨娘忙不迭地从里面出来,笑盈盈道了安好,“三夫人屈临。”将人接入内阁之后,亲自捧茶奉果,“前一阵子多亏了您跟前的碧珠,二姑娘来这边一句句都离不开那丫头的手工呢。” 碧珠听了腼腆一笑,屈膝福了福。 安如也请了柏姨娘坐下,笑道,“这丫头就事喜欢侍弄这些,放给我,怕是连个草儿都绣弄不出来呢。”说着让碧珠将带来的东西奉上,因笑道,“你可别同我客气,大姑娘那边我也送了一些过去,这些是专门带给二姑娘的。咱们家的姑娘一定不缺东西,才随意挑选了这些料子,瞧起来挺喜庆的。总是我一份心意了。” 柏氏忙命人接了,细细看过一遍,轻轻抚过绢丝,极喜欢的模样,“我也就不客气了,今晚间凤先生为老夫人诊脉,咱们不用那边请安,不如让我做一回东——” “听听,才没见多久,就紧着三夫人说好听话了!”一串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又有一声音笑道,“柏妹妹真不地道,只为三夫人可不行!既是做东,索性咱们也来吃一回好的。” 安如坐在正座上不动,笑盈盈地瞅着进来的两人,柳氏、薛氏,这两人说笑着,已然进了屋内,与安如请安过后,柏氏三人相互见礼,请坐。 薛氏眼尖,瞅见丫鬟们正抱着一些绢丝绡品,忙走到跟前瞧了瞧,不绝称赞,“湖州丝,柏姐姐竟藏着这等好东西。” 柳氏笑道,“你柏姐姐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知道的?前儿三夫人也遣了末蕊丫头给大姐儿送了这些,光是收在箱子里都体面的紧呢。” 安如倒是不知道这东西这般珍贵,只能笑了笑,“两位姑娘可都是咱们心尖尖上的,咱们心里疼呢。不像那些臭小子,怎么摔打都无所谓。” “正是这话呢。”柳氏点头,长长一叹,“都是贴心的孩子,说不准哪一日就抬走了,我这心里——”说着就抹起了泪。 柏氏听闻,心中亦不觉酸楚,想着二姑娘要嫁到蜀中极远,一时泪水也滚了下来。 薛氏一瞧便不乐意了,上前就拿帕子甩了这两人,“好好的说话,怎么就不成了,成日里瞎操心!” 安如也劝道,“不如今日也请了三位姑娘过来,就不拘什么、大家都坐到这里面,让人在外面紧守着,谁也瞧不见,咱们吃喝咱们的岂不好?” 薛氏立刻就站出来同意。 柏氏抹着眼角,不好意思笑道,“这般……可以么?” 柳氏想了想,才笑问道,“三夫人都发话了,咱们哪里敢不依呢。” 安如嗔怪道,“果然你就是个老奸巨滑,罢了,我的话,你们今日谁敢不依,瞧着我的手段好了。” 柏氏欣喜之极,一面使人往明月轩请三位姑娘过来,一面命人唤了厨娘进来回话。安如也遣了碧珠一同过去,吩咐道,“谁敢推脱,先按着打一顿。”说的众人都笑了。 众人都说了几样菜,安如亦报了几样点心,厨娘好生记下,笑道,“可不都是三位姑娘们平日里喜欢的?!” 薛氏笑着上前就看打,“偏你话多!” 不一会儿,三位姐儿鱼贯而入,大姑娘领前笑道,“知道是三娘的令,瞧咱们来的多快!”说着话,就笑盈盈拜了下去。 安如笑道,“快瞧瞧,咱们浮雅的嘴儿越发甜了,赶明儿哄得咱们姑爷一定喜欢!” 浮雅顿时羞红了脸,跺脚藏到人后不肯出来,“三娘真是!” 柳氏也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帕子掩着嘴儿笑道,“你三娘就是这般,甭理她。” 安如遂让浮雅领着沅雅到里间瞧一瞧才送来的绢丝,“淇雅也跟着一起瞧一瞧?” 淇雅乖巧地点点头,跟在两位姐姐身后去了隔壁。 “淇雅瞧着身子大好了。”安如收回目光,望着薛氏笑道,“我那里有个懂事的丫头,前一阵子侍候完老夫人那里就病倒了,改日让她过去为淇雅看一看罢。” 薛氏笑着谢道,“那个丫头我也见了,竟不像是个下面的人。” 柳氏亦点头道,“若是换了姐儿们的衣裳,说是正经小姐,怕是也当的。” 安如笑道,“我也是说呢,偏生她是个没运气的,生到那种家里。” 柏氏想了想,“不如这边挑几样菜送过去罢,这种热天里生病可是难受,可别委屈了她。” 大姑娘这一时从里间出来,手中捧着一件绣品,唤了碧珠到跟前低声问道,“怎么我的里面没有这个?” 碧珠拿起瞧了瞧,才笑道,“您不是不喜欢针叶花么,碧珠在另一件鲛绡上可是绣了荷叶浮萍,您可就忘了?” 大姑娘瘪瘪嘴,“谁知道针叶花能这般绣出来,还以为平针穿刺呢。” 柳氏瞧见了不由得问道,“那边说什么呢?” 大姑娘笑道,“都是闲话。前儿浮雅同碧珠去后面取针线,瞧见她要了一些白棉布,来问一问。” 柏氏道,“寻这个做什么?直接问王氏要不就得了,她管着针线,还劳动碧珠亲自跑去,底下那些管事的都是瞎子,莫要冲撞了碧珠丫头。” 安如命碧珠过来,接过大姑娘喜欢的刺绣,因笑道,“涵哥儿秋日里要做一些里衣,正像问姐姐呢,一定有一些磨软了的料子,不论新旧,只管给我。” 柏氏笑道,“三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我多的是这些。”遂命人往后面箱柜里寻找,“涵哥儿才小,受不了粗的,便是绣了花的也不能要。” 柳氏点头称是,亦命人回自己院子寻了些过来。 薛氏笑道,“别看我,我真是没有。” 三姑娘才要从里面出来,听了薛氏的话,脚下一顿,正好后面沅雅同一旁的丫头问话没注意,两人立时磕碰在一处,摔倒在地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纳娶新妇 听见里面碰撞摔倒的声音,柳氏忙问,“里面怎么了?” 柏氏早已起身进去瞧,薛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愣在那里,直到柏氏出来说两个姑娘碰到一块,才反应过来,立刻就坐不住。安如听说,也起身到里面瞧去。 柳氏命人寻了药箱,随后也跟了进来。 丫头们帮着掀起珠帘,安如瞧见两个姑娘笑嘻嘻地并排坐在床上,似乎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末蕊搬了梅花墩子放于床前,安如坐上去,拉着淇雅的手轻声问道,“哪里磕着了?疼不疼?” 才七八岁的淇雅仍旧乖乖地摇头,腼腆一笑。沅雅软软的声音在一旁也笑了,帮着道,“妹妹无事。” 安如瞧了瞧这两个姑娘,摇头笑道,“真是把咱们吓了一大跳,可是说的,怎么就摔倒了?” 柳氏半坐在另一侧床沿上,仔细检查了一遍,地上都是毯子,两个姑娘连擦破皮都没有,才放了心,退到一边。暗自拍了拍薛氏的手。 淇雅抬眼看了看安如,怯怯笑道,“淇雅走的慢了。” 安如最心疼这样的小姑娘,不由得回头瞅着薛氏道,“你过来坐着,同三姐儿说说话。”遂起身让了座。 薛氏愣在那里,又让安如嗔道,“孩子心里说不定多委屈呢,平日里就你话多得不得了,怎么这时候傻了!”又道对柳氏道,“你方才要给我的东西怎么还没人送来?感情是蒙我不是?” 不由分说就拉着除了来,留下那两对母女说话。 大姑娘亦跟了出来,拉着碧珠缠磨。 待外面厅上已经准备好了,安如方命人唤了那四个出来,一同进席。三位姑娘大大方方按次坐下,只柳氏三人实在不敢入座,一定要另开一小桌才行。安如还想说些什么,大姑娘开口道,“三娘就依了她们罢。”方才罢手。 两桌席面均是一样,只安如这一桌上三位姑娘喝不得酒,想了想,唤来末蕊吩咐了一句。大姑娘瞧见便问,“三娘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安如笑道,“我那里有一些果子酿的甜酒,正好你们姐妹尝一尝。” 柳氏亦道,“不如咱们也换了,拿一些精小的钟锤来。” 很快就换了小金莲花杯盏,换上安如的果子酿,每人都小心地尝了尝,三位姑娘立刻就喜欢上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一钟接着一钟的往下灌,渐渐都有了醉意,淡淡红晕浮起、那笑容更加可爱了。 柳氏慢慢尝着,心中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扫过安如一眼,按下别的心思,同柏氏薛氏赞赏起来,“这味道果然妙,究竟是什么果子酿造的,怎么咱们从来都没吃过?” 安如含笑饮下一杯,摇头道,“这可不能说,说了就不妙了。” 柏氏遂笑道,“正是这句话。” 一餐饭吃的喜气洋洋,大人们倒也无事,竟忘记这三个小姑娘们,那酒劲上来,早已晕的不行,吓得安如又急又悔,直拿大姑娘问责,“就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这么吃,若是喜欢平日里来我那里讨便可,巴巴地灌下这么多!早知道你也就是个花架子,瞧瞧,两个妹妹都醉倒了!” 浮雅此刻也晕晕的,娇然一笑,“三娘心疼咱们不就得了!” 安如气得无法,只能让人灌了醒酒汤,自己亲自守着看护。 外面只说要在这里歇一歇,让柏氏送走柳氏薛氏,莫要引人起疑才好。 三个姑娘并排睡在大床上,安如劝着都安静不说话嬉闹了,才往外面的睡榻上歪着。末蕊碧珠无奈地守在跟前,轻轻打着扇子驱走蚊虫,静静无语。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香甜之极,翻了个身,猛然睁开眼,直接从榻上走下来就往里面卧室去,柏氏正好端着茶水进来,忙喊道,“三夫人醒了!” 安如回头一瞧,不好意思笑道,“也不知睡了多久。”边说边往里走,“姑娘们可好?” 柏氏阻拦不及,繁生的声音就从里面穿了出来,“你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安如身体顿时僵硬,不可思议地定了定,回头看向柏氏,听她无奈道,“姑娘们听说您累了,便不敢打扰悄悄回去了。”至于爷—— “还不进来!”繁生的声音隐隐着不满,低沉严厉。 柏氏面色白了白,对安如勉强笑道,“爷已经等了许久。”示了示手中的茶,“已经换了好几回了。” 安如叹了一口气,从她手中接过茶盘,低声谢道,“你说,我是不是完了?”深深充了口气,命末蕊掀了珠帘,走了进去。 繁生正襟坐在月洞窗下,闭目养神,听见女人进来,冷哼一声,起身抖了抖衣裳,瞧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安如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跟上。 末蕊吩咐碧珠收好那些棉布,同柏氏叩谢后亦快步跟了出去。 柏氏含笑送走,回了屋,却站在繁生坐过的地方,许久不语。 天色渐沉,绕过牡丹亭时候,日头就从西面消失了,丫鬟们前后打起灯笼,柔黄色的光亮摇摇晃晃,繁生背手走在前面,安如落在后面,不敢往前一点。 时不时按一按太阳穴,歪着头哼哼两声,前面的男人不为所动,始终不回头看她。 真是气死人了。 待走到九曲回廊,安如越发的不满了,不就是纵容女儿们多喝了酒,至于嘛! 从末蕊手中抢过琉璃宫灯,大步朝前,把繁生硬往边上挤了挤,自己仰着头疾步走到前面,扭着小身板非得挡在繁生前面。 繁生倒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走到自己前面,不由得失笑,只快走两步便撵上了她,伸手一夹,小女人便动弹不能,笑道,“敢甩爷的脸子?” 安如挣扎不得,气哼哼地,“呸,你当你是谁,放我下来!” 繁生却一笑将小女人横抱起,拽过她手中的小灯扔给后面的人,大步朝落雨轩去。 次日起来,安如横着爬过繁生的身体,临了恨恨地踩了一脚。只不料柔柔软软的小脚心,弄得繁生顿时起了兴致,伸手就抓过小女人还未扯走的光脚丫,往自己身上一带,小女人便骨碌碌滚进自己怀中,原本凌乱的裹着的红纱此刻被弄得一团糟,繁生轻轻挥手便不见了,急地安如就叫嚷,“要迟了要迟了!” 繁生不满,已经开始拉弓上箭,沙哑地声音安抚,“不急……”随即开始运动,舒服地吻着身下的小女人,“让他们抬了轿子送你过去……” 安如弥蒙着双眼,扬起头止不住地娇吟,双手的锤打早变了味儿,挑得繁生越发动情。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安如只能草草扒了两口粥,抱着涵哥儿坐进小轿里,行至牡丹亭后下轿,才疾步赶往沐熹院,呼出一口气,还不算晚。 陈夫人同陈大嫂子用过早膳之后便离开了,看着那二人神色,对汇哥儿仿佛很满意,这婚事便敲定。 转眼就到了纳取吉日,吹呐欢庆,迎了新人入门。老夫人高兴,命人演了三天的百戏杂耍,次日饮过新人茶,便是这一府上下一辈的领头妇人了。 陈氏长相不俗,神色恭敬有礼,确是大家里的闺秀,长辈们均赏赐了不少,并让玉姨娘过来叩拜,两个女人见面,亦是言笑有礼,不差分毫。 大夫人十分满意,命汇哥儿好生待陈氏,汇哥儿笑着答应,回头看了眼陈氏,眼中满是温柔。 安如悄悄打量着升格作玉姨娘的小玉,低眉顺守,不晓得看见那两人眉目传情没有。 繁生冷哼一声,“过一阵子就跟着先生学帐。” 汇哥儿叩头应诺。 安如暗自叹了一声,正好不好一抬头就对上繁生那双精明的眼睛,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心虚,快快低头拨弄手指。 繁生又斥了几句,便起身离开,安如始终不敢抬头,真是怪极了。胡思乱想着昨晚的荒唐,心中竟暖暖的—— “……还望母亲不吝屈尊。” 恍然收回神思,只听见这一句。安如不自然地瞧向陈氏,后者感受到目光,笑盈盈地半福身微微点头。 大夫人笑道,“我老人家就不去了,你问一问你二娘三娘。” 二夫人放下茶盏,瞅着那陈氏笑道,“看你拿什么来请我们才成。” 安如亦跟着附和。 陈氏福身道,“妾身丛扬州带来家里鲜糟的鲥鱼,这一回亲自下厨,二娘三娘请千万指教。” 大夫人遂笑道,“你们就去吧,回来别忘了同我过来说一说,凑个趣。” 陈氏道,“鲥鱼虽珍贵,却不会少了母亲的,日头落了,妾亲自为母亲作一味可好?” 二夫人笑道,“真是个玲珑的人儿!” 果真到了晚间,大夫人这边送来了陈氏亲自做成的美味,也给繁生那边送去了两尾,安如一日之间吃了两次,窝在繁生怀中满意地摸着白鼓鼓的肚皮,“真是越来越才能吃了。” 繁生笑着替她揉了揉肚子。 安如忽而想起什么,“咯咯”笑了起来,道,“你知道这人世间的三恨么?”不等繁生说话,便自顾自道,“有人说过,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呵呵呵……” 繁生等了半天,都没听到第三恨,不由得问了问,还是不说话,一瞧,小女人竟睡着了。 末蕊正从外面进来,瞧见里面情况立刻垂下双眸,轻声道,“主子,大夫人那边请如夫人过去一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被遗忘的记忆 安如见到外面候着的松合,心中登时一惊,忙问怎么回事,松合皱着眉头将事情大略讲了讲:原来汇二爷跟前的玉姨娘在陈氏手下分派了任务,不知怎么竟晕了过去,请来坐馆的大夫瞧了瞧,竟是有了身子。 听了这里,安如才松了一口气,往屋里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松合,见她点头,也只好沉默。让繁生知道了,还不知会牵扯出什么事来。 松合又道,“大夫人问您跟前叫做箴儿的丫头病可好了些?” 安如一顿,很快明白怎么回事,心中千万不愿意让自己人卷入是非,却也不好阻拦,只能让人去唤了箴儿过来,一同往润德院去了。 老夫人被瞒了下来,大夫人二夫人等已经在那里了,听说安如来了,忙让箴儿到内室诊一诊,实在不能放心。不多时箴儿出来,朝众人福身道喜,“玉姨娘身子骨一向好,母子均平安有福。这回只是劳累伤了精神,只吃几方药帖便好。” 大夫人才放下心来,取来老大夫的方子与箴儿拟成的方子对照着看了看,选了箴儿的方子,命人煎熬去了。 二夫人揉着太阳穴,蹙眉瞧着堂下站着的陈氏,冷冷一笑,不多言语。 安如也顺着看了过去,陈氏竟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清淡模样,恭顺地立在那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二夫人转过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幸好无妨碍。”听得众人均是一紧,不知这“幸好”背后的不幸,将会怎样,却听她话头一转,笑着对安如道,“这两天还得要麻烦妹妹跟前那个丫头了,还是方才柳氏提到有这么个丫头在,要不然,唉——咱们可都被吓慌了神,这可是爷的第一重孙子呐!” 大夫人劝道,“小玉这孩子咱们看到大的,有福分,天可怜见的。……箴儿过来。”冲箴儿和善地招招手。 刚刚在安如身后站稳的箴儿心中一颤,还是站了出来,垂首跪在大夫人面前磕头,听她道,“这两日你也不用到处折腾,就住在这院子里罢。” 箴儿皱着眉头,复又磕头。 安如瞧见,手帕攥得更紧了,面子上却只能笑道,“大姐姐真是抬举这丫头了。”又同将菱儿、茵儿叫到前面一同跪下,“这三个都是一起的,我那边左右无事,还是都留在这里,前后都有照应,也不至于临头忙乱了手脚。……我也能放心一些。” 大夫人应允。 柳氏从里间出来,听说后,与安如拜了几拜,“都是三夫人跟前的得力人儿,我代小玉谢过您了!” 安如笑着摇头,“让她好好养身子罢,前儿她与我也有些缘分。”说着,不由自主地就伤感起来,“都是女人,受得这个苦,我都省得。只是一样,千万别轻饶了汇哥儿,真真一个小傻子,自己女人有了身子竟也不知道,让大姐姐同咱们吊着心赶过来,总是要有个交代不是。” 大夫人立刻就让汇哥儿进来,仔细吩咐道,“我可告诉你,小玉的身子但凡有个不爽,我就拿你是问。这事儿你父亲那里我先压着,能压多久,可看你的能耐了。” 汇哥儿此刻也是着急万分,一听这话,便知无大碍,送了一口气。 小玉可是他要来的人,竟有了他的孩子,心疼还来不及,早磕头一万个答应,“儿子一定护着周全,母亲千万放心,子孙大事,儿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任人胡来。” 大夫人摆摆手,“我哪里敢放心,快趁着我高兴把这些乌烟瘴气的都弄出去,看着心烦!” 汇哥儿笑道,“应该的。” 柳氏瞧了瞧堂下立着的陈氏,皱了皱眉,同大夫人说了两句,大夫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陈氏——” 陈氏上前叩拜。 “你——今日辛苦了,这院子不能无主,你先挑着,咱们玉姨娘的身子你要看着好好调理,汇哥儿是个木头人,你甭理他,好生帮着玉姨娘养身子才是正经,若日后有什么不好的,我第一个饶不了汇哥儿,下一个就是你!” 陈氏再拜了三拜,“母亲请放心,原先不晓得,如今晓得妹妹有了双身子,如何敢掉轻心。” 大夫人叹了口气,又说了些话,才命众人都散了,王氏、文氏仍旧侍候大夫人往沐熹院去,二夫人则拉着安如闪到后面问着借人,“箴儿这丫头我可不要,你得另给我一个!” 安如笑道,“二姐姐这话说得,谁这么大面子竟让姐姐来请人。” 二夫人戳了戳安如的脑袋笑道,“知道你心疼丫头,我难道就是个不知冷热的?” “如儿听着呢。” “还不是漫哥儿给闹的,整日里说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天天嚷着要到三娘那里。”二夫人拉着安如的手出了润德院的大门,叹道,“我也想带着他过去,可你也见了,爷那张冷脸,谁见了不怕?” 安如脸上一僵,趁着夜色看不出来,忙打趣道,“可不是,整日里仿佛人人都欠他银子一般!” 二夫人笑着嗔怪道,“也就是你敢说这话。” 安如道,“我那里倒是有个丫头喜欢做小点心,只是,爷他——”也喜欢吃零食。不好意思的望着二夫人,一言难尽的模样。 二夫人叹息,“这该如何是好……那妹妹能送姐姐一些——” “姐姐不如派个厨娘过来,跟着学一两种,到时漫哥儿可是日日都能吃到新鲜的了。” 二夫人眼睛一亮,笑盈盈地瞧着安如,“这样好!” 于是敲定时间,两人才分了手,各自上了小轿回去。 繁生已经褪了衣裳,让人抱了儿子在跟前玩,听见外面安如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顺手就把涵哥儿塞进奶娘手中,“怎么回事?”瞧着她只有些疲惫模样,并无别的什么情绪波动。 丫环掀了帘子,安如慢慢进来,一面走一面扯下身上零零碎碎的衣衫,瞧见涵哥儿竟也在,不由得多看了那奶娘两眼。 嘴角勾起笑意,眼睛却无温度,甩出擦了汗的帕子扔到繁生手中,“汇哥儿的小姨娘有了身子,把箴儿给借走了——帮我擦一擦后脖子上的汗。” 涵哥儿发现屋内人忽然多了起来,动不动就兴奋的毛病又起来,拼命的吱吱呀呀,手舞足蹈,冲着安如笑脸儿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繁生为安如擦了汗,又拿手摸了摸,笑道,“莫不是干体力活儿去了?” 安如回身抢回那帕子,扔到一旁,上前从奶娘手中接回儿子,吩咐今晚小主子就歇在这里,打发了人后,抱着“咯咯咯”乱笑的儿子上了床,“怪肉肉,笑什么呢!” 繁生亦爬上床,抱过安如,闻了闻那身上幽幽的香气,才觉得安定。 安如推开他,将涵哥儿平放在床正中间,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好闻的,我可不是那些香粉啊什么的人,更没有奶香味儿了,多没意思。” 繁生不置可否,只是想把涵哥儿往床内里放,“留在这里做什么,万一压到了怎么办?” 安如回过头,静静地瞧着他,撅起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滚。” 繁生哈哈一笑,抱着安如果真就“滚”到了地上,“床留给咱们儿子,宝贝跟爷一起滚!” 安如挣扎道,“你个胚!竟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谁要跟你一起滚了!” 繁生才不理会,压着就要亲嘴,正要得逞,只听见安如惊天动地一声尖叫,巨大力气忽然掀翻身上的男人往床边扑去,头手都狠狠磕到重木上,却稳稳地接到从床上滚下来的小肉球! 浑身都被吓呆了,方才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像做梦一样,粗粗喘着气,瞧着手中吓坏了的孩子,整个人虚脱地软在床边,受不住倏然哭了起来,伸手就打小东西的肉屁股,“你个笨蛋!吓死人了知不知道!呜呜……坏死了肉肉,要吓死娘亲了……” 被扔到一边去的繁生也顾不上别的,冲上来就从那女人手中抢过儿子,“打他做什么!乖乖,不哭——” 涵哥儿这一下才从方才的际遇中惊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手碰到什么抓什么,繁生露在外面的身子背小东西挠的让人想笑,可看见小女人一副吓死了气死了了哭嚷模样,叹了口气,抱着涵哥儿还是送到了外面,让人抱回奶娘那边好生哄着。 转进屋内,安如仍旧乱跪坐在床边,毫无形象地哭着,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 原来方才小玉那里,下意识里还是受了惊吓。 有些事不能提,不能记起……一提起,就是血淋淋的伤和痛。 繁生从一边拿了帕子,走到安如跟前就要抱起小女人坐回床上,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咣”地一声被狠狠推倒在地上,接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那身上摔打招呼,繁生那里受过这种委屈,“唰”地从地上跃起,不知怎么一把推开那个疯狂的女人,大声吼道,“你发什么疯!” 安如被推倒在地上,脑海里所有的记忆疯了一样涌了出来,记忆! 失望,惊吓,恐惧,无助,彻天彻地地无助……没有了,那些假的,虚的,幻想出来的,都没有了,都是骗人,骗人……闭上眼,丧失了泪水。 天旋地转,黑了。 就是这么样子。 有哪一句触怒了他?被推了一下。后背却碰在床壁。其实下手不是很重,只是那一时的她不能承受。 安如下意识伸手护着小腹。 恨恨瞪着他。让他走开。看他背影。反锁门。滑坐在地。 触手皆是温温的水,从那里流了出来。护着小腹。有人说,羊水破了,孩子就快出来了。 … 那一日,就是这么样子的罢……疼,疼得天旋地转。 安如意识虚空。天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我…不认识你 传说,穿越的人,总会在恰当的时候记起本尊的故事,拥有她的记忆,获得新生。 安如睁开眼。疲惫地睁开眼,大梦初醒。动了动身子,发酸发困的难受,闭上眼重新慢慢提起一口气,再次睁眼,猛地身子一抖—— 另一张脸就在眼前。 “你醒了?”繁生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忽而眼睛一亮,激动得抓住她瘦小的双肩,颤抖地问,“你醒了是不是?你醒了是不是!” 安如被吓到了,苍白的面庞越发不禁,张了张嘴,却喉间一堵,什么也说不出来,顿时心中慌了:莫不是变成哑巴了?!苍天! 繁生这时转过身偷着抹了抹脸,回头才瞧见安如的孱弱,立刻乱了手脚,大声急唤凤章进来,搓着双手连碰也不敢乱碰。箴儿同末蕊早被繁生的喊声惊醒,正泣不成声地跪在远处看着如夫人,看着如夫人睁开眼。 凤章大步跨了进来,不由分说拨开碍事的男人,直接把在安如手腕上,捏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眯着眼,忽而嘴角咧开大大的笑意,“成了!” 繁生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揪着凤章的领口狰狞道,“什么成了,她怎么样,好不好,什么叫成了?!” 凤章拿手掰开繁生,无奈地冲末蕊二人道,“只能进软食。”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看着魔怔了一般的繁生,“你在这样下去,她活了,你也就快过去了——不是我提醒你,没有你,你让这女人怎么活下去?” 安如心中翻了个白眼,不理会。继续装死。 又听他说,“她还很虚弱。” 听了这句放下心,安如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深深呼吸着空气,睁开眼,又瞧见那个男人一脸惊喜的样子。多看了几眼,比上一次看见的精神了些,嗯,胡子剃干净了,头发梳整起了,连眼神都神采奕奕的。 又闭上眼。 听他说,“你醒了啊。” “你……饿不饿?” “我……喂你,吃些东西,好不好?” “你看,这个粥,你最爱喝了……你还让我每天早上都喝,涵哥儿也喜欢……”声音渐渐小,渐渐无力。 安如睁开眼,看他垂下头。心微微一动,慢一些,用尽力气,没想到很容易就点了点头,也松了口气,这身体总算能动了。 繁生瞧见她有了反应,还点了点头,赶紧让末蕊把温着的玉田碧粳粥端上来,小心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尝了尝温度,然后笑了,小心翼翼地将那调羹送到安如口边,“乖,张口——” 安如吃了一小口。 一碗粥很快就完了。 安如还直勾勾地盯着那小碗,一副悲凉的模样。 繁生摸了摸她的脸,宠溺道,“乖,待会儿再吃。” 安如看了看他,闭上眼,慢慢消化。 繁生的脸立刻黯了下去。她不对自己笑了,也不说话,她还恨自己么……也好,能恨,也好。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末蕊好生看护,才起身来至外间,又仰面躺在睡塌上,双手背头,不知想些什么。 一连好几日,每天的粥都不一样,五谷的,枣仁的,蔬菜的,瘦肉的,一日日吃的安如心情越来越好,睁眼听繁生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包括看床上会爬、会坐、拉着繁生的手还会站起来的涵哥儿。 仿佛世界上只有这些了。 一个男人,一个小孩儿,几个贴身婢女。 “今天我要出去一会儿,你要乖乖吃饭,要听箴儿的话按时吃药——要不然明天不让涵哥儿过来!” 安如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扯出一抹久违的微笑来—— “你,你笑了?!你在对我笑?”繁生猛然激动起来,捧着安如的脸,欣喜难以自抑,口不择言,“你笑,你不怪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走开!”安如拿手一挡惊吓地脱口而出,身子往床内一缩,听见那声音沙哑难耐,竟是浓浓的惆怅。 繁生身子一僵,双手停滞了半刻,缓缓抽了回来,垂丧地自嘲,“你还怕我,呵呵,你还怕我……” 安如盯着这个仿佛丧失了一切的男人,慢慢张了口,试着发着音,那声音清醒了一些,又咳了咳,繁生赶紧反应过来,帮着平复胸口,急得就唤箴儿过来,且安慰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没事的,都会好的!” “我……” 繁生立刻不说话,听她。 “你……” “我在,我在!”繁生紧紧握着她的手。 安如漠然看着他。“你是谁。” 这是个很久远的问题,初次见面,你是谁。 我是谁。 你,你,你,你们都是谁? 其实,好简单,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 繁生只是哽咽,说不出口。她那么疏离的神色,她不说不笑不计较,她受惊、害怕、不敢多看。她问,你是谁。 有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又从哪里落下:繁生,你要失去她了。 繁生颤抖着,看着床上的她一脸迷惑等待答案。慢慢从床上站起,看着她,慢慢走开,出了门。不敢看她。 安如静静看着那个男人从激动,到等待,到震动,到苍白。 转头床边那两个同样苍白的姑娘,咬着唇,极力克制,犹豫着,最终还是轻声问道,“如夫人,你,还记得末蕊么?” 安如淡淡地笑了,渐渐找到自己的声音,柔声低语,“你放心,我会吃药的——你能扶我坐起来么?” 坐起来动了动身子,又同那两个丫环说了会儿话。外面脚步声动,仿佛有脚步簇拥而来,却……听不见人声? 安如皱着眉头,问末蕊道,“是不是有人来了?” 正说着,房间的软绸帘儿被掀了开,从屋外转进几位华服妆重的妇人来。安如瞧见暗暗惊心,摸索着就要下床,却被为首的一个连忙制止,并命末蕊箴儿服侍安如仍旧在床上坐好。 安如受宠若惊,含笑道谢。再不敢多说。 大夫人此刻拉着安如的手,坐在床沿上,细细看着,方点头欣慰道,“看气色也好许多了。” 二夫人坐在床前搬来的锈凳上,附和道,“要不是爷说妹妹身子大好了,我们在外面还不知担心成什么呢。”说着,就拿锦帕抹眼泪,又勉强笑道,“看我,又提那些不相干的!” 大夫人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当日竟受了那样大的委屈,真真叫我说不出来的后悔……爷懂什么,他就是瞎子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千万要好好爱惜自己才行,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不要怕麻烦。” 安如点点头,“我,我会的。”看着众人一副欣慰的模样,又道,“谢谢——姐姐挂心。” 二夫人道,“妹妹现在感觉怎样,可还有不舒服的?” 大夫人亦问,“爷总是担心,怕你有什么不好说的,现在都不是外人,真有不舒服,同姐姐说说?” 安如含笑辞谢,“都好着呢。” 大夫人同二夫人对视一眼,轻轻叹一口气,“也好,府上什么都有,你且宽心养病,涵哥儿那里有奶娘照看,不妨事的。” 又略坐了坐,说了些安慰的话来,才道,“老夫人那边问了好几遍,我们都替你遮掩过去了,只说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又受了热症……爷也都关照着呢。” 于是领着一众人离开了。 房间里又陷入低沉的宁静。安如靠在大引枕上,淡淡眯着眼睛休息。听见外面轻轻的脚步,满月窗外挂着的鸟架上黄色的小雀儿茫然地乱叫。窗下案头上方着些书卷,整整齐齐,靠墙里书架阁里,缃黄牙签垂落,轻柔的风儿一吹,零落闪摆。 好像画儿一般。 安如撑着下颌,歪着脑袋瞧着一溜儿丫鬟举步无声,床前搬来小桌,有条不紊地摆膳,末蕊微微笑着问她要吃哪一样。 “时鲜的小菜,凉拌的豆丝,梅菜小炒——剩下的分下去罢。”安如看着末蕊,甜甜地笑道。 菱儿、碧珠鼻尖均一酸,念及并州的日子,含泪垂首下去吩咐。 安如自己执着调羹,一口一口送着暖粥,让末蕊也坐下。不敢违抗,只坐了一半的床沿,慢慢为如夫人布菜。 “我,是不是说梦话了?”安如含着小菜,慢慢咽了下去,瞧着末蕊。 末蕊心中一涩,勉强笑道,“主子一直都在跟前守着,连外面的事都拖在这里做。” 安如顺着她的眼睛看向书桌,堆积如小山的卷宗,砚中浓墨尚未干。 “您一直在唤爷的名字……喊救命,救宝宝,闭着眼睛都在哭……”末蕊倏然留下泪,“您一哭,涵哥儿也跟着哭,爷,爷不让我们进来……” “不让你们进来?”安如低低念着,放下碗筷,淡淡倚在床壁,垂首不语。 传说中,天时地利人和之时,会有奇迹发生。安如没有得到本尊的记忆,却解开了故意忘却的往事。是幸是不幸?安如自嘲,原来自己也会骗自己。 天色一晃而黯淡。繁生醉醺醺地从外面进来,不由分说扑上床紧紧就抱住安如死不放手,浓重的酒意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嘴里念念不忘,“我只要抱着你,你就会原谅我对不对?每次我抱你你就不生气了……我抱着,我抱着……” 安如闭上眼,由他折腾。 他其实只是想抱一抱,怀中的感觉是热的,是软软的香香的,是除此之外再也不会有的。只是想,抱一抱。 “我不认识你。”安如闭着眼,藏在他怀中,喃喃说话,“我不认识你。我有我的世界,我的生活,原来都好好的。你知道么,忽然,有一天,睁开眼,全部都黑了。” 声音柔软,流进你的心里,难舍难分,“我以为是在做梦,呵呵呵……我被卖到了那种地方,肮脏,恶心,我甚至连绝望都没有了。有人买了我,爬上我的床,压着……欺负我。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呵!” “甚至不知他的长相。” 繁生的心在颤抖,不敢听,不想听。不能放手。 “我不爱他。”安如哽咽,紧紧抠着繁生的手臂,“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却不知道。我身子重,他还不放手,日日夜夜要压着我。我不敢爱他。” “他错手推了我,撞在硬木上,伤了腰,把孩子摔出来了,他却不知道我、我快死了。……我就想,当时若是死了,就不用这么难受。我若是死了,就不会不忍心,会走的踏实。呵呵呵……”安如将额头贴在他怀中,滚滚的泪水隐藏,“就不会想知道,他有没有、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给自己的后路 最后还是睡着了,也许是躲在他怀里不想出来罢,闷热的天气,黏腻的汗水交流,难受得到处都是。安如嫌弃地闷闷一哼,翻个身往床里稍凉的地方挪了过去。 还没清凉多久,另一具滚烫的身子还是锲而不舍地缠了上来,围围将小女人娇小的身子圈起,乐此不疲。 安如懒得动,象征性抗议一两声。还是抵不过铺天盖地的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繁生感受到她的顺从,欣喜地将头重新埋在那白嫩的颈窝里,双颊相贴,温柔的吻着,亦随心黏着睡去。 凤章的药只吃了三两天便无事了,因只是精神上受创,缓过那一晚,安如心情渐渐好起,身子也跟着恢复。只是繁生还想着那些灵药,被凤章狠狠敲诈了一笔,才讨回上次帮安如安胎生养的消耗。箴儿倒是日日都有补汤,丝毫不敢懈怠。 每每到大夫人或者其他姐妹前来探望时候,总是药不离手,弱风扶柳一般不禁。老夫人常常派了人来瞧,总是叹息这孩子身子怎么如此弱。 只有安如一个人安之若素,请安那种事不是人干的,能躲则躲。左右有人前面挡着,甚至帮着作假,且夫人们自然有正经事做,大多时候都是遣了丫头过来问安,自然不必相见,安如的日子终于又回到当初并州时候,清闲安逸。 繁生恨不能每日里窝在安如跟前,做事行卧也不分离,直叫人嫌弃。 安如从涵哥儿那边过来,就瞧见那人优哉地晃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什么书卷津津有味的瞧着,头发也不梳起,只一根绸绳在脑后总系,散漫地不成样子,不禁嗤他,“怎么不去梳头?” 摇摇走到书架阁边上,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日看了一半的那本传奇,回头问他,“你看见我昨天看的那本——” 一回头就瞧见繁生将手中的卷子晃了晃,冲她笑道:“瞧见你看的入迷,还以为什么有趣的——” 安如上前气恼地抢了过来,“你管我!无趣的很你方才笑什么!”转身坐到小榻上,拿着那卷子翻看起来,屁股还未坐稳,惊跳起来,眼睛瞪得圆圆地,上前就把那卷子甩到繁生身上,“真不要脸!青天白日的看这种破东西,怪不得笑成那副丑样子。” 扭着身子就转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掀了帘子进来,扶着软帘嗔道,“屋子里都是我的丫头,你只管浪你的去,千万别带坏我的人!”说着,又哼着摇走了。 繁生起身就要追,可巧了到处寻不到鞋子,眼睛找了一圈,才在摇椅下寻见,气得恨不能立刻就抓住这小女人,甩着散发就追了出去。 前面后面都找不到,拉着一个丫环就问,“你们家夫人哪里去了?!” 那丫环闪开身子笑道,“前面廊庑下可不就是?” 繁生转身朝东南角的花廊边瞧去,安如正抱着涵哥儿同侍弄花草的人问话,葱葱翠翠、怡兰谢芳,越发映地那娇影清亮,脚下的步子也慢慢缓了。 听见远处走近的脚步声,安如也不回头,又指着另一骨花儿教着涵哥儿:“石槿花。” “十……十啊啊……” 安如笑得直弯腰,“小肉肉,不是啊啊,石槿花。” “十……啊啊……”涵哥儿看见娘亲在笑,越发的逞能起来,“十,啊啊!噢噢!” 安如干脆就坐倒在花丛边上的竹椅,笑得不能自已,亲着涵哥儿的脸蛋就夸,“怪小肉肉怎么跟你爹一样笨!” 繁生这时到了跟前,抬手为涵哥儿挡住日光,听见这一句笑道,“合着只你聪明,这么大日头也不怕晒!” 安如瞧了他一眼,“还是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于是将涵哥儿交给一旁的石莲,让她抱回屋里,从袖子里扯出锦帕,擦着鬓角的香汗,绕过繁生往阴凉走去,“到这边来,我给你梳上。” 繁生听了立刻跟过来,吩咐末蕊,“打一盆温水过来。” 安如回头笑道,“我哪里就弱的不禁凉水了。” 末蕊领命去了,安如坐在廊下的石滚桌边,从冰盆中取出梅汤来,满满倒了一杯子喝了下去,正要喝第二杯,却被进来瞧见的繁生抢了过去,“身子才好怎么就喝这种,谁拿的冰过来的!” 安如道,“怎么,还想教训谁?” 繁生偏过头喝了下去,将杯子远远扔掉,命人换了新鲜的水果。 安如瞧不惯这人,起身将花匠唤了过来,让把那一盆美人蕉抬了过来,从菱儿手中接过小剪,选了一朵尚未开完全的花剪了下来,又做了花杈按好放在小盘里端到繁生跟前,“你瞧好看不好看?” 繁生自然说好看。 安如抿嘴儿一笑,将小盘交给菱儿,仔细吩咐道,“上面拿蘸了水的棉帕裹着花枝根子,送到大夫人那里。” 菱儿福身笑道,“亏了末蕊姐不再跟前,我也捞不到这肥差呢。” 安如笑着打她走。末蕊领着丫头将梳头的全套都捧了过来,安如接着,将繁生按坐在自己前面,先帮打湿了头发,一下一下慢慢篦梳起来。 绾发髻的本事还没有,安如只是喜欢为别人梳头,尤其是繁生长长黑黑的硬发,触摸着十分顺手。在领下随意打了个结子,用玉簪别住,已经费了好大的功夫。满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转到繁生前面坐进他怀里,勾着繁生的脖子道,“我篦地可舒服?” 菱儿这时从大夫人那边回来,瞧见这光景,含笑躲到末蕊身后。安如一眼瞧见,笑道,“躲什么!” 繁生也揽着小女人的蛮腰,任由她跪坐在自己双膝上同丫鬟们说话。 菱儿笑嘻嘻地转出来福身道,“是。” 安如问她,“大夫人可说了喜欢?” “自然喜欢。”菱儿笑道,“大夫人当下就命人拿来镜子前后照着杈在髻侧,众人都称赞呢。” 繁生闻着小女人身上散发着的淡淡幽香,不由得心旌摇荡,两三句打发了丫头别处去,搂着小女人就要玩耍。 安如哪里肯,缠在他身上不得下地,恼他道,“看了那种东西就来找我歇火,我倒成了爷们消遣的玩意儿!” 繁生这一听立刻就不敢乱来了,自那一日晓得她心中原来伤极春风阁里的事情,早暗自发誓再也不拿她当一般人来,心疼得简直要不得,见她眼圈儿一红就早早卸了阵。这一回听她这么说,立刻松软起来,又是哄又是骗,举手称誓,“我要有那种心思,你也不肯同我说话不是?” 安如直啐他,“呸,你有没有哪种贼囚心眼儿,与我说话有什么关系:我只做我喜欢的,就是你,哪一日我不喜欢了,想要走,你也拦不住!” 繁生这回笑了,捏着小女人的鼻子宠溺道,“净是瞎话。” 安如拉下他的手冷笑道,“我早知道你想什么,这园子里哪个是我稀罕的?你如今顺着我、我自然也喜欢你,可谁也不能说明日、后日,但凡你变了心,又或者同我没了意思,我必定不肯在这里受辱。你也不用担心,自然有我的去——” 伸手捂着他的嘴,歪在他身上放慢了声音道,“倒是我不来缠烦你,你也不要拦我。再者,你拦得住一次,拦不住我时时钻磨营生,常说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你何如防的我日日惦记?!” 繁生这时才察觉到安如的态度,眉头一拧,扳正小女人的身子同自己直视,“那我就把你绑在我腰带上!” 安如一听便乐了,偏过头,顺势倒在他怀里,吃吃笑道,“果真?那我也瞧瞧你的本事!” 繁生这一回不言语了,心中开始高速运转,算计一切不能被自己掌握的,一定要把这小女人藏起来才好。 两人静静依偎在这里,都在胡思乱想。时有凉风吹来,柔软鬓发磨在繁生脸上,痒得人心里满是舒畅。 末蕊从房里取来繁生要的东西,福身道,“安庆外面领了凤章凤先生进了临水那间的书房。” 繁生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又叮嘱末蕊许多,威胁安如好生养病才肯离开。安如直嗤笑他,“原来你也知道我病着?!”繁生但笑不语,往书房去了。 凤章前儿才将安如身子养住,又为着别的事奔走了许多,这时才得了消停,引着一个年轻人一同从角门进来,停在书房厅上吃茶。 繁生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人,嘴角不为外人察觉地微微翘起,同凤章见过,听他介绍,两人互相拜见。因着凤章的关系,那人直接说明来意,直言不讳柴将军的难处。 繁生点头思考了半晌,方才道,“小兄弟拿什么身份同我谈生意?” 凤章笑他道,“就知道你一定要钱财分明。” 繁生挑了挑眉,不同他言语,道,“柴将军我自然敬佩,然,在下不是散财的善家;又或者,宋家同小女的婚姻担保?”语言十分不屑,“某虽商贾,却也不屑拿女儿做买卖。”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直接看入繁生的眼,神色棱角分明、深邃冷峻,说话却风轻云淡,“已死之人,不谈前世。阁下大可放心。” 嘴角勾翘,说不出的冷淡讽刺。 他是宋家的子孙,却在宋氏祠堂有了香火牌位。 凤章含笑看了看那年轻人,回头却道,“前年蜀中蛮人作乱,朝廷按下不动已然是疲弱。这一回理亲王却一反常态行漠北合纵匈奴二王,一旦回京,太后势必不行。”顿了顿,瞧着繁生笑道,“金陵王世子同咱们可又是一路了。” 繁生最恨的就是这个人,狠狠剜了凤章一记,冷哼道,“剑南一道产熟大半在宋家,何必舍近求远!” 凤章斜眼睨他,“别同我打哈哈。” 年轻人目光如炬,冷笑道,“宋太贵妃不是聪明人,宋家能撑多久?” 繁生盯着那人半晌,见他竟能不惧自己的气势,心中已经结交大半,道,“剑南道三路。”那人却仍然淡定模样,拱手谢过。 两人不多废话,摆桌布阵,很快演推了取粮道,约定暗语,从后室寻来信符,“这东西我不能白与你,就是凭空拿出去,也能立时勾兑千金。” 凤章不屑,却也不说什么。 年轻人淡淡一笑,“这个容易,在下自然不会空手而来。” 繁生道,“这一项可是同剑南道无关。” 凤章探手就夺在手中笑道,“早知道你本性不改。”又对那年轻人说,“别听他说,哪里有我不知道的,千金你只管取给他来就是。我只告诉你,他看不上你这点儿,拿了荷包只为屋后的娇娘子玩耍子做赌用——别假正经了!”最后一句是对繁生。 年轻人微怔。 心中不禁想起传言“儿女情长”的传言来,凤章不说假话,倘若他真把女人一刻不离的放在自己跟前,那…… “明日你再过来一趟。”繁生瞅了瞅凤章,眼中尽是威胁。 凤章哪里不晓得他,为那个小夫人再出一点力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一回一定要同箴儿说明白才行—— 三人各自心思,却都人模人样地说话,正待再确认一次行路,忽然繁生耳朵一动,岂料那年轻人早已飞身出去,劈开门擒拿下去,凤章身子一抖心道不妙! 繁生抬手袖中的银丝已经急射向年轻人,才一瞬间凤章手中的信符已经被繁生夺走狠狠甩到那年轻人身上—— “啪!”紧接着一声娇斥,“不长眼的东西!” 年轻人哪里料到繁生竟会出手对付自己,心中一凛,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天蚕丝困住、另一重物拍重大穴,根本不能动身。只是更让他气恼的,外面偷听者竟然劈头盖脸地掴了自己狠狠一个耳刮子,随即香风一过,那人就被繁生卷走揽回厅上—— “怎么来这里了?” “你生得好儿子!”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繁生先愣住了,涵哥儿怎么她了? 安如早已气急,看见厅上悠闲坐着看戏的凤章恼意更甚,“他要是敢动箴儿一根汗毛我就——”声音在“箴儿”之时就已然哽咽,拉着繁生就走。 堂上两人这一时也都被这话吓到,凤章更是跳将起来急声问道,“箴儿出什么事了!” 繁生心中一凛,瞧见小女人神色只是愤怒便知那丫头无事,这人现在是来撒气的,不由得放下心来。 安如叉着腰就要大骂,猛地身子一轻,被繁生大手一横抱着往外疾步走,气得拼力挣扎喊叫,“放开我!我有脚会走!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护短 飞雨轩内,安如抱着默默流泪的箴儿,一下一下摩挲着她顺长的发,“有我呢,咱们不怕。”箴儿还是不说话,伏在安如怀中,悲伤一触即发,怎么也收拢不住。 一想到汇哥儿竟敢调戏箴儿,安如心中就一阵阵后怕。陈氏撞破了汇哥儿的好事,却要坚持收了箴儿的房,真不知道这女人的心是什么做的……还好箴儿无事。 安如眼内凌厉,就是他儿子也不能轻轻放过! 末蕊在一旁捧着压惊酒,劝着箴儿好歹喝下,担心地问道,“您就这样把主子推打出去,怕是——” 安如冷笑,“打出去才能好好让他为箴儿讨公道。我要是在他跟前哭一场,倒是我不讲理了。” 末蕊心中计较一番,才让地上跪着的茵儿抬头回话。 “当时是怎样的?!” 箴儿身子发抖,安如心中一酸,包握着她的手,轻声问茵儿,“不要给我说那些没用的,我也不是纸人儿任人揉捏,你如今在这里做事,我自然会保得住。”声音柔糯,却字字铿锵,不怒而威。 茵儿早吓得浑身战栗磕头不止,“玉姨娘那边传话过来说汤药凉了,奴婢不敢耽搁,赶紧将新药汤送了过去,待要回来,却被柳姨娘唤去问话,奴婢只能过去——” 安如摆摆手,末蕊忙制止了茵儿。 箴儿身子微颤,安如叹了一声气,正待问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女人吵闹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冷笑道,“这回子倒想起我来,谋算我的人时候怎么不多长几个心眼!” 碧珠疾步从外面进来,“柳姨娘要进来请如夫人为汇二爷求情,已经,在外面哭上了。要不是爷的命令,这回子怕已经冲进来了呢。” 箴儿惊慌抬头,安如心中一疼,连忙道,“无事。……这样,你帮我扎几针,看上去面色苍白、嗯,没有血色吓吓人就行。” 箴儿咬着唇,让茵儿取来细针,落下三处,擦掉脸上的泪,“夫人放心,这个都是容易的,不会伤身。” 末蕊已经转身到外面将柳氏请了进来,带到耳房里侍候着梳洗了一番,才领到安如房内—— 箴儿茵儿都跪在床前叩头。 床上那个“虚弱”的女人,“挣扎”着要起来,柳氏才疾步冲进来就要上前哭诉求情,待看清楚床上虚弱的人儿,忽然脚步一滞,竟没想到三夫人竟病成这模样,心中说不出的五味并起,一时间竟又是喜又是忧,心思很快转动,快步上前扶住,抹着眼泪道,“三夫人您要仔细身子呀!” 安如苍白着脸被扶者坐好,末蕊从床脚取来靠垫放到安如身后,又命人搬了小凳放在床边,将柳氏请了下来。 柳氏虽不想松手,却也只能怏怏坐到小凳上,抹泪不止“三夫人——” 安如不听她道,“谁想到这病竟然这么不中用……”轻轻一声叹息,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箴儿,苦笑道,“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个丫头罢。” 柳氏一愣,忙摆手道,“岂敢岂敢,您折杀我了。” 窗外的猫儿不停的叫唤,听的人烦乱,柳氏捏着帕子,实在不晓得该不该求情,眼见着三夫人这副身子骨,可不敢弄巧成拙了。 安如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箴儿这丫头冲撞了汇二爷,实在要狠狠罚才对。可是你瞧瞧我这身子——”说着就掩帕咳嗽了几声,“我,不敢没有她。” 柳氏心中一紧,正要说什么,忽然外面一阵丫头乱跑,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顿时吓得从小凳上站了起来,眼睛胆怯着看向小门。 繁生一阵风一般走了进来,冲到床前扶住安如,待看清她立刻怔住了,颤声道,“怎么回事?”回头就唤人,“那个丫头在哪里!” 箴儿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叩头,“如夫人身子受了风,不要紧的。” 繁生大怒,“这样子还叫不要紧?!我在外面都听见咳嗽了还敢说不要紧!” 安如又好气又好笑,忙扯了扯繁生的手,“把人吓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繁生忙回头轻声道,“你赶紧躺下,都交给我。” 安如还想说什么,被繁生强行按在床上躺好,末蕊这时端了热茶进来,瞟了一眼乖觉地立在一边的柳氏,为繁生奉茶。 安顿好不听话的小女人,繁生转身就要问末蕊怎么回事,一扫眼,竟瞧见柳氏在这房里,立刻沉下脸去。漠然从末蕊手中接过茶,眉头拧起。 窗外的猫儿叫唤地更起劲了,静觑地空间里尤显得突兀,烦得很。 繁生将茶盅重重甩放在床边小几上, 怒道,“哪里的畜牲在这里发情,还不扔出去打死!” 吓得柳氏立刻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末蕊赶紧出去命人将小猫儿领到别的房间藏起来。 安如低声咕囔道,“不过小猫儿崽子。” “你给爷好好睡觉!”繁生不满,看着地下跪着的柳氏冷笑,“爷的话竟成了摆设不成?!你养的好儿子爷还没跟你算,现在倒跑到这里来撒野,哼?!”声音冷峻低沉,压抑地人连鼻息都不敢大声出。 柳氏全身伏在地上,颤抖不止,哭也不敢出声,强力忍着声音,所有想好的话在这时全都成了空白。 安如淡淡瞧着地上那女人,说不上什么感觉,也不是厌恶,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繁生注意力引了过来,扯着他的袖子道,“坐下来说话罢,看得我都累。” 繁生拍拍安如的手,怒叱柳氏道,“还不滚出去看看你那好儿子!告诉他三日后就给我站起来,剑南道他就是给我爬也爬过去!” 柳氏重重叩着头,泪流满面,全身瘫软着被末蕊等搀扶着架了出去。 汇哥儿家法处置杖责十。 这是连着私下定情小玉的一起发落下来。有人庆幸自保有人冷笑旁观。 大夫人跟前的松合带着养伤养身的药材代为看望,二夫人与安如等亦遣人问安。三日后汇哥儿被抬上马车,往蜀中去了。 大宅之内忽然安静下来,说不出的诡异。多少日子里都是这般无波澜,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在心底,被埋起来,隐藏着不让人看穿。可这一次连着杖毙数人,汇二爷竟因与三夫人跟前一个得意地丫头走近暧昧,便被重重罚了十杖,玉姨娘也因之受惊动了胎气——然无论是主子,还是三位夫人,均冷眼不管不问……这一回忽然大起波澜后大落,众人倒不能适应,各人打着哑谜问探其中密辛,纷纷扬扬。 安如深居简出,不问外面的事,亦不准自己跟前的人无事到外面闲晃,专心养病、教涵哥儿蹒跚学路。日子一天天溜走,热夏未退,却也有了凉风,舒爽得很。 繁生的事务越发多了起来,又怕安如闲得得发慌胡思乱想,便从家养的女伎中挑出一名善为箜篌的送到飞雨轩,平日里得了空,听一两曲,甚是得安如的欢心。 日子过得安闲静谧。 最喜欢在飞檐流泻的廊庑小阁之上一面纳凉消暑,一面歪在坐塌之上听箜篌曲子词、打小盹儿。自从搬入飞雨轩,繁生怕涵哥儿晒日头索性免了午间去大夫人那里,直接就让在这便睡觉。 日光渐烈,安如遂命石莲抱了涵哥儿去后面歇息,也让那女伎退了下去。 末蕊唤来温水就在这里为安如洗了头发,绞干后不忙着梳起,黑亮垂顺着拖于身后,窈窕多姿。 时有丫头上了小阁问末蕊话,安如放下手中的传奇小说问道,“什么话躲得那远,还有什么瞒我不成?” 末蕊笑道,“不过是些小事,哪里就是瞒着。前儿爷说让人寻了一些海棠,今日就从金陵送来一盆西虎海棠,她们正问放在哪儿呢。” 安如坐了起来道,“抬进来我瞧瞧。” 果然就送了上来,开得十分烂漫可爱,安如围着端详了一圈,笑道,“取来小水壶,瞧她干的。”于是举着繁生专为她打造的小金洒壶,细细浇着水,又命人端来小盘薄薄装了一层水,用小剪刀将那海棠旁逸斜出的花枝剪了下来,浸于小盘中,而后自己动手做了一朵插花,笑着赏给了末蕊,剩下的花儿也都赏了下去。 繁生听说安如在这边浇花,提了衣摆上来一瞧,小女人素衣潋风青丝飞扬,白皙的面庞天然一分娇弱妩媚,灵动的神采里说不出的留恋艳羡。繁生勾起嘴角走来。 安如听见丫头们的请安,抬头瞧见是他,执着团扇笑嘻嘻地上前挽着繁生的手臂,按坐在塌上,歪着头笑问他,“明日我要一树海棠,看你往哪里寻来。” 繁生挑了挑眉,“俗气!” 安如却道,“就是俗气,你不愿意?” 繁生在不言语,安如只当他懒得与自己叫阵,也不纠缠,命人取了酒来,同繁生略略吃了几杯,回房玩耍,被按着要了几多花样,才拥着午眠。直睡到日头偏西好多,繁生才懒散地起身,换了衣裳出来。 末蕊瞧见主子出来了,忙上前侍候,“前头安庆来说金陵王妃遣人送如夫人一些礼物,正在大夫人那边说话,问爷要不要过去。” 繁生皱了皱眉,“送礼?” 末蕊抿嘴儿一笑,“后日寒露,九月初五。” 繁生一拍脑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做寿 加更,加更~~~~ ****** 安如并不知外面的事情,拥被睡了好久才懒乏乏地起来,末蕊等进来服侍更衣梳妆,才讲道,“梅阡方才过来问了两回,现在让她进来?” “两回?有什么事儿么?”安如皱眉,抿了抿鬓角,往外间走,“让她过来花厅罢。” 菱儿出去将梅阡从耳房中请了过来,末蕊便把大夫人要为她做寿的事情提了提。 安如笑道,“我都忘了呢——咱们去年不就给错过了。”又不是她自己的生日,谁记得清楚。 梅阡进来见了礼,安如赐了座问道,“大姐姐可是有什么话?我这一向来睡觉偏多,怎么也不够的,让你等久了。” 末蕊亲自捧上茶果,“姐姐请用。” 梅阡半坐在梅花绣鼓凳上,笑道,“大夫人说了,让婢子千万不要扰了三夫人休息,便是多等一等也是正理。” 安如含笑点头,“你也瞧见了,我这么个样儿,不用大摆筵席,姐妹们合着吃一顿酒也就罢了。” 梅阡微微一笑,“咱们都有成例,您且放宽心,自然有管事们的呢。大夫人让您只管休养,闲事杂货的都不用管,咱们府上从来不缺银子,置办一回酒席不消事儿。” 末蕊送了梅阡出去,两人沿着蜿蜒曲径走了一回,说了些悄悄话儿,才分了手。 及至九月初五,安如一早便穿戴齐整,往大夫人处请安,又被众人簇拥着在老夫人那边讨了赏,更是在花园里的崇凤阁里摆了酒席,花团锦簇香风四飘,又台子上家养的女伎弹着锦瑟琵琶之类,吴侬软语唱着小曲儿助兴,热闹非凡不一而足。安如也把自己那里善为箜篌的女伎小燕唤来,配合着自己从前背过的清真词唱着,满堂皆彩。 只是安如娇弱不胜酒力,竟饮了三四盏便红了脸,笑嘻嘻地劝住众位姐妹,自己却摇着团扇转到后面凉棚下散热。 也合该有事,前面仙乐漫天醉人心脾,哪个不喜欢,这后面树荫丛密,最能掩饰身形。安如轻点着莲花小步,果真醉了一般飘飘然,邻近水榭的末弯儿,却听见那边有女声说私心话儿: “我不知道,看着也是和气的人儿,怎么想来竟有这般心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安如顿了顿,扭身便要往别处去,却猛然听见有人提到自己: “别看这位主儿如今得意,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主子,正过的很得意,不是自己还是哪个?!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瞧瞧这位的恩宠,听说随便纳鞋底儿的都是大红色的八宝缂丝绸儿!” “八宝缂丝绸儿?!我的天!” “哼,还是大红色的!大夫人恁的好性子,竟由着。” “你说,这位也不像是个狐媚的模样,怎么主子这般放纵!” “床上功夫呗!听说就是白天都干那种活儿!” “这算什么,我可听说了,北边的时候,那主儿就是挺着肚子,也照干不误!……” 两人似乎对视一笑,又仿佛相觑着感叹。 安如背着身子一动不动,心情渐渐沉了下去。 那话题渐渐偏到其他地方,再无相关。安如还是动不了身子,仿佛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那边的声音渐远,安如渐魔怔。 “您怎么躲在这里了!”末蕊香汗淋漓,瞧见安如正站在花荫下发愣,松了口气,疾步过来,“咱们正满世界找您呢!” 安如淡淡瞧了她一眼,才勉强抬起团扇,扇了一两下,道,“我乏了,你前面同大夫人道一声,只说我发了暑气,让人抬了轿子直接过来接我。” 说着,转身慢慢走着,“咱们……回去吧。” 末蕊想要前去搀扶,却隐隐不敢上前,皱着眉头,转身回到前面禀了不适。大夫人赶紧让人抬了小轿往那边接人,同诸位女眷随便又坐了坐,实在不放心,还是中途起身往安如那里去了。 飞雨轩内大大小小的下人们亦忙乱起来,一面是三夫人忽然的不适——主子恐怕又要发怒了!另一方面是大夫人的亲身问疾: 安如脸色十分难看,平日里神采奕奕的黑亮眸子,竟如同霜打了一般,毫无精神,看的人揪心。可……她不愿问脉,只淡淡笑道,“无非是吃了热酒消散不去,又在日头下添了些余热,自然这身子有些禁受不住了。” 大夫人又劝了劝,“你才多大,哪里就说这些不中用的话来。且不说爷瞧见你这副模样怎么说,便是我,也见不得。你只管好好养病,再不要逞强了。” 安如颔首微笑道,“又劳动姐姐为我操心。” 大夫人叹气,见她一副水火不进的神色,只能命人好生照料,送来稀罕的珍材贵药,嘱咐一定吃下才放心离开。 繁生晚间从外面回来,一听说安如的身子又有状况,慌得连一身风尘都来不及换下,就钻进后面,末蕊等拦不及,人已经一阵风进了里屋。 凉风戋戋,摇曳着竹帘上垂下的吊挂,安如静静地躺卧在床上,半身盖着被子,手执一卷书,正笑盈盈地瞅着他道,“臭死了,一身汗味的扑进来,就能急死你?” 繁生松了一口气,随手扯掉外套扔给后面的丫头,大笑道,“真就急死我了,你快起来换身衣裳,我带你瞧个东西!” 安如掀开被子赤脚下地,唤了末蕊过来,只扶了一件披风,穿起小睡鞋,牵起繁生的手笑道,“走吧。” 繁生皱了皱眉头。 安如只说,“莫不是有外人在?左右打发出去,只我和你,不就得了!” 繁生低头看着被她拉着的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柔柔的烛光下越发显得动人。心中竟这样的软了起来,中了蛊一般由着她,来到院子。 一树盛开的西虎海棠。 在我最美的时候遇到你。 那烂漫的不是花瓣, 是我绽放的心。 安如鼻尖一酸,松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前走两步,又顿住。繁生亦上前让她的背靠在他坚实的胸前。小小的身子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男人味道中,任他环着自己。 呼吸渐近,听见他低声耳语,笑了起来。 深深浅浅地吻在脸颊,下颌,脖颈,唇瓣,与舌纠缠。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因为爱上“做”这种事情才爱上了他,还是爱上“爱着他”的感觉,因为恨他的无动于衷所以爱上他为自己动情,还是感动、爱上了他的付出、神伤;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是爱了。 同他一处说话,就是言语不合,也能溢出蜜来;与他吃酒行令,耍棋子儿,说不尽的有趣欢闹;即便生了气,怒火冲天了,冷静下来理智下来,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同他斗趣,同他惹气。便是远远看着他,也不由自主地,放心了。 安如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沉溺于爱恋的亲吻中,什么时候被放在树下的坐塌上,什么时候剥去彼此的衣裳,什么时候爱的难舍难分滔天滚滚……他努力的用身体表达,她热切地用娇吟鼓励。两情欢悦纵声娇啼。 山房花木涧边深,独怜幽草,浪蜂引蝶欢。 长夜漫漫。 繁生很满意,安如亦爱着这种感觉,不愿醒来。月色昏昏,两人从花树下做到房厅里,又滚在地毯上,到处都是激情,狂欢的一夜。 光束最终还是进入了窗檩,带着温度,爬上花架藤萝,晨起的花瓣带着昨夜的露蕊摇曳生姿。 安如静静的睡着。 恬谧的面庞上纯净地带着弯弯笑意,淡淡红晕浮在那里,越发的娇媚诱人。繁生不由自主地闻了闻,眯着眼,什么也不做,听见鸟儿鸣叫,听见小女人呼吸变粗,变促,睫毛颤颤抖动,便吻了上去。 安如“婴宁”一声,只觉浑身疲乏无力,推他不开,细小如蚊一般的声音哼哼唧唧,“难受,不要动,难受——” 繁生听见话丝毫不以为意,顺着柔嫩白皙的肌肤一点点吻了下去,忽然顿住,额头相抵,又捏着安如腕脉停了停,立刻不再进攻,轻声道,“不难受,咱们睡觉……乖。” 安如动了动身子,烟眉颦蹙,腮上红晕更重了一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繁生坐起套了件薄襟,为安如细细掖好被角,手背再试了试温度,还是烫得厉害,不由得懊恼起来,昨夜确实孟浪得很,这天气还在外面要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唤来箴儿进去侍候,自己在外间简单进了些膳,瞧见箴儿出来了,放下箸便问。 箴儿福了福身子道,“如夫人昨日本就吃了些酒中了暑气,夜间露凉,许是吹了风,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 繁生摆摆手,命人下去熬造汤药,自己则进了房瞧着,将那药好歹骗哄吃下去后才放心外面做事。待到午间,仍旧后面瞧看,见安如身上起了层层汗意,方才放下心来。命人就将饭食端进屋内,抱着小女人坐到榻几一旁,看着她吃饭。 安如明显身体疲惫,只简单吃了几口便不愿下箸,将面前的小碟推开,“再吃不下去了。” 繁生亦不勉强,再端来两口浓汤喂着她吃下去,方才又抱回床上,铺床叠被地收拢在内。安如睁着眼瞧着他忙来忙去,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丫头在,你忙什么,做你的事去罢。” 又说,“晚上早点回来。” 繁生坐到床沿笑道,“有事?” 安如低低一笑,原本就红恹恹的双颊此刻因别的意味又添了几重娇柔妩媚,拉着他的手,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柔怯怯甜糯糯道,“没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要来,就要受委屈 繁生听见这句话哪里会相信没有,捧着小女人的脸蛋儿就吻了上去,又要同她亲嘴儿,被安如以手挡住,笑嗔他,“我还病着呢!”繁生恋恋不舍地松了口,在那晶莹的耳垂珠上咬了咬,才放开。 当天繁生果然早早回了后面,躲在小卧室内同安如说话,又或者将一些紧要的文书搬了进来,总是舍不得将她撇在这里。 吃过药,安如晚间睡的极踏实,狠狠发了一回汗,次日进了一些米粥之类清淡的,安心静养。 有些事情既然想通了,便要放开手脚来尽心做的。安如盖着薄被依偎在床檩边上,带着笑意瞅着一边书桌上做事的繁生,直看得他不耐烦了,更觉有趣。 繁生被这小女人看得根本不能集中精力,这一页已经端在手中不晓得多久,却还是没看清楚要说的是什么,索性抛开,看着安如道,“看了这许久,可看出什么来?” 安如弯弯嘴,收回目光,不同他说话,反倒引得繁生非要听。 放下翰墨直接上了床,大剌剌地横躺在床内,双手背在脑后,“再仔细看看,可有遗漏的?” 安如道,“整日都对着我看,也不无聊!”笑了笑,自解道,“怪闷的。” 繁生闭着眼睛懒懒道,“不想爷在你这里?” 安如伏到他身边,拿着头发辫子顺着繁生的脸眸画着,笑道,“你说呢。” 繁生将安如拉进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咬着耳朵低低私语,安如亦吃吃笑着推打他,“好没廉耻的!”两人慢慢缠滚在一处,玩耍一阵。 及至黄昏,老夫人那边命人请了繁生过去说话,屋内静悄悄的。安如从床上爬起,听见外面切切的说话声,不由得问起,末蕊忙进来服侍,盥洗更衣,因笑说道,“还不是前儿您的寿辰收了礼,咱们正想着怎么回礼呢。” 安如想了想,便道,“别的都还好说,你只把孟氏那一份加足了罢。” 末蕊笑道,“婢子省得。”为安如绾了发髻,菱儿将佩饰送到安如面前,一一挑选。 “咱们出去走走,你让人把孟氏唤来,只说耍棋子解闷。” 丫鬟们应声而去,安如往涵哥儿那边走了一圈,逗着说了会话,方才往花园子去了。早有知机的在水榭亭阁之上铺设围锦屏帐,果然孟氏早早地候在这里,正逗猫儿玩,瞧见安如过来了,起身迎接笑道,“三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安如道,“还不就这样。” 孟氏扶着安如坐到屏风下的软塌上,从丫头手中接过茶果捧上,道,“我这里正有一件事想劳烦三夫人呢,可巧了您就派人寻了我过来。” 安如笑道,“你能有什么事能麻烦到我。” 孟氏亦坐在一旁,手执清凉小扇为安如驱热,慢慢讲道,“不过是件小事。我本是这边庄子上的女儿,娘家舅舅的姑娘入秋便要嫁人,我寻思着送一份妆奁也好,大头也准备,只缺了一些绛色纱染——”说着,不好意思地瞧了瞧安如。 安如怪道她对谁都和和气气,原来没有后台同自己一样,于是笑道,“我当什么事,末了我遣人与你送过去不就得了。” 二人遂摆起了棋盘,说说笑笑,摆玩起来。 日色沉下去,两边都来寻人,安如拉着孟氏的手道,“明日晌午你再来。” 孟氏自然应诺,再三请辞之后方送了安如回去,自己亦回了前面院子。 安如回了飞雨轩,繁生亦同时进门,瞧见她一身疲态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听说是同孟氏玩了一阵子,不放心道,“外面风大,又吹伤了怎么是好。” “有屏风当着呢。”安如为繁生卸下衣帽。 繁生又问,“明日把人叫到这里来不就得了,非得外面——你们两个倒能玩在一起。” 安如笑道,“她才大我多少,自然是比其他人多了些话。”从末蕊手中接过茶盏,转身递与繁生,“合府上下,也只她同我合得来,那也是个乖巧的,常与我一处下棋,也就比旁人熟捻许多。” 此时箴儿捧了一小盅浓汤过来,安如接过饮下后笑道,“又想把我养成小胖子不成!” 箴儿抿嘴一笑,捧着空碗退下。 服侍着繁生进了里屋,安如又走了出来,对碧珠吩咐了些事情,方才进去。 “老夫人那里可有什么事?”安如从屏风之后拧了一方热帕子,为繁生擦着汗,“这半天才回来。” 繁生抬起手臂,任她为自己解下衣衫,重新换了干净的襟子,道,“没什么,说了会儿话。” 安如抬眼看了看他,不再追问,道,“这一向我身子不好,想着不如等到十月赏菊时候再回请大姐姐她们,你看可好?” 繁生只会说好,安如命人进来将换下的衣裳鞋袜等拿了出去,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方和被而睡。 谁想次日一早,大夫人早早命梅阡过来请安如,末蕊等服侍妥当后,便乘坐小轿,往沐熹院去了。许久都没有过来这边晨省昏定,恍惚有些陌生。扶着末蕊的手臂,慢慢踱进正屋内,二夫人等已经围坐在一起了。 彼此见过礼,大夫人赐了座,道,“前两天吃酒的时候看着精神还不错,怎么如今越发的清瘦了。” 安如含笑道,“那天日间吃了热酒又中了日头,谁想晚间里不慎注意,走了凉,又添了一层病,让您费心了。” 大夫人皱眉,“如此不小心!” 二夫人笑道,“三妹妹年纪尚小,哪里懂得这么多,我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可少不了大姐姐的教训呢。”又对着安如劝道,“你年纪小不懂,女人的身子最金贵了,稍微有些病症不好好看管,日后可是要大麻烦的。” 安如听了连忙起身,蹲了十足的万福,请罪道,“如儿认罚。” 大夫人倒笑了,指着安如问众人道,“瞧瞧,我可说过什么不成,还不起来。” 安如咬着下唇,怯生生地望了一眼大夫人,仍旧道,“如儿有错,不能不罚。” 大夫人命末蕊将安如扶起,“别忙着认错。”遂令人从后面带出一女子出来,与众人见过礼,大夫人方满意和的笑道,“你们也看看这丫头。” 安如不由自主地就把眼神瞟到大夫人身上,又感觉到二夫人的注视,偏头看去,二夫人对她盈盈一笑,道,“三妹妹觉得这丫头如何?” 柳氏薛氏都道十分好。 安如掩帕一笑,“大姐姐调教出来的,可会有错?”于是细细端研了一番,青丝如泻雪肤赛霜,腰肢纤纤盈握。再看那眉间尽是娇柔温婉,谦恭有礼……越看越心惊,不由得失声道,“这不是——” 二夫人瞧见安如的模样,一句话半说不说的惹人,便好奇的问了过来,大夫人这才道,“何氏今日就跟着三妹妹罢,你那边屋里没人,我也不好强要,何氏也是我调教过的,放在你房内我放心。” 安如还沉浸在这个女人的身份中,忽然听到这句话,烟眉立刻蹙起,皱皱地看着大夫人。二夫人装作喝茶并未吱声。 大夫人笑道,“你如今身子骨不大好,总是不能好生侍候爷,何氏跟过去也好替你分担分担。”又说,“昨日已经禀了老夫人,她老人家也是说,三妹妹你身子娇弱,千万不要逞强,好歹养好了病才叫人放心。” 安如红唇微微张了张,最终化作浅笑,“总是让老夫人大姐姐记挂,如儿若再不爱惜,可真要无地自容了。” 又看了看堂下立着的何氏,笑道,“如儿记得不错的话,她应当是庄王妃送来的罢?” 大夫人道,“哦,你如何记得?” 安如笑道,“这还不容易,但凡美人如儿都过目不忘,不过当时何氏仿佛没这般美丽,大姐姐还不教教咱们?” 二夫人这才恍悟,亦跟着笑道,“大姐姐果真妙手,当时那些个丫头我还真没注意,让您这么管教一二,竟出落得如此秀气。” 大夫人含笑不语,安如又瞅了瞅那何氏,轻声问道,“你多大了?” 何氏抿嘴福了福身子,答道,“奴今岁十六。” 安如拍手道,“大我一岁呢!”又问道,“你可愿意跟着我?”回头看着大夫人笑道,“我哪里必定不如大姐姐这里舒服,若是后悔现在可还来得及。” 何氏嘴角一弯,竟带出浅浅梨窝来,十分好看,“奴愿意。” 安如这才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你我都是要侍候爷的,爷的衣食起居无一不繁,到时倘若哪里做得不够,又或者受了委屈,可别回大夫人这边诉苦。”顿了顿,继续道,“那样,我可是不依的。知道了么?” 何氏仍旧微笑着福了福身子,称了诺。 大夫人道,“我也是这话,谨守你的本份,侍候好爷才是正经。有些话我也同你说过了,进了这府,你便是这府上的人,不问过往来由。倘若日后有了一男半女,自然有你的位子,别让人失望。” 二夫人遂笑道,“能为爷开枝散叶是你的福分。” 又说了一阵话,众人放散,安如领着何氏跟在大夫人身后,又细细问了一些话,方才同王氏、文氏侍候大夫人歇息。 出了沐熹院,安如并不从来时路上回去,反倒绕远了牡丹亭,往如意馆去了。末蕊等不晓得如夫人有何打算,心中均捏着汗,丝毫不敢大声。走近那黑漆大门,正有两三个媳妇坐在门上说闲话,瞧见有人这边过来,立刻迎了过来,纷纷见礼。 安如淡淡一笑,“里面可都干净?” 其中一个媳妇笑道,“三夫人这是要笑话咱们了,您进去瞧瞧,保准连个土渣滓都找不到。” 安如扶着末蕊的手,慢慢进了如意馆,直接往正房歇下,果然如同天天在这里一般整洁。应该不是这样的。安如撤下身上的衣裳胡乱扔在美人榻上,又沿着小凳儿从书架上取出两三份卷子,随意放在床下条案之上,转身再瞧了瞧,方笑道,“去把涵哥儿抱过来,那边的东西也都搬过来罢。” 末蕊犹豫了一下,瞅了瞅还站在花厅上的何氏。 安如瞧见,低着头抿了抿鬓角,道,“我可是说过了,她要来这里,就是受委屈的,站一站算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抢你的洞房花烛 末蕊不敢再问,一面命碧珠等往飞雨轩禀了主子,一面领着丫头们整理一番。 安如且歪在套阁里的美人榻上,想了半天,还是把西跨院那边的厢房分给何氏,因叫到跟前说话,“爷晚上回来时候我会让人通知你的,现在先去洗一洗,准备准备罢。” 何氏安分地垂首应诺,跟在菱儿的身后往那边去了。及至晚间,大夫人那边遣来一些媳妇,帮着何氏开了脸,画了大妆,在如意馆讨了喜酒之后也就回去复命了。 安如看着末蕊忙来忙去的,笑道,“不过收了个通房而已,何至于这般急躁?” 末蕊把眼一横,没好气道,“婢子蠢钝,做事向来如此。” 安如也不恼,只看着她笑,“人都已经送到门口了,你还生什么气。不急,我不急。” 约摸灯火歇息时候,繁生才从外面回来,一身风尘,随手解下外套扔到一边便问,“兀的搬了回来,有哪里不喜欢了?” 末蕊等赶紧上前侍候换洗。 安如笑盈盈的上前请安,倒把繁生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给爷道喜了。”说着,安如就将大夫人的话说了一遍,笑瞅着繁生道,“又来一美人儿服侍你,可不是大喜?” 繁生瞪了她一回,甩手进了里间,脱了鞋就要上床,安如忙跑进来拉扯,“你这是做什么!我不管,那个女人迟早是你的,今天你不同她有个交代,明日就是我不知怎么给大姐姐交待了!我不是你,日日得看大姐姐的好脾气才能过活,你可别害死我!” 况且,吃不到的葡萄是酸了,先让你吃一口,再说。 又道,“大姐姐正因为我连日里不爱重身子恼了些呢,你又来添上一事儿!让老夫人知道了,可有我的容身处!” 繁生皱着眉头,看着安如,心中说不出的奇怪滋味。 安如亦不舒服,干脆就坐在繁生身边,圈着他的脖子轻声细语道,“繁生……我其实不想让你过去。” 一句说的繁生有些眉开眼笑,神经缓和了一些,沉沉“嗯”了一声,仍旧冷峻的模样。安如见他这般,早知他不恼了,笑道,“那个何氏比我还大一年呢。” 繁生点点头。 “那你晚上再回来,同我说话!”安如腾地红了着脸低低撒娇,“你要不回来,我就不理你了!” 繁生想起并州时候小女人说的话,不由得心神荡漾,低着嗓音响在安如耳侧,“还要帮爷准备一大桶热水?” 安如“咯咯咯”地笑了,小手儿拍打着他的胸膛嗔道,“烫死你,让你有那么多女人,哼!” 是夜繁生果然在何氏房里安置,只是夜深人静时候,一道黑影闪入正房。 安如正伏在窗前的条案上赏月,猛不丁被打断,吃吃笑道,“怎么才来,你看看,你走的时候月亮还没出飞檐,现在可都到树那边去了!”树的那边也是飞檐下边。 繁生三两下脱净身上的衣裳,钻入浴桶之中,性感的声音沙哑道,“还不过来侍候爷?!” 安如扭捏着不肯上前,扶在小门上歪着头笑他,“自己弄得、只管自己洗干净,叫我做什么!” 繁生“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洗了起来,很快就从桶里出来,大剌剌地斯毫不遮掩,急得安如赶紧找来薄毯为他包上,“还说我呢,秋老虎都过去了,还以为是大夏天的,仔细受了凉,我可不管你!” 两人笑嘻嘻地滚到床上,安如还不肯就范,抢着话道,“还没说了,去了这久!”话音未落,自己先笑了起来,“算了,这让你怎么好说的。” 繁生道,“久?”想了想,慢慢回忆,“她身上倒没有痣。”说着,大手已然摸向小女人的私处,那一颗殷红的胭脂痣,摩挲把玩,“白白净净的。” 安如伏在他身上,打掉他不老实的手,自己却一双酥手套在那话上,一点点地触摸,点逗,仰着头问他,“她比我白净?” 繁生眯眼享受着小女人难得主动,低头轻啄那红唇,慢慢道,“你比她好。” 安如不死心地猛然戳了戳那蛙口,弄得繁生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粗粗喘了起来,才娇声软语地笑道,“不老实,比我白净?” 繁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挺身翻越将小女人压在身下,将那两手推得高过头顶,狠狠噙着那张烦人的小嘴儿舔咂起来,含糊不清地训斥道,“给爷专心点!” 进入的瞬间,繁生满意地搂抱着小女人,沙哑着声音咬着那诱人的耳珠道,“爷就喜欢你这张小嘴儿!”安如顿时脸火辣起来,整个身子难耐地扭动,惹得繁生越发不能自持,一上来就开始冲刺—— 安如被快乐到极致,忘情地啼哭叫唤起来,毫不压抑的娇吟刺穿夜空,刺激得繁生情动非常,架起那白生生的腿儿野马一般驰骋奔放。贪欢总是不能够,只是安如身子始终不能爽利,繁生强忍着欲求,瞧着身下的小女人累极了,方才不敢多要,草草了事,搂着早已化作春水的小女人美美睡了一回。 一宿无话。 次日安如疲惫地任由末蕊等人侍候盥洗梳妆,箴儿瞧见主子竟也在卧房内,气得简直不想跟安如说话,连汤都不要煮了,“您只管由着主子胡来,我这就撒手不问是非!好歹我们说话没分量,您这般不爱重自己的身子,谁又能帮得了,纵是这一回好了、没有伤着,下一回、下下一回,总也不能有个头了!” 说完背过身子,不肯理她。 安如红着脸听教训,等小姑娘不数落了,才讨好地笑道,“再也不敢了,每日喝四五次汤我也认了,也不同你斗气了,可好?” 末蕊这才推着箴儿出去,笑道,“快去罢,今日索性就给夫人煮一天的汤,还不罚了她的!”箴儿才愤愤不平地甩手出门去。 而何氏亦早已在花厅上等待,敬茶赏赐之类。早有媳妇从何氏那里取了元帕置于锦盒之中,拿与安如看。谁喜欢看那东西! 安如摆摆手,命人拿送与大夫人那边。看着何氏,一副懒散的模样柔声道,“我身子一向不大妥当,大姐姐那边免了我的省定之事,你自己过去沐熹院磕头罢,再去各个院子都走一走,也是个礼字。”一句不提繁生。气死你。 何氏恭顺地称了诺。 安如这才淡淡地瞟了过去:果然是个美人,连淡定的模样都惹人怜爱,白莹莹的身子一定很诱人吧。正想着,房跑出来个小丫头,跪在安如面前叩头,“主子问您什么时候进来服侍?” 下意识的,安如余光扫过何氏,瞧见她仍旧一副淡定模样,不由得心中一个疙瘩。看着她柔顺的模样慢慢离开,安如心中泛起波澜:我,要同这样的人争男人了么?…… 世风日下了。 也就迷茫了起来,争男人?多么刺眼的词。安如自嘲地笑了笑,款款走进卧室,瞧见繁生还赖在床上,自己也爬进帐子里,藏在他怀中,说不出的惆怅眷恋,“繁生,你要是不待见我了,能不能放我走?” 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既然不爱了,何必要留下来看着他同别人恩爱……既然爱着,就不要轻松的说离开。 圈着他,安如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繁生抚上她的烟眉,她娇嫩的唇瓣,感受到她从外面带来的冷气与疏离。不喜欢这种的她,要对这他笑对着他嗔对着他毫无顾忌,不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距离感。下意识的,繁生将安如往怀中紧了紧。 方才外面的话他也听见了,竟不知这娇人儿身子还未好。 一时想到寒露那一日晚间的荒唐来,心中懊悔渐渐升起,想着法儿一定要把这女人捉定!于是蹑手蹑脚的起身,到外面唤了末蕊将外院的安庆叫了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才算放心。转身又进了屋子睡下。 过了一阵子,何氏各处叩拜回来,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便来到安如这里立规矩,倒把末蕊弄得不上不下,劝她说,“三夫人才吩咐了,说你回来了便去后面休息,不必来回。” 何氏却盈盈笑答,“奴都省的,只是初来乍到,不敢乱了规矩。” 碧珠听见后也走了过来,两人见过礼,道,“这里没什么规矩,主子在、主子的话就是规矩,主子不在,三夫人的话就是规矩。” 何氏低头不语,受了委屈一般双手作弄着裙裾。 末蕊二人见了,都无语,相视无奈,只能随她去了,因道,“你要在这里立规矩,我们也不好劝,只一点你千万记住,若是犯了忌讳,谁也救不了你!” 何氏抬起头,微微一笑,那精巧的面庞越发的好看,“姐姐请说。” 末蕊叹了口气,指了指套阁同小书房的小门道,“这两扇门没有传唤不能进去,即便是传唤,也有人服侍,你不用理会。” 何氏暗暗吃惊,问道,“那爷——” “这个你不用管。”碧珠笑道,“三夫人会亲自服侍爷,咱们只要把三夫人侍奉妥当便可。” 何氏低头称诺,仍旧立在花厅上一动不动。 及至中午,太阳又开始火辣辣的,安如才懒懒哼唧了一声,翻个身,要叫人进来。睁开眼,瞧见繁生还在自己身侧,不由得笑眯了眼,扑了上去舔着他的鼻子,“好没脸,竟跟着我赖床!” 繁生禁不起小女人的挑逗,那种冲动来的十分迅猛,不由分说佯装着就要提枪上阵,还埋怨道,“你点起来的火,给爷灭掉再说!” 安如这一回彻底没了力气,软趴趴地被举在上面,两体并贴合密无度,香汗流的到处都是,被挑逗地摇头呜咽:“不要了不要了……” 繁生心中一软,亲着小女人哄了一阵,又屈尊抱着她进入浴盆慢慢洗了一番,少不得偷香窃玉暗爽非常。一直磨得安如就要崩溃大骂了,繁生忽而附耳咬着那白嫩的垂珠说了一句悄悄话,顿时安如疲惫的双眸发出闪烁的光芒来,耀地繁生简直要失神! 安如却来了精神,一连问了好几个“当真”,忽而想到什么,又蔫了下去,看得繁生奇哉,待要问,安如却道,“水凉了,咱们出去罢。”遂彻过巾子互相包裹着,往小间寻衣裳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八卦何氏 加更哦,呵呵,就是单纯的加更~~~ ****** 安如侍候繁生换好了衣裳,又末蕊等为安如穿戴齐整,两人拉着手儿笑悠悠地过来前厅准备用饭。猛不丁何氏过来请安万福,倒把安如下了一大跳:“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不用过来侍候么?!” 繁生只当没瞧见,兀自拉着那小女人坐在桌边,安如抿嘴儿一笑,摸了摸繁生的手背,才回头对何氏笑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了,待要用你,我自会命人找了你来。去罢。” 何氏自知无法,只能咬着下唇,忍着隐隐泪光福身出去了。 安如慢送着那个柔弱的背影,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甚至会在想,假如那个凄凉是自己呢?嘴角淡淡勾起,回头看了眼繁生,再不说话。 繁生吃了几口饭,才慢慢问道,“方才我说的主意——” 安如垂下眸笑道,“挺好。” 繁生皱眉,看她的模样那里像挺好?放下箸,再问,“不喜欢?” 安如想了想,还是抬起头看着他道,“大姐姐怕是不应允,我现还病着,竟能惹出恁多事来,叫谁看了会没有几句说话?” 繁生这一下明白了,沉声道,“爷最恨乱嚼舌根子的!”复又轻言安慰,“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现在就去准备,过会儿咱们就出发!” 安如眉眼娇瞋,柔糯的声音甜丝丝的蹿进繁生心里,“爷,何氏才来这里呢!” 繁生挑眉,那个女人?想了想还是道,“无妨。”看着安如笑眯眯的眼睛,自己心里也极为受用,索性放下碗筷,命人拿了衣裳过来,穿好就往外面走,且道,“你先吃着,过一阵子我再过来。” 安如含笑点头,“好。” 前面收拾齐整,安如命奶娘抱了涵哥儿过来,逗弄了一会儿,问了涵哥儿一顿吃了多少,穿得保暖,又昨日睡了几回,听儿子一声声口齿不清的“娘……娘……”的叫唤,乐地喜不自禁,干脆给如意馆内人人都发了小红包,抱着儿子就出去玩耍了。 安如猫着腰,两手挟着涵哥儿的胳肢窝,拖着小东西教走路,那两个小短腿儿凌空扑腾了几下,慢慢开始着地,一点一点地毫不费力。安如再猫低一点儿,涵哥儿两条腿立刻就软了,打着弯儿趔趄着走路,笑得安如直叫“小肉肉”! 涵哥儿听见娘亲叫肉肉,越发的得意,两只腿儿扑腾扑腾煞有其事一般。 繁生这时从外面进来,瞧见这母子二人也来了兴致,大步走到院子中间从安如手中接过儿子,晃在面前笑道,“乖儿子,我是谁?” “爹……爹爹……啊……”说着,涵哥儿就“咯咯咯”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逗得安如也莫名开心十分,于是教着繁生怎么教儿子学走路。繁生眉毛一挑,从腰上解下汗巾,绕过涵哥儿两协下,从背后拎起,吊着小东西笑道,“这不就得了?” 安如瞋了他一眼,“也不怕伤了儿子!”可一低头,瞧见涵哥儿胸前勒着汗巾子,还拼命的要往前走,可这汗巾一动不动,就忍不住发笑,将那汗巾夺在手中,由着涵哥儿往前冲,且笑道,“算你聪明!” 院子里小家伙来回走了好几圈,丝毫没有疲倦的意思,可安如已经被折腾得气喘吁吁,又玩了一阵,繁生瞧见安如实在累了,前去抱起兴奋中的涵哥儿就捏他鼻子,“听话,回去洗澡澡!” 涵哥儿听懂了,噘起小嘴,乱七八糟的说着什么,最后还是被奶娘抱走。 繁生又命人抬了热水进屋,同安如简单洗去汗水,才道,“方才外面来了些事,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安如穿了一件外袍笑道,“我也说呢,你那么忙怎么能说走就走,还不得事先安排好几天!” 繁生道,“我还在后面飞雨轩里,晚上回来。” 安如将找好的汗巾为繁生系上,笑问他,“回哪里?” 繁生笑道,“你说回哪里就回哪里。” 又说了一阵话,方才分手。 看了会书,还是无聊,拿着小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想着实在无聊,忽而外面通传孟氏来了,安如连忙有请。 原来是为了上次碧珠送过去的几匹难得的绢丝,今日专门来谢过。孟氏道,“三夫人这里什么稀罕物没有,我也就不逞能了,这些都是我娘家庄子上送来的,十分新鲜,您来尝一尝?” 安如命筵儿将那些瓜果拿了下去,笑道,“还让你挂记着。” 孟氏问道,“三夫人在院里常做些什么?” 安如耸耸肩,歪坐在靠垫上道,“我能做什么,一不会绣花针线,而不会翰墨执笔,略认得几个字,到处搜罗些故事来看。”指了指桌几上翻开的书卷道,“打发时间而已。” 也实在是被古代后院与世隔绝的生活给消磨了,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孟氏便道,“咱们做一些针线活计,也不过是打发时间,做与不做,哪里就能少了什么。”想了想,于是笑道,“我听丫鬟们提起,薛姐姐这几日迷上了一种新的棋戏,咱们不如也过去耍一耍?” 安如立刻就同意,很快换了身衣裳,孟氏扶着出了门,很快便到了桂芳院。 门上的媳妇前来接迎,簇拥着进了内院,柳氏竟也在这里,同薛氏一起迎了上来,“就说你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请三夫人了!” 孟氏抿嘴一笑。 安如瞧见柳氏原本就有些尴尬,可毕竟是她理亏,摆平了脸,爽朗道,“是嫌我身上的病气重,还是怕那院儿里的何氏将你比下去?!”安如笑了笑,“难得孟氏有心,偏你又来打趣。” 薛氏瞅了瞅孟氏,问道,“可看见那个小娘子了?” 孟氏摇头。 安如道,“问她做什么,问我不就更好。” 薛氏将众人请进屋笑道,“旁观者清嘛。” 众人分次序坐好,薛氏便留了饭都在这里。 安如指着她对众人笑道,“想拿酒来套我的话了。” 薛氏遂道,“三夫人若是坦白,咱们自然好吃好喝的供奉。” 柳氏也附和道,“那何氏看起来也是个老实的模样。” 安如含笑看了看柳氏,她倒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镇定,想了想便道,“我嫌她太白净了,爷不在院儿里,就打发了她回去睡觉,孟氏什么也没看见。” 薛氏撇撇嘴,“比她白净的人多地是,也就是看她性子柔顺,大姐姐才留了这一个。” 柳氏却问了问孟氏,“当时那四个女子住在你们院儿里,你可有注意到这个?” 孟氏想了想,摇摇头,“实在不记得了,怪只能怪前面两个太耀眼,遮了光罢,谁知道呢。” 安如点头道,“何氏什么都好,连大姐姐都挑不出错来,可见真是不错的,挺知礼懂节。” 薛氏心直口快,甩着帕子笑道,“说不定这才是那一位最得力的!” 柳氏皱了皱眉头,孟氏垂首不语。安如只能呷一口热茶,心中也清明了,如果这一个才是庄王妃最嘱意的,繁生大夫人焉能不知,知道又焉能让她做法?于是笑着慢慢道,“我这回可是什么都招认了,薛氏该有什么好酒奉上呢?” 薛氏笑道,“青梅酒,最合适了。”众人一阵笑,便将此事放下。 饭后众人消食,游走到园子里纳凉,选了一处高挑的亭阁,早早命人上去洒扫一番,待走上台阶,顿觉清爽,举目皆是郁郁青青: 亭阁四下有三面均是台榭,飞檐灵巧,莺燕无数,娇花嫩蕊四处飘香,玉蝶蜂蛾飞环无度。安氏笑道,“对面那边的木香荼薜架下正好扑蝶。” 孟氏瞧了过去,亦点头称是。 柳氏坐在圆鼓凳上笑道,“我是老人家了,哪里做得了那些。” 薛氏亦懒洋洋地靠在引枕上不愿动。安如瞧见了,也不好说什么积食之类,叫着孟氏过来看她俩怎么玩牌。 说是棋也不像,说是牌,更不像,安如瞧着那两人念着口诀出牌,“一分天地”“三不搭边”“四沉双对”“八不成就”。 安如正神魂颠倒不止所云时候,忽然孟氏止住薛氏,手指了指其中两副牌,相互倒对了一下,笑道,“方才那样出去一定会被柳姐姐吃掉一个,这两个调换,可不有了半胜的把握?” 柳氏嗔道,“怪贼,我是同她玩还是同你们耍!” 安如一手扶着凭栏,另一手拿着雪白绢粉色花样儿的团扇扇着,笑道,“小贼框了我来,原来也是懂的,现在就我一人闷头的不明白了!” 众人正说笑着,一齐头小丫环慌忙跑了上来,柳氏看了一眼出了一牌,不忙地问道,“何事,怎么如此惊慌。” 小丫环喘着气道,“大夫人正找三夫人呢,从如意馆找到桂芳院,又找到这里,松合姐姐专门在前面等着呢!” 安如一听便知道是大事,当下敛衣正襟,柳氏等听那说法只是寻三夫人一人,对视一眼,亦跟在后面,纷纷下了亭阁。安如去了沐熹院,其他个人皆告辞薛氏要回了各自院子。 一路上安如问了许多,松合只推说不知,问得急了,也只说不是大事,三夫人不用担心之类。柳氏同薛氏孟氏听不见前面二人的对话,只瞧见安如面色不虞,猜测恐怕不好。分路口上道了别,目送安如离开。 待进了大夫人正房,安如上前见过礼,大夫人瞧见她红红着脸,无奈问道,“中午又吃了酒罢。” 安如脸又红了一些,福了福身子笑道,“您真是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大夫人又念了一遍,听得安如心中发怵,娘的,这时候哪里有美猴王,果真笨到家了! 大夫人却淡淡一笑,不再问下去,赐了座,道,“何氏怎么样?” 安如一愣,不知这句是何意思。 大夫人摇头笑道,“爷是什么脾气大伙儿都知道,你也别帮她,只说爷觉着这丫头怎么样。” 安如有些后怕,脑后凉飕飕的,方才吃的酒全部都醒了一般,喃喃道,“爷……觉得怎么样?呃……还好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还是专宠 大夫人含笑看着安如,起身往里间走,安如亦步亦趋的根在后面。正胡思乱想着,大夫人盘坐在房内的榻上,指了指另一边开口道,“你也坐上来罢。” 安如推辞了再三,还是坐了上来,双腿盘起,也很舒服。大夫人待松合捧上茶果退出之后,慢慢问道,“我听说,早上爷是从你的房间里出来的?” “哦……”安如脸儿一红,低着头,摆弄着衣裙上的飘带,不吱声。 大夫人见状淡淡一笑,“你的院子,我论理不该多问,只是你的身子……爷的情况想必你不大清楚。” 安如抬起头,看了看大夫人,复又低头,他哪里是自己不清楚的!兴许是酒劲涌上,双颊又添了几分娇红。看得大夫人一时也赞叹起来:怪不得那人只爱这一个! 于是道,“你还年轻,又过了那一关,我指望着你能为咱们府上再添几个小后生呢。你也知道,他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凡事都要他满意才行,你现在病着,若是逞强坏了身子,他哪里能知道清楚?”顿了顿,拉着安如的手道,“别怪我往你房里塞人,等养好了身子,做什么也都不吃亏。” 安如就这么看着大夫人,瞬间绕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定格,青涩地笑道,“大姐姐的话我都明白了。原先还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来,都怪我年轻不经事,这一回总算明白了,是我太任性,听不得劝。”语气诚恳,笑地极为纯净,“以后再不敢了。” 大夫人点头含笑道,“什么敢不敢的,他那人,想做什么是你能不应允的?这些话我早上也同他说了,想必为着你也能听进去些个。” 从大夫人那里出来,安如始终皱着眉头,想不通,总觉得有个事情没搞清楚,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索性不去想了,抬头看了看时间,干脆不回如意馆,径直往院子里飞雨轩去一回。 轩内正屋外只有传庆,瞧见安如过来,就要请安,安如制止轻声问了问繁生,传庆笑着指了指里屋,张了张嘴,正在睡觉。 安如微笑点头,走了进去。传庆摸着脑袋,怎么三夫人每次都这般有礼,可是自己做得不好? 女人轻轻放低脚步,这厮往常都是要同自己厮混在一出午觉的,今天倒是——转念想到大夫人的话,不由得嘴角弯了弯,他是在心疼自己么? 掀了帘子,瞧见他一本正经的仰面朝上睡着,呼吸均匀有力。身上只薄薄盖了一层小毯子,手臂腿脚都露在外面。不由得摇头,从内床拉出薄被,轻轻与他盖上,掖着被角,然后就坐在床畔,轻轻打着扇儿,只是瞧着他。 渐渐感觉那呼吸声有些奇怪,安如靠在床栏边上,忍着笑不出声。 繁生心中暗叹,还是睁开了眼,看见小女人一眼的揶揄,不自然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安如看着他反问,“也不把腿脚盖好,骨头上有过伤怎么也不记着!早晚疼起来,谁也不能替你!” 繁生不以为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安如从一旁取来衣裳为他换好,才道,“方才大姐姐也唤了我过去说话。” “哦。” 安如等了一阵没有了下文,又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安如甩开手中准备叠好的被子,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看,就是不说话。 繁生捧住她双肩轻声道,“说什么?” 安如紧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想了半天才轻瞟着眼笑道,“我知道了。” 却仍旧看着他,直把繁生看的不舒服了,抱着小女人坐到床上,勾着她的小鼻子道,“明白什么,告诉爷,让爷也明白明白。” “哼。” 繁生笑了笑,指了指屏风,“后面有温水,你替我梳梳头。” 安如也不说话,始终噘着嘴。走下地绕过屏风后,果真拿了浸湿的帕子与篦子过来,胡乱的篦了篦,扯地发根子直疼,逗得繁生恨不能立时就抱着小女人恩爱一番,真是个小醋坛子。 “好了。”安如找了根竹签直接将那团乱发别好,退了两步,“我走了。”说着就要走。 繁生伸手一拉,就将小女人扯回怀中,抵着额头笑道,“又恼了?晚上等我回来再同你算帐。” 安如眯着眼亦勾上他的脖子,吹气如兰,甜糯的声音挠地人心里直舒坦,“谁恼了。——算什么帐,有什么帐可算得?我吃了你多少米多少粮要同我算?也是,总是要算一算,今日不算,明日也要同我算,放心!我一穷二白除了身上掉了个没用的肉肉出来,哼,什么也还不了你的!” 繁生俯身轻啄了那不听话的小嘴儿,低笑道,“真是的理不让人了!” 安如嗔他,“谁不让人了,分明就是你不同我说话,还是我的不是?” 繁生于是松开她,笑道,“再与我恼,现在就办了你!”说着,当真就要解开裤子,慌得安如立刻就红了脸直啐他,“呸!外面才隔了一道窗子,让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什么闲话编不出来呢,你要让我没脸只管来!” “咱们都不出声,谁听得见!” 安如“嗤”的一声笑了,推开他道,“你是好人!我走了。” 繁生重新系好汗巾,拉着小女人出了门,再三嘱咐道,“不用等我回来,不知多早晚才完呐!”安如但笑不理,繁生又多送了两步,方才转身回去。 安如摇着小扇儿回了如意馆,才进了正院,即听见西跨院里传来阵阵乐声。末蕊打发了丫头去瞧。在房内坐好,那边的乐声便停了,很快小丫头跑回来答道,“何氏瞧见弹箜篌的小燕,两人便一出说话,小燕儿听闻何氏喜欢便为奏了一曲。” 末蕊端来茶水道,“她不好好休息到会作耍寻乐。” 那丫环不敢吱声,安如摆摆手让她下去,扶着额头道,“你们谁去那边说一声,嗯,怎么了?——” 末蕊撇撇嘴,指了指外面帘子下道,“正在那里跪着呢。” 安如皱眉,“好端端的跪什么,让她进来。——吩咐下去,我这里不兴跪的,要跪就跪倒外面,永远也别进我这门。” 箴儿先捧了热汤进来,听见那话道,“您就是好脾气,等哪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要作到您头上了!” 安如接过小盅呷了一小口,抬眼嗔道,“我就是见不得什么跪呀拜呀的,硌眼!”说着,一口喝完剩下的汤,将碗口朝下笑道,“你看看,我多配合你!” 箴儿收回汤碗道,“凤哥哥早留下话,您早晚要听我们的。” 安如笑着将人打了出去,“小促狭鬼,瞧我以后怎么整治你!这时候倒成了“你们”“我们”,仔细“你们”的把柄可在我手里捏着呢,成天只会拿这个说事!” 何氏这时被搀扶着走了进来,叩头请罪。 安如制止,心情被箴儿一闹已经好了一些,不再理会她,只道,“我身子不爽,今晚让爷去你那里,哦,你腿上没事吧,跪了那多久的。” 何氏忙摇头。安如懒散地摆摆手,“你去吧准备准备,晚上过来这边侍候。” 果然到了晚间,这何氏轻抹妆黛,一身清新的水裙曳地而来,灵灵爽爽,越发衬得那肌肤娇嫩白皙。安如只看了一眼,便让在堂下端茶递水,立规矩。一如末蕊平时做事。 倒把末蕊等人给闲下来了,只能坐到安如边上说一说绣花,或者针线之类毫无营养的话题。 繁生回来时候,安如早就等不及了,一等人外面传话,立刻就把何氏扫了一眼,笑盈盈地迎在外面,接过繁生随手扔下的衣帽。 只是繁生脚都不停的,直接进了里间,连何氏看都没看一眼。 安如回头对何氏笑了笑,道,“我进去说说。” 何氏低头称“不敢”。这妇人不知,繁生向来就是这样子,除了末蕊能认得以外,屋内其他人一概不看——又或者,时常用到了才想起还有一个叫做箴儿的。可是此时,何氏已经受到伤害,无数思量闪过,低头掩饰。 安如瞟了她一回,才转进了屋内,拉着繁生故意大了一点声音说道,“这时候才回来?我有话同你说呢。” 繁生道,“怎么等到现在,才说了要保重身子,你偏是不听!”拖着安如就往卧室去,“别乱动,好好安生着,洗过了?哦,那上床吧。” 安如无语,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拥上床,抱着睡觉了。 繁生只是抱着她,疲倦地动了动身子,让两人睡着更舒服一些,才低声道,“别人爷耍心眼,好好睡觉!” 外面的何氏听见安如有话说,立刻屏气凝神,可忽而里面声音渐小,很快便什么也没有了,无助的看了看那已经不动的软帘,脸上说不出的忧郁失落。 末蕊等又在外面守了一阵,才劝道,“主子同三夫人已经睡下了……您,明日过来?” 何氏低头不语,过了一阵,里面确实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才回了神,对末蕊几人低低一笑,蹲了万福,默然离去。 看着那个寂寞的背影,菱儿有些泛酸,如夫人这般独占着主子,究竟是好还是坏……碧珠在后面瞧见了,同末蕊对视一眼,什么也不想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女人们来做客 也不知繁生是真忙还是假忙,反正这许久以来,日日都是早起晚睡,两头不见天的。安如翻了个身,摸了摸身边的褥子,已经凉了下来,惺忪着睡眼喃喃一声,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其实繁生是真忙,秋日里到处都是新旧帐对接,这些不提,光是北面九爷同陆头那一路走的货,就是一年里的大宗,如何不费心! 大夫人又要牵头领着一众女眷送往迎来,宴请商客官僚之类的夫人小姐们,忙得不可开交。总是有人打问府上的新宠三夫人与小少爷,都被大夫人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安如才能窝在小院儿里养膘,惬意的很。 无论如何,大夫人的意思很明白,生儿子就是你的本事,有这本事我养你,没这本事……爷跟前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安如停下手中的故事书,逗了逗月洞窗外吊挂着的鸟架,上面两只黄莺跳蹦着叽叽喳喳。 生就生罢,又不是没生过。 安如想了想,唤了菱儿进来,问道,“这两只怎么瞧着没精打采的,早上可喂了吃食?” 菱儿笑道,“怎么没有,想必是闲得慌了。” 安如松开手,小架子在窗前晃来晃去,两只鸟儿惊得跳起来,“拿去园子里走一走,若是还这般,索性就放了,我看着也憋屈。” 菱儿屈膝应诺,出去亦唤了两个小丫头,捧着鸟架子往外面去了。 安如指着那三个背影对身后煮茶的箴儿笑道,“你瞧瞧,我不过说了一说,她倒好,也会支使人了,真是——大人支小人,小人多可怜!” 箴儿一面注意着火候,一面笑道,“我倒是想咱们并州的那个雪陀了,通灵性,虽说有芦儿照看,可毕竟没有咱们在跟前的好。” 安如回身重新坐回去,待笑不笑的,嘴角勾翘起来,“有人不喜欢,我有什么法子。”轻轻弹了声气,“这都快成怨妇了。” 末蕊才同碧珠进来,听见这一句都笑了,“您又乱说话。” “哼。”安如不屑道,“你们还别不信,就是那一次何氏在外面跪着,我就特生气,可那个同她说笑的小燕儿没有过来请罪,我更生气,你们说说,我可是疯了,人家怎么样我看着都不顺眼,真真是要老了不成!” 索性将手中的经卷变化一扔,以手掩面道,“要疯了!”倏地抬起头,“涵哥儿醒了没?” 碧珠笑道,“还没,正要同您说呢,柏姨娘她们送来的棉布咱们已经浆洗了一夏,现在摸着刚刚好。”说着,就从托盘中取出一方来送到安如手中,“外面的套子早缝制好了,如今只缺这些里子,您看——” 安如摸着确实很绵软,又扶起袖子在手臂内试了试,感觉十分舒适,便道,“你们先去房里做着,我去把涵哥儿抱过来。” 于是拐到涵哥儿那边,瞧见儿子还抱着拨浪鼓痴痴睡着,不由得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揽手、小心将那一团软柔拢在怀中,摇啊摇着。 涵哥儿原本极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嘴巴噗了几个泡泡,可闻见熟悉地味道,嘴角一咧,又呼呼睡了过去。 奶娘们被停留在耳房内休息说话,安如抱着儿子,摇着进了房间。 丫头们帮着掀起帘子,瞧见一脸酣酣熟睡的小主子,都低低笑着不再大声说话,末蕊正从碧珠选好的花样里挑出两三种来,平铺到安如面前。 菱儿从外面取来熨斗,里面添了一些红炭又拿盖子盖好,递与碧珠,瞧见涵哥儿也在,笑嘻嘻地蹲在一边儿只管瞧。安如拍了拍菱儿的脑袋,却笑着不说话。 一时间房内静悄悄地忙碌着,各自有条不紊。偶或涵哥儿醒来,睡迷迷着眼睛瞧了瞧旁边的娘亲,舒服地打了个小哈欠,又坦然睡了过去。 飞雨轩内繁生一面皱着眉头听下面人说话,一面慢慢敲着桌子。不时冷哼一声,“不要为他作掩饰,跑就跑了,还怕他再不回来?!” 低下的阳庆——风尘仆仆的小伙子——撇撇嘴,只能说道,“八月那一阵子路过青州码头,仿佛瞧见了惠郡王的身形,不大确定。” 繁生听了直摇头,“这两个小子,专会惹祸!”挥笔写了几个字,交给阳庆,“郑大掌柜如今已经在扬州府的东面的大铺子里,待明日你且去一趟——这一份货单今日重新誊写,取三张先拿与郑大掌柜瞧,剩下的,九爷回来再作商议。” 阳庆俯首应诺。 繁生扫了一眼身边的安庆,“还不领了你弟弟洗一洗,莫要让人瞧见了。午后也不用过来,去交待查一查惠郡王领的皇差督察的运河是那一段。” 安庆忙不迭叩过,搂着阳庆就蹿了出去。 他哪里不知道主子说的人是谁,还不是前面的如夫人,上一次就见不得如夫人对阳庆好,瞧见自家兄弟就很不对眼,不由得拉着阳庆就往墙角嘀咕去了。 人人都在忙着,唯有如意馆西跨院的何氏整日闲坐在房内,要说出去走一走,既不能出院门——门上的媳妇们两三下嚷的谁听不见,只当自己是吃里爬外的;待要在院子里散步,遇见口嘴伶俐的,少不了挟枪带棒一顿口舌。算来算去,只能坐在自己房内,苦苦思索。 忽而听见有人敲门,心内一怔,莫非是爷回来了?忙上前开门,门口站着丫头道,“换一身衣裳,三夫人让你前去侍候。” 何氏松了一口气,往那丫头手中塞了一支首饰,笑道,“这就好,您不忙等着。” 说话间转到内室已经换了一身鲜亮的,跟在那丫头身后,很快来到正房外,却听见一阵女人的笑声,脚底微微一怔,门上的丫头早打起帘子道,“您可算是来了,都等了好一阵儿呢。” 何氏低头福了福身子,提裙跨过门槛,很快扫了一眼座上任,一一请安:二夫人、三夫人、柳氏、孟氏。而后老实地立在堂下,为夫人姨娘们换新茶,捧果子。 二夫人带着笑意将何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才笑道,“瞧着身段,果然是京里养过的,比咱们这乡下人可强多了。” 安如也瞧了过去,这何氏穿了一身浅绿的裙装,衬得那身子玲珑有致,格外新鲜,又一瞧,果真是不施粉黛自有媚色,于是问道,“怎么不用些胭脂呢,可是她们有克扣你的?只管同我说,甭理那些小蹄子们。让人瞧见了——”含笑瞅了瞅二夫人,促狭地笑道,“只当我是个不会疼人的,专会挑软的磨性子呢。” 二夫人亦嗑着瓜子斜眼睨着,低声笑道,“那可不是!” 何氏福了福身子笑道,“怎么会,三夫人日日都打赏,奴这里什么都有的,只是今日嫌天气热,胭脂挂不住,流了下来,不好看的。” 柳氏此时笑道,“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二夫人柳眉一挑,也不作声,却问安如,“还有一个呢,那个会唱曲儿的小丫头也找来,咱们也听着耍一耍。” 安如扫了何氏一眼,瞧见她眉目不动一派安然,笑道,“何氏,你不是同小燕儿走地近一些么,可听说她有新曲子编成了?” 柳氏奇道,“果然是那个小丫头自己编的?那倒是个伶俐的。” 二夫人亦有些惊讶,“听那唱词可是手底有些笔墨翰迹的才能出来,快叫来我们瞧瞧。” 何氏福身道,“奴也不晓得多少,这就去问一问罢。” 安如不拦阻,对二夫人等道,“这里不是听曲子的去处,不如命人收拾了园子里临柳堤的水榭,那边一面听她唱故事一面赏花,如何?我这里还有些好吃的茶,一并拿过去,让丫头们煮了,也好显得咱们文雅一些,贤惠一些!”说着自己都笑了。 柳氏笑道,“现在让我吃茶恐怕晚上就睡不着了,所以啊,赶紧把大夫人前儿送来的湖贡交出来,让我们心里舒坦舒坦!” 二夫人抚掌笑道,“果真,我差一点就忘了,你真是个好福气的,连我都没讨着的东西竟进了你这个不懂茶的嘴巴里,可屈死了!” 谁想这便正闹着要安如缴货,那边就巴巴的往上赶趟儿,安如正要答应,一个小丫头跪在帘子外面叩头,末蕊隔着帘子问她什么是,安如摆摆手,“让进来罢,怕她一个丫头做什么。” 那丫头于是战战兢兢进来,头也不敢抬,只觉得座上一片金碧辉煌,美人锦绣的,瞧着姐妹侍立的极多,却行动见一人也不出声,极安静,不由得慌了口,结结巴巴道,“奴婢是园子里的丫头,传庆小爷得了主子的令,遣人送来一些茶叶,说是让您尝尝口味。” 孟氏这时抿嘴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碗,碗与桌子碰撞之声清脆地打破了房内的安静。 二夫人斜睨着安如笑道,“拿过来,我们瞧瞧再说。” 安如心中轻轻一叹,面上却笑靥如花,“你下去吧,说我都知道了。末蕊——” 末蕊明白,送了丫头出去,往那丫头手中塞了荷包,又包了一些点心放入她怀中,“自己留着吃,可别让那些不长眼的抢去了!得了这空当,悄悄往一边上玩去,有人问起就提三夫人,没人敢说不是。” 小丫头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末蕊和善地拍拍头,“传庆还在外院候着?” “是,还在呢。” 末蕊领着些人亲自去取了茶叶,瞧见了,自己先吃了一惊,连忙嘱咐传庆紧口,又赶紧对跟前的筵儿附耳说了什么,筵儿立刻着返回去,先往耳房中取出等量的湖贡,绕了路回来,这边末蕊将原先送来的茶倒换命她收好藏起,将盛装的盒子仔细清理干净,再不留一点味道痕迹,才捧着进了上房。 众人一瞧,便笑道,“主子同大姐姐真是好笑,竟撞了头也不知!” 安如松了一口气,赶紧喊来小燕儿前面让这群人品评,抽空扫了末蕊一眼,顿时心内明镜儿一般,会心地笑了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执红牙板,唱曲儿 安如分派好众人的事务,遣了人往涵哥儿那边瞧了瞧,顺便将漫哥儿引过来,谁知回来禀报说,漫哥儿攥着涵哥儿的小摇床不放手,怎么也不肯过来,逗得二夫人直笑,“三妹妹这里有趣的东西真多,咱们也去看一看,我那小东西可别捡到宝了!” 柳氏附和道,“您恐怕真没见过呢,那小床脚底下竟带着轱辘,还会动——怪不得漫哥儿喜欢!” 安如笑了笑,摇着团扇跟着跨出门槛,问那传话的丫头道,“涵哥儿可有闹?” 丫环为众人引路,因笑道,“漫哥儿一开始嚷着要抱涵哥儿,欢喜得不得了,奶娘们怕出错,将两位少爷都抱上床玩耍,涵哥儿要爬枕头,漫哥儿不乐意了,自己下床却发现床边的小摇篮床会动,正要拉着到外面呢。” 安如奇道,“他拉得动?” 二夫人这时候回头道,“拉不动也要拉,就是个倔脾气。” 孟氏小心搀着安如问道,“爬枕头,涵哥儿爬枕头做什么?” 安如掩嘴一笑,看着脚底的台阶,同众人过了月亮门,“还不是爷使地主意,讲枕头叠得小山高,撺掇涵哥儿往上爬,把小子惯的瞧见高得就要坐上去,真真的皮死了!” 说话间就来到涵哥儿的房间,正瞧见漫哥儿红着脸死命推着那小木床在房子里滚来滚去,好不起劲。 漫哥儿听见人声,抬起头,咧嘴一笑,扑着过来,猴在二夫人怀中“咯咯”地笑着,一声声“娘、三娘”叫得人心里甜。 安如摸了摸漫哥儿的脑袋,“乖噢。”说笑着就朝里面走去,正瞧见涵哥儿坐在三叠枕头上面乱看,看见娘亲,张开小胳膊就挥舞,“娘啊,娘啊……” 孟氏跟了进来,涵五爷肉肉的小样子让人喜欢得不得了,立在安如身边满眼都是小涵哥儿。 二夫人抱着漫哥儿走了进来,也坐在床边,拉着涵哥儿的手笑道,“这才多大,就会喊人了!” 安如捧着儿子的脸看着二夫人,教他道,“二娘,叫二娘。” “啊……啊!”小屁股扭了扭,又颠了颠,“啊,娘……啊、娘……”奶声奶气的,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安如又抱着同涵哥儿玩了一会儿,才交给奶娘,领着二夫人等往外面吃茶去了。 此时何氏与小燕儿早已候在那园中水榭之内,见众位夫人姨娘们过来,都蹲了万福请安,乖巧十分。二夫人见了顺眼,也不再打趣,便问小燕儿上次的唱词。 小燕儿偷偷瞧了三夫人,并无什么特别的暗示,只能答道,“奴婢不懂地词曲,都是嬷嬷们教的。” 柳氏叹息道,“可惜了。” 孟氏瞧着柳氏笑问道,“姐姐可惜什么了?” 安如看了过来,“我纵是整日里待在院子不出来也都知道外面的碎语,还不是可惜了小燕儿的歌喉,再配上这绝妙的曲子词,这府里怕又要有新人了。”团扇掩着半面脸嘻嘻笑道,“说不定是专门用来收人的把戏,谁不知道呢!” 孟氏笑道,“三夫人怎么这般大火气。” 安如亦笑了,身子软软地歪靠在垫子上,瞅着众人娇媚笑道,“能不生气?人是我挑得人,曲子是我挑得曲子,现在好了,你们谁也不称赞我倒罢了,反倒处处来夸这个小婢,我心里自然窝火。” 听得二夫人“嗤”地一笑,啐道,“安丫头长进了!若不是大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咱们,要禁了你的酒,看今日不灌倒你也不枉叫我一声姐姐!” 安如不理她,对着何氏道,“这几日你也同小燕儿走的近,自然是有所裨益,我认你是聪明人,不拦你们,今日就拿来本事让咱们瞧一瞧,我也不敢问你演着什么兵器乐器的——”众人一笑。 “——我们坐着的,丫鬟们站着的,倒显摆你处处不是,这样,你取着红牙板在一旁接着拍子,正好看你们二人心挈,有了好唱词,你不妨让二姐姐们听一听:终究是京里来的,必强过咱们这一群土包子!” 柳氏含笑瞅着安如,慢慢品着香茗。 二夫人这时跟着附和,“果然,小燕儿先开个嗓子,而后歇息了你便来接,咱们不求你有多厉害,直把京里头热闹的唱来,自然不亏待你!” 何氏哪里能违背,早有知趣的丫鬟将红牙板捧与她,万般无奈地接来,立于小燕儿一旁。 她往日里吃了多少苦头学那些精巧雅致的玩意儿,填补词曲自然不在话下,可用在这里,且是为了那男人的姬妾们无聊打发时间娱乐,心中幽怨又添了无数,含恨低头隐过了这一段。 小燕儿这一回不敢胡来,三夫人既然没有专门叮嘱,便从容演了一回《北燕还丘》,正是一般乐曲,众人听得倒也惬意。 及至何氏这一段,安如吃着茶,含笑打量她上下,那眼神中一段幽愤怎能看不出?心中虽有不忍,可不将这女人的心气打压下去,早晚要出事,只能咬牙将她这般辱羞,倒也文雅一些。安如自将本身骂了无数遍,做了叉叉还要立牌坊—— 何氏上前朝众人万福,半蹲着笑道,“奴不懂的这些音律,不过往日里倒也听过一两首曲子,便为夫人姨娘们助个兴,且作一乐罢。” 安如笑着点点头,“很好。” 何氏再福了福身子,退回同小燕儿道,“《金缕唱》那一段。” 小燕儿轻手绕弦,转轴拨弄,何氏柔声便徐徐唱来,盈盈爽利芊芊动人: “柳荫新蝉闹人心,流萤飞雨园,彩蝶戏鸾惊飞燕,绕过三五丛,菱角又熟,归人已晚……” 唱过一段之后,安如倒没怎么样,却把二夫人等听得君一片沾巾拭泪的,忙问,“二姐姐,怎么,她唱得不好还是?” 二夫人以帕拭了眼泪,摇头笑道,“不是不是,是这曲子,闹得人失神了。知那一句:西风秋凉,芳草边,流年换。” 又顿了顿,才朦胧着泪眼解释道,“妹妹可能不知,我同柳氏她们都是这水乡的女儿,自嫁入这府内,再无踏足外土,一听见乡音水意的,又恁的好词句好意境,这心里——”声音再度哽咽。 安如了然地点点头,“果真呢,若是有人同我唱一曲《满江红》,我必定也是要哭的。” 孟氏问道,“《满江红》?可是北边的新曲子?” 柳氏排揎道,“才惹了我们,你又去惹她,当真今日要大哭一场?!” 众人一笑,自然无事,安如再不敢让何氏唱了,只叫她拿板子打节拍,小燕儿又重新莺莺燕燕地弹唱起来,场面方恢复一般,说笑起来。 及至天色黄昏,众人在如意馆用了晚膳,漫哥儿闹着又要好几样儿点心才罢休,二夫人搁着老脸再来求安如,哪里会不肯的,只是今日吃剩的且让漫哥儿抱着回去,明日厨娘在过来,学一学自是无妨。 这一来二去倒是二夫人看的明白了,不同安如叫劲,私下说了些贴心的话,饶那些闲言碎语,自己明白这三夫人只是与你避重就轻,便重新有了计较,此是后话。 当天夜里繁生回来时候安如才沐浴毕,累怏怏地仰卧在套阁的美人榻上,末蕊与菱儿帮着按摩手脚,都在抱怨,繁生不等丫头掀帘子自己先进来,“坐着,我自己来。” 当即摆手褪了外套,坐了过来,末蕊让了地儿,与菱儿退开。 安如也就坐着不动,抹着他额头细细地水珠笑道,“这天气都能出汗,可见你走的急,黑漆漆的路,仔细扭了脚。” 繁生不满,“别岔开话,方才你们说什么了,怎么就能累成这副模样?” 正巧箴儿端了汤进来,繁生瞧见,便笑问,“不是给我的罢。” 安如嗔道,“没你的份,要渴了,倒茶去。”说着,从末蕊递过来的接着,一口喝干,送了回去,对繁生道,“还不是要养这个多病的身子,大姐姐说了,病不好,便不罢休,这帮小妮子倒听话,一日三回的同我灌汤喝,生怕我瘦得跟杆儿一般了。每日里还吃着药丸,我要大胖了怎么办呢。” 繁生探手进来摸了摸,羞得安如拿手就抓,可怎么挡得住? 丫鬟们早见机轻轻退了出去,繁生笑道,“哪里就够,还得再胖一些才好。” 安如瞧见繁生早已是旱地三千里,自生日至今约有二十余天了,何氏那一晚倒也玩了一回,可怎么能解他的馋?! 心知这家伙忍地够了,便揉身藏进他怀里,勾着那人的脖颈笑道,“好哥哥,还不能够呢,怎么办,急死你了?” 说着就把手极准、熟捻地握住繁生下面那话儿,娇滴滴笑道,“这样可好?”于是松松紧紧地帮他揉捏起来,激得繁生呼吸一促,抱着小女人就进了里屋,翻江倒海去了。 安如紧守分寸,只肯用手帮他疏导,说什么都不要他进来,繁生苦苦求着也不肯,到最后也只能逼着小女人这般胡来。 倒腾两三次之后,繁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小画儿来,让安如寻来几颗明月珠子置于床头,明晃晃耀着,非逼得搂着这女人看完,一幅幅讲过去,时而在她耳边多说几句,再摸一摸、捏一捏,勾得小女人满脸臊红,直答应了身子一好就同来如此这般。繁生才得意地放过今晚,交肩并体地睡了。 真是一着不慎,遗祸万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府上来客 次日清晨,繁生仍旧早早起身,往外面做事去了。 安如待起床盥洗时分,已经天光大亮,秋蝉嘶鸣许久。末蕊服侍着安如进了一些百味粥,箴儿再劝了一盅汤,几样小菜便打发了。 涵哥儿抱了过来爬在床上玩耍,安如将棉布等量在儿子身上,选了几种样子交与碧珠,“先用这个,剩下的明日再做,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下午睡过午觉不用过来侍候,你领着人望大姑娘哪里走一趟,之前说的那种花儿给涵哥儿太俏,不如让她们姐妹瞧一瞧,看能做个什么也好。” 末蕊笑道,“听说大姑娘的日子兴许就定在年里,这时候说不定心里多急躁,你同她多待一回也好,这边没什么可忙的。” 碧珠伏在床下条案边,将花样儿比划在棉布上,白粉笔画出经纬,从小丫头手中接过剪刀细细裁减下来,这才道,“三姑娘这回子怕是也在呢,我瞧着不如把昨日咱们随手绣的荷包带着——”抬头笑道,“她不喜欢针线,拿着玩一玩兴许就有兴趣了。” 安如将涵哥儿从枕头上拖下来,又拿了被子将枕头垫高了许多,撺掇着继续往上爬,而后笑眯眯靠在床栏边,单手护着儿子,另一手抚在小腹上,一副万事足好的神态,“真当所有人都喜欢做这个?我偏不喜欢,左右有你们,我正好清闲。对了,你们记着,三姑娘身子弱,荷包里什么香也不要有。” 正闲话里,外面有人通报,末蕊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出去接应,箴儿掀了帘子进来,回头且瞧着,“又不知什么好东西送来了。” 安如抬头,听见外面请安的声音,不由得问道,“昨日传庆拿来的是什么茶,你们谁晓得?” 末蕊捧了一方檀木小盒进来,转身进了小间,从里面传来声音,“主子遣人拿来一些首饰,我瞧着这套不错先放着,其他的抬到后面了,菱儿回来了让她归整归整。” 碧珠应了一声,才对安如道,“不清楚,我不大认识那些。” 末蕊出来道,“认识哪些?” 安如撇撇嘴,将扭着屁股的小宝贝扶了扶,“茶叶,昨日送来的是什么茶?” “湖贡。”末蕊笑道,“可巧也是湖贡。我保证。”身子避过安如扔过来的软枕,走到碧珠跟前夺走一支粉笔,笑道,“您急什么,不过,却是节前的万叶银针,每年里御贡不过十斤,咱们竟得了那么一大包,我哪里敢拿出来,都藏着呢。” 安如怔了一会儿,身子轻轻靠在床栏软垫上,似有似无地说着话,“我想着,让何氏同小燕儿学着唱曲儿,也免得她闲着……待有事儿了,也能有个撑门面的。” 箴儿跪在墙角的方团上,慢慢烹着茶,回头瞧了安如一眼,笑道,“感情昨日那何氏唱得曲儿把您给惹了?这回子想着怎么报回去!” 安如耸耸肩,“那嗓子一听便是练过的,我不过成全了一下、助她一步,也不算屈了她的才气:你们听听那唱词,我是个俗人都听出一点精致来,日后若有了机缘——” 外面又来一请安的丫头,末蕊疾步出去,打发了人,将一锦盒捧了进来,却直接交给安如,“主子吩咐,着您亲手查看。” 安如瞧了瞧,将涵哥儿从被子上抱下来放在怀中,然后接过锦盒,置于儿子双腿上,手把手地教着掀开盖子,却瞧见是一封信笺,笑了笑,将信笺取出道,“把柄在这里——箴儿过来!” 箴儿头也不回道,“您瞧着办吧。” 末蕊无奈地从安如手中取走了信封,“兴许是方子之类呢,凤先生掐着时间送来的,您又在玩笑了。” 这时候外面菱儿的笑声响起,仿佛命人抬了凳子过来,将鸟架重新挂好,才换了衣裳净了手,笑嘻嘻地走进来,“如夫人您猜,我方才瞧见谁了?” “谁呀?”安如撑着儿子两胁,教着在床上走路,原地踏步,“乖,慢慢儿的——” 菱儿走到末蕊跟前笑道,“阳庆。”将那跟前乱放着的布匹一一叠好,“说不准小青槐什么时候就能瞧见了呢。” 安如笑了笑,“阳庆这小子回来竟不来见我!”说着,抱起涵哥儿道,“走,咱们去抓小贼!” 末蕊等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上来,“您就是说一出来一出的!” 安如没去后面,却是抱着涵哥儿往大夫人那边去了,命小厨房的准备了好些精致点心,一并带了过来。 谁想大夫人这边正来了客人,三位贵妇人坐在一处说笑,两位姑娘一般的娇客侍立于堂下,陪着凑趣,外面就报三夫人、五少爷来了,喜得其中一位妇人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安如一进院子就道“不妙”,看着满院的排场,就知道来了大人物,心知要退场是来不及了,只能悄声问末蕊,打赏的银果子都有,才放了一半心下来,由人通禀。 松合、梅阡亲自来到穿堂这边迎接,都道,“您来的巧了,三位大嫂子都在里面说话呢。” 安如微笑点头,心中却不断地发毛:三位大嫂子,可不就是繁生兄弟们的媳妇?这唱得是哪一出呀! 于是试探着问道,“原来都是贵客,你们帮我瞧瞧,这模样还行吧?可不敢冲撞了里面的,我整日里躲在小院儿里,竟不知来了贵客!” 松合二人对视一笑,道,“也是才到,刚刚坐下奉了茶果。不当事,您只管坐您的,有大夫人在呢。” 安如跨过正房门槛,步子越发轻了,“我能狐假虎威了?!” 这边一笑,里面便出来了人,安如赶忙上前请安道万福,“妾身有礼了。” 为首的贵妇人免礼,拉着安如的手笑眯眯地瞧着,只管是亲近,对另外两位笑道,“你们也来瞧瞧,可比咱们的姑娘都水灵呢!” 安如哪里敢应,忙道“不敢”。 说话间已经进了里屋,大夫人名人抬了椅子放在一侧,贵妇人们上了坐榻盘坐着,大夫人介绍着三位,安如再拜了几拜,做足了妾礼,贵妇人们都赏了金事件儿;大夫人忙命安如好生安坐,对人道,“这丫头身子弱,正病着,我瞧着心疼就免了定省,谁想这笨人倒是三五日就来同我说说话,不枉我一番疼爱!” 安如微笑着受了那两个姑娘的礼——毕竟人家也是侧妻——自然是赏了些玩意儿。大夫人将涵哥儿抱进怀里,对那三位贵妇人笑道,“你们瞧瞧,咱们涵哥儿可长大了些!” 二嫂子这时候最大,次有三嫂子、四嫂子,也都与涵哥儿了见面礼,笑道,“京里见着也不过顶大的一点儿,如今竟能坐立了,五弟妹真是好福气。” 大夫人教着涵哥儿就在床上跪拜,做的有模有样,撅着小屁股拜了又拜,拜了又拜,把大伙儿都逗笑了。 大夫人问安如道,“送去的药丸你可都按时吃了?” 安如小心答道,“哪里能忘了呢,每日都伴着饭后的蜜水喝了下去,这两日好多了。” 大夫人笑道,“昨日那边为老太太造了一些新药,我把你的方子也送了过去,都是凤先生叮嘱过的,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旁人不能吃的药你偏就能吃,折损了我多少好药材!” 又道,“过几日让那个箴丫头过来取罢。” 安如连忙叩谢,又不敢多待,同她们说了一会笑话便要告退,大夫人拦下三位嫂子的热情,也把涵哥儿交给安如,道,“如今也拜见了,晚上的宴会你自不必过来,烟熏火燎的,再添一些不适来,我可要烧香拜佛了。” 四嫂子因问说,“妹妹什么病症,瞧着气色也是不错的?” 大夫人点头道,“生涵哥儿落下的病呗,前儿为这丫头祝寿,贪了杯,日头下受了暑气,偏生夜里凉又吹了风,真把人气的!我如今严令后面的妹妹们,谁也不能私下里与她吃酒,这才好歹遮拦了些,看着也清爽了。” 安如听着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小,叹了一口气,对松合谢道,“你也进去吧,不用送了,我这里慢慢走着,你多了这会儿好好坐着歇一下,我瞧你们站着也累了呢。” 送过内院仪门,松合福身谢道,“我也不同您客气了。”又低声道,“外面有人正找您呢,出了这门往西面的小门上。您慢走。” 安如点头明白,微笑着送了她,从奶娘手中抱过涵哥儿,悠悠地晃了过去,远远就瞧见那边小厮探头探脑。待走得近了,那小厮跳了出来请安道,“三夫人,主子在如意馆等着您呐!” 提起裙子上了台阶,东面正门上传来通报的声音:二夫人、柳姨娘、柏姨娘、薛姨娘来了! 安如跨过小门门槛,笑着道,“松合倒是个贴心的。” 末蕊附和着,因问那小厮,“你阳庆小爷只管躲什么,听别的丫头说,那小子在园子里晃着,怎么会在那里?” 小厮不明所以,只能知道什么说什么,“阳庆小爷这回子怕是已经去了扬州府,主子吩咐的事儿呗。兴许是忙,昨儿也只在后面主子书房里同安庆小爷凑合了一晚上,让园子里洒扫的瞧见了罢。” 一行人迤逦来至如意馆,门上的人瞧见了分头进去禀报,这边簇拥了上来,才进外院穿堂,就瞧见繁生急匆匆自里面出来,拉着安如的手上下细看,“她们没为难你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事多 安如问他,“你说,你的嫂子们怎么这时节过来——连侄女们也都带着——这不乱来么!” 繁生引着安如慢慢回了正房里,打发了无事的丫头,才抱着涵哥儿坐于床边随意道,“这个你不用管,那些个无趣的人!” 安如从末蕊手中捧了香茗,送在床边的小几上,爬到床内将困眯眯的涵哥儿平躺着,就让睡会儿觉,声音轻轻的,“我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你不让问我自然不问。” 繁生一笑,也退了鞋子,翻身上床,躺在儿子外侧,“都是朝堂上面的破事儿,跟咱们不搭边儿,同你说说也无妨——只怕你不想听呢。” 安如扔了一枕头过来,瞧了瞧,只好自己也绕过来,帮着繁生褪了外袍长裤,为他盖上一件被子,才绕进了床内,自己睡了下来,“你且说,有不好的,我也不怕。” 繁生便道,“再过十几日便是金陵王册封世子了——”偷偷瞧了瞧安如,果真无事,才稍微放心道,“世家大族,抑或名门官僚,都有来的,他们也是早了几日,在这里住着而已。过几天还要往金陵邑。” 安如慢慢念着,“金陵王,册封世子。”忽的从床上做起,盯着繁生道,“那郁城佑算什么?他不是世子?” 繁生扫了她一眼,“急什么?” 安如瞪回去,索性睡了下去,轻轻拍着涵哥儿,哄着睡觉。 过了好一阵,才怏怏道,“那王妃……瞧着待我极好的,你也知道,节气里都送我或者涵哥儿好东西,我总不能就跟个没心人儿,心里会堵。”顿了顿,看着他幽幽道,“总觉着,这世上除了你,也只她与我只是疼爱了。”说着,眼睛不觉就红了,怪得很。 繁生大手一伸,便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揽着,“我都有准备,你放心。”遂笑道,“可不是别的事儿?” 安如狠狠瞋了他一记,伸手挡下他的眼睛,“睡觉!” 繁生果真乖乖地睡好,听着那边女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了,才渐渐睡着。 待午后醒来,繁生早已不见了,安如摸了摸床褥,已经凉了,只能轻轻一声叹息,躺了回去。不禁然想着,郁城佑有没有成婚不知道,郁成良瞧着仿佛还是个毛头小子,难怪那三个女人会带着女儿们呢。 闭着眼睛,那个小镇上见过一面的、上来就开打的小子模样大约已经模糊了。……良哥儿,是喜欢这副身子的本尊罢……可惜了。 这件事便放下。 涵哥儿睡得迷迷糊糊,直到睡饱了,才终于“哇哇”哭着醒来,唬得安如赶紧抱着从床上起来摇一摇哄一哄,一摸那床下,原来竟是尿了,臊臊的童子尿味儿,乐得安如抓着小东西就笑,“你还有脸哭?” 末蕊等赶了进来,忙着换了被褥,拿了薰香薰了房间,将尿臊味儿扫净,忙得不可开交。安如则哄着儿子笑嘻嘻地在院子里晒午后将歇的阳光,慢慢的就走到外面牡丹亭下面。 瞧着时间还早,个人都有个人的忙处,干脆命人将牡丹亭洒扫干净,锦绣铺设华帐围屏,再寻来常用的绒毯铺在上面,几杌之类置好,引着涵哥儿便坐了上去。因想到那一次漫哥儿从亭子一旁的花架子里钻出之事,一笑,便教着儿子说话走路,融融恰恰。 时而兴趣来了,念一首“鹅鹅鹅”,涵哥儿竟能跟音学的八分相像,母子俱欢。 涵哥儿咧着嘴“鹅鹅鹅鹅”个不停的时候,亭子下有人过来请安,末蕊下去瞧了瞧,原来是前面家宴赏了吃食玩意儿。安如就让放在一旁,抱着儿子朝着东面道了万福,赏了几个荷包下去。 还未坐热,又来了赏赐,原来听说安如带着五爷再外面学走路,二嫂子极称赞,随手便将身上佩戴的一副玉饰赏了下来。 无奈,安如再拜了拜。 送走了来人,一回头,竟瞧见涵哥儿抱着碧珠的针线筐乱摇,骨碌碌里面的布头菜线滚的到处都是,丫鬟们都跪着不敢吱声,碧珠末蕊忙着将绣花针抢险藏起,安如快步上前抱起涵哥儿在屁股上“啪啪”就打了两下: “臭小子一个转身就敢翻了天了!”说完犹是后怕,狠心再打几下非要他记住,“再敢拿别人家东西还要打!听见没有!” 不待儿子哭,就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放在自己的脸前面,就那么一瞪,涵哥儿竟生生忍下满眼的泪珠子,委屈极了。 其实打得一点也不重。 顶多是重重摸了两下。 谁知到了晚间,涵哥儿死活也不回房,扒拉着娘亲猴儿一般粘在安如怀中。安如只当是儿子喜欢,也就抱着在房间里讲故事说话,直到繁生回来坐到床边上,那小家伙什么都不顾的就往爹爹身上扑去,连哭带嚎声嘶竭力,一面嚎一面那小短胳膊指着安如,愤怒的控诉! 繁生到底没听懂儿子再说什么,可看那悲愤地模样也知道了个大概,哭笑不得地哄着儿子在卧室里打转转,时不时偷偷瞟一眼石化一般的安如——也是被气着了! 这小东西居然能忍到现在,这不成精了! 一直到涵哥儿苦累了,享受到应有的安慰待遇,才呼呼地四仰八叉滚在床上坦然睡着。 安如这才咕囔着把下午打了儿子的事儿给说了说,繁生顿时哑然,吃惊地瞧着自己的儿子,这竟是个魔王的主儿! 夜色已晚,再抱涵哥儿回房怕伤了夜风,便三人同睡。只除了小子傻傻哼哼地睡个饱以外,别的两人都满腹心思。 天一明,繁生就要走了,安如强忍着困意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后面抱住繁生,面颊贴在他背上道,“你每日都这般,早也忙,晚也忙,见不得我了。” 繁生回身,捧着小女人的脸轻啄了一口,笑道,“这几日真忙,不要乱想。” 安如也勾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裹着被子上床继续睡了。 过了几日,打听的那三位嫂嫂往二夫人那边做客去,安如才抱着涵哥儿再去大夫人那边坐了坐,取了新配的药丸,说了几句笑话,又将何氏喜欢弄文墨,倒同弹箜篌的小燕儿一处填唱词讲来,尤其是哪一日竟将二姐姐唱哭了讲来,大夫人感了兴趣。 安如便试着念了几句: 高台访谪仙,碧梧三枝疏,别墅围棋笑阑干,深深饮,明月醉山倒。 大夫人含着最后两句,念了数回,亦叹息,“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辞了大夫人,沿着幽径绕着圈儿散步,末蕊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要为何氏说话。” 安如幽幽叹息,抱着涵哥儿亲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苦笑道,“我毁了她这一遭,总不能毁了她所有。” 正说着,前面翠嶂屏影传来一阵脚步声,探路的丫头忙喝住问谁,那边拐出一位俊秀少年来,想必料到这边过来的是女眷,倒不敢造次,拱手垂眸立于道路一侧,“非卿失礼了,不知冲撞了哪位嫂嫂,万望恕罪则个。” 安如亦退后三步,盈盈福了福,瞧见那人面目和善,自然秀丽,十分知礼,心中已经打了不错的分数,于是笑道,“原来是十爷,妾身有礼了。” 繁生说过,这次三位嫂嫂一位嫡出的十弟,并两位侄女儿。看来这一回见全了。 于是道,“十爷雅兴赏园,妾身不敢打扰。”说着,便引了丫鬟们徐徐退离,从另一条道上去了。 十爷听见那声音娇糯可爱,不由得抬眼瞧瞧瞅去,却也只见得美人背影,弱风拂柳一般袅娜,心中便想,若是她不抱着孩子,定当更好看。想完就笑了,果真是莺燕之书误人!随即甩袖由小厮领着,往后面飞雨轩去了。 这边安如走乏了,歇在一处廊庑下,涵哥儿拉着安如的垂发玩耍,又扯着脖子想要下地乱折腾。 待末蕊寻了小轿代步,才回了如意馆。谁想这边来人早已等得不耐烦,听见通报,立刻就从外院厅堂上蹿出,跑在安如下轿时候跪地请安,“禀三夫人知道,小的是金陵王妃跟前的仕宦,与三夫人请安。” 安如命人请起,听着声音果然是宦官一般,教人引到厅堂上问话。 命人将涵哥儿抱进去,又遣人后面同繁生说去,这里奉上茶,对这人笑道,“上一次胡内相同我说了些话,正是想着哪一日也去请安呢,不想又让王妃抢了先,真是折杀我这个小辈了。” 小仕宦连忙跪倒,毕恭毕敬,“王妃新得了内制的赢散丸,想着夫人,便命小人赶程送来不敢延迟,胡老相亦千万叮嘱,请夫人尊看。” 说着,从背囊里取出一方锦盒来—— 忽然外面吵吵嚷嚷,不知作何,安如命人出去看了,便又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从大夫人那边过来,听说您前脚出去这就跑过来,没想到竟走岔了。”小仕宦拿袖子抹了抹汗坦然笑道,“小人这回去可要同王妃说您身子十分不错了。”。 安如心道原来如此,笑了笑,命末蕊从他手中接过锦盒,便引下去喝茶了。安如由丫头们簇拥着就要回内院, 才走了两步,就听见姑娘们的说笑声:“三娘慢走!” 安如心中一叹,今日怎么这么多事!可脚底已经转了回去,笑盈盈上前,瞧见除了自己家里三位姑娘之外,那两个贵姐儿也跟着过来了,便道,“这回子来这里打饥荒,真会挑时候!” 大姑娘上前搀扶着安如笑道,“三娘莫要嫌弃咱们可好,咱们里面说话不成么?” 安如笑着捏了浮雅的鼻子道,“走吧走吧,我是吃不穷的山大王,巴不得你们天天同我过来说话解闷儿呢。” 众位姑娘纷纷见礼,都笑道,“三娘真是好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心要疼了 繁生接到大夫人传过来的话,就开始坐立不安,同十弟说着话竟也堪堪走了神。不料才过了不几时,如意馆亦传来口信,金陵王妃遣使来瞧三夫人了,不知为何,繁生心里豁然踏实下来,偶尔瞧一瞧窗外天光,俨然自得。 那十爷瞧着五哥神色一而再变,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佯装不知,“母亲还不知九弟回了中原,若不是这一趟南下,弟弟也还蒙在鼓里。只是自端午过后,旧病愈深,九哥——” 繁生一面在书架前站定,目光索寻着什么,一面道,“他那个性子,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理他做甚。纵是回去了,惹得是非,到处现眼!” 十爷嘴角一勾,笑道,“弟弟也是这般想,九哥潇洒惯了,自然有回去的时候,才没使三位嫂嫂知晓,如若不然,九哥一定饶不了弟弟了。” 此时外面安庆求见,进来对两位爷叩头道,“礼物已经备好,主子请过目。” 繁生“嗯”了一声,十爷合上扇子,上前从安庆手中取来厚厚一份礼单,翻至中间扫了几眼,复又合上,皱眉道,“五哥,怎么这般丰厚?” 安庆悄悄退了出去。繁生摆摆手,“什么时候动身?” 十爷挑眉看了繁生一眼,再不提那话,将行程报上,再说了一阵,方才分手。 繁生极快处理完这边事务,赶回如意馆,听说三个女儿连同那两个侄女正在里面,只能先往别处,走到外厅上叫来王妃的仕宦使者。 仕宦上前叩拜,繁生疑意陡生,看那走路的程法,必不是一般的练家子,抱着戒备先问了金陵王安好,待清楚来意,浑身惊出一身冷汗,“赢散丸?!为何送到这边?” 不觉指尖捏碎木痕,繁生心惊胆战。 那仕宦道,“小人不知,只听胡老相的话,仿佛三夫人往年都有吃,谁料去年三夫人遭难,竟以为不成了,才丢开。如今才从京城里讨来灵药,方命小人快马送来。” 繁生心慌意乱。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指,命人好生安顿在外书房,带下去领赏。慢慢踱步到涵哥儿的房里去,心中不住地暗道,凤章既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想必她身上有什么顽疾也已经—— 猛地脚下一顿,想起郁城佑那一年说的,小女人幼时脑部受过重创,然凤章不觉有他当时便已否定,于是摇摇头,一定无事了。不用那药丸,不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于是放下心,只当庸人自扰,逗着涵哥儿在地上乱爬,又拿出玉雕的小玩意儿引着涵哥儿叫爹爹,好不自在。 过了一阵,外面脚步声响起,抬起头眼前一花,小女人已经笑嘻嘻地扑了过来,歪在自己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原来躲在这里!” 繁生笑了笑,抱着安如坐到床上,回头也把滚在地毯上的儿子提了过来,扔进软绵绵的被褥里,问道,“她们来做什么?” 安如抱回儿子,软软的亲了一口,任儿子软软的小手胡抓,抬起头笑道,“小姑娘们问我讨要花样子,叽叽喳喳的。”抬手叫来丫鬟,将新做成的棉衣棉帽、护膝护顶取来,放在繁生面前招摇,“你瞧瞧,好看么?” 繁生扒拉了一下,没有九十套,也有六七套的模样,且大小不一,不由得发蒙,“怎么这般多?” 安如羞他,“亏你还是做爹爹的呢,儿子长得多快你没看见?来,小肉肉给爹爹站一个!” 果然,安如双手小心围护着,涵哥儿撅着小屁股、晃晃悠悠地半弯腰平衡了两三下,左边一晃右边一闪的眼看就要“啊呀呀”歪倒,安如笑呵呵地伸手抱入怀中,美美地亲了一口,“真棒!” 繁生瞅了一眼,不再说话,将那些新衣裳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怎得,忽然抬手将软趴趴贴粘在安如身上的儿子扯下来,让奶娘过来照看,自己拉着小女人不由分说地回了正房。 安如奇怪地跟在他后面,直到进了内卧,被拥到床上然后看着繁生又疾步出去,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多想,才抬头低头的时间,繁生便折返回来,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小丫环,厉声道,“要是有什么隐瞒,立刻打发到并州去!” 箴儿跪伏在安如床前,低声应诺,偷偷瞅了眼床上同样瞠目结舌的如夫人,同时心道“不妙”。 这两人的眼神互动没有躲过繁生的眼,不详的感觉越发重了起来,眉头紧紧拧起,沉声吩咐末蕊道,“把往日里用过的药方都拿过来。” 安如幽幽望着繁生,“你……这是怎么了?” 繁生厉色瞪了过来,立刻把安如吓得不敢看他,又心虚了一回,繁生只觉气血上升,恨不能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揪着狠狠教训一顿!方才看着她腻在自己身上的欢悦,抱着儿子的温柔,浑身融融暖暖的感觉简直要把自己烧透了,也不甘心! 一直都要这样,绝不允许有差错!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自私的人儿! 繁生盯着为安如小心把脉的小姑娘,眉目之色凛厉。 方方面面都算到了,金陵郁家的两个男人与自己视若仇敌,圈在并州不放心,自己哪怕再不喜这里,也强迫留在扬州将她团团看养;她不愿意同那些女人一样,自己便想着法儿的编造理由免去所有请安之礼,甚至她喜欢、自己可以整日不顾别人的眼光抱着小儿子到处走…… 她怎么可以—— 安如低头愈深。 于是,理所应当的曝光了。 房内安静得很,男人怒气冲冲甩袖出门,安如怯怯地蜷缩在床内紧紧闭着双目。而卧室外的套阁里,不消说箴儿,便是末蕊的一干大丫头也黑压压地跪了一房子。 繁生拿着药方在外厅同坐馆的老先生默然相对,半晌,才道,“既是这般,老夫人或别人问起,只说三夫人还需静养。爷不想听到有人议论三夫人的身子。” 安如在床内猛地打了个冷战,忍不住翻过身背对着外面,心中无限感慨:哪里让他瞧出端倪来了?不是还没到呕吐的时段嘛。 忽然外面一阵悉悉簌簌的衣料摩擦声,脚步声凌乱声,一个熟悉的脚步稳稳进了内卧——安如身子一紧,越发的挤着眼睛装睡。 谁知后面又跟进来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接着跪地声,末蕊低声道,“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话毕,已经重重叩头。 安如腾地翻身坐起,薄被从只着了单衣的身上滑落,指着末蕊气道,“哪里有错,不许认错!” 繁生怒极反笑,摇着头慢慢走到床前,吓得安如下意识就往床里面躲,“你做什么!不许打人!” 眼前一黑,旋然一阵倏地又一亮,安如包包裹裹得嵌入繁生的怀中,熟悉的销魂的呼吸温度就在脖颈后,乱了心神。 “你说,怎么回事。”繁生坐在床上,从后面围抱着被子里的小女人,将下巴搁在安如肩上,仿佛在忍着什么,却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要瞒着,嗯……?”最后一个字拖得长长的,吓死人了。 原以为……繁生心中说不出的异样,轻轻叹息。他竟不知,她有了孩子,两个人的孩子…… 安如咽了咽口水,眼神不住往别处瞟,声带要清一清—— “——是。那一次三夫人在房内晕倒时候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身子,凤先生不敢断定也不敢马虎,因事忙,只让奴婢与箴儿小心侍候,无论饮食起居都不能放松,万不敢有一份差错,才——”瞒着了。 是末蕊招了。 “不想三夫人又接连病倒,咱们更不敢放松:三夫人生养涵哥儿之时伤了根本,咱们都害怕……不敢,不敢……” 安如移动也不敢动,这些都是编好的说词,总不能说,凤章当时对自己说,就是想戏弄繁生,自己当时也同他窝着大火,恨他害自己疼的无以复加!……唉。 就是恨。即便爱着,也会绵绵的恨着。几多深。 也恨这里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女人,前三个月,是危险期。 繁生沉默不语,摆摆手,让她下去。 怀中的小女人身子始终僵硬,她在怕自己么? 安如越来越紧张,欺骗,不是一件可以同他争鸣的事儿。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怕你生气也不敢提……大姐姐知道了就不让你与我一处了……我会发脾气你忍受不了怎么办……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呸!看来是惊得很。想来想去都不知道在那么解释。 幽幽叹了一口气。 “爷不会忍受不了你。”繁生低沉着嗓音,温暖灼热的气息吞吐在你周围,缠绕指尖的消磨,谁受得了。 安如再咽了咽口水,点头——忽然“啊?” “呵呵呵……”繁生也笑了起来,勾着安如的下巴抬起来,与自己对视,“爷只是恨你不坦白,她知道就知道,你不想让她知道,爷就不让她知道;爷喜欢你有身子的样子,很诱人,呵呵呵……不会不要你;这回是惊,也是欢喜,很高兴很欢喜;爷能忍受你的小脾气,喜欢听你到处解释。” 安如的脸越来越红,他说话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温柔的词语,他说他喜欢,哦,什么时候同他解释了。 “别看了,你都念出来了,小笨蛋!”繁生宠溺的刮了刮小女人的鼻尖,看着她慌乱迷离的眼神,不着边际的调调,红润娇嫩的面颊……还有时不时偷舔唇瓣的丁香小舌—— 于是勾着缠绵辗转。 听她娇喘吁吁。 “爷要心疼你,不要在胡闹了,嗯?” 安如痴迷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垂眸:真是心虚呀!再微微抬头,小声问道,“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好不好?我……怕……”绞着手指头,“大姐姐……”我不是挑拨离间。 繁生皱了皱眉头,随即展开,道,“好。” “啊?” 繁生低低地笑了。 她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小笨蛋。 心疼。 那老先生道,凤章走前留下三章方子,都是急用。繁生问急什么?老先生道,三夫人体寒,江南湿阴恐体力不胜此其一;五少爷早产,三夫人虽前后保养得当,此次过早再怀本已伤身,再寒露那日受了寒症,又添一重;且,三夫人气脉虚浮,是不寿之兆…… 繁生,怎么能忍受。 他想起来,赢散丸,京城里皇圉之中那个垂垂太后续命之灵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磨他宠爱 安如偷偷瞧了那人一眼,心中便想:瞒着他偷偷养胎,算不算的大事?若是大事,怎么不发作一声;若不当什么,又这般大的动静来吓唬人! 繁生满心满意都在想着老先生的话,怀中抱着这具娇小的身子原是这般可人怜爱,她明知自己有重疾却从来不提——原来有父母遮蔽荫护养地娇气,如今只有自己爱重……她不知,纵使那药天王老子的难得,他也能为她寻来。 两人谁也不说话,瞒着两样儿的心思,又都难舍难分:安如试着回拥繁生,埋首于他温热的怀抱里,他一定是心疼极了才舍不得罚吧?看了一眼地上仍旧跪着的末蕊,心有戚戚焉。 繁生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能叹息,摆摆手,让末蕊退下:她连一个下人都能如此不舍,又怎么会忍心使自己为难。 末蕊拖着跪地有些伤的身子出去,不一时又折返回来,繁生挑眉,安如道,“怎么了?” “松合姐姐过来了,说是大夫人的吩咐。” 繁生命进来。 安如挣着要松开,翻生却紧着不放松,抱着她就那么暧昧地歪在床畔。 松合已经进来,瞧见这光景,顿时脸儿一红,低着头请安道,“老夫人那边寻三夫人过去说说话。” 繁生问道,“都是什么人在那边?” 松合福了福身子,“三位大嫂子都在,同老夫人说笑话呢。” 繁生冷冷一哼,“就说我在这里已经歇下——” 安如忙拦了他的口嗔道,“歇什么歇,这才什么时辰你就歇下,骗谁呢!” 松合心中登时一紧,却忽然听见主子低低的笑声,魔怔了一般竟抬头瞧去: 繁生将立跪在床上的安如又拉进怀中,似笑非笑道,“爷说歇了就是歇了,你不信?” 安如窘迫地低着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咕囔道,“……烦死了!” 松合听得惊心动魄,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那两人调笑了几时,才想起一旁还有别人,繁生摆摆手,“你去罢,就说三夫人又添了病,三五个月好不成,已经让坐馆的先生瞧过,正要问方子,明日如意馆的人去后面内库房领药材。” 安如抓着繁生的手忙道,“没那么麻烦。” 松合早应诺,“奴婢省得。”再不敢听三夫人二人说话,狼狈退了出去,浑身冷汗。 外面同末蕊碰头,两人均是苦笑,送至外面,及牡丹亭方住脚,与众丫头们隔了几步远,末蕊福身道谢,“还亏了您在大夫人面前的承话。” 松合叹气,从来也不知道主子竟能有如此神态说法,极尽宠爱三夫人之事,恐怕大夫人亦不曾料及有过这般罢,于是微笑道,“三夫人为人和善又不假严辞,我们多羡慕你呢。方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三夫人病了,想是主子拿下人们发作,竟跪了一地。” 末蕊再不说什么,含笑远远目送离开。 回到如意馆,大伙已经各自做事去了,正房里两位主子果然就合被而睡,留下碧珠箴儿在外守着,三人见了面面相觑:如夫人又身子之事只有这三人、再菱儿知晓,主子怎么就知道呢? 忽而听见外面小丫头说话,轻轻掀了帘子出去,丫头小心道,“安庆小爷有话要回主子。” 此时谁不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又惹怒了,平日里如夫人什么都是你不出错便好事好说,今日主子阴狠的模样瞧见,煞如阎罗王一般唬人! 末蕊也是左右为难,主子得知如夫人有了身子,连老夫人的话头也不接的维护着,安庆不知有何要事,不如出去一问。 那安庆瞧见末蕊亲自出来,心中一阵感叹,今日只怕无功而返了,颓丧着上前问好,笑道,“姐姐这一向可好?” 末蕊不接他的话,只问,“爷已经睡下,有什么事且说说看。” 安庆哪里敢得罪这位,忙屏退周围,低声道,“如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末蕊点头,今日主子如意馆大发雷霆之事恐怕已经传遍了,“咱们偷瞒着主子,原是不妥的。” 安庆看了看末蕊的神色,一点也无恐惧或者心急之类,便知如夫人又胜了,笑道,“主子待如夫人总是与旁人不同。”顿了顿,才正声道,“九爷捎了信儿,明日便到,惠郡王亦同行。”又说,“还有一事,外头派去京城的回来复命,既然爷已经休息,只能明日再回。” 末蕊笑道,“我还哄你不成,方才松合姐姐也过来说请三夫人去老夫人那边说话,让爷拦了下来,你打量哪一样儿的重?” 安庆立刻就泄了气,只好左右瞅了瞅,越发压低了声音道,“姐姐这般说,安庆只能交待了,主子让咱们查周姨娘出的小姐儿如何染病没了的,原本是定案,如今更有大夫人上面压着,咱们也不好做人不是?” 末蕊冷笑道,“她们果然厉害便要罢手才是,你同我说什么鬼神!周姨娘什么来头我们从来不知,如意馆内一向清白,不消说大夫人,就是老夫人送来的东西一样样摆放着,任是馊了坏了也不敢用!” 安庆知觉背后涔涔的冒冷汗,陪笑道,“姐姐自然比那些看得明白,还是安庆唐突了。” 末蕊心知不敢逼得太急,叹气劝道,“你知为何咱们如此小心谨慎?三夫人又有了身子!爷今日就在恼火咱们照顾不周——你也来想想,如何能不周?!前儿为了小主子做冬衣一事,你做的不地道我不问 你,因是上面的事儿;可如今,你觉着,如夫人果真要同谁恼,她真个能逃得了?” 安庆立刻提起精神,肃然问道,“姐姐请说。” 末蕊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过捕风捉影,何必认真。只是三夫人不愿人知道双身子之事,拿来兴风作怪罢了。” 安庆愁容满面地回去了。 末蕊隔着帘子同繁生说了九爷与京城两件,便与众人退出正屋歇息去了。 安如勾缠在繁生身上,也不嫌热,挂挂的要同繁生说话,“你若是这一回不与我一处,我便再不生了。” 繁生笑她,“由得你?” 安如嘻嘻笑道,“如何由不得?我只同大姐姐说,房内不如多添几个知冷暖的,成日缠着你,看你怎么说!” 繁生一笑,“腿在爷身上长着,你哪里知道这园子里但凡敢霸拦的,都是没脑子。” 安如奇道,“为何?” 繁生怕她惊惧,只淡淡道,“爷一生最痛恨争风吃醋,不安分的早晚打一顿,也就聪明了。” 安如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二门上拦路的女人来,便问了,繁生道,“兴许打发到后面浆洗上去了。” 寒意陡升,蓦的想起庄王妃送来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今日只余何氏一人,遍体生寒,不觉出声问道,“那……我怎么办?” 繁生把玩着怀中的柔软,倒是不明白,“什么怎么办?” 安如猛地回过神,忙反口,“无事。”皱了皱眉头,还是笑了笑,说道,“我也是个霸拦的显人儿,不止霸拦,还养着一俏儿在屋里做法,这可不要乱棍打死!” “混说!” 安如冷笑道,“弹箜篌的丫头是你挑着送我解闷的,那何氏是大姐姐与你的,我也想混说,谁认?!如今连我屋内这几个也要牵连——”倏地坐起身,伏在繁生身上道,“我不管你哪些有的没的,只问你要个人,你给也不给?!” 繁生笑道,“恁的多话,你要便给。”说着,就剥下小女人的衣衫来。 安如一把打掉他的色手,笑道,“惯会耍口!”因正色道,“末蕊是个好姑娘?” 繁生“嗯”了一声,色手已然探了进去,摸摸抓抓。 安如不理会,揉进他怀里道,“我要把她嫁了,你不能反对。” “自然。” 安如笑着瞅他道,“我要保庆,你给么?” 繁生停下手,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小女人,奇道,“你要把末蕊嫁于保庆?” 安如点头,拉着繁生仰头撒娇道,“这般,她还能在我跟前——我实在舍不得。你知道的。阳庆太小,看不惯,保庆我惯熟他,瞧着是个不负心的人儿。” 繁生皱眉,“你舍不得的多了,莫不是我跟前的你都要去?!” 安如立刻甩开他,“不给算了,我的末蕊还配不上他?” 繁生拉回小女人软软的腰身,贴着自己,“随你。” 这两人不知,大夫人正是要把松合嫁于保庆的。只等保庆年前回来就说,合府丫鬟们那一个不羡慕?倒是有清醒的,听说阳庆如今也出息了,尤其有丫鬟在园子里洒扫瞧见一眼,早传地天花乱坠英明神武,又激起千层浪。后话。 此刻安如得了准儿,乐了一阵子,冷静下来,却不禁的心中开始发毛,保庆按说早该成家,“他不会有什么,嗯,个人问题吧?” 繁生听了先是一愣,后乐得哈哈大笑,捏着安如的小脸蛋乐道,“明日你写一封信去问问,这些事儿我也不知道!” 安如反手掐着繁生的脖子也吃吃笑道,“你又来哄我!” 果真第二日小女人讹了末蕊一条帕子,缠着繁生一定要寄给保庆,弄得繁生苦笑不得,只能任着她偷偷藏于信笺里当做一般命令送去。两人便有了同一个秘密一般成日里躲着末蕊说笑,眼角眉梢里都是风情。 只是那信一去不复返,不见下文,安如不禁皱起眉头,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纠结不清,便有孟氏前来探望,两人便趁着日光正好,往后面园子里赏花,秋菊意正浓。 一阵风吹过来,倒把另一树的秋叶吹散,落了一楼的萧条,孟氏不由得感慨起来,“这风景正如何氏那一日唱得呢。” 安如笑了笑,回头对后面侍立的何氏道,“你来清唱一段,也好助兴。” 何氏早幽怨难堪,三夫人每次同夫人姨娘们一起都不忘记自己,每每都这般羞辱!只是话不能提,盈盈上拜,柔声道,“三夫人喜欢这景儿,奴便唱一首才同小燕儿学成的《重叠金》罢。” 安如觉着这名头好听,便道了可以。 何氏再福了福,唱道: 短笛寄语花荫色,弯弓悬挂莲沼泊,西风试碧藕,簟竹透罗裳…… 孟氏有滋有味地听着,安如摇着团扇往亭栏这边倚坐着,眺目荷花池,一片残落景象,不由得弯起嘴角浅浅的笑了,这个何氏,真是个人才。于是举着罗扇挡了挡光,慵懒地瞧向池边垂垂老柳,轻和着何氏的拍子,不成曲调也有情,竟如痴如醉。 末了送走孟氏,又遣何氏等回了如意馆,自己摇着小扇儿慢慢往后面飞雨轩去了,嘴里还念着方才意犹未尽的曲子词儿。 上了石栏十三曲洞桥,忽而前面清道的丫头同什么人冲撞起来,末蕊忙前去问,安如只好就歇在桥栏边,举扇挡日,不经意回头一瞥,竟身后石桥连着的榭廊亭庑下远远立一抚扇男子……却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戳穿它,难过 那人也似个木头一般,只是看着自己这里,也不动弹。听见末蕊回来了,原来是园子里的丫环疏忽,坏了一树花儿,正两人推诿着,不妨误了安如的路,此刻正吓得伏地请罪呢。 安如轻轻挥手罢了,“两个丫头都有错儿,就罚在这里守着那树。”说完笑咪咪地走开,“有人来寻了再放过。” 慢慢绕着路走着,心中还在想着方才,还真不成有个什么后花园艳遇之类,真是俗气到家了。心道,怕是繁生的客人之类什么的,没见过美女罢…… 转过几处亭阁花棚,才到飞雨轩,繁生正在堂上写字,安如挥退跟前的安庆传庆,提裙来到书桌边,撑着双肘在桌上瞧着繁生,待一纸毕,繁生款款放下狼毫,安如便熟捻的旋坐到繁生腿上,偎在他怀里,帮着把纸上的墨迹吹干,笑盈盈地也不说话。 繁生摩挲着小女人的乌浓青丝,眼中宠溺无度—— “哥,好有趣的一事儿——”九爷蓦然停下来,只当没来过,脚底抹了个滑就要转出去。 繁生道,“好好的说话,跑什么。” 安如还是那般窝在繁生怀中,全身伏趴在桌上,瞧着挥一把洒金折书扇,青袍履带玉簪别发的翩翩男子,她见过的,并州外书房自己发疯时候让这男人看了前半集的春宫戏。 繁生最喜欢的弟弟。不用避嫌。瞧他总是一幅浪荡消遣的神态模样,就知也是一不羁的主儿,避了他, 反倒成了自己小家子气的难成。 “什么事,大惊小怪。”繁生拢了拢安如鬓边些许散开的头发,轻声道,“后面等着我。” 安如乖巧地“嗯”了一声,谁也没看,就从一旁绕着走开,摇摇洒洒好不自在。 九爷仍旧笑吟吟地瞧着这位小嫂子毫不生疏,笑道,“哥,还别说,小嫂子挺有一番风流。”自己这哥哥到头来竟也能开窍!摸了摸鼻子。 繁生瞟了他一记,收好才写成的信,放置于一旁,慢慢道,“别又是惹了什么事儿——” “那也不是我。”九爷歪坐在一旁的大椅上,顺手取了繁生的茶壶就着壶嘴儿就呷了一口,抬眼瞅了繁生一眼,嘴角一勾,笑道,“无事,才从老夫人那边过来,涵哥儿多有趣儿!呵呵,你忙。”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繁生无奈地摇头,这个弟弟,真是让他毫无头绪。除了漠北留恋之外,竟无一物能留得住。如此,倒不如年后问他去西胡十国? 安如屏退一众丫环,独留了末蕊,还是之前住着的那间阁楼,命人传来浴桶热水,洗去满身走过来的香汗,很快出来,待要更衣,身子却被棉毯一裹,牢牢落入男人怀中。 “ 这么快?”安如笑嘻嘻地腾出手圈着繁生的脖子,由他打横抱着自己小心地放置于床铺之中,“没那么娇气。” 繁生解去已经沾湿了的棉毯,将小女人剥开,红香温软遍体酥软地恍然敞开,顿时将繁生晃了晃,忙手忙脚地拿棉被将这一团艳肉包好,才定下心来,正了嗓子道,“小妖精,专会勾引!” 安如抱着他的手臂笑道,“走了一身汗,难受。” 繁生无奈地笑了笑,“想吃什么?” “不知道,都好。”安如只是来看看他,暖暖的。 “我还有事,你且睡一睡,等会儿再过来唤你可好?” 安如打了个哈欠,乏乏道,“好吧,晚上咱们一起回去,涵哥儿还在大姐姐那里,不急什么的。” 果然就睡到黄昏渐晚。 安如懒懒地醒来,末蕊进来侍候,道,“主子同九爷前面说话,还不过来,命厨子做了些餐食,您先吃点儿。” 因见识过那两人黑天黑地说话不歇的,只能怏怏吃了一些点心,喝了点汤食。再过了一会儿,箴儿包着热滚滚的香堂并药丸过来,零零碎碎侍候吃毕喝尽,已经华灯初上。 安如扶了一件藕色披风立在阁楼外栏,时而仰望对面飞檐勾心斗角上悬挂的铜铃,时而逗弄窗簝下红嘴鹦哥儿学舌,回头瞧见房内碧珠数着针线想些什么,眉头紧蹙,一转身,发现末蕊同箴儿远处叽叽歪歪说着什么,好不正经的模样。 心中闷闷的,正欲回去,盘算着明日早晨去打夫人那边请安,便把涵哥儿抱回来也热闹一些了,楼梯口传来繁生的说话,“这么冷的天,吹了风可怎么使得?” 说着话,那人已经快步过来将小女人团团裹在自己怀中,无奈道,“真是磨人的小东西,爷才走远几步,就不听话了。” 末蕊此刻同箴儿慌忙赶过来,心知让如夫人在这里吹风犯了错,都噤声不敢言语。 安如将手中的团扇扔给末蕊,牵着繁生的手回了屋,帮着两人都穿戴齐整了,坐着小轿儿回了如意馆,说着话儿便歇下。 次一日早晨安如同繁生同时起床,用过早膳繁生去了后面做事,安如迎着晨光往沐熹院去了,谁知不巧,大夫人携同三位大嫂子已经在老夫人那边请安,大约吃了饭三位嫂子同十爷便要出发。安如算了算时间,勉强来得及,脚底加快了步子,来到老夫人院子里,遣人通报。 过了一阵子,梅阡从一旁月洞门转过来,正欲进上房,忽而瞧见堂下立着的三夫人一众,皱着眉头听了这边侍奉的丫头附耳低语,忙走了下来请安,亲自引着安如往一旁的小间里,“里面几位主子恐怕不得空,通传的丫环怕是不禁事儿进不去,您先在这儿歇着,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安如笑着应了她。 房内原有几个小丫环坐在炕上,拿着针线说说笑笑,比划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为首的赶忙将其他丫头们赶下炕。待瞧见正是三夫人,全都面面相觑,噤声不敢说话,快快请了三夫人坐好,便一溜烟儿全都不见了。 奇怪的很。 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问候传唤,安如亦不敢随便让自己的丫鬟们出去打问,免得多事。眼看着茶水凉了下去,却无人来问。 末蕊轻轻为安如捶背,箴儿亦跪坐在脚踏上替安如捏着腿脚,解乏。三人通通沉默不语。安如亦望着房门出了一阵子神,才慢慢道,“能怎么样呢。”勾笑自嘲。 还是坐了许多时辰,终于有人过来传话,倒也是毕恭毕敬,“老夫人已经歇下,大夫人送了三位大嫂子出了门,听说您还在这里候着,打发咱们过来同您说一声,只怕老夫人睡得久,您还是先回去休息罢。” 安如淡淡谢了,又独自坐了一回,问末蕊道,“那次黄昏时候咱们没能过来,次日清晨早早便来请安,老夫人有什么说话,你们记得么?” 末蕊道,“并无不妥……同您还说了一阵笑话呢。” 安如摇摇头,“是呀,那是怎么了呢?……咱们回去吧。”站起身来,挣了一股子劲,感觉好多了,才笑道,“我走不动了,你去叫顶软轿过来罢,我同箴儿往西面那条路上走。” 末蕊微微一怔,便先出了去,安如搭着箴儿的手臂,迤逦出了内院,却从西面小门出去,慢慢走在青板石道上。 也没有几步路,安如脚底有些软,箴儿从丫环手中接过垫子停放在路边的石头上,请安如先坐着歇。 想到方才在老夫人院子里站了那么久,箴儿转身往跟着的丫环手中取来平日里备着的丸药,数着三颗,将余下的重新放回玉瓶内收好,待抱着暖壶过来时候,三夫人坐着的石头上垫子滑落在地,人,不见了! 安如嫌那么多的人麻烦,瞅见箴儿忙来忙去,后面三五成群的,繁生总是害怕这害怕那,恨不能自己走一步,都有百十人在跟前围着护着才好。……只是心里难受了,人多,越发的,不能疏散。 绕过树丛却又折返至与箴儿她们平行的另一条小径上,拨开密密丛丛的枝丫,脚踩着柔软的落叶,手指一松,略略干枯的枝节弹了回去,甩落一地的秋叶。 安如抿着嘴笑了,瞧着半绿半黄的叶子飘下,出了一阵神,又轻轻踩着这一路的松针,绕到临湖的木香园来,兜兜转转,扶着雕廊画柱走下弯桥,瞧见那一边红艳艳的一片,不由得走了过去,竟是一园殷红殷红的叶子,低低地,不似枫树那般高,齐腰摇曳。 只是瞧地久了,眼睛里刺激地有些酸涩,慢慢拖着裙子从袖中扯出一方棉帕,垫在角落的木栏栅椅上,松松垮垮地歇了上去。却坐得十分不舒服,瞧见那草丛中落叶柔软,挪着屁股便坐了下去,背靠着木栏椅背,倒也惬意十分。 仰起头,以丝帕着脸蒙面,眼睛眯了眯,困意铺天盖地。 “……不止,听说连跟前的几个都是从那种地方里买出来的!” “啊呀!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想想,自她进府,主子可有再去别的院子?” “这个——” “别不信,这可是我早上送茶叶的时候听见那几个姐姐说笑,偶然拾到的话,你可千万谁也不能说去!” “我保证,我若对人说了……只让嘴上生个疮!” “那好,我再对你说一件事,你也要保密:不是汇二爷瞧上那院儿里的一个丫头了么,咱们都说那丫头运气好,谁道竟也是个厉害的,陈姨娘跟前的小厮偷吃点心时候,被一个姐姐抓住,当时就说,汇二爷那一身的板子就是为那丫头挣的!” “啊,你又胡说,我姐姐都说了,那是玉姨娘的事儿发了才打的!” “傻丫头,玉姨娘如今有了身子,哪个笨的撞那个枪口。如今想来,恐怕另有说法。前儿汇二爷送了信来,陈姨娘同跟前的丫头们就说,汇二爷果真看上了那丫头,发狠里都要讨了来的!” “什么?怎么可能,恨死那丫头也不为过的呀?” “哼,老的小的都勾着魂不放过!我才不是说过,那个院儿里的,你想呀——” 安如低头瞧了瞧,丝帕飘然落下,巧的一身蕊红色裙装,藏于万叶红色之中倒也贴合。摇摇头,左右瞧不见说话人,心知这话是听不下去了,正要站起来,忽然瞧见远处一阵吵闹,这两个丫头却从红叶丛后面的木香花棚后转出,紧着跑了出来,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尖叫,软了泥人儿一般僵硬,栽木头一般“扑通扑通”跪倒在石子儿路上,瑟瑟不堪。 看清楚远处来人,安如既不想动弹,也不同哭着请罪的两个丫头说话,散散然看了过去—— 那边末蕊同早已哭得满面是泪的箴儿魂魄皆失,有一声没一声地尾随众人,不停的低声祷祝。 繁生提着袍子先踏上弯桥匆忙到处寻找,一眼就看见对面红花丛里乱坐着的无措的小女人,旁边竟跪着两个丫头,心已经凉了一半,说不出的怒意朝天,阴沉着脸大步上前,远远甩开身后跟着的人,憋了一肚子的心急,恨不能立刻将那两人踢死! “……繁生。”安如默然瞧着冲过来的男人,几乎说不出话来。越过他,又瞧了瞧那伏地不起的两个丫头,好像见鬼一样,瑟瑟发抖的模样。真是奇怪了,自己偷听的难听话不止这一件,她们怕什么。 “啊?”安如抬头,无措的抓住繁生的脖子,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轻轻道,“我没事。” 繁生强忍着怒火,深深吸气,仔细检查着怀中的小女人,有没有伤痛,有没有不舒服—— “这里风大,咱们回家再说。”款款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道她为什么凌乱地坐在草丛里,但还是要仔细,抱起了安如就要离开。 安如扯着脖子越过他,朝两个被踢翻滚在地上的丫头喊道,“你们两个过来!” 那两个女孩子抽了魂魄一般伏地不敢动弹。 繁生皱了皱眉头,冷声喝道,“带回去。” 安如轻轻叹了一口气,伏在他怀中,低声道,“先不回去,让你听个笑话。嗯,你抱我去那个亭子里,好不好?” 繁生顿了顿,见她除了气色差一些,都好好,说不得只能依了她抱进去,早有人将里面整理清扫好,末蕊等将随时就带着的棉垫坐褥等一一铺好,繁生抱着小女人坐了上去,那两个丫头被引着跪在地上。 除了末蕊几人,其余一概远离。 安如偎在繁生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瞧着那两个瑟瑟发抖早不晓得天地混沌的丫鬟,“我也不知自己是那里出来的,你们讲一讲我听听。” 繁生立刻沉下脸,阴冷的气息死死盯着那两个人。 安如想着,看看那些人,是什么运气了。 难堪谁不会,我做不到最好,就做到最坏。 安如牵着繁生僵硬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继续道,“哪里的姐姐闲话了,送茶与谁家?你们,不如也将与我听听……我的院子里都是什么妙人儿,老的小的都能勾了魂儿?……嗯?”目光扫了过去,寒气凛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事后仍旧要过小日子 必定是大动干戈。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无人再问,却终究留下肃杀。 此番一事闹下来,安如再也不肯回如意馆去,“我是个不如意的人儿,听起来不知讽刺了哪一家,明明白白做人既然不肯,索性离了便是。” 遂再不往前面一步,任是人是鬼,一概不理会。 繁生抱着她住进飞雨轩,又名工匠于轩后一片梧桐林里再造了两幢楼阁,单单要与她住,且记挂着去岁并州那一暖房,亦作了那样一般热腾腾的地龙火墙,再不愿小女人受湿冷之苦。 合府上下全然都知主子对三夫人无法无天的宠爱,恁是不敢乱生是非、轻言取祸。 安如也不问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只要清静。 繁生更是殷勤,一早的告知老夫人、大夫人,“如儿如今有了身子,水土难耐,自此便免了定省,涵哥儿也不用分开,任她们母子一处对肚子里的也是好的。” 老夫人念佛吃斋,便随了他去。大夫人一声不吭,事后将当时一干人全部杖责二十,能活下来的也一律发配至后面浆洗苦力之处。众妇人再听说三夫人从此与主子一处行卧、出入后书房,说不尽的种种心情难辨。 十月转瞬即逝,十一月冷风骤起,安如越发躲在暖房里不肯出来,及至腊月里头,肚皮微显,在繁生眼中一点点鼓起,再鼓起,那人便想个吃不了桃子的猴儿一般,急得挖耳挠腮火烧火燎,又馋的蹭上蹭下爱护万千。 放下衣裳来,重重叠叠的却又什么也看不出什么来,男人待安如越像那怀里的小东西就是一坨儿仙疙瘩宝贝,行动都要看着,过一分便要来摸一摸还在不在,倒把安如弄得哭笑不得,一瞧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下摆,立刻转身就走,慌得繁生总是忙乱的抱住,而后小心扶着、慢慢走到椅边、榻旁,恨不能造一张床到处装着安放着才放心。 左右后花园的小楼是他们的天下,越发的黏着了。 此刻安如笑嘻嘻躺在繁生书桌边上的睡榻上头,歪在绵软的被褥之间,捧着个不晓得什么故事,不一时便要乱笑一通,更过分者,捏着拳头捶打枕头,惹得繁生凑了过来瞧,不过是一绘本说话,嗤笑她,“爷这里有好书你不看,那些编造的有甚意思。” 安如头也不抬的,伸手就从炕头小几上抓了一把瓜子仁儿嚼在口里,香喷喷的很惬意,“做你的事,话那么多。” 繁生无奈,伏案执笔继续。 正巧九爷掀了帘子进来,提着一方锦盒,冲繁生简单打了个招呼,后直接将东西放到安如面前笑眯眯奉承道,“小嫂子怎么谢我?这一回的更新鲜,您瞅瞅。”自从安如在这里住的安稳了,九爷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一般整日价缠在跟前,专是爱看见自家哥哥一副压抑的不满——这比自己还小三五七岁的小嫂子果真厉害? 繁生看他道,“那么有空找闲书,惯得她!” 安如这才抬头,接过锦盒放于榻上,嗔笑他道,“我整日霸缠着你,就好了?美的你。” 九爷笑眯眯地旋坐于一旁,早已见惯不怪的,将两人上下都瞧了个遍,玩味儿得很,“小嫂子喜欢就成。” 安如拆开盒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新书一般,墨香味儿十足,一闻便知是市面上的新货,笑道,“九爷从哪里弄来的,果然知我脾胃。” 繁生哼道,“前儿送来的南洋果子你吃着可好?” 安如斜睨着他,想了想,“怎么旁人都要吃酸的才过瘾,我偏食甜的?上次便是,这一回越发严重了。”回头瞧了瞧九爷,“您看看,我可是又胖了?” 九爷果真一本正经打量起来,繁生立刻坐不住,“胖不胖我还不知道,净是瞎想。” “小嫂子果然喜欢甜食,弟弟正有些好玩意。”九爷笑着看了一眼繁生,甩袖站起,“明日带过来送给小嫂子可好?” 安如笑道,“果然的,快拿来。” 九爷摇着身子晃了出去,又绕了回来凑着头问道,“小嫂子也不赏弟弟什么好东西耍耍?” 安如先含笑瞅了一眼怒火上升的繁生,才同他道,“你哥哥要赏你了,还不快跑!” “哼。” “哼” 两人同时不屑,各自走开、做事。 安如笑的倒在床上,挥手就把那锦盒打翻了,兀自好笑了一阵,才慢慢起来将满床一卷卷的收好,忽然手中着一份手感有些不同,随意拆开牙签书衣,细细展开—— 开卷竟是一幅仕女赏花图。 雕栏画栋、兰麝升香,仕女手持粉色团扇雍雅闲冶地仪风赏景,神色悠然旷远,却偏生含笑吐芬一般噙着别样妩媚的笑靥,似笑非笑的神气……真是有点儿熟。 画中人不是偏于漂亮的美人,而是摇曳的艳冶,偏偏是清朗却能勾魂摄魄的动人。 安如轻轻一声赞赏,放下展开,开卷诗云: 当日风流莲心煮,琅玕袅袅,萧瑟横塘路。…… 不由得将那仕女再瞅一眼,怎么这诗句同那日何氏的唱词一般模样? 兀自多想了一阵,才将画卷收起,放归一处。仍旧捡起原先那个看了起来。 忽而外面有人通传,繁生放下手中笔墨,提袍与珠帘外的厅堂上说话,安如瞧着他走出去,不由得笑了笑,胡乱套了一件罩袍潜立于珠帘屏风之下,过了一时竟听见保庆的声音,顿时乐地眉开眼笑,重新回到榻边,却往那书桌上瞧去,待要上前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字迹,只见眼前一晃,那信笺飘悠悠从安如眼前飞过—— “嗳?”安如回头就瞧见繁生将些好的字墨吹了吹,一方方叠好,纳入怀中,遂笑道,“果然有问题,脚底也不带风声,吓谁呢。” 繁生挑眉道,“爷的事你少管。” 安如哼了一声,不理会他,抱着那一方锦盒慢悠悠踱步到小书架上,回头看了看繁生正掀开珠帘要出去,才道,“明日你可是要去扬州盘账?” 繁生回头瞧她笑道,“怎么?” 安如歪头想了想,“我想去庙会里玩怕是不能了,你替我儿子求一副准字帖儿罢。” 繁生摆手就要出去,道,“明日不成,改日引你过去。”说着就转了出去。 安如这里也无事,晓得自己方才潜听他同保庆说话早已被那人发现,眯眯眼一笑,于是裹了一层夹衣软袄,带锦穗边儿,摇着身子也跟着出来。 扶着珠帘往下面瞧了瞧,只有保庆一人在立,嘴里说着:“……郑大掌柜那里也正是这个主意……六子山上的营造过了冬便可用了,梁州砖厂的刘督头包了百十来两礼当要送,保庆不敢收下。……山脚子要上土石方,还需得添百多辆车子,纵是灰料,也应补足,只能来回主子定夺。” 安如听着无趣,于是干脆坐在繁生右边,摸摸娑娑的拉扯着桌上的文房纸墨,繁生好笑的将重要的东西都挪到另一边上,取了无关紧要的推与她玩耍,一面对保庆吩咐道: “灰先不紧,年里打发人往梁州府台送一些吃紧的货,只去问吩咐一般的灰户,没有不应的。尔后你着人往砖厂的刘督头那里走一程,砖的事儿不必提起,土子山上另外的造植不如问他寻个妥当的人来,至于木料砖瓦之类,只当个人情送与他,他自然明白。” 保庆拱手道,“是。还有一事,并州大兴山里才建的庄子征问土地,咱们大柳树漕切了边,镇长理会分寸,倒被那些无赖儿齐聚的一处扯了皮,保庆只能命人一并买了他们的根基,不料竟有出头人来告到并州屯田参里——” 安如撑着脑袋插口道,“他们索要的是什么?” 繁生笑着看了看安如,示意保庆说,后者便道,“他们手里头不过三五间土坯房,咱们要征问土地,说好还三进的在镇子上,那些人得了好处又来闹。” 安如看着繁生小声问他,“三进的房子多少值当?” “百十两银子。” 安如想了想,便道,“房子不给了,只拿给纯头的银子,说明到底只有八十两,他们必定瞧见真银子便忘了本,咱们却拿足一百两的对现,晃着他们的小眼了,快快就签好卖契。暗地里寻到那挑一竿子的头儿,偷偷白与他二三百两的,待他收了,再以此胁迫,乡里人最重的便是信义,如此一闹,谁能信过谁,再聚不起来了。” 繁生惊异的瞅着侃侃而谈的小女人,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是从哪里来的?!” 安如嫌弃地甩开那手,打了下去,笑道,“我是奸商,如何?” 保庆大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繁生瞧见他的不自在,便道,“按着你三夫人的话去做做,再来回话。”保庆连忙退出。 安如笑道,“我混说的,你也敢来,折了的可是白花花银子也!” 繁生不以为意道,“明知是爷的银子,说起话来也不留点神儿?” 安如也不看他,把玩着一枝细头笔道,“谁不知你是个贼强的人来,那土地收来做甚?”顿了顿,才看向他,“收成早强过那点儿小钱儿了,瞒我?!” 繁生笑道,“你果然知道还来同我呛话。赶明儿给爷再生个大胖小子,就带着你过去摘葡萄吃。” “偏就要女儿。” 说了一阵话安如便有些乏神,打了几个哈欠,被繁生问了好几回才怏怏拖着回了内间里,睡了一阵,恍恍惚惚的,隐约听见有人在同自己说话,勉强用力睁开眼,仿佛瞧见一素妆女子笑盈盈地唤自己,“姐姐,姐姐可醒了?” 安如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散散瞧了一眼,那女子掩袖一笑,款款行了礼,柔声问道,“姐姐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什么东西? 安如脑子“嗡”的一下乱响起来,受了蛊惑一般,真的丢了什么东西……那女子低低一笑,百转千回,“姐姐丢了心,还是丢了身子?怎么都忘了呢。” “你捡到了?”安如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竟就相信了。 那女子却翩然转身,“姐姐果真糊涂了。” “哎!不要走!”安如看她忽然远离,心中一急,大声喊了出来,身子猛地一轻,忽坠悬崖般失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心中“有鬼” 天旋地转地如坠深渊,腾地安如浑身僵硬,远远跑开的女子忽然又回来、蓦地来将安如狠狠一推,化作一道青光,“倏”一声钻入安如肚子里—— “呀!” 安如大汗淋漓猛地从梦中战栗醒了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看见繁生焦急地抓着自己的双肩大声唤着什么……“呵!”安如轻吐一口气来,才缓了神,听见繁生的声音: “怎么样,好不好,哪里不舒服了……” 安如难受的摇摇头,双手抚着小腹,眼睛巴巴的瞧着繁生,“我……” “怎么了?”繁生看着她一幅惊魂甫定的模样满是心疼。 “我作噩梦了,梦见,小仙女……钻到这里了。”说完,难耐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一脸震惊的男人,心中隐隐有些奇异,“繁生……” “呵呵呵……”繁生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安了神,笑道,“小笨蛋,就这么的连梦里都要同爷作对!” “讨厌!”安如愤愤看着他,“人家说正经的,真是女儿怎么样,你敢不要!哼,你若不要——” “爷都喜欢。”繁生扶了扶安如,取了软垫子塞到她身后,往床内坐好,挑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戏道,“宝贝生的爷都喜欢。” 安如立刻就眉眼笑开了,推开他,歇了一阵,再无困意,便道,“这一阵子你们都忙,我总是一个人,闷的,也不想听曲儿。净做白日梦了。” 繁生笑道,“你先忍着,过一阵子,到了年里,带着你去扬州转转,可好?” 安如歪着头看他,捻着一缕垂下的长发,“你哪里有这闲工夫同我耍的,年里扬州你要见的人比谁都多,臭哄哄的,不去。” 繁生也不说什么,紧着安慰了一会儿,仍旧坐回书桌做事去了。 腊月时节里总是俗务缠身,大夫人细细拟了一张来往贵妇人的单子送与繁生知晓,并年节礼物上下赏赐,林林总总的好不耐烦。 其时又有大姑娘浮雅的亲家夫人亲自过来说话,递送了许多彩礼,大夫人按着对方的礼一样样将女儿家的嫁妆备齐:箱笼、鉴妆、镜架、盒罐、金银铜锡盆儿、熏炉、火架等十分完备,另绢绸丝锦的不在话下,其余富贵物事金玉家当的,装了几大箱,把众人都看跌了眼。 安如看不出这嫁妆是丰还是怎的,却在同孟氏说话时候,听她道,“大夫人另存了五千两的白银在扬州商号里,凭大姐儿的手迹便可随意支取,这是明面儿上的,私下里,睁一只眼放一只眼,柳氏悄悄不知折算了多少财物添给做打手儿的银钱。” “对方家究竟是怎样的,为何要这般藏掖?” 孟氏笑道,“不关这个,还不是怕女儿过去受委屈——总比不得在家里,随口说话哪一个敢不依?” 安如低头想了想,大夫人也是精明厉害的,偌大的家里,个人都是分寸有礼,哪个也不敢为了邀宠乱来,一个个心八面玲珑,处处掐着个规矩同你钻营。 过了腊八,大夫人领着前面的妇人们越发的不得空,待客、进香、请神、除扫、采定,安如连个说话的也不能够,只好整日趴在繁生跟前,拿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看来看去。 “‘天地符’、‘新春符’、‘神灶符’……”一份份翻开,桃木的牌子上密密麻麻装饰雕刻着的符咒,安如看了看便放下了,又从盘子里取出一份礼单来,略略敲了一眼就要放下,心中一动,又看了一眼,笑道,“繁生,怎么给庙里的进钱这么丰厚,都同前儿扬州本卫府的大人的礼差不多了!” 繁生正从书柜里取来一沓卷宗,找着什么,漫不经心道,“千福寺的法师一向厉害,到时带你去扫一扫气,你这一阵子总做噩梦睡不踏实……涵哥儿的寄名就落在那里。” 安如听得糊涂,不过既然是涵哥儿的事儿,这般厚礼也是应当。发了一阵呆,思绪又跑到别处去了。 繁生拿着卷子才过来,就瞧见小女人一幅隐隐抑抑的模样,问道,“想什么?” 安如惶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茫然了半晌才说道,“繁生……你,信鬼神之事么?” 繁生失笑,“给涵哥儿求个寄名,也是向来如此,怎么这般问?” 安如摇摇头,只低头拿着那份礼单慢慢看着,心中却开始发涩……信鬼神,还是不信?自己从来都在忽略一件事情。现代的那个自己是怎么死的,是在水中,渐渐看着满眼的碧色沉了下去。那这身子的本尊呢?…… 那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怎么死的。 身上好端端没有一处伤口,事后也没有心悸之类急发症。 过了这么久,竟都忘了。是怎么死的呢。 繁生忙着做事,安如晃了一阵子,便回了里间,床上躺了躺,脑子里乱到不行,还不如找出那个未看完的故事。于是在小书架上鼓捣翻腾,一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格子里的卷子,也许是放的时候不大注意,竟将几卷书衣也翻乱散开,骨碌碌的长长展开在地毯上。 安如眼神一愣,其中一份正是那一日瞧见的美人图,卷轴之内不是缠绵的才子佳人故事,却全全满满都是那一个美人儿不同的穿戴做派。 将那画卷捧到床上,一点点翻开,除却第一张赏花图,还有曲桥上以扇遮日的芊芊模样,或者灯火阑珊下亭阁之上单身而立迎风沉思……再往内,忽然画锋一转,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儿成了主角,仿佛是美人儿幼年时期,有展扇扑蝶的笑靥,有荷塘里采菱的惊艳,有一群仕女之中蓦然回首的惘顾,也有抽抽泣泣乱坐在散花从中的娇态。 安如越看越心惊,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双手仿佛沾到什么不洁的东西,越来越不敢碰那画卷,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猛地将卷轴胡乱卷起死命塞藏在什么地方,再不敢看那个方向,驼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藏在床内、被褥里…… 那个一点点变小、天真娇气的小女孩儿,那个行动里说不出的熟悉,不正是梦中那个叫自己姐姐的,推了自己一把的那个素妆女子么……钻到自己肚子里! 安如慌不择手,仿佛那画卷的后面女孩儿真的会一点点变小,变成一道青光“倏”地——她化作了什么附入自己肚子里,慢慢的生长,一点点吸纳着精华…… 妖精! 安如惊慌失措的想着念着,梦里的女子一定是个妖精,要缠着自己,要附体! 妖精! 像一只仓皇逃窜的小老鼠一样,安如“嗖”地逃出小房子,甩开珠帘看也不看外面有什么人魂不守舍的全身都贴在繁生身上瑟瑟发抖,好像说什么,可喉咙拼命哽咽,只能挤出凌乱的声音,好害怕。 繁生从未见过小女人如此失态,也慌着紧她抱入怀中,柔声问怎么。 堂下原本立着回话的安庆目瞪口呆的看着上面的女人,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扑进主子的怀里——安庆识相的咽下还未说完的话,灰溜溜退了出去。 安如此刻像极了一只溺水的小兽,死命抱着繁生的脖子怎么也不放手,“繁生,繁生……” 繁生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平抚着她急剧战栗的身子,紧着她说“无事”之类毫无创意的话,心中急得跟个什么一样,可她也都说不出来,简直都不知道如何才好。 安如咬着唇,紧紧闭着眼睛将那个美人儿的身影从脑海中剔出……怎么也除不了,急得简直不知如何,“有,有鬼……” 繁生心中一紧,“又做噩梦了?” 安如想摇头,可怎么也动不了,僵硬了一般,繁生便以为真的是做了噩梦,叹一口气,轻轻抱着小女人,却是往后面的主卧去了,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低低地哄着,“不怕,没有鬼,爷在这里陪着你,鬼瞧见爷都回吓跑的!” “……”安如湿润润的眼眸扇了扇,微微颤抖,只会抱着他有力的手臂,半晌也不说话,咬着下唇,相信他听他的,慢慢合上眼睛。猛地睁开眼一看,繁生还在跟前,松了一口气,再闭上眼,浅浅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繁生慢慢看着她不再发抖,呼吸平稳,像清泠泠的水一样美好恬谧。眉头渐渐皱起。这一阵子她身子上的不适,心里头的憋屈……她怀着涵哥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子难受罢……当时的自己,在哪里…… 仿佛真的是繁生的话起了作用,他就是安如的秦琼敬德,门神一尊。安如沉静地睡了整整一个晚上,梦也没有,翻身也没有,次一日醒来,看见倚床而坐的沉睡男人,安如的心竟毫无知觉的柔软起来。 心中慢慢想来,怕是先瞧见那画中人儿留了心,梦里想着要女儿,便傻不啦叽的梦魇住了。莫不是那件事情缠得心中压抑,什么都不自觉往鬼神上附?舒了一口气,让自己放下。 用过早膳安如仍同以往一样,往涵哥儿那边玩去了,看着已经回走路会说着咿咿呀呀的话的小肉肉,安如心中充满了甜蜜。有时候竟会不自觉掰着手指头傻笑,有车有房有别墅,有男人有宝贝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真的好像一场盛事之梦,前世什么都没有,这一世,竟全部都有了。 安如笑盈盈地拉着小涵哥儿的手——儿子小手儿紧紧攥着安如的小拇指头,扭着屁股蹬蹬着小短腿儿,两个人一起到正房里寻找繁生: “大师还有什么旁的经事需要应承?” 堂下一位青布直裰头戴僧帽的小师傅合手道,“正月初五至十一已经排满,尊客定下的十三十四两日定不会错误。” 繁生瞧见外面悠悠晃过去的母子二人,唇角微微一笑,便道,“初九‘天诞’日是哪一家定的法事?” 小和尚闭口不谈。 繁生无奈,只能问,“十五那一日愿为女弟子驱魔,请一百二十分的清蘸,大师可能见谅?” 小师傅皱眉,“驱魔?” 繁生道,“魔魇缠身,念见鬼神。” 小和尚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毕恭毕敬道,“尊客的请求贫僧会代为转达。” 繁生又道,“小儿寄名延请三十六位佛众,愿大师祈寿。” 安如引着涵哥儿一同潜立于屏风之后,听了这一句,那涵哥儿不晓得怎样,竟“咯咯咯”地乱笑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过年 是那三张催更的票……明天的双更只能今天来吧,嘿嘿~~~~ ****** 真的好像有什么特逗的事儿一般,小东西一笑起来简直前俯后合,抱着安如的手儿在地上笑得挣不开眼了都。 安如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尴尬地抱起“咯咯咯”的涵哥儿莲步轻移,立于珠帘之外屏风之后盈盈下拜,“打扰小师傅了。” 繁生忍着笑,对那小和尚道,“做事的施衬在下已然备齐,明日便送到寺中,请小师傅不烦点款。” 小和尚再度合十双手,对繁生行佛礼,又微微侧身与安如方向见礼,便托着那名符寄锁的盘子出去了。 安如才松了一口气,神神佛佛,通不好说,眼里瞅着那小和尚远远出了院子,又外面遥遥听见唱诺好送的,才吐了一口气。 繁生早从她手中将那个笑嘻嘻的皮小子抱了过去,抽着小屁股,又揉了揉,待要教训儿子,又舍不得骂他什么,生怕这仔子同你记了仇再不待见,回头寻安如,却见她痴痴傻傻地盯着门口不知有什么想法,便唤了她一声。 安如一时没听见,猛地繁生走动到跟前搂定那小腰,吓得浑身一抖,看清楚是谁了,才将一身的惊惧按下,抚着胸口舒散,“吓死人了。”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儿笑道,“可真给你娘亲丢脸!” 涵哥儿真就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咧嘴嘻嘻笑,又同你“呜里哇啦”地说话,喜庆的很。 繁生手里抱一个,另外又牵着一个,挪到一边的坐榻,将儿子扔到床内让涵哥儿自己折腾去,因问安如,“方才想什么了,叫你也没听见。” 安如撇撇嘴,才道,“还不是那个小和尚。”眼看着儿子要从榻边阑干翻过去,揪着衣裳领子拖了回来,同繁生笑道,“我本是修行千年的妖精,这一回要被老和尚收了去,心里烦呗!” 繁生嗤笑她,“连做个噩梦都吓得扑到爷身上,还修行千年!” 安如摆弄着枕头歪在上面,也不说话,只是笑。 只说腊月寒尽,春回年节里张灯结彩,繁生初一至初五忙得头不点地,闲了只能扒饭吃来才同安如偷空说笑两句,至于晚间休息,更是打个盹儿便过去了。大夫人一日往这里三会也不止,头先还同安如坐一坐说说生养调理的话,及至后头,富贵官亲的走访烦乱到不行,只因这一年纷纷乱乱朝堂上下皆人心浮动,上行不堪,下面便更是乱来胡造,大夫人不得不使出千般本事应付这些人物的妇人家眷,行动作致非得要做到全好,才算体得大家本事。 老夫人自然坐享成事,乐呵呵同前来请安的人称赞不已。 二夫人跟着凑趣,“在没有比大姐姐更能服的人了,莫说任尽大小人口繁杂的不堪,便是年礼节奏一应上下的豪仗,便是咱们数也数不过来的!” 安如一脸恬静宜淡地坐于老夫人身侧,尽管微微垂眸不理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话,也免不了要跟着附和。总有那些眼尖的看的清楚,说一声老夫人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子孙必定满堂红火。 正说笑着,堂下一媳妇传颂,“大姑娘请老夫人安好!” 登时红红火火的厅堂越发的热闹,浮雅一身火红惹眼的春装,修饰的满身玲珑有致,言笑之间都是少女特有的娇美端庄,由跟前的大丫头服侍着上前跪拜,并递上亲手缝制绣成的织品。 一旁一位坐着品茶的夫人满意的瞧着浮雅,称赞不已。正是大姑娘欲结的亲家母亲,目光总是往浮雅举贤神定的姿态瞧着,只把浮雅慢慢羞红了脸,才笑着同老夫人道,“真是可人心的孩儿!” 老夫人听得心里舒服,大夫人瞧见了,便命浮雅过来奉茶。安如仔细瞧着这景儿,满是新奇。 二夫人笑着附耳语道,“咱们家的女儿怎么会输了这仪仗呢。” 那位夫人吃过第二盏茶后,便命人取来一方喜盒,内置锦帕二双、金事儿六对,玉钗环一对,递送与浮雅。过了这一遭,浮雅又亲自捧了玉面糯糕,恭敬地请那夫人尝过,一时间宾主尽欢。 到了正月初六,女婿骑着高头大马端端正正与繁生等行了礼,被领着上下拜了一气,灌了大酒,初七一早的大轿子抬了浮雅出门,前后各八对鲜亮的大红灯笼排场,尾后一串儿的嫁妆供奉、陪嫁的小厮丫环等,都洋洋洒洒跟在最先前的玉穗儿祥云柄如意后面,高唱着唢呐邀鼓的喧闹朝扬州城里去了。 听说是扬州城里的世代大户人家。 鞭炮响过飘散一地的碎红屑。 安如静静卧在床内听丫鬟们讲着外面的盛闹,好姑娘,不知婚后是个什么光景,需得经营呵。 热热闹闹的这一关,初九那一日黄昏时候,大夫人便命人抬了小轿儿将安如请到沐熹院里,一面吃着晚餐点心,一面紧着细处让安如记牢正月十三十四那两日为涵哥儿做寄名的法事走程。 “出家人,叫他们费得心,还须自己多留意前后,多烦事也都小心祝愿,不消说咱们这种大家,便是一般的小家小户也是如此的心意,神灵有心,都替你记着,万不敢听那人混说不当成一事儿。眼瞅着涵哥儿叽叽成人,道上也多得事来。” 安如听的混里胡涂,总也抓住重点,笑道,“您只管放心,如儿最信神灵了,佛祖有灵,上下普照,一定敬心意。” 同在的柳氏亦点头笑称道,“都是这般的心思。” 大夫人微微一笑,才说道,“听爷说上元灯节里前头要在扬州还那些老爷们的酒席,黄昏时候我也会领着她们一起过来,到时你也能见识见识咱们扬州城里的灯结火嚷,热闹得很。” 安如听了也欣喜十分,正待问一问,外面梅阡端了心的手炉进来笑道,“传庆烦主子的令送了这个过来。只怕外头起了风呢。”这么一闹,生生把安如羞得说不出话来,红着脸接过那手炉。 大夫人无奈地摇头,扶着额头慢笑,“真把我当成糊涂的人了,你回去罢,路上仔细着风。”又对梅阡道,“外面让先等着。”回头命松合取来安如的外袍斗篷,亲自看着安如武装到手指尖了,才命人悠着心服侍送出。 柳氏已经将这几日的毛帐收齐,着竹玉往后面柜箱里上了锁,同大夫人道,“我也走了,昏昏的一日里全是帐目,您总是不放过我一丁点儿的!” 大夫人但笑不语,仔细又寻了三五个掌夜的婆子跟上,命着一径送到园子里飞雨轩后面的台楼上才能回来。 安如抱着传庆送来的手炉,摇摇晃晃坐在小轿里,眼神微眯,惺忪着仿佛有多疲惫一般。 方才出门时候柳氏扶着自己,一点点地精细,轻声说话,“从前她也不曾与我有多亲密,哪怕十几天的不见面也是经常有的。可如今也才一两天,我就有些撑不住了,坐着也想,躺着也念,满眼满眼都是大姑娘,她小时候如何得了糖果高兴得拿给我吃,她从台阶上滑倒,膝盖都破了,却不同我说一声疼……” 安如感受着她扶着自己手臂的颤抖,听着她禁不住的哽咽,可不知道怎么劝,只会眼巴巴地流着婉转的目光,顺着她的心意轻声喟叹,“不要紧……” 柳氏摇头,低低自嘲,“孩子终究是别人的,我都是错操心……都这般大了,我总不敢放心,不能放心。” 安如轻轻抚上柳氏的手背,“浮雅是个有福气的,你也看见了,那后生看着都是个做事儿的,定不会委屈咱们姑娘。” 柳氏半含酸楚笑着,“大过年节的,什么都不缺的,可偏生屋子里怎么看都觉得空着厉害,兴许这一辈子,都瞧不见她了。”摇着头扶了安如跨过院门坎,送上轿子,福了福身子,退了一边目送了远离。 安如再不知该劝慰什么了,来来回回总是那些安慰话,毕竟同柳氏不敢多说话,感觉到处都有陷阱等着你一般。直回了繁生跟前,送人的媳妇们告了退,才有些放松。 末蕊仔细为安如换了内屋的衣裳,用温水擦拭了寒气,繁生从另一间屋子转了过来,瞧见安如睫毛上密密的水珠子问道,“外面下雪霰子了?” 安如疑惑的看着她,待两手擦干后,繁生过来拿拇指在她睫毛上捻了一下,湿湿的,绵绵的。 两人同时一笑,手拉着手就进了里屋。 卸下妆,安如妆台边坐着,回头瞧了瞧床头上拿着什么书卷看的男人,问道,“汇哥儿什么时候回来?这都过年了,长子都不在跟前。” 繁生看了她一眼,“怎么?想起说他?” 安如拿手顺了顺放下的长发,“方才碰见柳氏,才大姐儿嫁了人,看着满身都是唏喤,我都不自在。听二姐姐说,恐怕大姐儿这么一嫁,咱们再难见着了呢。” 繁生放下书卷,干脆背着手躺倒,偏着头瞧着只着中衣的小女人,“到处都是你不嫌麻烦的。涵哥儿的寄名你怎么不问我?这两天看着又要寒一场,是三十四那日也不怕涵哥儿受冷?” 安如笑道,“你才记得?!”走到床前还未站稳,人已经被繁生抱进床内,眼珠子一般的爱护,逗得安如只想笑,嘻嘻的闹了一阵,才藏在被褥里面,露这个白皙的脸蛋儿道,“大姐姐说好了,那一日涵哥儿就交代给老夫人引着,让我找涵哥儿贴身的小衣小袜,再早早做成的玄青色外袍、鞋帽拿着交代就成。免的到时孩儿吓唬着一闹,倒乱了众人的手脚。” 繁生很快脱掉自己的衣裳,拉开被子也挤了进去,宽厚的身子蓦地就暖热了被窝,逗得安如笑喊着就要躲闪,繁生大手却早已将人勾进怀里,另一手满意地覆在安如隆起的肚皮上,怪声怪道,“怎么长出来的,怎么这么慢!” 安如龇着牙慢慢儿啃着繁生胸口上的肌肤,来回抵头摩挲,“咯咯咯”地笑着,“你自己种的种儿,贼心的汉子瞧着脸上精明恁是笨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千福寺佛礼 到了正月十三,繁生早已准备了软软的马车,将内外布置得豪华不堪细数,尤其不晓得怎么做工,车马颠簸竟里面一份感受不到难受,真好像坐的是放慢一拍的小轿车一般,喜得安如拉着繁生就不让他出去骑马,闹闹地笑了一路。 有三日不得见面,安如同他越发黏的厉害,只恐他被人勾去一般。 未进城里,直接大队人马开往千福寺。 前头安庆早已拉着伙差将五十担白米、十斤沉檀火香、十斤大红蜡、五十匹生布麻料,并千两金作为涵哥儿的寄名礼。 不消这头的热闹,寺住持大师方丈内小和尚正侍立着念了《大罗经》第三回,木鱼镇镇脆脆,青香烟柱肆意缭绕。无数的青头和尚往寺内立例,芸芸经坛却也清净十分。 观礼的繁生不请外人,只有九爷同行走江南督皇工的惠郡王,两人吃着寺内准备的斋酒,倒也能说几句佛偈,嘲弄嘲弄不懂事儿的落疤小僧。听见外面小厮传话,哥哥同小嫂子已经进来,往大殿行礼出去了,才抹了嘴,悠哉地跟着去了。 直待进了庙皇牌坊,安如便不曾与繁生一起,下了车子戴上帷帽,这一回帽沿下只有薄薄的轻纱,道路看的清楚,不禁心中豁然爽快。引路的是个不生疏的师傅,将人带到客留处便告辞。 山里自有妙处在。 前来侍候的早已前前后后将暂停脚的小庙检查了遍,到处洒扫清静,安如才由末蕊搀扶着跨进正庙香案前头。立着将双手合十,默念佛法,不顾周围人劝谏,非要来厚垫蒲团,伏倒在地。 安如不是信佛,而是恐怕神念相通,心中默默祷祝: 天地玄幻,独有我来,不为谁往。 她舍不得,是真的留了心在这里。把心留在那个人的心里。 难耐。 作完佛礼,安如由着她们将自己送到庙后的停歇处,软床罗帐早早的准备停当,安如上了床略略睡了一阵,兴许是同神诉说了心内的话儿,这一觉竟无由的心宁,扫去全部的闲意,松了精神。 恍然间听到一阵惊雷,安如神经一动,直挺挺从睡梦里醒过来,外间坐着侍弄针线的末蕊等一听见里面的声音便赶紧来。 安如茫然竖着耳朵,皱了皱眉头,才自言自语道,“原来都已经这时候了,是那边鸣法鼓呢吧。” 末蕊笑着服侍了安如起来,穿戴齐整,暖茸茸的一身,方出了院子。安如怀中抱着暖炉,目光朝大庙那边望去,才有小丫头过来回报,“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三夫人移贵体呢。” 安如慢慢启着步子,出了小院儿,由人引着,往东面的三庙去了。庙里有一幢岐山浮图,层层七垒。安如扶着末蕊的步子一层层洒扫,既不嫌累,也不烦闷。那塔日日都有人打扫,更因三夫人的到来,早已净了无数遍。因此倒也省心。 及至第七层,好歹也挣出密密的香汗,待扫完宝塔,大庙那边的鼓声落下,飞来殷殷的佛乐演唱,充盈着人满心满肺都好像是“南无阿弥陀佛”了。 再过了一阵,等到佛乐结束,钟鸣镇镇之时,安如已经歇好,慢慢下了塔,往东面这边的后庙山房去。 一应的物事准备妥当,沸水煎熬。白米莹莹的十分好看。 无数快马飞驰送来的南国小绿菜一点点被安如以手撕碎,满满地装盛一碟里。小小的铁锅米粥沸腾,锅底青焰贪婪地舔食,醇香的粥味渐渐弥散开,绿碎撒满锅,翻滚着浓浓的绿意,滴翠的美丽。 一份敬献佛祖,撒盐添香。 一份送与主持的方丈内。 另一份经由大师点化,施洒明斋,再由繁生遣快马送回乡下的府内,交由大夫人一口口喂给涵哥儿,还带着热腾腾的暖意。 繁生从香坛上下来时分,便有小僧引着往后面的玉潭阁内歇息,九爷同那惠郡王已经听了一阵的佛法,早不耐烦了,见着繁生终于做完,乐得两人都来敬一碗斋酒:“可从没见过哥这么认真,小嫂子真有办法!” 惠郡王拱手劝酒,“谁能想到五哥竟是这么细心的,要搁我,准不定的就撂到老远也不管了。” “装你的吧!畅园里头藏着个小娇娘当我不知道?!”九爷哼哼道。 惠郡王一脚踢过去笑道,“什么地方你也不省省那张臭嘴!爷藏着什么了!”不理会九爷,因命人将两盒贺礼送上,另有十担寄放在外面,只拿了礼单进来。 繁生素知这两人的习气,同饮过酒,让人收了贺礼,吃过一顿斋饭,心中不住地担忧那个小女人是否累着了。九爷一准儿瞅见繁生的心思,早被惠郡王撺掇了无数遍,拿着话试道,“上元那一日正巧有一桩美事,弟弟听说嫂子们都要进扬州城里观灯,正好了小惠子、嗳!——” 惠郡王再一脚踹过来,巧巧的被九爷闪开,气笑道,“小九儿你真不耐烦!” 九爷哼哼躲过这一脚,甩着扇子弹了弹差点被踢到的地方,“斯文!” 繁生吃了一口酒,不理会这俩人,道,“元夕时候她们就下在会馆里,到时请了禧堂楼的顶阁,让她们玩耍看灯着。咱们就在畅园里吃酒罢了。你又有什么主意趁早打发了。” 九爷笑着凑上来道,“这个我理会的,安庆早说了——”瞧见繁生看了过来,摸了摸脑袋笑道,“小惠子明日寿辰,哥哥赏个脸?” “滚!”惠郡王甩手就将酒杯砸了过来,笑骂道,“爷爷一年过八次寿!” 繁生吃了一口咸菜,亦笑道,“明日同郑大掌柜说话理论,你也过来。”是对九爷说。 九爷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优哉游哉地自斟一满杯,“有事找阳庆说去,走这么一趟货他比我清醒。” “你倒是醉了?”繁生瞧了他一眼,“既不愿出关,也不想下南边,说说,有哪里是你要的!” 惠郡王“嘿”地笑了出来,睨了一眼九爷,悠悠道,“五哥必不晓得,这家伙想着回京城乐去——可不是怪人!” “哼。”九爷漫不经心,晃了一阵心思,才道,“也得回去瞧瞧那个人,让她‘挂心’这么多年,总是要给点‘甜头’不是?” 惠郡王抿嘴一笑不语。 繁生定定看着九爷,摇摇头,继续吃了一口酒,放下酒盏,慢慢道,“上元那日十弟也过来,你们多久不见了。” 惠郡王不解道,“郁城佑袭了世子之位之后,小十没一同回京城?” 繁生冷笑,“郁城佑也会过来一聚。”那几个字咬得死死的,惠郡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再不说话。 三人再说了一阵,才有小僧过来知会,将三大抬日用假物均已开过光,送到繁生寄住的小庙里,看过目单,将其中孩儿贴身之物命人送还与三夫人那边,才领着那二人往大殿里正式拜会主持大师。 一 连二日作足了法事,繁生忙过第一遭,便往城里去了,再第三日还是不及抽身,只能打发九爷过来接人。惠郡王也无聊地跟着晃了过来,只听说今日是大师为三夫人点灵,便凑了兴趣。 安如一早的就梳了平头,长发垂垂曳地,只在最下面绾盘一咎儿,以桃木梳别瓒。 因为有身子的缘故,大师免了安如的跪拜之礼,只受了三炷香,便款款请至方丈外的一心斋内。自此便让安如在里面闻了整整一日的香烟气息。沉香之味。 九爷实在想着法的钻营到底大师同安如说了什么,惠郡王亦不着痕迹的贴近安如一行随行的后面,竖起耳朵想听前面的一二: 千福寺的大师从不为女学生点灵,内里的人尽是知晓,便是千福寺欠了繁生无数情义,大师也不必作出俗务之举。繁生也不想竟是这般,能请来另外的师傅为小女人祛惧亦可—— 九爷就差滚进安如怀中撒娇了,虚扶着小嫂子的手臂慢慢蹭着往马车走去,抹着脖子缠问,可安如总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真的一个人坐了一整天!——连只蚊子都瞧不见。” 惠郡王在后头佯着步子望天,不相信。 九爷挠头,小嫂子的模样怎么也不想是说谎,可,“弟弟真的对天发誓,谁都不告诉,就是弟弟亲媳妇也不说!” 惠郡王脸部抽搐,“你他妈有媳妇吗!” 安如干脆停在马车边上,定定瞧着他,“嗤”地一声笑了,“可是怪你哥哥还没给你找个小媳妇?”又说,“贼小子甭在这儿蒙我了,打量我不是你正经嫂子专会来寻事儿。得了,再磨着功夫,让你哥哥觉着你太闲了,还不亏死你。” 九爷乐得不行,再回头想了想,还是死皮赖脸地拉着安如的袖子,“好嫂子——” 末蕊低低垂着眼眸,这九爷怎么这么不懂礼!只是安如同九爷一般德行,眼中哪里有礼法?只管一动也不动,另一手慢慢抚着小腹,拿眼慢慢瞅着九爷。 九爷竟蹭了半晌,不知是词穷还是什么的,有那么一阵里也说不出个话来,呆头呆脑的溜着眼神。 越过九爷的身后,隔着轻纱远远看了看庙皇的楼牌子,什么时候才能再出门呢。安如抿嘴儿笑了笑,由末蕊抚着上了马车,临了又掀开帘子同他道,“还傻着哪里做什么,咱们晚了路程,倒让正经主子等着,仔细你哥哥捶打你!” 惠郡王眉头淡淡皱起,待要上前提醒那小九儿,却有碍着女眷是非,远远前头瞧见九爷不知怎的蹿也似跳上牵头大马,得得瑟瑟领路去了,马蹄行走的没头没脑。惠郡王不由得将目光扫向那一架豪奢的马车,隐隐听见里面的女声,立刻又屏气凝神专务精气的偷听着: “怎么又忘了!”安如捶了捶小腿,无比颓丧。 末蕊笑问,“忘什么了,奴婢帮您找回来。”说着就要停车。 安如连忙制止,只说,“才那小九送来许多书卷,混着一画轴,看得人心慌,总是忘了问——” 惠郡王心神猛地一颤,再不听下去,赶着九爷的方向,策马就追了上去。 末蕊探头出去瞧了瞧,“早不见了!”又看了一回,才放下帘子。 安如闭着眼休息,又慢慢睁开眼,听见末蕊的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再好笑的看了看重新闭好的马车小门,“这家伙,跑得还真快。” 末蕊换了一边,为安如尽心揉着发困的脚,“您总是惯着九爷,让多心的人瞧去了又乱说话。” 安如伸了个懒腰,抱着一团被子很是惬意的歪躺着,“这么个弟弟,天生就是要大人宠着的。他又不是笨人。” 末蕊笑了笑,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过了一阵又说,“九爷跟前那个年轻人真怪,既不像护院的,也不像客人一般,竟跟着咱们走。” 安如奇道,“哪个?” 末蕊摇头笑道,“您哪里能瞧见,且回避着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上元灯节 安如继续闭目养神。 真是古代的规矩,整日里见到的都是女人。是个丫头倒比自己这个见多几个男人。 丢下这段事儿安如很快就睡着了,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走了多久,停了下来。隐约朦胧之间听见外面市闹声音,吆喝连天棒槌砸案的,好不热闹。 再过了一段,兴许绕进巷子里,外面的杂喧戛然而止,只听得见车马吱呀行走。 安如睡意惺忪,脑子里清醒糊涂地想着,这也第三日了,他这回子在哪里做什么呢。涵哥儿在老夫人跟前不晓得怎么样,有石莲一直跟着,还把箴儿留下照应,真是操心的……胡思乱想之间末蕊轻轻推醒了安如,“到了。” 轻叹一声气,挣醒了过来,浑身都疲乏的利害。貂肩长袍曳地,棉茸茸一身的装备,巴掌大的脸颊露在 外头,明眸红唇,滟滟的光彩照人。帷帽轻纱覆面,远远看去,若隐若现的朦胧好像梦一般迷人。 惠郡王骑着马远处瞧着,目不转睛。 九爷老早下马候在跟前,小心请了安如下车,道,“哥哥前头还忙乱着,您后头歇息一阵。” 正说着,保庆从里头跑了出来,说了同样的话,还将一柄单凤嵌玉的阴刻牡丹手炉奉上,“主子说晚间便过来,让您好生休息,黄昏时候大夫人她们过来,您看着有兴趣也跟着玩耍玩耍。” 安如含笑听着他说着话,过了垂花门,还在絮絮叨叨,只能叹一口气,扶着末蕊的手臂步子放缓,“保庆?” “是。”保庆正说着什么,忽然被打断,莫名抬头看了三夫人一眼,可那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垂眸温顺的末蕊姑娘。 “我给你保一门亲事如何?” “是……啊?” 丫环仆从跟了一身,簇拥着进了会馆,安如锦帕掩着嘴笑个不停,时不时瞅一眼旁边惴惴不安的末蕊,想到方才保庆一脸错愕的模样,真是傻极了。 由人引着进了内院,稍微安顿下来,又抱着手炉呼呼地又睡了过去,才算解了这几日的烦乏。一直睡到黄昏日落,安如才饱饱的醒了过来,瞧见日头,心里头一急,忙唤来末蕊问了时辰。 “大夫人才应酬城里的贵人夫人们呢,柳姨娘同孟氏过来问了一回,吩咐咱们小心看着,不敢打扰。” 安如赶着时间换了一身正装,白绫细缎裙儿,上套着一件内翻貂皮小夹袄、外绣雏凤貂爪的盘锦衿,滚滚的腹部裹护着白狐腋围裙,长长一条七彩色的带穗儿如意绦子圈腰束着垂下,外罩大红色纱衣—— “这个不成,大姐姐必定一身大红,我穿这个为谁添堵?!” 菱儿正跪在地上编着裙边儿,为难的很,“主子准备的衣裳。” 末蕊接过手,命她取佩饰过来,自己从一干的衣裳架子里寻了一件水红色的襬木莲锦裳来,层层叠叠地为安如穿好,笑问道,“只能是这个了。” 安如罢手,提上那双棉芯底儿的青金镶领装狐裘小靴,披扶着羽纱面儿的锦绣暖裘袍子,就赶往大夫人那边去了。 穿过长廊横庑,绕了一丛梅枝芬芳,遇上同柳氏说笑的二夫人,相携着一同请大夫人安好,岁岁众众的,欢笑着上了马车,往前街华灯热闹的禧堂楼来。 同孟氏一个车子,听她笑着比划那禧堂楼,正是每年赏灯的好去处,临街的面楼上包占了阁楼上层,下面行人灯市瞧的一清二楚,欢喜极了。 待车马费腾之时,后院车子进来,众妇人纷纷下车,锦绣满堂的喝彩。安如有二夫人牵扶着,前后三进,不远不近的影影幢幢。过穿道第三层仪门,豁然眼前开朗,早有花样儿的美妇人引着大伙由这边上了临街面赏灯的阁楼,围屏团簇,花香摆设无一不全,且墙头壁角的都有崭新的绣凤宫灯,楼檐窗阁上挂着湘竹细帘,遮不住外头喧嚷热闹。 大夫人笑着赞叹,领着众人坐于席桌一围。禧堂楼的掌柜媳妇并一众侍奉美人儿前来见礼,精心吩咐了茶水餐点,毕恭毕敬。 “这位是你三夫人,没见过的。去年还在并州呢。”二夫人抢着介绍,笑嘻嘻道,“还有你肉墩墩的小主子在里头,一并磕个头!” 掌柜媳妇笑着磕头讨了赏,“三夫人气色真是不错,必当是个有福气的!” 安如怯生生笑了,“承您吉言。” 大夫人含笑吩咐道,“按着单子上罢,三丫头的吃食咱们带了来,你亲自看着热了拿来,有什么差错咱们可不饶你。” 才说笑几句,就听见外头一阵轰鸣唤呼,倏地漫天一阵火光烟花哗起飞腾,星星亮亮闪烁极美,恍得楼窗一瞬间花火绚烂。二夫人连忙起身瞧去,抚掌笑道,“真正好!” 三响过后,灯花市正式开市,二夫人非拉着安如双双倚靠伏定楼窗,兴奋地指着介绍: 当街正中早早搭建着三座高塔奉灯,其下圈圈围着小商小贩坐地叫价,又有花灯谜语,投掷圈换把戏玩耍,男男女女人头簇集。且看灯火辉煌盛景之间,莲花灯、羽柳灯,猿猴灯、狮虎灯,钟馗灯、湿婆灯,螃蟹灯、鲸鱼灯……不凡与耳目视听! 孟氏坐了过来,瞧见下头有小孩儿甩着兔儿灯奔跑着玩耍,也逗地笑个不停,“真不知道那个小灯儿有什么趣事,当个宝一般的!咱们家里也能做出来写个,偏小主子们就要外头的。” 二夫人嗑着瓜子儿嬉笑不止,说,“你们看那个村人傻子守着个小摊儿不会说话,愣愣地样儿!”一会儿说,“看、看、漫哥儿去年就有那个小猴子灯儿,抓着满院子跑个不停,滚得到处都是!我要说他,小子竟学会跑到老夫人那边告状!” 安如以帕掩嘴笑道,“贼精的小子!” 薛氏陪着大夫人耍棋牌走势,听见这边说唱个不停,也道,“那一年正好大风吹了好大力生生扑到了好些个灯花,诺大一片黑洞洞!大家伙都吓傻了呢。” 安如撑着头尽力往人群里瞧着,缁布麻衣、黑压压乌漆漆,不禁低声呼道,“噫!那个人还穿着短裳!”两双胳膊腿儿竟露在外头! 大夫人摇头笑道,“你们呀,下雪天儿都有光膀子干活计的!” 掌柜媳妇又领了两三个小娘子上头来,提着琴瑟琵琶,莺莺燕燕地唱着小曲儿。二夫人指着其中一个小丫头笑道,“这个声音好听,说个《一枝梅》话儿与我们听解闷。” 那小丫头留着一头黑黑的刘海,越显得眉眼精致好看,眯眯眼一笑,福身道,“咱们新有了话儿,夫人们可要听一听?” 柳氏捧着热茶为大夫人浓浓的添了些许,回头问道,“有什么新鲜的,不妨说来听听?” 小丫头身旁模样周正,略显沧桑的妇人恭敬福身道,“正是京城里传来的新曲儿,想着夫人们或者喜欢,叫做《玉如意》——” “嗳呦,这可使不得!”二夫人一听这明儿早笑得伏到在窗棂上,伸着玉葱指着笑道,“好听的也不敢听,让人知道了还不要闹翻了天了!” 安如知道她是在嘲笑繁生宠着自己的小心眼儿,也抿着嘴笑了笑,“不听她瞎说,正是犯了我的名儿,你且说说,有什么新鲜故事?” 那妇人明显一惊,很快反应过来,瞧着这夫人不是那难刁的主儿,便笑道,“讲得是唤作玉娘的富家小姐——” “佳人落难,公子相助?”二夫人笑着对众人指着道,“偏那些小姑娘家的欢喜这种,我们听了倒无趣!这个不听,换个不是小姐公子的出来。” 那个小姑娘瞧见就要僵局,眼睛亮闪闪的一动,笑道,“这里有一首新学的小调儿,夫人们想必从未听过,虽有些慢,却也常是贵妇人们叫咱们多唱的。” 大夫人一锤定音,“烦劳的,只管唱罢!”回头对二夫人笑道,“好好看你的笑话,别叨着我们听曲儿才好。” 二夫人笑嘻嘻地拉着安如又说,“你看那个风吹得要散了——” 那小姑娘素手弹响琵琶,嘤嘤涟涟唱了起来,安如听了一两句,竟是佛经里头的拜佛故事,也是个伶俐丫头。 钟鼓声响了三遭,烟火也放了好几回,房内席面上杯盘畅怀的,小丫头咿咿呀呀唱着故事,年里的喜庆足够完全,红红火火的甚至比年除夕都热闹。 薛氏因身子向来弱一些,困不住乏力,实在坐了一会儿便先行离开往会馆休息去了。再一阵安如也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大夫人摇头命人将她也打发回去睡觉。倒是二夫人在楼窗上瞧了一阵烟火,很快便被那小姑娘的故事吸引了去,陪着大夫人听曲儿。 安如坐上马车,也是累得很,出了门楼兴奋的劲儿一过,浑身困乏难耐,躺在马里面铺整的被褥里头,就睡了过去。末蕊悄悄的也缩到一边,小憩片刻…… 楼阁上女人们还在继续玩耍。 琴声悠雅,一时听到话中人物陈家少爷抛妻弃子一蓑麻衣的跟着跛脚和尚出走,众人皆唏嘘不已,有的为那贤良慧贞的妻子惋惜,有的为陈家没落而锤桌。 话到此处折一句寄语: 无色无空无不空,难舍难收难尽应。 孟氏嚼着字眼慢慢回味,大夫人笑道,“可见故事里也有因缘。”瞧见蜡泪燃尽因问,“多时辰了?” 二夫人走到窗前掀开竹细帘子瞧了瞧天光,“二更了罢。”再一看底下行人说唱的杂耍的净收进栅栏肆业里面玩耍去了,笑道,“今年倒也盛一些,门外还有馄饨摊子亮着呢。” 柳氏换了了第三根烬烛,房内忽明忽暗,多添了一盏蜡烛方才好起来,柏氏为众人添了黄酒,慢慢儿听着曲子,双眼渐迷离。 “朝有大限终时了,暮时九转迷根元”…… 楼梯口“咚咚咚”声音震乱祥宁,二夫人偎立窗口直觉寒意阵阵凉,不觉裹了裹领襟。孟氏侧耳倾听谁家大胆。吵灵醒了富贵乡温柔场上的贵妇们—— 松合面色带急仓皇惨白爬上木梯滚到珠帘外推翻了执瓶捧杯的丫环媳妇们,哆哆嗦嗦念着一句话: “三夫人不见了!” …… “三夫人的马车出了灯市后、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又是旧时相识 睡得很不踏实。 又开始做梦了,梦里胡乱不明,一阵子溪水,一阵子密林,一阵子荷花池青青草。安如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忽然觉得有些冷,怀中并没有抱暖手炉,房子也仿佛没有火墙。 繁生在哪里? 惺忪双眼,心中一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清醒过来。 有一束目光,安如自然的看了过去—— 那个人也是才发现安如醒过来,伏在桌案边上不知切做什么,听见动静忙放下手中的小医刀将桌上切好的东西一揽进小锦盒当中,疾步匆匆过来,激动了半晌,却仿佛羞涩一般猛地停住步子,喃喃一笑,双手硬生生的放到背后,“醒了呀……” 安如感觉浑身都凉了。 直觉双手在被子里覆上小腹,气息聚集眼睛深深盯着床头那人——鼓囊囊的软软绵绵的肚子,还在。僵硬的身子躺在床上,还好没有再穿一次。只是……眉头紧紧蹙起,陌生。 陌生人好似十分尴尬,分明是玉面小生的俊俏模样,却双颊添了一份红晕,行动有一些不符个人行动的激动与无措。只会傻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嘴角咧着弯弯。 安如慢慢看着他,警惕的僵着身子,无数种情形闪过。……繁生在哪里、繁生在哪里?!这么一想,立刻就开始无端急躁,胡乱的神经闹着、含了怨的眼神幽幽垂向床脚,闪烁着恐慌。 男子动了动身子,显然很想到床边来,可一碰到安如警戒冰冷的眼神,立刻如同消雪一般轰塌了意念,越发无助起来。懦意支配着双脚,怎么也走不到跟前,嗫嚅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个……” 安如更加不说话,一发觉那人动静,便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那男子,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护着孩子,浑身紧绷,气息一点点凝聚,神经却无比的清晰。像紧绷的弓一样,轻轻靠近,就能听见弦的声音。 深呼吸。 那个人“那个”了半天,也没出什么话来。 他小心的立候在床边,手中紧紧攥着那一方小盒子,立在那里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安如止着浑身的冰凉。 看不见陌生人的进一步动作,身子渐渐放松,只是不敢放松的看着他。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者情绪太过激烈费了心神,或者并没有在两人的对峙里感觉到威胁,又或者安如只是累了,同他互瞪了好久,撑不住疲乏,只是轻轻合上眼睛,便又睡了过去。 那男子窘迫的立了半天,才发现床上的她又睡了过去,竟然一下子解除麻痹,眉目一瞬间便凛然,将手 中的方盒放在她枕边,蹲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如婴儿般纯美的睡颜。 目光移至她双手紧护的地方,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繁生还是没有找来。 睡了吃,吃了睡,或者站起来扣着厚厚的裘袍在房间内走步。若是那个男人进来了,看他一眼,再不说话。不要丫环们的服侍,安如漠然的自己穿衣吃饭,漠视一切。 也许了过了一天,也许过了无数天。房间内外始终安静着。 安如推开木窗,廊庑下除了淡淡的风声,什么也没有。她急躁,她沉默。 无力的回身。 爆发的那个点。 “啊!”那个男子突然就站到她面前,安如不觉失声低叫,听见那柔柔软软的声音,倒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模样出现在男子眼中,染得那男子顿时也紧张起来,急得就要跳脚一般,“安、安妹妹——” 安,妹妹? 安如急促的呼吸被击中,心脏猛烈跳了几下,却—— 眉头凝起。 不觉拿了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上去……烟眉一皱,毫无征兆的抱着小腹、像只可怜的虾子一般痛苦的蜷缩起来。 …… 那个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世界,面目全非的人事物,诡异的离奇。他们就好像光怪陆离的妖物,你觉着像是看古装片,却陷在某一个情节之中成了可怕的道具一般。抽离,成了不可能的咒语。 安如回忆当时,将身子痛苦一般的蜷缩起来,团团藏在被子里不出来,双目紧闭,嘴里逸出痛苦的声音,双耳却像只兔子般警惕的竖立——: “来人!来人!……安妹妹,安妹妹……不疼了,不疼了……快来人呐!” 安静的房屋里顿时混乱起来,好像听见许多人跑进跑出,有人试着拨动安如抱成一团的身子,安如听见自己惊恐的尖叫,毛骨悚然,立刻那个男子滔天怒意名人将那个哭着求饶的丫头扯拉出去。 仿佛又被男子的吼声吓倒,安如又听见自己的尖叫惶恐的变成低低的抽泣,受伤的小兽一般难耐的呜咽着。 男子踢开跟前的人,又把一屋子的声音扫净,颤抖着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安妹妹不疼了,有药吃,乖——” 安如在被子里抖了抖。泪水涌了出来,小声哭着任他拉下被子,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是那人正跪在床边趴在床沿上同安如一个高度,恳求的声音里满是颤意,手中捏着什么药丸,试着往安如跟前送,可是不敢靠前。 看着眼前真的心疼了的男子,安如心中好受了些,但仍旧哽咽着声音,烟眉颦蹙,赌气一般瞪着他。 男子小心的拿着药丸放在一方干净的帕子里,平铺在床褥上,枕头边一直安放的小盒子此刻被打翻,里面的草药的香气渐渐蔓延,飘进了安如的鼻中,忽然心中一动,这味道…… “你……”安如的声音绵绵软软,带着委屈也带着三分娇纵,“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味道是金陵王妃送来的赢散丸,只闻过一遍。味道的记忆比什么都准。 莫非又是旧识? 男子松了一口气,放心地笑了笑,看着安如仿佛真的难受得不行,再皱起眉头,趴在床边十分不放心道,“疼不疼了……惠哥哥有药,先吃一丸好不好?” 安如心中一抖,这个,惠哥哥,“不,”摇头。拉上被子藏了进去,好容易控制了情绪,深呼吸,再拉下被子,发现那个惠哥哥这一下竟急得不行: “好妹妹,听哥哥话,咱们吃了就好了,只吃一粒!” 安如瞪着他,俨然一副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嘟着嘴,看着那人都要急死了,揪着你的心慢吞吞的,幽幽问道,“我不吃……为什么这么做!” 那人真的做错事一般,低着头,顾左右言他,“安妹妹……不要怕,有惠哥哥在,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安如冷笑,仰着头看着床顶的幔帐,道,“没人欺负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去年的时候,也有个人同自己熟捻的,自己魔怔了一般叫他“佑哥哥”。 他们当这个身子的本尊是什么?深陷泥潭贞节沦丧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全世界都黑了的时候他们在哪里,那个可怜的女子冰冷的死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闭上眼睛,压下心中的愤怒,可声音中抑制不住的全是厌恶,“我不想见到你,我就是死了也不想见到你。你们有什么区别?……佑哥哥——”深深吸气,“郁城佑他们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是不是恨死我了,要这样对我?……我死过了,死干净了,全都没有了……” 柔糯的声音原本应当是甜蜜的,此刻却渐渐变淡,变得虚无。 再没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安如感觉着他的颓丧与落寞。闭着眼睛,安心的抚上怀中的宝宝,“你走吧……哪个时候没有找到我,你们就已经……从那里消失了。” 男子默然的跪立在那里,手中还捻着细心切成的小药丸,喃喃自语,“安妹妹,不要怕疼,吃了药就不疼了。” 安如再不应他,心乱如麻,思绪像开了闸一般肆无忌惮。 他说,“是我先遇到你的,是我先同你玩的,可为什么你说你讨厌我,你要嫁给良哥儿……后来你再不见我……” 安如别过头,不看不听。 他说,“我去了关外,做了朝廷的质子,叔叔拼着命也不能阻止……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嫁给别人……郁大哥在蜀中平乱,良哥儿从家里逃不出来,我们都……错过了。” 听见那声音,很低,很沉。 可安如还是见不得这样子的人,猛地坐起身怒目相对,死狠狠盯着那个男子,一门心思揪着另一件事,看见他吃惊的模样心中颤抖地恨意,恨到极致浑身痉挛的痛苦,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了下来,双手不由控制的拳拳紧握,颤着声音呜咽着,“错过了?你在跟我说‘错过’?呵呵呵……” “好,你很好,你听着,好好听着!我已经有孩子了,我有个儿子,他叫涵哥儿,他八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喊娘亲,然后回撅着屁股扑进娘亲的怀里,现在会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前头一阵子,会抓着我的手指头跟着我走,不会哭闹,见到人就要笑……涵哥儿很不听话,可是最喜欢我叫他肉肉,每次这么一叫他都回蹦着跳着乱笑一气……” “涵哥儿想娘亲了,怎么办!怎么办!”安如像只暴戾的母狮子一样倾尽全力怒吼,“你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心?!怎么这么自私?你是错过了,可是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看见没有,你看!”安如猛地掀开被子指着自己的小腹,“看见没有,我身上还带着一个,我家里还养着一个,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看清楚没有啊!” 说着说着就含泪带雨地笑了起来,“你傻呀,我都成了别人的女人了,连宝宝都有了,你挣得过么?你拿什么来争?从开始你就没得争。”泪水簌簌地落在面颊,落在衣裳、床褥,凄怆无比,“我不是什么安妹妹,我不是你的安妹妹,我从来,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男子痴痴地看着安如发作、怒吼,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子身上爆发的强势,竟不自觉地笑了,很甜蜜的一般。 安如抽泣着哭够了,一抬头,竟发现那个人竟还在恋恋一般看着自己,甚至噙着难辨的似明似暗的笑意,烟眉颦蹙着止了哭,连着声带里呜咽的难堪,“你,你就是个变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孕妇的情绪是变化多端的 “变……态?”惠郡王念着那个词眼儿,十分不解的看着安如,神色间那种莫名其妙的模样竟显得尤为青俊。 安如拿一种“真是笨蛋”的表情看了过去,双手胡乱的抹去眼泪,深呼吸,镇定,见他正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不要跟我说话!” 惠郡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的将绢帕上的药丸推了推,“先吃药。” “我没病。” 安如居上临下看着伏在床沿上的男子,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他是来抢亲的,抢的是这具身子的主人,可,这身子现在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我有病。”安如又说,心中禁不住哀嚎,什么世道,“我不吃你的药,拿走。” 惠郡王仍旧很是耐心,仿佛劝药对他来说家常一般,温声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气我,咱们先把药吃了再气,好不好?” 安如嫌弃地瞅着他,气息大约已经平顺了许多,骂也骂了,打自然也打不过,如今也只能嫌弃他,于是道,“我不随便吃别人的东西。”看了他一眼,“我的丫头呢?” 末蕊当时也在车子上,应该不会出事吧。 果然,惠郡王一笑,“想见她,就把药吃了。” 安如也笑了,“不用。”有你养着,自然放心,“……你去帮我问一问平日里都要注意些什么才好,万一你的人手底下粗疏了,一命两尸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安如笑得更甜美了,直勾勾盯着那人道,“我只记得每日都有人煮好养身子的浓汤,分三回喝,饭餐吃的也都是提前三五天早早有定数的准备着,用毕膳,再服用什么蜜汁服送什么药的,听说是凤章亲自配的丸剂,哦,对了,好些食物我是不能吃的,连闻都不能闻。至于这个东西——” 惠郡王满心看着那一双滟滟的双目,早已失了魂,,她说什么都是一味点头,待那边话头一停,时差里出现了空白,蓦然回神,看见她遥遥指着那一盒赢散丸,皱着眉头道,“趁早给我扔的远远的!” “你看看你看看——”安如扯着自己空空一般的袖子拎拎地嗔道,“这都瘦成什么了,好,我死了,有你什么好处?!” 惠郡王丝毫没发现自己盯着那女人的眼神又多么痴呆,潇洒的神采配了一双呆憨的眼,真是滑稽的不行。安如才没觉得自己的动作是多么的不合规矩——这种境况的你跟谁规矩去! 冷哼一声,“还不去问?!” 惠郡王仍旧嗯嗯的应她,眼睛一分也不挪开,笑意儿的满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张嘴才要说话,猛地安如拿了枕头砸了过来,“说了不要跟我说话!” 撒气一般反身就睡了下去,拉着被子藏了起来,可禁不住嘴角弯弯的,静静屏着呼吸了半晌,听不见后面的声音,越发笃定这小子的心意,倒也踏实起来,既然不能轻松离开,不如做一回大爷。 苦的是惠郡王,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女人纤细的背影,近在眼前,却仍旧如从前一般不敢上前,任是在何时何地都潇洒的他,竟呆呆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想起她说的话,顿时心中一急,匆匆出去寻那个好生养着的丫环去了。 直到晚间歇灯时分,安如勉强进了一些吃食,早习惯了末蕊她们的安排,这一阵子日日难耐,实在受不得委屈,挥退一屋子丫环们,独自偎在床帏边默然垂泣。手中轻轻抚揉着怀中的的孩儿,连那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孤天僻地,繁生会不会找不到自己,就不要了……涵哥儿说好的三天,三天后找到娘亲就亲亲,找不到会不会哭,吃的穿的都够不够……没有人心疼,自己好可怜。 安如撇撇嘴,尽管留着泪,可还是一把抹去,冷冷瞧着房顶。 忽然门被撞开,安如紧张地看过去,甚至身体都在不察觉的颤抖,可看见的不是心中的那个人,恍恍然收回目光,重新靠在床头,不言不语。 惠郡王兴高采烈的捧着什么东西,小心的挪进屋内,不让旁人搭手,慢慢挪到床前。 安如淡淡地瞧了过去,不过是一些看起来很美味的食物。只是,她没兴趣。 “安妹妹……” “谁是你妹妹,你也姓安?” 惠郡王笑了笑,丝毫不把安如的嫌弃放在心上,仍旧柔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你看,笋丝肉,还有螺羹汤,你都喜欢的。” 安如看着他小心的为自己布菜,身上的衣裳有一种淡淡的油烟味,眉宇间亦添了三分疲惫。 “我不吃,拿走。” 他布菜,安如别开脸,“我说了不吃你烦不烦!” 惠郡王手底一顿,那一丝的失心一闪而逝—— “……我不爱吃肉,不能吃海味,不喜欢辣辣的味道……我喜欢我的丫头熬的汤,很烦她,可还是喜欢,我会吃甜食,常常只吃一点儿可经常会饿,然后繁生就会一口一口喂我吃。” 安如不禁抬着头看他,看他面目变色,一点点暗下去沉下去,“你知道繁生是谁么?呵呵呵……我吃不下东西,他也不吃,我讨厌饽饽,他就全部吃掉,他不在,我什么也吃不了。他是我的男人……你看,我好像又瘦了一些。” 惠郡王慢慢从小桌边站开,目光游移不定的看着桌上色香的饭菜,原本诱人的味道此刻却渐渐变得无趣。试着吃一口,索然无味。 安如恍然有些疲乏了,软软地靠着床帏,心里很乱,眼睛慢慢闭上,“你看,我累了,是真的累了。你都不累么?” 惠郡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低着头继续尝着一份份菜的味道,味道没有变,“你为了吃笋丁肉,跟良哥儿都打起来了,吃到香辣青仁儿,能开心一天。你每次都说不吃鱼肉,别人替你挑了刺儿你又骂多事。”抬起头,“可你都喜欢的,每次骂了我,都回把鱼肉吃完……你,只是在骗我。” 安如听见他离开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冷漠,“怎么是骗你呢,你们都不相信,知不知道,那个她啊,早已经死了。都死了。死的时候很安静,周围一片漆黑的,呵呵呵……你也放心,她死的时候,也很干净。” 最后一句,是咬牙切齿的。 惠郡王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饭食,仍旧不为所动,温声劝道,“你不吃,孩子也要吃——” “什么孩子!这是你的孩子?”安如双目立刻正圆,干脆从床上站了起来,愤恨地盯着他,“我吃不吃关你屁事?!”顿了顿,很快又横眉竖立,“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她死了你听不听懂人话!自作什么多情,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东管我西,我吃饭怎么了,不吃又怎么了——不要拿你的臭脸看我,有什么意思!” 惠郡王皱着眉头抬头看着床上高高站着的女人,“快下来。” “你是谁,不是我男人管我站在哪里?呵呵呵……你也知道你不是,还来凑什么热闹,打量你是什么王什么爷的,诚心拿我来做耍子,当我是个东西说拿来就拿来!——你做什么!” “小心伤了身子。” 惠郡王苦口婆心待要上前护着,又把那女人吓得顿时往后跳,急急止了步子再不敢动,“不要过来!” 安如这一回紧紧靠着内墙壁,很冷很凉,心中越发的不爽,看着他有所顾忌,渐渐壮大了胆子,动作极敏捷的溜下床,逼在他面前冷笑,“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认错人了,你知道我是谁?你了解我吗?” 惠郡王窘迫的不知道怎么办,眼看她近身,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脚底却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那个……” “我让你说话了!” “没……” “还说!”安如大声斥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嗤笑,“哥哥,我没有哥哥,你哪里来的,凭什么做我的 哥哥!让人听见了笑话,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多出来个舅舅,我是不是还要挖开坟墓问一问我娘亲怎么生了个哥哥我也不知道的?!——” 倏然间安如停顿下来,目光忽然凝滞起来,嘴里的冷言嘲讽突然僵硬,半晌,脑子里一阵空白,不能明白不能清除的,“娘亲?……” 她的娘亲在哪里…… 父亲母亲,是不是有兄弟姐妹,或者族兄妹、表姐弟?一定不会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可是,她的亲人族人都在哪里? 安如竟怔怔地站在那里,浑身蚕白的衣裳衬得娇小的身躯越发零落,目光滞滞烟眉紧蹙地看着他,看着 那个男人,看不见他焦急的表情和急切的呼唤,呼吸竟急促了,心中有一根弦微微颤颤: “我,刚才说了什么?”安如目不转睛,紧紧盯着他,感觉浑身发凉,“我说了什么,我,我的娘亲?” 她听不出自己声音的颤抖与绝望,“我娘……死了?” …… 那人走了之后好些时候都没来过,安如尝到饭菜里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心情波动不平。 他说一定会把她父母的骨灰找回,天涯海角的,一定能找到。 找到又能如何。安如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孤家寡人了。 离开的人带走了烛火,青色的月光透过一层层窗寮竟渗了进来,有一份的凉意,便有九分的寂寥。 就这么靠在床边听着安静的声音。 听见有人忙忙碌碌在院子里找着什么,往旁边的房间进去,又出来,再旁边的房间进去,又出来。安如咧着嘴笑了一回,笑完了,才觉越发的寂莫。 紧了紧被子,安如茫然地盯着床顶。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人在门口停留了一秒,疾步走了进来,摸着黑色大步冲上,带着丝丝寒意丝毫没有犹豫的扑在安如身上,惊得她一生尖叫不由分说骟了上去—— “啪!” “……” 安如甩出去的手瑟瑟发抖,愣了一秒,立刻屏着呼吸双手又覆了上去,小心的贪婪的闻着那个味道,某些东西想泄了闸的洪水一般肆意涌出,不觉之间泪流满面,委委屈屈娇娇糯糯,像只受伤的小兽呜咽,“呜呜呜……繁、繁生……你怎么、怎么能、把我给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镜中美人 家中长辈住院了,只能保证一日一更……心力交瘁这两天…… ****** 金陵邑,北苑别馆。 涵哥儿在床上爬来爬去,闹腾得繁生怎么也睡不踏实,抄起小崽子的屁股打了两巴掌,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安如笑眯眯地看着一脸委屈、巴掌大的脸蛋儿凑成一堆儿的丑模样,顺手将儿子抄在怀中,抓着那绵软的脸蛋子捏了捏,小声笑道,“小东西还拧不拧,你爹爹打你噢!” 涵哥儿眨了眨眼睛,仰着脑袋,可泪珠子还是扑闪闪地掉了下来,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安如的衣襟摆子,咬着小唇硬是犟着脾气,眼看着气息越来越不顺,连抽着气哼哼唧唧。逗得安如撑着儿子的两胁抱起在眼前,小涵哥儿顺势就踩着娘亲鼓鼓的肚子爬了上来,搂着安如的脖子就要跳跳—— “哇——” 繁生早知道这小子是个惹祸精,才一转身的功夫就又想着法儿的蹭上他娘的大肚子上了,真是造孽,忍着困意拦手就把儿子从他娘身上拉下来,“小子!再哭就不要你了!” 涵哥儿立刻不敢再哭,只是强忍着不哭的模样更加可人怜的,连安如都看不下去,“抱抱,娘抱抱——” 繁生才不管,光着脚下床抱着儿子就到外头塞进丫鬟的手中,“拿过去外头玩去!” 安如才拖着小睡鞋赶上来,扶着腰急匆匆地,“小心着凉!”先抢过儿子在怀里亲了亲,又裹上一层小袍子,“乖,有毛毛玩儿去。”毛绒绒的玩具。 涵哥儿一听有毛毛,兴奋得立刻忘记方才的哭闹,四脚扒拉在石莲身上乱嚷嚷着。碧珠同菱儿一齐跟着出去了。 繁生回身搂着小女人打横抱起,送回床上,无奈道,“爷睡个安稳觉都不成,你就宠着那小子罢,看哪天不爬到你头上去,还敢踩着爷的宝贝胡玩!”说着,帮安如拉好被子,严严实实地捂好之后,自己将两只大脚在炕边热乎的地方暖了暖,才掀开被子也滚了进去,牢牢抱着小女人,闷头大睡,“乖,爷都快累死了,消停。” 安如笑嘻嘻地舔着男人的脖子,才老老实实地窝好,轻声道,“说你好几天都没睡,鬼才相信呢。”深深呼吸闻着自家男人身上的味道,自从被他寻到,紧接着送来金陵王妃这边作掩护,以避人言语风传的,他自己又忙着往蜀中汉道走粮米,到现在三月初的才日夜赶回来。 看着他浑身疲惫,怎能不心疼。 小女人柔软地藏在他身躯之下,唧唧歪歪的好半天才拥着入眠。 及至醒来时候,约莫已经黄昏,安如全身背靠着蜷缩在繁生怀中,眉尖小心的蹙起,芊芊素手之下是繁生的一双大手,热滚滚的包裹着那圆圆的肚皮,仿佛千金宝贝一般的呵护。 安如微微侧首,轻吻了繁生的面颊,引得繁生低低笑她,炙热的气息冲在小女人的颈窝里,挠得人心里直痒痒,禁不住娇声笑了出来,“你也醒了?” “早醒了。” “你偷看我睡觉。” “嗯。” “呵呵呵……”安如在他怀中蹭了蹭,感受到身后人的剑张弩拔,越发笑得甜蜜了,“别闹了,待会儿还要去问王妃请辞呢。” 繁生恨恨地捏了捏小女人胸前越发的丰盈,乳香味仿佛魔咒一般醉地人不由自主加大了手劲,痛得她呻吟起来,“疼……繁生……”娇滴滴的声音勾得繁生眼神一再黯下去,嘴唇早已先动,隔着薄薄的中衣深深浅浅地啃噬舔吮着,濡湿的感觉从颈口下来,锁骨蔓延,遇到那销魂的迷味儿所在毫不犹豫地含了上去—— 安如的抽气的声音破碎着战栗,“繁生……不要再这里……咱们、回去了……嗯……” 酥白的十指如丝如扣的嵌入繁生乌发之中,小女人仰着脖颈眼神迷离,“不要咬……” 繁生紧紧吮吸着那里面香香甜甜的乳,感觉浑身都是力气,恨不能把这个勾人的妖精一口全部吃进肚子里,爱她,狠狠地爱她……叹了一口气,松开嘴巴,又上头去同她唇齿纠缠,扫尽那丁香小舌的羞怯与热情。 猛地松开,瞧见那小妖精潋滟的眸齿,情动的娇媚,腾地内火就升了上来,急急就要扯掉对方的衣裳。安如一获得空气就清醒了,看他炯炯的模样,立刻抱来枕头挡在身前,且轻轻喘息着,“别,王妃,王妃,咱们就要走了,然后再说……” 繁生燥地狠狠咬住小女人的耳朵,厮磨了一阵子才松开,指头不停的滑过那女人的敏感,松了手。为她整理好内衣裳,附着她耳垂下又热热的说了些混话,看见她脸脖子都带上了粉粉的颜色,这才满意。 抱着她坐在床沿上,从一旁的屏架上取来一层层的衣裳,先与她穿好。 安如笑着任他抬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儿的穿着,“繁生,我,不想回扬州,你都不在。” “不怕。” “我怕人说闲话。” “所以才送你到金陵邑来。” 安如又想了想,“你不问我些什么吗?就是,他,嗯,你不想知道?” 繁生已经从架子上取来自己的衣裳,套进袖子,长汗巾一系,回头道,“那小子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你。” “哦。”安如垂下头,拨弄着衣穗儿,又抬头问他,“那个,王妃好像还关着他呢?真是——” “郁城佑关的。” 安如见他色有微变,不禁笑了笑,垂眸道,“谁知道家父母的遗骨残灰,竟是这个世子爷帮着收了……弄得我,都恨起自己了。”谁知道那个什么惠哥哥竟一头栽进郁城佑的手里,被生生禁了行动。天网恢恢? 繁生挑了挑眉,唤了末蕊进来服侍,兀自坐到床沿边上,看着小女人层层叠叠地套着衣裳,圆滚滚的肚子隐隐地遮挡起来,觉得很有趣,不觉盯着那里看了好久。 房内服侍更衣的丫鬟们都嘻嘻笑着,直到穿戴整齐了,安如紧着将那些女孩子们打发出去,也将箴儿遣去为自己端造点心热汤忙忙碌碌,而后拉着繁生的手笑道,“每次就这样没个体统,弄得全王府的人都知道,这一阵子王妃都拉着我笑话呢。” 外头早已桌椅安放妥当,鱼贯的送进热热的饭菜来,繁生端坐在正上,嘱意安如就坐在自己旁边,更不让她为自己布菜,一餐饭吃的十分认真。 饭毕,丫鬟们鱼贯着进进出出收拾着,早有丫头跪在套阁暖间外头请安,“世子爷才回来,正在王府里同王妃说着话,并问庄五爷、夫人安好。王妃嘱咐夫人好生荣养着。” 安如瞅了瞅繁生,凑近他耳朵咬道,“你看看,我在这里多体面。”因笑着对末蕊道,“你同她一起过去王府里请安,就说我同你们爷很快就过去。” 末蕊领命先去了,安如又仔细将繁生一身上下检查妥贴,丝毫不差的,才肯一同往金陵王府问王妃安去,繁生由着她摆弄,“爷就事穿着蓑衣也是体面的。” “哼,贫的你。”安如牵着他的手在房内转了一圈,觉着少了什么,一旁侍立的两个丫头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方大的穿衣铜镜,引着繁生往镜子照去。 巧的安如从另外丫头手中接过披风,正要与他穿戴,猛不丁转身与铜镜面对面,顿时浑身僵硬失觉,一阵惊惧双腿乏力筋骨松软,大脑一阵酥麻眩绝,直勾勾盯着铜镜内的佳人失声尖叫,惊退着步子抓着东西就往铜镜里砸去,倏地眼中一黑,栽进繁生的怀,晕了过去。 这一下慌得整个院儿里的都跟着乱了起来,前头后头挣喊着叫传大夫,繁生新进别馆又到处着实助不得力,恨得气得,恁是怀中瑟瑟发抖的娇人儿怎么也不醒,屋子内因去了末蕊不及回来,又平日里几个跟前的大丫头都被遣了出去,而因这一事故服侍的丫鬟,又被繁生撵了出去无人主持,登时乱上加乱。 上头下头都慌作一团。早有得力的人奔往正府里头报信,以致大夫还未请进来,末蕊便扶着金陵王妃急促促地闯了进来,一声声“怎么就晕过去了?”“可怜孩儿啊……”的叫着,慌得繁生避之不及,只能远远跪着请驾,再忙忙退了出去。 才出了房屋之外,一股冷空气嗖嗖的吹清醒了神经,看着门口跪着的丫环,气不打一处来,还未发作,身边一个沉武有力的男声早已吼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谁方才里面侍候!” 郁城佑怒目瞪着地上跪趴着的丫环,早已怒发冲冠,一掌劈碎跟前的木围栏,“人来,捆起来扔进柴房!——” 繁生深深吸起,冷静下来,且停在一旁看着郁城佑发难,“世子爷的好生照料就是这般?” 郁城佑眉头拧成一团,强压着怒火伏手作揖沉声道,“世兄见谅,方才世兄也在里头,可知当时情况?” 繁生冷笑道,“你的地盘上却来问我,这一向的照料难道都是虚假的不成,临了临了却倒在这里,若是如儿有什么差池,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郁城佑还待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自己跟前的小厮挣跑过来见面就滚在地上叩头,“良二爷同惠郡王打起来了!跟前的庄九爷跟着劝架,倒被打翻在地,不知伤到了哪里,怎么也站立不起来——” 繁生一口打断,“让他们打去,大夫哪里去了?!” 郁城佑也反映过来,烦道,“打不死人,大夫直接引到这里!” 忽然房内传出一声惊呼,里头混乱的声音愈大,慌得这二人又顾不上外头打架的事儿,急得在门上转圈圈搓手搓脚。 老有经验的老妈子从里头赶了无事的人出来,郁城佑立刻就抓住问东问西,繁生紧着凑了上来,只听那两个老妇连忙宽心道,“夫人只是急火攻心,不是大事,才醒来正抱着王妃哭呢。”因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梦魇了还是被什么吓倒怎么样的,需得大夫下诊才醒,这回子已经清醒了。” 繁生沉着脸看像郁城佑,半晌说不出话来。后者也是气急了,“被吓倒”的事儿还有什么,梦魇着还能有什么,甩开袖子就往外头走去,冲着滚在地上的小厮喊骂,“那小子在哪里打起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生病是件大事 安如嘤嘤地哭着,真是被吓死了,吓死了! 死死拽着繁生的袖子,哭得死去活来。 王妃还在的时候强忍着心中的惧意,看过大夫佯装无事,又好生劝着才送了王妃回去。可是一看见繁生,就真的不想忍了,巴巴地望着他,泪水就开始滚滚的往下流。 你能想象大白天见鬼么?安如不止见鬼了,而且这个鬼不是别的,就是她自己个儿—— 铜镜里的人儿是谁,正是飘进安如梦中的那个年轻女子,推了她一把又化作青光“倏”一声钻进她肚子里的妖精,是那副让安如怎么也不能心静的画卷美人儿……一模一样的神态、身姿、甚至眼角流转的娇媚……安如生生将自己撕裂开来:“我是个妖怪,呜呜,我被照妖镜罩住了……” 安如浑身都是惊悸,一阵一阵的后怕,“我被我自己吓死了。……” 繁生也是着急,眼见着小女人被魇住了,哄着她好容易镇定地睡着:她看见镜子,砸了镜子,晕倒,现在又说被自己吓死了……不是已经请了千福寺的大师做过法事了么?繁生百思不得轻松,守着她睡着入实了,掖好被角,轻脚走到外头。 末蕊正揪着心守在外间,瞧见主子出来了,立刻就跪倒,如夫人方才哭着喊的话她都听见了,不禁紧揪着心禀报,“主子明禀,奴婢受罪:如夫人从来不用镜子,末蕊第一次见夫人的时候,还……还在那里面,房间内的铜镜被夫人扔在地上,仿佛很害怕,自此夫人房中总不设铜镜,这一回奴婢竟疏忽……” 安如闭着眼睛,听见外面的对话,始终抽抽噎噎地流着泪,究竟意难平。 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被安如刻在脑海里……原本以为是个玩笑,九爷从何处寻来的美人画儿,可怎么竟画的是她自己……怎么还有这身子幼年的模样…… 像被噩梦缠身一般,整晚整晚的出着热汗,浑浑沌沌喊着迷糊凌乱的话。 繁生也真正梦魇了。 她浑身软绵绵的睡躺在那里,像海洋上摇摇荡荡欲翻欲倾的孤舟,总是不断的换着睡得姿势,很难受,怎么也睡不住,你看着她的难受你也很难受。 繁生只能不停的按着她躁动的身子,不敢压着那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 她大汗淋漓,湿透了的被单床单一次次被换掉,你看着她瘦得厉害,可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水脱去、一层层,触手都是精骨。蒸发掉的仿佛还有她的身体,一眨眼她就要消失。 繁生抱着她吻着她,心早已坚硬,柔软,试图安抚她,可是,无用。 她有时会明潋潋地睁开眼,瞧着你,疲惫却弯弯嘴笑着,然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说不定哪天起来你就会发现我不是我了,你枕头边上是个陌生人,你会害怕么?” “其实没事的,我都好好的,大夫说是受了惊吓,我只是被那个镜子里的人给吓到了。你不知道,那时候,从我发现自己进了那个地方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看镜子,里面的女子好陌生好可怕,她不是我,你不知道,她真的不是我。” “呜呜呜……我真的要被佛祖的照妖镜给收了怎么办……难受死了……我不想走!” 哭累了后开始睡觉,浑浑噩噩地继续翻来覆去,浅眠难耐。 小院儿外头墙影子下却来回踱着一个影子,身上还带着日间里打架留下的伤痛,嘴角上的青隐隐约约。听得院子里丫鬟下人们进进出出整整忙了一夜,夜深雾重,良哥儿也站了一夜。 次一日王妃早早的打发人去问情况,小儿子垂首萧瑟浑身湿气寒森地回来,跪坐在王妃身边抱膝痛哭,郁城佑怒气冲冲的进来找人,看见那母子二人的伤心,不由得双拳握得愈紧。 王妃好容易哄得良哥儿止了哭,抬头时候才瞧见大儿子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默然垂立,不知在想什么,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搞不懂,“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郁城佑抬头,拱手请安,将良哥儿叫起来低声斥道,“成什么样子,多大人还成日里胡来,还不站起来!” 王妃擦拭着良哥儿脸上的泪水,不满道,“孩子还小,好好教他,都像你们父亲一般的骂他,他心里就好受了?” 郁城佑深深吸了一口气,“良哥儿你自己说,今儿早上做什么去了?!” 良哥儿不以为意的瞥了郁城佑一眼,仍旧伏在母亲双膝不起来,“不就打了个该打的人,你叫什么!” 王妃疑惑的看着两个儿子,郁城佑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惠哥儿如今是圣上钦点的皇差使者,凭你一个小小的次世子,那也敢上手!” “什么?!”王妃失声,推着小儿子责问道,“你把谁打了?” 良哥儿鼻子出气道,“凭他是谁,我就打了!” 郁城佑“咣”一声摔碎手边的茶碗,怒目而视,“你还有理了!” “你凭什么说我?”良哥儿立刻从母亲怀中跳起来,挺着胸站立在郁城佑跟前,冷笑道,“他既不肯还手,我岂能不成全,你心里不知多想打他,现在装好人,抓人扣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瞧瞧他是皇差不皇差的!你根本就是没有心的榆木木头,当年要不是你她怎么会被人掳走还受了重伤!” 王妃急得不知怎么办,“都给我住口!”恨铁不成钢的锤了良哥儿一顿,才看着大儿子严声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郁城佑瞧见良哥儿双唇紧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着实被气到,“您的好儿子把秦王最宠爱的儿子惠郡王给打了,吐了一地的血,要不是被人看见拦着,说不定就打死了!” 王妃顿时天旋地转,软软坐在榻上,惊怒地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小儿子。 良哥儿“哼”了一声,算作默认,只看见母亲苍白的脸,才恨恨解释道,“安妹妹就是被那个畜牲绑走的!” 王妃不听便罢,一听双泪流,“你们作的孽呀!她如今都病成那样了,你们还能跟从前一样的来!……你安伯伯一家遭的大难,多好的孩子被逼的给人当妾,我心里多难受,我帮不了!你们竟还这样子,是谁害得还没查清楚,现在竟自家人斗起来,你们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郁城佑看见母亲又揪心揪肺的想起去年的祸事,心里一急,立刻就跪在地上磕头,“儿子不敢忘,母亲息怒,儿子已经在查了!” 良哥儿听见这话,也跟了上来,跪在王妃跟前哄骗,“要不安妹妹今后就住在咱们这里,谁也不敢再欺负她,好不好?”瞧见王妃有些动容,越发来了劲,嘿笑道,“前一阵子庄五爷家的来,您也瞧见了,准不是个简单的,就这么把安妹妹送回扬州,母亲一定舍不得。不如就待在这里,有咱们照管着怎么也不委屈。” 郁城佑狠狠地瞪了良哥儿一眼,可心里却也十分同意这话,便不再说话,良哥儿回头瞅了郁城佑一眼,又拉着王妃撒娇道,“我是打了惠郡王,可他该打,不是我说的,便是打他无数遍,这小子到最后定然什么也不说出来——他做的好事,可比儿子大多了。就算是为了安妹妹,”良哥儿心里很是不屑,却还是道,“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儿!” 王妃含着泪摩挲着良哥儿的头,看着大儿子道,“不提别的,只一件,你安伯伯一家的冤屈别人不知,我这心里明镜儿似的,虽说死者已矣,可那孩子还需要好好活着,我靠不上别人,佑哥儿你能多担待就多担待。” 郁城佑重重磕头,“您放心。儿子已经派人往秦王那边传了消息,只说惠哥儿病重,自然有人来理会,安伯伯的事儿,秦王那里也是紧张的。” 良哥儿见不得郁城佑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又拉着母亲撒娇道,“王太医一夜都没回来,安妹妹不晓得如何了。” 王妃撑着头合着双目,“傻孩子,如儿现今已经是别人家的了,那人我瞧着不错,这一阵子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府里,跟着你哥哥学做事,再不要让我劳心了。” 良哥儿正要说什么,王妃忽然睁开眼瞧着郁城佑道,“佑哥儿,我猜得不错,秦王应当会让玳儿过来,你,好好准备准备。” 郁城佑心下一滞,默然点头,良哥儿冷笑一声,再不说话。 兄弟俩互瞪了一阵,同时告退,出了王妃住处,外头早有人前来回话,良哥儿赖着不走,听见小方将军伏手说那惠郡王硬挣着不肯治伤,才哼地走开。 小方将军叹了口气,才道,“良哥儿怕是早晨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惠郡王瞧着像是忽然没了精气神一般,疲惫十分。” 郁城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良哥儿昨夜在北苑别馆外偷偷听了一夜的风,今儿早晨一定忍不住寻惠哥儿的火气了……她,病得愈重了吧。 小方将军顿了顿,才道,“庄亲王的五爷昨晚动了大干戈,似乎往并州的春风阁查去了。” 郁城佑脚底一顿,沉吟半晌,冷冷一笑,“任他查去,看他有多大能耐,能把人给找出来。”抬步往惠哥儿的处所,临了吩咐道,“庄五爷?他这一阵子恐怕不得闲,你准备着,别馆的事儿统共交给你,不要让我错看。至于并州的事儿你盯着庄五,不必再做什么。” 小方将军皱了皱眉头,称声应诺,拱手送走郁将军。却不见早已走掉的良哥儿从暗处紧紧抓着闯过来的小厮的嘴巴不令他出声,冒着头,瞧见那两人分别走开了,方才松了手,从袖中扯出巾子擦了擦,甩手扔出去冷哼一声。 小厮连忙接着,哈着腰苦笑,“小的什么也没瞧见。” 郁城佑一人背手慢慢往前头走着。 自己不是没有心。看着她如此,谁不心疼?可知这么多的,她……身子病弱的厉害,只会在那个人的怀里哭泣。 晴川历历汉阳树。 郁城佑再不聪明也要清楚,当年那个会牵着自己的手气恼良哥儿的小女孩,已是别人的妻了。 甩手进了惠郡王的院子。 北苑或者王府里的人经此一役,一准的看清楚这位客居妇人的地位,自是再不敢乱来,唯末蕊等原班近前人是瞻,安如再不能舟车疲劳,王妃放了话,谁也不敢放她就这般回扬州,仍旧养病在金陵邑。众人竭尽全力的要她好,这莫名其妙的病去的也快。 大哭之后狠狠睡了几多久,渐渐转得清明,会认得跟前的人,也再不莫名流泪说胡话。清醒了感觉精神气养都回来了,自然不会瞎说掀自己老底儿。安如越发缠着繁生,半步都离不得。 繁生只能趁着小女人午觉时候去前头做事,安如睡眠浅了许多,跟前人一离开便醒了过来,也不吵嚷,合着眼待繁生枕席凉了下来,才幽幽转醒。 呆躺了一会,唤了末蕊进来,“涵哥儿在做什么?让石莲抱了过来。”末蕊还未出小门,安如右喊住,“算了,应当也睡着呢,你且去,外头也不要留人,动来动去的我也睡不着。” 末蕊只好伺候着如夫人再次睡好,轻手轻脚的推了出去。 很快正屋内便清静下来。安如还是翻来覆去的不平静,双手摩挲着腹中柔软的孩子,胡思乱想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头脚步声渐密,摇摇晃晃的过来,安如心中一动, 忙忙披了衣裳扶着末蕊的手臂就往厅上来了,一抬头,繁生一身凉气地从外头进了厅上,边走边扯下披风扔到后头丫环手中,大步流星的掀开帘子就往卧房过来,瞧见暖阁小门上青色软绸帘子半掀,安如来迎接,越发的欣喜,两三步就跟前来拥着她往里头走,大手里握藏着两只冰冷的小手,不满道,“怎么起来了,外头凉你也不是不知道,才病好了,又忘得一干二净。” 安如由着他,听了一通的话,好容易得了空,就道,“我一醒来,摸着你睡过的地方凉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望着繁生,幽幽含笑的眼神里深地繁生不由自主馅了进去,凑上前噙着她咬着的唇,低低笑道,“真会磨人。” “哼。”安如搂着他也不说话。 繁生的身上总是有用不完的热量,安如喜欢在他怀里的舒适,主动拉着他的手圈着自己,将那双热乎乎的大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听见繁生在自己耳边的呼吸,不由得问道,“你喝酒了。” “嗯。” “和谁?” “做生意的,你不认得。” “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认得不认得?” 繁生捏了捏小女人的鼻子,闻着她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爷只喝了两口。” 安如吃吃的笑了,也不同他争辩认得谁的话,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半晌,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才分开,滴溜溜着黑眼睛笑得跟个偷了腥的小狐狸一般,咂着嘴,啧啧有声的,“都是酒的味道,怎么能不知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有重逢也有分别 在医院照顾病人,更得晚了,抱歉抱歉…… ****** 两人唧唧歪歪说了一下午的话,安如好容易困着入了眠,不知不觉地睁开眼,就知道,繁生又不见了。 茫然坐了一阵,唤人进来服侍着穿了衣裳,再进了一些饭食,感觉精神上才好了些。往涵哥儿房里走了一回,小肉肉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流了一脸都不自知,坐看了一阵子才出来。 繁生最近忙得厉害,去年春里的时候他就到处走商,今年要不是自己闹了这一通,恐怕早在外头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实在坐不住,想着又得一段时间见不到人,索性穿上厚夹袄绒衣、浑身包裹的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眼睛,才坐了代步小轿,晃着往被繁生征用的外书房去了。 末蕊劝了再三,可实在没用,只能拉着箴儿放下手中的事儿一同跟着。 远处下了轿子,悠着身子挥退地上跪着的一众小厮,进了院子,繁生听闻后急忙迎了出来,远远的身后跟着两个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很是年轻有为,一派跃跃的精气神。安如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只觉其中一人似乎有些面善。 繁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拦身挡住后头两人,大剌剌似乎有些不高兴,打横抱起一团茸的小女人,根本不看别人惊异的目光,大步走到书房内置的小卧室里,将小女人放于柔软的床铺之上,又疾步出来,很快又有两抬三连璜的青玉兽耳暖炉进来,房间内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安如笑吟吟看着繁生为自己忙来忙去,心中受用的很,不去计较他忽然的不见,待安置妥当,拉着他坐在身边,从怀中捧出一件千瓣莲花状的暖玉手炉,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我都带着呢。” 繁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那是自己为她的爱好亲自订做的一件玉事儿,小女人就像个孩子一般怎么也玩不够,整日揣在怀里。于是从床头的剔红珠纹炕柜上头翻出几卷传奇说话,拿与她看,“爷在外头说话,不许出来。” 安如接过卷子笑道,“才不出来,就在里头。嗯,在这儿能听见你说话么?” 繁生宠溺地亲了一口那樱红小嘴儿,满意地出去了。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外头繁生同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仿佛是粮米什么的声音。起初那两人顾忌着里头的佳人,不肯多说,在到后头,渐渐放松,只有一人怎么听怎么心不在焉似的。 安如偎着床栏听了一阵子,无非是讨价还价,再就是被派往蜀中的汇哥儿如何如何,便不再细听。 房间里头走了一圈,仍旧回到床榻之上歪着,解开面前其中一份卷子的书衣,看了一两眼,嘴角里甜甜的都是笑意,随意躺睡下来,听着他醇厚动听的声音朦朦胧胧的眯憩了一时。忽然外头有人打翻了茶碗什么的,猛地把安如吵醒,不耐烦地眯着眼,再睡。 不几时,又听见一抑制不住的哭泣声,低低地挠人心,顿时把安如惊醒,那不是箴儿的声音么?!一下子缓过劲来,生怕那个什么汇二爷出个妖蛾子来害人,急忙下床找鞋。 正慌乱间,末蕊从外头端了新的浓汤进来,看见安如正摇摇晃晃地够着脚踏上的鞋子,顿时吓得三魂乱飞,冲过来就扶抱着安如,又是劝慰又是嗔怪,“奴婢就在外头,您唤一声也不费事,非得这般吓人!” 小心服侍着穿了鞋子,听见外头声音渐歇,才小声道,“您不必着急,箴儿仿佛遇到宋家的人了,主子让人领到厢房去。”又停了停,瞧见安如的疑惑,道,“您还记不记得箴儿说她有个去世了的哥哥?” 安如嘴角抽搐了一下,烟眉颦蹙,眼神不由得往外面瞟了瞟,犹豫道,“诈……尸?” 末蕊一顿,哭笑不得,“如夫人!”将那一碗热汤端了过来,送到如夫人手中,“爷也没生气,听说是这般关系,就把人请到厢房里让他们兄妹自己说话了。您慢点。” 安如两三下就喝完,从袖中扯出帕子擦了擦嘴,“还说不是,分明就是个没心头的诈尸吓人,怎么自己妹妹被人卖了也不记着寻,倒一门心思做起粮米贩卖的勾当来,我要是他,一头磕死了也不枉的!” 末蕊无语,安如瞧见了又待说什么,因想起箴儿平日里的乖巧,不禁歇了些火,只想着怎么挑拨繁生不与那所谓哥哥做生意,繁生便笑着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竟有这么一段奇缘。” 安如冷笑,“你能有不知道的?” 繁生摆摆手,末蕊便收拾了碗碟出去。回头瞧见小女人一脸得义愤填膺,忽而想起那时候宋兄弟在飞雨轩的书房外,平白被着小女人甩了耳光,到现在她恐怕都不记得,不由得笑道,“我们都知道,只你们不知道罢了。” 安如抬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低声道,“你什么也不同我说,我只担心这几个丫头,你知道还要这样……没意思。” 繁生脱了鞋子上床,将她揽在怀中小心的抚着腹中的孩儿,慢慢岔开话题,说到别的地方,忽而安如抬头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安如也不等他回答,抱着手炉道,“不要说,说了恐怕也是我不想听的。” 繁生有趣地瞧着她,自然不说了,春风阁那边自己派去人查了一番,不想原先碰触过安如一事的除了花娘子,尽皆不见了。而花娘子亦不是随便可以动的人物,小女人的事……很值得推敲。 安如看着他不作声地想着什么,只怕同自己所料不差,微微一笑,“我要回去了,涵哥儿醒了不见娘亲要哭闹的。” 繁生弹了弹衣襟摆子,“这一回我也说不成事了,一起回去罢。” 箴儿同那位忽然“捡”来的哥哥被安置在一处院子,说了一夜的话,也仿佛哭了一夜,次日见着了,都还是红肿的眼睛,却神采十分,遇见谁都是笑咪咪的。把末蕊瞧地直打趣,再一时想起自己弟弟小青槐还在外头打拼跟着学走商货,不由得酸累了几分。 箴儿哥哥这里事情交待完毕,繁生踟蹰着同安如解释了必须要外走一段时间。 春时往还集货疏通最为烦忙,尽管勉力陪着安如了三两日,将事情一再拦压拖后,待她精神气色了,万方无奈下还是得托付与王妃看顾,自己需往各地急急走了一趟,商行掌柜的尽皆过手走了一程,允诺一定在清明之前赶回。 安如抱着繁生怏怏磨了一夜的情话,及至天明却不起床,蒙着头不看他不理他,闷声闷气的,“走吧走吧,赶紧走,再不走就不让你走了。” 繁生见她如此,原本心中就是不舍的,更是不得意,在床边坐了半晌,狠下心连饭也不吃便离开了。 听见那声音渐渐不见,安如才从被子里翻出来,由着丫头们更衣梳头,幽幽听着窗外雨涟涟,是不是没有怀着孩子,就能同他到处走动呢?低头瞧了瞧腹部,还是抿着嘴笑了。 闹了一场,尽皆疲惫。 直待江南暖意绵绵,柳摆枝摇。 安如认了王妃为母,当成正经的主子养在这边,平日里那老金陵王根本不理会府内女眷的烦杂俗务,听说是当年青州刺史的遗孤,大手一挥,便将安如临时寄居的金陵邑北苑的别馆指给这个半路女儿。郁城佑兢兢业业地安排好她的一切起居行止,更是防贼一般防着那两个贼小子。 那个女人是毒药,既不能吞咽,便最好远离。 这个女人好久都没活得如此惬意。那一阵子的噩梦像只耐人寻味的苍蝇,时而飞来时而不见,你不喜欢,可你也无法避免。 安如躺在摇椅上悠悠地听着荷塘里雨打睡莲的味道,听着入了迷。 这个时代没有戏,却处处透着一般咿咿呀呀的浓华味儿,你可以不喜欢不适应不能投入,却可以慢慢的尝,浅尝。好似大梦一场,累地人心里失了力。只是还好,这里有关心自己的,有爱着自己的,便暖地人心里了。 要自己爱自己。 因此安如越发闲置,整日整日的不得用,只有逢五逢十才能出门透气、进王府陪“母亲”说说闲天。 “准备好了么?”安如懒懒地说着话,“别再那么大张旗鼓的,至多绕走人少的道,每次都那么大仪仗的。” 末蕊伏在摇椅边上为安如揉捏着浮肿的双腿双脚,笑吟吟道,“您还说呢,如今只要您出门谁敢放轻松?真是不能再少人了,再说,世子爷的亲兵,奴婢可没那个胆子去招惹。” 安如眼镜也不睁,“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可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末蕊就知道如夫人的小心思,笑道,“您放心吧,那些人虽说脾气硬,却也不会平白惹事,纵是做得不妥,咱们再去补救也来得及——” “如夫人。”菱儿从台榭下提裙上来,福了福身子笑道,“王妃遣人来说今日不必过去,拣那一日出了日头在过来。” 安如由末蕊扶着站起身,抚着便便大腹叹了一口气,“人呢?” “碧珠姐请着青鸾姐在偏厅内喝茶呢。” “嗯。”慢慢踩着步子挪至亭榭里内,“再过一段日子怕是想去也走不动了,天阴阴的也好。那个什么郡主过两日就要来了,到时候就是紧着我去,我都不情愿呢。” 末蕊无奈一笑,“您偏爱清静。”只能侍候着穿戴齐整,下了亭子便乘坐了小轿往外头坐了马车,一行大队车马由北苑往城内王府去了。 安如乘坐着的是繁生贴着心命人整治的八宝攒瑛华盖车子,坐上去十分省着颠簸,又加了无数层的褥垫在里头,总是要让她舒服。末蕊在车内侍奉,碧珠、菱儿、箴儿并前来传王妃话的青鸾丫头一起,坐在后头的马车上,其余大小丫头再一辆车子。前后均有金陵王卫兵拱拥不敢懈怠。 谁知走在半路上还是出了小事儿。 听着外头声音已经是金陵邑的行市内,吵吵嚷嚷的买卖声不绝于耳。车队略略停了一阵,很快前头就清空了道路,继续前行。 安如闭目养神,心中既有赞叹这些卫戍兵的办事效率,也有顾虑,不禁问道,“不会仗着势欺负百姓吧?” 末蕊手中顿了顿,细细想着,答道,“应当不会,谁不知道这是王府的车子,谁见了不避三分,您别多想了。”慢慢地为安如捶腿,笑道,“若是不放心,我唤了方首领过来问一问?” 安如摆手,“算了。”又问,“青鸾可说了今日母亲请的是哪位作主?” 末蕊道,“应当还是上次那位,《宝峰记》不是还没听完么,想必是要接着听呢。” 安如睁开眼嘴角勾笑道,“那个咱们都听了多少回了。……末蕊,你信神佛么?”不等她回答,便含笑说道,“我原先是不信的,千福寺的大师将我安置在那个一心斋内闻了整整一日的沉香火燎,谁想到头来还是魔魇了那么一场。”说着,目光瞟向车窗纱帘之外,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可无论怎么说,那么厉害的发病,这个孩子竟能完好无损的养到现在——” 末蕊顺着如夫人的目光柔柔地看向那鼓鼓的地方,亦会心的笑了笑,道,“末蕊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您信,末蕊也信。” 安如悠悠笑道,“可咱们最后还是要回扬州的。”别开脸,掌心轻轻摩挲着腹中孩儿,“大姐姐那一回送涵哥儿他们过来时候,你知道她同我说什么了么?” 末蕊心中一滞,惶惑地抬起头,那时候自己同如夫人才从那个地方被主子找到,连夜送来金陵王府,紧紧着次日大夫人便乘坐马车将涵哥儿并哥儿跟前侍候的人全全引来这边。要知道,涵哥儿名义上,已经是大夫人的嫡子了,若是趁着这时候将小主子养在跟前……可—— 安如看着末蕊神色一变而再变,笑道,“《宝峰记》里头的柳生没能与严娘共生死,严娘在奈何桥上苦苦厮等,柳生挣了满堂玉笏,到头来严娘还是在奈何桥上苦候,而那柳生却最终得了佛缘长生不灭,这三生世间,谁能奈何地?” 末蕊笑道,“您断章取义,怎么不说柳生为了严娘的披荆斩肋?” 安如沉默了好久,直到听见外头唱诺的了,马车缓缓停歇,卫兵马蹄渐浅,等着管家娘子前来接人的空档里,才缓缓开口道,“严娘不在了,柳生还能拼杀走伐金甲提名;没有了柳生,严娘……你看,她什么都不是。” “连鬼都做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琐事 从王府里回来时候,大约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车马行走的越发慢了。听了半日的说话曲子,王妃兴致勃勃地又拉着安如说了好些前后的佛经故事,直到跟前的大丫环提醒着,才恋恋不舍放了人。 安如便在马车里小憩了一阵子,悠悠着醒了就能到家,北苑别馆,如今是她的家。只不过……眯着眼有些困意地迷糊想着,大夫人是在提醒自己,不是有了靠山背景就能放肆么?安如痴人才不愿多想,扬州在不喜欢,也是繁生的家,她是定要回去的。……他什么时候回去,自己再回去。 马车“哒哒哒”地走着,快到夜禁的时辰了,街道上几乎很少行人,空旷的只能听见一队车马孤零零的声音。接着,一声勒马嘶鸣,将沉睡中的女人拉回清醒,侧了侧身子,以手抚额皱着眉头,“去看看,怎么回事?” 末蕊也心中不快,这什么时辰了,怎么前头出了什么事?很快就下了马车往前头方首领那边去了。再过了一阵,末蕊回来,车队继续前行,隐隐听见有妇人压抑的啼哭声。 安如瞧了过去,末蕊摇头道,“不清楚,方首领只说小事,送奴婢过来的小卒也是一般不开口,让夫人您不必担心。” “上次就是说不必担心,结果把好端端的孩子直接扔进他们的牢房里!”安如撇撇嘴复又合上眼,“猴儿们家的他们也能较真,真是当兵的。待会回去了你再去问,只说我的主意,路上真有人失神冲撞了,万不敢再胡来……也为我肚子里的积些福!” 末蕊笑道,“在您眼里十三四的后生也都是孩子。”遂将此事记下。回了别馆,服侍着安如卸去钗环换了衣裳,便往外头去了。还没多久又匆匆折返回来,有什么喜事一般笑地满眼欢喜,“主子打发人回来了!正在外头换洗着呢。” 安如听见,顿时一扫疲惫,对着跟前的人笑道,“才没走多久呢,有什么事儿这般急的。” 碧珠接过末蕊原本的活,服侍安如坐到花厅上,末蕊则到外头引着在外院已经换洗干净的保庆进来堂上。 “保庆,又晒黑了一些。”安如笑咪咪道,“你们主子走到哪里了?” 保庆跪地磕了头,才起来毕恭毕敬道,“算着时间应当才过了湘洲,因惦记着如夫人身边恐怕无人使唤,命保庆不必跟着,连夜赶回来。” “哦。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见面……” 末蕊听到这里就怕如夫人打趣,忙抽身往小厨房赶紧整治一些吃食送过来,又吩咐煮了烫烫的热水预备晚上用,再命人领着跟回来的往前头预备的院子里歇息,忙得不可开交。 保庆坐在花厅下席布置的小桌小凳上头,一大深碗的汤面果子,两碟烧肉并两张脆饼,一面吃一面回如夫人的话,“湘州的贡奉的羊角英华宫灯二十件咱们已经着人送回了扬州府里的如意馆,传庆得了话,必定将安好在馆内行路廊道边上,夜间也不怕打着小灯晃眼神走失了脚。再这些金丝银丝的洋线绉纱让三夫人您瞧瞧,涵哥儿夏月里做的裙裳刚刚好。” “再拿一盒的文书契约,是并州大兴庄子您上次出主意得的地界,主子已经在官府里头改了契主,安在您的名下了。” 安如从碧珠手中接过文书,淡淡瞅了几眼又放了回去,想到从前汇哥儿就打问过这大兴庄子的所属,心中冷笑,问道,“听说汇哥儿回府了?” 保庆吃毕饭,放下箸杯谢过恩典,侍立于花厅下,“汇哥儿在蜀中做的极好,主子有意放到南边走一圈,正巧宣城那边要送来春时新酿的酒,便顺着路回府略略休整。” 又再说了一阵话,瞧见末蕊还是不肯进来,于是安如笑嘻嘻地从里头喊了话让小丫头传过来,“有事让别人忙去,你到前头瞧一瞧,小青槐可跟着也回来了!” 安如话毕也没有听见外头的声音,不由得让人赶紧出来一看,原来末蕊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愣在那里,碧珠遂推着她笑道,“还不快去,你弟弟听说如今比你都要高一些呢。里头有我,你放心罢。” 末蕊双眼泛红,勉强一笑,朝正屋方向福了福身子,对碧珠交待“我很快回来。”也不管如夫人嘱咐的多说说话不用回来侍候之类,匆匆就往外头去,眼泪挣不住簌簌地流下来。 碧珠说话不及末蕊已经走了一段,路上的丫鬟们从未见过末蕊竟有如此失态,都闪在一边让了道。 出了内院,左右盼顾还未分清楚该往哪边走,忽然身边一道声音响起,“姑娘、姑娘可是要去寻青槐?” 末蕊茫然瞧了过去,待看清楚说话的人,顿时慌得抬袖拭去泪珠子,微微红着脸福身道,“保庆大哥也出来了。” 保庆赶紧闪身避开,“不敢当。”又说,“如夫人说夜路不好走,让、让保庆陪着姑娘。” 末蕊越发的窘迫,略略犹豫了一时,才低着头道,“劳烦您了。” 保庆忙不迭地点头,忽而又觉得自己太过孟浪,再往边上一点,才放心道,“姑娘且跟我来。”话甫出口惊觉不妥,不由得侧着脸偷偷瞅了一眼,瞧见末蕊并未生气,忙补了一句,“青槐如今张开了,再不能随意进内宅,虽是规矩,可也见得他后生得人看重,姑娘不必担心。” 末蕊始终低头跟在保庆身后,面颊微红,艳若桃,幸有黑漆漆的夜作掩护。保庆一再地回头看,动作虽轻,却也弄得末蕊越发不敢乱动,脚底踩着碎步子节节跟上。 二人再不说话,诡异的气氛不断上升。保庆再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子,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嘴角咧着个傻傻的笑纹,一想到如夫人元夕时候的话,一颗心就“咚咚咚”地乱跳。谁知竟笑出了声,自己犹不觉得。 末蕊听见保庆闷头走路忽然傻不啦叽的出声一笑,脚底顿时闪了一下,右腿一软身子不由得屈下去,只见前头的一双草鞋登时转过来,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忙站直了身子后退,声若细蚊,“末蕊失礼了——” “姑娘没事吧?!” 同时出声、同时噤声,气氛愈发诡异,末蕊再不抬头看他,连着退了两步,只见眼前的草鞋也急急跟着过来,保庆急得跟个什么似的,又不敢动手检查是否受伤,又眼睁睁看着女孩儿脚底趔趄难受,“你、你,那个,疼不疼,有没有扭到?” 末蕊摇头,勉强福着身子,笑道,“不碍,咱们走吧,同青槐见了面末蕊还要会去呢。” 保庆听了这话眼神一暗,顿了顿,双手握拳转过身,“嗯。……咱们,走吧。” 一路上再无话。 过了垂花门,绕过青墙过道,往西北角的外院门走去,远远的那门上只挂了两只灯笼,摇摇晃晃,依稀听见糊纸干涩吱呀的声音,一道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身影大叫着冲了过来—— “姐!姐!” 末蕊抬起头,远远一道黑色身影飞快地奔来,熟悉的不熟悉的,弟弟的声音,弟弟的身形,末蕊眼泪倏然流了下来,哽咽着轻声唤道,“小槐籽儿?” “姐!”青槐冲进末蕊的怀中,笑地满脸都开了花,“姐,你怎么变矮了?” “乱讲!”末蕊揉着弟弟的头发,嗔笑着,摩挲青槐已经变比自己高些许的面颊,温柔地笑着,“让姐姐看看,咱们小槐籽儿都这么大了。” “姐,是青槐!”青槐强调,咧着嘴一笑,拉着末蕊的手冲保庆道谢,“多谢大哥了,路上黑漆漆的姐姐一个人不方便,待会儿还劳烦大哥再送姐姐回去。” 末蕊听见这话,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人,不由得绯红了脸,推辞道,“不敢劳烦保庆大哥了,姐姐晓得路。” 青槐拉着姐姐的手笑道,“见着姐姐才算放心,明日青槐要正式请如夫人安,再同姐姐说话!”说着就推了末蕊往保庆跟前,揶揄地笑道,“今后青槐同大哥就同姐姐在一处了,姐姐不能生分。” 保庆立在一旁跟着道,“不生分不生分。” 末蕊听了这话习惯地拿眼瞪了青槐,又抬手为青槐整着衣裳,“混说什么话,才一年多不见就会耍嘴皮子。主子让你、你们都留在这里就是学这个来的?” 青槐乖巧地不敢顶嘴,再看了看一旁的保庆,说不出的欢喜,“姐,我进去就要睡觉的。” 末蕊拍打青槐的领口,“明日挑一件石青色的短襟,算了,明儿早上我打发人给你送一套衣裳你穿着,听见了?” 保庆看了过来,被末蕊余光扫见,又胡乱嘱咐了些事情,才罢手,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对保庆道,“可是保庆大哥接手方首领的?” “正是。” 青槐道,“咱们这边的人手够着,自然不敢再劳动那些军爷。”笑地没心没肺。 保庆遂道,“主子担心那些人都是场上大势的,惊了小主子不好。” 末蕊也点头道,“这些军爷咱们都不敢惹,一有什么事儿就军法处置,拦都拦不住,如夫人正头疼着呢,生怕他们手底没有轻重,折了小主子的福气不好。你们什么时候交接?” 保庆道,“明日下午。方才就听说白日里有什么事儿乱的,明日恐怕还要说一说,姑娘放心,咱们都有分寸,不会乱来。” 末蕊心道,我放什么心,不禁地微红着脸,福了福身子,“多谢了。” 保庆憨憨一笑,自觉形象高大了些,笑道,“姑娘放心。” 这一回连青槐都瞧出自己姐姐的不自在,赶紧插口道,“方首领是怎样的人,方才碰了头,凶得很。” 末蕊赶紧道,“白日里有什么事儿?如夫人正问着呢。” 保庆皱眉,眼睛瞟向方首领他们作息的院子,“听说抓了什么人,小老百姓的,你们方才回来时候听说人家家里人在街上跪着求情——” “真真是胡闹!”末蕊亦有些气来,这都第几次了还是这般无礼行事,“青槐你先别睡,去找到那家家人,嗯,今日已经晚了,明日起早的先办了这事再回来说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小荷包袋子,沉甸甸的交给弟弟,“拿给那家人,只说人很快会回来,让人家莫要担心。” 保庆直勾勾地盯着那荷袋,那是从末蕊姑娘身上取下的,应该还热热的吧?保庆的脸一下子烫起来,再不看那两人,低头道,“咱们回去吧。” 末蕊同青槐说了几句话才转身,估摸着如夫人那边已经除去钗环正待就寝,恐怕丫鬟们侍奉不当,也不敢多留,同保庆再次融入黑黑夜色,消失于墙角。 回去的路程仿佛变短了许多,还没走几步就已经到了内院门口,保庆再不知该说什么,末蕊福身道了谢,就急匆匆进去了。及过了内穿厅,立于屏风之后,长长立了半晌,才进了内院。 箴儿捧着托盘从里头出来,瞧见末蕊,好奇道,“末蕊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的脸恁红?” 末蕊忙道没有,转身就往一旁的耳房内去,取了手帕浸着凉水冰了冰发烫的面颊,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垂着眼眸,渐渐静了下来。 走到外头,看见之前打发出去问话的丫头,叫到跟前来问了问情形,原来同保庆他们说的也不差,正是白日里有城外的农人扛着柴火来卖,不留神碍了车队的进程,方首领果然就把人拉下去,晚夕回来时候那农人的妻子听见乡里人相告,拖病跪在车队回去的路上…… 末蕊叹息,真是成了惊弓之鸟。那一次被劫的,正是引车回扬州会馆时候救济了路上难人,结果被偷袭成功。这一阵子才知道,那是先皇亲弟兄秦王的游子惠郡王。 打发丫头回去休息,自己往正房过来,里头的丫鬟们正忙碌地撤着点心盒子,门上的丫环帮着打了帘子,里头如夫人的声音便飘了出来: “小东西也不怕娘亲打你小屁股!……呵呵呵,揉揉……” 末蕊从碧珠手中接过茶盅呷了一口,看着碧珠笑盈盈的便知里头无大事,涵哥儿在着,夫人心情一定十分好。拉着碧珠往花厅的角落里去,将打听来的消息提了提。正要把保庆青槐他们留下的事儿说一说,暖阁里头安如唤人,“碧珠?碧珠进来。” 二人对视无奈一笑,一同掀了帘子进去。 安如正笑嘻嘻地拿着什么东西比划着,瞧见末蕊也进来了,回头看了看涵哥儿笑道,“来看看,末蕊回来了?也不多说说话!你们说这件花料子在咱们涵哥儿做个夹袄,上头绣成小老虎的模样,好不好噢?” 涵哥儿在被子里翻滚着,听见娘亲问话,抬起头拱着光屁股傻傻笑道,“噢,好噢。” 安如遂指了指窗下条案上的东西,头也不抬道,“你们几个看着好的拿去玩儿,”瞧着她二人笑着,也不奈何只微微笑道,“就当是给你们攒的嫁妆,赶明儿嫁过去财大气粗的也不怕人欺负,是不是?” 碧珠倒没什么,瞧一眼平日里镇定到不行的末蕊却红了脸,笑着接了话,“多谢夫人赏赐。”于是拉着末蕊将上头的宝贝珍玩收拢,搬到外头。 安如让丫环将床上铺的满满都是的布料收拢起来,抱着儿子塞进被窝里息了灯睡觉。 “箴儿兄弟如何?”安如瞧着扶床帏帘的末蕊问道,“若是有空,什么时候让他进来请安。” 末蕊检查好窗户门棂,正待出去,安如哄着儿子悠悠说道,“你明日去找保庆问一件事。” “是。” 安如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别乱想,让他帮着查一查那个什么玳郡主,我恐怕会有事。”揉了揉眉目,“总是心神不宁的,一听见这个名字。” 末蕊心中也是一定,想及日间王妃那些话来,应诺着才退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秦妃到来 保庆很快便接管了北苑别馆的一切事务,方首领得了郁将军的准话,自然撒手不管仍旧回到金陵王府内听调遣。只有一事双方都不太满意,青槐先前一早的寻到那农家里递送了五两银子,说好人很快就能放出来,可保庆接手时候领着青槐见到被抓的农人,说了几句话来,方首领忽然改变主意,怎么也不松口放人。 安如实在也不知道这回事,只当都过去了,忽有一日领着涵哥儿在花园子里走闲时候,远远瞧见末蕊愁眉不展的同青槐说着什么话,两人仿佛愁眉不展一般,即令这边回话。 末蕊脸色十分不好,问什么也要踌躇了半日,直把安如要气死了,又闷声跪地叩头,碧珠瞧见这阵势心中自然有些了解,一面命人将软座垫、暖炉一应都来服侍,仔细如夫人停在这里久了不敢受凉,又把不相干的人赶出花园子,留下都是跟前得力的。 安如叹气,抱着涵哥儿坐好,也命末蕊起来,“下了这一阵子的雨,地上凉透了,你受了病,与我有什么好的。” 末蕊才起来,见着碧珠都把事儿做好了,跟前再无别人,心下略有安慰,轻步移至如夫人跟前,再停了停才低声慢慢说道,“不是别的事……前日方首领关着的那个农人,末蕊认得。” 此一言一出,立惊了在场的人,安如犹疑不定,她认得,不说自己认得——深深吸一口气来,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丫头,除了箴儿之外—— “春风阁。”安如垂下双眸,抱着涵哥儿在怀里,任小子踩着自己鼓气的肚子上来玩,也不怕什么,小心着圈在自己双臂中,遂顿了顿,同末蕊道,“我晓得你担心什么,但说着罢。” 众人如今都知道如夫人心中是多么惊惧那里头的日子,连镜子也不敢照一照,对女人来说是多么不能置信的,可如夫人至今也不肯面对。碧珠与末蕊对视一眼,双双默然垂眸。 “也是青槐听保庆讲来的,”末蕊低声道,“那里头,除了跟着您出来的这些人之外,芙蓉姐因着如夫人的助力被珠大爷收了房出去,剩下的,但凡接触过如夫人那一阵子,一年前全都先后失踪了。……” 碧珠倒吸一口气,目光瞧向在身侧的菱儿,均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惊惧。失踪了,一年,凭空的消失,是什么意思。 安如仍旧低着头,护着儿子的胡闹乱爬,低低“嗯”了一声。 末蕊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可明显感觉到如夫人已经十分的不高兴,却不能停下来,顿了顿,接着道,“前儿被方首领扔进大牢的正是里头一个跑堂的,在咱们走了不久,因攒够了银子讨了花娘子的心意,替里头一位生病已久的姐姐一并赎了身,隐姓埋名一路往南边走来,才正巧的躲过那个。” 安如心中一叹。 “青槐当时小,不认得那个生病的姐姐,前头去那家哩时候只当是一般流民百姓,再去牢里接人,才认出那个跑堂的,那时候末蕊在里头专设的绣房,青槐就跟着在里头学着说话,也算是情分。” “可待要将人接出来,那守牢的头子因说没有方首领的批示不能放人,咱们再去寻方首领,却如何也找不到,一来一回,既不放人,最后竟连面也再不能见到。末蕊便让他们先接了那位姐姐好生照顾,却——” “却也一并不见了。”安如接了话。默然了半晌,才道,“我都知道了。……这个先放下,前儿让保庆查的玳郡主如何?” 末蕊心中乱得厉害,听见这话,才理清了一点思路,想了想,道,“玳郡主是今上亲叔叔秦王的幼女,惠郡王的妹妹。”偷偷看了一眼如夫人,瞧不见任何情绪,只能继续道,“仿佛同郁将军有婚约,这时候过来,应当是为了、惠郡王疾病之事罢。仔细的情形咱们也不清楚。” 安如嘴角微微勾起,原来那个变态“惠哥哥”就是惠郡王,怪不得神通广大的把自己偷走,能有赢散丸……还有那幅画,也是他的手笔。同九爷关系不错,将那东西混进九爷为自己寻的传奇说话卷子里头…… 病了?还是疾病,真是好笑得很。莫不是相思入骨的相思病? “娘啊……娘啊……”涵哥儿扒拉着安如的脖子,扭着小身子蹭来蹭去,仿佛很不满意娘亲的关注力不在自己身上,“娘啊……” “嗯?”收回神思,贴着儿子肉乎乎绵软软的小脸蛋笑道,“叫娘做什么呀?” 涵哥儿最喜欢同娘亲脸贴脸的玩了,欢喜得“咯咯咯”乱笑,蹭着身子就跳跳,“噢,噢!” 安如知道这小子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不喜欢,遂将他放在地上,站稳了之后拉着那小手,“走,咱们找毛毛玩。”回头对末蕊道,“有什么事儿不必瞒我,倘若真有问题,你们能揽得所有么。” 末蕊碧珠等均是心底一颤,一抬头瞧见如夫人动身,赶紧上前为如夫人披上披风,再命小丫头跑着到涵哥儿的房子那边铺设洒扫,彼此再不提那事。 连着下了许多的雨,忽而放晴,温度渐渐提升回暖,只是可惜了春早发的嫩枝初花,凋零了一地。 王府里头原先估摸着会是玳郡主过来,谁料过了十天竟是圣旨降临,天恩泽沐,体恤惠郡王皇差勉励积劳成疾,特许就江南养病,原查河防之事另交由他人督办。金陵王才知道惠郡王竟被自己儿子关了起来,大怒一场,索性丢下这一摊子事儿由闲散清客陪着往江南逛去了。 再过了一日,秦王府亦传话到,三月三上汜日原本秦王妃在京郊大华寺礼佛,因长公主奉太后懿旨于大华寺虔心祈福,进出皆不能,遂转而南下,往第二大佛源扬州千福寺来做礼,路经金陵邑,前来讨一杯水酒来。 金陵王妃将信笺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才同大儿子郁城佑商议,“信中并未提惠哥儿,你也瞧瞧。当年你还小,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儿。秦王妃是继妃,很有些性子。我同你安伯母再先秦王妃之间十分要好,这一回,不知有什么作为。” 郁城佑接过信来,大致看了看,沉吟半晌,道,“这个母亲自有主张,儿子不敢多问。只是去年京中几经变乱,儿子虽暗中参与,太后并不知晓,可长公主去年被送往大华寺礼佛,秦王妃此时借故南来,一者自然是为了惠哥儿的事情,这个是无妨的,可太后却不会这么想。依着咱们王府,不知多事人再生什么出来……父亲恐怕正是料到如此才大张旗鼓的撂挑子。另外,北面匈奴王廷遣使者来我天朝,全是理亲王的力,太后堪堪不满此事,京中实在太乱。再回来秦王同安伯伯当年的事情,先皇虽则信任秦王,毕竟此事后有了嫌隙——” “什么事?”王妃瞧见堂下青鸾踟蹰不能进,抬手打断郁城佑的话,抹着茶盅慢慢问道。 青鸾上前请安,道,“乾哥儿武哥儿在外头请王妃的安。” 王妃嘴角勾了勾,淡淡道,“我今日身体不适,便不再见了,让他们回去罢。楠溪送来的两瓶玉堂清露给他们送过去,这时候凉气还未退尽,让丫鬟们好生侍候着。” 郁城佑也不说话,默然看着信上的字,心思却凌乱的很。母亲向来不待见这两个庶出的弟弟,他们自小的寒怆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纪姨娘生了这两个儿子且得父亲的心欢,尚在母亲的压制下唯唯诺诺小心言行……她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若是再回扬州,该是如何的可怜! 人言实在可畏可恶! 青鸾叩头退了出去,王妃放下茶碗,正要同大儿子说什么,忽然瞧见他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蹙起眉头,“佑哥儿?” “是,母亲。” 王妃叹一声气,摆手道,“罢了,我也不能想了,咱们看着奉承就是了,你先去吧。” 郁城佑垂手应诺,慢慢退了出去。 门外瞧见良哥儿,正双手环胸笑着瞧向出来的大哥,嘻皮笑脸的斜靠在外门槛上头,扬着脑袋问道,“哥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郁城佑目不斜视,从良哥儿面前走过,扔下一句话,“安妹妹那里在不准去了。仔细夜路走鬼。” 良哥儿冷“哼”一声,斜斜靠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瞧着大哥远去,脸上颜色愈冷,待要收回目光,瞥见走廊尽头的月洞门进来三四个丫头,说说笑笑的,不由得眯起了眼,原本打算也跟着大哥出去,这会儿眼珠子转了转,提起衣襟摆子,进屋给母亲请安。 碧珠同蕙兰跟在领路丫鬟的后面一路进了王妃内院,容待通禀后各自捧着描金托盘进来,叩头请安见过礼后,碧珠道: “上次您在北苑别馆尝了这件点心,称赞爽口,如夫人便命奴婢们再做了这几样捧来您尝尝。这些都是北方惯用的食料,王府里头自然不常见到。如夫人说王府里头什么能没有,思来想去便悉心造了这些拿过来孝敬您。” 良哥儿才伏在母亲跟前说笑话,竖起耳朵听着,而后大剌剌的站起身亲自拿来盘子置于怀中,“好了,告诉你们主子说王妃很喜欢。” 王妃笑道,“皮样,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抬手将儿子招到自己跟前,跪在脚踏上,伸手抹去良哥儿嘴角的饼屑,“真不长进,怪不得你哥哥总说你。” 良哥儿回头对地上跪着的丫鬟笑道,“哥哥不说我说谁去,别人他还不屑呢。——就这么点?” 蕙兰再叩头道,“都是过了油的,食多伤身,若是小世子喜欢,明日再做好送来。”一共五样,每样只两块。良哥儿只能吃一块,实在不能够。 王妃也从中挑了一块酥白尝了尝,点头道,“很是,明日早晨送来一些罢。”摩挲着良哥儿的头,瞧着底下跪着的丫头笑说道,“这几日天气阴了些,待会儿去找青鸾取几瓶蜜露拿回去,都是南边贡的东西,我不喜欢甜腻,听说如儿能吃,都给拿着,要再胖一些才好。” 良哥儿窝坐在那里笑道,“母亲偏心,小时候我总是想喝您都不给,现在陈酿地愈香甜了,怎么还是不给倒也罢了,竟如今当着儿子的面儿全给了妹妹?!” “给你还不知怎么糟蹋。”王妃对那二人又说了些话,才摆摆手,“明日不必过来,我打发人过去拿点心。” 碧珠二人起身告退。王妃看着笑眯眯吃着点心的儿子若有所思。 回了别馆,末蕊正侍候安如洗头,涵哥儿在跟前扭来扭去,时不时地蹲在一旁地上瞧着,娘亲仰面躺在摇椅上,黑亮的长发垂垂从椅子上头落下,两个丫头扶着安如悬空的头,轻轻做着按摩。水声哗啦啦的响着。 “里头怎么说的?”安如闭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碧珠福了福身子,上前接过小丫环手中的物事,看了末蕊一眼后答道,“奴婢们去的时候世子爷才走,里头碰见了小世子正同王妃说着话,奴婢按着您的话劝着一日不可多食这种北方的点心,王妃便命咱们每日早晨做一些送过去。” 安如勾了勾嘴角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怎么从你嘴里出来竟好似有什么用意一般。” 碧珠抿嘴一笑,“奴婢哪里敢乱想,如夫人您的话从来都是准的。” “哦?” 碧珠道,“王妃问了奴婢,三月中大夫人寿辰咱们要不要回去。” 安如睁开眼盯着屋梁顶上的花纹,忽然袖子被人拉了拉,微微侧头一眼,涵哥儿已经从远处悄悄挪蹲在自己脚下,奶声奶气地喊着,“娘噢!”然后傻憨憨地笑。抬手摩挲着儿子的脑袋,笑了笑。 末蕊命人将水盆抬了下去,接过碧珠递来的巾帕为如夫人绞干头发,问道,“你方才说秦王妃上汜那时候要来?” 碧珠点头道,“王妃只是问了问,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安如从摇椅上坐起,拉起涵哥儿的小肉手,帮着他攀上自己的怀抱,摇了摇道,“数着日子应当是在四五月时候?”微微笑着,贴在涵哥儿的软绵绵的脸蛋上问道,“宝贝,娘给你变一个小妹妹出来,好不好?” “噢……好噢。”涵哥儿的眼睛黑黑亮亮,看上去十分漂亮,却让安如觉得越发傻了,笑出了声。 末蕊跪在地上,将擦干的头发一顺顺垂梳下来,安如才道,“咱们过了三月上汜便回扬州罢。”于是扯过一绺细发在手中捻着玩,逗引涵哥儿痒痒,笑得嘻嘻哈哈。 然而未到上汜秦王妃一众便迤逦而来,车马喧华人声鼎沸,好个金陵邑说不尽的繁华盛势锦绣铺排,前有明锣开道华旗宣扬,后有兵马排场仪列交通,人人都晓得是大人物来了,平头百姓有胆子大的蹭到街面上,不及看一眼就被这铺天盖地吓得跪地不起,深深伏拜。 安如这时候听了王妃的话,一心一意的留在别馆中静待,领着涵哥儿每日一走,绕着还未绽放的花园子走圈圈,时不时望一眼南面隐约有钟鼓磬鸣声的地方。 很快保庆同青槐就回来,侍立在外头等着回话,安如们走完了第一圈,引着小儿子往流云水榭上坐定,丫鬟媳妇们忙着捧点心吃食、琼浆蜜露过来,或抱银瓶玉壶,或执拂尘团扇,纷纷忙碌不逮。 小厨房里送来了涵哥儿要用的碧玉羹,安如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瞧着那满脸满身的口水,笑得打颤,“小肉肉再来一口。” 涵哥儿一瞧娘亲因自己吃饭而开心的笑,自己越发能吃,喂一口就吃一口,仿佛那小小的肚子就是个乾坤袋,怎么都能装纳无数。 安如将两小碗的羹喂了儿子,这才让奶娘引抱着回了房睡觉去。涵哥儿非要爬着踩上娘亲的肚子跳了跳,才兴致勃勃地跟着回去。 末蕊等人瞧着惊心,生怕哪里出事,安如由着她们布菜,拿着羹匙慢慢尝着笑道,“我有佛光护体,你们忘了?”因说,“那边应当差不多了,让保庆进来罢。” 传话出去,安如又多吃了两个酥茶果子,方才命人扯了去,丫鬟们鱼贯的进进出出,保庆与青槐只好在水榭下等着,碧珠侍候着安如盥洗擦拭干净了,才放他二人进来,末蕊命丫头取了两方罗垫,让他二人跪坐在下头,里头珠帘放下,安如懒懒地歪在锦帐绣褥之上,箴儿仔细为她捶着已经开始浮肿的小腿,听得下头人说: “王府里头已经开始客宴,听者里头人说,秦王妃并秦王府的玳小郡主一同过来,只不过小郡主仿佛路途受了风,并未出宴。” “嗯。” 保庆顿了顿,俯着半腰回话道,“原来秦王妃并不是为了惠郡王而来,却是玳小郡主及弈坐佛打蘸,因京畿郊大华寺有长公主在内不得外人进出,才往这千佛寺里来的。” 安如皱了皱眉头,莫不是到时候还得同她们一起行路,低低道,“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 保庆示意,青槐忙从袖中掏出一份银丝螺钿盒,交与姐姐。转过珠帘拿与如夫人。 安如摆摆手,保庆遂道,“上一回捎信与主子禀明了咱们的行程,主子传话命保庆将扬州城里头的文翰书肆盘下,如夫人觉得闷了,只管去那里消遣。这个是官府碟印文书。” 末蕊因退到一旁去看茶水,不经意瞥见水榭下头菱儿提着金丝雀的竹笼子乐悠悠地,抬头瞧见末蕊露出一脸笑意。菱儿福了福身子,往乔木道那边指了指,末蕊顺着看过去,正是青鸾一行人,绕着碎道而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良哥儿的小心思 安如坐上王妃亲自点的四人抬轿子,堂堂皇皇、悠着身儿便来到王府中,涵哥儿坐了马车在后头跟着。众人都晓得这位主儿的金贵,再慢的步子也要由着不敢多嘴,好容易侍候着安心进了内堂,却又不见那两位王妃的身影。安如便歇在平日里坐着的软褥上头,端着送上来的茶果慢慢吃,且仔细打量着房内铺设。 还未坐稳,就有人过来请道,“您可算是来了,两位王妃说叨半天了呢,如夫人快跟我来罢。——咦,咱们的小涵哥儿呢?” 安如瞧见是王妃跟前的大丫头绛枝,遂笑道,“那个小东西方才车子上竟睡着了,谁也不敢闹他,只管等一阵醒了,就来。”说毕,由末蕊小心服侍着下了床,扶着腰道,因问,“母亲她们怎么不在这里?” 绛枝微微一笑,也服侍在另一边道,“才就在这边说些京里头的趣事儿,谁想良哥儿不知什么时候着人从江南买了两个会唱曲儿的丫头,正在后头卖弄呢。” 安如心知这才是无事生非的良哥儿,可也不禁奇道,“这种人儿咱们王府可是不少,怎得两位王妃都瞧去了?怕是哥哥给闹的!” 绛枝抿嘴儿一笑,“可不是呢。” 搀着安如过了月洞门,往西边跨院里走去,仔细脚下的台阶,才又道,“原王妃也这么问,不过是两个丫头,非得让秦王妃劳动,数落着胡闹。可良哥儿正经模样的分说辩解,是那两个小丫头都能说一口的佛法故事,任你挑选段子,绝能从头唱到尾。这才说动了两位主子。” 安如笑道,“正是投了母亲的爱好了。哥哥总是能想着法儿的逗母亲解闷。” “妹妹也来了。” “嗳!”绛枝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低呼一声,而后看清楚是良哥儿,才嗔笑道,“爷怎么这边来了?” 良哥儿笑眯着眼,只看安如,拱手作揖斯斯文文,“妹妹这一向安好?多日不见,瞧着起色十分不错。可见很是喜欢这边。” 安如抿着嘴也不作声,微笑着福了福身子,心道,如今怎么不拉扯打人了。末蕊不着痕迹的挡在二人中间,生怕这位爷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绛枝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自己服侍得这位主儿差一点就成了良哥儿的正妻,听说还是青梅竹马,再加上王妃方才千万叮咛嘱咐,嘴角带笑道,“爷来的正好,为咱们开个道如何?” 良哥儿也知道绛枝是怕自己胡来,晃着扇子“哼”了一声,摇摇洒洒的果真来开道,“妹妹的身子弱,哥哥开道是自然的。哥哥等了这许久,正是怕乌烟瘴气的恼了妹妹,妹妹再不来了。”可那眼睛珠子一刻也不离开安如,直勾勾道,“妹妹请。” 安如勉强半福,低头笑道,“怎么会。——劳烦哥哥了。” 那声音甜糯娇人,轻轻纯纯的,又带有小女人特有的音韵儿,丝丝入扣的滑入渗骨,听得良哥儿心都软了,眼眉一弯,好歹今日听得她同自己说了话,乐着就问,“那怎么前儿三十那一日只打发丫头过来送饼也不过来?” 安如抿嘴一笑,“哥哥倒是挂记着。”而后再不说话。 良哥儿本不想能说这般多的话,眼神炯炯的明亮,根本没在意她说了什么,只听那声音比幼时越发的动人甜蜜,满心都是舒畅。原本自己的性子就一阵儿一阵儿的,这么一来回,她丢了,她病了,她受了魔怔惊吓到了,哪一样不是磨得自己心里死去活来……这回子终于抓到机会瞧见她,这般美好,早把并州那档子愤事丢到九霄之外,个人乐得就去开道了。 绛枝暗自将这二人看在眼里,一面无奈良哥儿的傻劲,怎么平日里贼精明的人一遇到这位主儿就傻到这番田地;一面惊叹跟前这位的心气,既平平庸庸的应着话不给人任何话柄,又毫无悬念的把那么个心高气傲的爷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真真是个魔障呀! 末蕊发觉绛枝走了神,很快给如夫人一个眼神,后者明了,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前行。末蕊低头不语,如夫人整日都说这里是个龙潭虎穴,今日自己才明白过来,原来扬州府上那些与你虎视耽耽的根本不算什么,如今这种情谊债的,才是最难过人心的。 方才他们不过两三句话,可谁看不出来良哥儿的心思来?!一般是叹其用情,一半是不敢承受,各种心思都在上演。安如仍旧垂着双眸,由人牵引着不问不闻。 行动间一众人已经穿过西跨院,来到这边的鸣音阁里头。 正待进去正阁门档,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忽然从里头冲了出来,直直的栽进安如怀中,抱着安如就像抓着救星一般怎么也不撒手,那个小脑袋只略微僵硬颤抖一下,忽而感觉到这个大人的安抚,竟猛个劲的往安如的大麾里头藏,再也拦不住。慌得众人顿时乱了起来。 安如眼看着小男孩儿撞在自己身上,像一只鸵鸟般憨憨的,顾不上旁边人的惊叫,赶紧双手护抱着小男孩,急着声音安慰道,“不怕不怕。”眼神示意末蕊等,千万不敢大闹冲撞了里头的贵主儿。 那良哥儿正在前头,猛不丁冲出来这个小东西,根本来不及阻拦的撞在她身上,登时大怒,两步上前就夺过,抓起小子的领口凌空提起来,“小顺子!怎么还是这般没规矩?!谁教的你见人就撞!” 安如也急了,生怕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手一松把孩子摔着了,顾不上什么别的,劈手就抱着边哭边乱挣的孩子,嗔他道,“多大的小孩子你骂他什么,当你小时候就乖地不得了?!还是你有规矩的不得了?” 小男孩儿一进入安如的怀中,立刻就不大哭了,只有眼泪珠子刷刷的流着,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闻见安心的味道,立刻就黏着死活不放手,八抓鱼一般,惶恐极了。 原本安如的俏话在良哥儿听了打心眼儿的欢喜,浑身的气血哗啦啦往外冒的受用不尽,可一眼又瞧见这么个小子竟堂而皇之的往她身上蹭,吃尽了好处,不由得怒气又回升,吓得那小子把头埋在安如胸前哇哇大哭,“娘——娘——” 安如手一抖,差一点就双腿软着,孩子的哭声瞬间击溃了安如,心里又是悲切又是爱恋,摩挲着小男孩儿的头温声劝慰,“哦哦,咱们不哭。”而后从末蕊手中接过点心,喂到小子的口里,“乖。有点心吃的,乖不乖?” 小男孩含着泪,点点头,在安如怀中渐渐安静下来。抱着饼慢慢的啃着,不时低声抽泣。 绛枝一瞧见又是急又是恼,早扯过一边的丫头责问,“谁领着顺哥儿的,怎么这时候跑出来,偏这时候没了规矩!” 小丫头低头唯唯诺诺,半晌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心中忿忿,谁知道这位怎么突然在这里出来的。 末蕊细心帮着哄了哄小男孩儿,知道如夫人是心疼涵哥儿一并的都爱怜,可想要接过小男孩儿抱着,那小子居然死死扒着不放手,一使劲,就开始流泪,这倒好,安如也犯了难。 倒是原先愤怒的良哥儿这时候冷静下来,嘴角一勾,就想通了。冷亨一声。 这几日不知怎么的大哥忽然对他自己姬妾生的孩子好了起来,也不似往常冷眼相对什么也看不见一般。那个原本在府中根本不值一提的女人如今忽然提升了待遇,什么都是尽好的,今日竟让这个小东西过来凑热闹,真是怪哉。 想到这里,良哥儿心里越发的好受,自小这个大哥就同安妹妹好,如今他这么做,就是打算彻底不再同妹妹有瓜葛了。想着想着这脸上就开始笑,笑得贼狡猾,吓得绛枝赶紧放下小丫头护在安如前头,福身道,“麻烦爷进去禀一声,这里实在乱,咱们需得往后面整理才好出来。” 此时已经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丫环媳妇奶娘之类,听了这一句,越发的害怕,让这位主子进去说话,指不定怎么乱说! 安如无奈的抱着才三四岁的小男孩儿道,“哥哥慢走。” 良哥儿笑眯眯地就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不对,一转头,正好不好的同郁城佑炯黑发亮的双目对上,立刻火花四溅,任是好听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倔强的瞪着哥哥,“哥你来的巧啊,瞧瞧,这都什么事儿!” 安如等人连忙见礼,不知为何身上的小子哧溜一下就滑跳在地上,眼泪珠子可还挂了一脸,却吸着鼻子恁是乖巧的作揖,“父亲。” 不光是安如,连末蕊也惊出一身冷汗来:这家伙居然连儿子都有了! 郁城佑冷冷盯着这里,看见那个女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折腾得有些发皱,身形仿佛不稳,眉宇之间那时候的气势凌厉全然不见,反生出一抹温柔娇美,盈盈一双明目虽则璀璨,可仿佛又多了些什么,很……好看。 轻咳一声,收回神思,对地上跪着的顺哥儿奶娘道,“领回去。” 顺哥儿两眼一红,再不敢说什么,眼睁睁看着父亲就在眼前,却不敢亲近的,由着奶娘拉扯着就退了下去。 安如烟眉轻轻蹙着,望那可怜的小东西远去。收在郁城佑眼中,却是另一份心思,她正是在可怜她自己的身世,同病相怜惜她的孩子啊。心中一软,对跟前的人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顺哥儿爱吃的送过去,好生不要吓着。” 良哥儿冷笑。一抬头瞧见安如感激地看着自家哥哥,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直骂自己怎么这般蠢,恨不能现在自己就有个儿子也能让她宠爱再多看自己一眼。气扎扎的不行,最见不得这两人到这时候还和得来的模样,冷哼一声,“妹妹不如去换身衣裳吧,顺哥儿到处乱跑,指不定沾了什么不好的。” 安如收回目光,低头对二人万福,“妹妹这就去了,二位哥哥请好。” 绛枝松了一口气,连同紧张不行的末蕊一起服侍着安如,往后面更衣的地方去了。 留下良哥儿斜斜盯着自家哥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哥你最好查清楚,安妹妹行动都能让人给冲撞了,你不在意,可有的是人在意!” 郁城佑沉声道,“这么多话还不进去说。”话毕便甩袖大步走了进去,良哥儿恨恨不能发作,重重踢了一脚跟前的人,骂道,“蠢物!死活不长眼睛!”不知是在骂谁。可一再想,却又笑了,留下一地的闲人跪着,径直往里头去。 要知道,当年将安妹妹给了自己,那家伙吃了什么火枪硬是把母亲跟前的大丫头给睡了,生了这么个小孽子出来,母亲一心断定那丫头吃里爬外,死活见不得这小东西,纵是长子长孙也不待见,方才不知怎么闹的,大哥这一进去鬼知道怎么又一出来。 他个笨人,从来都不懂母亲的心思! 想啊想的,干脆不进去,正就在这里等着安妹妹换了衣裳出来一并进去,外头忽然来报玳郡主很快过来请安,良哥儿双目倒立,抓住就问,“不是说病了吗?” 丫环躲避不及只能红着脸低头道,“郡主觉着这回子好些了,生怕礼数不周,定要过来的。跟前服侍的也不敢劝。” 良哥儿心道不妙,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里头却又有一些乱乱的声音,青鸾领着两个没脸的媳妇从里头出来,瞧见良哥儿竟在这里,赶紧过来请安,“爷怎么不进去?二位主子已经点了好几段的说话,就要开唱呢。” “知道了。” 青鸾福了福,才要离开,良哥儿忽然叫住,瞅了瞅那两个年轻媳妇问道,“怎么的,好端端撕扯着脸给谁看!” 那两人顿时伏地就拜,瑟瑟不敢说话。青鸾只好道,“打翻了茶碗,正要交到后头呢。” 恰恰的安如已经换好衣裳过来,仍旧艳光明丽,娇嫩动人的模样,只看到那眼中的神气,不禁心中一滞,登时忘了玳郡主的勾当,上前灵巧巧的作揖,“妹妹可好了。大哥先头进去说话,咱们这就进去罢。” 安如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妇人,低声问道,“顺哥儿可好?才恁大点儿的,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哭的人心疼。……那也是涵哥儿的哥哥呢。” 良哥儿心下一动,笑眯眯问道,“正是涵哥儿的哥哥,这兄弟少是少,可不敢再生疏不是?” 绛枝心中一叹,这便再不能说如夫人了,良哥儿实在太无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小聚 “良四爷、如夫人进来了!” 一道道声音传过去,安如小心跟在良哥儿后头,一步不敢多走,半步不敢少挪,低眉顺目的看着两侧各色的裙角绣鞋。瞧见了郁城佑的一双脚,抬头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低声唤道,“佑哥哥。” 郁城佑心神恍惚,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安如再往内里走了几步,双耳竖立听里头的声音: “快来快来,赶紧的!”一道柔和的女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安如闻声辨别秦妃她是坐在罗汉床左面正座上头,而金妃屈尊坐于右手,珠帘有丫鬟们挣着打开,笑盈盈道,“可算是来了。” 良哥儿原先来过,这会子再不进去,只在外头作揖道,“我把人送来了,婶婶说好的要赏,咱们可都瞧着呢!” 金妃笑骂道,“死小子,外边待着去,成日里哪里少你的好处了,这回子油滑皮松的!” 安如由人扶着进了床榻前头,早有丫环拿了软蒲团放置于床下,安如含笑要跪了下去,那秦妃早一步下来拉着安如道,“千万仔细,这身子你也拜得了!”回头瞧了一眼金妃道,“竟早一步我前头去了,你认了个乖女儿,倒把我撂在一边干着急!” 安如无法,只能微微福身作礼。 金妃笑眯眯地瞧着安如道,“怎么拘谨起来。” 安如被秦妃拉着坐到床榻上,低头笑道,“原是该拜的。” 秦妃拉着安如仔细瞧了一阵子,不觉声音软动下来,低声叹道,“可算是见着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安如想着既然足不出户的小姐能与惠郡王有青梅竹马的际缘,那本尊同秦妃之间定当不会生疏,于是柔柔一笑,“如儿现下什么都好,前头有了个小子,如今肚子里也装了小东西,又有母亲兄弟们的照应,很好的呢。” 秦妃握着安如的手笑道,“可见你是个好孩子,我也再不说别的,有我们在,必定心里头疼你!”于是让人把涵哥儿就抱过来玩耍。 良哥儿在外头才同郁城佑说了几句话,听到这里插嘴道,“母亲偏心,婶婶也偏心,都说养儿子好,怎么咱们家里到处都是妹妹好!” 安如抿嘴笑道,“哥哥平白酸得紧。” 众人皆笑,良哥儿也跟着笑,很是欢喜。 秦妃拉着安如又说话,金妃命人开唱,又细细敲着说经名目的牌子,道,“如儿也来选一段罢。” 安如推辞不敢。秦妃遂笑道,“别难为她了,咱们都挑了几场,她这身子未必能听得全呢。” 正说着外头又一溜儿的传报,“玳郡主到!” 安如也想下去拜见,可秦妃拉地紧只好作罢,于是偏着头,往来路上瞅去: “婶婶好,母亲好。”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早有丫环挑起珠帘,只见一道大红色身影从外头飘进来,笑着福身道,“婶婶这里果然好看,院子里处处都是韵味儿,玳儿都舍不得挪动半步,才磨蹭着过来呢。” 金妃笑道,“玳儿真喜欢,就住着,天天的都能瞧见。” 秦妃道,“哪里都是你话多,还不出去同两位兄弟见礼。” “是,母亲。” 一转身风一般的出了去,金妃瞧着十分欢喜,“嫂嫂好福气。” 秦妃却同安如笑道,“这样子才是个女儿家的样子,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那个疯丫头,只管扔出去祸害罢了。” “去祸害我们佑哥儿也是大好的。” 说毕,两人皆一笑。 玳郡主外头见过礼,旋又进来,福了福身子,“安姐姐,听他们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方才只瞧见一个美人儿,不想竟是姐姐你,真是不得了!妹妹原本记着姐姐的模样,如今一见,更要羞赧三分了。” 安如只在床上轻轻一福,再听这话,遂笑道,“玳郡主千金娇体,安如不敢当。” 秦妃笑道,“你也有知羞的时候,真是难得。” “姐姐嫁了人家越发的标致好看。”玳郡主笑得跟蜜一般甜,“不过……母妃亲你,我也不怕。”说着就爬到金妃身旁,娇声讨笑道,“婶婶可怜可怜玳儿,没人疼。” 安如瞧见她娇滴滴的模样,怎么也生不出好感来,不觉想着,往日里自己正同繁生这般黏腻,自己倒不觉什么,这么一瞧竟是浑身的奇怪,不由得收敛心神,重新想去飞雨轩那一阵子,出了一身的冷汗。很想甩甩头,转一转视线。 丫鬟们重新上了茶果,玳郡主同金妃说了一阵话,忽而掉转头冲安如笑道,“安姐姐说呢?” “嗯?”安如一时从思量中惊醒,意识到玳郡主同自己问话,不好意思道,“听那说话入了迷了。” 秦妃遂笑道,“这两个丫头唱得倒是齐整,不曾落下什么来。” 玳郡主正要说什么,忽然外头良哥儿哈哈大笑,“嗳呦呦,这是谁家的贼小肉肉,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安如一笑,道,“咱们涵哥儿来了。” 秦妃忙命人抱进来,良哥儿才不撒手,冲里头笑道,“婶婶万不敢,这小子是带把儿的,进去可不要冲撞了各位!” 金妃忙捂着玳郡主的耳朵笑骂道,“还不滚出去,明知你玳妹妹在里头,混个胡说八道!” 安如也拿了帕子抿嘴儿笑,这小子真是个主儿。偷偷瞧了瞧玳郡主,一派烂漫的娇气模样,双颊微微透红,真不知她晓不晓得什么叫做“带把儿的”。 只听见外头小涵哥儿“咯咯咯”地乱笑,喜庆的连唱曲儿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金妃晓得小东西越是人多越会笑,于是道,“良哥儿快让绛枝抱了涵哥儿进来,明儿你只管同孩子玩笑我也不管了。” 郁城佑这才道,“还不够你玩的。” 良哥儿十分喜欢这个喜庆的小东西,依依不舍的看着小涵哥儿被抱了进去,睨着郁城佑笑道,“哥,我知道你也想抱抱,您就装吧。” 郁城佑被说破了心事,冷“哼”一声,既不辨驳也不多说。 良哥儿一笑,站起身同里头作揖,“婶婶请安心玩着,侄儿实在坐不住,外头透个气!” 金妃赶紧赶他,“还不滚出去!” 玳郡主一早的扑在涵哥儿跟前逗逗弄弄,忙得不亦乐乎,问东问西,“安姐姐,小侄儿会不会咬人?”说着,指头小心翼翼的往涵哥儿脸蛋上很快摸了摸,又有趣又害怕。 金妃笑道,“小丫头,真是个小丫头!” 安如含笑不语,心中只想骂人,你儿子才是个动物呢! 外头良哥儿一出去,郁城佑也跟着告了退,只里面几个妇人家引着涵哥儿笑个不停。这个贼小子瞧见这么多人,一时要他喊“奶奶”,一时要他喊“姑姑”,小子兴奋得坐在安如怀中一时看看这个,“奶奶噢”,一时瞧瞧那个,“姑……姑、噢”欢喜的众人要不得。 秦妃与涵哥儿最近,很是喜欢这个聪明的小东西,先前瞧见他是牵着绛枝的手自己走进来的,就惊叹不已,才多大点儿的小子,竟走路不颠簸。不由得多加了赞叹。 玳郡主瞧着这小男孩儿实在太好玩了,竟忘记原本的话来,笑道,“安姐姐,让我抱一抱可好?” 金妃忙道,“你哪里会抱,仔细溺你一身。” 安如笑道,“小子淘气得很,说不得什么时候疼你的心呢。” 玳郡主犹豫不定,自己这身新衣裳费了多大的功夫,方才好容易佑哥哥敲了一眼,万不敢再弄坏了,于是对着涵哥儿拍拍手道,“看这里,姑姑有糖吃!” 涵哥儿果真看了过去,伸手吱吱呀呀道,“糖,糖噢。” 金妃伸出手,引着涵哥儿,小子果然“咯咯”一笑,扑了过去,爬在金妃身上亲亲,逗得秦妃直笑,“嗳呦,这么个小东西。” 玳郡主一时手痒,非得从金妃手中抱过,谁料手中的一团竟这般柔软,几乎不敢使劲,生怕一不小心捏坏了什么,急得只会笑,“天啊,天!怎么会这么软呐!嗳,我不敢抱了,安姐姐快帮我——” 安如忙过去接着儿子,谁料正在这时候,玳郡主一声惊叫,止不住地眼泪就掉了下来,“啊呀,我的裙子!” 金妃一皱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拿帕子甩了小贼涵哥儿,“好小子,这回子屙黄金出来,都吃了些什么好物的!” 秦妃也慌了神,不好说怎的,忙斥道,“哭什么,还不去换了,倒吓着孩子。” 安如又气又好笑,将一脸无辜笑的欢畅的涵哥儿抱到外头,擦干洗净手脚屁股,又重新换了小衣裳鞋帽,才拎着进来道歉,倒提着小肉肉在膝盖上趴好,“啪啪啪”地打了一顿,“丢不丢人!” 金妃瞧见涵哥儿换了一身新衣,八宝吉祥如意金花小帽儿,大红色缂丝流云彩线锦裳衣,露着屁股的小短腿儿棉裤,棉袜棉地儿的缎子花鞋,活像个善财小童儿,于是笑吟吟地接过来道,“寄名符儿呢?”沿着白嫩小脖子摸了摸,从里头掏出来一块银质的牌锁,好生安贴在涵哥儿胸前。 秦妃奇道,“怎么是个银的?” 安如对那个一转眼就在金妃怀里称王称霸的小东西实在无法,只见他黑两者眼睛滴溜溜瞅着自己胡乱拍手玩儿,只能无奈笑道,“千福寺的大师就这么给的,咱们也都不敢问。问的不好,人家收回去了,可大不妙?” 秦妃愈发有了兴致,凑到跟前摸了摸涵哥儿的银锁,仔细看清楚上面的符纹,半晌,也不说话了。 金妃也拿着看了一阵子,眉眼都笑了起来,“你这个笨娘亲,不知说你什么好,这么个好东西在你眼前晃着你竟也不知道。真真是个傻子。” 安如纳闷,上面的字自己也都见过,没什么不一般的。 秦妃看在眼里,亦笑道,“那银锁可不一般,咱们谁都没敢求来,谁知竟是这么个小子得了。”正要说下去,外头青鸾过来请道,“玳郡主请如夫人过去,不喜欢别人碰她。” 安如一面想着“怎么个小子”,一面看了看青鸾,不知这玳郡主来意。 金妃抱着涵哥儿笑道,“这个傻丫头你说什么她都说很好,转眼就忘的一干二净,亏得千福寺法师的镇锁送给了咱们涵哥儿!” 秦妃含笑点头。 安如吃了一惊,又不明白金妃的意思,不由得金妃、秦妃、青鸾统统看了一遍,金妃才悠悠道,“绛枝你跟着过去也瞧一瞧,万不敢委屈了咱们玳儿,有什么事儿,仔细我不饶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口舌之争 随着绛枝从一旁的小门出来,绕过流云百福雕空博架,再进出两进屋子,一路行至更衣的房间,外头已经跪了一地的丫环媳妇。绛枝扶着安如进了内室,明秀纱橱宝珠华帐。 蕉叶小窗下,玳郡主明眸灿齿光艳赤脚地站在地毯上,带着怒气指挥着丫鬟们从一抬抬衣箱内挑选配装,总是不能满意。听见外头声音,两手叉腰气息方歇,一转身的风情,嘴角眼眉里都是融融熠熠的笑,“安姐姐来了呀……咱们又见面了……能来帮我一会么,乱得,真不知穿什么才好。” 安如含笑巡了一圈,避开铜镜射见的地方,缓缓进了珠帘之内,绛枝待安如进去之后轻轻放下珠帘,同屋内姐妹交换了眼神,便微笑不语的侍候在一旁。 “怎么办,我也不懂得这些。”安如笑着耸耸肩,慢慢踱步到床上平铺着的衣裳前,细细看了一遍,又有丫环将衣箱里抬着的一些也取来展示了一番,于是回头笑道,“平日里都是丫环们看着打理,若真让我帮你,说不准挑出个红配绿出来,郡主可要哭死了。” 玳郡主上前挽着安如的手臂,带着少女的天真与高人一等的娇气笑道,“姐姐怎么这般客气了,莫不是嫁了人就要同妹妹生分?妹妹真想看看,是那个让姐姐这般温柔了。” 安如避开,单手扶着床栏,另一手替玳郡主安抚好才换上的一件水红色软绫衬里,玳郡主不依不挠的往前了两步,仍旧站在安如面前笑道,“还没见过姐夫呢。” “他哪里是姐夫。”安如干脆身子依偎在床帏上,双手一同抹展领袖褶皱,随意挑了一件凤妆缂丝的盘络短衫襦帮着她慢慢儿穿好,便推开往镜子那边道,“去瞧瞧,我也就这能耐了。” 玳郡主微微一笑,边往镜子走去边回头笑道,“怎么不是姐夫,我说是就是!” 绛枝轻步走了过来,扶着安如坐到一旁的软榻,并捧来热汤。安如接过来,同她笑了笑,抿着喝了一口,正是自己平日里的胃口,待要再进一点,玳郡主闻着味儿就道,“姐姐什么时候喜欢胡人的味料?怪剌剌的。……这才多久不见,姐姐竟跟变了个人似的。” 胡人的料儿,重口味,安如先前十分不习惯这里清单寡味的饭菜,直有一日发现繁生送来的货物里头竟有椒类,才命人万份辛苦的整治了这些料出来,合着饭汤吃下,才觉舒畅,于是无奈一般的笑答道,“可不就是变了个人。哪一日你有了我这般身子,才知道从前喜欢的尽是会变。越是喜欢,如今越是厌恶口中不爽。真是奇怪的紧。” 玳郡主很快依着这一般色调穿戴整齐,又有许多丫环捧着锦盒钗环跪在哪里任她挑选。 安如淡淡笑望着她,任问什么都说很好,不错。玳郡主也仿佛是个没心骨的,瞧瞧这个花卉纹绣球的坠子,又挑挑那个嵌银丝鎏金簪花碧玉步摇,十分犹豫,珠帘外头跪来一名丫环禀报说,“惠郡王前头同两位王妃说话呢,秦王妃问玳郡主可拾掇好了?” “早着呢。” 安如将吃了一些的汤碗交与绛枝,“亏了你记着,再多撑,我这身子恐怕还真要闹腾闹腾呢。” 外头的丫环再说,“世子爷吩咐,郡主实在身子不爽利,就不要劳烦大动静。已经遣了人准备着侍候郡主回行馆歇息。面的劳心伤神。” 玳郡主立刻双颊泛红,追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话毕,又自觉失礼,补道,“多谢佑哥哥挂怀……我很好,这就出来,你去回话罢。” 安如就坐在那里,仍旧淡淡笑意,见这郡主前来拉起自己的手,就要讨赞赏,“姐姐同佑哥哥最好,必定晓得佑哥哥的爱好,姐姐说我这模样好看么?” 郡主一脸的兴奋,红扑扑的脸蛋,眉眼之间全是情意,“他……方才外头就说,两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好了。……不知是真是假。”最后一句说的情态毕肖,娇妍动人,分明就是个怀春少女。 安如哪里能不晓得这女人的心思,看了一遍,只能道,“我也不知道。郡主既知我已是别人家的了,再不能这么说浑话。免得不懂事儿的人听岔了,平白惹一些是非。” 玳郡主道,“能撇的开么?” 安如瞧着她,恍而笑了,含笑道,“郡主多虑了。” 玳郡主还要再问,绛枝上前一步及时拦住,福了福身子道,“郡主可是还差一双鞋子?” 安如低头一看,果然那裙摆之下白袜赤足,虽很俏皮,可在大家贵女身上却显得十分不齐整,玳郡主也有些发窘,忙拿裙子略略掩着,“比安姐姐小一层,能有么?” 绛枝早唤来丫环鹏了一溜儿的绣缎子的小鞋,“若是不喜欢花样,咱们还有别的,不会让郡主您为难勉强。” 又有丫环在外头磕头,“两位王妃体恤郡主旅路疲劳,换了衣裳便不用过去侍候了。外头已经说了,送郡主回行馆呢。” 玳郡主正坐在安如身旁伏在她身上,任人侍候着穿鞋子,听了这话忙问,“佑哥哥……还有哥哥他们呢?” 那丫头道,“怕是往外头去了。” 玳郡主只觉浑身都是恼怒,人人都笑眯眯的说话仿佛都在看自己笑话一般,立刻沉下脸,实在忍不住,一脚踢翻正在为她拭鞋的丫环,险些将安如连带着推倒,幸好绛枝早早在一旁看护着,只听郡主斥道,“好没脸的丫头,恁大的体面,脏手直敢往我身上擦!” 安如险险扶着绛枝,可又摆脱不了郡主双手的钳制,只能劝道,“何苦同她们治气,仔细气坏了,不当的。” “姐姐这是什么话,哪里会当的当不得?”玳郡主一回头,瞧见安如和善平缓的模样立刻冷笑道,“姐姐要替这些下人们说话,可就当的了?姐姐再自认为我唤你一声‘姐’你便来教训我这也当的?” 自然是当不得。 安如仍旧淡淡笑着,无可无不可的抚开郡主拽着的衣裳,道,“郡主情愿。” 玳郡主竖着眉还要说什么,忽然一团红影子从珠帘下头空档里飞奔进来,笑着喘着大声喊道,“娘噢,娘噢!” 安如一瞧见儿子就满眼的笑意,简直合不拢嘴,张开双臂小涵哥儿立刻就腾腾的扑了过来,安如抱起儿子亲了又亲,“躲猫猫,找到娘亲啦是不是?!” 涵哥儿嘻嘻笑着躲娘亲的呵痒痒,小短胳膊腿儿乱晃,“咯咯咯”地乐不可支,又死皮赖脸的往娘亲身上贴,软软的手指头要摸,还要忙着指窗子外头,“娘啊……舅舅噢,舅舅噢!” “舅舅在外头?”安如笑着将儿子放在地上,牵着小手儿弯腰问道,“走,见舅舅咯,那咱们一起走路好不好?” 涵哥儿“噢”一声用力甩开娘亲的手,“噔噔噔”又迈着乱腿儿蹦跶出去,嘴里还不知喊着什么,逗得跟前的丫鬟们都捂着嘴儿偷笑。小子让他慢慢走路偏是不肯,只有拉着别人才能稳着身子,若是一个人必定要跑来跑去,像一团包得红红火火的灯笼,喜庆又好玩。 玳郡主一听见“舅舅在外头”,很快站了起来,急急命人为自己穿好鞋子,又笑着挽上安如的手臂,“姐姐可是生妹妹气了?” 安如甩她不得,十分不喜欢这种小姐脾气的人,只能略为欠了欠身子笑道,“郡主多虑了。” 玳郡主听她这话分明是不接纳自己,又要怒,又不得发,红着脸勉强笑道,“小心涵哥儿跌倒,咱们快出去罢。” 安如另一手搭着绛枝的手臂,慢慢道,“不怕,孩子们摔打摔打才能长大,总不懂事可是要讨人嫌的。他舅舅也不会这么喜欢。” 丫鬟们推开外头的门,日光密密的打在人身上,安如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待定了神之后,发觉挽着自己的郡主已经松了手臂,笑宴宴地同院子里花架下同小涵哥儿咿呀说话的良哥儿说道,“良哥哥怎么在这里?” 回头笑着瞅了瞅立在门上廊庑之下的安如,神色挑衅,“良哥哥怕玳儿欺负你的安妹妹么?” 良哥儿头也不抬,接住蹲在对面的涵哥儿扔来的小石头再扔了回去,看着小东西到处找石头的模样十分好笑,才道,“我哥出去了,原来惠哥儿也没多大病,红光满面的。亏得圣旨来时候没让他出来接旨,要不然,这欺君可不是件好玩儿的事儿。” 于是看了一眼玳郡主,“哦呀,玳妹妹也挺精神,方才里头说玳妹妹身子不舒服,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原来竟是想多了。怪不得是兄妹俩,果然心有灵犀——嗯,兴许是咱们王府风水好也不一定。” 安如远远立在门口,既不前来说话也不立即走开。涵哥儿好容易找到石头,一抬头,就瞧见娘亲,张牙舞爪的跑抓过来,抱住安如的裙摆扬着头“嘿嘿”就笑。 绛枝同一旁的丫环说了几句话,同安如低声道,“王妃怕您身子累,前头再不必过去,世子爷吩咐了小方将军护送,咱们这就走吧。” 安如却问,“咱们先前头同王妃道个别。”遂领着涵哥儿往前头去,良哥儿瞧见安如走了,越发不肯放玳郡主,只拿大哥的话头引她走不开,估摸着安如已经登车离府,才弹了弹衣袖笑道,“玳妹妹这话可不敢混说,咱们都是自家人,不会多想,只让旁人听了,妄论闺阁之外,可不是要毁了妹妹的清誉?” 玳郡主也不遑让,“良哥哥总是偏袒她,她如今做了一个什么商贾破户的妾,都这般田地还摆出那么一副样子,给谁看!她也不想想,见面就得同我行礼,可还能同我争端什么,有你们得意的时候自然也有我出头日子,哼,你帮得了一时帮得她一世也?” 良哥儿冷哼一声,“这话让大哥知道,再投一次军也未尝不可!” 玳郡主立刻哑言,恨恨不能平,当年就是为了她佑哥哥忽然离家投军,自己已经这般的委曲求全,难道还要再因她吃一场闷不成! 良哥儿左右不经意的瞧着,凑过脑袋低声逗这胡思乱想的郡主,笑得极为狡猾,“玳妹妹以为做的那些事儿大哥可是还不知道?快了。安妹妹一家遭难咱们不说,单论何以流放不成而至于斯,玳妹妹果真不曾怕过什么?” 玳郡主浑身一震,呆呆看了过去。 良哥儿早已若无其事的走开,扔下一句话,“大哥可不是我,这么怜香惜玉的。哦,不对,大哥说不定比我还会怜香惜玉呢,真不明白,既然已经抓到了人,为何不干脆了断了,也免了玳妹妹的夜长梦多呢?” “莫非不是要按下某些人什么见不得天光的事儿,而是——” 可人走出了两步,回头瞧了瞧,又折返回来,越发凑趣笑道,“可知为何不让两位妹妹前去,也将咱们打发出来?”摇摇头兀自扬起竹扇敲了敲脑袋,“大事,一定是大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再返扬州 秦王妃在金陵邑不会多待,略微停一阵还是要往扬州去的。安如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金妃一提起那个女孩儿自己就满心的不舒服,原来那个人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情绪。谁也见不得谁。 这一回同两位王妃告别后,抱着涵哥儿一同坐上了来时四人抬的轿子,小子喜欢的东瞅瞅西看看,这也要摸一摸,那也要同说说奇怪的话。等回了别馆,小子玩了一天,再这么摇晃着已经撑不住,流着口水在娘亲的怀里睡得沉沉呼呼了。 临去的时候郁城佑亲自过来门上相送。安如原本很想问一问被他收押的那一对可怜人,只是不当时辰不当地点,还是作罢。 回了自己的地盘,安如也十分累,安顿吃了些垫底儿的,便搂着儿子一同睡了。 次一日日头高起,一床两个热烘烘的大小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才你笑我闹得起了床,末蕊同碧珠听见里头的笑闹声,才惶恐的进来服侍。 安如只穿着白色棉布的中衣,小心将儿子圈在床上,一件件替小东西套上穿戴,抽空抬头从碧珠手中选今日的衣裳,而后拍拍儿子的屁股,让人扔出去外头玩儿,自己才慢慢由人服侍穿戴。 “有什么事么,一个个绷着个脸的。” 末蕊为安如套上内的里衬,接过碧珠捧着的轻罗碎花褶裙围带穿好,才道,“玳郡主来了。” 安如顿了顿,想了一下,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人呢,可有什么说法?” “不曾,咱们说如夫人还照顾着涵哥儿未好,便往后头园子里转一圈去了。”末蕊道,眉头仍然不展,很是为难的模样,“方才良四爷前后脚的功夫,也抱着昨日那个乱跑的小顺哥儿过来,正在外头院子里嚷嚷着要吃饼呢。蕙兰才做了些肉馅儿的点心捧过去,两人竟仿佛不是一路,不知有什么缘故,总不肯在一处,您看——” 安如先是觉得好笑,昨日瞧着他俩不是还挺能聊的么,再一想,才记起昨日先前时候那良哥儿说的话来,让顺哥儿同涵哥儿玩在一处不要生分,竟是这个意思,无奈也很好笑,便道,“且这般随他们罢,别理,他们自己闹去。” 从菱儿手中的妆钗盒里挑选了两支石青色滚珠玲珑簪,悠着时辰吩咐道,“你外头瞧着让哥儿先吃饱了,引出去同顺哥儿见见面,两个小子,有那个顺哥儿领着比咱们带着好,别的一概不问,玳郡主那边自然有人侍候着咱们不用多费心……去吧。” 菱儿应着话将盒子放置好,便先退了出去。 碧珠为安如穿戴好最后一层的披帛,将裙裳的摆角顺正,方才搀扶着到外头,涵哥儿正抱着他的小银碗吃的“呼哧呼哧”,瞧见娘亲出来了,撇下碗就要扑上来,嘴里脸上都是残饭,还有不自知的喊着,“娘噢,有哥哥,哥哥噢。” 安如半蹲着替儿子擦了擦脸上的饭屑,“乖噢,有哥哥好玩,还有小舅舅,乖乖吃完钵钵的就玩。” 涵哥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很是努力的想了想,不明白,显然已经把昨天同小舅舅的事儿给忘完了,安如抱着又吃了一些汤,才放到地上,拍拍小屁股,“得了,玩去吧!” 小子骨骨滚滚的肚子撒着欢就奔了出去,兴奋得大喊,不一会儿就从院子门上不见了。 安如重新坐了回去,侍奉的人越发小心不敢疏忽,安如从桌上点了几个小菜,剩下的赏了下去,因道,“越发吃不了多少了,以后不要弄这么多,浪费了。” 末蕊福了福身子,正待劝一劝,外头院子里传来玳郡主的声音,笑吟吟地由丫环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瞧见里头的餐饭笑道,“安姐姐好。外头瞧见小涵哥儿玩,这才敢进来打扰姐姐,讨一杯水喝。” 碧珠等鱼贯的捧着茶果,安如只能放下箸笑道,“怎么来的这般早,郡主昨日一定累了,应当多休息才是。我这里也远,总是在外头跑颠簸受累的,可不好。” 说着不相干的话,安如没有起身行礼,郡主也只是看了一回,随意坐到一旁。 没喝茶,玳郡主玩着手中的宝石指环,漫不经心道,“听说姐姐就要回扬州了,咱们不如同路也好照顾。昨儿晚上同母亲说了,姐姐莫要推辞。” “这怎么敢。” 玳郡主道,“怎么不敢,听说安姐姐在千福寺受过大师的法礼,路上正好同妹妹讲一讲,也不怕到时候出了岔子惹人笑话什么的。” 安如摊手笑道,“不过是斋戒沐浴,而后闻了整整一日的香烟,说出来人都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玳郡主的神情很坦然,笑眯眯道,“那个无所谓,姐姐随便说说就成,只是今儿我可要在姐姐这里呆一整天了,母亲同王妃今日上书请旨,我不能在王府里头,亏了有姐姐这么个去处可走动,比那行馆里头好玩多了。明日咱们就起程,听说安姐姐早也准备回扬州,这一回准备应当来得及的呢。” 安如深深看了她一眼,“郡主知道的蛮多。”回头对身边的末蕊等道,“去点一点,能收拾多少东西带着。” 玳郡主却笑问说,“姐姐怎么不问母亲她们请旨是什么么?” “妹妹想说?” 玳郡主不觉脸上一红,含娇带柔道,“没什么。” 安如怎么会不知道,昨儿晚上保庆就进来回话,玳郡主同郁将军的大婚已定,所有人都知道了地事儿,她郡主怎么可能觉得自己不知道呢?于是微微一笑,“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何时起程?” “待日头红一些,母亲怕姐姐身子弱不敢禁风,咱们迟一些无妨,咱们不用进城,直接往千福寺也不必记挂什么门禁。” 安如笑道,“没那么远,进城吃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末蕊从外头说了几句话进来,对二人福了福便道,“郁将军使人来问如夫人安好,问咱们何时起程,是否同秦王妃一行?” 玳郡主红红着脸笑道,“可不是,要难为佑哥哥了。” 安如便问,“大哥送行?” 玳郡主摇头,“不知呢。” 涵哥儿努力拽拉着期期艾艾的顺哥儿,笑吱吱的从外头进来,瞧见屋内好多人好有趣,显摆的开始蹭到正座上,拉着娘亲的裙摆回头看着小哥哥笑,“娘亲噢!” 顺哥儿仰头直勾勾的看着那个笑容温婉的女人,咧着嘴也笑,只是不说话。 涵哥儿看了看另一个做着的女人,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没吱声,过来抱着小哥哥往套阁里头拖,“有毛毛。” 两个小人儿“噔噔噔”的跑了进去。留下一屋子大人又是好笑又是喜爱,唯有玳郡主仿佛不大高兴,被忽略了。——还是被昨日臭烘烘的屙了一身黄金的臭小子! 安如回过头对她笑说道,“郡主同良哥哥一同过来的罢,顺哥儿蛮可爱的,很乖很懂事,佑哥哥很喜欢呢,郡主也一定喜欢。” 玳郡主冷哼一声,也不接话,将房间慢慢打量了一遍,因道,“王妃待姐姐真好。”眼镜停留在墙角的描春枝暗刻锦绣玉壶春瓶,“就是良哥儿也一定没这么些好摆设。” 安如笑了笑,并不回答,这可都是繁生的呢。瞧见外头进来的碧珠随口问她,“收拾好了?” 碧珠福了福身子答道,“许多东西不用带着,王妃说了,往后时常接您回来小住呢,咱们只收拾了平时多用的物件,其他的就放在这里,左右都是有人打扫经管呢。” “让青槐留下来为咱们看门,可好?”安如看向后头进来末蕊,笑盈盈问着。 … 次日早晨,二佳人携手往王府告辞,王妃再三留不住,才依依不舍的命郁城佑好生护送,把人都安全带到了才准回来。让安如头疼的是,王妃让顺哥儿跟着涵哥儿一同上路。郁城佑自然同意。 一路畅通无阻。 安如没有机会同郁城佑说话。抱着儿子悠悠地睡在自家马车里头,胡思乱想着这两天的事儿。……关于春风阁,关于那些初来乍到零零碎碎的片断记忆,自己忽然之间好像迷途的孩子,找不到方向。 有些事情你以为可以一辈子记住,却会在某个转弯处,忘丢的一干二净。 又或者……在某个急刹车的地方,涌到出来,让你猝不及防。 秦王妃她们径直往千福寺方向去了,郁城佑陪同前往照顾停顿。安如这一行则沿着官道直接进了扬州城、住进自家的城中行馆。 日头还浓着吊在天上,安如由保庆引着路,领着涵哥儿便往那一家已经成了自己名下产业的书肆去。 因想着明日一入府门深似海,不如过来挑一些有趣儿的书回去慢慢啃,再让别人捎带实在有心理阴影,想着想着,瞧见地上乱跑的小儿子,便笑着命人行动了。 保庆一听说立刻就上下准备,通知书肆关门整扫铺排,选择人少安静的行路,吩咐跟前丫环小厮的注意当心,再还要时不时同末蕊碰头对一对车马、并抬搬衣箱、杯具、炉熏之类。 按着原先的习惯,并不必安如亲自前往,只管叫那书肆的人抬了书过来,一样样的任凭主子夫人们挑选,自然少不了打赏的银子功夫。 安如瞧着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的保庆,又是担心又是紧张,才笑道,“无妨,我只是不耐烦呆着而已。凤先生早先都说了,我须得多走动才是好的。” 保庆无法,最后一次劝说无效,躬身请如夫人并兴奋的小主子上了车,前头清道后头镇尾。 随行的人不多,一半留在了行馆,安如同涵哥儿末蕊同一车,再加上乖巧的顺哥儿,也算轻松;其余的丫鬟一个车子,再一车子的坐卧行具,前后十来名小厮骑着小马跟随,饶是这般清减随从,清清零零的石板马路上头,也显得十分喧闹。 街上不及回家的臭小子们吆喝着躲在夹行里头看景儿,收拾摊子的老人们抬头看了看,仍旧弯腰做事,忙忙碌碌。 安如喜欢眯着眼听着车马外头芸芸嚷嚷的声音,那外头总有一些是你所不能企及的世界,往日这般想着,便会心情很好,可是现在……安如忽然有些心神飘摇。 是……不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地利 记得很久以前,孑然一身的时候,安如不无感慨地想着,仍旧是这些人悉心侍候奉承,自己还可以肆无忌惮的乱折腾,一定会好奇的将所有没见过没听过的物什看个遍、听个够。 开心就吃很多,不开心就寻别人的开心。 甚至同繁生最开始的接触,都是带有最极端的嫉妒与恨。那是这个奇怪陌生世界里头,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与自己最害怕的人。……可是现在,还能恨么?…… 揽手将试图扒拉在车窗上头往外探头的小东西揪回来,另一手抚了抚腹中已经开始让人腿脚浮肿的小肉团,眯着眼睛,说不清是不是爱,却一定不能放弃。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书肆除了街面上的一幢两层小楼之外,后头带了三进的小宅院,才修葺翻新,处处透着清凉的感觉。保庆熟捻的引着如夫人进了正屋厅堂,小家碧玉的风格,亲亲切切。 末蕊碧珠等一早的开始行动,铺设打扫,煮水暖房。 珠帘薄纱之外书肆掌柜前来请安,不消安如说话,保庆吩咐了抬着箱子进来,便放了人出去,只挑选了几个媳妇,分别重新装在小匣子里头,让近前服侍得丫环捧了进去。 安如忽然记起什么,喊住保庆问道,“方才下车时候对面哪里仿佛有一处酒楼?”笑了笑,问道,“闻着整条路上都飘着香呢。” 保庆躬身道,“正是。算不得是上好的,却是这一街顶不错的一家,里头招牌鸭血汤正好滋补,都是秘传的老方浓汤,城里头的大户常不烦跑来这边买回去尝,别处虽也都有,可总也熬不出哪种陈年高汤鲜香的味儿出来。只不过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那里头的师傅总惦记火候,一日只做那么些再也不多的。” “嗯。”安如让人带了儿子往外头跑一跑,拍着儿子的屁股送出去,因笑道,“瞧你,我只问了一句,偏能说出这般多来,感情你是他们家托儿不成。不过这种卖法,自然是比平常卖法更好的。” 末蕊听闻,也抬眼眯眯笑了笑。 隔在外头的保庆只感觉末蕊姑娘看了过来,顿时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道,“那个,其实酒楼也是咱们府上经营着的。” 安如垂眸拍了拍衣襟摆子,随口问道,“哦?你们家主子弄的事儿还真多。” 场面立刻冷了下来,谁都听得出,这句话里头的味儿有多重。 末蕊同碧珠对视一眼,又是一出无头公案,哪里出了刺儿? 安如无所谓地揉了揉手腕,卸下没用的镯子之类扔到一边儿,外头已经陆续将适合的书卷一匣匣的搬了进来,原本就没有多大重量,几个年轻媳妇笑吟吟的退了出去,从门口的丫环手中接过打赏,兴致而归。 保庆趁着也告退出去。 又回来了。 安如头也不抬,保庆躬身道,“世子爷从千福寺过来,行馆里头待了待,仿佛有什么急事,问了路就跟着过来——” “嗯。” 保庆硬着头皮,无助地看着地面,再道,“还有玳郡主同惠郡王。” “哦,倒是奇了。” 末蕊只好让碧珠代替自己按摩揉捏如夫人浮肿的小腿,从侧面绕过去,同保庆福了福身子,柔声道,“人在哪里呢?如夫人行动不方便,还要麻烦保庆大哥一回了。” 话还未毕,就听见玳郡主嘻嘻笑着从廊庑底下走了过来,“原来竟有这么个清幽的小院儿,哥哥,明儿我也要,你为我整一个出来可好?——哦,末蕊方才说什么着——我安姐姐呢?” 玳郡主笑盈盈地卸下发髻上别着的帏帽,抬脚就进了正屋,后头郁将军面无太多表情,惠郡王倒是上下左右的瞅一瞅,看一看,努力避开末蕊的目光。 末蕊离开让开道儿,深深道了万福,而后起身笑道,“咱们主子想着府里头太闷是在无趣,扬州的别馆也没多大意思,才让人准备了这里,想着如夫人最怕麻烦,这般大小清幽,藤萝蔓芜十分惬意,真正好呢。” 郁城佑点点头,便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箴儿等无奈的将好容易为如夫人煮好的香茶捧与三人。 玳郡主早已由人掀了帘子进去,不知为何,瞧见那美人香塌上头慵懒的人儿,心中竟不自觉弱了几分,原本应该她起来毕恭毕敬同自己行礼的不是么?!上次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郡主堪堪停了两三秒,神色不好的只能坐在下首,勉强笑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安如也不睁眼,摆摆手,“累得。” 外头惠郡王不住的往里瞅,嗫嚅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 郁城佑倒是磊落,放下茶盅,道,“妹妹何时回……府上?大哥倒是可以送一程。” 惠郡王立即跟着点头,玳郡主笑道,“佑哥哥真是好心。” 安如勾了勾嘴角,缓缓睁开眼,跪坐在脚踏上的碧珠连忙问安,末蕊也紧张兮兮的,安如只是略略瞧了瞧这三个不速之客,也不知为何,仿佛原本就是这般无序无组织无规矩的模样,指了指一旁捧着书卷的丫环道,“拿过来我瞧瞧。——有佑哥哥送当然好了,可是世子爷陪着,回去也多体面。是不是惠哥哥?” 惠郡王身子一抖,“嗯、啊”了半晌,玳郡主自然是知道这里头的劫数,忙帮着说话道,“安姐姐什么时候回去?咱们才见了面呢。妹妹来江南不易,安姐姐又嫁了人——” 安如淡淡一笑,“郡主又在说笑了,安如不敢当。” 玳郡主再找不出下文,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仿佛很认真地挑选着书卷,她根本就不想同你说话。 可是安如却又放下,挥手让拿了下去,显然很不满意。末蕊从箴儿手中接过小钟汤碗,递与安如,喝了几口,再拿下去,以帕沾了沾嘴角,安如才问道,“佑哥哥,如儿可不可以问您讨一个人情?” 郁城佑沉默一回,声音显得敦厚很温和,“妹妹请说。” 安如笑道,“看来佑哥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能答应么?” 惠郡王急了,连瞪着郁城佑低声问道,“什么事儿你办不了!” 玳郡主却忽然坐不定,低低垂下眼眸,又紧张的偷看安如,双手不自觉绞着两摆衣裙,却又假装镇定完好,努力笑容可掬。 安如不去理会这个女人,因问道,“佑哥哥那么做,是在帮如儿?” 郁城佑很快道,“都已经过去了。” “怎么会,佑哥哥这么大的手笔,如儿不闻不问,岂不愧对了佑哥哥的关怀?——” “都说已经过去了!”郁城佑忽然提高声音,打断安如的话,却显得尤为不堪一击,“妹妹不必多想,好生安胎才是。”可再听见帘内那娇娇笑声,忽然被抽了精气神一般,无力。 安如欢快地笑着,且还拉着玳郡主一起笑,乐不可支,“郡主你瞧瞧,佑哥哥怎么恼了?” 又说,“佑哥哥我不管,那两个人我偏要,你给也不给?” 惠郡王此时早被这哑谜搞得乱了,也顾不得在她面前的矜持,就问,“到底什么人,置于不!” 安如又“咯咯咯”地笑道,“惠哥哥你不明白的,这可是我同佑哥哥之间的秘密。——佑哥哥一定不同你说!嗯,我们谁也不说的。” 郁城佑默认了这句话。 惠郡王被气死了。 玳郡主也被气得不轻,只是再不敢乱来,娇声笑了笑道,“不说便不说,安姐姐同佑哥哥就喜欢糊弄人,把人骗得上了钩来了兴趣,原来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知道什么都不是?”安如忽然掉转头瞧着她,笑得满心满意,“郡主都知道了什么……郡主真是聪明呢。” 玳郡主卡在那里,脸倏然涨红,“没,哪里……” “佑哥哥——”安如回头瞧向外头,笑吟吟道,“如儿明日回去,哥哥还要送郡主吧。” 郁城佑想也不想答道,“有惠哥儿在,我送你。” “好啊。” 安如含笑应下,仿佛不曾看见窘迫的那个女人,也感觉不到外头另一个男人的焦躁,唤来末蕊,“你去外头同保庆说,准备一席酒菜,要好的,嗯,不如就方才说的那家酒楼让他们过来这边做,鸭血汤可不能少了。看他能搞到不能。” 回头对玳郡主笑道,“今日偏寒了一些,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郡主可能将就将就?” 玳郡主还未回答,郁城佑就道,“好。” 安如看了过去笑道,“佑哥哥饿了。” 不能让郁大将军兼金陵王世子爷饿着了,保庆在外头听着里头的说笑惊心动魄,什么时候如夫人这般嚣张的对峙一个王爷世子、一个郡王、一个郡主……好像连礼也没有行…… 末蕊出来时候尴尬的看了看同样窘迫的保庆,一同走到外头院子里,示意箴儿跟着同去厨房打点,照应蕙兰。瞧见保庆还跟着,问道,“今儿恐怕回不去了,能住在这儿么?” 保庆心中叹气,无奈的问道,“……这三位主儿……也要住在这里不成?”末蕊不语,如夫人怎么就留人用膳也不顾后头的事儿呢。即便是这三位主子,也不能随便犯夜禁。 另一个小丫头出来传话,对着二人福身道,“如夫人问保庆小爷,可有能住的房子?时间来得及,让人回馆驿搬一些家什过来。” 末蕊看着保庆,沉默了一阵,苦笑问道,“今天……如夫人脾气不大好。” “是。” “咱们就要回去了。” 保庆沉默,点头算是听见。 “没什么事儿了。”末蕊忍不住的深深呼吸。 如夫人怕是又要发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天时 安如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她不喜欢这个小郡主,于是,在只有他们几个人的现在,安如总是像一只懒散慵雅的小猫儿,时不时带刺儿的爪子抓你一下,挠得你心肝儿疼,却又不敢对你真的怎么样。 玳郡主同样不喜欢那个女人。可佑哥哥就在外面,无法。 席面请了上来,郁城佑与惠郡王一席,就铺在外头,玳郡主一人一席,放置于她面前,安如除了那一碗鸭血香汤汁,仍旧是蕙兰等亲自做的膳食,与那三人的皆是不同。 玳郡主瞧着笑道,“安姐姐同咱们的怎么不一样?瞧起来竟比我这一份都好看。” “我吃不惯外头的,她们也都知道,不过家常饭菜而已。” 安如示意一旁端着浓汤的箴儿,为自己小小的斟一盅,而后碧珠也捧着特藏的岁贡葡萄酒绕到外间,轻轻福了福身子,里头安如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佑哥哥,如儿不能饮酒,只好借这一杯小汤敬哥哥——” 碧珠上前为郁将军斟满,退至一侧,从侧面瞧见郁将军眉色深沉,坚毅的侧脸仿佛总是在忍制着什么一般。 二人同时饮下。 安如放下小碗,眉眼如丝的笑着道,“哥哥记不记得前年夏天,在并州时候?”目光扫过局促的玳郡主,继续道,“佑哥哥来寻……如儿那时候虽然已经过得很好了,只是不愿再见到过去的人事。嗯,所以对哥哥不敬,哥哥能谅解么?” 郁城佑沉默不语,伸手从桌上去来浓度更大的钦州陈酿,一碗接着一碗的往肚里灌,浑身散发着冰冷,惠郡王知道佑哥儿最先去找到了她,确定她过得好了才放了手,料定那一时她必定有过愤怒争执,不由得也沉默起来。 安如却毫不介意,仍旧不紧不慢的模样,再端一小盅浓汤,外头碧珠已经为惠郡王捧上一杯葡萄酒,安如慢慢道,“如儿也敬惠哥哥。”碗盅抬起,声音柔美却戳人心疼,“……惠哥哥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玳郡主勃然而怒,美目圆睁,“安姐姐!” 安如淡淡看了一眼,不加理会,继续道,“为什么呢?”摇头笑道,“为什么呢。” 众人沉默,半晌,安如饮下那一盅,外头惠郡王毫不解渴,扔掉那个小而精致的琉璃杯,从郁城佑手中抢来半壶酒,滚滚的咽下肚,壮大了气势,笑着正声问着,“我知道,你从前都不看我一眼,哪怕我怎么做。不喜欢就不喜欢。”声音里说不出的颤抖。 玳郡主心疼哥哥,红着眼睛,“哥,别说了。”恨恨看着安如,不知是醉还是不是醉了,终于顾不得郁城佑在场愤声低声斥道,“你满意了?这样子侮辱我哥你满意了?!还是你嫉妒,你恨!恨你天之娇女竟家破人亡、褴褛佝偻、甚至还沦落成——” “住口!” “玳儿!” 安如好笑的看向帘外激动的不及阻止郡主的人,放下箸,柔声问道,“郡主说什么,沦落成什么?”摇摇头笑道,“郡主——你怎么知道我沦、落、风、尘了呢?” 玳郡主顿时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以手捂口仓皇的看像别处,“没、没有,我……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安如冷笑道,“佑哥哥,其实你让那些人消失,不是为了我的名节什么的,是为了不让旁人知道,我被送到那个地方,是她的手段,对不对?”幽幽叹一声气,“佑哥哥,金陵王世子先要保的,是秦王府。……无可厚非。” 玳郡主泫然落泪,惶惑凄美的望向珠帘薄纱之外的郁城佑,他不看她,他只是吃酒。她泪水滚滚下落。 惠郡王不可置信的僵在了那里,自己的妹妹,亲妹妹,自己恨透了的人竟会是自己的妹妹,那自己又算什么,还说要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安如的表情很散漫。 末蕊记得保庆说过的那些话,郁将军将所有同如夫人进入春风阁的线索全部切断,相关的人全部前后消失,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如夫人么,怎么会是这样! 安如垂下眼眸,微微而笑。郁城佑不会解释什么,自己无论怎么发挥胡诌,那人都只会木头桩子一般而不是争着抢着说不是……可眼下谁有心情去计较这些个!安如重新扫视了众人一遍,目光停留在外头郁城佑身上。 他那时候只会呆堵在并州大宅门口,什么话都不会解释不会说。收回目光。 “佑哥哥,你知道的,我很难过,你知道的。”安如却笑得很甜,甚至连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你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我……郡主私下这般做对上欺君,对你们来说是心惊,对我来说又是什么呢?她以为佑哥哥喜欢的人是我,这样,我即便被哥哥救回来,便是连妾也做不成的,想得多好。……佑哥哥,原来还是你害了我,你知道么。” “惠哥哥,你说,我还能喜欢你?” 惠郡王颤抖,深深避开从里面的目光,不敢看,不敢听,大口大口的喝酒。 安如也不放弃,自顾自仿佛就是要把所有都剖出来看,很有趣,“惠哥哥,上次生病,你偷偷送与我的那幅画——” 惠郡王猛地心颤,听她道,“——它刺伤我了。” 安如笑道,“你画得很好看,我小时候竟是那个样子,都很好。……可是你知道么,现在,那就是一把刀,生生剜开过去的记忆,那时候我有父亲母亲,有哥哥们,都会对我笑,任我撒娇,我什么都是最好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惠哥哥好狠的心。” 静静的声音。安如停了下来,看向玳郡主,看得她心寒胆战,不敢迎接那炯炯目光。 安如于是笑了,毫无介意的抿了抿嘴唇,勾起嘴角同她微微点头示意,举杯轻啜一口。却不说话。 “嗷——”涵哥儿在隔壁小房子里头忽然兴奋得大叫起来,其间顺哥儿夹杂着笑声,很好听。 安如摇头笑道,“真是个顽皮的,末蕊把他们领出来,两个皮孩子凑成一堆儿定只会顾着玩耍了。” 涵哥儿牵着顺哥儿的手晃了出来,一松手就扑到安如怀中,“娘噢”的乱叫一同,安如笑的很开心,抱起涵哥儿,对外头笑道,“哥哥们随意罢,咱们涵哥儿可是要吃饭了。” 末蕊等将室内两个孩子的小饭桌搬了出来,安如却让撤下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换成小孩儿能吃的,笑眯眯地让两小人儿分坐自己两侧,奶娘照顾顺哥儿,自己则一口一口喂涵哥儿吃东西。有一时没一时地抬头笑道,“郡主怎么不吃了?莫不是着饭菜不合口味?您也尝尝那个鸭血汤,都说很不错呢。——哥哥们少喝点酒,喝醉了要撒酒疯可不好看了。” 只是……听了她方才戳你心口上的话后,郁城佑同惠郡王就只想喝醉,听她笑声越发的不能止,两人双眼通红,周身凛冽。 ……她就在里头,她的孩子也在里头…… 玳郡主同顺哥儿挨得近,可是不喜欢,想要恨那个一派悠然的女人,也已无力。麻木的吃着一点点,混乱之极。为什么要提议来这里,为什么还想迫不及待的见到她的窘迫?她那里窘迫了,她根本就看透了还把自己当猴儿耍! 涵哥儿胸前系着一方五彩花儿的裢巾,饭菜蹭得到处都是,肉乎乎的嘴角上还吊着一串汤水。 玳郡主抬头瞧见涵哥儿吃饭的笨样子,忍不住别开头,努力下咽。 安如淡淡瞧了她一眼,拿着棉帕为涵哥儿擦着饭粒,柔声笑问道,“还想吃什么?” 涵哥儿放下手中捧着的碗钵钵,趴在娘亲腿上瞅着顺哥儿,瞧见顺哥儿吃了一块蜜仁儿点心,于是也呀呀指着着要吃,安如将小东西抱着重新坐好,末蕊早端着装了点心的小碟儿放于涵哥儿手中,笑道,“好不好吃?” 玳郡主放下玉箸,跟前侍候的丫环瞧着眼色递上来手帕热茶痰盂,瞧那模样仿佛是吃玩了。只不过没吃好罢了。 安如听着外头郁城佑同惠郡王大杯吃酒,自从涵哥儿出来了再无说话声,自己则慢慢呷着鸭血汤,根本就没发现郡主不耐烦的模样,很是细密地笑问道,“我的嘴叼得很,尤其是身子愈重愈厉害。不过幸而有我们小肉肉——” 涵哥儿听见叫自己,仰头“嘿嘿”一笑。 安如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对郡主笑道,“看着他吃我也有了胃口。” 玳郡主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思绪已经全部被打乱了,应着她的话,脑子却还在之前的问题里头出不来——她怎么知道那件事,佑哥哥到底是为了谁,哥哥还会像以前疼自己么…… 安如仍旧忙着喂儿子吃饭,时不时同顺哥儿说一句话,都能把小子开心坏了。涵哥儿到处都有吃剩下一半的东西,那一口饼大大咧咧的往安如手中一塞,舒服的在娘亲怀中舒展身体,“娘噢!” “吃饱了?” 涵哥儿点点头,那袖子抹了一把嘴,抹得很不利落,仍旧满脸饼屑。 顺哥儿喝完碗里头的汤,恋恋不舍的摸着肚皮,实在是不下了,可是,好好吃。 安如看着将两个宝贝收拾好了,一手一个牵着进了套阁,回头笑道,“郡主也进来说说话罢,哥哥们在外头喝酒,与咱们无干的。” 郡主优雅起身,踩着虚浮的步子走了过来。 丫环们帮着掀开帘子,一室的璀璨生辉,比之于金陵邑别馆,更是豪华铺排。 郡主已经没心思注意这些,立在门口看着房间中央地毯上好多小孩儿玩的玩具,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玩得十分开心,安如从丫环手中接过巾帕,为两个小人擦了擦手心,伴坐在一旁,满脸的幸福温柔,时不时逗着说话,三个人一同“咯咯咯”地笑成一团,很好看。 她不时应该以泪洗面,该愤怒该幽怨么。 安如抬头瞧见门口一动不动的女人,含笑道,“怎么站在那里,你同我还客气呢?”于是坐端正了,盈盈笑道,“可是郡主对不起我,心生愧疚?其实了。请坐罢。” 碧珠在外头忙着收拾残桌餐饭,箴儿菱儿在内服侍,端来茶果点心。毕恭毕敬。 只是郡主浑身都是不自在,到处都是那种目光在你身上逡巡,无路可逃。 安如忽然感觉有些不适,皱了皱眉头,身子尽量放软,深呼吸。双手不着痕迹的抚上腹部。末蕊赶紧问道,“可是不舒服?”就要唤随行有经验的嬷嬷进来瞧一瞧。 “看来是不能吃外头的东西了。”安如顿了顿,才微微一笑,“那个鸭血汤我也只喝了一两口,真是惯出来的毛病。以后只能靠你们了。” 末蕊松了口气,跪在一旁帮着揉腿。 安如从袖子里扯出一方锦帕,将趴在地上的涵哥儿揪起来,擦拭儿子红扑扑脸上的汗水,拍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去看看舅舅们在做什么!问舅舅要好玩的敢不敢!” 顺哥儿抬起头看了一眼,乖巧的牵起涵哥儿的手,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安如由末蕊扶着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神不在焉的女人,笑道,“我如今是商贾家的女人,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范束缚。”说着话,便进了内室。 玳郡主意识是的跟了进来,眼神始终随着安如,渴望的等着她说的下一句话。 安如却转进内屏风换衣裳,一件闲散的外袍,看起来很是随意舒适。 “若是放在官宦家里头,我可就惨了。”从床头收拢了一堆乱堆放着的小衣裳,内里外套帽顶护膝之类尽有,悠闲地来回于床边沿,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敞椅,一点也不拘束身份的差异,“一不能亲手带儿子,二儿子不能喊自己娘亲,更不消说像现在这般,同哥哥门阁一帘说话吃酒。我在王府住了那许久,愣是你们来的那次才同两位哥哥见了正面呢。” 慢慢叠着衣裳,一件件放入床脚的竹篮子里,都是要换洗的。可安如喜欢都叠得整整齐齐。扶了扶腰,不让末蕊服侍,自己坚持将涵哥儿乱七八糟的衣裳收拾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如回头,很惊讶一般,“聊天呀,哥哥们在外头吃酒,咱们不在里头聊天,难道还要打架不成?——哦,那我一定打不过你。呵呵呵……”身子往后侧偎在床栏的棉帷上,顿时舒服了许多,抚摸着鼓鼓的肚子,很是幸福,“要不然,郡主以为是什么呢”。 玳郡主很不喜欢,讨厌她这种自得,却不屑的别开脸,冷冷道,“无聊。” 安如将背对着她,不时地挪着步子把床上收拾妥当,涵哥儿尿床专门缝制的两三叠儿小褥子铺好,想了想,又拿起来闻了闻,笑得越发甜美,托着那小褥子看向玳郡主道,“臭哄哄的,方才肯定在车子上尿了,真不晓得是谁这般粗心。”于是扔给末蕊。 末蕊笑着接了过去,放置于篮子里头,转身从床后屏障里头的箱柜里寻来另外新的干净褥子,安如接在手里,慢慢铺好。又将篮子提着出去,交与门口的丫环。 玳郡主的眼睛又渐渐回到安如身上,盯着她的手看,她动作迟缓,很仔细小心的将床褥展平,推顺。抬起头,她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什么都笑笑的,看上去真的很好。 很贴心,很踏实。 难道只有自己过得不快乐? 玳郡主情绪很低,很沉。 安如闭上眼睛,烟眉颦蹙,下巴尖微微往上扬起,呼吸加深。慢慢睁开眼,抬手招来箴儿,将手臂递与她,眼神微闭。坐于床榻边沿,轻轻吐气。 箴儿搭上脉搏,原本蹲着的身子一软竟坐在了地上,强压下心中的惊乱,仔细诊脉,没有错——抬起头时眼中盈盈闪动着什么,有心疼有不解,“……如夫人?” 安如微微一笑,收回手臂,看了看玳郡主的方向,“去罢。可能就在这里了,我感觉还好。” 末蕊心神不宁的在一旁,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见箴儿匆匆离开,火烧火燎的,心急如焚生怕如夫人再有什么事故。 安如却打断了末蕊要说的话,对郡主道,“你也出去罢。” 玳郡主回了神,没听清楚。 安如疲惫道,“出去。” 玳郡主柳眉一竖,好笑道,“你当你是谁,这种逆上的话也说得出来。” 安如不应,摇摇头,由末蕊服侍着慢慢往床里挪,力不从心,身子太软了,只能将双腿抬起上床,低声道,“你出去。” “你有完没完!”玳郡主从敞椅上拍案立起,冷笑道,“不过是个下三流的贱妾,凭什么对我施令?即便那个什么庄五也算个人物,你的身份也是贱人,娼妓!” 末蕊浑身发抖,恨不能冲上去撕烂那张嘴,安如死死扣住末蕊,手背青筋凸起用尽了力气,“滚。” 玳郡主彻底发怒了,心中想到安如方才说过郁城佑实际是在关心自己,没由来的底气十足,大步过来指着安如的鼻子疾声痛斥,“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安如始终在深呼吸,大力的呼吸,双腿屈起,身子靠在末蕊怀中,却面带微笑,勉力道,“来。” 玳郡主瞧见她仿佛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的听了话皱眉头上前,猛地安如攥住她的手,用尽了力气往自己身子下一抹,随即用尽力甩开。 深深呼吸,“现在,滚。” 玳郡主不提防被她一拉一拽,又狠狠地甩了出去,险些倒在地上,疯了一般就要冲上来打架,忽然扶着郡主的丫环突然发出惨厉的尖叫,指着郡主那只手大哭起来。玳郡主狠狠瞪了回去,一低头,禁不住双腿一软跟着尖叫出声,惊吓得泪水倏地冲了出来: “血!哪里来的血!——” 箴儿已经从外面将两位生养嬷嬷接了进来,自己则命人抬了小火炉在套阁熬制汤水,碧珠跑着进来沉声命令丫鬟们准备一应需要,另拨出几人将吓傻了的郡主扶出去,在另一侧的卧房里休息;命令奶娘引着涵哥儿顺哥儿往外头院子里玩耍,不得靠近。滚滚腾腾的热水不断地往里送,紧张而有序。 因为经历过一次,每个人都做好了万足的准备。 醉得一塌糊涂的两个大男人倒在桌子上沉沉的睡着。 安如死咬着白布,因为羊水破的早,阵痛来的不是十分迅猛,自己方才也适当的在房间内走了一阵子,下宫才开始阵阵扩张。 就是要吓她。不吓不足以平愤。 孩子又是不足月就出生,她爹爹又不在跟前,房间内只有一个玳郡主,郡主大声叱骂了安如,再加上,安如又知道了原来是郡主才造成她流落风尘……哪一样,不足以让这郡主背负沉重? 事实面前,人们总是把天平倾向弱者。安如的心情很好,除了,这个早产的孩子。继续深呼吸。凤章私下里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自己,因为头一胎早产又没有及时发现,以安如的状况,再有孩子,也很难足月。 箴儿每日都造好汤水帮如夫人安胎,末蕊更是将生养嬷嬷日日放在跟前。 那一阵子生了大病没有出事,今日分明什么都好,却让小女儿挣扎着溜了出来。安如不无邪恶的想着,你要这时候出来,是为了配合我再帮你报仇么?突然安如呼吸停滞憋气仰头—— 缓缓吐气,泪水口水湿了一枕头,柔弱如小猫儿一般的婴啼不耐烦的开始争鸣。安如继续深呼吸,平复心情,很幸福,很放心。孩子迅速被打包装好,安放在安如头内侧。 小女儿只哭了三四声,眼前的世界被被子盖上,便开始睡觉。皱皱巴巴丑得很。 安如咧嘴笑了好久,眼泪都笑出来了,惹得跟前的丫鬟们又哭又笑,“我就说,这一次肯定顺利,一回生、二回熟……”安如上气不接下气道,“嗳!快别哭了——谁能告诉我,生了多久?” 末蕊抹去眼泪,又好气又好笑道,“您真是的,就算顺利,也不能这么吓咱们!”转过身子平静了一下,笑道,“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我就知道。”安如闭上眼睛,满足的笑着,胸口还在起伏不平,“我也感觉‘噗嗵’一下就出来了。呵呵呵……”放下心,再深深看一眼身旁肉香气奶香气混合的小女儿,安心的睡了过去。 两个生养嬷嬷笑盈盈的歇在一旁,末蕊照顾好两个磨人的主子后,但凡在内的人全部交到一处,悉心叮嘱,才尽皆散出去。留下箴儿为小小姐再仔细检查身体状况,研磨需要的安补,碧珠菱儿同自己整顿产房内的清洁。 郁城佑同惠郡王恍恍惚惚醒来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隐隐听见房内有人哭泣。两人顿时警醒,心都凉了一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人和(结束卷) 消息像春风绿岸一般传遍了关心的耳目之中,如夫人再次早产,得一孱弱女婴,月子艰难,身体羸弱不堪。非两三月不能着地。 安如自知不能以贱民身份对那玳郡主怎么样,可不代表别人不行。 郁城佑听说里头玳郡主居然重重的骂了安妹妹,一发而不能收拾的愤然,惠郡王一身阴冷的钳着玳郡主出城禁足于千福寺内。 只有散播谣言的主谋安如悠闲,抱着小点儿哼着小曲喂奶吃,小点儿柔软的嘴唇挠地你浑身痒痒,乐不可支。或者隔着窗棂,外头石莲抱着可怜兮兮的涵哥儿,“娘噢,娘要藏猫猫,不要肉肉……”声音里说不出的纠结伤感。 小子会伤感了。安如笑眯眯的抱着一丁点儿的小女儿,哄着声音道,“肉肉有小妹妹了,肉肉要不要当哥哥?” 涵哥儿于是挣下地,撒着腿就跑开了。娘要小妹妹不要肉肉了!可不多时又会跑过来扒拉在窗棂上努力往里头瞧,能爬进去就最好!继续喊娘亲说话。 而那府上,大夫人得了消息立刻就赶过来,在外头仔细叮嘱将小院儿翻新整洁,该添的添盖减的减,因着方位地步全部都要合着天地五福来安排,生怕弄错一点儿荫错了安如母女们的福分。 忙碌之间紧着换洗了一身才来进安如的月子房,细细瞧来,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屏幛围锦自不会少,只当时权作暂时下榻,这么一改造,却又显得室内密小了许多。大夫人皱了皱眉头。 安如半坐在床上,额头包着裹巾,面色白皙油光,头发是湿漉漉的头油一缕一缕。棉被将下身捂得严严实实,身上套着大袍,领口严丝合缝的不透一点风。 尴尬的笑了笑,低头抱着小点儿,“又给您添麻烦了。” 大夫人摇头不语,将窗门仔细检查过一遍,同侍候月子的三个媳妇再三叮嘱了许多,才坐到床边的梅花团椅上,叹道,“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还好没出大事,只是这么一来,还不得一两个月不能动,委屈在这个小院儿里头。” 从安如手中小心的抱过小点儿,脸上才有了些许柔和,低头瞧着襁褓里吐泡泡的婴娃娃,嘴角不禁浮起微笑,难耐地抚了上去,触手竟是那般柔软精致,大夫人怜爱地不行,“可人怜的,让你碰上这么个没心肝儿的娘。” 安如抿嘴低头笑,大夫人抬头瞋她道,“还有脸笑,我之前是怎么说的,让那么多人跟着,还是给我捅了篓子——不说这一回,听说在金陵邑也还生了一场大病?” “哦。”安如头低得愈深。 大夫人只能叹息,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瞌睡的小点儿放回床内,“让人不能放心。”摇头不语。 安如抬头笑道,“这一回好了,整日连门户都不出,正正经经的面壁反省,再不胡闹让大姐姐劳心。” 大夫人含笑看着她道,“你这张巧嘴儿不管用了!呵呵,爷这两日还回不来,外头正事儿忙,不过也捎了话回来,咱们该怎样就怎样,你受了委屈,自然没有轻轻放过的理,月子里本来就身子弱不禁风,外头有什么事儿你记着有旁人料理就成,再乱操心,仔细明儿出了月子,看我怎么罚你。” 安如笑了笑,“哪里有那么多事儿呢,您就是太宠如儿了,什么都亲力亲为。” 大夫人这一回拿眼仔细将安如瞧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那个玳郡主——” 安如洗耳恭听。 “——你怕是不知道,爷传来消息,你再不用生气,上头指婚的圣旨下来,玳郡主作为天朝使者已经被封为玳玷公主,过几日就要启程回京,远嫁北匈奴。” 安如只觉浑身一冷,不可置信的盯着大夫人,半晌,喃喃道,“不是……不是要嫁给佑哥哥……怎么会……” 大夫人多看了她一眼,似是欣慰似是安心,拍了拍安如的手背,看着床内侧小猫儿一般喵喵打着哈欠,微微笑道,“无妨。” 安如一面心惊,思量是谁的手段,一面点头乖巧的应着,完全不提玳郡主,人家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不时抬头轻轻一笑,面颊上腾起淡淡红晕,让人又爱又恨。 “得了,整日的卖乖作巧,心里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爷拿你都没办法,我也只能嘴上说一说。”大夫人微微起身起身,按着安如不让起来,往小门上招招手,笑道,“原本打算让柳氏她们生养过的来看顾你,只是日子怎么就凑成一堆儿,小玉身子越发的重了,柳氏离不得,沅雅也是年后的事儿,柏氏那性子说不急,心里早乱成什么了,我也不能少了她们母女这些时候,薛氏那身子就更别提了,到时候放过来,还真弄不好谁照顾谁来——” 安如忙道,“哪里敢劳动家里的,您瞧我这儿可不都有么,让人以为如儿多娇气。” 大夫人唤来两个面相不错的丫头跪在安如面前叩头,“这是原本就为你生养调理出来的丫头,想着出了年就给你送来,不想竟错过这般多,幸好是在咱们跟前。红果红樱,都是从北边寻来的,正是对了你这边儿的规矩。” 安如让那两个丫环抬头瞧了瞧,皮肤白皙,应当是娇养出来的,因笑道,“大姐姐果然疼如儿,我这里可正缺这样体面的人儿呢。” 于是对末蕊示意,含笑瞧着那两个女子,“我把人交到你手里,慢慢教,到时候我这里的活她们可都要能上手才行。也不能太过急躁,都是小女孩儿,千万别吓着了。只一点,女孩儿家娇贵,好生言语,懂么?” 末蕊应声让人领了出去。 大夫人点点头,“随你用了,也不用看着我,不过是些丫头而已。” 又说了些孩子的闲话,听见小院儿里头涵哥儿跑来跑去的欢呼声,因皱眉问道,“那顺哥儿既是金陵世子爷的庶子,怎么会——” 安如想了想,答道,“王妃不大喜欢呢,如儿在那里许久也都不知有这么个人儿,正是秦王妃过来时候才碰见的,因瞧着咱们涵哥儿喜欢,干脆就打发跟着过来了。如儿不肯,王妃还是让人把顺哥儿的东西收拾好送了过来,实在无法。” 大夫人笑道,“那可是金陵王府里头的长子长孙,咱们涵哥儿恁的福气。” 安如道,“还怕折了他的福呢。” 大夫人看着安如,问她,“我也是这么说,现在都是孩儿们没个遮拦,日后,必不是好事。我来时候听说那世子同秦王府里头的惠郡王,当时都在这里?” 安如坦然面对那目光,笑道,“两位哥哥当日都醉了,醒来后还埋怨爷给藏备的酒太浓了呢。” 顿了顿,瞧见大夫人神色倩然,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才正色道,“大姐姐可能不知,如儿幼时曾在秦王府寄住,不想竟被歹人误以为玳小郡主,挟持逃窜,替他们受了大伤。事后虽得救,也落下一身的病,——” 安如抬眼笑看着她,丝毫没有扭捏之意,浑身的落落大方,“正是因此,秦王府自此待如儿一如上宾,惠郡王因心疼妹妹,也爱屋及乌,十分亏欠。这一次实在凶险,惠哥哥才同佑哥哥如此紧张——而且,爷他呀,在并州时候,还就因为这个将佑哥哥狠狠下落了一回呢。” 说着,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大夫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怀疑。繁生都说了,除了主要涉案人员,外头不相干的均不晓得“打劫”事件是惠郡王的手笔。自此放下心来。 大夫人含笑不语,点头拍着安如的手背,慢慢道,“正说你是个可心人呢,竟不想里头还有这么一弯子缘故,难为了。” 安如抬眼看着两个年轻丫环各自换了一身的衣裳,脚底轻挪、姿态翩跹,不由得指着笑道,“来了!您瞧瞧,可好看?小姑娘真不错。” 末蕊将重新拾掇过的二人推在前头,对两位夫人福了福笑道,“红果、红樱,还不请安愣着什么!” 安如道,“倒像是双胞胎的名字呢。” 大夫人笑道,“小家小户的,能有什么好名字。如此也好,粗名儿好养活。”眼镜再不看那两人,同安如仔细叮嘱了月子的事情后才离开。 两个丫环留在套阁外边,要学本事,先得侍候末蕊等人的上夜事宜。这般,既是在房内,也不有她们过多上脸的机会。安如一时拿不准大夫人的意思,听着话仿佛就是房里侍候主子的,可又不挑明,让人无端多了许多曲解的理由。……可,大夫人的为人,这个险无论如何也冒不得。 真是让人不舒服。 北边来的女子,十五六的模样,标致秀丽……哪一样儿不是比照着自己当时来的!安如狠狠敲了敲脑袋。 大夫人大夫人……正房,繁衍生息,她自己心里也不怎么好受!正房的可悲…… 如此再虚晃了三五日,郁城佑仍旧日日不间断前来问寒暖,即便说不成话,在外门的穿堂上头坐一坐也是经常的。以至于安如甚至会想,玳郡主的和亲,不会是这位的本领罢? 涵哥儿因着顺哥儿的缘故,每日都要试探着亲近亲近这位大舅舅。一院子的人,只有这个人有一种凛冽的风度,涵哥儿喜欢挑战。 于是或者坐在郁城佑面前的地毯上,一面对一旁乖巧站立的顺哥儿招手,一面咬着指头看这个大男人;或者观察了许久之后,干脆爬上舅舅的膝盖,仰着脸对着他笑嘻嘻,撒欢讨好。 郁城佑宠爱这个自己放在手中都怕捏坏了的小东西,涵哥儿每次像个小将军一样坐在自己膝盖上又笑又跳,自己也跟着心情大好,每次都极柔和的对着他笑——终有一日,匆匆赶回来的繁生看在眼里,劳碌奔波,儿子却同这个人热火朝天的,这场景无异于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男主人终于回来了,涵哥儿有些不大认识。又回头看舅舅。 繁生强抑着愤怒火气,冷冷摔袖,面无表情的经过穿堂上一个大男人两个小崽子,余光扫见地上眼睛转得骨碌碌的小子,眉毛一挑,顺手从地上捞起正要蹦跶起来的小东西,夹在怀里就往进闯。 根本来不及通报,保庆急得在后头直跺脚,不是说还有两天才能抵达,这回来冲进去,末蕊姑娘指不定怎么怪自己,好容易才会笑着同自己说话的呀!悔恨不及,又不敢大声提醒里头。 涵哥儿原本瞧见陌生人进来,张大嘴巴就想说话,可繁生手劲一时过猛不及收,小子立刻就被弄疼了,撒开嗓门就嚎哭,“哇啦哇啦”的,这一下,整个小院儿的人都看了过来。 安如才吃过午膳,正喝汤,忽然听见儿子凄惨的哭声,双手一颤汤碗就被打翻,撒了一床,慌乱的动作立刻惊动才吃过奶的小点儿,末蕊原本听见外头涵哥儿的哭声,站起身子就往外间寻人去问,谁料箴儿忙着切药丸,碧珠取另一份服药的汤剂,床边竟无人侍候,一下子小小的卧室乱了起来。 末蕊听见安如痛苦低吟一声,众人慌了神全部上前察看,急得安如顾不上手上的烫伤,抱起床内侧被这突然的凌乱吓得哇哇哭的小女儿,红绉绉的小婴孩儿脸蛋儿都还没长开,几近透明的肌肤因情绪激动,挣出嫩嫩的粉色,看得安如心里直疼,抱在怀里就哄,贴着心肝儿的爱昵,不忘问人,“快出去看看,涵哥儿怎么哭了,可从没这么哭过!” 眼巴巴地望着碧珠匆忙出去,又是急又是担心,只恨自己不能早一点出去。 繁生两三步就跨进院子逼近正房门口,却生生听见里头小女人焦急的声音,一低头,早哭得泛滥成灾的宝贝儿子四只腿儿乱蹬,嘴里一面哇哇乱叫嚎哭一面瞅着机会猛地咬上繁生的手背,软软嫩嫩的乳牙排排咬得繁生……只想笑。 呼一口气,就在里头了。 就这么一顿,碧珠打开门险险撞了出来,失声捂着嘴瞧见门前一动不动的黑影,差一点尖叫,待往后退步镇定下来,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颤着声音问道,“主子……您可回来了!” 繁生眉头一皱,就要抬步进去,碧珠却再次以身挡住,定了定神,福身低声阻拦道,“主子不能进去。” “走开。”繁生脸色不好,立刻因这话阴沉沉,这个大胆的丫头虽然是她身边的,可要不识相—— “主子恕罪!如夫人早产,身子早已受不住外头的风,您不能进去!”碧珠红着眼睛坚持。 繁生深深吸一口气,“滚开。”说着就要踢人闯入,碧珠扑通一声跪倒,含泪大声道,“如夫人她……她……”声音一度哽咽,怎么也说不出来,倒是急得繁生大怒,“她怎么了,说话呀!”几乎是吼出来的。 末蕊及时从里头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丫环,急忙阻拦了碧珠无异于自杀的行为,面色焦急地对繁生道,“主子不如先沐浴更衣,待身上暖和了——” 繁生冷哼一声,听都没听完,夹着咬着自己手背看着戏的小涵哥儿就跨进了正堂,眼睛盯着珠帘后头套阁紧闭的小门道,“还不准备!”。 末蕊已经挥手外头的媳妇抬了滚烫的热水进来,将主子迎进另一侧的房内,两个丫环被打发进去服侍更衣,将褪下的衣裳全部扔进开水里头烫着,涵哥儿一进了屋子就安生下来,贼亮的眼睛巴巴看着末蕊不敢说话,生怕又被扔了出去。 繁生原本不知道这小家伙自从被娘亲打发出去找舅舅玩儿,就再没能进来,一瞧见这宝贝不哭不闹,顺手就扔给末蕊。 末蕊抱着小主子犯了难,月子房原本是产房,主子本身就煞气重想来也不怕,可小主子这么可怜的看着自己—— “娘噢……”小涵哥儿脸蛋挤成一堆,豆大的珠子就滚了下来,末蕊心一酸,怀中的小东西忽然一轻,繁生已经揪了过去,两三下扒拉干净扔进水桶里头,自己也跳了进去。 红果红樱一人捧着一件香胰子试图为主子擦洗,繁生大手一挥,将儿子从扑腾的水里捞起,自己全身沉进水中,“出去。” 那二人一顿,唤作红樱的笑道,“奴婢门侍候爷是应当的。” 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繁生眉头拧起,将被热水烫的哇哇乱叫的涵哥儿搂放在自己膝盖上,回头瞧了瞧那娇滴滴的两人,沉声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是……那个小女人?怎么会,她想做什么! 红樱略为镇定,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奴婢二人今后侍候爷更衣洗漱,是,如夫人的意思。”红果低头称是。 繁生脸色一沉,“‘爷’也是你们叫得!还不滚出去!” 末蕊在门口坐着,听见里头的说话声冷笑不语,待苍白的两个人从里头出来,一声不吭的领到花厅上头,命她二人跪下,红樱还要辩驳,红果拉着就跪下道,“不知我二人那里做错了,姐姐请示下。” “菱儿,你教教这两个丫头咱们的规矩。”末蕊嘴角微微一笑,低头对地上的人儿道,“主子也侍候不好,让大夫人知道你们被轰出来,恐怕谁的脸上也不好看。好生学着点,莫要让大家伙失望才好。”话毕便离开不再理会。 菱儿送走末蕊,回头冷笑一声道,“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两位姐姐妹妹不晓得大家深府里头最忌讳的就是这小脾气了,平日怎么没看出来红果还是好口才,还有想法不成!方才是碧珠姐在门口拦着,咱们侍候主子多时心里明镜儿似的,若是随便换作谁开门,这回子拉出去打了卖了烂了,都没人理会。” 声音拖得长长的,也变得轻柔,可听在旁人耳中,却越发的惊心。 红樱红果再不说话,各自低头思量:先用重话狠狠打压下去,再说出这个来,方才要弄死你们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繁生简单浸泡得热了,提着光溜溜湿嗒嗒的宝贝儿子从水桶里出来,末蕊等小心侍候穿上大罩袍,再拿厚厚的棉布巾将小涵哥儿包得圆圆滚滚,紧步跟着主子后头,甚至来不及为主子推门拨帘子。 安如抱着渐渐不再啼哭的小点儿,眼眼都在看着小门,等了好久,那门帘一动,像漩涡一般被揪起,繁生宽袍大罩的走了进来,走近,却又走不动。 气氛有些尴尬。 繁生站在小门上进退不得,竟有些犹豫,较低一旦踟蹰,这脑子立刻跟不上来,只觉得当时应该在外头缓一缓,这么急的让她看见,还不晓得日后怎么排揎说笑!于是嘴巴张了张,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如也紧张得不行,方才明晰的听见外头的争执,又急又怕,他回来了,怎么这般快,不是还要等两日的路程么……站在那里做什么呢,是不是要发火嫌自己不懂事…… 偷偷看过去,繁生眉头紧皱。 繁生拿眼瞟过来,小女人巴巴的可怜。 只一瞬间,两个人飞快挪开眼,尽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面颊上为不可见的红晕,繁生“嗯”了一句,安如低头整理小女儿吐的奶泡泡。 末蕊抱着小涵哥儿后面跟着进了来,涵哥儿一眼就瞧见床上的娘亲,完全不晓得这场面有多尴尬,立刻抛撒热泪嚎啕大哭,“娘噢!……呜呜呜……” 繁生皱了皱眉头,要说的话被生生掐断,末蕊心一慌,手中包裹的小主子就被主子弄走,再看一眼如夫人,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安如抱着小点儿在胸前柔柔的摇哄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哭闹可怜的涵哥儿,也偷偷看他,看着他进来,学自己抱女儿的样儿,踟蹰了一会就抱着涵哥儿坐到床另一端,有模有样的哄儿子不哭,时不时看向自己。 光明正大。 安如低头,嘴角有一丝难耐的笑意,怀中的小点儿被涵哥儿吵得也开始猫儿一般的低声哭泣,红红的小爪子总要伸出襁褓。眯眯的小眼除了饿的时候会睁开到处看,边看边哭,其他时候都是这般半睁不睁的。这时候恐怕呼吸到陌生气息,睁眼瞧了瞧,又闭上。 谁也没有先说话。 安如不晓得怎么开口,毕竟自己不小心弄得早产,可大夫人象征性的来这里巡视一番,院子小,又送来两个娇娘在自己屋内,怎么也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况且,这个人,他的表情好严肃。 繁生毫无技巧的哄涵哥儿不哭似乎有些不耐烦,照着儿子光溜溜的屁股蛋子就打了两巴掌,红缨缨的手印,涵哥儿吃疼,却硬生生止住哭声,幽幽的含着泪,咬着下唇。一声一声抽泣,小脸儿红到不行,委屈极了。 安如瞪了他一眼,小心的将小点儿放在床内中间的小褥子上,再拿薄被盖好。将身上衣裳整理一下,看着繁生却伸出手道,“小肉肉要抱抱?” 涵哥儿泪水刷刷的就流了下来,挣开爹爹的打手就扑到娘亲怀中,蹭蹭暖暖,皱巴巴着小脸还沾着泪珠子,努力吸鼻子,带着奶奶的哭腔叫唤,“娘噢……小肉肉听话……呜呜……娘噢……要肉肉……” 安如鼻尖一酸,将光溜溜的儿子提起来,白嫩嫩的小身板一双贼明亮的眼睛水水盈盈柔软软,再拿小被子将儿子裹好,摩挲笑道,“想不想娘亲呀?”眼睛瞟向繁生。 繁生点点头。 涵哥儿大声喊“想”! 安如深深呼气,眼角的笑意潋滟,看着繁生,“娘亲也想你了,你知不知道?” 繁生目光深邃,只是瞧着她,一动不动。 涵哥儿很想跳一跳,或者蹲在床上,半晌,才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谁?” 安如“噗嗤”一声笑了,“笨蛋!”于是将小涵哥儿拍了拍,放在床内侧靠里,同小点儿并排,“在娘亲这儿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涵哥儿依依不舍的看着娘亲,打了个哈欠,翻身骨碌,忽然瞅见跟前竟然有个黑漆漆眼睛的小东西,四目相对。互看了好久,小点儿张了张嘴,闭着眼睛睡觉了。 涵哥儿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好奇的把手指头伸过去,虚晃了一圈赶紧收回,再看,没动静,再把小指头伸了过去—— 繁生清了清嗓子,还是不晓得该说什么,目光从小孩儿身上收回,却看向其他地方,道,“那个郁城佑,在么在外头?” “嗯?” “把哥儿引坏了。”繁生正声。 安如瞧着他,笑道,“你说什么呢?”棉被下伸出脚顶了顶繁生,道,“我还听见你骂我的丫鬟了,她们怎么你了?” 繁生冷哼,顺手抓住小女人就要溜走的脚丫,厚厚的棉袜下几乎可以感觉那光洁的脚面,一面摩挲一面责问,“爷才离开多久,你跟前的人什么时候变得没规没矩反了天,哼!” 安如抽回脚,却不料袜子留在了他的手里,不由得嗔道,“嗳,给我。” 繁生留恋的双手忽然一空,还有些遗憾,再听她这般娇声娇气的,早动了神经,掩饰不住的欲望将那双黑黝黝的眼眸湮没,越发深沉诱人,“给什么?” 安如假装没听懂,低吟一声,“那不是我的人,我才没那意思呢。还来问我。” 繁生“嗯”了一声,坐地更近了,双手从被子地下摸了进去,沿着脚腕,小腿肚子,膝盖,光滑肌嫩,犹能想象出那粉粉美丽的动情颜色来。 安如也不阻拦,只是在那爪子爬上大腿内侧的时候,轻轻道,“如儿两三个月都不能陪爷。那两个丫头就是来侍候爷的……爷觉得怎么样。挺好的吧。”咬着唇低头,我见犹怜。 繁生原本血脉喷张的,一听见这句,立刻停滞,那爪子不由得掐紧那里的香肉,直勾勾盯着她,狠狠道,“很好?” 安如微微侧脸,不看他,烟眉颦蹙,低声吟道,“疼死了。” 繁生松开手,“说,怎么回事。” “没怎么。”安如目光看向床内你打我、我打你的两个小人儿,心内一软,微微笑道,“如儿又伤了身子的根元……都说,非两三个月不能恢复。”幽幽叹气。 看向蹙眉不展的繁生,心中好受了些,道,“凤先生再没同您说什么?原本都好好的,只怪如儿没用,还是没坐好胎,不仔细……才那么点儿。” 繁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床上那一个粉嫩粉嫩的小肉儿,好小! 探手抚上她颦蹙的烟眉,一遍遍描摹着抚摸,心尖尖上全是无以复加的爱昵。 安如顺势就躺进他的怀中,仰着头看他的脸,下颌,侧锋峻峭,有风霜痕迹。于是也抚上他英俊的面庞笑道,“是女儿呢。可千万不要跟你长得像。” 繁生挑眉,“哦?” 安如低低笑着,“长大了没人敢娶,可不好。” 繁生亲昵地捏了捏小女人的脸蛋,宠溺道,“你是嫌爷长得丑了?” 安如当然摇头,是嫌你长得老了,道,“不告诉你。”而后“咯咯咯”地笑在他怀中,很是惬意,“不说,你猜。” 繁生深深呼吸,她这一副全不设防的娇憨模样,实在让人抓狂,虽然很想同这小女人狠狠的做,可也知道那活计她如今虚弱的必定承受不住,只能强抑,转头看向别处,忽而想到外头妆扮同末蕊丫鬟并不尽相同的那两个大胆丫头,便问,“你方才说的什么两个丫头?” 安如忽而沉默不语,将面容藏在他怀中,怎么也不肯出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紧紧掐他的肉,繁生自然感觉到这里头的不对劲,强行将她从怀中拉出来,面对面,眉头拧着,“怎么回事儿!” “就是侍候你的,还问!” 繁生忽然笑了,瞧见这个气鼓鼓的小女人,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准她把自己藏起来,直视那双水盈盈的明目道,“你真的要她们侍候爷?” 安如低下头咕囔,繁生没听清楚,笑看着她,“嗯?” “……不是。”安如实在受不了那滚烫的目光,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嗳,真是的,也不热,靠的这般紧!” 繁生还不放过,凑到她面前,她耳根敏感处,低吟吟的诱惑,“有多紧,有多热?” 安如思想不纯洁,腾的脸就红透了,赶紧偏开赶他道,“你……到底要不要去?”轻轻的声音,问得很小心很脆弱。 繁生心底一软,哪里能不清楚小女人的弯弯道道,放开她,靠坐在另一侧的床栏上,哼道,“去哪里?好大胆,连爷都敢支派!” 安如抬头看了看那个男人,嘴角带笑,瞅了半晌,心下在想,这时候把别的女人引上他的床,自己养三个月的身子,再要让他有十分心意,那恐怕极难了。 ……还是原来的那般算计小钟氏、还有何氏的法子不错,等自己身子好了,再让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爬上床,要繁生回来就容易得多。 自己是不是恨不厚道?…… 看着自己的男人,心中无限感慨,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于是轻轻问道,“怎么把涵哥儿也抱进来了?她们都不让进来呢。” 繁生顺着她目光看了过去,小儿子正歪歪剌剌的爬在小女儿跟前,兴奋得逗一逗那小眼睛,摸一摸那小嘴儿,还有口水,乐得“咭咭呱呱”地乱笑,“不能进来?” 安如点头,望着他笑道,“你煞气大,不怕血腥,可咱们哥儿才多大呀,都跟你似的我也不用操这份心。” 繁生自是想到风俗,皱眉,怎么都给忘了,抬眼看向安如,却见她笑盈盈的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揽手将她拉到这边,揉进怀中,逼在自己呼吸之下威胁道,“果真如此你还能笑出来?!有什么瞒着爷的还不老实交待,几时不见,竟长了这般多心眼儿,真是大胆之极!” 安如低低一笑,拿手挡住他炙热的鼻息,身子往他怀中藏了藏,别开脸笑道,“嗳,又来了,我哪里敢瞒着爷呢,您……讨厌!出去……”安如急忙拿手挡住他探进衣裳的大手,自己也是禁欲了好几个月,更容易挑起情动,后果不堪设想,腾红的脸叫嚷道,“不要,会弄坏的!……” 弄坏了可不好。 繁生手中轻轻用力,仿佛可以看见那娇红的绽放,醇厚的嗓音笑得很诱人,安如软绵绵,可还是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若是平时,一定会转身咬住那上下浮动的喉结,舔弄挑动也让他欲罢不能才公平,可自己还在月子,不能煽风点火,幽幽使气撒娇道,“繁生……”声音甜糯美妙,“咱们,一处说说话,可不好?” “爷听着呢。” 繁生灵敏的鼻子闻在小女人颈后,越过香肩,下来……这味道如此美妙,奶香味儿,多久没吃到了…… 安如心中叹息,只能压抑着喘息,轻声道,“其实,如儿也喜欢。”咬着唇,细细思量,道,“喜欢、得很……可是现在,真的不行。”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遗憾与不爽。 繁生自然听出了语气里头的很不爽,不由得失笑道,“小妖精!爷不是那些蠢物,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爷心疼你还来不及——”双手却毫不含糊的玩耍心疼。 “那你还这样!”安如带着情绪冲口而出,隐隐有哭意,“你是爷们能行,我受不了,难受!还这样逗人——”说着,就拉着那安禄山之爪往外,“对身子不好,可你这样子,我死了!……呜……还要不要人活!” 繁生低头瞧见小女人身上泛着淡淡粉红、晶莹剔透,越发的想要疼爱,可那姣好的面容上难忍的压抑,痛苦的神色,终究是舍不得,于是恋恋不舍的拿出手。这也不行……自己也十分难过。 安如赶紧把身子裹好,不忘拉着他的手臂将自己圈抱起来,回头幽幽望着他,嘟嘟着嘴,“繁生,你说,怎么办呀?” 繁生被她这么一弄更加凌乱得很,这个该死的小女人,哪儿这般多的问题,麻烦麻烦!可仍旧无奈叹一声气,抵着她的额头道,“有爷在,不怕。” 安如不吱声,低头,繁生倒急了,“还不信爷的话!” “不是。”安如道,“可爷不能总呆在这里不是?还有这两个小东西,怎么办?” 繁生不以为意道,“让她们把那边书房收拾出来,正门一关,厚帘子挂着,不用怕风不就好了?笨。爷就呆在这里,不喜欢?” 安如愤愤道,“只许你聪明才好。——真不让人省心!”伸手过去把恨不能趴在小女儿身上的涵哥儿抱下来,好好铺睡在那里,回头同他道,“那咱们说好了,你一个我一个,行不行?” 繁生皱眉,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看向准备趁大人不注意,跃跃欲试的还要扑去玩弄小点儿的涵哥儿,再看了看嘴里吹泡泡嫌弃小哥哥、几乎可以想象有多娇软的小女儿,伸了伸指头指向其中一个,“涵哥儿。” 安如笑他,“哦,果然是个聪明的。” 繁生低头吻上那俏生生的娇人儿,顿觉甘甜满喉。 **** 其实没想结束,大纲还有两页没写,可开学课程多,还要跑医院,不得已只能把故事停留在小温馨这,实在没精力了,现在眼睛都是红的…心疼俺的坑哇! 有亲说h的情节太多,嗯,人之初,性本善…再要不,俺是个闷骚? 还有说哭的多,烦,其实写女主哭的时候,家里事儿多,心情低落,自己不能哭就只能让她哭,发泄情绪…她哭的时候都是她病中,人在病痛,心是极脆弱的… 能接受这些解释么? 唉……再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丁午.元夕 直到我临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怕是被宠爱到极致的那个女人,也从未真正得到他的心。……可是,我可以安息了么? 在丁午年元夕夜深雪纷的那一刻,松合带着惊惧的哭腔跪倒在我面前,我的心,那样的乱了。 不是早或者晚知晓的问题。 那一刻,我抚上被那消息惊到而剧痛的心,浑身发软,空白的心神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个女人不见了——繁生在哪里、他要怎麽办?! 柳氏重重跪在我身侧,声音中全是颤抖,“大夫人?——” 我立刻回神,心疼的是他——而他心疼的……全部都是她。 努力深深吸气,一手紧紧握着柳氏的手,另一手攥成拳头垂在身侧,对松合沉声责道,“好了,哭什么!派人往那边问问爷跟前的安庆,保庆也问一问,或者爷接了三妹妹过去说话、从前也不是没有的事,松合你跟我这么久,怎么还这般没个成法!” 柳氏连忙上前扶起跪着的松合,低声道,“你平日里也是聪明的,怎么今日倒糊涂了!” 二夫人此刻从窗边疾步过来,面色苍白,不只是方才被寒风吹冷了,还是别的什么,与我福了福身子,也叱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松合: “还不赶紧下去,三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不见,真是胡闹!谁传的话过来的,全部拿起来!” 我摆摆手打断她,“竹玉,你先扶松合下去,梅阡,你同菊弈、外面叫上传庆亲自去那边打问打问。” 以手拍抚着额头,摇了摇,闭眼道,“拿了人给我都关起来,成何体统!” 柳氏遣了官家娘子赶紧出去。 二夫人低眉顺受,只很快就恢复过来,指着那说唱曲子的很不满,“没你们什么事停下来做什么,唱到哪里还继续。” 大义迷觉录又开始讲唱,小姑娘的声音很镇定,却也透着压抑下的无措。 孟氏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重新为我捶腿,小心仔细,手法一点也没有疏忽。 我眯着眼。 琴瑟的声音忽然变得嘎啦难听入耳。单调的刺耳。 却不能停下来。 松合不会说谎,更不会拿“三夫人不见了”这种大事这般混说出来……事情很严重么?我摒着呼吸,楼梯一丁点声音,都心惊肉跳的。 时至今日,我甚至怀疑,那一刻,自己是希望那个叫做安如的女人真的、彻底就消失罢。 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却是使我麻痹的心又一次剧痛的人。 因为在她出现之前,我相信,繁生无论有多少女人,都不会为她们停留……除了我。 … 乙亥.春分。 京兆,杜氏女瑶敏下嫁庄王府第五子庄繁易。 全城都在议论我,议论高门大阀的杜氏嫡女,怎么嫁得如此荒唐。 父亲见过繁生后,使母亲再来问我意愿。 我没有自己以为的羞涩,反而笑道,“母亲也见到他了?” 母亲含笑看着我,半晌,带着一丝喟叹的欣慰,“瑶儿长大了。” 我伏在母亲的怀中轻笑,念念不忘的,是那一日在田猎场上繁生飞朗俊逸的身影。——哥哥当时指着那人道,“此子,日后必有大器。” 及笄那一年,他正十六,鲜衣怒马。 盖头被轻轻挑起的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温热的感觉在手心,在有他气息的地方。 他待我极温柔。 我却不得不去想,是因为我杜氏女的身份,还是我是他的妻。他要如此小心翼翼? 回门之时,母亲同我彻夜长谈,哥哥们若有似无的暗示,他来接我回王府之时,马车上,我低着头,问他,“……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不语,我却感觉到那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又或者是,不信任。 “你喜欢的,我能喜欢,你讨厌的,我也讨厌。”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故作天真之语。 他深深看着我,目中全然不是少年英气的勃发,而是阴霾。 我不知哪里做错了,慌忙解释,“是真的!” 他淡淡一笑,摇头道,“咱们就要回去了,少说话罢。” 我心中一痛,却也只能沉默。 他是庄王妃最不喜欢的庶子,我习惯了他的温柔与爱护,母亲的话一遍遍重复,心便一次次的疼痛。 三日后,我不顾一切的同庄王妃大闹了一场,做尽了恶媳的名声。 带着简单行囊,几乎不足十人。我一生最窘迫的时光,莫过于此。 庄王为他捐了并州城里的小官,我们就此被扫地出门。 可繁生是快乐的,第一次明朗的像我的那些哥哥一样,笑着指着马车外拥闹集市对我说,“你看,那个是土地城隍,里面有卖捏泥人的玩意……” 我点点头,露出向往的神情配合他的神采飞扬。 那才像他的年龄应该有的神采。 我们清清白白的出了城,春寒极冷,一直照顾繁生的奶娘为护着繁生夜间不受凉,自己却伤寒严重,直到出了蓝田道我们才惊觉奶娘的状况。 繁生第一次在我面前那样凄厉的大哭,抱着奶娘气若游丝的身体简直像个无措的小兽,充满了悲哀与无助。 我们几近崩溃。 那是与他可怜的娘亲相依为命养他成活的奶娘。我不敢去问他在进庄王府之前是怎样的落魄,他身上尚未褪尽的伤疤,历历在目。 因为庄王妃的苛刻,几乎身无分文。 他曾经许诺了我去了扬州就有捏泥人。 可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奶娘就倒在你面前,我们甚至连煎药的柴火都没有,这让他如何承受! 自然耽搁了行程,抛弃官爵生计,也要停留在蓝田,不分昼夜侍候奶娘。 春尽夏日暖和,气温回升,奶娘终于保了命。 那些日子里,我们相互扶持,夜夜都相拥着说一些坚持的话。不敢睡不敢闭眼,四面楚歌的恐惧,徒剩双手的窘拮。 日子苦的比他挖来的黄连都让人害怕。 可我几乎相信,即便是一辈子,我们都会这样简单的是为了活下去,只拥有彼此。 我真的相信了。 重新启程的之前,他终于不再拒绝我哥哥们送过来的财物,抱着我在茅屋的炕上沉默一夜。 “我会对你好的。”他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要化了一般,甜蜜到心碎,听着他“怦怦”有力的心跳。 用力的点头,不敢开口,害怕只要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对我好,并不代表,他是在爱我。 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知道他隐约不堪的身世之后,我就应该明白,那样有浓浓恨意的人,他不会只属于我所想构建的小家。 母亲说,让他一辈子对你好,只需要在他的身心都撕裂的时候,有你在身边,贫寒不弃。 我看惯了父亲那些蠢笨的小妾们无味争风,怎么不明白呢。 他在深深的夜里拥着我、哪怕什么都不作的时候,我几乎能看见他那颗颤抖的心。 幸福到死,也不过如此。 ……长长久久的时间里,我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那时忘记,去看一看他的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丙寅.大雪 那一年大雪,我躲在京兆某个肮脏的角落。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曾经想过我们最终都会好起来的……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风吹了进去,已经冰冷透了。 三年前,我娶了京兆豪门杜氏之女,王妃极力阻止不能。成婚的当夜,设计把云儿配给她陪嫁过来的小厮。 之前的之前,我曾经握着云儿的手,说,“用不了等多久的。” 云儿又一次笑着甩开我,嗔笑道,“等什么,谁要等你!” 她穿的极单薄,我却连接济她的本事都没有,只能握着她的手,帮她呵暖,“别动,都冰成这样了。” 那时,我坚信,只要成为杜家的快婿,挣脱这个所谓的王府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带着我在意的人,简单生活。 对于我的妻,我也一定会给她应有的幸福感。 杜氏回门后,我急不可待的去找云儿。 可爱的聪颖的云儿,真实地甜美的云儿,娇俏的怜人的……我的云儿—— 我恨不能宰了那个畜牲! 那是我一辈子最可怕的回忆。死也不过如此,可为何要这般的折磨,折断我们所有的、简单的期盼。 如此恨一个人! 即便是撕开我最痛的地方,血淋淋的,我也要离开这里! 我恨! 隐瞒了娘亲的部分,幼年不堪回首、连同庄王府内无立锥之地,全部零零散散的进入杜氏耳中。 她眼中的心疼,指尖传来的温度。 我却说,“咱们就要回去了,少说话吧。” 让她看见我眼中的不信任。 马车静静的走着。 却在心里发誓,等我回来,给你幸福。 天真的我以为,只要够资本,我们就能够幸福。如此愚蠢。 蓝田道,连日的折磨,我精神疲惫颓丧到极点。只有在抱着杜氏我的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有那么一团温暖。 多久没有这种温温热热的温馨了。 从大婚到被逐出府,甚至不到一个月,我仿佛被诅咒了一万年那么久,沉沉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原本是要欢呼,可我从未料到,事情变化得如此剧烈而我竟会这样脆弱。 ……娘亲为了让我活下来,以死送我进了王府。云儿是童年阴影下唯一的荧荧微光,我飞蛾扑火一般的奉献了全部的热情……却害了她一生。 今连奶娘都要离我而去—— 杜氏每晚都颤抖着抱着我,一遍遍的说,“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闭上眼,把所有悲伤抑制。 我深深地回拥她。我不能失去奶娘……也不能失去给我温暖、爱我的妻。我不能一无所有! “……我会对你好的。”我低喃。 痛地不能睁开眼,我只能对云儿说“等我”。漫无边际,甚至永远都看不到那个点的,等。 等地到么? 天都不知道。 我用杜氏的嫁妆在扬州安了宅,走了江南道的药材生意,而后揽了蜀汉道的粟粮水程,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我不用庄王的一分一毫,铮铮熬成。 而后带着忐忑不安的期盼,走北上入京。 无论云儿怎样,我都是我,都是云儿的繁哥儿—— 我恨! 大雪。要冷到骨头里。 我亲自用锉刀,一块一块剜掉那个畜牲的肉,剁成泥,扔到王妃的宠物狗儿面前。 双目龇裂! 指天发誓,你加于她的,我要你万倍偿还! 我把自己藏在最肮脏的角落垂死了三天三夜不愿清醒。 冬天这么冷,薄板之中的你怎么受得了。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我恨地哪怕死我都愿意……只差了那样一点点的,我就不恨了,真的就不恨了呀! 如此愚蠢。 北走并州,改名换姓。 我恨那个应该唤作母亲的恶毒女人,要你生不如死,比死还痛苦。 要你家破人不亡好不好? 并州是出匈奴草原的重镇,整整两年的拼命,准备行囊,带着充足的本事,我继续北上,匈奴草地,大旱荒漠,西域光怪陆离。 九死一生,一生九条命。我是恨,我要那个女人最痛。 西胡十国,我以天朝之利助契胡灭掉乌方,乌方全族沦为契胡的奴隶,而我得契胡便利,终于通西域百年停滞的商道。 庄王妃,乌方族族长之贵女。 我让她瞬间失去了赖以骄傲的资本。父兄皆成人奴隶,母妹日日夜夜在男人胯下生生死死。让她比死还痛苦。 这就够了吗?……我醉生梦死。 可是,云儿已经醒不过来了。 一醉入梦,往往撕心裂肺。 再不清醒。 我自此不姓庄,我是并州史大官人。……扬州府上,我对杜氏说过会对她好,无求不应决不食言。天下珍奇奢华决计不少她,锦衣饕食琼浆玉液,让她比谁都好。 这不是她想要的……却是我唯一能给的。 杜氏一再流产、幼子夭折,我无所谓,仍旧给她最大的尊贵地位。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我流浪江湖。 孤苦伶仃。 十年一觉,襟袖空余。 … 丁己.夏至 燕舞莺歌玲珑袖,青藻幽香。 很多的时候,我都会想,究竟是她像她多一些,还是她像她多一些?……呵呵,莫非是我又醉了? 啜饮杯酒,开始竞价,名唤如意儿。 我抬手竞下,在无人敢争。 只因为听见她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不是为自己,是为台下腾闹戏耍的芸芸众生。 我惊奇自己竟能听出来,于是抬眼看去—— 男女之事上我从来都带着恨。即便云儿已经去了十几年了,哪怕我早已忘记了她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但我还是隐隐不能挣脱被冲击的恨意。 那时她承受的最可怕的蹂躏。我一一偿还。 可竟然最后也忘了,是何模样…… 床上被灌了荡药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幽咽的美丽。 抚上那柔软肌肤的一瞬间,我颤抖地闭上了眼。竟是这般的熟悉。 我以为都忘记了曾经少年时的全部记忆。 却怎么也忘不了那种,让我惴然心动的,温柔触感。 摒住呼吸。 思念之潮水轰然倒塌我被淹没的,无存发之地。纠缠之心迷离怅恍,馨香入骨。 原来我会这样的深深迷恋不能自拔。 要深入,再深入,要全部绝对的占有! 她是春风阁里的一个贱女,将会承欢无数男人身下——我止不住地、不断的重复着温存,甚至想要把这在我怀中的绝美、一瞬间毁灭。 夜深,微阑。 我仰面睡着,不觉身侧微动。柔软的指腹带着欲望的余温,触上我眉头—— 她以为我睡着了? 有个倔强的声音,柔糯娇美,却坚持,不是对我说,轻轻的暖暖的:“我叫安如……安心的安,如意的如。” 那一刻我拳起手——几乎要为这个女人心疼了。 是……要将她含在嘴里的呵护的冲动……我想为一个人遮蔽风霜,想宠爱,想做一些事情,想为她设屏施帐挡住所有的可怕。 我隐约记得,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我会为她呵暖双手,会对她说“等我”。 等,永远是等不及的。 圈住那个娇弱的女子,承受我全部的,曾经找不到方向的爱护。 我突然,好想做这样一件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丁卯.惊蛰 丁卯.惊蛰 我看着堂下试图挑战我权威的周氏,连冷笑都不想给她一个。 可谁能知道,几年之后,一个不及周氏美艳的女人出现,我却拿出全部的温存相待……繁生的心在那个叫做安如的女人身上。我尽管痛,尽管嫉妒到死……可我不忘我的承诺。 “你喜欢的……我能喜欢。” 周氏的狂妄不是年轻无知,而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我不得不亲自想一想,怎么处理。 繁生会喜欢这种美艳绝伦的女人吗? 钟氏是老夫人病重时娶来冲喜的女人,一举得男,我抬举她成为“夫人”,她同样年轻貌美。但最后要怎么样,却是我的事情。 繁生第一次从外面领回的女人比中原女子更多了三分风流三分旷荡,仍旧要夜夜守在三尺之院等候宠幸。 我给了她活下来的理由,她却不满足。 平庸才能长久,这几乎是一定的。 还有谁消失在不断扩大的墙围之中,花团锦簇,芬芳凋谢…… 繁生第一次从西域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极深极沉。我心焦竭虑地照顾生病的老夫人,还是没能保住腹中已经成形了的幼儿。可繁生却没有像从前一样,黑夜里抱着我对我说,没事,我们还有机会。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他所有为争的心,已经在丙寅大雪日,凝化殆尽。 却还是如天下所有傻女人一样,把我身边的大丫头柳氏送到他的床上。 东暖阁内我抱着烫烫的手炉坐了一夜。 因为同甘共苦的信任,我让柳氏生下了繁生的长子长女……我以为自己能够大度到将两个孩子收嫡,承欢膝下。可是不可以…… 我忘不了那一夜夜里西暖阁传出的声音,痛极了,比我失去两个孩子还要痛,我几乎不能呼吸。 繁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多得我连嫉妒都没有了意义。繁生甚至连柳氏的名字都不知道,连薛氏差一点滑胎、母女俱亡都不清楚,连夭折了多少幼童都不过问。 这样的人,我怎么相信他会专宠一个女人到无法无天?! 那么周氏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能拢得住那个男人的心。 没有痴心,却要妄想! 薛氏是个聪明的笨人,她知道是谁差一点害了她,那样快的找到周氏的把柄。并州那个逾矩的大宅,我让这个把柄慢慢儿出现在繁生视线里。是去是留,都已经注定了。 然注定了的,还有并州城里周氏为自己大肆修缮宅院里住下的女人。一个年轻精妙的女子。 繁生听说周氏有了孩子立刻回了扬州。 周氏得意地请免日间请安、要悉心养胎。我自然不能驳回,却也日日将繁生的行踪报传于她知晓。 繁生回了扬州,又继续南下,这时节南方有一些药材十分珍贵,差错不得。我是知道的。我怎么能不让周氏知道并州的大宅子里,如今甚至比我沐熹院还要堂皇华丽? 终究,繁生过家门而不入,又一次北上去了并州。 我不是不黯然,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只怕已经熟悉了这种期待、失望的生活。 只是这一次的匆忙,他是为了那个并州的女子。 后来听说,她也有了身子。 周氏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我是不是该长长吁一口气,放松一下?还是别的什么—— 繁生跟前的小子安庆回扬州府上汇拢账目,我问,“是怎么样一个女人?” 平日里机灵的跟个猴儿一样的安庆,这一回却躲躲闪闪,怎么也说不好。 我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也不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还怕我什么。” 安庆踌躇了半晌,才词不达意道,“您不知道,安庆也只是远远见过如夫人的身形,没瞧见是什么模样。” 我看见我手中茶碗突然颤抖出水纹,心中慢慢品咂“如夫人”三个字。 安庆垂首继续道,“……保庆见过,听他说模样周正得很,不是很惹人厌的样子。应当是个好脾气的。” 我失笑,指着安庆笑骂道,“什么叫惹人厌?这里谁是惹人厌的?” 安庆挠头干笑,“是呀。” 我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心中记下那个“如夫人”,久久平淡的心终于起了一丝波纹。 ……没有繁生的授意安庆怎么敢这般放肆在我面前唤她“夫人”。可繁生,会为了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举天下财货极尽的宠爱么? 我动用了小鹰传递信息,周氏早产之女——哦,周氏早产生了一名女婴,而后血崩救治不及已经去了——养在薛氏名下,却终究差了些日子,某日晨起十分,冰凉已久。 消息传了回来,繁生忽然动身北上,这一次竟亲身往西域走商货。 我惊异不已,不过是没了个不成模样的女婴而已,怎么这般大的动静? 小鹰回报,原来不是孩子的事。 安氏的来龙去脉我渐渐清楚。繁生是同这个女人吵了架,负气出了远门——这个结果让我,哭笑不得。 他怎么会是这样没有底气的人。 我却产生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感。我日夜都在想着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这一时,安氏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 去年下狱的青州刺史之独女,母系江南谢氏一族,幼年曾经养在秦王府内,甚至与金陵王小世子有姻缘亲约——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竟劳动秦王府的贵人亲自出马,将她的奴籍打成了倡籍! 我仿佛嘴角噙着冷笑,尤物祸国,自伤其身。圈圈转转的事情不必想也能算出来个大概。是个命硬的女子。 繁生只怕还不知道,安氏的沦落是那些贵女争风吃醋吃出来的祸事罢。 我让京兆已经封拜司空的哥哥封锁消息,并暗中透漏消息与金陵王小世子,果然,与安氏下籍之事的所有人渐渐消失。 安氏却生了一个儿子。 丁己.谷雨。 我隐隐感觉不安。 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个女人。与繁生在并州城里相遇。他这样急匆匆地想要见到那个女人,是为了那个孩子吗? 我在马车里吩咐,“跟着爷的车子,去大宅。” 繁生依旧派了别人来安置我的行卧之所。可他也并没有如往常般早早回书房休息——而是去了园子里。 行卧的处所很幽静,流水淙淙,幽叶茵茵遮挡暑气烦扰。 听说是安氏的安排。 我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慢慢将安氏出现前后的所有事情连着想了一遍,渐渐理顺,便使了最不平的竹玉同沉静的松合亲自前往,去那个如意阁去请人。 沉不住气了么? 只是听说繁生一进园子就在那女人的房里,还没出来。 沐浴更衣,穿戴整齐。 铜镜里,那妇人恍惚,沉默。 比气势比富贵,我不屑。我只是知道,繁生终于嘱意于一个女人了,下意识的,将鬓角抿齐。 我紧张了么? ……我只是知道,无论如何,我比她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丁辰.夏至 丁辰.夏至(呃……带有粉红色,不喜还是勿入好了……) 我……似乎迷恋上了那种感觉。 … 从拍下她的那一刻起,我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不过,很美妙。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尝一尝那种极致的味道。像个……初试禁果的毛头小子! 抚额凝滞—— 人生过半,妻子俱有,财囊金箔物华天宝,甚至我不屑的庄王府第五子的地位……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 有个缺口。 或者说,想去填补缺口的浮肿膨胀感。 浮生若梦。我恐怕当时并不清楚,第一场梦已经涣然消逝。 ——那情况缓慢的几乎消磨掉我一生的时光。多少年以后想起,我始终有一种隐隐的痛,挥散不去。逼得我不能回首去想,自己三十年到底在做些什么。 可也快的我找不到终结的那个点,一倏然,已经抛却前尘。 ... 将她弄到我的身边,一下子竟然我平静了下来。 慢慢的踱步在书房里,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满足与试问谁敢的得意。 事后冷静下来回想那一时刻我的神态,应该是像个得了甜头的无知小兽,充满了洋溢的精神。英气勃发。 很少能用到这个词来形容我。 珠老哥说我总是暮气沉沉的比他还老,总是想方设法的给我塞女人,美名其曰“滋润”。 我从不缺女人。 连杜氏,都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环送到我的床上。 我也不怎么拒绝。 只是这一回,我是自己想要了。 临走之前,我无所顾忌的同那个看似娇美实际充满了爆发力的小女人纠缠无数,当着下人的面我们肆无忌惮的亲热,她那种根本不在乎众人目光的模样,更加激发我要她的冲动。 抱着她直接进了里屋,狠狠的贯穿驰骋。 从未有这般精爽,到达心底的快感! 三十年来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可以这样快乐的。 ——原来同女人之间,是可以快乐的?! 又一个奇怪的论断。 我离开并州往南方走商货。 扬州的宅子里传来消息,周氏有了孩子。我挑了挑眉,那似乎是个比较好看的女人吧? 从不会为女人停下脚步。 况且西北的局势一日三般变化,我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 往南疆走了一趟,再往蜀中贩货。 粮米、药材是我起家的手笔,尽管西域精美稀罕的物什一件件从我手中流出,赚取的何止成千上万。可我总也停不下来。我需要焦心焦虑的看着那笨重的粮米货单、紧俏的药材珍藏运进运出。 艰难出商,在路上,风尘仆仆累到不能,或者心才能沉下来。 是在躲避什么。沉了如此之久的我,早已无心探究。 这一回,我在路上整整走了半年,六个月,离去的时候莺飞草盛,翠鸣燕影。回来时候暗涩黑白的基调,她却不在我为她布置的小院中。 听说是搬了一处暖和的地方。 身披玄色鹤麾,沿着扫干净落雪的台阶一级级上去。竟然是心潮澎湃。不知什么时候双拳的中心,沁出热汗来。我兴奋得嘴角都勾出笑意。 那个娇气的小女人将会怎么迎接我呢? 这么一想,我脚下越发有劲。 房内还氤氲着某种暖暖的香气,好像是她甜甜软软的味道,却有记不清了。有一种极美好的心意跃跃而出—— 可,床铺凉,娇人儿不在这里。 我先是无可预料的一阵巨大失落,而后才是愕然于这个女人竟然不在?! 瞬间沉下脸,扯掉烦人的大麾,倒头就睡在那香喷喷的床上。看见有丫环想要阻止我这样粗鲁的行为,我越发的来了气,鞋也不脱的蹭在柔软的被褥里头,狠狠的将自己一身臭汗擦在上面—— 撒气……撒的这么小气。 我现在想起来,都禁不住脸红了,怎么能象个傻子一样的,以为用她最隐私的物用来撒气就能得到平衡了呢。 可真的,我在她日日睡着的床上,静幽香入骨,躁动渐渐安静了下来。 倏地从床上坐起,看着被我捣乱一气的小卧室,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与驽笨。 大步走出房,随便指了一个丫环给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换过,一丝痕迹不准留下! 随后背着手走出院子。望见小丘山对面的云台。 台榭之下遍地生春,红梅摇曳,樱樱的,竟真的好看极了。我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些略带晨雪的梅瓣,心旌荡漾。像她在我身下含怯不能自抑的咬着的唇,仰弓着身子胸前娇挺的艳丽红…… 记忆如此清晰! 我情不自禁的随意走到那边,梅山小路从中间歪歪扭扭的曲折,蔓延。 走了上去。 有人慌忙的丢下手中的活跪下磕头。 我自然而然的从下人们空出来的路走了进去。 小小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那小小的赏梅苑中,时不时传出的轻浅笑声。柔柔的飘在空气里,都要化了。 我却没由来的冷了下来。 谁也不看,直接进了房内,几个大丫环显然一惊。 莫不是方才我走的太快,她们来不及通禀?不及细想,掀起帘子就进了里间。 谁想淡淡梅香味扑面而来,润润的。 她带着慵懒的倔强歪在睡椅上,美目微合、微张,以一种怪异的情态看着我。——我却觉得十分不自在,头一次被这样子像个什么似的被打量,怪剌剌的。 脑子的转换有一些迟钝。 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笑了,很欢喜的模样,那种眉目之间直接的快乐简直让我以为方才的不舒服是一场幻觉。很受用。 可我还是沉着脸,冷冰冰看着她,随手扯下身上披着的外套,甩手扔在绣锦铺设的圆桌上。还责声斥她不懂规矩……呵,我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如此有趣,像个吃不到腥的猫儿一般,见着什么都想抓刺上去,划破出气! 还好她当时被我吓哭了。 我才扔掉自己心虚的伪装,皱起了眉头。 才那么小一点儿,受过最大的委屈也就是被扔到那个地方生灭…… 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揪心长长吁气,还好,还好遇到了我! 想必当时她已经将全副身心都交与了我罢,所以我恼了,她就那样不知所措,带着委屈与倔强,吓得甚至不敢碰我伸向她的手。慌乱的抹着眼泪。 娇气的让人心疼。 也让人生气。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都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时掩饰不住的惊诧:她红红着眼睛掀开被子,柔柔弱弱地从床上下来—— 那样精美的身子,居然生生冒出来一坨肉,鼓囊囊的将平滑柔嫩的小腹凭空伏起,圆滚滚的—— 我真不知道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不是没有过孩子,杜氏有了我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只是欢喜了一阵子。却不似这一刻,竟有一种将那裙袍掀起来仔细瞧一瞧、探手爱抚的冲动。 想看看那地方是怎样的……诱人。 如此孟浪! 我不觉得有什么是不妥的。 当下就抱起那个期期艾艾的小娇人儿上了床,解开她层层叠叠包裹的衣裳。 深深吸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丁巳.小暑 丁巳.小暑 小心抱着那个软得几乎要化掉的小东西,我发现自己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如果这是我的儿子,那该有多好。 京城这一程走得很快,王妃一年比一年憔悴。我总觉得她每次看我的时候都好像在看别的人,那种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我更加不想多呆。 通过哥哥们的手段,我顺利的拿到安氏的籍录,以万金的代价,将安氏“倡籍”换作平民身份。薄薄的方纸红印。 多年之后我再来想此时我的作为,仍旧要扼腕叹息。 你只为让繁生又欠你一情。 涵哥儿收入自己名下却不亲自带养,已经得了那二人的亏欠,此刻你这样做无非是将这份人情做得更彻底一些。 只是,终究这样,是为了什么? 繁生能给我的已经全部给我,我还在妄想什么呢。我们最近的时候,那颗心间之触手可及……你仍旧没有得到。如今淡淡平平,还能怎么样呢。 我将那份纸契收好,束之高阁。 从京城回来,我们在扬州城的会馆汇合。再次见到安氏,似乎比之前并州见面时候更添了几分娇美。 那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却微微一笑,接过她的拜见,送回繁生手中。 繁生仿佛不觉有它。男人天生主宰着女人的人生,是天理寻常,我不能嫉妒。 他夜夜都歇在安氏的院子里。 我不闻不问。 老夫人私下担心,也会问我,“你这是何苦。” 当年蓝田过后,繁生同我叩拜奶娘,称呼“母亲”自此奉养天年。 我心中也始终不能理解,为何对于其他女人我从不拖泥带水,可一到安氏身上,就怎么也没有了手段呢? 苦笑同老夫人道,“我没什么可同她争的。”一个女人之于丈夫所能拥有的全部——除了他的爱——我都有了。要争也是安氏同我争。 安氏最聪明正是如此,从来都与我服低做小安安分分。安分到精明如我也找不出差错来。 她牢牢捏着繁生的心,我根本无能为力。 聪慧如她,只这一样,便足够了。 我开始羡慕孟氏那个十分聪慧却从不争锋的女子。 她甚至亲眼见过繁生同安氏之间的温温馨意,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到任何情绪。分毫没有差错。——也正是这个名份卑微的孟氏,同安氏走得最近。 我试图让柳氏寻究其中的原因……那个结果,我沉默了好久。——孟氏之所以不争不乱,是因为她心中另有其人。 那么与之心意贴近的安氏呢?! 我惊异于我敏感的思维,或者不是这样的。只是巧合而已。 思虑回溯—— 并州大宅时候,我告诉安氏涵哥儿要收入我的名下,繁生便过来找我。 我按下心中的波澜,细细打量着,从他光焕英俊的神采里不难看出,之前那两人是怎样的缠绵过。 且不说安氏唯唯诺诺从我这里离开,一声不吭全然接受我的打算,出了这门很快就找到捷径,明明白白的把支配女人人生的男人推到我面前,叫我这般难堪却只能隐忍。 而他,我的丈夫,前一刻同别的女人欢好,转过身又带着那个女人身体的味道、为她与我求情…… 叫我情何以堪! 临近金陵邑,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声音,松合一面替我捶着腿一面道,“金陵王妃遣人去如夫人那里送了些重礼,同您的贺仪规程几乎不差——” 我睁开眼,看了欲言又止的松合一眼,笑道,“哦?打听的这么详细。” 松合垂下双眸,轻声道,“主子他……太过分了。那个女人怎么能跟您一样!” 我摇头,抚上松合的手叹息,“你记住,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即便不是安氏,也可能是其他人。至于礼程之类,不过云烟何必在意……你是担心安氏身份娇贵,或者年轻恃宠?” 松合抬起头,清秀的眉眼里全是不解,“奴婢不懂,您明知她——”声音突然停下,幽幽颤声道,“婢子们替您不值。” 我不再言语。 安氏虽沦为贱籍,却仍旧高贵。因事下祸,可说起来,安父为新朝清贵,母族山东谢氏更是在我京兆杜氏之前——前朝甚至谢氏推拒皇家公主不取,而宫廷莫可奈何! 她担心的,未尝不是我的结点。只不过我稍微可以放心的是,安氏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的野心很直接的就是繁生。 而得到了繁生,这个名位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府中,我精心安排了牡丹亭那边的小筑与她住。 前后均是绿丛花海,十分清雅别致,且再无旁的小院经扰——繁生很满意。也正是切了他的心意。两相其好我怎能不成全。 竹玉自从在并州大宅那边因为安氏的称呼问题惹怒了繁生,我便将她安排在后面做细账,同柳氏多相处。 梅阡倒是同那个末蕊丫头相谈甚欢。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菊弈是她们几个中最小的,也是最谨慎的。她看出了其中的名堂,却不作声。我小心将她藏起来,或者是个可用的人才。 老夫人再次受症病倒之后,一接到凤章传回来的消息,我焦急的直接闯进繁生休息的地方。 像极了要去抓奸的模样。 房内一片漆黑。推门的手掌有一点颤抖。心跳的快极了,我,在怕什么?! 推开门,里面有些慌错的安氏衣衫整齐立于门边,被灯火倏然刺了眼,微微别过脸眯了一刻,繁生也穿着内袍从里面出来,面色焦虑问我出什么事了。 如此情景,也本该如此。 我却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要在我面前亲热。 不要连最后的喘息,都不留给我。 苦笑一声。 看着繁生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淡淡的相随,深切的注视,或者只是轻轻一瞥,我都止不住想要颤抖。日日想见还不如就让他们在外面,如何亲密都与我无关。 并州我安排了小钟氏,那也是个妙人儿,却连安氏的皮毛都伤不到。 我再调教了何氏,同样精明谨慎的女子,仍旧无功而返。 反倒不经意的一些传言打动了我的心。 安氏的聪颖与定然超乎我的想像。她只有浮雅那么大的年龄,却浑身浸透着一种错别的气质,是非有经历而不能达到的旷然。那一段经历我自然是心中有数,只能说她命舛多虑,终要耽于生计的结果吧。 我于是苦口婆心的同她推心置腹,她浅笑嫣然,垂首称是。我语重心长与她交心交意,她仍旧应而不问,全然任我作为。 无可奈何。 她那样一个女子,所凭恃的,只有繁生的心意。所以我无论如何,她都有本事在繁生面前轻轻化解,消弭于无痕。 我该怎么做才好。 汇哥儿的动静给了我启发,那个叫做箴儿的丫头成了安氏与众房分界的导火索。 繁生纠起前后种种错重重的罚了汇哥儿,连带柳氏也甩了极大的面子。从未有过的怒火。 钟氏因小玉在不该当的时候有孕,也心有戚戚—— 我很奇怪安氏有什么能耐或者用了什么言语,让繁生发如此大的火气,如此重手。 当然,我不会为那些与我无关的人求情。可我也更加放重心思,她是个人物,就连我都没有本事点燃繁生的怒火她居然做到了。 真相大白,是梅阡从安氏那里带回来的。我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很值得人玩味。 她当时什么都没对繁生说,甚至连哭诉都没有——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我轻轻啜饮香茶茗露,笑道,“咱们爷什么时候这般被人下脸子,也只有安氏有这个胆子。” 松合等人自然是愕然无语,谁能想到像繁生那样的铁面神,竟会被一个小女人抓挠的团团转——莫非是不能上她的床了,所以气急败坏? 那是怎样的境况呵。 我发现我不止茶水晕圈边沿的指尖会颤抖,连心,也渐渐的不安。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并不漂亮,却极其耐人味道,天生不可贴近的尤物——沾身便是蚀骨销魂。肌理之间恐怕美艳如周氏也不及。 所以我总是相信,在床上,她极完美的抓住了繁生的身体,让他尝尽美味而不能自拔。 可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偏转。 繁生不是什么善类,对于女人,要与不要从来都有自己的注意。这一次,他被她那样的对待,甚至被轰出门的灰头土脸,不仅不恼怒,反而掉头重罚了自己的长子,以求美人恩典…… 人心真的很奇妙。 我突然好奇,安氏原本的真实,是怎样一中模样——是那种天然娇糯取悦了繁生,还是这种鲜明娇气的态度让繁生无法应付深深陷入?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曾爱过这个男人……不爱因此比我真诚彻底,不在乎所以比所有女人多了一层男人的征服感,不曾动心所以,比我更懂得那样一个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柳氏年轻的时候,爱上这个给她一儿一女的男人,我直接用残忍的实事打破她的梦幻。 柏氏也深深地陷入繁生的漩涡中,我只管让她看着繁生同其他无数女人的起起伏伏。 这个安氏……我想我是自私到连她不爱他,都恨了起来。 辜负的痛感,她怎能如此不珍惜我罄尽一生所不能求! 闭上眼睛让我好好想一想…… 宠极而必衰。 安氏得到了我全部的宽容与责爱,她不愿请安我便免去晨省昏定,她讨厌繁生的女人们,我指令钟氏她们谁也不准去主动招惹以养腹胎——哦,安氏又有身子了。 我甚至在老夫人最喜爱的崇凤阁水榭中为她准备了盛奢夺目的寿筵,体制甚至与我并肩,繁华似锦,烟花绚烂。整个府宅都仰望着这般璀璨荣耀的女人。 她因流言而心生怨忿,我主动找到繁生,在飞雨轩后面的梧桐林修建了两幢小楼以养娇躯,讨美人欢喜。 涵哥儿的寄名我更是一改往日态度,极力鼓励安氏同繁生出门游玩,赏花莳草双宿双飞—— 我不知道事情到哪里为止,更不知道极盛而衰的终点在哪里……秦王府的惠郡王,他出现了,我下意识的让他出现在安氏去飞雨轩的路上…… 是年春,元夕,松合跌跌撞撞滚跪在地上,脆弱的低泣与惊慌的失态——我想过会有事情发生,只是没想过,会这么的猝不及防。 釜底抽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丁辰.寒露 丁辰.寒露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多么傻气的事情。 居然有一天我也会去做,只为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稀罕的向往。 西虎海棠,一树花开——消耗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我急令人从南疆日夜运来无数巨株奇葩,要赶在她生辰之前。等到那一晚,我从中挑选了最俗气的一株。 听说女人们都喜欢花,最俗气的,也是开的最艳丽的。 引着她从房内出来。 真正的花前月下,我几乎被自己的宠爱感动了。更何遑乎她! 于是我得到了不曾想到的一夜极美缠绵,粉帐鸳被芙蓉泣笑。自从进得扬州的府中,她总是不太用心的与我欢好……这一次,我是多么的得意。 真像回到并州的那一段日子,我几乎夜夜都要她侍候。 原来我折腾起来,比她还要有小性子,不肯罢休! 一笑。 小点儿不晓得哪一天被种了进去,神奇极了。看着她娇懒得模样,我喜气洋洋的像第一次做父亲,充满了慈爱的每每盯着那里发愣时,都会被那女人逮住轻笑。 可我仍旧乐此不疲。 ——得了空我就忍不住会笑出来,在那肚皮平平、还未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就开始畅想,里面的是我真真的宝贝! 那距离居然如此之近,我几乎可以想象小东西吐泡泡的可爱样子……想涵哥儿第一次在我手中软的让人心逸。 然后乐呵呵一天。 开始不想做事,只就像那柔嫩的小肚子什么时候开始起伏,泛着莫名的波澜滋味…… 又或者不自觉想到涵哥儿在那里面的时候,我同小女人之间,并州的夜夜恩宠,是多么香艳的情景。 甚至于那一次偷偷看见她撩起群裳躲躲闪闪的藏在置衣间,为涵哥儿喂奶,禁不住就能心旌荡漾起来。 浑身不能自控的想着酸酸甜甜的奶香味,还有舌尖戏弄的迷醉感。她就像是陈藏百年的醇酒,愈久愈美,一旦碰触便再也撒不开手。 男人实在是好色的。 我迷恋那具给我无以伦比狂热欲望的小身子。 ……或许,还有她躲躲闪闪不肯就范的小气模样。 挑眉—— 多少年以后我只要一想起那个娇气的女子冲我撒娇薄嗔的样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笑了。 她真的,像极了一只小妖精,悠长时间之中,始终那样娇俏的承欢与我……不得不让人烦恼的去想,我三十时她娇艳芬芳,我四十时她眉眼风情,我五十……胡子开始变白,她精致的面庞竟然还一如白皙梨花般绚烂为我绽放。 这是怎样的美妙! 真是……不舒服得很。 永远那样的绽放。虽然是为了我而盛开。 时间愈长,我愈是会烦恼的像每一个“老人家”一样嫉妒她——怎么能比我年轻那么多。 抱着温软在怀,装作不经意地问她,“跟我一起老多好!” 她竟笑嗔我,“我老了你还不掉头就去找年轻的小妞,我有什么好的?才不!” 我愕然。 竟是这样的想法。 有可能吗?……有可能吗?我揪着头发也想不出有没有这个可能。 ——哦,头发! 从开始到现在,她想玩的时候会整日的调笑我散着头发,常常都要扑在我怀里撮着一溜细发嬉耍好久。 真不知道有多好玩。 而后会命丫环取来热水梳篦,一面乱七八糟的说着些我听不懂的小女儿娇话,一面贴着新意为我一遍遍的将头发梳齐。揪着我的头发胡乱绾起。 可我居然每次都容忍她那样丑的手艺。 甚至有时候看着她扭着小身板同丫鬟们交待要温水、要拿一根篦梳,要加什么味道的皂角,我闭上眼睛,竟想这最好就这么一直下去吧。 她乖乖的待在我跟前,只听我的话就好。 ——那么假如有天,我发现我可能会失去她,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况? 无数次想到这个可能,我所有的好心情瞬间都会沉到底。 是不可饶恕。 我目光凛然。 从郁城佑出现的第一时间里,我就察觉到浓浓的妒意与强烈的战斗气息。 我不屑为了一个女人让彼此都尴尬。并州他总是觊觎我女人的事情淡淡放下,自然相安无事。也算是识时务的人物。 很快,郁城佑暗中去了京城,明着是在并州与我争女人,实则参加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 我不由得凝重起来。居然同我选择了一样的政治筹码——于是查到深处,结果让人实在愤怒,那个比花儿还要娇艳的女人是这样的招蜂引蝶,让我那一时间随时像一个易怒的狮子,冲她忍不住就要发火出气。 想起来,那时候她怀着孩子没有得到我的爱护,还整日想着法子凑趣与我,我当真可恶,竟还不满足! 只要一想起金陵王两个世子全部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尤其是那个小子,曾经甚至为了得到美人垂青,竟能做出火烧秦王府的蠢事来—— 坻报上看到这里,我冷笑,傻到不可救药! 只是后来我甚至做出了比这更傻事情的时候,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那秦王府确实该死,让我的女人几次因为王府郡主,几乎致死! 忽然想起凤章对于她的批语,命不堪长久——症结就是在这里了。平常的女子遇到凡她遇到的其中之一,恐怕已经承受不住了罢。 很好。 ……这些也许不够的话,让我真正为了这个女人起杀机的,是惠郡王。 郁城佑不知是为了什么同九弟他们一齐待在扬州。 虽不喜,却也是今朝醉梦,遮人觊觎之举我向来不拒绝。于是酒正酣畅,外面莺歌燕舞一派升平和乐。烟花漫天,是我为她喜欢而隆重准备的元夕之乐。 想着那圆滚滚软绵绵的小肚子,我就忍不住掂着酒杯乐呵。为了涵哥儿的寄名礼我们竟整整三天不能见面。 今晚就能尝到香甜,人生如此美妙,怎能不醉? 碧花满树,流萤染衣。寸寸相思畔雾浓,玉弧酒满醉良辰。 轻狂不羁至极! …… 保庆焦急的将我请到临间说话,我笑着摆摆手说无妨,摆着衣襟摇到隔壁,轻裘劲装弓马紧弦,不识当时狂妄。 听到有人哆嗦着说,三夫人不见了——我确实恍惚了一下,慢慢的,目光收敛精光利摄在保庆身上。 拧起眉头。 我尽量让自己沉下声音,不要发出骇人的怒,竟是冰冷之极,“说——怎么回事。” 有人在灯市里谎称我的名诈得引马人相随,待感觉不对时候,她的马车已经被人控制,极其有本事的瞬间消失在闹市一端,剩下的仆从眼睁睁看着马车被劫走,根本来不及阻止。 有人故意为之。 可我不管,所有遇到此事的人,除去如意馆之人,一夜之间全部杖毙。 包括报信的——只要听到的人,一个不留。 杜氏跟前的人我也没有动。她比我更知道这件事的严重。 搜城,沿着扬州四八大小城门一处不留的深展寻找。天罗地网我一定会找到你。 夜夜不能寐。 直勾勾盯着找娘亲不着的涵哥儿,小家伙被我的样子唬得不敢靠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坐在卧房中间的地毯上,看看我,看看小门的帘子,含着眼泪那委屈的小脸蛋看得我也开始难受。 只要一合上眼就能看见她,各种各样的。扯得人心刺疼。 坐不下去。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分毫没有结果。 我沉着死寂的心传讯与金陵王世子。 ——同九弟在漠北建立起友谊的惠郡王,原来是他。我竟忘了秦王府,怒不可遏。 不光如此,我看着新搜到的消息,恨意滔天。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深意切,天作之合…… 任何一样想起来我都有将那个女人撕碎的冲动! 里应外合,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我像个傻子一样,根本就被人玩得团团转! 多好哇! 怒到极致的我却沉下心,将那个小子逮住,冷冷的丢给郁城佑解决。 都该死。 我亲自、一个人,找到藏娇的地方——不想竟是元夕那晚吃酒作乐那家夜坊的后院! 真好手段。 摔袖跨进那间温热的小屋,瞬间我就闻到了那女人身上浓浓的奶香味道,幽香沉湎。深沉的夜里,尤为诱人。 强忍着怒火,阴鸷的盯着内卧,恨不能转身就走,就此抛开,你死你活,天涯海角用不相见! ……我原来是这般极害怕着的,她对我虚与委蛇,那比强颜欢笑还要让我崩溃。 屋内静悄悄,她柔软的呼吸声节奏有序。 脚底根本受不住控制,再心惧她的不忠我还是走过去。颤抖的那根本不是我的手,不知不觉间摒住呼吸,忽然那么一瞬间的电光火石,倏然想通了——不管她到底要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放开手,狠狠的抓紧,扣入我的怀中死也不丢开! 是我的女人! “啪”一声,我猛地从情绪中惊醒,吃惊的呆住了—— 她那一巴掌甩得我心旷神怡。 瞬间清醒。 倒吸一口气……她这是要打人还是,给人搔痒的,小小软软的手能有多大本事,倒是勾起了我男人的本能。 黑暗中我看分明了她惊愕、停不下来的懊恼,还有铺天盖地的委屈。泪珠子滚滚的就往下掉,分明前一秒还是悍妇要打死你的强势,下一秒瞬间就抽抽嗒嗒地娇声哽咽了。 还好,还是我的女人。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可她那种乔乔糯糯哭泣模样,浓浓黑夜里让我心都碎了的低泣呜声,幽咽着不敢高声言语的惶恐,脆弱到我骨子里的心疼,“你怎么……把我给丢了……” 声音里全都是仿若被我甩了的凄凉。 她原来是这样的害怕。怕我不来找她,怕我再也找不到她。 我该死! 混账的怎么就想永远不再见她了呢,我怎么舍得、怎么受得了她如此伤心难过—— 所有的结点一瞬间化成零,喉咙里说不出话来,愧疚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凭她小心翼翼的生怕下一刻就没有了的抚上我的脸,顺着她的手不觉低下头,那种熟悉到极致的温热呼吸扑面而来,蛊惑,心跳加速,停滞了呼吸……含上那轻轻颤抖的唇。 柔软的触觉,流满了心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戊寅.白露 戊寅.白露 雍州之地,崤函之固。 八百里秦地,终南辋川……自西汉传入东土的石榴花,红的醉人。 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有余。从并州到扬州,再到关中京兆,每一处的第一眼都好象做梦一般,触手可及,却总也有一种摸不到的虚幻感。 前一世的记忆早已模糊的不辨真伪,只有现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才是我全部的真实。他是我的男人。 我时常会半夜寤醒,而后长时间看着他沉睡的模样,愣愣发呆。 庄亲王病故。繁生带着我和涵哥儿进京披麻。 算是一种程式上的承认?我笑而不应。他知道我的,这些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我比谁都不想参加那些“活动”,比谁都懒。 日间女眷们一处跪拜,晚上繁生就会回来与我一同就寝。只是今日过了头七,那些烦杂事务都该放下心来了,他却沉默的坐在小书房中,眉头重重的拧了起来。 进屋之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 我收到那目光之时,禁不住浑身凛冽。竟是一种莫名的穿透感。 即便是初在并州我们第一次冲突他害我早产时候,都没有这般犀利。 退出房间,命人端汤造水进来侍候,召来丫环去打问了繁生今日的行程。回话的人来说下午庄王妃同繁生说了一阵子话,之后主子就这般沉冷了。 我蹙眉不语,让人在外面侍候着,先去涵哥儿的房里看了看——儿子虚岁都已经十岁,才又换过一批服侍的丫头,除了两个大丫头十五岁之外,几乎都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 面目清秀着居多。 而后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是该为涵哥儿找个暖床的了—— 我看着还是个孩子脸的儿子上前毕恭毕敬的同我请安,说不出的五味杂乱。那双明澈的眼睛中渐渐有了我看不懂的神思考量,不禁我很想知道,古代的孩子是否都是这样的早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涵哥儿不再总黏着我,虽也会伏在我膝上凑趣,却也不再“娘噢娘噢”的乱笑,开始做起了品格端正的好儿郎。我欣慰,却也淡淡的忧伤。 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证明。……而我也在日复一日的古人生活中,变得华贵雅致,如他从幼童天真到成熟端正般,完全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又坐了一会,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密集起来,才起身回去。 涵哥儿送我到月洞门处才返身。 我抚上已经显怀的小腹,只能苦笑一声。孩子太多,涵哥儿好早就被分走了我的心,既便还只有他一个孩子的时候,也因频频出事而聚少离多。那一次被惠郡王劫走一事毕,很快接着又生小点儿,他也才刚满一岁。 脚步停顿下来,抬起头望向天边上弦月,缺憾。 我……觉得孤独了。 繁生自从大夫人离世之后再没有别的女人……没有人专心为他寻找合适的女人送上床,没人如此尽心尽力地调教各种女子前来服侍繁生。 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寸步不离地侍奉前后。 端着熬制的汤水送到她面前,她从来都不会喝掉。珍贵药材煎制成各种膳食,她只吃进一些白粥米汤。 繁生从外面回来之时,大夫人已经病入膏肓,如同那个因美丽而艳绝一时的李夫人,至死不见繁生。棺盖合上的一瞬间,我抱着三岁大的涵哥儿跪在地上,慢慢熬出了眼泪。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容忍了繁生对我的无比宠爱,给与我这个府上最大的尊荣;却也是这个女人,送来了小钟氏,何氏,红樱红果二人,还有后来的吟风吟玉等等,多地我到最后都数不过来—— 小钟氏因为当时我不喜繁生,承受了两三次恩泽,何氏只侍候过一次,而后面的连近身都不能够。我乍舌于自己的善妒,也惊讶于大夫人那种心意。 从不因我各种邀宠的小动作而间断。 临去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她精神很好,靠坐起来,扶着我的手臂温柔笑道,“博古架最上面的螭衣锦盒,你要收好。” 我收好了。——多年以后打开看,竟是我名姓的生民籍。 她又说,“你是个实心的孩子,我把他交给你,你帮我好好照顾。” 我沉默不语。 她笑道,“爷是个冷心性,我捂了一辈子也没能捂热……幸而有了你。我原先不知道,只当是我无福,他待我这般我应该满足了……可后来才知道,不过是遇错了时间。”她停了下来,目光深远的看向窗外的桐树。 早蝉鸣,轻韵悠长。 春日乍寒乍暖,柳絮早已飘过,我亲自推开窗寮,让外面的暖风吹进来,她含着温柔的笑意,不再看我,“那时候我同哥哥参加月登阁打马球,他一骑裘马,纵马卷球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猜想,那应该是个美丽的故事,看着她缓缓闭上的笑眼,小心地扶上薄被。 后来我知道了玳郡主被送到北匈奴和亲,是繁生的功劳,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大夫人。她会怎么想? 那时候我诞下女儿她亲自过来瞧,分派照顾无微不至。 她告诉我,玳郡主已经被送走了,你不用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知她那时,都想了些什么。 我抬头望月,至少她没有后悔间接的帮惠郡王劫我那件事……也没有说后悔在那个错误的时间遇到他。 更不曾后悔在破釜沉舟之后,用这样的方法,让繁生记住一辈子。 大夫人总是给我带来鲜刺。如今刺没了…… 繁生是因为庄亲王妃的缘故想起了她么? 我回到房中,繁生仍旧对着灯影孤坐,那样子仿佛从未动过。 放下纱帐软衾,香缭熏起,人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我服侍着他睡了,他不主动对我说的我从来不闻不问。 不是不好奇,而是我突然有些迟疑起来。 忽然想到,大夫人说,遇错了时间。 繁生遇到我的时候已经三十……三十年足够长的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他对某一个娇莹婉转的女子动心罢。 繁生不恨庄亲王,即便他的父亲抛弃弃子。他恨的是那个王妃。 头七过后便无大事,只等七七法事。 我日日窝在繁生京城里的宅院里养胎,除了下葬等大礼,其他一概不用理会。第二日我见到了平日里他们常说到的栾庆——繁生在京城中的第一得力人物。 而他对我,竟也渐渐不再似之前那般爱溺。 沉重起来。 大概是有事情要发生了,我每每从繁生眼中找出沉默的隐伤,那是我不曾得到过的。甚至有时候我冲动的想抚手抹去它们,让我心疼。 我只是怕在我触手的时候,他偏别过头……我该怎么办。 没有了刺,我真的变得柔软脆弱了? 大夫人终究是比我聪明。聪明的女子如果嫁的是郭靖一般的儿郎,一定幸福,可偏偏她遇到的是繁生,任你璀璨生莲,他只取其中一种。 终于庄亲王百日之后,繁生引着我往西郊走了一趟,越是偏远他的心情越糟。天色将晚的时候才赶到一处庄子上。庄子紧邻的,正是皇家贵戚奉供的大法华寺。 那一日天色暗沉,渐渐起了风尘,眯着人的眼十分难受。 我跪在他的身侧。 是繁生母亲的墓浮,没有碑铭。 另一侧,是小小的坟冢,上面年代久远的写着,爱妻江云儿。 忽然我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嘴角弯弯翘起,长长吁出一口气,被针刺破的一瞬间,疼到十指连心,却……兴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