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归来的劣等能力者》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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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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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的品川车站前，放眼望去全是像无头苍蝇般逃窜的人们，现场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十几分钟前，这个有著超人气水族馆、电影院以及许多大型饭店的地区，挤满了放春假的学生、享受假期的家庭，就像往常一样热闹且和平。


    可是……一如既往的日常，却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破坏了。


    「那是什么！？天空竟然……！？」


    有人用近乎于惨叫的语气提出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回答。惨叫传出的同时，众人有种彷佛眼前景色被扭曲的错觉，所有人当场双膝跪地、用手支撑著身体。不久前还很平静的天空，突然出现黑云和几十道闪电，所有的电子仪器全数短路。车站前的红绿灯不再亮灯、车辆失去控制，即将驶入品川车站的电车也停止运作。


    然而……在这之中，有两个人类完全没有受到诡异的异常事态影响。


    其中一人是外表看起来大约十五岁的少年，另一人则是给人沉稳印象的女性，她有著一头接近黑色的深灰银长发，身穿浅红色的连身裙。


    此时漆黑的球体从黑云的正中央冒出。两人盯著头顶的这幕景象。


    「妈、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黑色的球体是什么！？」


    少年环视周遭，同时开口询问，他的母亲皱紧眉头、眯起眼睛冷静地回答。


    「这是次元震……空间的震动，一般人很有可能会因此失去性命。保持警戒……不得了的家伙要来了。」


    「要来了？……什么东西要来了？会从哪里来！？」


    少年面露极为恐惧的神色，和他的母亲形成了对比。


    「魔神……从魔界来的呢。那些拥有强大能力的家伙打算强行穿越时，就会像这样引发次元震。话说回来，这个震度实在是……」


    「魔界！？祂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再说祂们是怎么过来的？」


    少年的动摇愈来愈明显。所谓的魔神是非人类中拥有最恐怖、最邪恶力量的神秘存在，据说祂们的力量足以毁灭一座都市。历史上魔神曾降临好多次，古书和古代的文献都记载著当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每次都会导致人类的都市毁灭。


    「你快去那个次元洞附近，要是魔神出来就立刻吸引祂的注意。这种程度的震度……要是放任祂作乱，这附近很快会被夷为平地，这里的人就交给我处理。」


    「什么！？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没有能力和魔神抗衡……」


    少年握紧拳头、低下头。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自己怎么可能应付得来魔神这种非人类的强大对手。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要是不在这里阻止祂，很多人都会因此而死，而且现在能够阻止祂的也只有在场的我们。你不用担心也不需要感到害怕，你可是我和你爸爸的小孩，就算你无法使用我们家一脉相传的法术，也拥有能够代替它的能力。妈妈认为你的实力不会输给历代的当家们喔，虽然我们家的那些男人从来没有特别和你说过。」


    少年的母亲闭上其中一只眼睛如此说道，少年则是瞪大了眼。


    「咦……你说我？不会输给爸爸他们……？」


    「是啊，所以好好展现你修行的成果吧，我这边处理完就会马上去协助你。」


    少年听完母亲带著温柔笑容说出的话后，一时说不出话，他看向周遭，努力想终结自己的迷惘与恐惧。这个地方人山人海，其中大多是女性和年幼的孩子。就如母亲所言，为了让大家能顺利逃走，必须有人挺身面对魔神。


    少年用坚定的眼神看向母亲并点点头……他英姿飒爽地向前跑，接著用超乎常理的高高一跃从现场消失。


    「没错，你要相信自己。你绝对没有低人一等……」


    少年的母亲用温柔的目光目送儿子离去。笑容消失后，她用力往地面一踩跃上高空，接著降落在一旁建筑物的屋顶，并在瞥了一眼底下露出痛苦表情倒地的人们后，双手往上高举，将庞大的魔力聚集在手中。


    「看来是哪个大笨蛋在召唤魔神呢。制造出这么大的次元洞，是打算牺牲多少性命？这显然是在对我们家的职责下战帖，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她将向上高举的双手朝左右两边张开，惊人的魔力大范围地射出。紧接著，因为次元震动而无法动弹的人们重获了自由。


    恢复自由的人们先是愣了一下，但回过神后立即因深陷恐惧而发出惨叫，他们拔腿就跑，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发生莫名事件的地点。


    少年的母亲确认著眼前的状况，继续使用大量的魔力协助人们避难，并看向儿子前往的次元洞。同样拥有异能的能力者若是看到她释放出的魔力量，肯定会傻眼到说不出话。少年的母亲若无其事地释放出如此大量的魔力，脸上还扬起得意的笑容。


    「你的动作真快呢，美丽。还是说……你跟踪我们？」


    她和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女性如此说道，那名女性身材高?且穠纤合度，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会误以为她是一流的模特儿。


    「没这回事……只是碰巧而已。」


    名为美丽的女性说起话来不带抑扬顿挫，语气十分平缓，她的身上穿著适合春季的外套，被风吹得在空中翻动。


    「呵呵呵……算了，不重要。可以请你马上去帮那个孩子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名为美丽的女性便不见踪影了。


    「她出乎意料是个急性子呢……好了，这场骚动的目的究竟为何？这还得看主谋是这边的人还是魔界的人……嗯！？」


    就在这时，几乎连大气也为之震动的轰隆巨响，从她儿子前去的方向传来。


    少年的母亲在巨响发出的同时，使用魔力保护一般人不被冲击波波及，她的表情看起来有所觉悟，准备好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恶战。


    大混乱持续几小时之后。


    黑色的高级车抵达满是武装警备人员、现场乱成一团的品川。西装笔挺的青年在车内与坐在旁边身穿和服的男性进行汇报。


    「毅成大人，这次的紧急委托，听说是日本政府直接提出的。」


    「……这样啊。」


    聆听报告的和服男……是身为能力者，同时也是「精灵使」的四天寺毅成，他对四天寺家的年轻随从神前明良点点头，接著走下了车子。


    说到四天寺毅成，他是世界能力者机关认定的最高阶级?ss级能力者。只要说到ss级就一定会提到这个男人。


    ──ss级。据说获得这个评价的能力者，拥有和主要国家所有兵力总和不相上下的战斗力，是能力已经超出测量范围的超越者。


    几小时前，日本政府透过世界能力者机关，对这名男性提出了紧急委托。


    「在上面吗？」


    毅成站在四处都是大企业总公司大楼的品川车站一隅，抬头看向上空。品川车站前的区域在机关安排下已被警察封锁，现场戒备森严，用胶带拉起重重封锁线并动员许多人力看守，严防有人随意靠近。


    明良下车后也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于是他跟毅成一样抬头往上看。


    「这、这到底是……？」


    错愕的明良忍不住惊呼。两人所眺望的大楼上空，出现自然界不会有的漩涡状黑云。黑云接连产生无数闪电，那幅光景宛如把电影特效搬到了现实世界，很难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就连身为能力者的明良，光用眼睛看都觉得心惊胆跳。


    不过……毅成曾经看过这个景象，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规模。


    「……所有人都不准跟上来。」


    毅成说完后，彷佛在跳田边的栅栏般，只靠两、三步的助跑动作，便跃上了超过四十层楼高的大厦屋顶。


    「啊，毅成大人！请等一下！调查队还没……真是的！他跑掉了。」


    明良叹了口气，随即跑向早一步抵达现场的能力者机关职员。


    「机关的调查队还没到吗？」


    「啊！神前大人。大峰大人目前正搭乘直升机赶来这里。她大约再过十五分钟就会到了……」


    「日纱枝小姐……不对，分部长要亲自过来？分部长有交代什么吗？」


    「没有，她没交代什么。不过在接获毅成大人的联络后，她马上对各分部下达指令，自己也做好了出动准备。隶属于日本分部的能力者以及职员全部总动员，此外她还请求世界各国其他分部尽可能地提供支援，a级以下的人员在收到命令为止，全都待在现场等待通知。大峰大人表示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明良听完职员的话，短暂地沉默了。


    「意思是……发生了严重到需要如此谨慎处理的大事吗……」


    明良再次看向主人毅成登上的大厦屋顶。


    紧接著，一台直升机从那栋大厦对面的上空飞来。直升机距离地面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门却打开了，一名身穿套装的妙龄少女从中现身。


    她将长至肩膀的黑发绑起来，无视自己正身处几十公尺高的上空，直接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无声降落在明良他们面前。


    「日纱枝小姐，你来得真快。」


    明良对从高空帅气降落的世界能力者机关日本分部长如此说道，日纱枝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哎呀？明良，毅成大人呢？」


    「在那上面……」


    明良望向毅成前往的大厦屋顶。他隐约觉得诡异的黑云似乎比先前少了一些。


    「你其实可以直接以直升机前往那里，不用在这降落不是吗？」


    「没办法，那样直升机会被次元震粉碎。」


    「次元震！？所以这次的问题是魔神造成的！？」


    明良的表情僵硬，看得出来他真的有被吓到。明良对于魔神的认知也只停留在知识阶段，所谓魔神是拥有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实力、站在非人顶点的存在。


    「是的。而且还是有纪录以来的最大震度，和上一次隔了五年吧……继多特蒙德之后，再次发生魔神等级的降临事件。不过祂的本体好像已经不在了。多特蒙德那时的震度是5，导致鲁尔工业地区有三分之一的机能受损。」


    五年前，以德国的多特蒙德为中心发生了震撼世界的大事件。当局对外坚称是地壳变动引发大地震，被当作人类历史中也很少见的自然灾害事件。


    然而，实际上那场地震……是突然从异界降临的ss级魔神所引发的。


    事发当时，机关派出了许多能力者前去应战，数也数不清的高阶能力者因此战死，世界能力者机关面临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日纱枝身为少数亲身参与过该事件的人员，她露出坚定不移的眼神。


    「如果不想遭受池鱼之殃、丢掉小命就不要过去。这次的次元震震度是8级！」


    日纱枝一说完，便从地面跳向大厦，留下说不出话的明良。


    大峰日纱枝抵达现场一小时后，机关派出的数十名调查员目睹了大厦屋顶的惨况。


    水泥建造的屋顶正中央被开了一个直径二十五公尺的大洞，某个物体撞破屋顶、往下撞穿了大约五、六层楼。钢筋从碎裂的壁面露出，很难想像大厦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没有坍塌。


    毅成站在随时可能会崩塌的大厦屋顶边缘，从高处往下观察著调查员们。明良也和调查员们一起四处奔走，日纱枝带著凝重的表情站到了毅成的身旁。


    「毅成大人，看这个状况……魔神的本体果然已经……」


    平时总是很随兴的日纱枝严肃地板起了面孔。


    「是啊，已经消灭了……不对，应该说已经『被强行』消灭了。」


    「怎、怎么可能，可是是谁做的……？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界能力者机关日本分部的负责人，脸上浮现无法理解的神情摇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有纪录以来等级最强的魔神降临后，马上就被消灭了。事实就是如此。」


    「可、可是，其他四位战斗系ss级的能力者，还有除了我以外的六位s级能力者，全都不在日本啊！」


    「你先冷静下来。现在还不确定魔神是否有和能力者交手。机关的能力者若是有动作，应该马上会有消息进来。这种推测虽然没有意义……但没有多名s级以上的能力者是不可能打得倒这只魔神的，而且还要能力和属性都刚好适合。」


    毅成话语中带著自嘲，平时的他绝不会展露出这一面。


    「毕竟机关认定的ss级不代表能够打得倒魔神，而是允许和魔神作战。」


    「……」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现场调查员负责人的报告声。


    「大峰大人，以下是目前调查的结果，魔神降临的地点是车站对面的水族馆上空。我们侦测到了魔神在那降临时引发的次元震，因此这里刚刚发生的应该是魔神被消灭时会产生的特殊次元震。另外这次有不少民众被卷入这起事件，暂时还未能掌握确切的死伤人数。」


    日纱枝双手抱胸聆听报告。春假期间车站前的水族馆，里头想必有相当多的参观者，这么说对受到波及的人或许有点抱歉，但能在这种状况下收场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虽然有几位目击者提供证言……但当事人好像还处在很混乱的状态……」


    「我想也是。」


    「不过有证言一致的地方，那就是魔神似乎在和某人战斗。但其他证言的可信度大多存疑……」


    日纱枝和毅成听到「在和某人战斗」的报告后，都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除此之外就是所有人全都被不可思议的墙壁给保护著。」


    「被保护？」


    「是的，这部分的证言也都是一致的。比起魔神造成的伤害，民众受伤的原因几乎都是人群造成的混乱所导致。」


    「……无法理解。接触感应能力者（psychometry）们的报告呢？」


    「关于这部分……」


    「怎么了吗？」


    「其实……没有人读取到。所有人都直接晕倒，目前已经全数被送往医院。」


    「什么！？怎么会这样？」


    「……八成是波动太强了吧。」


    毅成望著大厦被轰出的巨大坑洞，对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的日纱枝如此说道。


    「恐怕……先前应该有强大的力量相互冲撞，他们用一般的精神力读取残留讯息时，神经受到了损伤。」


    「可、可是他们都有受过相关的专业训练。我们的接触感应能力者素质都很高！」


    「嗯，可惜那是连像他们那样的高手都无法侦测的对象……」


    日纱枝无言以对，她用手掌摀著头。


    「魔神到底是在和什么人战斗……而且魔神还被消灭了。那些接触感应能力者都平安无事吗？」


    「最敏感的人当场被震飞好几公尺，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没恢复意识。」


    「……他说不定有看见什么，等他醒来后再问问吧。还有其他要报告的吗？」


    调查员回答「没有了」并做出等待命令的姿势。


    日纱枝点点头，当她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总而言之……继续调查。啊，别忘了要做情报管理，这次的事件统称为品川魔神。不管怎么说，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就连小细节也不要放过，通通记录下来，避免以个人标准判断情报优劣。」


    「遵命。」


    毅成再次眺望因乌云而变得昏暗的天空，并用眼角余光目送前往调查的调查员离去。


    「和品川魔神战斗的人物……对方是人吗……又或者是……？」


    四天寺毅成不仅是ss级且拥有【魔神杀手】称号的十人之一，也是足以代表世界能力者机关的优秀人才。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被雨声盖过，没有任何人听见。


    原本的小雨变大时……从毅成他们所在大厦看过去的车站对面。


    位于水族馆后方的大型城市饭店北边小巷里的昏暗角落。


    无精打采的少年坐在沥青地上，他将其中一只手肘撑在单边膝盖上，并把头埋在里面。


    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著，任由雨声盖过自己微弱的哭泣声。

 第1章 有所觉悟的开学典礼

    对机关投下一记震撼弹的品川魔神事件过了一年后。


    有两个人以闲适熟悉的步伐，走在浓密的树林里。即使此刻太阳已爬到最顶端的位置，日光仍是无法穿透茂盛的枝叶。


    其中一个人是穿著袴、下巴留有胡子的老人，矮小的他身形看起来相当精痩，但他不仅看起来精神奕奕，从眼神也能感受到他的威严与强大。


    另一个人的个子更矮小一些，他顶著满头白发、戴著像是用一块布做成的帽子，手上拿著比自己身高还长的大拐杖。


    下巴留有胡子的人──堂杜缠藏走在位于秩父山脉的最深处、连兽道都说不上的小路上，他停在像是想要阻止人继续往前走的高耸大树前方。


    「嗯……孙韦，其实你不需要来接他。」


    「呵呵～既然我的弟子从魔界回来，去接他也无妨。要说的话，你不也是一样？看来你很喜欢当他的祖父呢，呵呵～」


    「……哼，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缠藏被孙韦用说笑的语气嘲弄一番后，拋下了这句话掩饰自己的害羞，并将右手伸向挡住前方的大树。他吟唱起某种咒语，随后向前踏出一步。


    紧接著，缠藏的身体宛如被大树吸入，从右手开始没入树干，转眼间整个人都融进了树，手上拿著拐杖的老人接在他之后，也用同样的方式消失得不见踪影。


    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源自于堂杜家用秘术设下的数十层多重结界，除了堂杜家的相关人士，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结界。


    缠藏他们穿过结界，眼前随即出现一片祥和的景色，周围开满野花，还有蝴蝶在飞舞。除此之外，广场的最里面还有一颗高达十几公尺的巨大岩石，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缠藏走过广场，他来到巨石旁边，那里有著一座里面一片漆黑、看不到深处有什么的大洞窟。


    「魔来窟……真是的，竟然保管了这么不得了的东西。魔界唯一连结现世的最大洞窟，就算是堂杜家初代留下来的约定……还是让人压力很大。」


    缠藏碎念之后，孙韦笑著回答。


    「没办法啊，千年前这个洞窟出现时，我们也反对过了。」


    早已精通仙道的两人，凝视著散发出强烈存在感的大洞窟。


    「哦……他好像回来了。」


    「嗯，这种莫名流泄出的灵力，肯定是那家伙。只有这点还是改不过来啊。」


    「算了，赶得上开学典礼比较重要。」


    「学校那边有高以及美丽，尤其美丽会看著他，这样我们两个也可以轻松点。」


    两名老人这么说后，注视著通往魔界的魔来窟深处，期待少年尽快从中现身。


    ◆


    高中考试结束，在通往新学校的校门前方，身为其中一名新生的少年脸上带著严肃的表情。他的态度固然一本正经，却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他的身高在同龄的人之中差不多落在平均值。


    少年的头发很有特色，在太阳光下会显得偏蓝，不过这个发色配在少年身上，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很普通，或许是因为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影响。


    开学典礼之前，可以感受得到周围的新生们全都意气风发，满心期待著往后的校园生活。这名少年在这样的众多新生中感慨地喃喃自语。


    「终于，我终于可以上学了！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三年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得好好努力才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少年说完后，意志坚决地踏出步伐，朝换鞋区的方向走去。


    这名少年名叫堂杜佑人，他从今年起就是私立蓬莱院吉林高中的一年级新生。


    吉林高中是已经创校九十年的名校，以文武双全为宗旨，培育出了许多个人风格强烈的名人。是所校风自由而且很受欢迎的高中。


    原本一脸心意已决的佑人，短暂地放松脸部表情看向周遭。


    校内占地辽阔，漂亮的校舍后面有座长满高大树木的后山，景观方面还算不错。佑人此时目不转睛地盯著后山。


    「……这座学校的腹地。总觉得可以从那座后山感应到什么……这是神气？」


    「嗨～佑人！」


    「好痛！」


    佑人冷不防地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背，他重心不稳地向前倾。


    佑人回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是曾和他就读同一间国中、可以说是损友的袴田一悟。


    「……一悟！」


    佑人先是愣愣地注视著损友，随后像是突然清醒似地瞪大双眼，眼中闪著泪光。


    「你、你哭什么哭啊！有那么痛吗？」


    「没有……不是啦，我不是因为痛！一悟！」


    佑人一步步逼近一悟，面对佑人吓人的压迫感，一悟身体往后仰，鼻子也跟著微微抽动。


    「那到底是怎样？你不要靠过来！好可怕！」


    「你、你这家伙……其实很重视我吧！我很开心喔！」


    佑人无视感到害怕的一悟，用力地抱紧他。


    「哇啊！喂喂，你快住手，这样很恶心耶！快放开我！」


    在这之后，周遭的女学生们全都用热切的眼神注视著吵吵闹闹的他们。


    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随之而起，像是「快看，那是怎样？」、「他们该不会是情侣吧？」、「这个学校不是很多个人特色强烈的人吗？所以说不定也有……」等等。


    一悟很快就察觉到周遭的变化，他使劲地抓著佑人离开现场。


    「喂！你在搞什么啊！开学第一天就惹来那么大的误会！」


    「啊……抱歉，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你说啥？」


    「啊，没事！我只是想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很久没见？国中毕业后也才过了三个礼拜而已喔？」


    「啊，对喔，这样啊！说的也是，因、因为我们以前每天都能见到面……一不小心就觉得很久。」


    一悟的脸上瞬间闪过疑惑的表情，但他微微一笑，两人又恢复到往常的相处模式。


    「这么说来，一悟你也上了同样的高中呢。」


    「是啊，以我的成绩来说，这间算是比较具有挑战性的学校，我还以为不会上呢。」


    袴田一悟乍看之下有著帅气的外表，却无法否认他给人一种像是玩咖的轻浮感。但他和佑人莫名地合得来，两人从国中时期就经常玩在一起。


    一悟的口才很好，外加个性阳光开朗，因此一直都是班上的风云人物。佑人相较于做事积极又引人注目的一悟，属于和他正好相反的类型，佑人也很意外他会和自己这么好，不过能和认识的损友一起在同间高中就读，佑人也觉得这样满好的。


    「先不说这个了，佑人！你看看周遭，这所学校真的很厉害耶！」


    一悟突然用兴奋的语气开口说道，佑人为此提高了警戒。


    根据他的经验，他知道一悟这种时候想的通常不是什么正经事。


    「什、什么很厉害？」


    「你睁大眼仔细看，哎呀～真不愧是全国有名的私立学校，有好多可爱的女孩子喔。这样一来，我的学园生活也有努力的动力了！嗯嗯！」


    佑人大大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这样！」。说实话，佑人现在没什么心情想这些事。


    「哈哈哈……很好啊。那方面你就自己加油吧。」


    一悟听到佑人的话，马上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我？你也要加油啊！听好了，以后我们两个要积极地去向女孩子们搭话喔？」


    「咦？为什么我也要！你一个人去就好！你不是很擅长那种事吗？」


    一悟听完耸耸肩，把手抵著眉间、用鼻子轻轻哼了口气，彷佛在说「这家伙没救了」，他接著再次看向佑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戏剧化。


    「……你干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有女朋友吗？」


    「咦？没有啊……」


    「对嘛！既然是这样，我们已经正式成为高中生了，佑人同学想交女朋友吗？」


    一悟故意把「佑人同学」讲得比较大声。


    「唔……如果有机会当然想。」


    「那就对了。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所以你一定要来帮我的忙，就这么说定了。」


    一悟缓缓地把右手放到佑人的肩膀上，用像在看自己儿子的温柔表情注视佑人。


    「你听我说，佑人同学。这和擅长或不擅长无关！你想要女朋友，却没有女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悟说完后看向天空，然后把眼睛闭上，并将拳头放到胸前。


    「佑人同学，问题在于……行动力。大家都知道，历史上比起提案者，实际执行的人更受人尊敬。顺道一提，我也没有女朋友，虽然我的状况和你不太一样……」


    「呜！嗯嗯嗯……确、确实。」


    其实一悟的异性缘很好，他不只会说话，长相也不差，自然很受欢迎。证据就是他的女性友人非常多。此外他的脑袋也算聪明，和他外表给人的感觉正好相反。这部分或许也是他有魅力的原因，他和不会让异性留下深刻印象的佑人天差地远。


    「所以必须要采取行动。我已经不想等了，也不想每天过得像隐居的老爷爷。想要女朋友、想要变强、想要变聪明，不管什么事都一样。想要满足任何欲望的第一步就是要采取行动。」


    一悟把左手也放到佑人的肩膀上，用力抓住他的双肩。


    「再说你本身的资质其实不错！你是颗原石，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带你去百老汇的！」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这段话的说服力实在是……」


    就在这时……佑人的脑中瞬间闪过他在入学前认识、并且一起度过一段时日的蓝发少女脸庞。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回答呢……没错，她肯定会说……）


    「怎么了，佑人？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一悟端详著佑人的脸……佑人冷不防地大声说道。


    「我知道了！一悟。我也会加油，你再教我该怎么做才好！」


    「哇啊！不要吓人啦！不过！你终于明白了吗？这样一来你也朝可能性踏出一步了。首先呢，不要妄想会有美少女主动走过来，要由我们主动走过去。」


    「好的，走过去！我会拚命向前走！不管我的人生进度有多落后……不对！就算贫穷也要坚强，要当个温柔的人！」


    「嗯，我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就是这个气势，佑人！我们就以美少女不会主动走过来为大前提努力吧！」


    两人面向彼此，互相交扣手臂。这个手势是他们国中以来的默契，代表两人都同意。


    在校门口不远处莫名燃起斗志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名少女正朝他们身后走近。那名少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尤其是男学生们，全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你们两个，早安啊。你们在这边吵吵闹闹地做什么？开学典礼要开始了喔？」


    佑人和一悟突然听到后方有人和他们说话，于是转过头……一名容貌与优雅语调相称的少女站在那。


    「……咦？主动走过来了？」


    一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说道。


    那名少女拿著书包，留有一头长度及肩的栗色光泽短发，她光是走在路上就能轻易成为旁人注目的焦点。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早安啊，白泽同学。哎呀～我正好在和佑人聊说要是能同班就好了。」


    一悟立刻用冷静沉著的态度对少女微笑。虽然两人聊的内容和他说的不一样，但佑人由衷感到佩服，觉得他避免异性对自己印象恶化的临场反应真不是盖的。


    那名少女是和佑人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国中的白泽茉莉。她的身上穿著全新的制服，大概是因为穿得比较高腰的关系，裙子感觉稍微短了些。佑人也笑著对熟识的少女打招呼。


    「早安，茉莉。」


    茉莉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是很好呢。」


    （从她的态度看来……茉莉也没有忘记我。）


    佑人看著茉莉耀眼的笑容，同时感慨万千地在脑中思考著这件事。


    「虽然有很多学校都会事前通知分班结果，但我听说这所学校的分班结果会在开学当天发表，等到典礼结束后，再直接公布给所有人知道。」


    佑人其实不是很在意，只觉得「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啊……这里可爱的女孩子的确很多，但我认为不要兴奋过头会比较好喔？我们毕业于同个国中，那种引人注目的方式，个人不是很赞同。」


    茉莉的脸上浮现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唯独眼神像是带有其他暗示，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压迫感，佑人慌慌张张地回应。


    「说、说的也是，兴奋过头不是件好事，嗯。那个，为什么只瞪我一个人？」


    佑人这么说的时候，一旁的一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的态度就像在说「她全部都听到了。我认输……」。


    「好了，我们走吧，体育馆在校舍后面喔。快点，佑人也动作快。」


    茉莉一边催促著两人，一边踩著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她对任何人说话都很有礼貌，不过她和佑人认识很久了，所以会比较严厉一点。


    佑人的家是一座小型的古流剑术道场，而开设这个道场的人正是他的祖父。佑人的祖父缠藏和茉莉的父亲正隆本来就认识，因此茉莉成了第一个入门的学徒。两人当时虽然上的小学不同，但同样都念四年级，感情很快就变得融洽。也因为这段因缘，两人之间自在的相处关系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在这之后，茉莉像是想到什么般回过头。


    「对了，佑人。你放春假的时候去哪了？我去了道场好几次喔。」


    「咦！？真的吗？啊～那个……我有事出门了。」


    佑人回答时没有看著茉莉的眼睛。


    「是吗～整个春假都出去？我问过师父，他只说你很快就会回来了。」


    「爷爷这么说吗？啊……没事，后来没想到去得比我原先预期的久。」


    茉莉微微眯起眼睛问了句「是吗～？」。从表情明显看得出来她不相信。佑人感觉到她还想再追问下去，整个人绷紧神经。


    「说到这个，白泽同学到现在都还有去佑人家的剑术道场吧？」


    佑人听到损友改变话题的发言，在心中默默地赞许他「做得好！」。


    「嗯？是啊，我上高中之后也想继续练剑道，所以不想让手感变钝。」


    「是喔～白泽同学真认真呢。」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奇妙的电子声响起。佑人露出疑惑表情后，茉莉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只粉红色的智慧型手机。


    「啊啊，抱歉！我的朋友在等我，我先走啰。」


    茉莉丢下这句话后，小跑步朝体育馆的方向跑去。佑人明明和茉莉同一个国中，但他盯著茉莉背影远去的眼神……简直就像好几年没有看到她。


    「要说有，还真的有这种美少女存在呢。白泽同学不只长得可爱、成绩优异，剑道方面也是全国大赛级别。而且个性好，听说她连家里也满有钱的？」


    茉莉离开后，一悟这么说道，并且瞄了佑人一眼。


    「什、什么？」


    「你们差太多了，难怪会被甩……」


    「唔！不要重提旧事！你那时也很支持我吧！」


    「是啊……我本来想说你绝对会成功。」


    「咦？」


    「没事，当我没说……总归一句，女孩子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啦。」


    「什么跟什么啊……」


    「你……还在对被白泽同学甩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哈哈哈，没有啊，当然没有。」


    一悟有点意外地看著露出淡定笑容的佑人。


    （哦～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


    「我那时很紧张。不过茉莉很会照顾人不是吗？所以……可能是因为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算了，事情也都过去了。」


    一悟知道佑人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说一年前的事吧？你春假放完后休学了好一阵子，然后又回到学校上课那时的事。」


    「嗯……」


    「说的也是，她拋下自己的事不管，在你学业落后时帮了很多忙。受到把自己甩掉的女生照顾……这的确让人心情有点复杂。算了，女生她们不懂我们男生对于这种事的想法啦。」


    其实佑人曾在国二的第三学期末和茉莉告白，然后被彻底地拒绝了。那是缺乏恋爱经验而且不曾受女孩子欢迎的佑人拿出仅有的勇气、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所做出的告白。话虽如此……事后佑人果然还是非常沮丧。


    而且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茉莉还是每周日的下午都来道场报到。


    刚被甩的佑人紧张到不行，然而茉莉的态度却和往常一样，这让佑人内心动摇得很厉害。


    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只有两位当事人和部分亲友而已。


    身为部分亲友之一的一悟看向佑人。


    （白泽同学只要在佑人面前就无法维持平时资优生的形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白泽同学也太不坦率了……算了，这也改变不了佑人被拒绝的事实。）


    「我们也赶快过去吧，佑人。话说回来……要是真的能同班就好了。」


    一悟这么说后，佑人也笑著点点头。


    两人朝开学典礼的会场体育馆走去时，一悟突然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佑人。


    聊到国中时的事，让一悟突然想起有关佑人的回忆。也就是刚才聊到佑人在升国三的春假放完后长期休学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和佑人有关的事都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一年前，在他们要升国三时的春假，品川发生了爆炸恐攻事件。


    报导说攻击目标是某位政治家，当时大企业总公司的大厦顶楼被炸毁，全日本都闹得沸沸扬扬。


    造成大骚动还不只是这个原因。光是日本发生恐攻事件就已经够让大家人心惶惶了，网络上还有许多言论指出报导和事实有出入。像是「被指称是攻击目标的政治家当时不在场」、「大厦的毁损方式，不像是炸弹造成的」、「实际上发生骚动的不是那栋大厦，而是车站对面的水族馆，可是几乎没有相关的报导」等等，网路上流言四起，不少神秘学相关的网站都宣称「那不是人类所为」，事件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场史无前例的大事件发生时，佑人和佑人的母亲很不幸地在现场。一悟听佑人说，他的母亲在混乱中下落不明。佑人因此心理大受打击，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在春假结束后休学了三个月的时间。


    报导说没有人因此死亡或行踪不明，一悟却从佑人那听到他母亲失踪的事，一悟觉得那起事件肯定不太寻常，也曾为此上网调查过相关资料。


    事件本身就很奇怪，但一悟现在最感到疑惑的不是事件本身。


    他不解的是自己的朋友遇到了那种事，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去探望对方。不是因为不知道对方人在哪，佑人其实就是在家休养，也不是因为顾虑到佑人的身心状况，所以才故意不去看他。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一悟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的理由是……


    他忘了。


    一悟不是忘了去看佑人。而是完全忘记……自己有一位叫做佑人的朋友。


    一悟其实很重视朋友，每次他只要想起这件事就会忍不住厌恶自己。


    （就算是刚放完春假好了，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的朋友……）


    事情还不只这样。


    如果只有一悟忘记，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当时除了他以外，班上所有同学似乎都不记得佑人。


    甚至连从国二带他们带到国三的班级导师在点名时，念到佑人的名字还会发出「咦？」声音，并且露出疑惑的表情。


    （好像只有白泽同学没有忘记佑人……那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那时只有茉莉和佑人维持著和过去一样的关系。实际上一悟也是看到他们的互动才回想起佑人的事。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其实……一悟今天也是这样。


    他刚才在校门口看到佑人的脸时，才第一次想起「是佑人！」。在那之前，他完全不记得佑人这个人。所以一悟和佑人表现得很亲近，有一部分也是为了抹消自己心头涌现的罪恶感。有那么一瞬间……这名少年的脸上闪过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我应该不是那么薄情的男人啊。）


    一悟思考著这件事的同时，和佑人一起走进了体育馆。


    佑人和一悟进到体育馆后，看到茉莉和她的女性朋友一起坐在排列整齐的折叠椅上。一马上就认出来那名个头娇小的少女，是国中时期和茉莉同样加入剑道社的水户静香。


    茉莉注意到他们后，指了指旁边的两个空座位，招手要他们过去。佑人和一悟穿过家长座位区，走向茉莉她们。两人可以感受到会场内属于开学典礼特有的热闹氛围。


    佑人环视四周，他的反应虽然比别人慢，但也渐渐地为即将开始的毕业典礼感到有点紧张和开心。


    两人坐好后……有著开朗笑容的少女弯腰隔著茉莉和他们打招呼。


    「初次见面，对吧？我是水户静香，请多多指教。啊，袴田同学我认识，我记得我们国一和国二时同班。」


    「是啊，以后请多指教啦！水户同学。」


    一悟越过坐在中间的佑人和茉莉，将手伸向活泼的少女，他笑著和静香握手时……注意到了旁边的佑人。


    佑人坐在在椅子上……默默地流眼泪。


    「…………」


    「你……今天很常哭耶。」


    「咦？静香，你在说什么？你和佑人国二时也同班吧？」


    「咦？咦？咦咦？我们同个国中？而且国二时念同一班？」


    佑人看到静香惊讶的反应，眼泪流得更起劲了。


    静香一脸尴尬，连忙双手合十道歉。


    「啊……对不起！那个～那个～我……对了！我记性不好，我连今天吃的早餐都记得，还有、还有就是，我有好几次睡醒脑袋不清楚，忘记穿内衣就出门了！」


    一悟虽然有发现静香不小心说出了惊人的发言，但让他更惊讶的是静香竟然不认得佑人。


    和他那时一样……


    一悟带著严肃的表情担忧地偷偷观察佑人。


    尽管佑人看起来还在难过，但已经恢复成平常的佑人。


    「没事的，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意，毕竟我从以前就没什么存在感。尤其常被女孩说我没有记忆点……我还记得水户同学，不过这和你记不记得我没有关系……」


    「糟糕～失败、太失败了。真奇怪，我很少会忘记别人……我想想喔……堂杜同学？堂杜同学吗？唔嗯～？然后……你和茉莉认识？啊！」


    静香一副终于回想起来的样子，但比起两人的互动，感觉茉莉更在意其他的事。


    「佑人，这种事先放一边……春假时发生什么事了？」


    「这种事先放一边……」


    佑人低下头、无力地垂下肩膀。


    「啊，对不起……不对！我在问你春假时去哪了？」


    看来茉莉无论如何都想逼问出这件事。


    「咦！？为什么这么问？没、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那你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心虚？」


    正当茉莉像是在下＊诘将棋、想用一个个问题逼出真相时，会场响起了广播的声音。（编注：一种独特的将棋方式，特别强调对于终局的考量、将对手将死的计谋等。）


    『那个～私立蓬莱院吉林高中第九十回开学典礼，现在正式开始。』


    佑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转向前方，茉莉则是皱起眉头，她嘟起嘴后叹了口气，跟著坐正看向前方。体育馆内迅速变得鸦雀无声。


    开学典礼开始，副校长站在台上和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后，继续接著担任典礼的主持人。于是按照流程，下一个发言者是校长。


    『接下来是私立蓬莱院吉林高中的校长?高野总一郎老师要给新生的话。』


    在义务性的掌声下，好似校长的人物穿著笔挺的无尾礼服，步履蹒跚地站到麦克风前。从外表推测，他应该已经步入高龄。


    『啊啊……』


    一片寂静中，他先是出声测试麦克风。


    『各位，希望你们……都能够享受高中生活。以上。』


    在场所有人都「咦？」了一声，傻眼到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刚才开场的副校长站了出来。


    『各位！拍手！我说拍手就拍手！』


    现场的人明显都反应不过来，却仍旧响起盛大的拍手声。在响彻全场的拍手声中，佑人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就是爷爷的朋友？爷爷的朋友好像都是那副德性……）


    在那之后，大家一起唱了还不会唱的校歌、学生会长上台致词，典礼便顺利地结束了。


    典礼结束后，就像茉莉说的一样公布了一年级新生的班级表，新生们纷纷朝自己的教室移动。


    佑人一行人也离开座位，佑人的班级表刚好是第一个公布的，他们全都站在那张表前。


    「哦哦哦！佑人！我们同班-……咦？水户同学也是！」


    「啊！真的耶！以后请多多指教啰。」


    三人的情绪很亢奋，先是击掌后再互相握手。


    （奇怪……？这么说来……茉莉呢？）


    佑人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时，旁边传来茉莉沮丧的声音。


    「只有我……不同班。」


    「「「啊……」」」


    擅长看人脸色的静香和一悟听到茉莉的发言，立刻出声安慰茉莉。


    「不、不过！茉莉，你就在隔壁班！这样中午也可以一起吃饭喔！」


    「…………」


    「就、就是说啊！白泽同学。能和白泽同学在隔壁班，真是我的荣幸啊。」


    「…………」


    佑人站在沉默不语的茉莉旁边，这时他感受到了来自静香和一悟的锐利眼神……才终于「啊！」地恍然大悟。


    「茉莉！你看！」


    「佑人不要说话。」


    「好的……」


    （为什么只凶我一个人？）


    班级表上，佑人、一悟、静香在d班，唯独茉莉在c班。


    不说话的茉莉走在最前面，四个人一起默默地移动到教室。到达教室后还有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因此四人决定先把东西放到座位上，再到走廊集合。


    佑人坐在第一排最右边、靠近走廊的位子，一悟的座位在佑人的左后方，静香坐在一悟的左后方。c班的茉莉在看到佑人的座位后，不知道是不是佑人的错觉，总觉得她心情好多了。


    茉莉的座位是c班最后一排靠走廊的位子，虽然不同班，但从位置来看，她和佑人之间只隔著教室门，算是坐得很近。茉莉恢复回平常的状态后，三人也松了一口气。


    一群人聊了一阵子后，一悟对佑人提出他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


    「佑人，为什么你只考这所吉高啊？我记得你只报名了一所学校？」


    静香听到这段话，做出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表情。


    「咦？堂杜同学意外地有骨气耶。包含一定会上的学校在内，就连茉莉也一共报考了四间学校呢。」


    茉莉听到静香的话，知晓背后原因的她大概是觉得佑人很可怜，脸上表情变得凝重。


    在那之后佑人搔搔头，语带叹息地开口说道。


    「嗯……反正我本来就有打算跟你们说，所以我就直说吧……其实呢……简单来说……」


    「「咦！？因为没钱读书，差点就放弃念高中！？」」


    「然后……」


    「从高中开始一个人住！？家里也不提供生活费！？不会吧！」


    「是啊，一般人听到的反应，应该都会像你们这样吧？」


    「等等……我记得你说过，你大多时候都是跟爷爷两个人一起生活不是吗？你丢下年老的爷爷自己跑出来住吗？还有，你家有那么穷吗？」


    「那个，不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是我家老头……爷爷把我赶出来的。」


    「「什么！？」」


    「真是的！光是讲到这件事，我就觉得生气。我家的事说出来根本是在丢人现眼。」


    佑人脸上难得出现气愤的表情。


    简单来说……佑人的祖父缠藏，把佑人双亲留下、由佑人小心翼翼管理的生活费拿去玩乐了。不仅如此，他在听说小酒馆老板娘向日葵的悲惨遭遇后，把剩下的钱全部拿去帮助她，还提供她住的地方。


    佑人从缠藏那听说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傻眼到说不出话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堂杜家的钱几乎花光了，佑人差点因此放弃念高中。于是认识吉林高中校长的缠藏，透过神秘的交友关系和校长协商，对方才特例通融，表示只要佑人参加入学考试，就可以等佑人之后赚钱了再支付学费和各式各样的费用。佑人得知后马上接受，他拚命地念书，最后终于奇迹般地成功入学。


    「以上……就是事情经过。」


    佑人闭上眼睛，露出极度无奈的笑容，「呵」地冷笑了一声。


    「「「………………」」」


    三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一悟翻起白眼，茉莉皱紧眉头低下头，静香则露出尴尬的笑容，任由汗水从额头滑落。


    （（（该怎么说呢……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才好，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一悟曾经见过缠藏，他的确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或者该说一悟对他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怪人？」。不对，应该说他曾经这么想过。具备一般常识的的一悟，知道对别人家人抱有负面评价是很失礼的行为。


    「所以呢，你现在住哪？已经找好地方了吗？」


    「是啊，也是爷爷的朋友有房子要出租，在他的引荐下，我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租到那间房子。」


    一悟听到这段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禁脱口而出。


    「你爷爷的朋友、价格还很便宜……那间房子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吧……」


    所有人听到佑人不太肯定的答案后，全都说不出话。大家得知对方是佑人特色强烈的祖父的朋友，脑中都浮现「物以类聚」这句话。


    「啊！时间差不多了！茉莉得赶快回自己的教室，我们也要快点回座位了。」


    静香突然意识到时间并这么说后，四人连忙回到各自的班上。


    佑人他们入座后，一名像是班导师的女性依照表定时间走进教室。


    大家的目光理所当然地集中在高中生活的第一位班导身上。然而就另一种层面来说，也很难不去注意她。她的身材苗条并且有著高挺的鼻梁，银框眼镜下的双眼散发出知性气质，开衩剪裁的白色套装在她身上显得相得益彰。


    教室内一阵騒动。男学生们的脸颊全都微微泛红，女学生们则是发出了叹息声。


    那名女性站到讲台上，默默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从她写名字到转过身来一连串的动作，只能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大家好，恭喜各位入学。我是d班的导师高野美丽，希望这一年间，可以和大家一起让班上气氛变得更好，请各位多多指教。」


    这是一段中规中矩、很常见的招呼方式，不过已经有足够的魄力，能够镇压住d班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和躁动。新班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学生们也僵住不动。


    「各位同学，你们的回答呢？」


    「「「「「「请老师多多指教！」」」」」」


    整齐划一的回答，让人很难想像这是才刚完成编班的新班级。


    这位名为美丽的班导师在短短几秒内，就让所有学生理解到她惊人的领导能力。


    「很好，那么我接著说明以后的行程。」


    宛如冰山美人化身的新班导用语气平淡且简单易懂的方式开始进行说明。她的形象似乎让学生们感到紧张、愿意乖乖地服从她，所有人都默默地抄起笔记。然而……只有一个人紧张的原因和其他学生不同，那个人就是佑人。


    （那、那个人，正在吞噬大家的气……然后把自己的气覆盖在班级上？）


    佑人注视著面向黑板的班导背影，古武道有类似像这样的技术。佑人暗自心想，她很可能擅长某种武术。那股气随后以更惊人的气势漂亮地升华，佑人不禁看到出神，彷佛被气给吸了进去。


    （那个是……小周天！好、好厉害，而且没有感觉到邪气。她是故意的？为什么？她是要展示给我看的吗？不对，她应该不知道我的事。）


    美丽回过头，在和佑人对上眼的瞬间做出唇语，接著微微一笑。


    「咦────！！」


    佑人猛然站起身，旁边的学生全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佑人。


    一悟和静香也瞪大眼，露出像在说「发生什么事了？」的表情。


    佑人注意到自己把气氛搞得很尴尬，他「啊……」了一声，汗也跟著流了下来。


    「你的名字是？嗯……堂杜同学吗？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美丽确认点名簿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佑人，用接近质问的口气说道。


    「没、没有……对不起。我没有问题要问。」


    「那么，请坐下。」


    「是……」


    佑人缩起身子坐回座位。其实刚才佑人透过读唇语的方式，正确地解读了班导说的话。她说……「帮我和缠藏师父和孙师父问好」。


    班导看到一头混乱的佑人坐下后，若无其事地看向前方。


    「那么，各位同学。班会时间开始，我随时都接受你们的提问，有问题欢迎问我。今天我会请大家自我介绍，然后让你们检查各自的置物柜和鞋柜，最后我会把需要你们写的讲义发下去，写完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新班导一声令下，学生们一个接著一个开始自我介绍，依序结束了开学第一天的行程。


    「好了，各位同学辛苦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天除了住宿生以外的人都放假，我们后天见。」


    学生们回应并准备放学，此时美丽叫住了佑人。


    「刚才很吵闹的堂杜同学，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回收讲义吗？另外老师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等等跟我一起去导师办公室一趟。」


    「啊……好的，我明白了。」


    佑人虽然有点困惑，但他也不可能拒绝。同学们脸上浮现羡慕的表情，大家应该都很自然地认为他是因为刚才的失态被老师给盯上了。佑人紧张地跟在美丽身后，在走进导师办公室之后，将收回来的讲义放到美丽的桌上。


    「辛苦你了。」


    「老、老师，你要我帮的忙是……？」


    「那是我随口说的，因为我有非告诉你不可的事。」


    「……什么事？」


    「你不需要那么紧张。对了，堂杜同学，你走进校园时，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寻常？」


    美丽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后，她双脚交叉、把手靠在桌子上。


    「你说像是……神气莫名地强……之类的吗？」


    美丽观察著佑人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为什么这所学校会选择盖在这里。」


    「咦！？那个，你到底想说什么……？」


    「警戒心出乎意料地强嘛。这是件好事，毕竟是堂杜家的人。刚才我有展示仙气给你看了，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这样说，你应该懂吧？」


    「……！」


    美丽话说得如此直白，令佑人忍不住盯著美丽的眼睛。


    「我已经从缠藏师父和孙师父那听说过你的事了。你不用担心，这里是普通的学校。我只是想先告诉你，这里还是有少数和我还有你一样的学生和老师，省得你之后被吓到。」


    「你从爷爷和师父那听说过我的事……？」


    「是啊。而且以你的状况来说，有知情人士在会比较好吧？比方说……关于你的特殊体质。」


    「你知道我有特殊体质！？」


    「嗯。就算不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很快会发现你很奇怪。所以关于你会无端泄漏大量灵力的特异体质，我已经先跟同类的学生及老师们说明过了。这样比起你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撞见、引发更复杂的问题来得好。除此以外，其他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他们，你大可放心。」


    佑人听完美丽的说明，表情变得严肃。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说自己和我一样……是指哪些地方一样？还有你到底知道多少？比方堂杜家的事……希望你不会介意我问这些。」


    「你这样问了两个问题喔。算了，没差。没错，我也是道士。我和你一样是修习仙道之人。我曾经有受过孙师父的启蒙喔？就这一点来说，我应该算是你的师姊？不过我和你不一样的是，我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学仙道。其实……我和你很久以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咦！？有这回事吗？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


    「你不用放在心上。堂杜家是非常稀有、少数和仙界有深刻渊源的家族……和其他的能力者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美丽轻轻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我很熟悉堂杜家的事喔。比方据我所知，堂杜家是最强的灵剑师家族，还有堂杜家代为管理的那处以及你从魔来窟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魔界待了三年之久等等。」


    「！？你、你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和魔界的时差都知道……」


    美丽说出了堂杜家的重大机密，令佑人闻之色变。


    「你不用担心，即使在仙界，知道这些事的也只有极少数的人。之所以会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保险起见。那是足以撼动整个世界的危险地点吧？堂杜家的力量还在时倒是无所谓，但要是没有了堂杜家的力量，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地想办法处理。甚至连观察宇宙运行的三仙，也都很担心魔来窟的问题。」


    「这样啊……我以前完全不知道。咦，难道说！我明明因为体质关系而无法成为灵剑师，孙师父却来教我仙道，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吗？」


    「就是这么回事。」


    「爷爷以前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事。」


    「正如我刚刚所言，这里是普通的学校，我和你也是一般的老师和学生。尽管这个世界只过了两周，你却在魔界度过了三年的空白期，回来以后在适应上可能会有些辛苦，但既然要维持一般的师生关系，我自然不会给你特别待遇。」


    「啊，好的。就照老师说的做。」


    「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再帮我和师父们问好。」


    「好的……我明白。我先回去了，以后请老师多多指教。」


    佑人说完，在敬礼后离开了导师办公室。


    美丽注视著佑人离去的身影。然而美丽的眼神和刚才截然不同，蕴藏著不像一名老师会有的感情。那或许是称得上热情或爱慕的眼神。


    「是啊……请多多指教。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不论发生什么事……」


    美丽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声音听起来却坚定且强而有力。


    佑人换好鞋子走出换鞋区。一悟有问过「要我等你吗？」，但他觉得这样不好意思，于是叫一悟先走没关系。


    「唉～不过，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佑人好不容易如愿以偿进入高中就读，但他想都没想过会遇到那样的班导师。


    （爷爷曾说过「校长是我朋友」，难道校长也是「能力者」吗？）


    佑人脑中浮现开学典礼时校长蹒跚的步伐，还有他演讲的内容。


    （该怎么说呢……爷爷的朋友真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呢。）


    佑人叹了口气，接著马上转换心情开始思考之后的生活。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都觉得自己前途多舛。如今当务之急是必须确保搬家后的收入来源。


    就在这时，佑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啊，这个月月底还得去管辖范围巡逻！虽然现在的状况应该很稳定……也太多事要做了。我怎么会生在这么麻烦的家庭啊。而且因为这个体质的关系，表现也是吊车尾……」


    堂杜佑人有著不为人知的另一个身分。


    堂杜家世世代代都继承了能够与怪物和妖魔等非人类对抗的能力。


    堂杜家一直以来都是灵剑师世家，所谓的灵剑师就是能操控剑和灵力，使用退魔、退灵之术的能力者。


    然而佑人不是灵剑师，他是正在和孙韦学习仙道的道士。


    佑人忽然看向自己粗糙的手掌，内行的人只要一看到那只手，马上就知道那是精通某种武术之人的手。


    （我在堂杜家接受了所有的训练，却无法驾驭那些能力。不过……还好爷爷介绍了孙师父给我，让我学会就算不使用灵力也能够战斗的能力。）


    佑人之所以不是灵剑师，起因于他棘手的体质。


    佑人小时候被一脸严肃的祖父缠藏还有父亲辽一叫到了道场。


    「佑人，你听好了。中国的能力者家族里面也有灵剑师家族，但堂杜家和他们有点不一样。灵剑师的剑，指的就是字面意思的剑，但拥有类似法具的特性。也就是说，更像是用来解放法术的祭器。」


    「嗯……」


    缠藏开口说道，佑人听完点点头。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但不知为何两人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这个气氛令年幼的佑人感到很紧张。


    「然而堂杜家的灵剑师加强了剑技，特化成近战型的灵剑师，这或许可以称之为堂杜流灵剑师。堂杜家藉著强大的封印术以及近战能力，解决了过去发生的各种事件。堂杜家从初代开始就绞尽脑汁，不时运用堂杜家的能力，避免底下管理的无数危险之地被世人发现，结果至今已经过了一千年以上的时间，堂杜家仍持续守护著那些危险之地……唉……这些我已经说很多次给你听了。剩下就由辽一来说明吧，我累了。」


    缠藏一下子就没耐心继续说下去，他很快就伸直双脚，整个人躺在地板上。以佑人对祖父的瞭解，该说他已经很努力了吗？


    佑人观察著父亲看到祖父的姿势后微微抽动的脸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佑人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堂杜家史上破格的重要会议，目的在于讨论佑人没有成为灵剑师资质的问题。


    「我说啊，辽一。堂杜家可是一脉单传喔。你说的那些我也知道，佑人的确没办法当灵剑师。他虽然拥有惊人的灵力，但根本派不上用场。」


    「爸爸，所以我才说要连同以后的事一次跟佑人说清楚啊！」


    「咦～？维持现状不是很好吗？管辖范围结界的修复和再强化目前还算过得去，佑人也有所成长了不是吗？」


    「爸爸！堂杜家的职责不只有那些而已吧？万一正在找魔来窟的那些家伙又出现，该怎么办才好！」


    没错……这会是个大问题。


    谁也想不到，继承了堂杜家血脉的佑人完全没有成为灵剑师的才能。不要说灵剑师了，说他连成为能力者的资质都没有也不为过。


    这是堂杜家史上第一次发生如此罕见的情况，不对，应该说是重大事件。


    然而面对这个异常又紧急的状况，佑人的祖父缠藏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既然这样，让他掌握其他力量不就好了？反正重点就是让他在有个万一时能够保护管辖范围嘛。尤其是守好那座魔来窟。」


    缠藏一派轻松地说道，和辽一形成强烈对比。


    「咦！？你的意思是不靠堂杜的剑技和法术……让他掌握其他力量？哪里有那种力量？佑人拥有的灵力，无论他是刻意还是无意，随时都会外泄，根本使用不了。这样不管他学什么，到最后都无法掌握吧？」


    辽一说的这些是身为能力者应当具备的常识。一般来说，能力者在发动能力时会释放灵力，而灵力就是发动能力的触媒。


    偏偏佑人无法操控灵力，灵力还会不受控地外泄。


    能力者身上发现的能力，根据能力者的灵力量多寡、密度、附加属性等有很大的差别。能力者可以依照自己的意志操控灵力，发动特有的能力。


    「灵力和魔力都一样，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料理的食谱，要用多少量、密度、附加属性等是需要调配的。以象徵食材的灵力和魔力为主体，再加上名为属性的调味料，操纵过程近似于完成一道料理。换句话说，佑人的状况等同于让无法料理的大量灵力擅自外泄，这对能力者来说是致命伤。所以……我想让佑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父亲说的话是佑人必须面对的严峻事实。当佑人听到父亲说想让他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时，感觉自己被父亲拋下了，他默默地低下头。


    但缠藏听到那段话的反应正好相反。


    「哼哼，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啊，辽一。我理解你担心孩子的心情，但你会不会有点保护过头了？你想让没有才能的佑人，摆脱这个家的束缚吧？」


    缠藏用手撑著头，一脸不怀好意地窃笑，突然听懂的佑人抬起头，辽一连忙避免和佑人四目交接。


    「辽一，你听好了。我说的其他力量，指的是另一种能力。」


    「……你说什么？另一种能力？你说的另一种能力……该不会是……！」


    辽一瞪大双眼，表情大感意外。


    「没错，让他学会仙道就好。如果是仙道，不论是灵力还是魔力都不会反弹，身上寄宿著灵力也不会造成影响。毕竟仙道是要靠后天学习才能获得的能力，不是与生倶来的。至于适合的师父人选，我知道要找谁。」


    「等、等一下，这不管怎么说都太乱来了！爸爸你最清楚了吧，修练仙道要有多大的觉悟。所有修练仙道的人，都赌上了自己的一生，在中途倒下的人更是多到数不清，再说就算学了也不一定能运用自如！」


    缠藏站起身，他一脸无奈地看向辽一。


    「辽一……你的保护欲太强，导致你丧失了判断能力。佑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小。实际上，他已经具备学习仙道的基础了。」


    「「咦！？」」


    辽一和佑人听到缠藏的话都大感讶异，佑人还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仙道这个词。


    「你在教导佑人堂杜灵剑术时，我都有在旁边看。反正他也学不会，我就趁你不在时教了他很多东西。我也是因此才发现，他其实很有才华。呵呵呵，不愧是堂杜家的直系血脉。不过我教他的那些，还是有很大的部分是以堂杜的修行为前提啦。」


    「……！？」


    父亲那时错愕的表情，佑人觉得自己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也完全不知情……爷爷说的是哪些？）


    佑人平时只有遵照吩咐修行而已，他也不清楚为何缠藏会那么熟悉仙道。不过缠藏平常就怪里怪气的，小时候的佑人也知道他常常和「朋友们」去喝酒，手上握有神秘的人脉。


    「爸爸……你从很久以前就在思考这件事了吧？你早就知道佑人当不成灵剑师。」


    「辽一，佑人是你的儿子，你不该否定自己儿子的可能性。总之，就先让他去尝试看看吧……喂喂，干嘛做出那种表情啊，哈哈哈！」


    辽一闭上眼睛，大大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他儿子佑人的身上。


    佑人感受到父亲的严肃和温柔，回望著辽一。


    「佑人……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我、我……」


    佑人不知道何谓仙道。不过……就连还是小孩的他，也会担忧无论怎么修行都没有进展的自己，未来肯定没办法负起堂杜家的职责。


    所以佑人过去很努力地修行，即使经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严苛修行，他也不曾抱怨。但佑人依旧没有变强，这对他来说打击很大。因此他思考著，如果不成为灵剑师也能变得强大，而且能像父亲那样扛起堂杜家的职责……他愿意尝试。


    「爸爸，我想要学仙道！」


    辽一听到佑人用认真的表情坚定地说出这段话，他注视佑人的眼睛……然后闭上眼，点点头。


    「……我明白了。佑人……就照你说的去做吧。之后我必须去魔来窟的另一边一趟，暂时不会在家…………佑人，你要好好加油。」


    「嗯！」


    辽一微笑后起身离开道场，出发执行堂杜家的另一项重要任务，也就是前往「魔界」。


    「很好，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缠藏说完后坐起身，开始说明何谓仙道修行。


    「佑人，能力者身上通常具备灵力或魔力这两者中的其中一种，那几乎百分之百由先天决定。由于灵力和魔力的力量根源不同，彼此会严重相斥，因此不会有使用灵力的能力者去当魔法师。也就是说按照这个定理，一个个体实际上不可能同时使用灵力和魔力。」


    佑人第一次听到这个能力者间的常识。


    「咦……那我……？」


    「听好了，佑人，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你接下来要学的仙道，必须透过把自己生命力提高到极限的修行来学习。换言之，可以从零学起。不需要烦恼你有没有灵力或魔力，所以你就放心修行吧。」


    「好、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加油。」


    「不过呢，我话说在前头，要习得仙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证据在于探究仙道也等同于追求不老不死。几乎所有涉略仙道的人，比方大家口中的仙人或道士，都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在学习，其中不乏修行了几百年以上的人。当然也有多到数不清的人，在修行的过程中失去性命。」


    佑人听完缠藏有关仙气的严厉解说，表情变得严肃。


    「这就是辽一说要做好觉悟的原因。你要学的仙道就是这么回事，你要把我刚刚说的话牢记在心，知道吗？」


    佑人听话地点点头，尽管他年纪还小，却可以从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好觉悟。


    「很好，既然这样，我也该去联络那个人了。反正他肯定闲著没事干，哈哈哈。」


    缠藏联络的对象，是往后成为佑人师父的仙道专家──孙韦。


    他的外表就像个喝醉酒的老头，来的时候还驼著背，外加拄著一根拐杖。佑人不禁在心中惊呼「爷爷说的就是这个人？」，但佑人知道他是爷爷的朋友后，总觉得又好像可以理解了。


    从那之后，佑人便跟著孙韦学习不需要借助灵力的力量──仙道，时至今日，佑人仍努力地进行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艰苦修行。


    佑人走出换鞋区后，独自走向校门口。前往校门的道路左右两侧都有著非常宽敞的运动场，即使是在开学典礼这天，也有以棒球社为首的运动社团社员们在做练习。


    （不过，能学习仙道真是太好了。要是魔来窟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状况，我身为堂杜家的人，势必也得去处理。）


    佑人听缠藏还有辽一说了好多次，那座名为魔来窟的洞窟在堂杜家管理的众多危险之地中，也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因此堂杜家一直以来都暗中守护著那座洞窟，这也让佑人对自己的家族感到自豪。


    他之所以会深入思考这件事，也是因为他今天第一次才从班导师美丽那里听说，部分的仙道人士为了守护魔来窟，有从旁提供堂杜家协助。


    「这么重要的事情，爷爷为什么都没和我说过啊！他真的太随便了！这超级重要吧？啊……难道他说『我拜托朋友让你可以等有赚钱后，再来付学费！』，是故意要让我来上这所学校？」


    联想到这的佑人用力摇摇头。


    「不对、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生活费花光！」


    其实那笔钱的金额很可观，认真说起来，佑人若是有那笔钱在手，不管是注册费还是学费，甚至是往后的生活费，他都不需要担心。


    那时，当佑人听到举止可疑的缠藏说没钱时，心里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就算爷爷个性再奇葩，应该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傻事。


    爷爷……虽然做了很多让人困扰的事。没错，多到数不清了，嗯～真的是数也数不清，可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佑人一边说服自己不要先入为主，一边打开存摺确认余额。


    里面只剩三块钱……


    事情到了最后，缠藏一句「男人十五岁后就是大人了」强迫佑人独自到外面生活。佑人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缠藏是想减少家里的开销。


    「可恶的臭老头……」


    佑人脑中猛然回想起当时看到存摺余额的画面，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浮现青筋。


    （算、算了，已经过去的事，说再多也没办法改变……不对，不能算了！也不能说没办法改变！不过，没钱就是没钱……）


    佑人认为再想下去，可能会有碍身心健康，于是他压抑住怒气，放松紧绷的肩膀。


    佑人走在校园里，发觉就如班导师美丽说的，可以感受到校园内充斥著高阶神社或寺庙特有的神圣气息。


    只要是这股神气笼罩的范围，任何一只恶灵或怪物都不可能进得来。


    这件事对于因为灵气外漏而经常被低等灵袭击的佑人来说是个好消息。


    （也好，不管怎么说，在这所学校我就能好好念书了。）


    佑人这么想的同时，踏著略微沉重的脚步前进。


    「我得趁明天放假搬家完……然后赶快找份打工来做。」


    吉林高中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因此学校旁边盖了一座很大的学生宿舍。


    按照过往的行事历，开学典礼的隔天将会有入住典礼，除了住宿生外的学生都放假。佑人预计利用那天的假期来完成搬家。


    佑人向前行进，并且欣赏著两旁的吉林高中运动场风景。


    （要是我能自由操纵灵力……就能够成为灵剑师使用灵剑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肯定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佑人想到这里时停下脚步，双手用力握拳。他一个人呆站在原地不动，握紧的双拳彷佛是想要狠狠地揍过去的自己一顿……佑人的表情变得阴沉。


    就在这时……春天和煦的微风温柔地吹过，佑人偏蓝的发丝随风摇曳。


    『佑人……』


    「！？」


    我听错了吗？……佑人讶异地回过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一名有著和他同样蓝发的少女在近距离对他微笑。


    可是当他往后看……那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那阵风吹过后，说来也很不可思议，佑人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平静，他轻轻点了下头。


    「嗯……说的也是，不可以往这个方向去想，你最讨厌我这样了。」


    佑人如此说后，打起精神向前走。


    就在这时，右边的运动场上响起金属球棒的尖锐撞击声。棒球朝棒球社社员意料之外的方向飞出去，一路穿越过防护网，飞向走往校门、疑似新生的少年。


    目光紧盯棒球的棒球社社员们脸色铁青地拉开嗓门大喊「危险！」，然而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


    佑人继续往前走，他只是用手腕朝右后方挥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


    「对喔，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得在今天之内把搬家的行李打包好，外加去采购。然后还要去找孙师父……这个之后再去也可以，反正我说话他也没在听。真是的，真怀疑仙人到底是什么啊？」


    佑人的老师孙师父，最近都在和缠藏饮酒作乐。


    佑人加快速度离开现场、往校门走去。


    「奇、奇怪？刚才的新生呢？他没事吗？」


    「人不见了。所以球没有打中他吗……？啊，球在这！」


    棒球社的社员们随即赶往现场，并在路边发现了被砍成两半的硬球，他们面面相觑，不懂为何球会变成这样。


    ◆


    佑人用小跑步的方式离开校门后，左转往自家方向移动。


    「佑人，你要去哪里？那边不是往车站的方向喔。」


    佑人突然听到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回过头去，看到熟识的少女靠著校门旁的墙壁站著。


    「咦！？茉莉！你怎么还没回家？」


    「……人家特别在这边等你，结果你却这样回我？」


    茉莉栗色的头发随春风飘扬，她微微皱起眉型漂亮的眉毛。


    「不是，我只是吓了一跳……抱歉，你等很久了吧？」


    「真是的，我听静香说了喔。开学第一天就被班导师盯上，这样是不行的吧？」


    「其实也不算是被盯上……我之后会小心一点。」


    茉莉对佑人扬起嘴角，丢下一句「回家吧」便转身向前走去。


    佑人望著往前走的茉莉背影几秒钟后，快步跟在她的旁边。


    离两人家最近的车站是同一站，估计茉莉是打算和佑人一起回家。


    佑人的家离学校有好一段距离，他本来为了省下电车钱想要走回去，但既然茉莉在等他一起回家，今天只能先坐电车回去了。


    缠藏可疑的友人介绍的新家，不论位置还是最近的车站都和佑人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样，不过离学校差不多远，因此佑人准备高中三年都用走的上学。


    两人肩并肩走了一段路后，茉莉看向佑人。


    「对了，佑人。你要搬去的新家在哪？」


    「啊，嗯。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那边，在四神神社的附近。」


    「我知道那里，小学时有去写生过。地点有点偏远呢。」


    「嗯，是啊。我预计明天搬过去。」


    「这样啊……那个，佑人。」


    「嗯？怎么了？」


    佑人很少听到茉莉说话这么小声，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茉莉会等佑人放学，其实有她的理由。茉莉这一年间，因为自己对佑人做的某件事而感到相当后悔，于是下定决心要在高中开学的那一天把该说的话告诉他。


    「那个……现在说这个或许有点晚了，但我有事情想跟你道歉……！」


    「啊，茉莉，危险！」


    「呀！」


    茉莉开口的同时，佑人呼喊茉莉并拉住她的手。紧接著一群骑著脚踏车的小朋友从两人正要穿过的十字路口死角冲出。


    「喂，骑车小心一点！你没事吧，茉莉？」


    「嗯、嗯嗯，谢谢。我没事……啊……」


    吓了一跳的茉莉脸颊泛红，当她在极近距离下抬头看著紧抓她的手的佑人时，脸又变得更红了。佑人似乎也被吓到，他连忙放开手。


    「对不起！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反射性就拉住了你。那个，你刚刚说到哪？」


    「咦！？那个，我……我想想！」


    茉莉原本为了今天，花了整整一周想好要怎么说，但她现在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只好连忙拋出其他话题。


    「你、你春假时去哪了，佑人？」


    「咦？啊……那件事啊。」


    佑人苦笑。而茉莉因为没说出想说的话，不小心转移到了其他话题，神色显得有些失落。


    不过她本来就想问清楚佑人春假不在家的理由，所以决定先把这件事聊完，再进入正题。佑人继续往前走，他给了茉莉回答。


    「嗯，我其实是去找我爸了……」


    「咦？」


    茉莉听到佑人出乎意料的答案，转头注视佑人的侧脸。


    「辽一叔叔？我记得他去修行之旅了？你不是说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吗？」


    茉莉走在佑人的旁边，她看向佑人，脸上挂著不解的表情。


    佑人的父亲不是去修行之旅，但佑人真的不知道父亲现在的确切位置，虽然他知道父亲是去了什么地方。


    那就是堂杜家秘密管理的地方，也就是魔来窟另一边的世界──「魔界」。


    除了这点之外，佑人对茉莉说的都是实话。


    「我想告诉他妈妈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机会告诉他……」


    佑人微微笑，好像他在讲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来是这样。」


    茉莉没有继续接话，两人默默无言地走了一阵子。


    茉莉回想起一年前，佑人和佑人的母亲被卷入品川的恐怖攻击事件，佑人的母亲很不幸地从此行踪不明。


    她接著想起事件发生后，自己马上去探望了身心失调的佑人，当她看到变得面目全非的佑人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事发当时，她才刚拒绝佑人的告白没有多久。


    那时的茉莉看到佑人那样，内心觉得只要有她能做的，她什么都愿意做。她看著虚弱无力、硬是逼自己挤出笑容的佑人，心全都揪在一起。那时……处在那个状况下的佑人，确实需要某人的帮助，茉莉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黯淡。


    （那个某人必须是和佑人很亲近、很熟悉佑人的人……佑人需要的是一个像那样的人陪在他身边……我没有那种资格。）


    茉莉在事发不久前，拒绝了佑人的告白。那件事导致茉莉只准自己把佑人当作同个道场的学徒以及同班同学看待，她不允许自己有其他想法。


    对茉莉来说，想待在某人的身旁，需要拥有可以那么做的资格。


    茉莉放慢速度，换成微微地走在佑人身后。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佑人刚才拉她一把的手，不想让佑人知道自己在看他。


    （如果佑人平时也能够像刚刚那样，理所当然地拉住我的手……那时我也就能在一旁陪著他，我们现在……）


    「嗯？你怎么了，茉莉？你的脸好红……」


    「我、我没事！」


    「……是吗？」


    佑人冷不防地回过头，茉莉慌忙缩回伸向佑人手臂的手。


    （我到底在做什么……？……）


    茉莉被自己下意识做出的行为吓到，她大力甩甩头、深呼吸。


    （真是的，讨厌！为什么我非得一直想佑人的事不可。这都要怪他太不可靠，如果我不在旁边帮忙就会觉得很担心，毕竟我是他的朋友嘛。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也是因为这样，他告白时我才会做出那种不得不找机会道歉的蠢事。）


    茉莉在脑中思考著这些事，但这其实不像头脑清晰的她会有的想法。平时的她如果心里有觉得道理说不通的事，一定会深究到自己可以接受为止。


    然而茉莉每一次……唯独在遇上和佑人有关的事时，不会深入思考。


    「佑人，你们班的气氛怎么样？感觉好相处吗？」


    「嗯？还可以，而且一悟也在，不会有问题的。虽然班导师好像很严格……」


    「你自己要多小心，因为你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利用。」


    「咦？我、我有吗？」


    「有啊，只有你自己没有注意到，谁叫你是个滥好人。要是我在的话……不对！你自己要振作一点才行！」


    「好、好喔，我知道了。」


    「真是的……你明明可以再多做自己一点，这样一来旁人也能……」


    佑人点点头后，茉莉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低声碎碎念。然而佑人在被茉莉念了之后，反而感到很怀念，觉得这就是他认识的茉莉。


    从茉莉温柔的外表与她喜欢照顾人的性格，很难想像她对自己很严格。佑人很清楚茉莉不管做任何事，势必都会尽善尽美。


    佑人心想，自己在完美主义的她眼里，肯定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吧。


    （虽然是以前发生的事了，但我会被茉莉甩掉也是没办法的事。）


    茉莉没有看漏佑人这么想时表情产生的变化，心情明显变得恶劣。


    茉莉平时对待周围的人很宽容，不论男女都会用公平公正的态度和对方相处。也因为如此，她待人处世的作风再加上可爱亮眼的外表，让她从国中时期在男女生间都有著极高的人气。


    不过……佑人是个例外。只要佑人稍微表现出自我嫌恶的态度，茉莉就会像脊髓反射一样觉得生气。


    （佑人现在脑中绝对又冒出愚蠢的想法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能有自信一点呢？他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就是因为他老是这样，所以我那时才会拒绝……啊，讨厌！现在要讨论的不是这个！真是让人没办法放著他不管！）


    佑人此时突然感觉到旁边传来很大的压迫感，他转过头去想确认发生什么事。


    映入眼帘的……是瞪著他的茉莉。佑人立刻转向前方。


    （咦，为什么？她在生我的气？理由是什么？我有做了什么吗？）


    汗珠从佑人的脸上滑落，他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一点也没有印象自己做过什么……茉莉有时会忽然这样，所以他决定先不要看她。


    两人走到车站前狭窄的圆环车道附近时，茉莉向一路上只看著前方的佑人搭话。


    「……佑人。」


    「有！」


    佑人挺直腰杆，他差点就要举起手敬礼，还好及时停了下来。茉莉看到他的反应，心情变得更加恶劣，偏偏佑人为了哄她开心，反而愈是做出讨好的态度。


    「我是要说搬家的事！我也去帮忙吧？」


    一般人提出要帮忙时通常不会是这种口气，但茉莉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啊……没关系。我的行李很少，应该一下就搬完了。而且……」


    「而且？」


    茉莉加强语气，她整个人转过去瞪向佑人……然而对上眼的瞬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为何……佑人像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一样，脸上挂著温柔且无懈可击的笑容。这是茉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佑人。


    「那样对你的男朋友不好意思……还有，你看那边。」


    佑人指向通往车站票口楼梯的入口处，水户静香正站在那滑手机。随后静香也注意到了他们，向他们挥挥手。


    「啊……静香在等我。」


    「先这样啰，茉莉。我还要整理明天搬家的东西，我们后天见。」


    佑人说完后若无其事地微笑，接著转身往车站的反方向离去。


    「等一下，佑人！我没有男朋友……」


    茉莉慌慌张张地呼喊佑人，但佑人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挥挥手并往前走。


    茉莉望著佑人离去的背影，没来由地感觉到不安。如果要换个方式形容……或许近似于失落感。


    这时静香走了过来。


    「茉莉，我等你等好久喔。咦？堂杜同学呢？」


    静香边说边瞄了眼走远的佑人。


    「佑人说要整理搬家的东西。抱歉，我没想到你会等我。」


    「没事，别在意，是我自己要跑来等的，我还是很想知道结果如何。你跟他说那件事了吗？就是他告白时你说要和神秘的片山学长交往，这其实是你编出来的谎那件事。」


    「我、我还没……」


    「咦？你没跟他说吗？唔嗯……也是啦，很难启齿吧？」


    「不是那个问题……找不到好的时机。」


    两名少女进行著这样的对话，走上阶梯往车站二楼的票口移动。走到一半时，茉莉回头朝佑人前往的商店街方向看去，佑人的身影仍旧清晰可见。


    佑人似乎正在看药妆店前陈列的特价洗发精。


    茉莉看著佑人，回想起方才强烈的不安感。


    那份强烈的不安感让茉莉意识到一件事。


    那是只有对人观察敏锐的茉莉，才会注意到的事。


    （刚才……不对，今天佑人和我说话的态度，就像在和其他同班同学说话……）


    ◆


    吉林高中的校园内有座名为泰山堂、类似中国道教寺院的建筑物。泰山堂平时主要用来让惹麻烦的学生们修养心性，进行坐禅和冥想，因此学生们对那里的印象都不太好。


    昏暗的寺院正殿里，三名老人坐成ㄈ字型讨论事情。


    「缠藏，这样真的好吗？让他一个人住……」


    「嗯……」


    「让他待在我们身边，不是比较好吗？」


    「孙韦……我希望他能自己做出选择，开创自己的人生。」


    「哦……？这和你当初说的差很多呢。不就是因为他那样很危险，所以才把我们都找来吗？」


    孙韦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不过他的表情很温柔。


    「算了，就算那么做比较安全，终究也无法改变我徒弟的那个体质。大量的灵力无端外泄，实在浪费。」


    「没办法……那个问题类似于副作用。如果他母亲在生下他前没有注意到那个特殊状况……就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


    「目前虽然强行压制住了其中一边，但他也因此变得没办法控制灵力……堂杜家的人……可是继承了能够自由操控灵力的灵剑师血统啊。」


    「算不错了，经过一番努力后，他现在不是可以修复堂杜家管理的封印和结界了吗？进步很多啰。」


    「是啊，堂杜家底下管理的那些，也许可以说全都是有可能造成世界级影响的物件。尤其是那个洞窟，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它的存在。」


    「所以才需要堂杜家来管理，这也是堂杜家和堂杜家的发源地──仙界之所以合作的原因。唯独魔来窟不能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毕竟那可是唯一能直接通往魔界的最大洞窟……」


    就在这时，在两人聊到这里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像在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


    他说话时声音不但会颤抖，还比其他两人来得小声。


    「那时真是不得了啊……一连串的误会，我──大概有一百年没拿出真本事了。堂杜家的初代当家……我可不想再和那家伙厮杀了……」


    「你还敢说呢……高。在那之后和初代最好的人不就是你嘛！」


    「最后还把女儿嫁给他，明明初代那时已经有老婆了。」


    「就是说啊……那时事情闹得很大呢。都过了快一千年，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也是啦，谁叫堂杜是从那个魔来窟跑出来的，造成误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那时也不知道有人类住在魔界，还形成了社会与国家。」


    身为当事者的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默默地喝了口茶，另外两名老人大大地叹了口气。


    「……话说，从孙韦的角度来看，他现在的仙术练得如何？」


    「虽然还不太稳定，但不会输给修行数百年的道士。不知道他今年春天从魔来窟去见辽一时，在魔界累积了多少实战经验……不对，还不只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他同时还具备了年轻人特有的爆发力……」


    「他在魔界那边……好像又多了某些重担。」


    「我也听辽一说了。他还那么年轻……肯定很痛苦吧。」


    「那边三年的时间……在这边只过了两周吗？他光是为了见到辽一就花了两年以上，辽一也很后悔，觉得要是能早点见到他就好了。」


    「那边的时间流动速度和这边不同，所幸主要的时间流动还是维持这边的速度，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成长。不然肯定会造成大骚动，尤其他现在正处于成长期。」


    此时美丽以优雅的姿态走进昏暗的正殿，手上端著新的茶。


    「抱歉，美丽。这次的事麻烦你了。」


    「……缠藏师父。他有恩于我，我愿意不辞辛劳偿还那份恩情。」


    「恩情吗？」


    「是的。我在一年前的品川事件中被他救了一命。虽然我后来忘了他……」


    孙韦皱起已经长得很长的眉毛。


    「还好有白泽家的女儿在。不然除了我们这些老人，或许不会有人记得他。该说就和缠藏计画的一样吗？呵呵呵。」


    「……不见得，就算拥有掌管世界智慧的白泽血统，如果她没有很在意他，我也爱莫能助。我虽然有让他们认识，但剩下的全都是偶然。不过在他使用那个能力时，我多少有对白泽动了些手脚啦。」


    孙韦微微一笑，将菸管倒过来。


    「呵呵呵，三仙这样做真的好吗？看来你出乎意料地喜欢当他的祖父呢。尽管只是短暂地让白泽觉醒，但没想到你会出手催化。」


    孙韦敲落菸管里的灰烬，打从心底觉得有趣。孙韦很清楚，当到达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后很少会再发现自己未知的一面了。


    缠藏在面对那件事时，略微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他，这不知为何让孙韦特别高兴。


    「也罢，多亏了那件事，让我们有了意外的发现。一旦认识他、遗忘他，然后再次想起他的人，在他下次发动那项能力时，也会变得比较不容易忘记他。这都要感谢缠藏替他著想的心意，呵呵呵～」


    缠藏被孙韦嘲笑后，脸微微地泛红，不过他很快地把情绪收了回去。


    「咳咳……总之，问题还没有解决。目前辽一已经去到那边，状况也稳定下来了，但还要留意那边……魔界的动向。还有让他……让佑人无法发动另一半的力量，不要让他有机会用。」


    「可是你不是连那部分的选择权都交给了本人吗？实际上那个封印，随时可以依照本人的意思解开。」


    「……他……已经不是可以任我摆布的男人了。」


    高野美丽默默地听著。


    在那之后……高，也就是吉林高中的校长高野总一郎低声说道……


    「这一切……老天自有安排。一切都是天意……」

 第2章 确保收入与世界能力者机关

    昨晚打包行李到很晚的佑人，对著他的祖父缠藏喊道。


    「爷爷！我走啰！你有听到吗？」


    缠藏背对佑人横躺在客厅，他用单手撑著头，露出放松的表情专心地看著成人杂志。


    「哦～哦～去吧、去吧，自己保重啊～」


    缠藏没有回过头，只是把身体外侧的手往上举、挥挥手当作回答，似乎对于孙子之后要自辛苦生活一事完全不感兴趣。


    「真拿他没办法……」


    佑人叹了口气后准备出发，但他离开前注意到了大门前的信箱，决定先把行李放下。检完最后一次信箱后，佑人回到家中将没用的广告丢进垃圾桶。


    就在这时……一封夹在广告之间、没有注明寄件人的a4信封掉到地上，信封的纸质看来很高级。


    「这是什么？」


    佑人捡起信封，他翻过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寄件人的名字，却只看到了写有wio的标志。


    「wio？……wio……咦？我记得是……世界能力者机关！？他们为什么会寄信来？而且……收件人还是我！」


    佑人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数张文件。文件上同样的内容有英文和日文版本，他依序阅读。


    『继承异能血统的家族、该家族的旁系，以及wio认定的各位能力者，以下是本年度新人阶级测试的说明────』


    「这个是……机关那边举办的新人阶级测试简介！？我没听说过我们家有被认定为能力者家族啊！？而且为什么收件人是我？」


    佑人有听说过能力者机关，可是堂杜家的职责是机密中的机密，因此应该会极力避免与其他能力者接触。


    据他所知，堂杜家一直以来也都和能力者机关保持著距离。


    （不过，既然我会收到简介……表示他们从以前就知道我是能力者？）


    佑人仔细地反覆审视那份文件，他思索著是否要和缠藏报告，但这时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他猜想这可能和父亲或母亲其中一方有关系。佑人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父亲辽一好几次说「我去赚钱啰」然后出门的情景。


    （爸爸好像有和其他的能力者互动……那说不定是来自能力者机关的委托。爷爷老是那副德性……生活费的事肯定也让爸爸伤透了脑筋。）


    佑人默默觉得，这八成和堂杜家永远的问题──家计吃紧有关。也就是说，这是一肩扛起堂杜家生计的父亲的最后手段，他这么做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为了筹措生活费」。


    但佑人不认为父亲会对外说出堂杜家的事。父亲应该不是以能力者家族成员的身分，而是以突然发现能力的天然能力者身分注册。父亲或许有什么考量才会把他也注册进去。


    「爸爸也很辛苦呢。不过，阶级测试……我也可以参加吗？」


    昨天晚上，祖父缠藏难得一本正经地对佑人说出了一段话。


    『你离开家之后，代表所有的选择权和责任都在你的身上，毫无例外。在做任何事时只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必须为自己负责。』


    佑人思考著，如果他能取得阶级……就能够承接来自世界能力者机关的委托，解决金钱方面的问题。就在这时，他的脑中浮现双亲给他的存簿上的余额。


    「……说不定不用找打工了？」


    世界能力者机关（world irregrs organization，简称为wio，在能力者之间也会直接以「机关」两个字代称。）大约创立于八十年前，由灵能者带头，和来自世界各地的能力者们成立了这个能力者们的独立管理机关。


    「这件事本来……和堂杜完全无关……不过以防万一、基于保险起见，还是让你先知道会比较好……以后你为钱烦恼时就能派上用场。」


    以前父亲辽一曾用很委婉的方式，告诉过佑人有关能力者机关的资讯。


    根据辽一的说法，能力者机关成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免一般委托者被冒牌能力者欺骗，提升全世界能力者们在社会上的信用。因此这个机关有个制度，也可以说是该机关的特色。


    他们对能力者实施了相当严谨的阶级审查制度。


    阶级从最高的ss开始，往下依序分为s、aa、a、b、c、d、e、f九个阶级。好处在于能力者可以从阶级大致预测委托者会提供多少酬劳，委托者也能从承接委托的能力者阶级，轻易判断出对方是否值得信赖。


    简单来说，就是走顾客导向路线。


    透过重视顾客的作法，wio解决了过往能力者在金钱交易还有能力强弱疑云重重的问题，逐步累积起信用，获得了市场（为灵异现象烦恼的人）对wio的信赖。


    不过世人普遍不知道有这个机关，知道的只有国家机关、金融界、部分的宗教人士和一小部分的一般人。签订契约时，机关会要求客户严守秘密，偶而也会诉诸能力改写他人记忆。机关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考虑到眼下世人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能力者的存在。


    但辽一有说过，能力者机关的愿望就是希望有天能被认可为公开组织。


    佑人翻找过去的记忆，回忆起自己和辽一的对话。


    「自古以来就有能力者这样的人种，也曾经有过被视如珍宝的时代。然而随著时间流逝，能力者渐渐地被当作异己而遭受否定。当然了，这样的情况也造成能力者的社会地位低下，能力者们也敏锐地感受到整体社会的氛围，开始隐藏起自己的能力。这点佑人很清楚吧？」


    佑人对辽一点点头。实际上自己家也是这样，不需要说明他也瞭解。


    「但是，世人确实有需要能力者的时候。实际上积极想要隐瞒能力者存在的是从中获得最大利益的有权者或金主。」


    「咦……为什么？」


    「对于金主他们来说，能够控制靠异能维生的能力者们对他们来说比较方便。能力者虽然对掌权者和有力人士来说很有用，却也令他们害怕。所以他们会在能力者处于弱势时，暗示自己能够保护能力者，避免能力者遭受民众排挤或迫害。也因此，在社会上生存艰难的能力者们，普遍都受控于金主，但也确实获得了庇护。然后几乎所有的能力者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掌控。」


    「……」


    虽然被称为能力者，但他们也是社会的一员。佑人暗自心想，当时的能力者们一定过得很辛苦。


    「不过，世界能力者机关脱离了国家权力和部分的金主，该机关的设立宗旨为由能力者管理能力者。从这个层面来看，也许可以说是能力者历史上划时代的创举。毕竟能力者们基本上都是自力更生，撇除少数有权有势的家族，能力者们的生活时好时坏。听说在加入机关后，大多数能力者的生活也跟著稳定了下来。唉～我也想让我们家的经济状况稳定下来。」


    辽一不知为何大大地叹了口气。佑人很少看到父亲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一面。


    但佑人隐约知道害父亲这样做的人是谁。佑人自己也有深刻的体悟，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家中引以为傲、世界级一流的不良老人。


    这时佑人对辽一提出他突然想到的问题。


    「爸爸，为什么会需要阶级测试这样的制度呢？」


    「嗯？那是因为机关需要依照委托的内容，把工作委托给能力符合或者是属性适合的能力者。可是这样一来，就有必要知道每个能力者的属性、能力和实力吧？为了知道那些资讯，进而衍生出了阶级测试的制度。」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爸爸，知道好多喔。」


    「咦！？没有，没这回事喔！佑人，这些是能力者的常识、是常识！」


    辽一再次罕见地露出慌张神情回答。


    佑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每年都有举办阶级测试，想要取得阶级或想要晋升到上位阶级的能力者们可以重复挑战。此外，基于机关提升全体能力者信用的理念，针对没能取得阶级的能力者提供了教育课程，可以读到考上为止。


    不仅如此，阶级测试中还有特别举办新人阶级测试，实施对象为年满十五到十六岁、第一次参加阶级测试的能力者家族、机关已知的突然变异天然能力者。


    佑人一边回想以前父亲提过的、跟机关有关的资讯，一边阅读文件。


    （听说想要取得阶级，有相当的难度……）


    佑人看向简介下方，上面写著新人阶级测试的申请期限，日本分部这里必须在下周末前把申请资料送到，只要把写好必填事项的文件装入信封里附的另一个小信封送回即可。


    佑人看了眼现在仍慵懒地躺在客厅的缠藏，他正毫不避讳地露出猥琐表情欣赏著成人杂志。佑人大大叹了口气，将简介塞入装满家当的吉林高中制式运动包。


    昨天缠藏难得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以后一个人住，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起所有责任。但这也代表了，他可以自由地为任何事做出选择。


    一切都操之在己……


    佑人离开了老家。


    ◆


    离开老家的佑人只带了衣服，以及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与棉被。


    佑人背上背了一个大包袱，双肩扛著两个大运动包，一手拿著塞满教科书、笔记等上课用具的学生书包，看到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漏夜潜逃。


    缠藏朋友介绍的房子，以大人的脚程大约要走一小时左右，但佑人仍然选择用走的过去。


    佑人也觉得自己这副像在逃难的样子很丢人，不过再丢人也只要熬过今天就没事了，他一面在心中祈祷著不要遇到认识的人，一面依照缠藏给的地图，以急促的脚步奔向新家。


    新家如果以学校为座标轴，正好位于和老家连在一起会形成正三角形的位置，上学的距离几乎没变。佑人事前已经详细确认过地图，因此很确定要往哪走。


    （会是什么样的房子呢？}


    由于是缠藏可疑的朋友介绍，外加特别便宜的房租，佑人从一开始就不抱任何期待。


    仔细想想，透过缠藏朋友的介绍进入的吉林高中也不太正常。


    （算了，我也已经习惯了。再说不管是多破旧的公寓，应该都还是能住……）


    佑人对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很有信心。


    新家位于距离市中心有段路程的住宅区，不知道是不是佑人的错觉，总觉得周遭绿意愈来愈多。他环视四周，感觉这一带很安静，住起来应该很舒服，为此在内心窃喜。虽然无法避免过上贫困的生活，但体验一下独居生活似乎也不错，佑人开始用积极的角度去思考。


    「我看看喔，好像是在这附近……啊！我看到通往四神神社的入口了，所以说……」


    眼前是一座位处住宅区之中的小山，巨大的鸟居耸立在浓密的树林间，穿过鸟居沿著通往山上的狭窄阶梯往上爬，就能走到四神神社。


    按照这张地图，新家应该就在通往四神神社的入口旁边。


    佑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他终于抵达了地图上的目的地。


    「咦……？是这里没错吧……？」


    佑人瞪大双眼，嘴也张开开的他单手拿著地图微微颤抖。


    佑人再次检查地图，真的是这里没错。


    出现在佑人面前的是一间完全在他想像之外、感觉历史悠久的独栋木造平房。


    正面的大门虽然看起来年久失修，但它不仅做工扎实还非常巨大。佑人蹦跳著，想从门旁边和他身高差不多高的围墙窥看里面。


    庭院相当宽敞，从外面看进去，预估这栋房子光是占地就有五百坪。庭院里草木丛生，覆盖了地面，外头围墙也是木造的，很有时代感。


    附近的住宅大概都经历过世代交替，整排都是全新的现代风独栋楼房。


    其中只有这栋会让人怀疑「已经盖了几十年吗？还是更久？」的建筑物，明显和周遭格格不入。


    「因为房租很便宜，我原本以为会是非常老旧的公寓……呜哇！信箱上也写好堂杜两个字了。是房东做的吗？这是用麦克笔写的吗？正常会这样用吗……？」


    佑人盯著随便钉在大门柱子上的简陋外挂式信箱。信箱的红色油漆几乎剥落殆尽，整体将近70%都生锈了，不过有用油性笔确实写上「堂杜」两个字。尽管和佑人想得有点不太一样，但从信箱可以确定这房子真的是他的新家。


    佑人呆呆地站在大门前一阵子后，下定决心打开大门走进去。果不其然，破旧的房子和被杂草覆盖的庭园映入眼帘。


    「这、这个有点超出我的想像，算了……反正很便宜。」


    佑人无法否定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疲倦，但他心想只要花时间整理应该就能看得到路了……不对，是他试著说服自己要这么想。


    佑人穿过宽广的庭园，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手伸向玄关门。


    「咦？门是开著的……？不对，门锁坏掉了！」


    玄关门是由木框和老旧玻璃组成，原本就不太牢固。佑人估计可能是太久没人维护，时间久了就坏掉了。


    佑人在心中盘算著等等得把门锁修好的同时，一边打开有点卡住的玄关门，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响。玄关内的空间相当宽广，佑人二话不说先将行李放到这个充足的空间。


    他本来想像家里面会到处都是灰尘，结果事实并非如此，他感觉空气很清新，于是决定休息一下。


    「嗯？这里的感觉也很强烈呢。」


    佑人感知到强烈的神气，和他在吉林高中感觉到的一样。


    或许是因为住家后方的小山有著神社的关系。


    「这算是件好事吧！这样又少一件需要担心的事了！」


    由于佑人拥有灵力会不断外泄的特殊体质，经常被低等灵袭击的他，很高兴神气强到让他不用再担心这件事，心情变好的佑人走进屋里确认格局。


    然而这时……佑人却说不出话了。


    他从外观看得出来房子很破旧，但没想到里面比外观还要惨不忍睹。


    这栋房子坪数很大，所以有很多房间，然而用来作为隔间的纸门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不仅如此，所有房间的榻榻米也都腐烂了。


    厨房长满蜘蛛网，生锈的水龙头不知道是否还流得出水。佑人当然想过要自己煮饭，可是这个厨房似乎不太能用。


    状况最糟糕的就是浴缸，底部竟然开了一个大洞。


    佑人走投无路，他已经不知该从哪开始整理起才好……


    对于佑人来说，狭小的房子他可能还应付得来。


    偏偏这里大到不行，让人有种就算要修也永远修不完的感觉。


    说实话……佑人觉得住这几乎和露宿街头差不多。


    「这、这样子……根本没法住人！」


    原本对自己的适应能力很有自信的佑人深受打击……顿时意志消沉。


    「那个臭老头……！竟然要可爱的孙子住这种地方！？」


    佑人对爷爷的怒气一口气爆发，但联络缠藏八成也没什么帮助，他马上可以想像到自己可能会更生气。佑人大口深呼吸，试图稳住自己因为愤怒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外加抹去脑中缠藏那看了就令人火大的脸。


    在那之后，佑人站在走廊看向荒废已久、一无是处的宽大庭园……无力地垂下肩膀。


    最后，佑人决定……买顶帐篷。


    ◆


    高楼大厦栉次鳞比的新宿副都心。其中一栋大楼的高楼层，有扇厚重的门上挂著写有分部长室（regional manager）的标示牌。


    就连进出这栋大楼的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房间，抑或是这里是什么公司的分部。


    有许多企业在这栋大楼租借办公室，所以没人在意那间是什么公司，这样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世界能力者机关日本分部的分部长大峰日纱枝正在那间办公室办公。她坐在电脑前面确认报告、做出决策、调查悬案、掌握目前行动中的能力者们动向等等，同时处理著多项工作。


    今年即将在日本举办新人测试这项重大活动，身兼活动负责人的日纱枝忙到不可开交。


    夕阳从办公桌后方大片的窗户照进室内，此时分部长室的门被敲响，日纱枝停下手边的工作。一名身穿套装的年轻女性慌忙走了进来。


    「打扰了！大峰大人！」


    「哎呀，是志摩啊。看你这么慌张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刚才收到了来自伦敦分部的紧急联络。」


    「……伦敦发来的？」


    「修女苏菲亚?萨瑟兰德与世长辞了。」


    「怎么会…………」


    日纱枝听到突如其来的报告，脸上柔和的表情骤变，身体僵住不动。


    接著日纱枝闭上眼，整个人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重重地往气派的椅背靠上去。


    分部长秘书垣楯志摩看到日纱枝的反应，暂时停止报告。


    从她采取的行动，可以窥见她和上司日纱枝的关系如何，以及她是一位多么称职的秘书。


    「这样啊……苏菲亚大人去世了。她的确年事已高，最近生活上都要靠轮椅辅助……」


    日纱枝至今都忘不了苏菲亚有如春日暖阳的笑容。那是当她身处黑暗低谷时，给予她一丝光明的人……日纱枝转动椅子，眺望著身后可以鸟瞰整片都心的黄昏景致。


    修女苏菲亚?萨瑟兰德……高龄九十多岁，世界最强的读心术能力者。


    她的为人让她被称为【慈爱的明鉴者】，不只是能力者们，即使在一般社会也深受到世人们的爱戴。苏菲亚隶属于世界能力者机关，她的读心术能力为非战斗系的ss级，可以说是人类的至宝。


    「不是的，大峰大人。修女苏菲亚……是被人杀害的。」


    「你说什么！？」


    日纱枝回过头，她注视著秘书，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已经有锁定可能的犯人了，从伤势推测犯人应该是……不死者。」


    「为、为什么吸血鬼（不死者）要杀苏菲亚大人！？他们很讨厌在人类社会引起关注才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蠢事……而且他们这么做等同于向机关宣战。」


    「目前还不清楚。但那位不死者好像从数十年前就有在进出修女苏菲亚的家。因为这起事件，伦敦分部表示希望召集世界各国的分部代表，另外吸血鬼那边也会派人出席会议。」


    「不死者那边也会有人出席！？这到底是……」


    「是的……吸血鬼虽然个性孤傲，就连对自己的同伴都没有兴趣，但仍旧保有最低限度的社群。这次听说是那个社群的代表会来参加会议。」


    在日纱枝的记忆中，她从没听说不死者和机关有任何互动。


    不死者……吸血鬼（vampire）是接受人类社会、数量稀少且能力强大的非人类。


    他们的数量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少。活上数千年之久的吸血鬼中，也有能力和魔神差不多的人。


    然而随著历史演进，人类的社会结构渐渐地变得坚不可摧，据说吸血鬼放弃与人类敌对，选择悄悄地过上自己的生活。


    证据在于他们放弃了从数百年前延续下来的吸血行为。


    不过他们也对人类提出相对应的要求。数百年前，他们要求当权者提供他们在人类社会的市民权作为放弃吸血的补偿。


    当权者接受他们的要求，意味著吸血鬼和人类长久以来的敌对关系就此画上了休止符。


    因为这样的历史，时至今日，吸血鬼们依然生活在世界各个角落，假扮成人类融入人类社会。此外，他们是自尊很高的种族，因此绝对不会随便做出让人侧目的行为。


    他们甚至不在乎同族的人，据说他们之所以会组成社群，也是为了定期执行最低限度的监视，避免有谁在人类社会受到瞩目，给其他同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日纱枝用食指敲打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志摩……不好意思，这次的会议可以请你代替我去吗？下个月月初要举办新人测试，我实在走不开。外加一年前的品川魔神事件的调查迟迟没有进展，总部也提出警告了……事发当时知情的接触感应能力者也一蹶不振住院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麻烦你了。」


    「不会，我明白了。」


    「会议的内容你再尽快跟我报告，先用口头说明就好。既然会召集世界各国分部的代表，表示事情非同小可。」


    「是的。关于这一点……」


    「你有什么消息吗？」


    「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关联性，但最近几个礼拜传出好几名能力者失踪，在欧洲各分部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这不是公开情报，而是我私人收到的情报。」


    日纱枝皱起眉头。现在就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感觉为时尚早。


    「嗯……在那件事确定和修女苏菲亚被杀害的事有关前，务必守口如瓶。如果传出风声，导致分部的能力者们人心惶惶就不好了。再说了，就地理位置来看，问题出在日本的可能性应该不高。」


    「好的，遵命。我这就去著手准备，并于下周出发。」


    日纱枝点点头，她确认志摩离开后，站起身来轻轻握拳。


    日纱枝曾经见过苏菲亚?萨瑟兰德。她那时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很迷惘，心里一团乱，然而苏菲亚给的建言和关心，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


    日纱枝脑中浮现她的救命恩人，不对，应该说是拯救她心灵的恩人苏菲亚的身影。


    （苏菲亚大人……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等到新人测试一结束，我也……）


    日纱枝眺望著这座被夜幕笼罩、充斥著高楼大厦的城市，然而此时的她……心底却有种和那份决心正好相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蠢蠢欲动。


    此时的佑人，心里非常地忐忑……


    佑人正在新家庭院的帐篷里，吃著罐头写作业。他买了蜡烛，用烛火作为光源，然后拿了装橘子的纸箱来当桌子，但今天的风很强，他很担心帐篷会被吹翻。


    他想都没想到上高中的代价，竟然是得在帐篷里生活。


    前几天佑人请业者来家里，麻烦他们报价修缮这栋房子需要花多少钱，结果得出了相当惊人的数字。虽然说不上是天价，但绝非像佑人这样的高中生拿得出来的金额。


    即使如此，佑人还是很想修好房子，可惜他想不到什么好方法。


    佑人眼眶泛泪地大大叹了口气。


    「呜呜呜，这样我哪有办法好好念高中啊，真是的！」


    佑人放下写到一半的作业，站起身加强固定感觉会被风吹走的帐篷。


    ◆


    蓬莱院吉林高中一年d班，这是佑人所属的班级。正式开学还不到一个礼拜，渐渐习惯校园生活的同班同学们已经可以互相聊得很热络了。


    在这热闹的气氛中，有个人双眼紧盯杂志，像是要把杂志看出一个洞来。


    「嗨！佑人。怎么……你又在看打工情报志啊？有看到不错的工作吗？」


    「早安！堂杜同学。那是打工情报志吗？对喔……真是辛苦你了。」


    「一悟、水户同学，早安。唔嗯～工作机会是很多……但我想找薪水高一点的。」


    「是喔，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存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吗？我知道你心里很著急，但你要不要睁大眼睛慢慢找？」


    「其实我后来发现可能不够用……」


    「你说不够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不是！只是一个人生活的开销比想像中来得大……」


    「是喔～我是不太清楚一个人生活是怎样啦，不过应该大概就是那样？总之如果你需要打工，我会再跟认识的人问问看。」


    「嗯，我也去帮你打听看看。」


    一悟走到自己位于佑人左后方的位子后，放好书包看向静香。


    「对了，水户同学。白泽同学呢？」


    「茉莉刚刚被叫到导师办公室了喔。她好像当选了c班的班长，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样子。这就是才女辛苦的地方吧，昨天我们去剑道社参观的时候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佑人听完这段话，觉得真不愧是茉莉。他刚认识茉莉时，茉莉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因此深受旁人信赖。她本身的个性也是只要有人拜托，她都会很乐意帮忙，所以她国中三年都是班长，同时还担任剑道社的主将。


    佑人看著茉莉，好几次想说自己也要稍微奋发向上。


    不过在他奋发向上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常言道「衣食足而后知荣辱」，让生活安定下来，他得赶快开始打工才行……只是他想归这么想，情报志五花八门的工作机会里并没有特别出众的选择。薪水好的上班地点太远，而且都是些他无法配合的出勤时段。佑人对自己的体力还算有自信，因此他也有参考人力派遣公司里体力活的工作，但大多都规定似午开始工作，偏偏他只能做假日的时段，更不用说有的还有年龄限制。


    话虽如此，佑人现在的生活岌岌可危。


    （我得想想办法！可是高中生找不太到条件好的工作机会……）


    佑人非常地苦恼。一悟和静香看到他的反应，互相对看了一眼。


    他们都很担心佑人。


    正当佑人陷入烦恼时，班导师高野美丽准时走进了教室。


    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回到座位上坐好，在美丽的引导下结束了充实的班会时间，今天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女生们朝更衣室移动，男生们则留在教室，纷纷起身准备换衣服。


    满脑子都在思考往后生活的佑人也站起来，他大大地叹了口气，拿起学校规定的制式运动包，想从里面拿出运动服。


    就在这时……被挤得皱巴巴的高级纸质信封掉到了地上。


    佑人心想「那是什么？……」捡起了信封，然后发出「啊……」的惊呼。


    那是世界能力者机关寄来的新人测试简介。佑人有印象自己在搬家时随手把它塞进了行李，但在今天以前他完全忘记它的存在。看来他当时是把它塞到学校的运动包了，今天是第一次上体育课，所以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佑人用认真的表情盯著wio寄来的信。


    随后他想起旁边还有别人，慌忙将信封收进包包……接著一个人喃喃自语。


    「我……只剩下这个选择了！」


    午休时间，佑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屋顶，确认世界能力者机关寄来的简介。


    下周末前一定要送到，时间上绝对来得及。早就做好觉悟的佑人振笔疾书，迅速填好必填事项。里面没什么太特别的问题，和一般的会员申请表差异不大，唯一比较不一样的只有「擅长的能力」这一项。佑人重新看了眼擅长能力的栏位，几经烦恼后，他把『剑术』涂掉改成『体术』，然后松了口气。


    「好！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只要把信寄出去……」


    「啊！佑人，原来你在这啊！大家不是说好要一起吃饭吗？你怎么一到午休时间就不见了！」


    佑人没想到茉莉会突然出现，他连忙将新人测试申请表藏在身后。


    「对、对喔！对不起。我马上过去！」


    「真是的，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还有，佑人！」


    「有、有什么事吗？」


    「你把什么东西藏在身后？」


    佑人全身僵硬……她总是这样，任何小动作都逃不了她的法眼，而且直到给出她满意的回答为止都不会罢休。佑人放弃挣扎，但他没办法据实以告。


    「其实我为了打工要参加测试……这个是申请表。」


    「什么？为了打工参加测试？我从来没听过有这种事……那是什么样的打工？」


    「那个，该怎么说呢？类似接受客户委托，帮客户解决问题的工作。」


    「那是什么工作内容……？我是不知道要解决哪种问题，但听起来很奇怪。那是正经的工作吗？说起来到底为什么打工还需要测试？」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非常正经的工作啦。只要有通过那个测试……那个，对了！薪水会比较好！真的会差很多，所以一定要通过！这都是为了赚取生活费！」


    走投无路的佑人一反常态地十分激动，茉莉也稍微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


    「好、好吧，我知道了。但是！要是你去做什么奇怪的工作，我绝对会阻止你的！」


    茉莉的气势比佑人还要强好几倍，这下换激动的佑人被压制，他用力地点了好几次头。


    「嗯，你应该很辛苦吧，要加油喔，我会在一旁支持你。如果有遇到什么困扰的事，欢迎随时找我聊聊。不然按照你的个性，一定会想说反正忍耐一下就好。」


    茉莉和以前不一样，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微笑表示支持。


    「嗯、嗯嗯……」


    那张笑脸和佑人记忆深处……位在心中重要位置的蓝发少女重叠的瞬间，佑人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快了。


    「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吧，静香她们还在等我们呢。」


    茉莉像是在催促佑人快点跟上，打开进出屋顶的大门先行离去，佑人踏出步伐追了上去。但他的脚步很沉重，目光望向了远方。


    「我也真是的……竟然在别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


    佑人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正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时也为此感到苦恼。


    佑人寄出新人测试申请表过几天后，简陋的邮箱收到了世界能力者机关寄来的新人测试受试者id以及住宿的旅馆等简介。


    佑人检查起信封里的内容物。上头写著测试时间是五月初，也就是办在所谓黄金周里的中三天。住宿、早餐、午餐等全都由能力者机关包办。


    他对照起行程表，第一天是在测试前提早入住，当天晚上将会举办说明会和立食宴会，隔天到接下来的三天内将会进行测试，并且在最后一天的傍晚公布结果，外加举办只有取得阶级的人才能参加的恳亲宴。


    「比我想像中还要盛大呢。地点……是位于品川的饭店啊。」


    佑人确认举办地点在品川后，眼底彷佛有道黑影闪逝而过，佑人小心翼翼地将相关文件收好。


    ◆


    开学几周后，佑人慢慢地找到了新生活的节奏。


    虽然他已经决定要参加能力者机关的新人测试，但不可能在等待的这段期间什么都不做，最后佑人找了好几份打工。


    他一放学就立刻去打工，然后下班时顺道去超市买些便宜的打折品回家，日复一日过著这样的生活。


    生活固然辛苦，但一分一秒都很充实。


    佑人每天都忙到不行，不过不只是因为打工的关系。


    那是上周在学校发生的场景。


    班导师高野美丽知道佑人不论生活还是学业都十分繁忙。


    尽管如此，高野美丽也没有给佑人特别待遇。那天的班会要分配班上每个人负责的职务，没有参加社团的人将优先被推派担任股长或负责人。那时的佑人考量到自身状况，不想担任任何职务，他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但仍然尽可能低调地熬过班会时间。


    直到所有股长、负责人都选完后，佑人露出总算松一口气的表情。一旁看著班会进行的美丽，在所有职责都分配完后静静地站起身。


    「很好，所有职位都有负责人了。总之，这一年间这些职务就麻烦各位了。然后！有一个人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负责任何职务，我任命那个人当所有股长、负责人的帮手，也就是『担任小助手，没有拒绝的权利』，以上。」


    「咦……？」


    佑人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理解班导师说的话，错愕地站起身。


    「等一下，老师，请等一下！应该不用刻意增加职位吧……再说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那种感觉什么都得做的职位！而且还不能拒绝！？」


    「不然你想负责什么职务？所有没参加社团活动的人里面，只有你直到最后都没有参选任何职务。听好了，这所吉林高中的教育理念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参与校园事务。既然你没有负责任何职务，不如就由我直接指派给你。」


    班导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回答。


    「那是因为……可是我……光是处理生活上的事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两件事无关。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必须以吉林高中学生的身分优先。你能尽到学生的本分后，要再做其他事也没关系。可是，我不允许你不参与任何校园事务，听懂了吗？」


    班导师的回答依旧坚定且条理清晰。佑人无法反驳，同时他也对自己没有举手表示想负责某个职务而感到愧疚，最后……他只能接受班导师的提案。


    「好的，我明白了……所以那个『担任小助手，没有拒绝的权利』到底是什么？」


    小助手……当班上的学生要做什么工作却缺乏人手、遇到困难时，小助手必须如同字面的意思去帮忙，是个难以具体说明工作内容的职位。


    而且还不得拒绝。


    美丽离开教室后，一悟和静香面露同情神色，关怀著垂头丧气的佑人……只不过两人身体正微微地颤抖。


    「你还真衰欸……佑人。噗噗噗，我真的很同情你喔，嘻嘻！你以后得过上负责处理所有麻烦事的美好人生了……呵呵呵！」


    「你真的……噗，很可怜呢……堂杜同学，噗噗噗……」


    「……既然你们这么说，要跟我交换吗？负责照顾植物的一悟同学，还有剑道社的水户同学？」


    佑人压抑著怒火，回答摀著嘴和肚子前来搭话的两人。


    「呵呵呵！像小助手那种全知全能的职务，小的我做不来啊。」


    「噗噗噗，妾身也没办法喔？噗。」


    「你们是怎样！那是什么前后缺乏连贯性的角色？啊～真是的！没事的话就回你们的座位去啦！」


    「呵呵呵……你用那种态度说话真的好吗？全知全能的小助手。」


    一悟话才说完，突然按住肚子当场蹲下。


    「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啊──！」


    「咦，你怎么了！？袴田同学，你还好吗！？啊啊，糟糕……来人啊！快来人帮忙，这里需要医生！有人是医生吗？」


    静香看著冷不防按著肚子倒在地上的一悟，惊慌失措地呼喊。


    「没关系，不用再喊了……水户同学。已经来不及了……只是我最后还有一句话要说……」


    「你最后要说的话是什么！？袴田同学！」


    「放学后……帮那个盆栽还有我们班的花坛……浇水……呃啊！」


    「够了！停止你们的烂演技！你们这对可恶的搞笑双人组！你只是想把自己的工作推给我吧！再说你根本不需要帮忙！」


    「小助手没有拒绝的权利……我是不是该去找美丽老师聊一下呢？」


    「唔！」


    「噗，那就拜托你啦。还有啊，以后就算是和朋友说话，也要注意你的态度喔……」


    「这世上哪有相处还需要注意态度的朋友！」


    「我去一下导师办公室喔……」


    「不要，我做就是了！这是当小助手后的第一个工作呢，我等不及要赶快去做了！当然态度方面我以后也会注意！就算对朋友也是喔！哈哈哈！（你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倒不如说……想杀了你！）」


    「哈哈哈！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你这样真的好吗？我连你内心的态度都会追究喔！）」


    「哈哈哈，是啊、是啊！（混蛋！没有证据你也不能怎样！）」


    「「哇哈哈哈哈！」」


    佑人和一悟笑到整个人往后仰，两个人互相撞来撞去。


    「跟著胡闹的我也有不对……但你们两个这样好恐怖。」


    只有认识很久的人才能在不把话说出来的情况下进行沟通，静香看著两人用这种方式交流，虽然她不知道两人说的内容，但大致能感觉到是什么样的氛围。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静香？」


    茉莉从隔壁班过来，一眼就看出佑人和一悟之间的气氛很诡异。


    「也没什么事，该怎么说呢……哈哈哈，我等等再跟你解释喔……茉莉。」


    就这样，佑人从那天之后就接到班上同学各式各样想请小助手帮忙的请求。然而……佑人后来大受好评，连他本人也没想到会因此而深受全班同学信赖。


    佑人原本就是个滥好人，他一旦被人拜托就会非常认真地做好『小助手』的工作。体力活自然不在话下，其中也有明显看得出来是在偷懒的委托，但他都不会多加过问，再说他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不论对象是男是女，佑人答应了所有的请求。


    不过会演变成这样，其实是因为有一悟像仲介一样到处帮佑人拉工作，最会多管闲事，而这也让佑人的校园生活变得异常忙碌。


    顺道一提，每当一悟介绍新工作时，教室里都会响起他和佑人两人『哇哈哈哈哈！』的笑声……


    过了几天后……班上的同学们发现了佑人令人意外的一面。


    那就是乍看之下不起眼又不可靠的佑人，其实拥有优秀的判断力能够解决问题。同学们拜托他做的事情里，有的需要和老师们协商，有的得像图书股长那样（吉林高中的图书馆很大，图书股长的工作很辛苦）和其他年级或其他班的人进行沟通。


    但佑人在处理那些事情时都能顺利地完成交涉，而且还能依据实际状况找出双方都能妥协的方案。


    也是因为这样，虽然开学才短短几个礼拜，佑人已经从「不外乎是个平凡且无害的同班同学」升格成「出乎意料很可靠的同班同学」。


    紧接著……还发生了佑人自己也想不到的改变。


    率先改变对佑人态度的竟然是班上的女孩子们。


    比较显而易见的变化是佑人变得常常被女孩子们搭话。除此之外，女孩子们之中明显开始有人对这名还没被谁当作目标，外加意外地能力不错的男孩子有兴趣。最大的差异莫过于午休时间。


    早上的课程结束，去学校餐厅用餐的人和带便当的人各自分开行动。


    正当佑人把手伸向书包、准备要去吃午餐时，两名女孩子来到了佑人的桌子前。


    「堂杜同学，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咦！？我吗？为什么？」


    「呵呵，哪有为什么，我们不是同班同学吗？堂杜同学每次都吃面包当午餐吧？我可以分便当菜给你喔。」


    「咦──原来你都吃面包啊，那要不要我做个便当给你，当作上次那件事的回礼呢……？」


    其中一名女同学对他微笑，另一名女同学则是有点害羞地对他这么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居然会遇到这种梦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好不真实。）


    这是佑人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女同学积极地和他互动，他难以置信地微微颤抖。


    「佑人～既然这样，不如大家一起吃吧。」


    一悟脸上挂著爽朗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加入对话，整个过程再自然也不过。


    「咦？一悟不是要去学生餐厅吗？（不要擅自加入，我已经看穿你的意图了！）」


    「没啊，我想说今天中午吃面包。（你也不想想是谁的功劳？不要得意忘形喔？）」


    「这样啊，你再不赶快去买，面包会卖光喔？（笨蛋，等等趁你去买面包时，我们就换地方吃。快点给我滚，你这个想趁机占便宜的坏家伙！）」


    「哈哈哈，其实我已经买好了喔。你看～（你才是笨蛋，不过是稍微有女孩子和你说话而已，你可不要因此昏头喔？你这个永远的处男！）」


    两人沉默了一下子。


    「「哇哈哈哈哈！」」


    「……怎么回事？总觉得那两个人正在用对话和表情以外的方式沟通……」


    「……他们真的感情很好吗？」


    最后一悟也加入一起吃饭的行列，实际上也多亏了有一悟在，大家聊得很热烈，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觉得他们玩得很开心。


    「现在是怎样啊……」


    茉莉坐在静香的对面，她用筷子翻揽著便当里的菜，嗓音低沉地说道。


    当茉莉像平常一样从自己班上来找静香吃饭时，佑人的座位附近早已像现在这样呈现和乐融融的午餐风景。


    「嗯？那个啊，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堂杜同学在班上变得愈来愈受欢迎了。」


    「是喔……」


    茉莉听静香说明的同时，摆出一副觉得很没意思的表情。静香看到茉莉的反应，苦笑著给予回应。


    「话说回来，堂杜同学和国中时期的他比起来……感觉变很多呢。」


    「有吗？我不觉得他有变啊。」


    「唔嗯～最近我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堂杜同学国中时虽然给人的印象是个好人，但总觉得他不太可靠。」


    「他现在也是吧？实际上也真的不可靠。」


    「不会喔，他出乎意料地很可靠呢。如果有人去拜托他或是找他商量，他不但比想像中处理得更好，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人百依百顺。他是不是在国中毕业后的春假遇到了什么事？」


    静香疑惑地这么说道。


    「是能遇到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该怎么说呢？他升上高中后，突然变得不只是人很好而已……男孩子都是这样说变就变的吗？」


    「你想太多了啦，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是吗？我听班上的女孩子说，如果去拜托他事情，他不只是单纯帮忙而已，还会建议她们之后要怎么做比较好。根据状况不同，他有时也会表示这件事当事人亲自去做对后续发展比较有帮助，这种时候他虽然不会帮忙把全部的事情做完，但会陪在对方旁边直到事情结束……很多女生都很感谢他喔。」


    静香说完环视教室。


    「不信你自己看看我们班的女生。你看，里面甚至有几个人明显用羡慕的眼神望著堂杜同学他们吧？」


    「……」


    「不过……有更多的男生想要加入我们这边就是了。」


    静香用眼神扫视过那些痴痴望著茉莉、态度不自然的男生们。


    「茉莉，你再不加把劲，他说不定会被别人抢走喔？仔细看看他其实长得不差，而且很有内涵……很会看男人的女生们，肯定很快就会出手了喔？」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和我又没有关系……而且我……」


    静香用温柔的眼神笑著看慌张回答、话却愈说愈小声的茉莉。


    「你想说自己甩过他一次吧。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啊？」


    「我、我就说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了！」


    「啊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啦。抱歉，你不要那么生气。」


    静香一副拿茉莉没辙的样子，她安抚茉莉后定睛注视著她。


    「茉莉。」


    「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一本正经……」


    「你的优点其实显而易见，不过也伴随著某些缺点。感觉你以后可能会很后悔，所以没办法放著你不管。我身为姊姊的角色，希望你遇到理想和感情相互冲突时，偶而能优先选择感情。」


    「什么姊姊……我们明明一样大……」


    「可是你现在很困扰吧？」


    「哪件事……？」


    「片山学长的事。」


    「……！？」


    「我也很讶异好吗？你才刚拒绝堂杜同学的告白没多久，就和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片山学长交往。而且在那之后听你说是骗人的，我又吓了一跳！」


    「我、我又没有说在交往。我只说是朋友，还在观察……」


    「可是对方不是这么想吧？就算你说是朋友，但考虑到那时的状况，你也知道对方会怎么想吧？因为你彻底拒绝了堂杜同学。」


    静香一边说一边偷瞄佑人。茉莉注意到静香在看佑人，于是微微低下头，故意不看那边。


    「……我也觉得不该继续这样下去。啊！但我的意思不是要接受佑人的告白喔。我那时是真的没有想要和佑人交往……」


    「不过如果你那时只是想拒绝他，其实不需要撒那种谎吧？你不觉得撒那种谎有点过份吗？我一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这件事我真的觉得堂杜同学很可怜。」


    「嗯……我后来也觉得这么做很蠢……真的很糟糕……」


    「你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说那种谎？你从来没有对和你告白的人做出那么过分的事不是吗？甚至还很替他们著想。」


    「我、我也不知道……」


    静香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口气把铝箔包里的综合果汁喝完。


    在大多数的旁人眼里，对两人的评价都是能干的白泽茉莉和总是跟在茉莉身边、充满活力又开朗的水户静香。然而实际上，两人的关系说不定比较接近意外笨拙的白泽茉莉，以及温地陪在她身边的水户静香。


    「要我说的话，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这件事也攸关到对方，所以我才提出来讲，前阵子你没能说出口的片山学长的事，还是早点告诉他会比较好。跟他说『对不起，我骗了你』，说实话，你也因为这件事感到很难受吧？」


    「嗯……就这么办吧。下次黄金周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时，我会再去和他说。这件事我想好好和佑人道歉……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编个理由和你一起去？」


    「没关系，不用。而且这件事一定得由我当面跟他道歉才行……」


    「这么说也是。像这种时候就展现出了你的优点呢。无谓的坚持……」


    「等一下！我听到了喔。什么叫无谓的坚持，哪里无谓了！」


    「啊哈哈！听力很好应该也算你的优点吧？一样没什么用。」


    「不要再闹我了啦……」


    茉莉虽然如此感叹，但她心里很感谢静香。她每次都是这样，在和静香说话时整理好对重要事情的看法。茉莉知道陪著她商量的静香绝对会顾虑到她的心情，不会让她在最后陷入负面情绪。


    茉莉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可以引以为傲地告诉每一个人──「我的交友运很好！」。

 第3章 世界能力者机关 新人阶级测试

    黄金周前的最后一堂课结束，班上所有同学脸上都带著愉快表情准备放学回家，佑人第一个收拾完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


    「喂，佑人，你在急什么？明天开始就放假啰？你今天没有要去打工吧？要不要一起去里晃晃再回家？」


    「抱歉！我之后有安排好行程了，得赶快先走，拜拜！」


    佑人回答一悟的同时冲出教室，他没有注意到来等静香的茉莉，飞快地从她身旁跑过。茉莉看到佑人从旁跑过大吃一惊，连忙出声叫住他。


    「佑人！你说的行程是什么？我有话要跟你说！」


    佑人听到身后传来茉莉的声音，他紧急煞车回过头拉开嗓门回答。


    「我之前说过的测试！从今天开始！抱歉！我赶时间！」


    「这种时候举办测试……？从今天开始……可是一般测试不是都只有一天吗？」


    「嗯！今天先集合，然后从明天开始连考三天！我先走啰！」


    茉莉站在d班门前的走廊，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看著佑人离去的方向。


    「我都说有话要说了……考那么多天，不就几乎占掉整个假期？」


    茉莉小声地碎碎念，但其实就算佑人真的停下来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不然你打电话给他呢？你有话要跟他说吧？」


    从茉莉身后探出头的静香对她说道。


    「没、没关系啦！反正他好像也很忙……」


    「是喔～」


    「怎样啦？看你一脸想说什么的表情。」


    「没有啊～不过既然只是有话要跟他说，总之先联络他比较好吧？」


    「先这样吧。我也不想在佑人努力打工时打扰他。」


    「是吗……唔嗯，那么……啊，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堂杜同学要去参加测试？依照你上次说的，他是不是要去做类似侦探的工作？」


    「咦？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多问他。」


    静香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


    「咦？你没有逼问堂杜同学？喔唷～难得耶～」


    「因为佑人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所以我……等一下！我平常就没有在逼问佑人好吗！」


    「啊哈哈，好啦、好啦。不过为期三天的测试，是不是很像合宿那样啊？啊啊～唔嗯……这样啊，感觉很危险呢。」


    「……哪里危险了？」


    「不是啦，我不知道他要去参加什么测试，可是那里应该也会有女生吧？大家都是参加个测试的人，很容易遇到意气相投的对象。更不用说是合宿了……我们社团活动和男生们合办合宿时，不是也因此多了好几对情侣吗？」


    「……」


    「你也被好几个人告白。」


    「……」


    「茉莉……我建议你和堂杜同学联络一下会比较好喔？你看看最近的堂杜同学，不先做防护措施避免苍蝇靠近是不行的！」


    「我！我、我对他又没有那种想法！」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堂杜同学看起来不太习惯和女生相处，感觉他很易上坏女人的当。这样他不是很可怜吗？你和他同门又是青梅竹马，稍微帮他注意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咦……啊！对、对喔。说实话，我没有义务要帮他帮到这个份上，不过也不能放著他不管呢。虽然我觉得没有女孩子会把佑人当成对象啦。真是的，老是要人操心……」


    茉莉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来得有精神，接著径自朝剑道社的社团教室走去。静香则是望著她的背影窃笑。


    「这边也有一位让人操心的人呢。」


    「你在替谁操心？」


    一悟在邀约被佑人回绝后走出教室，似乎正闲著没事做。


    「没啊，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


    「是嘛～唉唉～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佑人也回去了。」


    「你要不要也去参加社团？反正你的运动神经不错。」


    「我就算了吧。」


    「是喔……对了，袴田同学。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你了……」


    「嗯，什么事？」


    静香用有点像在瞪一悟的方式看著他说道，这不像是平时为人爽朗的静香会有的表情。


    「你明明知道堂杜同学私生活有很多事要忙……为什么还找了那么多『小助手』的工作给他做？我看了都觉得他有点可怜。」


    静香一直很不能理解一悟的行为，所以她想找机会问这件事很久了。在某种程度上，静香会想问这个问题，也是因为她不认为一悟会是故意恶搞朋友、让朋友伤脑筋的那种人。


    一悟听到静香的疑问，露出很不像他会有的微妙表情搔搔头。


    「那个啊，唔嗯～该怎么说好呢。我希望佑人能和班上的同学更亲近一点……」


    「咦？是喔……」


    「……怎样啦？」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想让大家知道你最喜欢的堂杜同学的优点，但不好意思说出口……对吧？」


    「什么啊！才不是！我只是……」


    「你还真不坦率欸。」


    「真的不是啦！不对……要说有，也是有那个考量。不过真的要说原因，应该是因为我国三时发现他偶尔会突然变得很没有存在感，让人觉得有点担心……」


    「啊……的确。」


    静香听完一悟的话，回想起自己也曾经完全忘记国中时期的佑人，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明明两人国二时同班过，她却还是忘记了。


    「其实我升上国三时……也曾经忘记他是谁。」


    「咦……？」


    一悟令人意想不到的发言，让静香感到困惑。


    「佑人升上国三没多久就发生了品川事件……他休学三个月后第一次来上学时，我还想说『这个人是谁啊？』，甚至以为他是转学生。」


    「怎、怎么可能……你不是和他很好吗？」


    「是啊，我们那时是好朋友。当然……现在也是。」


    「嗯……我想也是。」


    一悟微微垂下眼帘，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深深地感到自我嫌恶。


    「他那时在班上显得格格不入，而且不知为何很努力地念书。大概是因为休学害他进度落后很多吧？我看到他那样很在意就主动问『要不要我借你笔记？』，然后他笑著对我说『谢谢你，一悟！』。」


    一悟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我永远忘不了，那时听到我对这句话的回答后……佑人脸上的表情。」


    「……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这家伙很会装熟喔』。我对他……说了这句话。」


    「咦……」


    「我说完之后……他一副很落寞的样子……对我说『对不起』。」


    静香注意到一悟的脸上闪过难受的表情。


    平时不拘小节的静香，小心翼翼地挑选用词向一悟提问。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他是谁的？」


    「还满突然的。当我看到白泽同学一边骂佑人一边教他功课的时候，忽然觉得好怀念……觉得这个景象很眼熟……然后瞬间想起了他是谁。」


    「……」


    「在那之后，我和佑人很快地恢复成以前的关系。不过因为有发生我刚才说的事情，刚开始相处时还是有点不自然。」


    「这样啊……有点难以置信呢。」


    「是啊，我自己到现在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我忍不住想让大家多注意佑人一点，虽然佑人觉得很困扰。」


    一悟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静香也像平时一样开朗地笑了出来。


    「没那回事，我听完之后可以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看来袴田同学也是人不可貌相，意外地有认真在思考呢，尤其是关于朋友的事。」


    「人不可貌相那句是多余的！」


    一悟像是想掩饰自己的害羞，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后离开现场。


    面对一悟如此的反应，静香脸上带著温柔的表情，望著一悟离去的背影偷偷窃笑。


    ◆


    佑人正站在品川中的大型饭店大厅，再次确认世界能力者机关寄来的新人测试简介和行程表。


    「入住手续办完了，说明会的会场……在三楼吗？我好像来得有点早，该怎么办呢？唔嗯～？啊，那边有咖啡厅。」


    佑人注意到了饭店内的咖啡厅，他心想「要不要在这里打发一下时间呢？」，但他看完挂在店门口的菜单后僵在原地不动。


    「好、好贵……为什么一杯咖啡要这么多钱？」


    不知道一流饭店消费水平的佑人错愕不已，这时一群人从饭店大门走了进来。一名身穿蓝色小礼服且一头黑黑长发随步伐摇曳的少女走在最前面，其他数名穿著西装的大人则跟在她的身后。


    不论是谁看到那名少女的表情，都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不太好。


    「搞什么啊，真是受不了那群笨蛋！实在是让人心情有够差，至少要看一下时间和场合吧！竟然挑这种日子说要一决胜负，气死人了！」


    随侍的神前明良听到主人的自言自语，不慌不忙地回答。


    「那都是因为瑞穗大人一时冲动，在公开场合说出了『我只对比我强的男人有兴趣』那种话。」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那种话！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定我有说过！」


    「谁叫你没有否定，而是直接打倒了对手。」


    「没办法啊！真是麻烦死了。如果我不打倒他们，又会来一大堆无聊的家伙想来当我的对手。说起来刚刚那个是怎样啊！没什么能力就算了，自尊心还莫名地高。」


    「没这回事，那位是御厨家的长男，不论能力还是家世背景都无可挑剔……」


    「根本弱爆了！」


    「是瑞穗大人太强了。还有，请你不要再打倒每一个靠近你的男性了。你身为四天寺家的长女，还是稍微要保持端庄的形象。这样我们做后续处理也乐得轻松。」


    「我、我知道了啦！嗯？喂，你挡到路了！没有要进去店里就让开！」


    依旧站在店门口思考要不要进去的佑人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过身退到一旁。


    「啊，抱歉！」


    一名扣除臭脸不说、有著黑发和典型日本人容貌的少女站在那。她虽然穿的是小礼服，但那张脸蛋还是给人一种大和抚子的氛围，令人印象深刻。


    少女「哼！」了一声后，站到正考虑是否要进去店里的佑人面前。


    「嗯？你……是能力者？」


    「咦！？啊，是的……」


    「你也想和我一较高下吗？」


    「……什么意思？」


    佑人听不懂她说的话，一下慌了手脚。


    随后少女无视困惑的佑人，自顾自地走进佑人犹豫要不要进去的咖啡厅。她身后穿著西装的大人们也跟著她往内移动。


    （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佑人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们，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明良向佑人道歉。


    「真的是非常抱歉。她其实没有恶意，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明良说完后大大地叹了口气，接著和佑人四目交接。


    「话说回来，你刚刚说自己是能力者？像你这个年纪的能力者出现在这里，那么表示你是来参加新人测试的吧？」


    「咦？啊，是的……」


    「这样啊。那你说不定会变成我们家任性公主的同学呢。不过也要你能考取到阶级。我是侍奉四天寺家的神前明良。不好意思，请问你的名字是？」


    「啊，我叫堂杜佑人。初次见面，你好。」


    「幸会幸会。堂杜……？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姓氏，你是来自能力者家族吗？」


    「我……」


    就在这时，店里传来「明良！动作快点！」的怒吼声。


    「啊哈哈……真拿她没办法。我们之后再见吧，堂杜。」


    名为神前的随从轻轻点点头，走进了咖啡厅。


    佑人目送神前进去，心想那名少女刚才可能是感知到他外漏的灵力，略微绷紧了神经。


    最后佑人前往饭店宽广的园区外围散步，藉此打发时间。


    佑人抵达指定的会场时，测试举办的宴会已经准备就绪。


    佑人来到会场前的报到柜台，一脸紧张地拿出事前拿到的id号码提供核对，并在机关工作人员的催促下穿过高到天花板的对开大门。


    佑人进到会场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心虚，发出「唔！」的惊呼。


    宽广的空间内全都是受试者、相关人士以及疑似他们随从的人，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不仅如此，桌面上还摆著各式各样的餐点，简直就像是来到了大人的社交场合。


    其中最让佑人感到心虚的是参加者们的服装，大家都穿著适合这个场合的正式服装，那些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受试者，似乎都很习惯参加这样的活动。


    相较之下，佑人的穿著则是……牛仔裤和在内搭衣外头套一件长袖衬衫，十足的高中生打扮。


    （我、我不该穿这样的，好丢脸。我不知道需要穿得那么正式，我本来还想说要尽量保持低调，赶快参加完测试赶快回去……）


    这下和佑人的计画完全相反，他毫无疑问相当地醒目。佑人提心吊胆地走在会场内，然后站到了门口附近的角落，一副无事可做的模样。


    「喂，你站在这做什么？你穿这样……是相关人士吗？」


    突然有人向他问话，佑人抬起头看到一名身穿鲜艳中国风服饰的少年站在那，那名少年的身后还跟著三名同样穿著中国风服饰的彪形大汉。


    佑人看对方年纪和自己相仿，心想应该同样是受试者，有点松了口气。


    「我是受试者，叫我堂杜就好。你也是受试者吗？请多多指教……」


    佑人伸出右手打算和对方握手，但少年刻意无视他。


    「受试者？呵呵呵，真亏你敢穿得那么邋遢来参加耶。你是天然能力者吗？也罢，不管你是天然能力者，还是来自某个家族都无所谓，反正都不可能有多厉害。既然你要和我黄英雄参加同一场测试，就尽你所能好好努力吧。要是被人家误以为今年的受试者水准很低，可是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名叫黄英雄的少年说完后露出惹人厌的笑容，瞧不起佑人的他转身背对，自顾自地离开现场，面无表情的随从们也跟在他的身后。


    「……咦？」


    佑人望著英雄离去的背影，再看向自己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的右手。


    他握紧拳头。


    「讨、讨人厌的家伙！正常人会那样说话吗？」


    正当佑人一个人独自在角落生闷气、觉得很不甘心时，会场渐渐吵杂了起来。


    佑人心想「发生什么事了？」并四处张望，他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现在正走进门的那群人身上，佑人基于好奇心，也顺著众人的视线看向那群人。


    「他们是……刚才的那群人？」


    走进门的是不久前在咖啡厅门口对佑人发脾气的少女一行人。佑人从门口右侧看向少女，从她的侧脸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并没有好转。


    「喂……她就是四天寺家下任当家最有力人选的瑞穗小姐。」


    「就是她啊……我以前有看过她……她变漂亮了呢。」


    「听说她愿意和任何人对战，只要打赢她，就可以和她交往喔。怎么样，你要不要和她比比看？」


    「笨蛋！要是因此死掉不就没意义了。你知道那些和她打过的家伙下场如何吧？所有人最后都送医了。」


    四天寺一行人的周遭自然而然形成人墙，佑人从人群中听见了他不知道的情报。


    （四天寺家的人好厉害喔……）


    佑人站在人墙的最后面，他用像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远眺少女凛然的姿态，此时突然有人跳出来阻挡了四天寺家一行人的去路。


    「嗨，瑞穗小姐，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你是谁啊？」


    （啊，那个人……是刚刚的讨厌鬼！）


    英雄不可一世地从人墙中走出来，但他在听到瑞穗的回答后，瞬间五官扭曲。


    「唔！我是黄英雄。你忘记了吗？」


    「啊啊，黄家的人啊……抱歉，我这个人只要是没兴趣的人，一下子就会忘记对方的名字。不过这不是针对你，你不用在意。那就先这样了。」


    「等、等一下！你对我这个未来的夫婿也是这种态度吗？」


    瑞穗从英雄身边走过时听到这句话，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只要打赢你就能和你缔结婚约……如果是这样，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选了吧？」


    「哼，我从来没说过那种话，你的话题跳得很快呢，不过你好像不太有自知之明。那我就特别让你现场体会一下，你根本配不上我这件事吧。这样以后就不用再看到你那张可笑的脸了。」


    「可、可笑的脸……！？你这是在说谁啊！」


    「我眼前那位长著一张可笑的脸的家伙啰。有种就放马过来啊？快让你那张可笑的脸更可笑吧！」


    瑞穗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讲起话来更是比平常恶毒。英雄提起造成她心情恶劣的话题，导致瑞穗的不爽程度直线向上攀升。


    英雄可以说是在最差的时机，选择了那种攀谈的方式。


    瑞穗和英雄火药味浓厚的对话令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好、好可怕～）


    佑人依旧站在人墙的最后面偷偷观察。就在这时，会场的气氛突然变得一触即发。现场所有人都感觉到臭著脸的英雄开始聚集灵力。


    而且量非常惊人。佑人也心头一惊，将目光转到英雄身上。


    不只是这样，脸上泛起无畏笑容的瑞穗也聚集了同等的力量。周围传出微弱的尖叫声，转眼间会场即将陷入因两人而起的恐慌。


    （糟糕！太过火了！）


    双方身后的随从们慌了手脚，准备介入两人之间。


    「不要这样嘛，那个……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


    和事佬出现了。实际上围观的群众感觉也希望快点有人出手阻止他们。


    可是……出现在两人间的人物超出旁人预想，是名服装打扮明显不合时宜的少年。


    「你想怎样……？」


    「你……是刚才那个人！」


    「那、那个，大家之后都是要一起接受测试的同伴不是吗？不要吵架比较好……」


    佑人无力地撑起微笑，宛如被狼和虎夹在中间的羊……


    「……嗯？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释放出灵力？你打算介入我们之间、用实力阻止我们吗？」


    「什么！？你要动手的话尽管动手！我第一个从你收拾起！」


    瑞穗皱紧眉头眯起眼睛，她看佑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能力不如自己态度却很高傲的对手。英雄似乎也感知到了佑人的灵力，态度变得很激动。


    「咦！？我、我没有！我这是因为特殊体质而灵力外泄。完全没有准备战斗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阻止你们吵架……」


    佑人被瑞穗和英雄的反应吓一跳，连忙高声说明这是场误会。随后瑞穗和英雄目瞪口呆，他们停住不动，彷佛忘记自己刚刚还在生气。


    不只是瑞穗和英雄，连旁人脸上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什么？……外泄？意思是灵力会擅自跑出来？」


    「也就是说，他无法控制灵力？」


    原本寂静无声的周遭，纷纷传出了类似的言论。


    佑人面对周遭的反应，不解地东张西望。


    紧接著，不知从哪传出某人「……噗！」笑出来的声音。


    剎那间有如洪水溃堤一般，会场内被笑声包围。


    佑人心里当然也很清楚，那绝非善意的笑声。


    （奇、奇怪？我被大家狠狠嘲笑了？）


    被大家嘲笑的佑人缩起身子，觉得很不好意思。英雄也在一阵大笑后，用鄙视的语气对佑人开口说道。


    「你连灵力都控制不了，竟然还敢参加测试？真的是蠢到让人说不出话耶！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劣等能力者存在，我们才会那么辛苦。我好心劝你还是在把脸丢光前赶快回去吧！不对，你已经够丢脸了！哈哈哈！」


    「啊……不是的，我会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瑞穗看了眼被嘲笑的和事佬后叹了口气，她拨过自己的长发。


    「……总觉得没兴致了。我说你！我承认你很有勇气，但你下次再这样，说不定会丢掉小命喔？建议你好好认清楚对手的实力和自己的实力。」


    心情依旧很差的瑞穗用手指著佑人提出忠告。


    「呵呵呵……我也没劲了。你之后还是好好看清楚自己的份量吧。喂，我们走！」


    英雄被这么一闹，大概也无心继续原本的争执，他命令随从离开现场。


    眼看当事者双方转身离去拉开距离，会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少主们差点打起来的随从们也擦去冷汗，跟随少主走远。


    唯一留在现场的只有被众人投以好奇眼光的佑人，依然觉得很自己很丢脸的他「……哈哈哈」地乾笑，走回会场入口附近那个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他固定位子的角落。


    四天寺家的随从神前明良望向待在角落的佑人。


    「那名少年……我记得他叫做堂杜？」


    「你认识他？哎呀，该说他不怕死吗？无知实在太恐怖了。也罢，就结果来说是好的。唯独他的灵力会外泄这点……可惜了。」


    「不过……先不说这个，你刚才有看到那名少年是从哪冒出来的吗？」


    「咦？没有，我没注意到……我都在看瑞穗大人。怎么了吗？」


    「没事，没什么。只是我也没注意到……」


    某人站在会场前方舞台旁的隔板后方，目睹了那一幕。


    那名男性的一头褐发梳理得很整齐，拥有健美体魄的他穿著无尾礼服。


    「喔，那名少年的身体动作很精湛，而且同时分散了对手的注意力。没想到新人阶级测试会出现使用仙道的人。虽然我是被迫参加……但这算是意想不到的好运？」


    那名男性喃喃自语后，默默地扬起嘴角。


    瑞穗和英雄剑拔弩张的状况告一段落后，会场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几位像是本次测试主办方的人出现在前方舞台。紧接著，穿著套装走在最前面的女性站到了舞台正中央的麦克风前，她扬起笑容开口说道。


    『今天很感谢各位远道而来。我是本次新人测试的负责人?大峰日纱枝，请大家多多指教。特别要请各位受试者们好好养精蓄锐，准备面对从明天开始的一连串测试。』


    她清亮的嗓音缓和了会场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前方。


    『详细内容后续会再和各位说明。打招呼的话说太多也没有意义，我们赶紧乾杯吧！』


    佑人站在会场最后方听她开场，面露苦笑的他心想「感觉是个开朗的人呢」。


    不过佑人也还在成长期，他乾杯完后立刻夹了一堆料理放进盘子，找了个座位用餐。佑人很久没有大吃一顿了，他的胃袋因喜悦而颤抖。


    佑人闭上眼睛双手握拳，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取得阶级。


    （我一定要过上精彩的高中生活，还要有个真正可以住的地方！）


    佑人让胃稍作休息，随著时间向前推进，现场开始进行关于新人测试的详细说明。


    『看来大家聊得很开心，接下来我将为各位说明本次测试的流程。请各位待在原地听就好。本次的新人测试，一共有三十八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受试者。就如大家所知，测试内容由「体术」、「法术?能力完成度」、「基础灵力?魔力」、「笔试」、「判断力?直觉」五个项目组成。我们将针对各个项目做出阶级判定，最后再决定综合阶级。测试得出的综合阶级，即为各位的阶级。从ss到f一共有九个阶级，新人测试可以取得的最高阶级为a。此外，测试项目所占的评分比例（allocation）不同，按照刚才的顺序说明比例，分别是「体术」5%、「法术?能力完成度」30%、「基础灵力?魔力」25%、「笔试」20%、「判断力?直觉」20%。』


    参加者们全都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点点头。


    除了某个人。


    「咦！？竟然还有笔试？而且还是用比例来算……第一个项目是体术……咦！我唯一擅长的项目只占5%？」


    『明天早上将在这个大厅举行「笔试」。午餐之后，下午将进行「基础灵力?魔力」检测。第二天早上则是「体术」，下午为「法术?能力完成度」，最后一天白天的项目是「判断力?直觉」，当天下午将会公布取得阶级者的名单以及发行认定证，在那之后我们会为新出炉的取得阶级者举办恳亲宴。过去新人测试的阶级取得率平均为38%。我们wio打从心底期盼能够透过这次的测试，出现更多取得阶级的人。』


    「我没听说有笔试啊！是什么样的笔试？希望至少是画卡的！」


    『接下来！这次的新人测试我们请来了客座评审，我们欢迎他出场！』


    「笔试到底要考什么啊？如果要考笔试，事前也该给个考古题吧。」


    『请大家掌声欢迎他！阿尔佛雷德?艾克莱特先生！』


    这段介绍令会场再次变得寂静无声。有著一头褐发的年轻绅士出现在台上，他缓缓地走到舞台正中央，闭上眼面对著会场微微行礼。


    「阿尔佛雷德?艾克莱特……不会吧！是剑圣！？」


    「ss级的那个！？没想到会请那样的大人物来当客座评审……」


    「十位【魔神杀手】的其中一人……活著的传说？之前不是有传闻说他行踪不明……？」


    鸦雀无声的会场响起盛大的欢呼声，气氛一下子就被炒热。


    『介绍到此结束，请各位继续畅谈！』


    日纱枝看向依旧处于亢奋状态的会场，放下麦克风走向主办者桌。各能力者家族派来的随从、受试者的家长们，早已聚集到了主办者桌前。


    日纱枝身为主办者，嘘寒问暖也是她重要的工作之一，她微笑一一应对。


    「哎呀～居然请得动那位剑圣！你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够把他找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秘技？」


    「哪有什么秘技，我只是打了通电话给他而已。」


    「什么？」


    「我打电话请他担任这次新人测试的客座评审，他马上爽快地答应了。」


    本次的话题人物剑圣阿尔佛雷德身旁，挤满了想抓紧机会接近他的人。


    想必有很多人打算趁著这次机会和剑圣攀上关系吧。


    剑圣偷偷瞪了日纱枝一眼。他的眼神很明显在说「我哪有爽快地答应！」，但不为所动的日纱枝当作没看到。


    剑圣在应付完一轮的提问和热切邀约后，说了句「我先失陪一下……」便用单手拿起酒杯走向会场后方。伴随著众人的目光，往前走的剑圣停在一名身穿便服、正尽可能地想获得多一点笔试情报的新人受试者前方。


    「不好意思中途打断你们的谈话，方便聊一下吗？请问你的名字是？」


    佑人原本很专心地在和其他受试者谈话，他在听到声音后回过头。


    「咦？啊，好的。我叫做堂杜佑人。」


    「啊……佑人先生。那我先告辞了……」


    和佑人说话的受试者注意到剑圣，随即机灵地准备离开现场。


    「好的，玛丽安小姐。真的很谢谢你，这些都很有参考价值。」


    「呵呵呵，不客气，我们明天一起加油吧。失陪了……」


    少女有著一头如丝绸般柔亮的金发以及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她表示这只是举手之劳后转身离去。


    「不好意思。我是阿尔佛雷德?艾克莱特。初次见面，我可以叫你佑人吗？」


    英国绅士伸出感觉很结实的右手，佑人握住那只手回覆对方。


    「啊，幸会幸会……咦？你是刚刚台上的……剑圣！？」


    「哈哈哈，叫我阿尔佛雷德就好。哎呀，其实我碰巧看到了你在刚才那场冲突中跳出来当和事佬的场面。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喔。」


    「啊……那只是因为我刚好在附近……我回过神时，就已经站在他们两个之间了。」


    「你太谦虚了。不管怎么说，吵架的两人可是四天寺家的千金和黄家的嫡长子。两方都是能力者家族里名门中的名门。而且据说两人都是两家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连机关也认为他们是将来大有可为的年轻人。」


    「唔咿！？是……是这样吗？我竟然在那么有名的人面前做出那种事……」


    佑人听到剑圣的话大吃一惊，感到难为情的他冷汗直流。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次不少受试者都很优秀，多的是某个家族引以为傲的儿子或女儿，机关甚至早在测试前就相当看重他们，称之为『黄金时代』。这么问虽然有点失礼，但你家是有能力传承的家族吗？我好像没听过堂杜这个姓氏……」


    「不是……我是天然能力者。」


    「这样啊……我这次负责担任体术的评审。我们到时再来较量一下吧。你很擅长体术吧？嗯？这股灵力是你的吗？这似乎……有点异常呢。」


    「啊，这是特殊体质造成的……灵力会擅自外泄，让人很伤脑筋。哈哈哈……咦？阿尔佛雷德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擅长体术？」


    「这个嘛，一种感觉呢……可能因为我也擅长体术吧？总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近几年来，测试的内容有所改变。以前的测试其实没有比例分配的问题，我很反对改成现在这样。或许是组织存续的时间一长，不得不追求起效率，变得愈来愈像政府机关吧。但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样的评价方式有一些例外，某些类型的能力者将会无法获得原本能反映出实力的阶级。机关没有想到那些能力者会来参加测试。」


    「是喔，所以某些类型的能力者是指……？」


    「好问题，类型有很多，举例来说……像道士那种使用仙道的人吧？」


    佑人心头一惊，但他仍旧佯装平静，剑圣见状咧嘴一笑。


    「他们虽然拥有强大的能力，可惜大多数都是脱离世俗的享乐主义者，对机关不太感兴趣。实际上机关甚至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剑圣轻啜了口红酒。


    「我只是举例喔？哎呀，另一边还有著表情很恐怖的主办者在等我，我得先过去了。我这次还肩负了负责逗人开心的重要使命呢。那么佑人，你就好好期待这次的测试吧，希望你能获得不错的阶级，再见。」


    剑圣说完便以流畅的动作转动他高大的身躯，离开了现场。佑人注视著剑圣的背影，随后才惊觉旁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那个人是谁啊？好像和剑圣很熟……」


    「他就是刚刚那个人啊……你看他的穿著。」


    「对耶，明明连灵力都控制不好，还有什么好和剑圣聊的？」


    （呜哇，又不小心引人注目了……我也真是的！）


    佑人为了闪避周遭忌妒和羡慕的眼光……往更角落的地方移动。


    就在这时，本次测试最强大的家族之一?黄家一行人来到了主办者桌打招呼，然而剑圣却不在场。日纱枝发现后立刻用眼神示意要剑圣回去，扑空的英雄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著佑人。


    佑人察觉到英雄的视线，思索著是否该回到自己在饭店的房间。既然说明也结束了，应该没有必要待到最后。这么想的佑人悄悄地往门口走去，此时他又被人叫住了。


    「嗨，你已经要回去了吗？堂杜。」


    「嗯？你……你是那时的……那个～神前先生？」


    明良露出爽朗的笑容点点头。


    「刚才我们家的公主又给你添麻烦了呢，还害你陷入那种窘境。我本来想马上和你道谢并道歉，但偏偏有事走不开。」


    「没关系，我也管太多了。不好意思……」


    「没这回事，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每次事情演变成那样就很难阻止她，会场差点就要变成一片焦土了。这次的收场方式算是比较少见的吧？哈哈哈。」


    「啊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


    「唔嗯～？我在咖啡厅前也有感觉到，你的灵力确实会外泄呢。这和你的能力有关吗？如果不好回答可以不用说没关系。」


    「啊……这是特殊体质，和能力无关。」


    「是喔～就这样外泄还真可惜……或者该说很奇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事。你说和能力无关……所以你有其他能力，且不需使用灵力吗？」


    面对明良一连串的提问，佑人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啊哈哈，抱歉、抱歉。看来你开始警戒我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真的只是想来向你道谢和道歉而已。」


    「啊，不是的……」


    「明良，你在这里啊？我已经腻了，我要回去啰。哎呀？你是刚刚那个……」


    佑人和明良的对话被一道强势的声音打断。


    「是啊，瑞穗大人。他是堂杜。我正在为刚才的事向他道谢。」


    「有、有什么好道谢的。我、我那时是因为……」


    「真的非常抱歉，堂杜。瑞穗大人有点无法信任男性，请原谅她。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了！下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呢？瑞穗大人也会一起。」


    「等一下！明良！」


    「啊，请你们不用在意！那是我擅自决定要做的事，不吃饭也没关系。那我先回房间了，谢谢你还特别来道歉。」


    佑人敬礼之后，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哎呀，我们被甩了吗？」


    「被甩的是你吧？不过，他竟然敢拒绝和四天寺吃饭的邀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都是因为瑞穗大人不愿意坦率地道谢。而且他可能不知道四天寺家是什么，又或者他没兴趣也说不定。毕竟他好像是天然能力者。」


    「……哼，那只是因为他很无知罢了。」


    「还要再约他吗？」


    「无聊！我要回房间了。你们的饭店是另一间吧？你们也快点过去吧。」


    明良回答「是」的同时，望著其实很在意没有道谢和道歉的少女，做出有点想笑又伤脑筋的表情。


    「对了，你有和日纱枝小姐说到话吗？」


    「好久没有和她聊聊了。日纱枝姊好像很忙，不过人还满有精神的，真是太好了。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和她一起好好吃顿饭……」


    「说不定在测试期间会有机会喔。她虽然有自己的立场，但你们两人是亲戚，我想不需要太过客气。日纱枝小姐应该也很想多和你聊聊。」


    大峰家和神前家都是四天寺家的分家。明良和四天寺家其他人比起来，算是和瑞穗年纪较接近，他知道独生女瑞穗从小就把日纱枝当作亲姊姊一样崇拜。不过日纱枝最近因为机关分部长的工作很忙，两人几乎没什么机会碰面。


    瑞穗对明良说了句「是啊」，一行人也离开了会场。


    佑人和瑞穗回到分配到的饭店房间，自宴会结束后也过了一小时。


    作为测试会场的大型饭店占地辽阔，一但离开饭店大楼本身，其他属于饭店范围的区域其实相当昏暗。因此到了晚上几乎不会有人走动，形成了独特的寂静氛围。


    在这宽广空间内，某个可以远眺饭店大楼的地方，三名身穿长版大衣的外国人用锐利眼神注视著饭店大楼，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为什么非得跑来这种地方不可啊？好不容易拿到的工作也告吹了。」


    三人中个头最小的男性任由风吹抚他脏兮兮却很显眼的大衣，从鼻子大大地呼了口气。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听到他说的话，把银发往上拨并回答。


    「不要这么说嘛。我们的预想无误，那家伙要是有看到那份资料……十之八九会来这里。社群的老爷们对于这次的事情，可是气到火冒三丈喔。」


    「好啦、好啦，不过为什么需要三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据我瞭解，目标虽然有长生不死的能力，但其实还很青涩不是吗？听说那个笨蛋杀的能力者也都是些菜鸟。」


    进行上述对话的两人身后有一名身高约两公尺高的壮汉，他坐在地上操作著在他手上看起来变得很小的笔电。


    「收到联络了……社群表示那家伙的能力和我们想的一样。」


    「果然……这样就能确定我们侦测不到他的理由了。状况会变得有点棘手，必须用肉眼确认那家伙的行踪。」


    「我们只有这张照片，不过看到应该马上就能认出目标了。就算他有奇怪的能力也是。」


    银发的女性无言地点点头，接著用细长的双眼望向饭店大楼。


    在那之后，壮汉阖上笔电，缓缓地站起身。


    「不可大意……」


    「哼，看你长得那么粗壮，做起事来倒是很小心。」


    壮汉依旧面无表情，他转动那受到驼背影响、实际上更庞大的身躯。


    「我去到处看看……联络方法就和平时一样……」


    「我知道了。」


    「好喔。」


    三人说完后，各自消失在黑夜中。

 第4章 新人阶级测试 实力与评价

    测试第一天。


    新人测试终于开始，一切按照行程安排，从早上十点开始笔试。


    佑人觉得笔试让他回忆起高中的入学考试。他抱著这种悠哉的想法翻开试卷。受试者只有三十八人，出乎预料地少。


    （唔，完全看不懂。叫这个名字的妖怪，它的特徵和弱点……我怎么会知道啊。）


    佑人心里很焦急，他决定先专心把三十题左右的问题填满再说。


    笔试依照原定时间结束，十二点开始是午餐时间，听说午餐和早餐一样是自助餐。除此之外，所有的单项测试结果会在合适的时间发表，这次的笔试结果也会在下午两点前张贴在会场内。


    「完蛋了……几乎都是些我看了只觉得『应该是那家伙吧？』的非人类。世界能力者机关的理念和规则我也全都随便填……」


    佑人一个人趴倒在桌上。


    佑人吃完午餐后稍微环视四周，发现大家都在优雅地享用饭后茶。所有人的脸上都带著满意的表情，受试者之间也聊得很热络。


    可是现在这张桌子只有佑人一个人。


    这也是唯一一张只有一个人却没有任何人过来坐的桌子。


    （也是啦，和我混熟也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且……呜哇，他又来了。）


    「喂，你这家伙！亏我之前还好心劝你，要你在把脸丢光前快点回去，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这？受不了耶，你连脑袋都很差吗？」


    黄家的嫡长子英雄每次只要见到佑人就一定不会放过他，非要骂他两句才开心。


    看来上次佑人介入他和瑞穗纷争的事，让他非常不爽。


    （我已经懒得回他了……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缠著我不放？）


    「我再说一次，快点滚回去吧。惹人厌的劣等能力者。」


    英雄一如往常地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随后便带著他那群不知何时凑在一起的小跟班离开。


    佑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打算离开座位去拿杯咖啡转换心情。


    「你还好吗？笔试如何？」


    佑人听到清脆悦耳的说话声，「咦？」了一声抬起头。


    一名手上端著两杯咖啡的金发少女出现在他眼前。


    「啊……玛丽安小姐。啊哈哈，我尽力了，不过有点没自信。枉费你教了我那么多……」


    昨天晚上的宴会唯一愿意和佑人说话的异国少女听完，眉型漂亮的眉毛往下垂成八字形。


    「这样啊……不过测试不只有笔试而已，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综合阶级。来，这杯咖啡给你。」


    「谢、谢谢你。你说的对……好！测试才刚开始而已，我要好好加油！」


    佑人打起精神对玛丽安微笑，玛丽安的表情也变得和缓。


    （啊啊，被疗愈了。尤其是在遇到那家伙之后，效果更显著。）


    「话说回来……你的日文说得很好呢。」


    「啊，我有四分之一日本人的血统。我去世的父亲国籍虽然是美国，但他其实是日本和德国的混血儿……我去世的母亲则是法国人。」


    「原来如此……好有国际感……啊……」


    佑人从这段话中注意到一件事，她说了「去世」……


    「抱歉……我问太多了……」


    佑人的脸上浮现感到歉疚的表情，玛丽安没想到他会这样。


    「咦！？没这回事！我说这个其实没别的意思……嗯……我的父亲是六年前走的，母亲则是去年……」


    佑人的脸沉了下来，他的母亲在一年前也去世了。他无法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不过多少能想像到一点。玛丽安注视著低著头、表情很严肃的佑人。


    「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你不要看我这样，我其实非常怕生。不过你很有亲和力，而且有时你会突然很敏锐，吓了我一跳。」


    「没、没有啦，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其实我的母亲去年也去世了……但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虽然现在笔试让我有点沮丧。」


    玛丽安很认真地听佑人说话，但当她看到佑人红著脸慌忙解释的模样，便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嘴角。佑人受到玛丽安的影响，也跟著微微一笑。


    在那之后，两人继续畅聊，这次换佑人去装了两杯咖啡。


    其他的受试者也愉快地大聊特聊，整个自助餐会场都沉浸在和乐的氛围中。


    就在这时……有人粗鲁地打开大门，破坏了会场的气氛。


    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摆出旁若无人的态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什么？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人跑进来？」


    「那群人是谁啊……？」


    受试者们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突然闯入的无礼乱入者身上，那群人之中有一名和受试者们年纪差不多的金发少年，他被身穿黑衣服的大人们团团围住，那名少年环视安静下来的午餐会场，就像在寻找某人，接著他的目光停在佑人和玛丽安的那一桌。


    随后其中一名黑衣人和少年说起悄悄话。


    明显在看佑人他们的少年冷笑了一下，佑人心中浮现微弱的厌恶感。他知道那群人是那种如果可以选择，他不会想和他们扯上关系的类型。


    然而事与愿违，那名少年将双手插进长裤口袋，扬起单边嘴角露出轻蔑笑容，来到了佑人他们坐的这一桌。


    佑人和玛丽安也尽可能地不要看向他们，偏偏他们硬是站到了两人面前，逼得两人不得不面对有如走错会场的这群人。近距离一看，可以看到金发少年脸上的雀斑很显眼，不过正常情况下也算是相貌堂堂。可惜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很扭曲，彷佛可以从外表窥见他的内心世界。


    少年站到玛丽安身旁，他弯腰把脸凑过去，用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玛丽安。


    「你就是玛丽安?蜜亚?茱莉安吗？哼～长得比想像中可爱嘛。」


    「……请问你是？」


    玛丽安原本温和的脸庞变得生硬不自然，少年浮夸地把手往额头上一贴。


    「喂喂！你连本家的继承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我是尚皮耶尔?德?奥尔良。你至少有听过我的名字吧？在某些情况下，我可是可以对你下命令的喔？」


    「……我和奥尔良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什么？少说笑了！」


    尚皮耶尔话才说完，便把其中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粗鲁地揪起玛丽安胸前的衣服。


    「呜！」


    玛丽安皱起眉头，脖子传来的疼痛令她无法支撑住身体。


    「既然你敢这么说！就把〔拉菲尔的法衣〕还来！那是你的母亲以前从奥尔良家带走的神具吧！你只要拿著那件法衣就没资格说和奥尔良家没关系！我们可是因为分家的小丫头要参加新人测试特别从法国飞来的喔。你听到没！还不快道谢？你说话啊！」


    自助餐会场一阵骚动……被人从胸前揪起的玛丽安噤声不语。


    「喂……真的假的，竟然是奥尔良家的人。」


    「就是说啊，他们是那个里奥尔良吧？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听说他们对机关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其他受试者听到奥尔良这个名字，脸色都为之大变。由于事出突然，外加佑人也听不懂他们说的内容，因此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


    紧接著……玛丽安咬紧下唇，像是放弃挣扎似地闭上眼。


    「真的……非常抱歉，尚皮耶尔大人。您特别为了我远道而来，非常……感谢您。」


    尚皮耶尔听完这句话，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哼！不过是旁人稍微夸奖你优秀就跩得跟什么一样……不过是区区分家的人！」


    尚皮耶尔在听完玛丽安的话后，本来想就这么算了，但他马上注意到周遭的受试者们都在看他们，愈来愈火大的尚皮耶尔开口准备继续骂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接连传来「喀锵！」，然后「碰！」的巨大声响。


    「哎呀！好烫！烫烫烫！！」


    佑人突然大吼大叫，吓了尚皮耶尔和黑衣服的随从们一跳。随从撞到了单手拿著咖啡的佑人，大圆桌直接翻倒。尚皮耶尔为了闪躲桌子，瞬间放开了玛丽安，一旁的随从马上接住差点跌倒的他。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糟糕，得赶快把上衣脱掉……不然会烫伤！」


    佑人一边慌张地把上半身的长袖衬衫脱掉，一边不断地道歉。


    尚皮耶尔回过神，他不仅在说得正起劲时被打断，刚才丢脸的跌倒方式还引来了周围的笑声，让他气得怒火中烧。


    「你这家伙！你想怎样！？是想和我还有奥尔良家作对吗！？」


    「怎么会！我完全没有要和你作对的意思！」


    「你给我闭嘴！」


    尚皮耶尔看佑人一副弱小的样子，脸上浮现嗜血的表情，双手揪起佑人胸前的衣服，粗暴地把他高举起来。佑人单手拿著刚脱下的长袖衬衫，整个人身体往后仰，他身上的t恤被拉到比脸部还高的位置，无法做出任何的抵抗。


    周围的受试者们发出微弱的尖叫声。


    「佑人先生！请、请您住手！尚皮耶尔大人！」


    尚皮耶尔来回看了看拚命求饶的玛丽安以及佑人可悲的表情。


    「……看了就讨厌。你这家伙，跟我道歉。我差点就要跌倒了。就算是骯脏的野狗，也有教训的必要。对了……你下跪求我原谅吧。」


    「尚皮耶尔大人！」


    一旁的玛丽安发出近似惨叫的呼喊。


    「吵死了！不然这样吧，玛丽安。你……要代替他跟我下跪求饶吗？呵呵呵。」


    「唔……！」


    玛丽安听到尚皮耶尔提出的替代方案，表情僵在脸上……会场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默后……玛丽安面无表情地微阖著眼。


    所有受试者都在场。众目睽睽之下，玛丽安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并伸出双手，准备做出下跪的动作。


    尚皮耶尔看到玛丽安的身子微微颤抖，心里满意地露出笑容，沉醉在自己掌控全场的错觉中。


    然而陶醉在那份愉快错觉中的他，很快就被佑人打破现场寂静的大吼拉回现实。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佑人挥舞手脚挣扎外加大声嚷嚷，旁人也觉得快看不下去。


    「啧！烦人的家伙！既然你这么觉得就快点下跪求饶！混蛋！」


    尚皮耶尔又一次在气氛正好时被佑人打扰，火大的他用力抓著佑人的t恤往旁边一甩。衣服的撕裂声随之响起，佑人狼狈地摔了出去。


    定睛一看，佑人的t恤从胸口到最下方的衣襬都被撕裂了。


    「佑人先生！」


    玛丽安看到佑人整个人飞出去，吓得连忙赶到佑人身边用手扶著他的肩膀。


    「痛痛痛……哈哈哈，玛丽安小姐，我没事的。」


    佑人说完缓缓地站起身，却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狼狈不堪。佑人神态自然地挺起胸膛，正面面向尚皮耶尔。


    「喂！快点跪下啊……唔！」


    尚皮耶尔倒抽一口气。


    原因在于佑人残破不堪的t恤掉到了地上，让他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外。


    即使是一般人，也看得出来佑人的肌肉锻炼得有多精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除此之外，他那让人觉得既骇人又完美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一看就知道伤势不轻的无数疤痕。


    尚皮耶尔的黑衣随从们也反射性地挡在主人面前。


    佑人的体魄和他平凡无奇且感觉优柔寡断的长相极不相衬，再加上身上的伤痕，营造出了一种不寻常的氛围，尚皮耶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会场里的受试者们也全都静默不语，站在佑人正后方的玛丽安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后在心里大吃一惊。


    自助餐会场的气氛变得一触即发……佑人朝著黑衣人们走去。旁人的视线也集中在佑人身上，紧张感节节高升。尚皮耶尔的两名随从挡在前面保护主人，佑人见状停下脚步。


    然后……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完全没有要和你起冲突的意思，一切全都是误会！请原谅我！」


    佑人突然果断地双膝跪地，并用双手撑在地板上。他眼泛泪光，拉开嗓门拚命地道歉。


    「……咦？」


    所有人看到他那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尚皮耶尔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发出了没水准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这下贱的家伙！下次小心点！喂，玛丽安。你最好也认清楚自己的立场喔？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等等和主办者打过招呼就要马上回法国了。你测试结束后，也给我马上来本家打招呼！听懂了吗？」


    尚皮耶尔说完后哈哈大笑，并对随从们使了个眼色。他接著瞥了眼低头下跪的佑人，一脸愉悦地离开了午餐会场。


    玛丽安瞪著他离去的身影，把手放在低著头的佑人肩膀上。


    「佑人先生……」


    「呼～得救了。」


    佑人确认尚皮耶尔一行人离开后，抬起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其他从头看到尾的受试者们，也都一副还好风暴已经过去、可以喘口气的模样。


    「那家伙……竟然真的下跪了。」


    「对啊，要是我一定办不到。我的自尊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讨厌，有够丢脸的。还要顾虑到那种家伙，玛丽安小姐真可怜……」


    「他肯定是来自没有荣誉心的家族吧。」


    大家纷纷对佑人说出苛刻的评语，其中看得最开心的非英雄莫属。


    玛丽安听到那些受试者们的批评，脸上浮现无法从她平时和蔼脸庞联想到的表情站起来。她泪眼汪汪地怒瞪众人，张开颤抖的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就在这时，她面前的佑人忽地站起身。


    「啊！穿这样没办法参加下一场测试！我得赶快去换衣服才行！抱歉，玛丽安小姐，我先离开一下。」


    佑人说完后用手轻拍玛丽安的肩膀对她微笑，随即准备离开午餐会场。


    被他转移注意力的玛丽安回过神。


    「啊，佑人先生！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咦？没有啦，是我不好。因为看到奇怪的家伙太紧张，我原本想喝口咖啡缓和一下心情，没想到却手滑了……」


    「那件衣服我帮你洗吧！请让我来洗！」


    「啊哈哈，这又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玛丽安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再说了，我其实很擅长洗衣服。」


    佑人感觉一点都不紧张，而且他说话很大声，彷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周遭的气氛变化。


    「真是的，那样很难看耶。你快点去换衣服啦！」


    「都是因为你才会造成这场骚动！你给玛丽安小姐添麻烦了！」


    周遭响起谴责佑人的声浪。佑人听到了只是频频点头道歉，同时往会场出口移动。佑人走出会场后，会场不可思议地恢复回原本的氛围，所有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受不了，真是什么人都有。对吧，四天寺小姐……奇怪，人呢？」


    和瑞穗一起喝茶的受试者们，坐在离佑人他们最远的一桌。然而先前还在座位上的瑞穗，不知何时不见了纵影。


    同桌的受试者少女们面面相觑，错愕地大眼瞪小眼。


    「是说……惹人厌的家伙还真多耶。不管是那个臭法国人还是臭中国人都好……竟然弄坏我宝贵的t恤，真是够了。这下子如果没拿到阶级就太不划算了。脱下来的这件衬衫也得换掉才行，要是被发现会很麻烦……」


    佑人一个人一面碎碎念，一面走向自己在饭店的房间。


    紧接著，佑人注意到前方站著一名很眼熟的少女。


    （咦？那个人是……）


    四天寺瑞穗双脚交叉坐在摆设于通往饭店住宿楼层必经之路的沙发上，不知道她坐在那多久了。


    佑人有点紧张，他赤裸著上身并将破掉的t恤和脱下来的长袖衬衫抱在胸前，打算快步路过瑞穗。


    「你……给我站住。明明经过我的旁边，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心里在想什么？」


    「咦！？没有，四天寺小姐，我有点赶时间……而且现在这样有点羞于见人。」


    「哼，这里是饭店里面，没有那么冷吧？」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冷，只是觉得裸著上半身实在不太好……」


    「如果是衣服，你手上有吧？比方那件根本没有弄脏的乾净衬衫！」


    「没、没啊！这、这件衬衫被咖啡弄脏了，所以我得去换衣服才行。」


    「你不要想骗过我的眼睛。如果你坚持有脏……就把衣服给我看。快把你藏在身后的那件脏衬衫交出来！」


    「咦？为什么？呜哇！等一下，你在做什么！」


    站起来的瑞穗冷不防地扑过来，她伸手想抓住佑人手上的长袖衬衫。吓一跳的佑人连忙闪躲，不愿把衬衫交给她，两人争执的方式就像小朋友在打闹，佑人完全想不透瑞穗这么做的目的。


    「好了！你不要再这样了！瑞穗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看你不顺眼！我刚刚本来要揍那个无药可救的家伙！结果你却跳出来多管闲事！像那种家伙，不管是他没用的长鼻子还是本性，都该连同他的身体一起打断，这才是最好的做法！就算是为了那个叫做玛丽安的女生！你也用不著向那种人渣下跪且受那么大的屈辱吧！」


    佑人听完瑞穗满腔怒火的发言，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佑人静止不动，正面注视著瑞穗，瑞穗也回瞪佑人。


    即使被她这样瞪，佑人仍然很欣赏这名少女的率直以及强烈的正义感。


    「四天寺小姐……那么做是不行的喔。」


    「为什么不行！」


    「要是四天寺小姐揍了他……事情之后会如何发展呢？依照那家伙的行为模式……最终也只是苦了玛丽安小姐而已。」


    瑞穗不再那么用力地伸手去抢衣服，她明白佑人的意思。


    「那、那种事……」


    瑞穗知道那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很高，而且对方可是里奥尔良家。就算是有名的四天寺家，也无法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随便出手。更何况玛丽安是奥尔良家的分家，不难想像那名少年会把压力发泄在玛丽安身上。


    然而瑞穗是在佑人的提点下才注意到这点，这令她很不甘心。


    「你、你说的或许没错！但你的意思是让陌生人羞辱自己也没关系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是想耍帅扮演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英雄吗？哈！真的是笑死人了！明明就连灵力都控制不好！」


    佑人脸上带著若有所思的表情听她说。


    「还有啊！你话说得那么好听，但有改变任何事情吗？那个叫做玛丽安的女生，有因为你牺牲自己而状况好转吗？」


    「……」


    此时此刻，瑞穗很清楚自己对这名少年说得太过火了，可是她停不下来。


    「我在问你话！状况有因为你的关系而产生任何改变吗？」


    「没有……不可能改变。我没有那种力量……」


    瑞穗感觉心有点痛。虽然非常微弱，但她看到佑人的眼神流露出哀伤。


    然而下一秒钟，佑人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认为……能够改变状况的只有当事者本人，所以我并没有想要让她的状况好转。那个时候我做那件事也只是因为我想那么做，就只是这样而已。牺牲自己什么的，我连想都没想过。」


    佑人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再说了，那种状况和气氛，真的让人很看不下去不是吗？」


    瑞穗看著佑人在这个气氛下显得很突兀的笑容……她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唔。你、你……」


    「瑞穗大人！你在这吗？」


    就在这时，电梯前那块从佑人他们的位置看过去算是死角的地方，传来了某人的声音。佑人转过去看向声音来源，瑞穗也跟著转过头。


    「啊，瑞穗大人！原来你在这啊。我找你找好久了，想说你怎么不在自助餐那里，也不在测试会场……话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做什么？」


    到处寻找瑞穗的明良快步走了过来。


    「明良……咦？我一个人？啊！！让、让他逃掉了！」


    瑞穗这时才发现佑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为此气得牙痒痒。


    （什么嘛，那家伙！竟敢自以为是地对我说那些话！亏我还好心想帮他……明明他受了那么大的耻辱，还被大家当作笨蛋啊！）


    明良一脸疑惑地望著气呼呼的瑞穗。


    这是明良担任随从以来，第一次看到瑞穗脸上出现那样的表情。


    ◆


    从今天下午开始的测试是检测基础灵力?魔力。


    负责检测的是隶属于能力者机关的两名女性──依菈和朵菈。


    依菈专门测灵力，朵菈专门测魔力。她们平时的主要任务是调查和研究，据说透过她们的特殊能力可以侦测出灵力、魔力的强弱。


    暂时集合的受试者们被分成灵力部门和魔力部门，在听完说明后回到自己的饭店房间等待，等到收到通知再个别前往检测专用的会场。


    佑人等了好久，在房间里滚来滚去等待通知的他，终于等到叫他出发的电话响起，并按照指示前往会场。


    会场前有两名机关的员工站在那，他们检查完佑人身分后带他进去里面。


    佑人走进会场，里面没什么特别，倒是出乎意料地又小又暗。


    他感受著诡异的氛围缓缓向前进后，隐约可以看到一名白发的女性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这时他发现一件事，那名女性虽然满头白发，外表却看起来十分年幼，像是十几岁出头的少女。


    白发少女一副没什么干劲的样子，看向对于眼前出现的人物感到意外的佑人。


    「嗯，堂杜佑人吧？我是负责检测基础灵力的伊菈。哈呼～终于到最后一个了……我们马上开始测试吧，请你站到地板上做记号的位置，然后持续全力解放灵力。啊，这边已经设置好结界了，所以请你毫无顾虑地全都释放出来。」


    「啊，好的。那个……关于我的灵力，我其实……」


    佑人正准备老实地说明自己的特殊体质，却被中途打断。


    「好啦好啦，请你动作快点。每年灵力部门的人都很多，反观魔力部门那边老早就测完了，朵菈那家伙绝对跑去喝一杯了！而且这次优秀的新人特别多，早就超过时间了。我也好想去喝一杯喔！」


    少女说到一半声音就变小了，佑人没有听到后半的内容，但感觉得出来她很不耐烦。没办法，他只好乖乖站到地板上那个长得像魔法阵的陌生记号上。


    （我没办法控制灵力，也没办法使用能力和灵力……这样也没关系吗？）


    「好了，我接下来将会释放魔力，不要吓到。灵力和魔力会相斥，一般来说会有危险，但我需要利用这个特性来检测你的灵力。啊，你绝对不可以擅自离开记号喔，要是离开，你的灵力和我的魔力会直接接触，到时候整个房间都会被炸掉。」


    依菈说完，便在确认佑人有站在地板上的记号后闭上眼睛。依菈的头发在没有风吹的房间内自行飘动，地板上的记号也随之发出蓝白色的光芒。


    「啊啊，好厉害。开始感觉麻麻的了，今年的新人真的都不简单。不过，这股灵力和其他的灵力……不太一样。实在是太浓郁了。而且这么庞大的灵力，扩散的范围却很小，多么巧妙的控制能力。」


    （啊哈哈……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三十分钟后……


    「呼、呼。等等，你还可以继续吗？唔……反而是我快不行了。」


    佑人心想再这样下去可能没有太大意义，也不太理解为何依菈会表现得有点色情。


    （我、我还是回去好了，这么做应该会比较好。既然都这么决定了，就用仙气包覆在灵力周围，避免继续相斥……）


    佑人看著在椅子上用会让人想入非非的方式扭动身躯的依菈，默默地让身体离开记号。依菈瞬间趴倒在椅子单边的扶手上，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


    紧接著，依菈朦胧的双眼和佑人对上眼。


    「那、那个，那就先这样！我先回房间了！谢谢你！」


    佑人丢下这句话后飞也似地离开房间，依菈则是一脸疲惫地注视著他离去的背影。


    佑人冲出会场，他回到自己在饭店的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唔嗯～让人检测我无法使用的灵力来获得阶级，我也觉得有点心虚……不过我也别无选择！重要的是取得阶级后认真地把工作做好。）


    佑人硬是说服自己后，觉得肚子饿到不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叫去，想当然也还没用餐。


    由于这次的测试没有提供晚餐，佑人必须自理晚餐。


    只是在饭店内用餐对佑人来说价格太过昂贵，因此他走到车站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饭团和茶，随意采买了些食物后，踏著有点沉重的步伐往饭店房间移动。


    佑人走进像公园一样宽广的饭店庭园，他继续朝饭店正门走去。


    「我这样真的拿得到阶级吗？算了，想这些也没用……嗯？」


    就在这时，自言自语的佑人停下脚步，他的表情变得僵硬。


    佑人缓缓地环视四周，察觉到有股异样的氛围……不过程度甚至连微弱都算不上。


    但佑人相信自己的感觉……或者该说，因为多次的经验，他变得相信直觉。佑人不动声色地走到摆放在通往饭店正门路上的长椅，将便利商店的袋子放在上头。


    「哎呀？我记得那孩子是受试者……咦！？消失了？」


    这里是位于饭店二楼的餐厅露台。日纱枝刚吃完饭，正好来到了餐厅的露台吹吹风。


    她碰巧看到走向饭店的受试者少年……下一秒却失去他的行踪。


    「怎么了吗？日纱枝。」


    阿尔佛雷德?艾克莱特从后方走来……在这个世界被称为剑圣的男人很自然地用手环绕住日纱枝的腰。


    「如果我没记错……他好像叫做堂杜佑人？你刚才说对他很有兴趣的那个受试者，他不久前在那附近走著……然后就消失了。」


    「是喔……」


    剑圣眯起眼睛。日纱枝看向剑圣，问他「想不想去瞭解一下状况？」。


    「不了，我现在比较想瞭解你的心情。」


    「哼！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是明天的体术评审，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日纱枝转身回到餐厅，挣脱了剑圣环绕在她腰上的手。


    剑圣做出耸耸肩的动作后，默默地用深褐色的眼眸望著少年出现过的庭园。


    饭店的园区种了许多树木，并且设有一条可以沿著饭店散步一圈的步道。不仅如此，步道途中等间隔地盖了好几座凉亭，作为休息的地方。


    佑人现在位于其中一个凉亭里。


    他沉默不语地望著倒在里面的两具男性尸体，死者应该是外国人。


    佑人在感到不对劲后，朝著异样氛围的来源走去，接著前方便传来疑似男性临死前的惨叫声。他加快脚步来到现场，映入眼帘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要报警吗？不对……或许我该找的不是警察。）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得马上报警，然而佑人之所以会觉得该找的不是警察是因为倒在他面前的尸体……不是人类。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令佑人很在意，他推测其中一人应该是负伤逃离了现场，地面上有著往饭店外头延伸的血迹。依照血量推测，可以想像留下血痕的人伤得绝对不轻。


    （这么做的犯人，说不定是……）


    温暖的春风吹过，摇动了草木。


    佑人若无其事地捡起掉落在地面、仍然还很新鲜的绿色树叶，他接著像射飞刀一样地把叶子射向林木丛生的阴暗处。


    那片叶子以从它的重量无法想像的速度消失在林木之间。


    「是我的错觉吗……？」


    一阵更加强劲的风吹来，佑人脚下的两具尸体化作灰烬消失，只留下衣服在原地。从衣服看得出来其中一个人个头比较小，另一个人则是身材魁梧的壮汉。


    「唔嗯～虽然有点在意……但还是先去和那个叫做大峰的人报告一下吧。毕竟这也不在我能处理的范围……啊！我的茶和饭团！要是被人家捡走就糟糕了，我得赶快回去！」


    佑人猛然想起买好的晚餐，他盘算著回去后要顺道向测试事务局报告这件事，快步离开现场。


    他走了之后……现场只剩下壮汉和矮小男性的衣服。


    过了几秒钟……佑人离去的凉亭旁边，树丛间的阴暗处……


    佑人刚刚射出叶片的阴暗处，再往内深入其实还有个更幽暗的空间。


    「那家伙是谁？呵呵呵，新人……是吗？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都是因为他，让一个刺客逃掉了……」


    藏在阴暗角落深处的空间里，某个人正用他长长的指甲拭去从脸上滑落的鲜血。


    佑人确认晚餐没被拿走后，去了一趟测试事务局所在的房间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身为负责人的日纱枝也马上赶来，并在听完佑人的话后立刻下达指示。


    「大峰大人。确实如他所言，现场有找到衣服。我们立刻搜索了附近，目前没有任何发现。另外那名可能在场的伤患，我们也还在持续搜索。」


    「是嘛……死者的衣服到身上带的东西，都要在调查完后交报告给我。还有，为了以防万一，可以帮我动员加强警备吗？装备方面也允许带到b装备。」


    「明白了。」


    日纱枝目送机关的职员离开房间后，转头看向佑人表达谢意。


    「堂杜，谢谢你。不过……真亏你能注意到。后续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测试要继续。」


    日纱枝这么说的同时谢过佑人，接著她注意到他手上拿著便利商店的袋子。


    「那是你的晚餐吗？不多吃一点健康的食物怎么行，你还在发育期吧？」


    「我是想当晚餐吃没错……啊哈哈哈。」


    佑人露出尴尬的笑容，但他很快变回一本正经的表情，开口向日纱枝询问。


    「这次的事件……和新人测试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不过很难想像他们那样的非人类会想对一群能力者出手。不仅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某些情况下还可能让他们身陷险境。总之，基于保险起见，我们会展开调查和加强警备，所以这件事交给我们就好，堂杜就先去休息吧。」


    「也是……你说的对。那我先失陪了。」


    佑人对日纱枝点点头，伸手开门准备离开房间。


    「啊，堂杜。这件事希望你能保密。要是受试者们因为承受奇怪的压力而导致他们无法正常发挥就太可怜了。这次参加测试的人很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好像抽到了下下签一样，真的很不好意思。」


    「啊，请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很习惯……不是，我不太介意这种事。」


    佑人露出爽朗的笑容，日纱枝也跟著微微一笑。在那之后佑人微微鞠躬、走出了房间。


    「他真是个好孩子呢。如果受试者都是像他那样的好孩子，我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日纱枝说完后，看著黄家提出的抱怨文件叹了口气。


    ◆


    「……我真的很差劲。」


    正当佑人回到饭店房间吃著便利商店的饭檲时，茉莉和母亲说了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吃晚餐，便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茉莉今天回想起了一年前要放春假时，被佑人告白的那一天。


    那天她结束社团活动准备回家，看到了佑人站在校门口附近。


    那时的佑人脸部表情生硬，表现得极为紧张，茉莉还记得自己那时心想「发生什么事了？」，觉得很担心他。然而佑人却说有话要跟她说，茉莉马上猜到他要做什么。茉莉想著「不会吧……」，心脏愈跳愈快。


    她以前也有像这样被男孩子们叫出去，说有话要对她说。


    不过茉莉那种时候通常都很冷静，她在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就会先在脑中想好要怎么婉转地回绝，才能在不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让事情落幕。


    但这时的她完全不像以前那样。


    茉莉的脸红得发烫，她从没想过连直直地走路都变得这么难。


    两人来到了黄昏时的国中校舍。茉莉一边想著「为什么大家都要选在这里告白啊？」一边觉得很紧张。


    茉莉看著有段时间没回头看自己的佑人。佑人的身体不可思议地微微颤抖……大概是因为很紧张吧？茉莉看到他那样，开始觉得比较不紧张了。


    或者该说，她想著：佑人难道不能够更大方一点吗？


    （他为什么那么紧张啊？就不能稍微有男子气概一点吗？每次都这样。）


    面对迟迟不敢回头的佑人，茉莉开始感到不耐烦，她心里的浪漫情怀和惊喜感也渐渐消失，两人间的气氛又恢复成了平时的佑人和茉莉。


    紧接著，佑人脸上带著终于下定决心的表情转过来。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臭著脸的茉莉。


    「……！？」


    佑人被茉莉的表情吓到，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了，他还是鼓起心里所剩的一点点勇气。


    「茉莉！我想跟你说的是……」


    佑人开始告白，茉莉则是听著佑人告白的内容。她盯著佑人的脸，烦躁感逐渐增强，一心只想著他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没自信？


    茉莉心目中理想的男朋友必须是个有自信，而且能够有点强势地带领她的人。她希望能和那样的男性谈恋爱，甚至认为如果不是那样的对象就无法和对方交往。


    以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茉莉的想法算是很极端而且非常具体，但其实这是极度不习惯谈恋爱外加理论派的茉莉所得出的恋爱理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像茉莉这样的少女往往会对爱人无止尽付出，有著相当危险的一面。也就是说，一旦她坠入爱河，眼里就只看得到那个人，将会一切以那个人为优先。


    或许是优秀的茉莉无意识中察觉到了这点，她变得每当喜欢上一个男性都必须要有能说服自己为何会喜欢上对方的理由。茉莉透过这个方式，在名为恋爱的强风中守护了自己的安全。


    后来茉莉遇到了佑人。佑人是个完全不符合「她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的少年，却在茉莉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茉莉总是只对佑人特别严格的原因，但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看清这点，极度不擅长谈恋爱的茉莉一直认定自己会这样，单纯是因为身边年纪相仿又熟悉的男生只有佑人一个。


    眼下茉莉听著佑人结结巴巴的告白，她的眉头愈皱愈紧，最后变成瞪著佑人。


    （佑人究竟为什么会那么没自信啊？要是他能够大方地要求「和我交往吧」，我或许还会觉得「没办法，不然稍微对他好一点，这次可以破例答应他」。）


    茉莉过去不管面对哪个和她告白的人，都不曾有过的烦躁感到达了顶点。


    她心中涌现想要刁难佑人的心情，这是她对别人绝对不会有的想法。


    茉莉对著畏畏缩缩、还在思索要说些什么比较好的佑人开口说道。


    「佑人，其实……」


    佑人的告白被茉莉打断，他默默地听著茉莉说的话、瞪大了双眼。


    「咦！？茉莉，你说的是谁？」


    「你不认识的人啦！他的名字叫……那～个，啊！他叫片山。」


    「所以你正在和那个人……」


    「我、我还没有答应喔。只是或许有那个可能性。」


    「可是……我连那个可能性都没有……」


    佑人难过地低下头。


    茉莉看到佑人的反应，顿时觉得心很痛，她冷不防地大喊。


    「没这回事！」


    「咦？意思是……？」


    「啊，不是……该怎么说呢……我、我的意思是，那种事只是可能性的高低差别而已，未来的事还很难说，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茉莉很努力地说出这段莫名其妙的发言，佑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他的表情渐渐变得释然。茉莉对于佑人的表情变化感到强烈的不安。


    「……我明白了，茉莉。」


    「咦？你明白什么？」


    「那个……今天真是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我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想想……我先回去了。」


    （什、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解读我那句话的？）


    「谢谢你，茉莉。你真的很温柔呢。」


    「咦？咦？等等……佑人。」


    「先这样啰，拜拜，茉莉。」


    佑人说完后跑著离开了。


    茉莉错愕地望著佑人跑远的背影。


    她待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好一段时间后，她才脸色凝重地踩著沉重的步伐一个人回家


    茉莉躺在床上，每当她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顺势捏造名为片山的虚构人物，藉此婉拒佑人时佑人的表情……就会气自己怎么那么蠢。


    （那时我的确无法接受佑人的告白……但我为什么要撒那种谎……）


    茉莉百思不解，为什么她对佑人和其他来告白的人不同，忍不住会用严厉的态度对待他？她的头脑和心里一直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静香虽然说「只要你有自觉，事情其实很简单」但她就是无法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当茉莉思考起这件事时，又会不知不觉地把被佑人告白着的状况仔细地回想一次。


    （不行！我一定要和佑人说清楚。先为说谎的事和他道歉……还有我那时也没跟佑人说我为何拒绝他。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不行，我果然得和他当面谈谈！）


    茉莉下定决心后，一鼓作气从床上站了起来。


    ◆


    测试第二天。早上的体术测试已经开始了。


    评审和受试者们全都聚集在摆满椅子、可以让近千人入座的饭店最大大厅中央，他们在机关把资材搬来设置好的特设擂台里一边进行实战演练一边对打。


    那座擂台是专门盖给能力者用的，因此非常坚固，有著就算用重型机具也无法破坏的特色。受试者们坐在沿著擂台摆放的椅子上，等著按照顺序上场，也有部分的人选择站著观看其他受试者的体术测试。


    能力者感觉和体术扯不太上关系，但体术对于以和非人类战斗为主的阶级持有者来说，实非常重要。


    而成就优秀体术的因素之一，当然就是肉体。


    实际上各能力者家族中，不少有名的家族都将他们独特的体术系统化了。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体术占的比例只有5%呢？这是有理由的。


    随著时代演进，所有系统的能力者也都让自家的法术变得更强，其中不外乎有强化肉体的法术。有鉴于此，即使不特别做训练，不少人还是可以透过灵力或魔力大幅强化肉体机能。历史悠久的能力者家族虽然依旧认为体术很重要，但那种重视体术的风潮已经渐渐退去。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体术在阶级测试的重要度也跟著降低，占的比例只剩下5%。不过测试就是测试，即使只占5%，受试者们也是会认真地为体术做准备。


    佑人身为其中一名受试者，他现在非常地焦虑。原因在昨天的测试结果延后公布，直到今天早上才公开张贴出所有人的成绩。


    佑人的成绩……笔试只有三十二分，毫无疑问是最后一名。


    至于灵力测试的结果，没有佑人的名字。佑人怀疑是自己看错，不死心地仔细检查名单……最后他终于在名单最下面单独一区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面写著……


    堂杜佑人────无法检测。


    本次的体术测试是由剑圣亲自担任评审，因此受试者们全都尽可能地站得近一些，全神贯注地观摩测试，希望能好好活用这个宝贵的经验。


    偏偏只有佑人一个人站得远远的，而且一脸哀怨地看向远方。


    「唉唉～再这样下去，我应该拿不到阶级了吧？笔试会考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事前真的不知道有笔试。先不说这个，灵力无法检测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被发现我只是任由灵力外泄而已？如果是的话，我也只能认了……」


    佑人大大地叹了口气，他摇摇头想甩掉负面的想法。


    出生在堂杜家确实会过上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人生也说不定，但佑人还是希望能守住自己的高中生活。


    「不行，我不可以放弃！我一定要获得阶级，让自己往后能够过上像人的生活！」


    佑人打起精神准备将注意力集中到测试时，受试者们突然大声地欢呼。


    现在和评审剑圣对峙的正是把乌黑长发绑成马尾、身穿四天寺流道服的少女，她脸上带著不服输的表情瞪著对手。两人短兵相接后，暂时分开。


    「我还可以继续！」


    「哎呀……真是惊人。看来四天寺家的公主是体术天才呢。我差点就要被你柔韧的动作给骗到了。好一个硬拳，身为精灵使居然有这等近战能力……不敢想像以后的发展会有多惊人。不过要是再打下去，擂台可能会承受不住冲击……我已经很清楚你的实力了。那么，换下一受试者。」


    从开始到现在，测试的节奏大概都是如此。受试者和剑圣实际战斗几分钟，由剑圣亲身体验受试者的程度如何。虽然测试允许所有人用法术强化肉体，佑人还是看得目瞪口呆，双眼紧盯刚完成测试的少女。


    （四天寺小姐好厉害喔！她真的很强！）


    瑞穗在结束测试后走下擂台，用毛巾擦去了汗水。英雄马上抓紧时间靠过去想搭话，然而瑞穗明显无视了他的存在。


    佑人从远处看到他们的互动露出了苦笑，这时瑞穗看向他。


    佑人感觉两人似乎眼睛有对上，但他随即想起昨天在走廊发生的事，觉得应该是他看错了，因此没有放在心上。


    现场还有本次测试的主办者大峰日纱枝以及其他测试的评审在观摩，他们都和受试者一样，专心地在一旁观看剑圣的体术测试。剑圣展现的体术即使是在新人测试中，也是相当珍贵的参考资料。


    紧接著，刚才和佑人一瞬间四目交接的瑞穗朝著他走来。


    佑人的旁边当然没有其他人。自从尚皮耶尔那起事件后，就更没有人愿意接近佑人了。


    尽管如此，佑人还是不觉得她是朝自己走来，继续把精神集中在擂台……然后瑞穗站到了佑人正前方。


    「……咦？」


    「咦什么咦，堂杜佑人。你再不加把劲就没机会拿到阶级了喔？」


    佑人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某种神奇的生物。


    「怎样……？」


    「不是，没想到你会记得我的名字……啊……那个，我没有放弃喔。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取得阶级。」


    「哼，那就好。我这一代要是有人掉队，我也会觉得不太愉快。还有啊！你的名字只是因为明良有提起，我才碰巧记住的！」


    「啊哈哈，谢谢你。四天寺小姐，我会加油的。」


    瑞穗的亲切和勇气令佑人产生了近似于感动的情绪，他认为和被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搭话是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而瑞穗光明正大地走到了他身边。她虽然不太会表达，但还是鼓励到了佑人。所以佑人也自然而然地对她微笑。


    「这样就对了，好好加油吧。」


    瑞穗看到佑人的笑脸，脸上闪过一抹笑容，随后便转身离开，走到并排靠在会场墙边的子坐下。周遭的受试者们甚至觉得瑞穗极其自然的举动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和个人特色，不自主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


    唯独英雄的眼神非常可怕。他只管用凶恶的目光瞪视佑人。


    另一方面，当事人瑞穗心中萌生了过去不曾有过的感受。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特别去和那名少年说话。除此之外，她本人最讶异的莫过于发现自己对他稍微露出了笑容。这点连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她很确定，她对此绝没有感到讨厌……


    测试继续下去，受试者们一个接著一个被叫上台，其中也包含了自从英雄和尚皮耶尔的事件后就一直没再和佑人说话的玛丽安。英雄疑似不太擅长体术，测试完后马上大喊「我的能力又不需要体术！」，很有他的风格。


    反倒是驱魔师玛丽安的表现让人惊艳，从她的外表根本想像不到她的体术那么强。不仅攻击时准确俐落，防守时更是展现了固若金汤的防御力。如此杰出的表现连剑圣也赞叹不已。在旁边看的佑人也对玛丽安坚不可摧的防守感到钦佩。


    （玛丽安小姐的防守做得真好。感觉那道防护可能和本人个性的契合度很高。肯定是因为身心一致才能有那样的强度。）


    终于轮到了佑人，「接下来……应该是最后一位受试者。请上来擂台。」剑圣开口催促。尽管剑圣和每位受试者对打的时间都不长，但他和那么多人对战过后居然一点都不喘，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流。


    不愧是据说现在只有五人的战斗系ss级?剑圣，就算说他是所有能力者里面最强的人也不为过。佑人走到擂台上，当他站到剑圣面前，他马上可以理解……为何剑圣会被说是能力者里最强的人。


    （他真的很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剑圣看著眼前的佑人，露出在面对其他受试者时不曾有的灿烂笑容。


    「嗨，佑人。你昨天又立了大功呢。」


    「咦？啊……你是指什么事？」


    佑人做出疑惑的表情。周遭的受试者们也讶异地讨论起「他们在说什么？」，佑人其实猜得到剑圣口中的大功是什么，但日纱枝有说过要他保密昨天在饭店园区发现非人类尸体的事他必须守口如瓶。


    实际上，日纱枝的表情也变得僵硬，察觉到这点的剑圣大大地点头。


    「没事……没什么。说实话，佑人，我对你很有兴趣。我很感动呢，你算是我这几年看到的人之中相当杰出的年轻人。」


    剑圣笑盈盈地走向佑人，并将手放到佑人的肩膀上，用很亲昵的方式轻敲他其中一边肩膀。是周遭的受试者们看到剑圣如此的举动，全都非常惊讶。


    他的态度彷佛在表明「我很中意佑人」。


    新人们的眼中纷纷流露出羡慕之情，在不解为何会如此的同时默默地看著两人。英雄等人用怨恨的眼神望著此情此景，握紧拳头暗自心想「为什么剑圣会看好那种家伙……」。


    剑圣脸上继续挂著笑容，并用只有佑人听得到的音量说话。


    「佑人，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昨天那些人，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分，毕竟衣服以外的东西都消失了。现场剩下的只有强大魔力留下的余香以及放著身分证明书的钱包。」


    佑人一脸诧异地看向剑圣。


    「如果参考身分证明书……他们就是一般的市民。分别是俄罗斯人和比利时人。」


    「一般市民！？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目前还不清楚，机关现在正在调查。虽然数量不多，但的确有那样的非人类存在。不过说到像那样的非人类，我的心里大概有底，可以猜得到他们的真实身分。」


    「他们是……？……」


    「主要靠魔力融入人类社会，外加拥有能够让包括我的评审们都感知不到他们的技能，像这样的非人类……总结以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们是从远古持续存活至今的存在，我们人类一直都很害怕的种族。」


    「古老的种族？这些……你有和机关报告吗？」


    「怎么可能，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想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吓了一跳呢，你竟然感知得到他们。我和s级的日纱枝……再加上其他的评审，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佑人看著对他微笑的剑圣，他不懂剑圣想表达什么，而且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就在这时，佑人第一次从剑圣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剑圣维持同样的表情远离佑人，再次和佑人对峙。


    「好了，佑人！开始测试吧？唔嗯～对了……我难得有机会在这次的新人测试中担任客座评审，就这么结束测试好像有点无趣。」


    剑圣思索了一下后抬起头。


    「好！最后的测试……我也想破例拿出真本事，你觉得怎么样？」


    剑圣说出这句话，会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受试者们面面相觑，瑞穗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为主办者的日纱枝也放下原本抱在胸前的双手，脸上的表情写满错愕。


    所有人的反应都一样，虽然剑圣指的是体术的部分，但他可是打算动真格。这样一来……根本算不上是测试。


    「等等，阿尔！你在说什么……！」


    「不用担心，三分钟而已。佑人，如果你能撑完三分钟，体术测试的结果我可以帮你勘酌加分喔？我记得你的资料也有提到擅长体术……这个提案不错吧？」


    尽管佑人是当事人，却有种没得选择的感觉，他才正要开口说话，剑圣便二话不说表示「那么，测试开始吧！佑人」，宣布测试正式开始。


    佑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感觉到眼前的剑圣散发出极具压倒性的斗气。


    佑人看得出来，剑圣非比寻常的斗气压制住了整个会场。


    如果对手是一般人，光是剑圣散发出来的那种斗气，大概就会让其瞬间丧失战意。


    然而在某种层面上，身为牺牲者的佑人现在心中只回荡著一句话。


    那就是……剑圣说的「勘酌加分」。


    （斟酌加分……斟酌加分！我的高中生活！修复我的家！）


    受试者和评审们紧张到快要忘记呼吸，不知不觉变成观众的他们注视著两人，从现场气氛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家很同情佑人。不过……同情的氛围在下一秒钟立刻烟消云散。


    原因在于……佑人散发出的压迫感。佑人给人的感觉，眨眼间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那是和剑圣还有现场的人不同、大家不曾感受过的力量。


    「……什么？他……」


    瑞穗喃喃自语。玛丽安、英雄、其他受试者、来观摩的评审们，全都一副很震惊的模样。佑人即使面对剑圣，也一点都不害怕。


    然而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像是高估自己能力、目中无人的年轻人，擂台上的不是大家熟悉的的堂杜佑人，佑人脸上的表情是新人们不曾看过、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战士的表情。剑圣注视著这样的佑人，他微微一笑后，双方摆出备战姿势。


    日纱枝屏住呼吸，一不小心看得入迷的她猛然回过神。


    她必须停止这场荒唐的测试。


    「等一下，你们两个……！」


    可惜讽刺的是，这句话反而成了测试开始的信号。


    剑圣采取动作，或者只能说他好像动了。即使站在近距离观看，所有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剑圣的动作，但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快。


    而是他没有任何起始动作，而且非常自然，因此没有人能预测得到他接下来的动向。


    面对剑圣的攻势，佑人很清楚地知道剑圣的右手肘正从下方瞄准他的心窝进攻。


    （一出手就攻击要害！？往后退会中他的计……既然这样！）


    两人即将交锋的瞬间，佑人向前移动。他微微移动身体的重心，用左手接下剑圣的手肘，并顺势用右手做出手刀朝剑圣左边的腋下挥去。两人交锋的瞬间产生的冲击波，令所有人不禁眯起双眼，双方短兵相接，也终于让旁人可以看清楚他们。


    「攻防一致呢……」


    剑圣眼神无比犀利，他冷笑了一下。佑人挥向剑圣的手刀，被他用左手手肘挡了下来。


    两人近距离对望。


    「你很有两下子嘛，佑人。我本身虽然是剑士，但我对自己的体术其实也颇有自信。没有办法，谁叫我拿剑会违反规定呢，只好像这样和你对打了。」


    「唔！……真巧啊，我本来也不是体术的专家。」


    「哦……很敢说嘛。不过自信过头不是件好事喔。」


    两人的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随后双双露出险恶的笑容。


    「「呵呵呵呵……」」


    原本在看到两人第一次的攻击后傻眼到说不出话的受试者们，在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眼神无奈地心想：「剑圣出乎意料地……幼稚？」


    「唉～看来他不服输的个性还是老样子呢……阿尔。男生就是这样，真拿他没辙……」


    日纱枝开始感到头痛，于是用右手摀著额头。


    「佑人……说谎是不好的喔。我们约好要拿出真本事吧？」


    「没有。我们的约定是你会斟酌加分！」


    从这句话之后，两人的动作快到完全超乎现场所有人的想像。


    在场的人全都紧盯著擂台，更不用说大家对佑人的理解甚至开始产生混乱。尽管只限于体术范围，区区一名新人少年竟然能和那位剑圣打得不分轩轾。


    佑人对上进攻大胆却没有破绽的剑圣，每个动作都宛如在跳舞。


    评审们个个都看得哑口无言，他们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他们其实没有看过剑圣战斗的样子，实际看过的大概只有日纱枝一人。


    但经验老道的他们很清楚，ss级……代表了什么意思。


    那是……标示出那些获得允许可以说自己最强的人们的王冠。


    「那个人是堂杜……佑人？」


    瑞穗没办法继续坐著，她来到呆站在最前面的玛丽安身旁。


    「那、那家伙明明是个连灵力都无法用的低能力者……」


    英雄脸上依旧维持无法相信自己看了什么的表情，愤恨不平地低声说道。


    正当大家都错愕不已时，当事者剑圣的心里却异常激动。


    （唔，没想到这么不好应付！你的实力超乎我的想像。我开始希望你能认真跟我打了！）


    受试者和评审们都快要变成普通的观众。实际上就连评审都没有察觉，双方之间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著更高阶的攻防战。


    如果以一次次攻击的轻重作为判断依据，剑圣占了上风，但佑人的攻击其实比场外的人看到的更加不规则。他刻意让大家看到有预备动作的攻击，再连续发动没有起始动作的主要攻击。所以当对手以为他往某处发动攻势，攻击却也有可能从另一边袭来。


    佑人的攻击可以说是变幻莫测。


    佑人往外侧闪躲剑圣的右拳，让自己的背部紧贴剑圣的身体，他大胆的行动令剑圣瞠目结舌。佑人让身体紧贴著剑圣，再转到剑圣背后，一掌击中他的背部。


    「……唔！」


    那乍看之下只像单纯的一掌……剑圣却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凉意。就在那一剎那，猛列的冲击传遍剑圣背部。


    然而……脸上出现错愕神情的反而是佑人。


    （咦？没有击飞他？糟糕！因为那一掌的关系，距离拉开了！）


    剑圣挡下了传至全身的冲击，他没有转过身，只是抬起自己的脚，用脚跟重击佑人的胸口。佑人听见自己的右胸传来一记闷响。


    「唔！」


    佑人往后方飞出去……他在空中调整好姿势，轻巧地重新站好。


    他回过头和剑圣对视。


    （佑人身上也包覆著防御殻（capsid）和防御膜（envelope）啊……不过和我身上的性质不太一样……）


    （我的劲力被分散了！）


    剑圣和佑人用锐利的眼神注视著彼此，会场寂静无声。


    剑圣突然吐了口气，解除了战斗姿势……他微微一笑。


    「不小心超过三分钟一点点。哎呀～佑人，实在太有趣了，有趣到我差点忘记测试的事呢。好了，测试到此结束……没有问题吧？……」


    「没有……啊，等一下！我们约好了！测试的斟酌加分！」


    「啊哈哈，说的也是。那部分我会好好考虑的。」


    （不只是我……刚才的对打，应该也会让他别的项目分数被重新评估吧？当然是指好的方面。）


    剑圣看向评审。评审们看著彼此，正在说些什么。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佑人各方的表现在评审间引发了讨论。


    笔试的部分，从结果来看佑人拿到受试者中最低的分数，但他的回答其实很多都没有错。当然了，也有他完全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可是只要问到有关上级妖魔或怪物、魔神等级非人类的问题，他的答对机率就会提升。


    引发讨论的部分在于他虽然有写出正确解答，却多写了不少多余的答案。比方说「某种魔兽的特徵为何？」的问题，他比标准正确解答还回答更多的特徵、弱点。


    评审都是些a级以上、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成员，佑人的回答甚至有许多让他们大为吃惊的内容。那些答案和他们在实战中注意到或者是觉得有疑问的地方不谋而合。


    也是因为这样，评审们花了很多时间细细检视佑人的回答。不过就结果而言，他没有写正确解答最终还是成了扣分的理由。


    至于灵力检测的部分，伊菈表示「无法检测他的灵力」。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灵力似乎没什么用……那不像是经过他操控而释放出的灵力。我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感觉得到他的灵力无法在战斗中使用。而且他无预警的情况下离开记号，但那时的感受我过去不曾体验过。我认为他用的不是灵力。」


    依菈的说明在大家听来杂乱无章。


    所以最后得出的结果……


    ────就是无法检测。


    「好了！体术测试到此结束。法术?能力完成度的测试将于下午举办。那将会是最辛苦测试，请大家尽早休息，做好万全的准备。」


    日纱枝用清脆嘹亮的声音替吵杂的会场闭幕，受试者和评审们鱼贯走出会场，各自去享用午餐。日纱枝若无其事地走到剑圣旁边，和他一起离开会场。


    「……阿尔。你似乎很中意那孩子呢，他是什么人？竟然有新人的体术可以跟你比拚到那种程度。堂杜……我没听说过这个家族。」


    「哈哈哈，可能我也上了年纪吧？哎呀，你不要那样盯著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对他很有兴趣……」


    原本望著剑圣侧脸的日纱枝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早上的体术测试结束后，受试者们全都来到了之前的午餐会场。


    相较于周遭的热闹氛围，佑人依旧一个人吃午餐。虽然他也很想和大家一起聊天，但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他也只好放弃。


    「唉～总觉得我在这里格格不入，好想早点结束回去。话说那个人……真的会帮我斟酌加分吗？」


    距离下场测试还有一点时间，佑人站起身，想去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瑞穗、玛丽安、其他受试者们都默默地观察著他。


    其实大家内心都开始对佑人产生了兴趣，但现况下实在不好和他搭话。


    尤其是对瑞穗和玛丽安以外的人来说，英雄占了很大的原因。


    今天下午的测试是『法术?能力完成度』，这部分不但在测试中占得比例最高，也是受试者们最用心准备的测试。


    法术?能力完成度，顾名思义将会检测各能力者特有能力的精密度。


    就如同不管马力再强，不好操作的车子还是派不上用场，能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反之就算马力不强，只要操作性、续航力、耐久度够高，即可算是台好车。


    也因为是这种类型的测试，不可能只靠一个评审就测完所有人，几乎所有的评审都上了。除此之外，受试者的能力相当多元，无法只用单一方法进行检测，因此现场准备了让检更容易进行的状况、环境，多数的时候也会进行模拟战。


    佑人在吃午餐时拿到了勾选测试会场的调查问卷，他点选了「皆可」，检测方法则选「模拟战」。


    （我基本上应该都走近战路线吧。）


    佑人在测试开始十分钟前来到了和先前体术测试同样的宽广会场，其他受试者们的穿著打扮吸引了他的目光。在这场测试中，大家都穿著各自文化背景的正式服装。由于有来自世界各国各种家族的新人，现场乍看之下有点像民族博览会。


    有的人手上拿著法具或魔具，也有人拿著像是武器的东西，可以看得出来那些是他们行使能力时必要的道具。本次测试可以带上任何展示能力或让能力发挥到极致所需要的道具、订下契约的非人类。


    能力测定的范围，也包括了透过道具加强能力的部分。


    比方以剑圣来说，他本人已经是超出一般水平的能力者，但他使用爱剑〔王者之剑〕时战斗力会翻升好几倍。测试时将会连同翻升后的能力也算进去。


    「我又～是最后一个。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难道说是按照成绩排的？」


    佑人看著自己的测试顺序，独自抱怨著。有部分的受试者已经前往外面的会场，但大多数的受试者包含佑人，都是在饭店内的大厅接受测试。


    「话说回来，我事前都不知道可以使用武器或道具。」


    佑人突然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长满老茧厚皮的双手，以少年的手来说显得太过粗糙，明显看得出来是有在练剑的人。


    「算了，还是不带比较好。要是拿出来也只会引人注目……」


    就这样，本次测试的重头戏……第四场的『法术?能力完成度』测试开始了。


    受试者们按照顺序在依照事前问卷准备的环境里秀出自己的能力，佑人非常认真地观察眼前形形色色受试者的能力，其中不乏继承了极稀有特殊能力的能力者，让佑人吓了一跳。


    有在恍惚状态使用破魔之弓的人、使用颜色操纵情感的人、和订下契约的非人类合作的人等等，不少能力佑人也是第一次看到。


    然后测试到了尾声，评审们都非常兴奋。


    「说起来，今年的新人还真厉害。这样看来，这次很可能会成为举办新人测试以来最精采的一次。瑞穗的实力我早就知道了，另外还有黄英雄、玛丽安?蜜亚?茱莉安……小小年纪有那样的实力……未来不可限量。」


    身为机关干部的日纱枝自己也是s级的优秀能力者，就连她也难掩惊讶之情，感叹道。那三人即使在今年表现优异的新人中依旧是鹤立鸡群。


    英雄能够运用黄家代代相传的特殊继承能力【被凭依者】，召唤出没想到他这个年纪就召唤出来的上级神灵「库胡林」，并让祂凭依在自己身上完美地同步，进而使用库胡林的能力。玛丽安则身穿奥尔良家传承下来的〔拉斐尔的法衣〕，在短短五分钟之内毫发无伤地打九只被召唤来测试用的低级恶魔，交出了亮眼的好成绩。


    两人的能力精密度都高到能与老练能力者匹敌。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瑞穗。


    出身于家喻户晓的知名精灵使家族的她，可以同时操纵地水火风四个系统中两个系统的精灵，而且还能在实战的状况下控制祂们。


    就算是上级精灵使，一次操纵一个系统的精灵也是基本常识。同时操纵多个系统……这在已知的精灵使中，也只有寥寥几人做得到。不仅如此，他们大多是各精灵使家族当家等级的人物。这名还只是新人的少女却早已掌握这项技术。


    这就是四天寺家的至宝、受到全世界能力者瞩目的次世代精灵使──四天寺瑞穗。


    「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位。我看看喔，堂杜佑人，请出列。堂杜……你希望用模拟战的方式来检测吧？接下来我会召唤模拟战用的对手，请你做好准备。」


    「啊，好的。我明白了。」


    朵菈是负责检测灵力的评审──依菈的双胞胎妹妹，她做好召唤准备。因为两人是双胞胎的关系，长得很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朵菈和依菈的外表除了服装和头发一黑一白外，没有其他差异。而朵菈的周围开始放出蓝白色的光芒，前方地板上出现了魔法阵。


    佑人在等待期间为了应战，开始升华仙气。


    （再往上一阶……往上、再往上……）


    其他受试者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著佑人，看他施展他们从没看过的能力。


    佑人释放出来的气被升华，直到提高到拥有灵性的力量，可以感觉得出来那股力量和体术测试时不一样。从外观看起来，佑人和平时的他没什么差别。可是大家都从平常感觉不太可靠的佑人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他。


    受试者们还没从体术测试的震惊中恢复，无法将目光从佑人的身上移开。


    评审们也不例外。


    大峰日纱枝身为日本分部长兼主办者，就连她也开始对这名少年产生兴趣。


    「他那样……到底是？资料显示他是天然能力者，那是突然变异吗？」


    评审朵菈做好了召唤准备，她注视著眼前的佑人，心里的感受五味杂陈。她回想起这场测试开始前和剑圣的对话。


    「咦──！！你要我在那个名叫堂杜的孩子的模拟战中召唤出b级的魔兽！？我没听错吧？剑圣！」


    「是啊，麻烦你了。五只左右，可以吗？」


    「五只！新人会没命的！你在想什么啊？他在体术测试的表现确实很惊人，可是这次的测试虽然说是模拟战，但也几乎和实战差不多了喔！？」


    「不用担心，最糟顶多收回召唤兽，来不及的话，我也会出手介入。像你这样顶尖的召唤师，五只应该易如反掌吧？你放心！有事我会负责。」


    朵菈偷偷瞄了眼剑圣，注意到她视线的剑圣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真是的！事情会变怎样我可不知道喔！）


    「喝啊──！从黑暗的地面前来吧！汝等将成为惨剧的目击者！召唤（summon）！蝎尾狮！」


    瑞穗和玛丽安听到朵菈喊出召唤的魔兽的名字时，瞪大了双眼。


    「……咦？」


    其他受试者和评审们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纷纷和她们一样露出错愕的神情……但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确定自己没听错。


    「蝎尾……？她说蝎尾狮……？蝎尾狮！她竟然召唤那种上级魔物！？咦？……二、三……五只！？」


    「朵菈！这是怎么回事！」


    日纱枝大喊。现场出现的是有著狮子的外表、脸介于人类和猴子之间，外加拥有近百颗尖牙和巨大蝎子尾巴的魔兽。五只蝎尾狮有的趴在大厅地上，有的从空中瞪著佑人。


    魔兽散发的不祥气息，令大厅内坐在等候席上的受试者们惊声尖叫。


    「咦？怎么了吗？对手有那么恐怖吗？」


    佑人看到大家的反应，开始用气圆包围周遭，想知道对手有多强。


    仙气的圆以佑人为中心向外扩散，碰触到了那几只蝎尾狮。


    （原来是这样，不过……打得过！）


    相较于冷静的受试者当事人，周围的旁观者反而惊慌失措。身为主办者的日纱枝一个箭步想要往前冲。


    「堂杜！不可以看它们的眼睛！快逃！哇啊！」


    日纱枝往前冲的瞬间，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手，整个人失去平衡。


    「咦！？阿尔，你拉我做什么！再这样下去不只是他，其他新人也会有危险！」


    「没事的，你看就对了。」


    剑圣看向前方。


    「那个……不好意思！测试开始了吧？我开始了喔！」


    佑人高声确认完后，毫不犹豫地跳到五只蝎尾狮的正中央。


    瑞穗和玛丽安站到前方保护其他受试者，以防大家发生不测，但当她们看到佑人根本像在乱来的行为，都不禁用近乎惨叫的声音大喊。


    「笨蛋！要站在外围和它们周旋，然后各个击破啊！」


    「佑人先生！不可以！」


    五只魔兽同时大吼，激动地扑向主动跳到它们眼前的猎物。


    现场彷佛转眼间变成了野兽喂食秀，五只蝎尾狮巨大的身躯遮蔽住佑人的身影，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


    四周飘荡著从蝎尾狮嘴里散出、伴随著恶臭的烟雾，会场的视野变差，那股腥臭和佑人的惨状甚至让某些人觉得反胃。


    「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


    召唤出蝎尾狮的朵菈双手抱著头，泪眼汪汪地蹲在地上。


    「怎、怎么会这样。阿尔，你干嘛阻止我！朵菈！快点解除召唤，还有叫医疗小队来！」


    脸色苍白的日纱枝下达指令……双手抱头的朵菈听到后缩起肩膀抖了一下。


    「朵菈，动作快！你有在听吗！？」


    「咦？咦咦──！？可、可是……已经……」


    剑圣默默扬起嘴角，此时周遭的烟雾缓缓散去，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现场可以看到……佑人站在处于濒死状态的五只蝎尾狮中间。


    这个画面和大家想的完全不同，佑人收回打在其中一只蝎尾狮额头上的掌击。五只蝎尾狮全都不断地抽搐，呈现奄奄一息的状态。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心想难道那名少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倒了所有的魔兽？


    大家仔细一看……


    除了疑似被佑人打倒的蝎尾狮，其他四只蝎尾狮庞大的身躯都复杂地纠缠在一起。魔兽们互相攻击了彼此，其中一只带有剧毒的蝎尾刺在另一只的胸口，还有一只狠狠地咬住另一只的颈动脉附近。


    看来它们没有袭击佑人，而是在打成一团的混战中控制不住攻击了同伴。


    至于疑似被佑人打倒的蝎尾狮，它的侧腹上也有著不像是佑人攻击造成的重伤。现场的人傻眼到说不出话……感觉身体一下使不上力。唯一一个看到这出惨剧还很高兴的英雄张合著嘴，接著喃喃抱怨「那、那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其实大家也真心这么觉得。


    无论结果如何，日纱枝确认佑人平安无事后总算是放心了，玛丽安等人看到佑人安然无恙，直接双膝著地跪在地上。


    一旁的瑞穗松了口气的同时，额头上浮现青筋，她气到双手握拳微微颤抖。


    佑人察觉到周围的氛围变化，有点意外地和大家解释。


    「那个……一只是我……亲自打倒的……」


    佑人说完这句台词的下一秒，玛丽安听到旁边传来「啪擦！」的声音，她「咦？」了一声往声音来源看过去。


    她看到了……会让人联想到愤怒女神＊难近母的瑞穗……（编注：印度教中的女神，形象通常为骑著凶恶动物与怪物战斗的女武士。）


    「堂杜──佑人！你这个笨蛋──！你是找死吗？竟然自己跳到敌人中间！明明没什么实力还敢用那种方法战斗，这样不管你有几条命都不够！你给我搞清楚，你这次只是奇迹发生、运气好而已！」


    瑞穗冲到佑人的身边，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抬起头脸红脖子粗地大喊。


    「咦？咦？你为什么那么生气？这、这不是都打倒了吗？」


    瑞穗听到佑人毫无紧张感可言的发言……火大程度超过了临界值。


    「既然你这么说！这也是你的命运──！！」


    「咦？为什么！？呜哇──！！咳咳！！」


    瑞穗用灵力强化过的腕力以＊背负投的技巧把佑人甩飞出去。佑人高速飞过空中，撞向饭店厚实的墙壁……筋疲力竭地瘫倒。（编注：将对手背起再摔出的柔道动作。）


    在这个过程中，剑圣一脸严肃地检查起濒死的魔兽们。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跳到正中央的吗？没想到他居然可以瞬间看穿对手智商不高，进而采取行动……）


    剑圣的表情认真到不行，这时一只手从他的后方伸了过来，重重地放在他的肩膀上。吓一跳的剑圣「嗯？」了一声。


    随后……他的耳朵听见彷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我、我听说了喔……阿尔。这件事好像是你出的主意……」


    剑圣连忙回过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日本分部实力坚强的分部长……日纱枝的身后还可以看到哭个不停、用手摀著头上冒出来的肿包的朵菈。


    「啊！不是的，日纱枝！会这样安排当然是因为我早就想好，要是有个万一我会主动介入……」


    「阿、尔？你知道我在这场新人测试中是什么样的立场吧？我有义务确保重要的新人们的人身安全……喔？」


    「日……日纱枝？你的笑容很可爱，可是也很恐怖……咳噗！」


    剑圣的肚子被揍了一拳。


    「唔唔，日、日纱枝，等一下……咦？等等！！」


    剑圣胸前的衣服和手臂被抓住，他高大的身躯被轻而易举地甩出去，飞向佑人刚才撞到的同一面墙壁。墙壁遭受猛烈撞击的声音响起……剑圣以头下脚上的方式从墙上滑落到佑人身旁。


    剑圣看著旁边脸上带著委屈的表情、失去知觉倒在地上的佑人。


    剑圣说完「少年……和我可能是同类……也说不定」便晕了过去。


    和四天寺家有关联的两名美女、美少女，气喘吁吁地望向昏厥的佑人和剑圣。


    两人的身影……不用多说，自然在所有人心中深深地留下了「潜在危险人物」的印象。


    测试第三天，地点是饭店内的会议室。所有新人测试的评审们全都围著桌子坐好，他们看著资料和投影幕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果然，问题还是这名少年……」


    现在是测试最后一天的下午，评审们齐聚一堂。


    新人测试的行程已全数完成，进入确认阶级的最后调整阶段。


    这项作业的难度其实没那么高，每个项目进行时都有打过分数，因此九成以上的受试者早已决定好可获得的阶级。


    所谓的调整通常是用来决定落在两个阶级间的受试者应该要分配到哪个阶级。


    不过那部分也结束了，只剩下一个人……


    「堂杜佑人。看过今天早上的『判断力?直觉』测试后……必须承认他的适应力、判断力在面对依菈用幻象制造出的环境变化时，表现都很让人惊艳，可是他完全无法使用仰赖灵力或魔力的直觉。这样的受试者……不对，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能力者。」


    「今年新人测试出来的结果，毫无疑问会成为历史上最精彩的一年。」


    据说能力者的直觉比一般人来得敏锐。普遍认为那是因为他们有灵力或魔力，对于世界的认知范围比一般人更加广阔，也可以称之为第六感。


    一般人从古到今都是使用视觉、听觉、味觉、咦觉、触觉，意即所谓的五感来判断状况。现代学界还号称人类拥有五感以上的知觉，不过机关还是采用自古以来的说法。


    由于能力者的第六感很强，这项测试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检测能力者的第六感。比方说，如果在能力者面前放两个箱子，问他们哪一个里面有放球这种简单的实验，正确率可以高达九成以上。


    在遇到异形的非人类或超自然现象时，第六感对能力者非常实用。毕竟能力者们承接的工作，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充满了无法预测的变动性。大多都难以只凭眼睛看到的事物进行判断。


    然而这项『判断力?直觉』测试的计分方式，主要是看最后是否有做出最合适的决策，就算直觉不够准确，只要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依旧能够得到高分。


    以佑人的状况来说，若是只测量第六感，将会得到和普通人差不多、远远低于能力者平均值的结果。但实际在测试中考验他的判断力时，他给出正确答案的机率令人讶异。因此主办方也会怀疑是否只是巧合，特别安排了佑人单独再进行一次测试。


    「为什么只有我要重测？哪有人这样的！刚才的成绩怎么了？过程不是都很顺利吗？」


    佑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评审内心也这么想，但还是依照指示重新进行了测试。


    依菈再次发动幻象，制造出设有许多陷阱的迷宫。


    本次测试的内容是要尽快走出迷宫，即使重新测一遍，佑人依旧交出了完美的成绩。他不但轻易地看穿陷阱，也没有中计，很快就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他走出迷宫的时间也比其他受试者快上非常多。


    评审们沉默不语了一段时间。


    「那个，我先确认一下……关于堂杜佑人的测试结果，笔试三十二分不及格，但内容值得深入研究。体术毫无疑问是a级，甚至拥有高于a的可能性。基础灵力如果按结果来判定会是a级……不过本人可能无法使用，因此不算在检测结果。能力完成度从模拟战的结果来看会是a级……可是不确定是否为他的实力。判断力?直觉就结果而言，应该算是a级。」


    「模拟战他的确算是运气好，但他也确实靠自己打倒了一只b级的魔兽。如果考量到他和剑圣的体术对打的表现，也可能不只是运气好而已……」


    所有评审都头痛不已，纷纷低下头或抬著头烦恼。今天来到现场的评审们平时都相当忙碌，大部分的人在会议结束后，连恳亲宴都不参加，将会直接回到自己的国家，有不少人硬是乔出时间，只为了参加这次的新人测试。


    因此，谁也没有预料到最后阶段会如此地耗时，大家都还有下个工作要去忙，多少开始有些焦躁。就在这个时候，除了头发颜色一个白发一个黑发外，有著同样长相的朵菈和依菈同时开口说道。


    「啊啊！他真的太奇怪了！第一次遇到像这样的人！」


    「讨论到这差不多了吧？不给他阶级。直接以他只是个体术狂做总结就好！」


    所有评审看向主办者。


    日纱枝到目前为止都默不作声地看著大家讨论，她判断大家想说的话都差不多说完后，开口进行发言。


    「依菈和朵菈，不可以那么做吧？我们的确很难直接从测试结果简单地判断出这名少年的阶级……但他是真的有交出成果……而且反过来想想，不管理由是什么，他还是拥有能和b级魔兽对打的能力。如果以后他以机关认定外的能力者身分去做了些什么……」


    「「唔！那样事情确实会变得很麻烦。」」


    「他还年轻，之后有很高的可能性会继续成长。如果机关能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控制，对我们来说会是比较有利的选择。从资料来看，他似乎不是来自能力者家族，而是天然能力者……这样做也符合了能力者机关保护、教育天然能力者的理念。再说……」


    「再说……？」


    「以下……是我个人的见解。也有可能是这次测试的内容，无法测出他的实力……总之，他的性格也没什么问题，这部分就由我透过主办者的权限做出结论。大家可以接受吗？」


    所有人点点头。反正大家心中本来就没有一定的答案，而且要是不给那名少年阶级，真的也让人觉得有点遗憾。


    从头到尾不曾发表意见的剑圣看著日纱枝微微一笑。


    「天然能力者……吗？」


    会议结束后，新人测试终于只剩下阶级发表，感觉稍微卸下肩上重担的日纱枝打算先回自己的饭店房间，剑圣阿尔佛雷德?艾克莱特也走在她的旁边。


    「日纱枝，那么我就先失陪了。谢谢你找我来，非常有趣。」


    「你还敢说，明明当初那么不甘愿。话说你也差不多该开始工作了吧，不然会被机关拋弃喔？已经有人在传说你行踪不明了呢。」


    剑圣苦笑了下，日纱枝则用严肃的表情看向剑圣。


    「阿尔……你知道那孩子的什么事情吗？从一开始你对那孩子的执著度就非比寻常。」


    剑圣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沉默地望著过去的恋人，日纱枝也回望他。


    「仙道……」


    「……咦？」


    「那名少年有可能是仙道的使用者。」


    「真的吗！」


    「我也不确定，以道士来说，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疑点，实际上他也拥有灵力。我没听过那样的道士，也有可能是我误判了。说起来会仙道的那些人，都是些和机关没有任何互动，同时也对机关不感兴趣的人。」


    「是这样吗……不过，这样就能说得通，为什么这样的测试测不出他的实力了。」


    「日纱枝，我希望你能好好注意他。尽管误判的可能性也很高，毕竟他和我听说的有很大差异。他说自己是天然能力者的事，从这个角度来看也很合理。不过，如果他真的是道士……那将会是宝贵的样本。为了瞭解同样都是能力者却充满谜团的道士，他会是重要的人才。」


    「……我明白了。但我不会给那个少年特别待遇。事情还不确定，更重要的是他在新人测试中很诚实。我没办法把那样的孩子当作样本处理。」


    「我想也是，就照你说的做。」


    剑圣面带笑容点点头后，两人身后冒出一名用小跑步前来报告的能力者机关职员。


    「剑圣，前往机场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那么，日纱枝……下次再见。」


    剑圣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跟在职员的后方离去。


    此时，日纱枝想出声喊住剑圣。


    却没能顺利开口……


    在那之后，日纱枝望著剑圣的背影，视如珍宝地用手抚摸起自己的腹部。


    看不见剑圣的身影后，日纱枝垂下双眼，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这时她的电话响起，来电者是她的秘书垣楯志摩。她在这次的测试开始前代替日纱枝前往伦敦分部，出席关于修女苏菲亚?萨瑟兰德被杀害的会议。日纱枝有请志摩随时向她报告会议内容，会议结束后也在她的判断下让志摩继续进行调查。


    『大峰大人，犯人方面已得知一项重要情报。最近的能力者失踪案件，果然也和嫌犯吸血鬼（vampire）脱不了关系。』


    「咦？所以一连串的失踪案件果然是他搞的鬼。但他的目标为什么都是能力者……？」


    『这点疑似和嫌犯的能力有关。嫌犯吸血鬼有很高的机率，能够从被他吸血的能力者身上吸取能力。他会锁定能力者们下手也是这个原因……』


    「竟然有这种事！我虽然听说过每只吸血鬼的能力、弱点、个体差异都很极端，但从没听说过有可以吸取他人能力的吸血鬼……」


    所有人都知道，吸血鬼这个种族个体差异非常大。一般认为吸血鬼会怕太阳光、十字架、大蒜、高纯度的水等等，可惜这些说到底不过是从前某个曾经严重威胁人类社会的个体的情报。不仅如此，他们就算不吸血也能存活下去。


    他们是各自拥有多元个性、弱点、能力的种族，单项情报不见得就能适用于所有的吸血鬼。


    不过，唯独某一点……只有那一点对所有个体都通用。


    那就是他们被称为不死者……是比人类聪明的强大非人类。


    『是的，在数百年前的纪录中，确实有提到吸血鬼会在吸血时同时吸取记忆、知识、外表，但像这样会吸取能力的个体非常少见。』


    「吸血鬼社群怎么说？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但社群似乎也觉得他们该负起责任，他们派出的搜索部队若有任何收获，应该会马上和机关报告。目前已出现五名被害者，其中有四人是隶属于机关的能力者。』


    「嗯，那名不死者的资料呢？」


    『社群说他叫做加斯顿，据说已经活了一千五百年。』


    「一千五百年！！这样不就是准魔神级？再加上他可以吸取能力者的能力，该算是魔神级……被吸血的能力者有谁？」


    『目前被确认的是，以修女苏菲亚?萨瑟兰德的读心术为首，其他几乎都是实战系的能力者。被害者中比较有名的是伦敦分部的约翰?拉奇斯，他的能力是让对手停止思考，导致对手陷入混乱的【中断】，不过所有能力里面比较棘手的是【定位】。』


    「那是艾德蒙多?斯坦的能力！那个难缠的家伙被打倒了？」


    『是的。那正是主要以潜入、获得情报为目的活动的无所属能力者──艾德蒙多?斯坦的能力。一周前他在德国杜塞道夫的饭店被杀害了。这项能力让他不论到哪里都能自然融入，因此不论侵入哪个组织都不会被怀疑。也是因为这个能力，连吸血鬼那边也找他找得很辛苦。本来吸血鬼只要有同类在附近就能互相感应到彼此，偏偏因为这个能力导致这项特性完全起不了作用……』


    「读心术加上定位能力，这下麻烦了……」


    『是的。』


    「抱歉，志摩。可以请你继续调查吗？我这边只剩下认定证的手续和恳亲宴就结束了。我之后也想去修女苏菲亚的坟前献花致意，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要亲手了结那个犯人……」


    『……我明白了。其实我心里大概有底，等等我会去见一个人。抱歉无法透露那个人是谁，但谈完之后说不定会获得什么情报。』


    「我知道了，我会随身带著手机，麻烦你再联络我。」


    日纱枝挂掉电话后，动身命令员工可以开始准备恳亲宴。


    与此同时……新人测试事务局的会议室里，存放在机关的笔记型电脑中、内含新人们测试结果的档案夹被打开了。


    「呵呵呵，连能力特性到实用度、风险都写得很清楚呢。果然分析能力者这种事，还是能力者比较清楚……」

 第5章 魔界归来的劣等能力者

    恳亲宴的会场，佑人一副无事可做的模样站在几乎可以说是老位子的后方角落。


    然后……佑人非常紧张，而且快到极限了。


    「天啊……好久没这么紧张了……上次大概是考高中成绩公布时的事了吧？」


    他思考著阶级测试结果公布后，下一步该怎么走。


    （如果落榜就去问问看一悟有没有不错的打工可以介绍好了，毕竟一悟人脉很广。）


    佑人心里这么想著，虽然他在测试会场孤伶伶的，但只要想到回家后至少还有朋友，就让他感到踏实许多。


    新人们陆续进场，大家都像测试开始前的宴会那样带著亲属和随从，会场渐渐热闹了起来。就在这时，黄家一行人意气风发地走进会场，英雄这次穿著西装。英雄一进到会场马上就看到了佑人，脸上做出露骨的厌恶表情。


    （呜哇，讨厌！那家伙又要来了……既然那么讨厌我，可以不要靠过来啊。）


    「喂，劣等能力者。你怎么还在啊？你给我听好了，只有阶级认定者才能参加这场恳亲宴会！这次只是认定发表碰巧延迟了些，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无聊的期待喔？你在这有损能力者的品格。快滚回去吧，穷光蛋。」


    英雄说完后像平常一样开心地哈哈大笑，然后转身离去。


    「唔！怎么会有那么讨人厌的家伙啊！不好意思喔，我就是穷，穷又不是我的……错。」


    佑人边说边看向周遭身穿正式服装的受试者们，他再看看自己身上老旧的牛仔裤和衬衫，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


    「不对，结果还没出来。只要取得阶级，我就能够工作赚取报酬。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好好打理一下服装……应该吧。」


    「佑人先生。」


    「这么说来，我以前好像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穿著打扮？」


    「那个～佑人先生？」


    斜斜往下垂的金发以及端庄秀丽的容颜突然出现在佑人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哇──玛丽安小姐！啊，对不起！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待在这么角落的地方啊？」


    「啊，我、我会这样，是因为总觉得待在这有点坐立难安。而且我又穿这样……」


    「不需要在意那种事。你穿这样……很好看喔。」


    「咦？是、是……是吗？谢谢……嗯？」


    「怎么了吗？」


    「那个，该怎么说呢……我还以为你在避免和我接触。因为只要和我说话，你看，可能就会惹到那家伙……」


    佑人这么说的同时，用拇指比了比后方的英雄和他的小跟班们。


    「没有，你误会了！我才怕自己会给你添麻烦……实际上也已经造成你的困扰了……而且还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好向你道谢和道歉。」


    「啊哈哈，那件事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从以前就很容易被那种家伙单方面找麻烦，我习惯了。」


    佑人说完露出纯真的笑容，玛丽安看到也跟著笑了出来。在这之后，玛丽安脸上带著松了口气的表情和佑人聊了起来。两人站在会场的角落虽然不太显眼，但看得出来相谈甚欢。紧接著，英雄的目光偶然扫到了两人。


    英雄的表情瞬间变得险恶，他朝两人走去，打算再教教佑人什么是低能力者应有的分寸……但他停下了脚步。原来是英雄等候多时的少女走进了会场。


    瑞穗带著随从明良进场，她东张西望似乎正在找人。


    英雄看到瑞穗那样，直觉她就是来找自己的，于是他整理好仪容，一面拨动头发一面朝瑞穗走去。但瑞穗完全没有注意到朝她走来的英雄，眼神停在和玛丽安聊得很愉快的佑人身上。


    「嗨，瑞穗小姐。我在这……喔？咦，奇怪？」


    瑞穗一脸不悦地走过英雄身旁，快步朝佑人所在的会场角落移动。英雄定格在拨头发的动作站著不动，接著回头看向路过他的少女。


    「堂杜佑人，有空吗？」


    「咦？啊！四天寺小姐。」


    佑人因为昨天才被瑞穗摔飞出去撞到墙，立刻表情僵硬地往后退。


    「你、你那个态度是怎样……算了，我有礼物要给你，你就收下吧。明良，把他带走。」


    「咦？为什么要送我礼物？神前先生，这是怎么回……呜哇！」


    佑人被四天寺家的随从抓住左右手，准备强行将他带到其他地方。


    「佑人先生！」


    「玛丽安小姐，你不用担心。瑞穗大人其实是想为第一天他出来劝架的事还有昨天把他摔飞出去的事道谢和道歉。可惜她非常地笨拙，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还请多多见谅。」


    「你不要在那边多嘴，快点把人带走！不然宴会要开始了！」


    瑞穗红著脸高声说道，明良回答「知道了」之后和其他随从用拖的把佑人拖出了会场。被瑞穗彻底无视的英雄，随即用恨之入骨的眼神瞪佑人。


    「礼、礼物！？瑞穗小姐竟然送那个低能力者礼物！？」


    佑人听到瑞穗说要送他礼物觉得很惊讶，也在心中发出感叹。


    （唉唉，这下他对我的怨恨又更深了……）


    玛丽安担心地望向被明良他们拖走的佑人。


    瑞穗用一种觉得不可思议又有点复杂的心情注视玛丽安的侧脸。


    「玛丽安，你还真奇怪耶。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跟那种可悲的家伙那么要好……」


    「也说不上是要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可以轻松地和佑人先生聊起来。而且……我之前给他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玛丽安的脸上浮现两抹淡淡的红晕，凝望佑人他们走出去的会场大门。


    「我好像可以理解你说的话。我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或实力才这么说……但他应该很强吧。比我还要强上许多……」


    瑞穗突然不自觉地想起在她和英雄起争执时出来仲裁的佑人，还有在玛丽安和尚皮耶尔那场骚动中的佑人，以及在那之后她和佑人在饭店通道中的那段对话。


    「是、是啊。我虽然不太清楚他强不强，但确实是有点自以为是……」


    佑人他们回来得意外地很快，一群人在恳亲宴会快开始前回到了会场。


    「快点，堂杜。这种事只要习惯就好，没错、没错，抬头挺胸就可以了。」


    佑人被明良从背后轻推一把后走进了会场，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佑人身上，但会这样不只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相关人士。


    原因还包括了他的服装。佑人现在身上穿著黑色的正式西装。


    而且出乎意料地适合他。


    平常或许看不太出来，但以佑人的年纪来说，他的长相算是颇为成熟。


    此外，他穿上黑色的衣服后，衬托出了略带蓝色光泽的头发，搭配上他朴实又不起眼的第一印象造成的反差，让人印象深刻。


    「咦？那个是堂杜？」


    「不对吧……好像有点帅耶。我是不是该去和他说说话……？」


    佑人因为周遭的反应而羞红了脸，他避免路过会场中央，决定还是要回到原本待的老位置。站在那的瑞穗和玛丽安，也像是时间静止般地看著佑人。


    「四天寺小姐，谢谢你。不过这么贵的衣服，我不好意思收……」


    瑞穗回过神，恢复成平常的她。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我之前……把你摔去……撞墙壁的……赔礼！你一个人在宴会里穿便服很醒目吧？而且那不是买的，是拜托饭店帮忙借来的衣服。你没有正式服装不是吗？人家诚心道歉，你接受就是了！」


    「唔嗯……的确是这样。」


    佑人听完瑞穗的话，也渐渐开心了起来。实际上他现在也不再因为只有自己穿便服而觉得丢脸，这都要感谢瑞穗的礼物。


    「你说的没错，四天寺小姐，谢谢你！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佑人率直地表现出喜悦，瑞穗也不禁跟著微笑。


    「佑人先生！你穿这样很好看喔！」


    「谢、谢谢，玛丽安小姐。」


    英雄气得发抖地看著这一幕，连带他被瑞穗无视的事，全都转变成了对佑人的怒火。


    「穷光蛋就算稍微换件衣服，也还是穷光蛋！」


    紧接著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身为主办者的日纱枝出现在会场前方的台上。所有人停止说话，一同往前看过去，佑人也一脸紧张地面向前方。


    『各位参加测试辛苦了。恳亲宴会马上开始。』


    参加者们全都注视著笑容满面的日纱枝，但大家脸上的表情写满疑惑，现场一片安静。


    『呵呵呵，我知道大家想说什么。你们想说……测试结果还没有发表吧？各位还记得吗？在测试开始前的宴会时我有说过，只有获得阶级的人才能参加最后一天的恳亲宴会……』


    新人受试者们睁大了眼。日纱枝这句话的意思是……


    『对于阶级认定结果的发表延后一事，我深感抱歉。这次的新人测试是机关举办新人测试以来第二次有这么精彩的结果。恭喜大家！这次所有人都成功取得阶级了！』


    全场欢声雷动，佑人自从考上高中之后，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生活就会比较轻松了！」


    瑞穗的反应很冷淡，英雄则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会场内的其他人都开心地彼此握手或拥抱。


    『好的！等等我将一个个公布本次测试的结果，被叫到的人请到前面来领取认定证。各项测试的详细结果也会显示在前面的投影幕上，请自行确认。接下来将从成绩前段的人开始唱名！』


    众人还沉浸在喜悦中时，一个个被叫上了台。


    『我看看喔，首先是四天寺瑞穗！获得了a级！』


    参加者们高声欢呼。隶属于机关的阶级持有者将近50%以上都集中在e级和f级。而且a级是新人测试可以取得的最高阶级。综合过去五十场新人测试，也只有四个人取得a级……除了佑人以外的参加者都很清楚这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


    佑人看著走上台领取认定证的瑞穗使劲地拍手。同一时间，上方的投影幕显示出了测试结果。上头显示笔试九十六分a、体术a、基础灵力a、法术?能力完成度a、判断力?直觉c。


    『下一位是玛丽安?蜜亚?茱莉安。获得了……a级！』


    会场的欢呼声更大了。没想到一场测试里居然有两个人取得a级！？这项前所未有的成绩令会场一阵骚动。


    玛丽安有点害羞地上前领取认定证。投影幕显示笔试九十分a、体术b、基础灵力a、法术?能力完成度a、判断力?直觉b。


    『下一位是……黄英雄。这一位……也获得了a！』


    参加者们听到有第三个人取得a，实在太过讶异，反而说不出话了。


    英雄认为这是大家对他感到敬畏，得意洋洋地大步走向前。投影幕显示笔试一百分a、体术e、基础灵力a、法术?能力完成度a、判断力?直觉c。


    「原来他不只是嘴上厉害而已……」


    佑人对英雄改观了。就在这时，领完认定证的玛丽安回到了佑人站的地方。瑞穗在拿到认定证后就被一堆人团团包围，忙著和其他人打招呼，以及接受来自其他家族的祝贺。阶级发表在那之后也继续进行，确实能感受到本次的新人测试是人才辈出的一年。


    b级取得者五人……这是举办新人测试以来，第一次在一场测试中有三人以上取得b。c级取得者二十九人……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没有被叫到的只剩下佑人。他虽然有点紧张，但依旧默默地等待呼叫。他是最后一个，代表他是同届中成绩最差的人，然而佑人一点都不在意。就算是f级，只要能够接得到工作，应该都能获得足够的收入。


    报酬当然会因为工作内容而有所不同，不过佑人前几天听说了各阶级大概的平均报酬，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很棒的金额了。光是这一点，即使取得阶级不简单，他也能理解为何知道机关的能力者们会想要努力取得阶级。


    『接下来是最后一位！堂杜佑人！获得了……d级！』


    佑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d级？佑人脸上浮现觉得感动的表情，甚至忘记要去前面的舞台一趟。玛丽安拍手后，大家也跟著拍手。佑人回过神、环视四周。这时接受完各方人士关心的瑞穗走了回来，开口呼喊佑人。


    「叫到你了喔。快点上台吧。」


    「佑人先生，恭喜你！」


    「谢、谢谢！」


    佑人笑咪咪地去领认定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这次测试中虽然是最后一名，却还是打从心底笑得很开心的模样让大家对他印象很好，所有人也都在笑。


    佑人害羞地往台上走去，他的测试结果显示在投影幕上。


    笔试三十二分（经过各种考量后勉强给f）、体术a（包含剑圣的斟酌加分）、基础灵力d（无法检测的协商结果）、法术?能力完成度d（考虑到可能是运气好的协商结果）、判断力?直觉a（讨论很久的协商结果）。


    佑人察觉到大家的笑容疑似来自投影幕上的结果，他的笑容变成了乾笑。不过实际上好印象的比重占得比较大就是了……


    「来，恭喜你。这是你的认定证。堂杜，这次周遭的人都太优秀了，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能理解，但在新人测试中取得d级是很厉害的事喔。去年新人取得的最高阶级是c，而且只有两人，其中一人还是像奥尔良家嫡长子那样的人物……」


    「啊，好的！谢谢。咦？奥尔良家的嫡长子……该不会是叫做尚皮耶尔的人吧……？」


    「哎呀，就是他喔。你认识他？测试第一天他有来视察和打招呼……你遇到他了？」


    「没有！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


    佑人听完那段话，总觉得好像可以理解尚皮耶尔内心的想法。他推测尚皮耶尔会看不顺眼玛丽安，是因为分家的玛丽安竟然比来自本家的自己还要优秀。


    佑人向日纱枝深深一鞠躬，欢欣鼓舞地走回角落的老位子。


    （太好了！我要努力赚钱，然后拜托一悟和我一起去买衣服！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把房子修好，放学后也有时间和班上同学去玩了！）


    佑人一边在心中描绘未来的蓝图一边往前走。


    『那么！结果发表到此结束。对机关来说，这是一场非常棒的新人测试，a级三人、b级五人，一共增加了八名上位阶级能力者。而且也是第一次所有人阶级都在d以上。各位的世代，果然毫无疑问是黄金时代！今天就请尽情地庆祝吧！』


    佑人脸上洋溢著愉快的神情，脚步也跟著轻盈了起来，打算视现场状况早点回去。


    就在这时──


    佑人的背脊陡然窜起一股恶寒。


    他收起笑容环视四周……但宴会现场没有任何异状。


    （这个感觉和前几天好像……）


    佑人中途沉淀下心情继续向前走，朝玛丽安和瑞穗所在的会场后方前进。


    「佑人先生，你怎么了？」


    玛丽安看到佑人和先前欢天喜地的样子大不相同，一脸讶异地问道。


    「啊，没事……玛丽安小姐，你刚刚有感觉到什么吗？」


    「咦？没有，没有特别感觉到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会场好像有不好的东西……」


    瑞穗听到佑人令人疑惑的发言，表情严肃地看了明良一眼，明良摇摇头表示「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会不会是你的错觉？你不要看明良这样，他可是四天寺家探索、侦查的专家喔。明良都说没感觉到了，应该就没事了。再说这里还有这么多能力者在场。」


    佑人依旧绷著一张脸，只用眼神迅速地扫视周遭。


    总觉得最近好像在哪里也感受过同样的可疑气息，这时佑人突然惊觉。


    （这家伙……和我在凉亭感觉到的是同一个人。）


    佑人的感觉让他的警戒心升到了最高点。


    （危险人物……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那是他的特性吗？还是他的能力……？）


    在新人测试中，佑人被认定没有身为能力者应有的直觉，但这时的佑人不同于测试时的他。佑人给人的感觉变了，他就像是开关被打开一样地开始解读现场状况。


    其中决定性的关键在于佑人有著在场任何一位能力者都无可比拟的丰富实战经验，这让佑人作为一名战士的判断力变得极为敏锐。那是他在堂杜家最大且最危险的管理之地──魔来窟的另一边世界培养出来的能力。


    佑人生于堂杜家，负责看守足以动摇这个世界的巨大洞窟魔来窟……背负著若是有个万一，将成为这个世界防波堤的责任。


    堂杜家因为身负重任，一直以来尽可能地避免和其他能力者交流。这全都是为了避免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被发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堂杜家还有另一项重要的任务。


    穿过魔来窟将会抵达与这个世界相邻的另一个世界……魔界。


    每当被称呼为魔界的异世界发生变异时，堂杜家必须和居住在魔界的人类同心协力，运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强大实力让魔界恢复平静，这也是他们的职责。


    现在佑人的父亲辽一正为了这个职责奉献出自己，佑人也是一样。


    堂杜家本来是灵剑师家族……但没有那个才能的佑人改去学习仙道。他的实力已经强到不会输给堂杜家历代当家的程度，就连他的师父、同时也是三仙的孙韦也说他有天赋。


    还有……佑人拥有在魔界三年的经验。


    在魔界经历多场壮烈且难以言喻的战斗，造就了现在的佑人。


    佑人现在……推导出了某个可能性。


    他在饭店外围发现非人类尸体……再加上剑圣说过是古老的种族。


    （那些非人类的尸体是传说中的不死者……吸血鬼！？）


    佑人虽然被新人测试搞得七荤八素，全部的心思都花在那上头，无心顾及其他事情，但他还是很气自己竟然如此大意，没有想到那个可能性。


    不对，如果真的是吸血鬼，代表那种强大的非人类已经被打倒两只了？


    那天在饭店的步道……佑人刚感知到他们时，他们应该还活著。


    可是几秒钟后、也就是佑人抵达现场时，他们都被杀死了。


    （……那些不死者是被什么杀死的？）


    佑人忙著四处搜索的眼神，停留在来和日纱枝进行报告的两名机关职员身上。不对，他是被他们吸引了。其中一名机关职员正惊慌失措地在和日纱枝说话，佑人的双眼却紧盯著另一名站在后方的职员。


    仔细一看，那名不知为何看不到脸的职员，缓缓地、悄悄地把脸转向佑人。佑人锐利的眼神和那职员阴沉的目光对上了。


    佑人没有漏看，那名职员单边嘴角往上扬，微微张嘴说了一句话。


    佑人没有听到声音……但他看懂了唇语。


    「你……是前几天在凉亭的那个小鬼吗……？」


    佑人瞪大眼睛，对著会场放声大吼。


    「大家快逃啊────！！」


    ◆


    『……各位的世代，果然毫无疑问是黄金时代！今天就请尽情地庆祝吧！』


    日纱枝结束演说，她一下台便急忙拿出从刚才就不断在口袋中震动的手机，萤幕显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垣循志摩打来的。


    「喂，志摩，有什么消息吗？」


    『大峰大人！请立刻中止测试！』


    志摩平时说话不会这么激动，日纱枝听到也慌了。


    「志、志摩，你先冷静一下。测试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举办恳亲宴会，而且也进行到一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要我立刻中止测试？」


    『犯人！知道杀害能力者的犯人在哪了！他现在就在测试会场！他的目的是吸表现优异新人的血，把新人的能力占为己有！』


    「咦！？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被杀的艾德蒙多?斯坦的私人物品里面，包含了这次新人测试受试者的名单。艾德蒙多八成是想把这项情报卖给其他组织或国家。嫌犯吸血鬼很有可能已经看过那份名单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早就发动攻击了。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情报已经过确认！吸血鬼社群很快也会提出中止测试的要求！据说社群派出的三名刺客全都被打败了。幸存的其中一人联络了社群……详细内容晚点再说！请尽快中止测试！』


    「怎么会这样，社群的联络也来得太慢了吧！他们为什么不早点联络我们？」


    『恐怕是因为社群费了很多心思都掌握不到加斯顿的行踪吧。可想而知是【定位】能力造成了影响，所以他们才会打算把新人测试当作诱饵。』


    「诱饵！？」


    『社群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加斯顿会吸取对方的能力，还有他在艾德蒙多房间里找到新人测试相关情报的事了。他们应该是看准了这点，想说既然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不如就把新人测试当作诱饵，藉机埋伏杀掉加斯顿……』


    「你说什么！就算是这样好了，他们要是能先通知一下，我们至少也能有所防范啊！」


    『如果事先通知，测试很可能会取消，这样就没有诱饵了。他们的自尊心很高，原本应该是希望能自己解决掉同族惹出的麻烦吧。』


    「……结果反而是刺客被打败了。」


    『是的，因此他们打算装作是加斯顿被逼得躲到了日本，在当地偶然得知了新人测试的事，然后再向机关提供这项情报，这样不但能展现诚意，也不会丢自己的脸……我想他们八成是基于以上判断才会拖到现在才联络。』


    「也太会给人添麻烦了！」


    『大峰大人！总之请你尽快中止宴会，让参加者前去避难并且加强戒备！』


    「我、我知道了！总之我会先照你说的下达指令。」


    日纱枝挂掉电话后，机关职员一脸惶恐地跑到她旁边。


    「大峰大人！」


    「又怎么了！？」


    「大峰大人，测试事务局的房间锁遭到破坏，笔电里的新人名单暨测试结果被某人打开看过了！我们已经马上派人去调查犯人是谁，但这边还是先和您报告一下。」


    「你说什么！？」


    测试结果是机关的最高机密，只有特定人士知道阅览密码。


    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得知密码的？就在这时，日纱枝的脑海中浮现最糟状况。


    （定位的能力……）


    不对，更重要的是现阶段档案已被看过的事实……


    犯人的动机为何？包含垣楯志摩打来告知的消息……日纱枝飞快地思索著。


    （他在等待测试结果……好评断各个新人能力者的能力优劣！？）


    日纱枝清晰的脑袋和直觉帮助她一下子就掌握了整体状况。佑人发现的身分不明非人类尸体，很可能就是社群派来的刺客吸血鬼……


    其他非人类姑且不论，但不可能有人知道那是不死者的尸体。因此关于那两具尸体是什么非人类的调查，迟迟没有得出结论。可是当她听到有三名刺客时，瞬间理解了。


    幸存的那人身负重伤并且联络了社群……这个可能性很高。


    在脑中统整状况的日纱枝脸色愈来愈难看，就在她准备开口喊机关职员时，佑人的大吼响遍宴会会场。


    「大家快逃啊────！！」


    会场因突如其来的吼声而一片哗然。日纱枝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佑人正杀气腾腾地冲向前来和她报告的机关职员。


    「堂杜，等一下！」


    然而她的声音没有传达出去，佑人转眼间朝两名机关职员身后的职员使出右上段旋踢。日纱枝也很清楚佑人的体术实力，经过和剑圣的对打后，这名原本可能难以取得阶级的少年，评价有了极大的变化。机关职员若是被他的高速踢击踢中，肯定连一下都撑不住。


    然而……日纱枝的担心在不好的意义上并没有成真。那名职员竟然在踢击快要命中太阳穴前，单手抓住了佑人的右脚。


    「……唔！」


    佑人的表情扭曲。接著更惊人的事发生了，那名职员在抓住佑人的脚后，以异于常人的臂力把他甩往会场前方的墙壁。


    「什么！？」


    日纱枝看著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著实感到错愕不已。体术方面可以和剑圣平分秋色的佑人的踢击不但被挡下了来，随后还被甩飞出去，整个人撞进墙壁里。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会场响起尖叫声，陷入混乱状态。


    「堂杜佑人！」


    「佑人先生！」


    瑞穗和玛丽安从佑人英姿飒爽地飞快冲出去时，双眼就紧盯著他。


    当她们看到佑人攻击机关的职员时吓了一跳，但那名职员不仅挡下攻击，还把佑人甩飞出去，让她们更为吃惊。瑞穗和玛丽安马上想跑过去关心佑人的状况，这时把佑人甩出去的职员挡在两人面前，态度就好像他是碰巧路过一样。


    「哎呀哎呀，还真巧呀，两位小姐～你们想去哪啊？」


    两人都从那名机关职员身上感受到无以名状的厌恶感，立刻摆出备战姿势。日纱枝一个箭步挡在两人面前保护她们，接著对参加者和机关职员们下达指示。


    「所有人都到外面避难！各家随从请保护好主人！那家伙的目标是新人！」


    日纱枝没有回头看向身后的瑞穗，继续说道。


    「瑞穗，你们也快逃！把堂杜也带上！然后和剑圣联络，把他从机场叫回来！这里就先交给我！」


    可惜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机关职员和会场的众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日纱枝看不下去大声怒吼。


    「这家伙是不死者！吸血鬼（vampire）！是在吸血时能连带吸取他人能力的s级非人类！请尽速前往户外避难！」


    「不死……者？」


    「会吸取能力……？」


    「s级！？」


    会场内的人在听到日纱枝的怒吼后，终于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宴会现场霎时失去控制，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去避难。从能力者机关的人口中说出s级非人类这几个字，不仅等同于警告他们自己……而是整个品川都将陷入危机的意思。


    日纱枝一边用眼睛确认会场的状况，一边进入战斗模式。


    她集中精神……以自己为中心做出风的气旋。


    那是日纱枝擅长的真空壁，她操控风精灵将攻击和防御化为一体。


    「你……是加斯顿吧？」


    身穿机关职员服装的男性惊讶地说道。


    「呵呵呵，你……很优秀呢，而且也很美丽。请你务必和我成为朋友。」


    「我拒绝。加斯顿，我有件事想跟你问清楚，是你杀了修女苏菲亚吗？」


    假扮成机关职员的加斯顿收起笑容，他没有回答日纱枝的问题，只是大动作地将外套脱下扔出去。不知为何，在他脱掉上衣后，他全身的服装都换了一个样。


    加斯顿一身漆黑……他身上穿著紧身的大领衬衫，外面罩著内里为深红色的披风。


    他一点都没有要隐藏的意思，直接露出了先前看不见的真面目。


    他留有一头任其生长且缺乏光泽的杂乱银发，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乱发底下并用阴沉的眼神注视著日纱枝等人。加斯顿满意地微微扬起嘴角，随后发出像是假音的尖锐笑声。


    他的动作和高大结实的身躯给人相反的感觉，让人不禁会联想到小动物。


    「没想到你们会以为我杀了她！她本来就是个快死的老太婆吧？啊哈哈哈、呀哈哈哈、嘻嘻嘻──！」


    加斯顿抱住肚子，犹如发狂般笑倒在地上打滚。他混浊的金色眼眸瞪得老大，彷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日纱枝一脸懊悔地瞪著狂笑不止的加斯顿。


    「这家伙疯了……」


    「因为啊，那个人……竟然想把我丢下，一个人死去。我怎么可能接受？那个人应该要一直陪在我身旁才对啊。」


    加斯顿的情绪起伏很大，他这下又换成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呜呜呜……所以啊，我吸了她的血喔……全部！所有！通通都吸光了！这样她就能存在于我的体内了吧？我说的没错吧？」


    加斯顿泪眼汪汪地抬头望向天花板，下一秒又面无表情地望向她们。


    「不过，我想都没想到，自己会连别人的能力都吸走……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能力会跑到我的体内！」


    加斯顿用手摀著脸，从指缝间看向日纱枝……或者该说在诊察她。


    「这样啊～你想拖住我，让所有人逃跑……运气好的话就直接打倒我，就算没办法也要尽量撑到剑圣回来为止…………这是你心里打的主意吧？」


    「唔……」


    日纱枝面色凝重，在面前展开惊人的风墙保护身后的瑞穗和玛丽安。


    「瑞穗、玛丽安小姐。你们赶快带著堂杜逃走！这家伙不是你们能够应付得来的对手！他是已经活了一千五百年的吸血鬼……而且还在吸血时吸取了五名能力者的能力。」


    「唔！」


    「咦！？」


    「这样听懂了吗？你们也知道，吸血鬼本来就拥有优异的身体能力和强大的魔力，再加上这家伙吸收了五名能力者的能力……其中还包含当代最强的读心术能力。这代表我们心里想的事情，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战斗力已经可以认定为魔神级！所以动作快！」


    「可是！日纱枝姊……」


    「瑞穗，你忘了吗？我也是【魔神杀手】喔。而且一小时后阿尔……另一位【魔神杀手】剑圣也会赶来。总之，我不能在这种地方失去你们！」


    「日纱枝姊……我明白了！」


    日纱枝看到玛丽安和瑞穗朝被加斯顿甩飞出去、倒在断垣残壁旁的佑人跑去后，面向正前方。


    （……我一个人可能打不倒他。）


    「呵呵呵……这样好吗？你要一个人……争取时间？」


    「哼，看来你虽然能读取别人的心思，却没办法掌握对方的实力呢！」


    现场以日纱枝为中心刮起了龙卷风。


    在场的另一名精灵使瑞穗可以感觉到背后日纱枝与精灵间惊为天人的感应力。


    （日纱枝姊好厉害！）


    这期间玛丽安从瓦砾中发现了佑人的脚。


    「佑人先生！你没事吧！？」


    「痛、痛痛，太大意了……」


    佑人从瓦砾中站起来，他甩甩头、拍掉身上的墙壁碎片，他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瑞穗也赶了过来，她担心地看著身上都是墙壁碎片的佑人。


    「你还好吗？你、你也太耐打了。走吧，我们快点逃！」


    「逃？啊，那家伙呢！？」


    佑人立刻望向周遭，发现日纱枝和加斯顿正在进行激烈的攻防战，一般来说精灵使不适合近战，日纱枝尽可能地和加斯顿拉开距离，她在替自己构筑风障壁的同时，不断移动发射风刃。加斯顿脸上挂著浅浅的微笑，他一面闪避那些风刃，一面想找机会趁机接近日纱枝。


    「呀哈哈，没用的！不管你是要往哪里移动，还是要做什么样的攻击、瞄准哪个地方，我全部都知道喔。右边、左边，你想让我上半身往前弯外加瞄准脚攻击，在逼我跳起来后于近距离发射火焰弹……」


    加斯顿一一应付日纱枝的攻势，彷佛他早就知道对方会冲到自己面前。


    加斯顿的迎击超乎日纱枝的想像，他锁定日纱枝准备发动火焰弹的右手，伸出他发黑的手一把抓住。


    「要发射火焰弹就必须解除风障壁，你这样根本是自掘坟墓！」


    「唔！」


    日纱枝虽然是优秀的s级精灵使，但她无法同时操控多个系统的精灵。她曾经成功过好几次，可是偏偏在实战时就是无法使用。加斯顿冷不防地将上半身往前伸，他用自己的左手从正面抓住日纱枝想发射火焰弹的右手。


    「不行！危险！」


    佑人大喊了一声，冲向加斯顿和日纱枝打起来的位置。他的动作快到连玛丽安和瑞穗都来不及反应。日纱枝感觉到一股恶寒，她往后跳想要闪躲，然而加斯顿的左手却紧抓著日纱枝的右手，反过来把她拉向自已。


    「啊唔！」


    日纱枝的右手传来一阵闷痛。加斯顿长有异样利爪的右手伸向日纱枝的咽喉，嘴里露出可怕的尖牙。


    「你不是我原本想要找的目标，不过精灵使的能力我也一并收下了……什么！？唔！」


    闯入两人激烈攻防战的佑人迅速挥出手刀，打掉了加斯顿的右手。


    他的下一记手刀则瞄准了加斯顿连结两人的左手。加斯顿在千钧一发之际放开日纱枝的右手，闪躲掉佑人的手刀往后方跳开。


    日纱枝亲眼看著两人短兵相接，身体却动弹不得。


    往后躲开的加斯顿搓揉麻掉的右手臂咧嘴一笑。


    「真是令人讶异……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你靠过来……嗯？你是刚才的那个小鬼……」


    加斯顿注意到对手是佑人后，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第一次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大峰小姐！你没事吧！？」


    佑人强行闯入日纱枝和加斯顿之间，挺身挡在日纱枝前面。


    「堂、堂杜！我、我没事！我才想问你，你没怎么样吧？」


    「我很好。这里就由我来绊住他，大峰小姐请带著四天寺小姐和玛丽安小姐逃跑！」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对手可是吸血鬼喔？像你这样的新人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没这回事！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无法平安脱身！」


    「咦？」


    日纱枝这时才注意到在大厅门口徘徊的新人们。不知道原因为何，所有人都没有要走出大厅的意思。


    「为什么！？大家为什么不逃？随从们到底在搞什么？……随从们不见了？他们该不会丢下主人逃走了吧！？」


    「不是，会那样应该是那家伙搞得鬼。」


    佑人瞪了眼偷偷窃笑的加斯顿。


    瑞穗和玛丽安也赶了过来，分别站在日纱枝的左右两边。


    「呵呵呵……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甚至……到了让人不爽的程度。可是我看上的新人清单里没有你的名字呢。但我倒是记得你身后两位看起来很美味的小姑娘喔？她们是还在新人阶段就取得a级的才女吧？那你呢，你是什么阶级？」


    被询问的佑人用有些高兴又有些害羞的语气回答。


    「我的阶、阶级是d！」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笨蛋！」


    一旁的瑞穗出声喝斥，玛丽安的笑容也显得很无奈。


    「d级？哈！难怪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我没记错，d是这次垫底的阶级吧？」


    日纱枝一脸严肃地望著在出口附近游荡的新人们，同时也没放松对加斯顿的警戒。她其实很想尽快赶到新人们的身边，确认事情状况并解决问题，但她绝不能让眼前表现出游刃有余态度的吸血鬼有机可乘。


    就在这时，佑人来到了内心烦恼不已的日纱枝身旁。


    「大峰小姐，你过去吧。我想要是没有你，大家可能也逃不出去。」


    日纱枝听到佑人的发言，眯起眼睛询问他这句话的意思。


    「堂杜……你知道原因？」


    「也不是……抱歉，我完全不知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完全不知道……这是佑人的说法。然而日纱枝怎么想就是想不透无法逃出的新人们问题在哪。就日纱枝来说，现在就算是猜想也好，稍微猜得没那么准也没关系，她需要一些提示。再说在目前如此急迫的状况下，也只有眼前这名少年提出了假设。既然这样，她决定相信他。


    「你在判断力测试中可是拿了所有受试者中最高的成绩a喔。就算是推测也没关系，说说看你的想法。」


    「……好的。刚才我在攻击他时，总觉得有股熟悉的诡异感受，当我看著他时，彷佛看到了认识很久的同伴。我也因此在攻击时瞬间迟疑了一下。」


    「没错，那是他获得的能力之一【定位】。那个能力让人没办法防止那家伙入侵，是非常棘手的能力。只要能认清眼前的他，效果就不会那么显著，但还是多少会受到影响。不过，光靠这个能力应该不至于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瑞穗和玛丽安在一旁听完吓了一跳，霎时绷紧神经。


    「是的，那不是大家无法逃出去的理由。但我以前……也体验过类似的诡异感受。前天的两人应该是吸血鬼……我在凉亭发现他们的尸体时，脑中浮现强烈的『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回去』的想法。」


    「……意思是？」


    日纱枝不懂佑人说这段话的用意。


    「这也是我的推测，但如果我猜得没错……四天寺小姐、玛丽安小姐，你们看得到这座大厅的出口在哪吗？」


    两人都傻眼地愣了一下。


    「这、这那么简单！出口当然在那……咦？」


    「没有……不对，是不见了！为什么！？」


    日纱枝看到两人不可思议的反应相当讶异，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为什么？怎么回事……？不是就在那吗？我看得到喔。」


    「没事的，出口确实在那个方向。接下来，请你们想像要从那边出去。」


    三人听到佑人的话都皱起眉头，并往应该是出口的方向看去。


    玛丽安和瑞穗两人突然脸色铁青。玛丽安全身颤抖得很厉害，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步。日纱枝在一旁看到两人那样，一边对内心涌上来的冲动感到疑惑，一边努力地与之抗衡。佑人接著轻拍三人的背。


    三人心头一惊，一同回过神来。


    「已经可以了。你们应该都有感觉到吧？新人的四天寺小姐和玛丽安小姐不想从这里出去，觉得外面更危险，一出去就会完蛋。至于大峰小姐……除了新人以外的人反而会想要赶快离开这里。你是不是有股无法抑制的强烈冲动，觉得如果不赶快出去，自己和新人们都会没救？」


    日纱枝、玛丽安、瑞穗专注地听佑人分析。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超出常理，但他说的和事实一致，因此她们可以理解。理解之后，人也忽然间清醒了过来。所幸她们没想到去怀疑佑人为何没受到影响，算佑人运气好。


    看清世界真实的样貌是仙道重要的修行之一，拥有中庸的心态是仙道的最终目标。也就是说，当修习仙道之人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时，几乎不会再受到精神攻击或幻术的影响。不过佑人当然还没到达那个境界。


    「再加上他让新人们看不见出口，让新人以外的人看得见。当感觉强烈到这个程度……跟在旁边的随从们自然会忍不住争先恐后地出去。而新人们则是想出去却无法出去，结果就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佑人指著只是不断在出口附近徘徊的新人们。


    「我推测他设下这种局面的能力根源，很可能源自于扭曲人类对事物的认知和判断力，以上是我得出的结论。新人们强烈地感觉到外面很危险，其他人则是感觉到必须要到外头，不然所有人都无法得救……而且深信不疑，这就是他动的手脚。」


    佑人说明完，掌声响起。拍手的人正是加斯顿，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哎呀～你真的很有意思呢！对于现场状况的判断非常精辟，几乎都被你说对了。这是我以【定位】能力为基础衍生出来的应用方法。但你只有d级，表示你其他能力不足吧？不过，你……嗯？实战经验好像很丰富？」


    加斯顿摩娑著自己中间有一道凹槽的下巴。


    「我竟然读取不到你的心思……你应付读心术能力者的对策也很厉害呢。就好像你有和读心术能力者战斗的经验一样。你的内心世界不管怎么读取，我都只看到了穿泳装的女孩子。」


    「咿！」


    「咦？」


    「什么！？」


    佑人被加斯顿这么一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表现得很慌张。


    两名少女听到那段话后用鄙视的眼神看著他，令他感到很不自在。


    「佑人先生……就连在刚才对话的过程，你的脑中也都想著那些吗……？」


    「堂杜佑人……所以我才会说男生都是一个样……」


    「误会大了！那个说到底只是应付读心术能力者的对策。我不是因为喜欢才想的……」


    「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想的是穿泳装的女孩子！」


    「不是啦，我只是因为在房间看电视时，刚好看到电视在播今年夏天的新款泳装时装秀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刚才情急之下先想到了那个，所以才会一直想！我、我马上换一个。」


    「哦？真的耶，变成九九乘法表了。」


    加斯顿说完后摊开双手耸耸肩。


    「喝啊！」


    说时迟那时快，日纱枝突然出现在加斯顿面前。日纱枝在佑人他们和加斯顿说话时，仍然注视著加斯顿的一举一动，打算趁他松懈时出手。当她看到加斯顿放松警戒摊开双手，便立刻出其不意地发动近战攻击。


    日纱枝那不像是一般精灵使的敏捷身手，来自于四天寺家代代相传的独门体术。


    四天寺家的独门体术著重在重心移动，乍看之下肢体动作柔软且有弹性，实则力道十分强劲。日纱枝伸出的右手被散发高温的橘光包覆，她伸长手臂准备贯穿加斯顿的左胸。


    但加斯顿此时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


    （消失了！唔，他跑到视线的死角了吗？）


    感觉到危险的日纱枝迅速地做出闪避动作，然而加斯顿却出现在她做完后动作后、离她只有十几公分的地方与她对望。


    「什么！？」


    加斯顿和日纱枝近在咫尺，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并用他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著她。


    「我说过没用了吧？你这么沉不住气，原本可以命中的攻击也会打不中喔？」


    加斯顿挑起单边的眉毛，他舔过自己的嘴唇，摆出瞧不起日纱枝的态度。日纱枝被加斯顿强大的魔力震慑住，一下子动弹不得。


    「哼……还有啊～不管你有多强，要读取你的思绪实在太简单了！」


    加斯顿语音刚落，便用带有强大魔力且发出蓝光的拳头在极近距离下朝日纱枝的腹部挥去。理应有著丰富实战经验的日纱枝大惊失色，甚至差点要放声尖叫。


    下一秒钟，加斯顿的拳头在快要击中腹部时停了下来。


    他挑起眉毛微微一笑，接著把脸凑到日纱枝的耳边悄悄说道。


    「你……怀孕了吗？孩子的父亲是剑圣？呵呵呵，你没有告诉剑圣啊……？真有趣。所以你才没能发挥实力吗？而且你这三年都处在怀有身孕的状态？」


    日纱枝目瞪口呆，顿时面色如土。她双脚颤抖跪坐在地上，环抱住自己的双肩。


    「哦，原来你有找苏菲谈过。所以我才会从你身上感觉到对苏菲的敬爱。看来我们很有缘嘛！但你要是敢再忤逆我，我就只好攻击你的肚子了。」


    「日纱枝姊！你怎么了！？混蛋吸血鬼，你做了什么？你说啊！」


    瑞穗冷不防用火焰弹不偏不倚地射向加斯顿的脸。加斯顿轻而易举地闪开后，往后移动拉开距离。瑞穗趁机站到双膝跪地的日纱枝面前保护她。


    「真没礼貌……你也看到了吧？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玛丽安也来到日纱枝身旁，面露担忧神情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瑞穗则是眼神犀利地看向加斯顿。


    「哼～好高傲的眼神。你说话的方式我也不喜欢，看来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有必要处罚一下。呵呵呵……你很讨厌男性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瑞穗瞪大双眼。


    「原来啊，你好几次都听到相亲对象在背后说你坏话？他们似乎对你的人格特质和个性不感兴趣呢。反倒是四天寺的名声最有吸引力。」


    加斯顿一边注意瑞穗的表情变化一边嘲笑她。


    「呵呵呵呵……说的也是，这样你当然会讨厌男性。没有人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像你这种人唯一的魅力，就只有四天寺这个姓氏而已。我没说错吧？」


    「什么？你这家伙！？」


    瑞穗听到加斯顿的话后，情绪激动地发动突击。


    「不论是你出众的才能还是实力，对男性来说好像是个麻烦呢！」


    「四天寺小姐！不要受他说的话影响！」


    佑人立刻出声制止，却没能来得及阻止瑞穗。瑞穗的战斗方式已经说不上是精灵使会有的模式，只是一味地任由情绪摆布进攻。


    本来精灵使擅长的范围是中距离到远距离，然而瑞穗就像门外汉在打架一样，反覆用缠绕著火焰的拳头和踢击攻击加斯顿。加斯顿一次次地闪避掉，完全没把那些攻击当一回事，接著他突然往前移动，三两下就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近战可以说是精灵使的弱点，他毫不留情地用膝盖重击瑞穗的心窝。


    「唔！噗哈……」


    强烈的冲击导致口水从瑞穗的嘴角溢出，她的身体弯曲成了ㄑ字型，表情十分痛苦。


    「瑞穗小姐！你做了什么好事！」


    玛丽安为了保护毫无防备的瑞穗，把用灵力处理过的圣水朝加斯顿扔去。加斯顿却只说了句「哎呀……」就轻轻松松地避开了。


    加斯顿混浊的金色眼眸发出光芒，下一秒钟他人就出现在玛丽安的面前，并用他发黑的手狠狠拉扯玛丽安的金发。


    「啊！」


    「女孩子还是要淑女一点才行～」


    加斯顿用彷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低头望著露出苦闷神情的玛丽安。玛丽安忍受著疼痛，眼神锐利地瞪著加斯顿。


    「你也很自以为是喔。呵呵呵……嗯～你这样真的好吗？你和大家感情很好呢。可是这样一来，不就会被别人拖累吗？毕竟你的个性，没办法眼睁睁地看著重视的人受到伤害，还真是个温柔的小姑娘啊……你最喜欢的父亲似乎就是被你母亲给连累的呢！」


    头发被加斯顿抓著的玛丽安疑似精神上受到冲击，她先是瞪大双眼，接著脸色渐渐沉下来，宛如孩子般流下了懊悔的眼泪。


    「你没办法原谅那件事，因此对母亲变得很恶劣～可是明明最保护你的人就是你的母亲。你手上的神具，也是你的母亲为了你才一直守著它……啊哈哈，真是蠢耶，你竟然事后才注意到这件事！」


    玛丽安全身失去力气，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正当嘲笑玛丽安的加斯顿将长有尖牙的嘴，朝她的脖子靠近时……


    「嘎啊！」


    加斯顿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


    加斯顿从原地往外飞出去，他感觉到自己的颧骨碎裂外加颈椎脱臼。加斯顿的身体有如被几十吨的铁球撞击，他像颗子弹似地从会场前方舞台的位置朝靠近出口的会场后方滑行。他的身体撞上还没逃出去的新人们旁边的墙壁，造成大范围的损害。


    本应存在的会场大门其中一侧的门片以及墙壁碎片，随著轰天巨响一同飞溅出去。


    新人们由于身旁墙壁突然传来猛烈撞击声，墙壁还分崩离析，不少人发出尖叫。


    此时此刻……就连被救了一命的玛丽安，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玛丽安无心留意周遭变化，她双膝跪地、低头不语。


    玛丽安绝对不想被任何人提起的事情，就这么被摊在阳光下。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断地自责。


    眼泪直到现在仍不断夺眶而出，玛丽安脸上的泪痕没有消失的迹象。


    泪眼汪汪的玛丽安虚弱地缓缓抬起头，想聚焦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眼泪令她视线模糊，她只知道少年的双脚出现在眼前。


    那里肯定站著那个……总是很温柔、平易近人，却感觉有点不可靠的少年。玛丽安努力擦掉眼泪，试著拿出一点力气抬起头。


    （唉，我……不想让佑人先生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一定会一脸担忧地看著我。）


    在这之后，玛丽安硬是挤出已经没事的表情抬起头。


    「……咦？」


    有那么一瞬间，玛丽安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原因在于眼前的那名少年表情充满怒火……佑人全身缠绕著斗气，犹如怒发冲冠的战神，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而且他没有在看玛丽安。


    佑人的脸面朝被他以右脚踹到会场后方的加斯顿。


    随后佑人用强势的口吻说道。


    「玛丽安小姐，请你振作一点！接下来请照我说的做。」


    佑人强而有力的声音，振奋了玛丽安软弱的内心。


    「请玛丽安小姐带著四天寺小姐逃跑，你们应该可以从那个混蛋撞出的洞逃出去，然后也叫上其他人，把他们一起带出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好、好的」


    玛丽安马上回答，并照著佑人说的采取行动。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并没有萌生「佑人先生会怎么做？」的想法。应该说玛丽安觉得那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在接获佑人的指示后，心中莫名地涌现出勇气，跑到蹲在地上的瑞穗身旁。


    佑人接著呼喊怅然若失的日纱枝。


    「大峰小姐！请快趁现在从那个读心术混蛋用身体撞出的大洞逃走！你就算用骂的也要把新人们带出去。只要去到外头，精神上应该就不会再受到控制了。如果是身为主办者的大峰小姐说的话，我想大家会听进去的！」


    原本失去战意、双手撑著地板的日纱枝身子抖了一下。当她听到佑人的声音后，身心都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她由下往上仰望著佑人，感觉到自己有这个使命必须照他说的做。


    「我、我知道了！不过你千万不要逞强，剑圣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佑人知道像日纱枝和玛丽安那样的状况，在战场上其实很常见。所以刻意大声训斥、让同伴振作起来是必要的，这么做都是为了避免同伴丧失性命。


    当然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佑人的战斗经验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还要丰富。现在这个状况下，这样的特质非常宝贵。


    佑人点点头后，日纱枝站起身来，朝新人们聚集的会场后方移动。


    陷入混乱的新人们之中也包含了名门黄家的嫡长子英雄。英雄有看到瑞穗她们挺身而出和吸血鬼对峙，也看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低能力者堂杜一起参与战斗。这让他觉得很不高兴，英雄心想就让那个低能力者去当盾牌吧。然而，他只想到这些事。


    老实说，英雄一开始顾及到瑞穗在场，有想过要参战展现自己帅气的一面，不过对手毕竟是不死者……吸血鬼。要是弄得不好，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决定以逃跑优先，打算尽快离开现场。


    再说还有身为分部长，不管怎么说也是s级的超级专家日纱枝。因此他推测她说不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他找不到理应存在的出口。


    英雄推开其他的新人，想要强行逃出去，可是当他思索著是否要打破墙壁时，突然开始害怕去到外头，导致他没能顺利动手。


    此时陷入恐慌状态的新人们身旁的墙壁，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英雄实在太过害怕和震惊，一下没能理解眼前会场墙壁被破坏的事实。就在这时，英雄看到日纱枝和受了伤靠在玛丽安肩膀上的瑞穗朝他们走来，吓了一跳。


    「瑞穗小姐！」


    英雄反射性地跑到支撑瑞穗的玛丽安身边，硬是把瑞穗从玛丽安身上接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么做之后，英雄彻底忘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和行动，他现在一心只想著自己要守护瑞穗，器量一下子变大了。


    「瑞穗小姐，你还好吗！？你撑著点，接下来有我陪著你，你尽管放心！」


    英雄话才说完……


    碎瓦砾从突然被撞出一个大洞的墙壁飞进来，不死者加斯顿喷发出大量魔力的同时猛然站了起来。


    他气喘吁吁，脸部因为佑人刚才那记右旋踢的猛烈力道而毁容。


    「可恶的臭小鬼！！人呢？你们别想给我逃走。你们……全都是我的食物。你们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吗？你们就是为此活到今天的！」


    加斯顿突然出现在新人们的附近，气到发狂的吸血鬼失控的模样，恐怖到超出众人的想像。


    「哈！你们都给我待在这不准动！要是敢离开这个大厅，我就把你们碎尸万段！在我吸你们的血之前，都给我乖乖待著！我要先让那个小鬼痛苦地死去～」


    加斯顿这么说道，他面露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燃烧著熊熊怒火，恶狠狠地瞪著佑人。新人们害怕地说不出话，他们双脚动弹不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连英雄也全身僵硬，不小心让瑞穗从他的肩膀上滑落。


    「咿～嘻嘻！呀～哈哈哈！」


    加斯顿转动肩膀发出奇怪的笑声。亲眼看到这个疯狂吸血鬼的人，光是目睹他那副模样，就会因恐惧和绝望而眼神四处游移、眼眶泛泪。


    「咿嘻嘻！呀哈哈……嘎噗！！」


    加斯顿的脸瞬间毁容得更严重，只留下视觉残像，然后再次从原本的位置飞出去。加斯顿的头盖骨碎裂，脖子的肌肉纤维应声断裂。


    定睛一看，佑人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他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再次用右脚踢中加斯顿的侧脸。加斯顿再次被踢飞，他的身体这次撞上不久前人还在那的大厅前方的墙壁，整个人粉身碎骨。


    新人们还没回过神，只是傻眼地望著少年强悍的背影，如今他已经站在刚才疯狂吸血鬼站的位置上。


    瑞穗从英雄的肩膀上滑落，倒在地板上的她望著那个背影，甚至有种安心的感觉。


    佑人随后回过头……对大家微笑。


    「各位快逃吧。大峰小姐，请你在前面为大家带路。这些有著大好前程的黄金时代新人，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失去他们吧？这里就让成绩最差的我来拖住他。」


    佑人用沉稳的语调说道，日纱枝惊愕地反驳。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你也是重要的……」


    「不要再说了，请动作快！现在没有时间想其他的办法！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对那个混蛋很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他马上又要过来了！」


    佑人的怒吼把日纱枝吓了一跳，瑞穗也吓到了。佑人现在的魄力就是这么惊人。


    但事实就如佑人所说，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日纱枝虽然对此感到很自责，但要是太晚做出决定，可能让事情演变成最糟的状况。


    日纱枝咬紧下唇，力道强到快要渗出血，她痛恨无法为这位少年做任何事的自己……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做出觉悟，用颤抖的声音对必须要保护好的新人们喊道。


    「……我知道了。各位！快点前去避难！大家跟著我！我们到饭店外头！玛丽安小姐，不好意思，请你也一起帮忙。瑞穗，你还好吗？」


    日纱枝一边下达指示，一边对佑人大喊。


    「堂杜！已经通知剑圣要他回来了！再等一下！撑到他回来就好！」


    日纱枝的吶喊就像在祈祷。佑人回答「好的！我知道了！」，继续警戒地看著加斯顿的所在位置。瑞穗用手捂著肚子站起来，她在说了句「已经没事了」后，开始和玛丽安一起引导大家逃跑。英雄也用像在命令人的强势语气，对所有人大声吼叫。但在这种情况下，英雄的引导立了很大的功劳。


    胆怯的新人们在催促之下，终于无力地跟著走在前方的日纱枝逃离会场。


    英雄、玛丽安、瑞穗以外的新人都走出会场后，英雄表示他们也该走了，意气风发地回头看向瑞穗，瑞穗却不见了。


    英雄本来以为瑞穗刚刚有在一旁看到自己活跃的表现，结果瑞穗不只没在看他，还和玛丽安一同望著后方替他们把风的佑人的背影。英雄用力地「啧」了一声，走到瑞穗身旁拉住她的手，他把瑞穗拉走的同时对佑人大喊。


    「喂，劣等能力者！你好好帮大家争取时间喔？我们可是有著大好前途的新人！你最好赌上性命拦下他！反正你就算死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所以你就放心地去吧！好了，瑞穗，我们走。接下来有我在你身边，你大可放心！」


    「哈哈哈……」


    佑人听完英雄的话，苦笑著比出要他们快走的手势。


    瑞穗使劲甩掉英雄的手，双眼直盯著现在仍站在瓦砾堆上保护大家、监视著加斯顿一举一动的佑人。玛丽安也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看著佑人。


    佑人注意到两人迟迟没有离去，微笑催促她们快点走。


    「四天寺小姐和玛丽安小姐，你们赶快走吧。」


    瑞穗和玛丽安两人对自己刚才的惨败记忆犹新，而且她们也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不管和加斯顿交手几次都会得到一样的结果。


    这不只是单纯的实力不足，在实战中初次交手就打了场败仗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并且这一点会在之后的战斗中让人不自觉地产生恐惧，造成莫大影响。那种感受会深入骨髓，并在心里留下「绝对打不赢加斯顿」、「没办法和他战斗」的烙印……


    两人都觉得佑人知道她们的心理变化……她们不知为何对此深信不疑。


    应该说正因为两人有这样的想法吗……瑞穗觉得自己在离开前，有话必须和佑人说。


    「你要是……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饶过你。我绝对不允许你在卖人情给我四天寺瑞穗后随便死掉！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作法……我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那个！我也是！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允许它发生！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瑞穗和玛丽安的发言，就像是她们打从心底许下的愿望，佑人听到后一脸讶异地来回看著两人。


    然后……露出了笑容。


    「啊哈哈……竟然被说自以为了不起。不过，很有四天寺小姐的作风呢……你们放心吧。」


    从佑人身上感觉不到紧张感，那是佑人平时会有的表情。


    「连玛丽安小姐都变严厉了呢。嗯，我会努力的。毕竟我也不希望玛丽安小姐因此肩上多了莫名的重担。所以你们快点逃吧，我不会有事的……两位动作快！」


    玛丽安和瑞穗顿时有种像被钝器砸中的冲击感。


    佑人笑了。但那个笑容很明显是为了不想让她们担心。


    瑞穗想都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展露那样的笑容，甚至说她笨拙的发言「很有四天寺小姐的作风」。她过去一直没有察觉到，那或许是她最想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句话。


    瑞穗深刻地体悟到，自从他们相遇以来，这名少年在互动时一直都注视著最真实的自己，也接受了她的个性。


    玛丽安无法压抑心中的感受。她知道佑人会说「我也不希望玛丽安小姐肩上多了莫名的重担」，是因为从刚才她和加斯顿的对话中，得知过去曾发生让她很后悔的事，才会顾虑到她的心情说出这句话。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


    这名少年接下来即将面对可能会危及自身性命的战斗。


    然而他的反应却是如此……


    瑞穗和玛丽安同时转身往出口的方向移动。英雄晚了她们一步，但也紧跟在后。瑞穗和玛丽安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如何。


    不过她们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两人……在模糊的视线中全力奔跑。


    几秒钟过后……三人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饭店的大门前，新人们和随从及亲属会合。


    饭店的员工们也早已协助客人们避难，饭店前可以说是人满为患。随从们看到新人后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并在日纱枝的指示下立刻进行归国准备。日纱枝接著确认她最在意的剑圣状况。


    可是……却接到了最糟的报告。


    根据机关职员的报告，剑圣坐的车卡在车阵里，可能很晚才会到。日纱枝原本打算回去饭店，但要求她说明状况的人蜂拥而上，光是回答问题就让她伤透脑筋。她虽然不想花时间处理这些杂事，偏偏以她的立场不能无视那些问题。


    除此之外，日纱枝也知道自己不在最佳状态，真心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成为佑人与加斯顿战斗时的绊脚石。对于一个分部长来说，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有鉴于此，日纱枝下定决心先做好只有她能够处理的事。


    此时最后离开饭店的瑞穗和玛丽安，碰巧听见了剑圣会晚来的噩耗。对于留下来保护两人，不对，是保护所有这场测试相关人员的少年来说，救命稻草剑圣会晚到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几乎足以让人彻底绝望。


    然而周遭受试者和相关人士们为彼此平安而欢欣鼓舞，一心只想著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他们可能早已忘记是托谁的福，自己才能全身而退。


    瑞穗和玛丽安环视周遭的景象，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懊悔。


    但因此责备他们，或许显得太过苛刻。


    对手是吸血鬼那种强大的非人类。更不用说自从吸血鬼融入人类社会后，在这数百年的期间内完全没有吸血鬼和能力者战斗的纪录。所以也没人知道该怎么对付吸血鬼。更何况那个吸血鬼还获得了五名能力者的能力，以实际状况来说，他的实力可以算是魔神等级。如果要和魔神等级的非人类战斗，最起码也要是aa级或更高阶的能力者，这是能力者机关内的常识。


    瑞穗的脑中浮现她最不想采取的手段。


    那就是……联络她的父亲。即使在ss级中，她父亲也是世界能力者机关内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明良和其他随从看到最后从饭店逃出来的瑞穗，神色慌张地赶到她的身边。一群人异口同声地询问瑞穗的身体状况，并且为逃出时他们的异常行动做解释。不过……瑞穗全都没有听进去。


    随后瑞穗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抬起头，对随从们下命令。


    她请明良联络父亲四天寺毅成，请他来现场帮忙。并要求其他随从去协助饭店周遭的警备、支援日纱枝，她分派给每个随从不同的任务，不由分说地要他们离开。


    或许是被瑞穗的气势震撼到，四天寺家优秀的随从们在接获命令后，迅速地采取了行动。瑞穗目送随从们从自己身边离去。


    一切安顿好后……瑞穗默默地转身混入人群，跑向了饭店入口。玛丽安似乎也看懂了她那么做的理由，连忙追在后头跟上去。


    这时英雄远远地看到了两人的行动。他的脸上浮现极为犹豫的神情，沉默不语地握紧拳头。


    然而到最后……英雄决定假装没看到两人那么做。


    ◆


    大厅内只剩下佑人和加斯顿，两人进行著激烈的肉搏战。


    加斯顿现在正用惊愕的眼神望著佑人。他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人类可以和身为吸血鬼的他在肉搏战上平分秋色。


    而且这名少年还是刚刚才取得阶级的新人。


    （这家伙真的是新人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然而原先不相上下的战况，也随著时间经过换成加斯顿渐渐占上风。


    两人累积下来的伤害不成正比。加斯顿就算被佑人打伤，伤口也能以符合不死者名讳的惊人速度愈合。实际上，佑人让大家逃走前踢碎的颧骨和头盖骨也已经痊愈了，但佑人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佑人扎扎实实地承受了伤害。他本人也开始冷静地思考，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真的是d级吗？我不相信！」


    「如假包换的d级！我还觉得很感谢了呢！」


    目前在肉体方面取得优势的人虽然是加斯顿，但精神方面反而是加斯顿缺乏余裕，说起来加斯顿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因此关于战斗时的心态调整，他和佑人比起来明显幼稚许多。加斯顿在感到焦躁与愤怒的同时，心中一直浮现某个疑问。「为什么这名少年的战斗方式，简直就像身经百战的能力者？」，他不但是新人还那么年轻，却可以一边执行对付读心术能力者的计策，一边和身为吸血鬼的他互相抗衡……


    更不用说他的战斗力绝对超出d级很多。


    （这个小鬼一定大有来头。既然如此……我也想要他的力量……）


    加斯顿和佑人拉开距离，默不作声地露出阴险笑容。加斯顿感觉得到，尽管累积造成的伤害不大，但佑人的心已经开始出现破绽。普通的读心术能力者应该感觉不到吧，但加斯顿的读心术能力，可是从当代最强的读心术能力者身上抢来的。


    「哦……你虽然是个温柔的男人，不过那种个性一点用都没有呢。」


    佑人只有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


    （呵呵呵，他动摇了……）


    正当加斯顿打算开始进行心理战时，有人闯入了两人的战争。


    「堂杜佑人！你没事吧！？你还活著吗！？」


    「佑人先生！」


    佑人看到瑞穗和玛丽安的身影，不懂为何本来逃走的两人又跑回来了，心里十分错愕。


    「咦！？不要过来！你们为什么跑回来了！？」


    加斯顿没有错失这个机会……他立刻直攻佑人心中此刻出现的微小破绽。


    「啊，糟糕……」


    加斯顿卑鄙地笑了。


    「呀哈哈哈！哎呀……观众也回来了，就让我更深入地瞭解你吧。还有让她们也一起……呵呵呵呵。」


    佑人气得咬牙切齿，瑞穗和玛丽安也一副很愤怒的样子，她们知道自己突然乱入，对战斗中的佑人带来了负面影响。原本是怕憾事发生才赶来帮忙，没想到才刚到就拖累佑人，瑞穗觉得丢人又后悔，气到都想哭了。


    加斯顿的脸上流露出兴奋之情。


    自从获得了读心术的能力，加斯顿瞭解到人心其实意外地脆弱。除此之外，他还发现由内而外摧毁一个强者，看著对方身心崩溃时，自己甚至会体会到某种妙不可言的快感。他获得了苏菲亚?萨瑟兰德的读心术能力后，已经对五名超能力者出手过。那些时刻，他利用无懈可击的心理战彻底扰乱对手，然后一并收下了对方的血、能力、性命。


    加斯顿露出丑陋的笑容。


    「呵呵呵……哈哈哈！这实在太惨不忍睹了！看你装得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结果呢？你的心根本随时都在崩溃边缘！你平常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过日子的吗？真是可怜啊……你都不觉得辛苦吗？」


    加斯顿刻意做出担心的表情，上半身快速地用诡异的姿势摇来晃去。接著他把腰弯成ㄑ字型，用好似很同情的模样，斜斜地由下而上盯著佑人的脸。


    佑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冷冷地瞪著加斯顿。


    玛丽安和瑞穗回想起自己被加斯顿扰乱心绪的经验，非常担心佑人。她们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似乎对此感到很自责。


    「你是个不怕自己受伤的人。哎呀，多么美好的本性啊。可是～你会不会太天真了？竟、然、会可怜自己的敌人……导致自己最爱的女人和战友们被杀掉！」


    「咦……？」


    玛丽安和瑞穗看向佑人。佑人双拳紧握。


    「啊，抱歉、抱歉。我应该先提你也失去了母亲的事才对。说到这件事！也是因为你不够成熟造成的！哎呀～你对别人温柔是温柔啦，但对你重视的那些人呢？或许说不上温柔～？」


    加斯顿这么说的同时，窥探著佑人的表情变化。


    而后……佑人的表情变了。


    「啊哈哈，奇怪了～？不要摆出那种脸嘛，这可是长辈给你的建议喔？呵呵……懂吗？」


    加斯顿故意对脸色惨白的佑人表现出很可怜他的样子。瑞穗和玛丽安听到这段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再次担心地分别从左右两边看向佑人。


    「「唔！」」


    瑞穗和玛丽安的心头彷佛被重击贯穿。站在那里的少年……脸上出现了根本不像那位少年会有的表情。明明在哭泣却没有眼泪，身心已经毁坏却没有崩溃，像在吶喊却没有叫出声音。自省、苦恼、后悔、自责的念头全都混杂在一起，尽管如此少年仍旧直立在原地，努力地想撑到最后一刻。


    这名少年过去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然而比起这个疑问，瑞穗和玛丽安更为涌上心头的怒火而全身颤抖，两名少女同时挺身站到佑人前方。


    惊人的力量往两人周遭聚集，庞大的灵力漩涡包围两人。


    瑞穗秀丽的容颜此时充满了愤怒，她将与精灵们的感应提升到极限。


    「堂杜佑人！没必要听那家伙说话！你这混蛋！快住手！」


    玛丽安应该是人生头一遭吧。这是玛丽安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生气。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现在就把你给净化！消失吧！」


    两人事前没有打过任何暗号，却同时进入了战斗状态。


    「南方焰精灵啊！成为吾之炎枪！」


    精灵使其实不需要咏唱，但四天寺流派会咏唱加深自己和技能连结的语句。灼热的团块在瑞穗周遭变化成枪形，枪尖精准地瞄准加斯顿，五支炎枪在咏唱结束时忽地朝他飞去。


    「天上最强的七大天使之首米迦勒！请赐予我蕴藏在您身上的净化之力！」


    玛丽安咏唱完后，直径三公尺左右的刺眼光圈出现在加斯顿头上。令人眩目的光芒照射著光圈底下的加斯顿。


    身为新人但实力为a级的两人同时拿出真本事发动攻击。两项技能的破坏力应该都有aa～s级的程度。然而加斯顿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只是一贯地露出卑鄙的笑容。


    在那之后，惊人的力量以加斯顿为中心炸开，影响力几乎遍及整个会场。


    玛丽安放完技能后，随即在佑人和瑞穗的周遭展开光之圣盾，避免他们受到技能的余波冲击。瑞穗对于玛丽安在释放完大招后周全的准备深感佩服。


    两人继续保持警戒，摆出备战姿势保护还无法动弹的佑人。然而，两人并不认为加斯顿能够毫发无伤地躲过那波攻势，甚至认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打倒他。


    若是用比较严格的标准来判断……或许可以说她们太大意了。


    不过从两人的实力去思考，她们会那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她们一人是一直以来不负天才之名、凡事都能达到自己期望的瑞穗，一人是在拥有天赋才华之余仍不忘努力的玛丽安。刚才那是在同个世代中最强的两人拿出真本事发动的同步攻击。若对手是一般的非人类，绝对逃脱不了被消灭的命运。实际上加斯顿也不确定自己要是直接被击中，下场会变得怎样。


    可惜的是……如果一定要说她们哪里不够好，那就是经验不足。她们要是能有更多的实战经验，应该就能更精准地掌握自己发动的攻击效果如何。除此之外，在这场对战中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她们不曾遇过比自己强的敌人。


    「哎呀～嘎哈哈！好精彩的攻击喔～！」


    诡异的说话声出其不意地从背后响起，瑞穗和玛丽安都感觉到背脊发凉。


    下一秒钟，瑞穗和玛丽安都听见了加斯顿的利爪划过空气、想要砍断两人颈动脉的空气撕裂声。


    （要被杀掉了！）


    两人同时闭上眼睛。


    但是……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发生。


    瑞穗和玛丽安慢慢地转过头……看到加斯顿闪烁著诡异光泽的利爪停在即将碰到她们脖子的位置，两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她们的视线接著从爪子延伸到他的手臂，才注意到是佑人从加斯顿身后抱住他，压制住了他的双手。


    加斯顿瞪了眼身后的佑人，「唔！」地一声目露凶光。


    「你这个臭小鬼！还没崩溃是吗！」


    加斯顿使劲抓住佑人的双手，用掷链球的方式把佑人往墙的方向甩。佑人无法做出护身动作，硬生生地往墙撞去，饭店的墙壁随著惊人的撞击声倒塌。


    瑞穗和玛丽安回过神，往后一跳和加斯顿拉开距离。她们虽然很担心救命恩人佑人的状况，但加斯顿挡在中间，她们也无法靠过去。


    加斯顿脸上愤怒的表情消失，他朝著佑人满意地笑了下。


    佑人推开墙壁倒塌散落的瓦砾，他的额头冒出鲜血，单膝跪地直视著加斯顿。瑞穗和玛丽安从加斯顿的身后看到佑人没事，总算松了口气，但她们注意到佑人满脸是血后吓了一跳。


    「堂杜佑人！你还好吗！？」


    「佑人先生！你还动得了吗！？」


    两人反射性地想跑到佑人的身边，却被加斯顿凶狠的目光吓阻，身体顿时僵住。加斯顿确认过两人没再靠过来，用鼻子哼了一声，背对瑞穗和玛丽安与佑人对峙。


    「喂喂～少年～难不成你觉得救了那两人……就能弥补你过去犯下的罪吗？」


    加斯顿夸张地张开双手，把胸膛往前挺。


    「我话说在前头，少年。你犯下的罪……」


    他刻意停顿一拍，然后用锐利的眼神注视佑人。


    「不可能会消失！一辈子都不会！这样你懂了吗？你过去失去的那些人，都不是因为你运气不好才失去的！那全部全部！通通都是你的错！是你杀了他们！凶手就是你！」


    在这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佑人，此时双脚都跪到了地板上。


    「现在的你，能活著都是因为有过去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当垫背！这样你懂了吧，小鬼！你杀了所爱之人、杀了你的朋友，最后一个人苟且偷生！哈哈哈！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啊啊……啊……」


    佑人泪流满面，眼神失去了焦点。他不断地颤抖，当场无力地跪坐下去，抬起头望著上方。瑞穗和玛丽安爱莫能助……只能默默地看著佑人身心崩溃、步向毁坏。


    加斯顿似乎安心许多，他心满意足地扬起单边嘴角，拨弄自己的浏海。


    （呵呵呵……终于让他彻底崩溃了。啊啊，我等好久了，那个表情……实在太棒了。）


    说实话，读心术能力并非万能。


    读心术能力者能够轻易地感受到现场强烈的意志或情感。不过若是想看穿某人的内心深处，必须具备某些条件。具体来说，一个是和当事者建立能够敞开心房的信赖关系，另一个则是花时间完全突破对方的心防。


    加斯顿目前虽然能用读心术能力稍微窥见佑人的心和记忆，但其实他并没有看见全貌。包括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从佑人心中对过去的强烈罪恶感和绝望感的片段想像出来的产物。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实际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然而……加斯顿却巧妙地把话说得好像他全都知道。虽然他说的内容都很抽象，但根据说话方式，听到的当事者会在不知不觉中鲜明地回想起当时的场面。


    加斯顿知道，光是这样就拥有足够的破坏力，可以扰乱对手的内心。


    除此之外，加斯顿还会利用定位的能力，让对手产生错觉，认为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或者是最不想听到说这句话的人。


    这个能力在认知到眼前的人是加斯顿后，无法发挥太强的功效，但还是会受到影响。再说若心理状态因读心术能力而变得不稳定，即使面前的人是加斯顿，造成的影响仍旧不容小觑。


    换句话说，在加斯顿的操控下，读心术能力和定位能力很不幸地有了相辅相成的效果。


    「奇怪？你不需要那么难过啊。反正大家都已经死了……所以我有一个建议～你们也让我吸血吧。这样一来你们的能力就会被我吸收。」


    加斯顿的表情既兴奋又愉快，他大大地张开双手，然后再抱住自己的身体。


    「也就是说！你们全都会活在我的体内……直到永远喔。」


    就在这时，原本无力地抬头望著上方的佑人突然瞪大双眼。


    加斯顿沉醉在自己说的话里，目光已不在佑人的身上。


    他暂时先拋下失魂落魄的佑人，一副像在说「我先处理你们」的样子转过身面向瑞穗和玛丽安，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及尖牙。


    「唔！」


    瑞穗和玛丽安早就想过加斯顿会对她们出手，随即摆出备战姿势。然而两人感觉到丑恶且强大的魔力从他身上涌向她们，身体随之丧失战意，双双往后退去。


    眼下在测试中拿下最好成绩的才女们脸上，已找不到自信与勇气的影子。


    面对眼前的敌人，两人有种想要举双手投降的冲动，连架在前方的手臂也显得弱不禁风。


    （已经……没戏唱了？身体动弹不得。我将会在这里，被这家伙给杀死……咦？）


    瑞穗和玛丽安的视线……从加斯顿的背后……看到了佑人。


    佑人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


    瑞穗和玛丽安彷佛被佑人所吸引，目光全聚集在他的身上。


    「什么……？」


    「天啊……」


    瑞穗和玛丽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地颤抖。她们的眼里已经没有加斯顿的存在了。瑞穗和玛丽安连站都站不稳……两人双脚一软，当场跌坐在地，只能用腰部使力往后退。


    此时此刻瑞穗和玛丽安体会到的……


    是不容质疑的……恐惧。


    不知原因为何，也无法与之抗衡，这是两人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是什么？讨厌……好可怕……我不想看。）


    加斯顿注意到少女们的异状和注视的方向，瞬间转过身往旁边一跳。他看向应该彻底崩溃的少年，脑袋陷入极为混乱的状态。


    不知为何……他眼前的佑人外表开始逐渐改变为正体不明的东西。


    「你、你在搞什么鬼？这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咳噗！这是……」


    然而加斯顿陷入混乱的理由，不只是佑人样貌上的改变而已。


    而是现在正有大量的影像从佑人脑海大肆地传入加斯顿的脑中。佑人的心不知是什么原因，此刻进入了异于常人的状态……变得完全赤裸。


    那些影像以佑人最近在学校发生的事为首，混杂著各种和佑人相关人事物的记忆。


    佑人目前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三人，茉莉、一悟、静香。加斯顿瞭解到他们对现在的佑人来说有多重要。


    还有佑人对于在场的瑞穗与玛丽安抱持的某种期待。他希望以后也能继续和她们以朋友的身分互动……不，加斯顿感受到了这份近乎于祈祷的盼望。


    紧接著……另外的感觉涌入加斯顿心中。


    佑人放弃那些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事物、不再有所期待的感觉，以及强行侵占佑人心头的孤独感。


    加斯顿突然发出「嘎啊！」的惨叫声。脑袋像是快要被捏碎的头痛袭来，他犹如软体动物般痛苦地扭动全身。就在这时，埋藏在佑人心中最深、最深的地方……构成现在的堂杜佑人的经验与记忆，全都化作大浪袭卷加斯顿。


    「咿呀！搞、搞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影像，这是……你到底在和什么战斗？那里是哪里？不会吧……这里？品川车站……呜啊啊！」


    加斯顿在这一千五百年中，从未体会过如此剧烈的头痛。彷佛连佑人当时受到的重击，都随著从佑人记忆释出的影像传到他的身上。加斯顿看见了……这名少年庞大的战斗纪录。不对，正确来说，是他被迫经历这名少年庞大的战斗。


    里面包含佑人一年前在品川车站的附近和魔神战斗的纪录，加斯顿看到在猛烈的实力对决中，佑人一击破坏了雄伟大厦的屋顶。同时他也看见在一旁支援、勉强撑到佑人发动那一记攻击为止的佑人母亲遭到了波及。


    接著一阵天旋地转，跳到了另一个画面，加斯顿的脑袋有如被火烧般疼痛。


    「呼呼……呼，你你、你……到底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堂杜家的人……洞窟看守人？这座洞窟的另一边是……不、不要！停下来──！」


    加斯顿抱住头，前后左右地摇晃著身躯往前走。脚软坐在地上的瑞穗和玛丽安看到这幅诡异的光景，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默默地看著。


    现在……加斯顿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对，他知道这里是哪……但他不懂为何会跑来这里。


    加斯顿的眼前站著佑人和一名少女，少女身上的衣服虽然奇特，却相当高雅。


    周遭笼罩在夕阳余晖下，佑人和少女人位在一个类似中世纪王宫的中庭。站在佑人面前的少女，有著一头比佑人颜色略深的蓝色头发，她开口向佑人说道。


    「佑人……你又用了那个能力吗？」


    「……嗯，好像是。如果不这么做，没办法打倒那家伙……」


    少女没有否定。


    「我明白了！你尽量用吧！」


    佑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因为只有我说什么都不可能会忘记你的！咦？啊，我还没说完！」


    少女话才说到一半，佑人便紧紧地抱住她。


    加斯顿听懂了那段对话真正的意思。


    「意思是你……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力量的代价、触媒……竟然是来自旁人的关心……还有对你的认识。你要是那么做……要是你用了那个力量，就算活著也会丧失存在感！」


    佑人向前奔跑。他抵达苍苍郁郁的森林深处，目睹了眼前的惨状。刚才的那名蓝发少女还有其他四名男性倒在地上。佑人宛如身陷梦魇，他迟疑地走到男性们的身边，全身颤抖地确认男性的脸。


    他们的脸……已经没有任何生气。


    「……为、为什么……？啊啊啊……」


    加斯顿听得不太清楚，但佑人应该是正在呼喊那一具具尸体的姓名。从佑人的记忆可以得知，他们全都是佑人无可取代的战友。


    在那之后……


    佑人最后走到了蓝发少女的面前。佑人……彷佛双脚突然失去力气，跪倒在躺在地上的少女面前。他用颤抖的手慢慢地抚过少女的脸颊，像在确认她是否还有气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佑人明白少女已不在人世，他激动地抱起她。


    就在这时。


    加斯顿的脑中……响起了连他都会感到害怕的声音。


    『你在哭什么？这全都是你的错。因为你没有给我最后一击……没关系，他们的灵魂已经在我的体内了喔，连同那名少女在内……他们灵魂的力量，将会一直为我运作下去。』


    加斯顿听到那个可怕声音主人戏谑的说话语气，咽了一口口水。


    『也就是说他们……会活在我的身体里喔，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过……可能会有点痛苦就是了，呵呵呵。』


    「你这混蛋──！」


    佑人站起身来，身上爆发出大量的仙斗气。


    同一时间，白与黑两把不同颜色的刀子，从看起来不可能收在里面的长袖衬衫袖口滑出，佑人迅速地抓住刀柄。


    『没用的，我已经不在那了。但是你放心，我呢……很快又会再见到你的……』


    佑人把侦查的范围开到最大，却感应不到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是不太满意。你打倒我的主人，破坏掉了这个世界的平衡。只做出这点程度的牺牲……根本太便宜你了。』


    「你说什么！」


    佑人发了疯似地不断挥舞手中的刀。刀刃划过的地方，随即产生出真空刃，接连砍倒附近的巨树。站在一旁的加斯顿看得出来，佑人发射出的真空刃上带有强大的净化之力。


    从佑人的记忆中，加斯顿得知那是灵剑师家族堂杜家代代相传的奥义。就连平常无法使用的能力，只要是在封印解除的状态下，佑人都能使用。


    （什么？竟然有封印！？）


    『那么……期待下次再见。我体内的这些人类，应该也会很想见你……』


    那个恐怖的声音自顾自地说道，然后单方面消除了自己的气息。


    「等等──！喝啊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喝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混蛋！」


    佑人抱起只剩空壳的少女，不顾一切地放声嘶吼，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滚落。


    事发后……加斯顿与蜷缩在地上的佑人，足足在那里待了整整两天。


    过没多久，一支疑似同伴的骑士团威风凛凛地现身，来到了缩在地上的佑人身旁。


    然后……佑人站了起来。


    地点转换。


    五座墓碑前……佑人在那站了好久好久。


    佑人的父亲辽一站在后方有段距离的地方，默默地陪伴著儿子。


    就在这时……佑人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喃喃说出的话，传到了加斯顿的心中。


    佑人此时的眼神，已不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神。


    「期待再次见到面的人……」


    墓地附近的鸟儿们慌忙振翅高飞。


    「……是我喔。」


    就好像急著逃离某种东西。


    加斯顿知道。此时此刻，在这个瞬间，这名少年对他自己下了诅咒。那是……名为复仇的诅咒。


    然后──佑人复仇的时刻到来。


    站在那里的不是现在的佑人，是个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只剩下空壳的人类。不对，是披著人皮、名为复仇者的野兽。


    佑人使出超出加斯顿理解的猛烈攻击，轰炸他的复仇目标。


    「嘎啊──！又是你！你竟然把我！竟然有办法打倒我──！」


    佑人依旧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佑人……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浑身是血，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皮开肉绽。


    加斯顿伫立在战场上，对那样的佑人感到不寒而栗。眼前这名投身于极为惨烈战争的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没有给予对手任何宽容，平静地对敌人发动攻势。


    加斯顿发现此时佑人的人格已经完全消失。他惊觉这名少年已经踏上人类无法回头的道路。附加在这名少年身上名为复仇的强烈诅咒，即使来到了少年报仇雪恨的这一刻，也没有因此而解除。


    现在加斯顿只看到了佑人机械式且空虚的记忆。那些影像片段不仅是黑白的，表现方式也很微妙，而且没有任何的温度可言。他从那段记忆感觉不到任何的情感或想法。


    （怪、怪物……已经够了，你快住手。不要再给我看了……哇啊！这、这是……？）


    加斯顿注意到气氛变得不太一样，他环视四周。


    在佑人朦胧的灰色回忆中……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感觉到周遭逐渐温暖起来。


    加斯顿此时觉得自己彷佛听见了佑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加斯顿身处的佑人回忆中的风景，开始恢复色彩。


    草木变回深绿色，色彩鲜艳的百花也随著徐徐微风摇曳，和煦的阳光照射了下来。


    佑人……站在光芒的正中央。


    这时加斯顿看到了一幅景象。


    五个灵魂从佑人打倒的灾厄魔神体内浮现，团团围住佑人……祂们飘浮在空中，温柔地包围佑人。其中特别闪亮的灵魂内……冒出了一名蓝发少女出现在佑人面前，脸上带著慈爱的表情。


    那名少女露出耀眼且祥和的笑容，开口对佑人说话。那句话……那句传进加斯顿内心的话语，很可能也敲响了佑人的心扉。


    「笨蛋佑人……你一直很自责吧。你抹杀掉自己的情感，为我们受了很多伤呢。」


    佑人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注视著那名少女。紧接著……少女再次扬起嘴角，像在安慰佑人似地用双手捧起他沾满鲜血的脸颊。


    「佑人，我爱你，尤其爱你的温柔。我也爱你的率直与笨拙，爱你所相信的一切。」


    佑人闭上眼，依旧面无表情。


    「除此之外……同情战斗对手的你也好，决定要复仇的你也罢……我都打从心底爱著你。」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在那之前都面无表情的佑人忽然睁开眼。


    他紧绷的五官如雪崩般溃堤，大量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就这么被少女的灵魂紧紧地拥入怀中。


    佑人在魔界的激战中，对被他和同伴逼到绝境的灾厄魔神一时心软，他的犹豫导致了让魔神逃跑的失误。在那之后，魔神不只夺走他五名同伴的性命，还囚禁了他们的灵魂。


    自此佑人自责的念头严重到超乎想像。


    甚至足以毁掉佑人的人格。


    然而现在……尽管不是完全恢复，但蓝发少女的灵魂所说的话仍然拯救了佑人。


    佑人被少女的灵魂环抱著……开始肆无忌惮地大声哭泣。


    少女身后的四名战友也同样对著他微笑。


    「我们会永远守护著你……」


    加斯顿知道，就在这一幕发生的剎那，这名少年找回了失去的心。


    加斯顿冷不防地被送回了现实，这里是遭到严重破坏的宴会会场。


    加斯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全身感到极度疲劳。他在短短几分钟内被迫历经大量回忆，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这是加斯顿第一次……瞭解到读心术能力的风险。加斯顿的手撑在膝盖上，勉强维持站姿瞪向佑人。


    然而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只是很难对付的少年。


    在那里的是更加诡异……甚至连不死者加斯顿都会犹豫是否要和其对峙的危险存在。佑人缓缓地站起身……小小的魔法阵像是把他两个手腕套住一样飘浮在空中。魔法阵列后，佑人的右半身出现类似黑影的物体，不断地蠢蠢欲动，它紧贴在佑人的身上，犹如正在侵蚀他。


    「原来啊……那、那个……就是你的封印吗？」


    佑人的右半身爆发出强大的魔力。


    不仅如此，浓密的灵力集中在他的左半身，而且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魔、魔力竟然……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魔力？不对，不可能！一半的身体散发出灵力，另一半的身体散发出魔力，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同一个个体身上怎可能会有这种事！」


    不久后，佑人让强烈的仙气从身体中心，也就是脐下丹田的位置喷出，他的身体状况趋于稳定，右半身的黑影也消失了。


    加斯顿看懂了，这就是蓝发少女口中的「那个力量」。


    佑人无视吓到动弹不得的加斯顿，路过他的身旁……慢慢走到瘫坐在地的两名少女面前。随后玛丽安和瑞穗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她们一脸无助地抬头看向佑人。


    佑人回望抬头看著他的两人，露出寂寞的笑容。


    「抱歉让你们有了可怕的回忆……不过，你们一定能平安回去的……」


    此时瑞穗和玛丽安已经不觉得佑人有刚才那么恐怖了。


    佑人的笑容看起来虽然很寂寞，却让人心中萌生一种获得救赎的安心感。


    佑人把手放在两人头上，像在摸摸她们的头。


    瑞穗和玛丽安……都有话想和佑人说。


    两人却没能说出口。


    在她们开口之前，就先因为佑人发出的气而失去意识。


    两人即将昏过去的前一秒……确实都听见了。


    「对不起。但这么做比较安全……而且你们也会把我的事……」


    「全部忘记……」


    ◆


    堂杜道场的外廊，缠藏和被他找来当佑人仙道师父的孙韦隔著棋盘对坐。


    缠藏拿著黑棋的手停了下来，抬头让夕阳照在脸上。


    「那个笨蛋……把封印解除了。」


    「意思是……他遇上强到需要解除封印的对手？那么……他的封印？」


    「七个里面……解除了两个。好在他只是从封印空间拿出了高做的双刀法宝，还不算太糟。这样的状况算很稳定了。」


    「嗯……造成的影响呢？」


    「不确定。但认识他的人、朋友们……已经不记得他了。不过他在品川第一次解开封印时，一次就解除了六个。和那次比起来，这次的影响应该小很多。」


    「真是麻烦的力量，竟然会消耗他人对自己的关心、认识，还有透过那些产生出的和自己有关的缘分……那对所有人来说，可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动力。」


    孙韦把菸管的斗钵翻过来，往铁制的菸灰缸上敲两下。


    「佑人的身体里蕴藏著灵力和魔力两种相反的力量，才会引发那样的奇迹，不对，或许该说是悲剧吧……他的母亲来自魔来窟，是号称魔界首屈一指的魔女，没想到他会同时继承了母亲的魔力以及被誉为堂杜家初代转世的辽一的灵力……」


    孙韦在菸管内填入新菸丝后点火。


    「而且还懂得利用仙气不会对两者产生反弹的特性……他居然能在知道这件事后运用仙气协调两者，同时使用相反的两种力量，我的弟子还真是高深莫测啊……」


    孙韦往菸管吸了一大口，吐出大量的烟。


    实际上，孙韦很讶异佑人会这么做。如果对自己的仙气没有信心，佑人的身体在解除封印并发动灵力和魔力的瞬间，就会变成一块块肉块。


    然而佑人成功了。


    他似乎是在一年前的品川事件时掌握到了诀窍，不过那时有他的母亲在一旁支援。事件结束后，因为同时解放灵力、魔力的风险实在太高，应该已经把他的那个能力封印了起来才是。


    佑人却打破了禁忌，他在魔界逗留的三年间也用了那个能力。


    孙韦认为很可能是他遇到了即使要承担风险……也不得不那么做的情况，而且他也做好觉悟面对结果。


    孙韦作为师父，很担心他的爱徒。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必须做出那么大的觉悟？


    魔来窟的深处……从魔界归来的佑人的仙气，远远超乎孙韦的想像。除此之外，他也学会了同时发动灵力、魔力那种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技能，每当他发动技能就会斩断自己和认识的人、朋友之间的缘分。佑人还那么年轻，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些事呢？更重要的是……他是为了什么才会使用那个靠斩断缘分来获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


    （就算救了谁，抑或是保护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记得……）


    孙韦闭上眼，他一脸担忧地睁开其中一只眼睛，把菸管往空中高举指向北极星的方向。


    「同时使用灵力与魔力，完美体现了阴阳调和。在理论上与宇宙创生相连。那股力量肯定很惊人吧？但该说是那股力量的触媒还是反作用力呢……带来的震荡也太惨忍了。这也算是……老天自有安排吗？」


    黄昏的余晖上方逐渐出现点点星子，心里一阵苦涩的缠藏皱起眉头。


    「既然是这样，只要有人记得他就好。只要有一个人记得他……大家也会想起他是谁。除了像我们这样已经拋弃肉身的仙人以外的人……」


    缠藏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凝望渐渐暗下来的傍晚天空。


    「没错，一个人就好。只要有人记得他，就能操纵缘分的丝线，让大家回想起来。那个直到最后都不会忘记他的人，总有一天能拯救他。」


    缠藏继续喃喃说道。


    「但愿他……佑人能够遇见那个影响他人生的人，经历足以结下深厚缘分的邂逅。」


    缠藏的这句话更像在许愿或祈祷，盼望深刻的爱能来到佑人的生命中。


    ◆


    茉莉今天依旧无力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从前天决定要联络佑人之后，她直到今天都还没联络到他。


    茉莉曾经打过电话给自己的师父缠藏，想知道佑人在哪里，但缠藏也不知道佑人的去向，就连参加测试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唉～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可是测试应该今天就结束了，今晚就联络得到他才对……）


    茉莉翻了个身。


    （真是的，让我这么担心！等我联络到你，一定要好好骂你一顿！）


    茉莉气得骂起脑海中浮现的佑人。


    就在这时……


    「咦？怎么回事？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茉莉脑海中的佑人身影渐渐淡去，一点点地消失。


    茉莉以前也遇过这种事，她拚命地与这个感觉抗衡。


    （这个感觉……之前放春假时也有过。可是……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茉莉第一次感觉到不知为何唯独快要遗忘佑人时，是在一年前的春假，第二次则是今年的春天。这两次她刚好都在想佑人的事，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她对这个感觉印象很深刻。


    第一次发生时，她就像是即将失去无可取代的宝贵事物一般，内心极度不安和惶恐，只能死命地抵抗。第二次她则是意识到佑人在自己心中的存在感渐渐变弱，她心想绝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于是仔细地回想自己和佑人从相遇后一路发生的事。


    这次是第三次，然而茉莉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最后的反应就和以往一样，而她总是能顺利克服。


    茉莉在怀疑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之前，心里萌生强烈的冲动──那就是压制住那个感觉。


    （这是怎样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不会忘记的！我还有非告诉佑人不可的事！我得跟他说那种告白方式，不管是哪个女生都不会接受。不然对佑人的未来会有不好的影响……我不这么做的话……对了！佑人就太可怜了！）


    茉莉的脑中浮现和佑人有关的记忆时，最后都会想到佑人告白的画面。这一幕对茉莉来说，也是她对佑人记忆最深刻的瞬间。


    上次还有上上次时，茉莉也是靠回想这件事克服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更不用说这次的感觉比之前弱上许多。


    尽管茉莉不知道原因，但她非常讨厌这个感觉，也为此感到十分火大。


    而这次的茉莉……在轻松地抵御住这个感觉后，下定决心要直接去佑人家看看，接著便一鼓作气从床上站了起来。


    ◆


    新人测试的宴会会场，受到了战斗波及而严重毁损。


    佑人当著加斯顿的面，轮流抱起昏过去的瑞穗和玛丽安，让她们躺在设置在会场角落的沙发上。


    在这段期间内，加斯顿仍然气喘吁吁、连动都动不了。


    佑人安顿好两人后，无言地转向加斯顿，缓缓朝他走去。


    佑人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武器……在他转过去面对加斯顿时，右手已经握著一把漆黑的＊长刀，左手则握著一把银白色的打刀。（编注：长刀为刀柄略长微弯、刀刃较长的刀具。打刀为一种长刀，主要用于陆地战。）


    加斯顿双膝颤抖地向后退。


    不死者此时第一次……面临死亡的恐惧。


    「我本来想在阿尔佛雷德先生来之前……稍微争取一下时间，但就到此为止吧。」


    佑人说完这句话后，加斯顿看到他有一瞬间变成半透明。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佑人手上的黑色长刀已插著某人的手臂。


    佑人挥舞长刀，将不知道是谁的手臂扔到加斯顿面前。


    「还你……」


    加斯顿听到这句话，才惊觉自己的右手臂消失了。


    「我、我的手！呀啊啊──！」


    加斯顿的左手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在从肩膀消失的右手位置挥来挥去。


    加斯顿瞪大双眼，眼泪流个不停，他趴下去捡起掉在眼前的右手，对准右边的肩膀想把手接回去。转眼间就如同他不死者的名讳，加斯顿的右手开始进行回到他身体的修复作业，水蒸气般的烟雾冒出。


    可是……


    「呀啊啊──！！为什么！？我的手！接、接不回去？」


    加斯顿因意想不到的猛烈疼痛而眼泪鼻涕直流，他扔下右手臂，发出奇怪的尖叫声。


    「是我切的喔。连同你的魔力一起切断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的。」


    加斯顿看著佑人喷发出魔力的右手，全身疯狂地颤抖。


    「怎么会有这种力量！？你──！别、别过来！不要过来──！怪物！」


    不死者先前的游刃有余完全消失无踪，他发了疯似地胡乱挥舞左手。


    表情始终如一的佑人一步步靠近加斯顿，不带一丝情感。


    「那种事情……根本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要消灭你。」


    佑人逼近。不死者膝盖颤抖著向后退。


    就在这时……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加斯顿进入了佑人的内心世界。


    （这、这是……这个情感是他复仇时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转移到我这？）


    「等一下、等等，拜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不是你的仇人！为什么要对我复仇？我什么都没对你做啊！」


    加斯顿怒吼、烦恼、失去理智、挣扎、爬行，以难看的姿势想要逃走。


    佑人没有多作回答，只是脸上带著冰冷的表情逼近加斯顿。加斯顿看不懂他一下出现一下又消失、飘忽不定的步法。不对，他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终于……不死者加斯顿的眼前，出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掠食者。从那名掠食者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感的流动，也映照不出任何的影像。


    唯一能映照出的影像……是永恒的黑影，黑影拒绝所有光亮、只栖息于佑人的内心。眼下的佑人，和那时面对灾厄魔神的佑人如出一辙。


    这时加斯顿的脑中灵光一现，他突然想通这名少年是对什么起了反应。


    那就是……那句话。他对佑人、瑞穗以及玛丽安说的话。


    『你们全都会活在我的体内……直到永远喔。』


    当时的加斯顿无从得知，他好巧不巧说出了和佑人同伴的敌人──灾厄魔神同样的话。


    佑人以冰冷的表情怒瞪著缩在地上的不死者，伴随著大量的气，他用彷佛连大气都会跟著震动的音量大声说道。


    「你给我听清楚了，读心术混蛋……那些值得被爱的人们，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活在这个世界。更不用说活在你的体内……她们没有必要活在像你这样丑恶的人的体内！她们不是为了成为你的食物而存在，绝对不是──！！」


    「等、等一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永远和苏菲在一起而已！所以！我只是觉得很寂……嘎啊啊啊──！」


    加斯顿话还没说到最后，便发出临死前的惨叫，他以十字架的姿势飞了出去。


    「苏……苏菲！」


    佑人面无表情地施展出足以让不死者一击毙命的攻击……


    佑人眼神冰冷地看著加斯顿的身体逐渐化为灰烬。


    随后……随著加斯顿的身体崩解，疑似他脑中的记忆或画面顿时涌入佑人的脑海。


    或许是临死前，加斯顿的读心术能力逆流了。


    佑人的眼前……浮现一名女子，她的脸上挂著温柔且美丽的笑容。


    接著佑人也感受到加斯顿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注视著这名女性。


    她与加斯顿的历史鲜明地在佑人的脑中上演，面带微笑的女性逐渐老去，但依然美丽动人，她经常耳语般地对加斯顿说道。


    （你真的很怕寂寞呢，也差不多该承认了吧？）


    （你嘴上这么说……但从来都没有吸过我的血。我知道你不会喔？）


    （不行喔……加斯顿。就算那么做可以长生不老……也一定不会幸福的。）


    （加斯顿……这个会有生离死别的世界，有的不只是悲伤而已。我希望能让你明白，这个必须面对分离的世界也有美好的一面。所以即使有天我不在了……我们约好，就算是朋友也好，希望你能再去爱别人……）


    影像渐渐暗了下来，面无表情的佑人闭上眼。


    加斯顿被砍过的身体在佑人的脚边慢慢崩解，只留下了衣服。后方只剩下加斯顿的左手还在等著变成灰烬。


    加斯顿唯一剩下的左手握著一条由香木珠串成的金色玫瑰经念珠。


    那串玫瑰经念珠上头……刻著苏菲亚?萨瑟兰德的名字。


    佑人睁开眼，脸上的表情不带一丝情感……他注视著那串念珠。


    佑人知道加斯顿并没有杀死名为苏菲亚的女性，加斯顿在苏菲亚死时陪在她的身边，然后吸了已经断气的苏菲亚的血。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死去的苏菲亚的能力转移到了加斯顿身上，或许是苏菲亚想要留下些什么给加斯顿的强烈愿望，带来了这样的结果。


    然而……加斯顿即使收到了来自珍爱之人最后的礼物，仍旧无法抵抗令人发狂的丧失感，进而失去了理智……


    佑人……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就某个层面来说……他和我一样……」


    佑人看著加斯顿所剩无几的左手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接著再次闭上眼。他把右手往前伸，让漆黑的长刀直立在手掌上。随后长刀从刀柄的部分开始沉入佑人的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那之后，佑人同样地把另一把白银打刀立于左手掌之上。打刀和长刀一样准备沉入佑人的左手之中，这时……佑人突然睁开眼。


    佑人缓缓抓住打刀的刀柄，然后反手拿起打刀，冷不防地刺入自己蕴藏强大魔力的右手。被自己刺穿的右手血流如注，流淌在饭店的地板上，那些血液逐渐流向加斯顿残破的左手。


    「我已经……开始厌倦自己的愚蠢了。」


    佑人用空洞的眼神，望著自己不停流出的鲜血，笑了。


    现在佑人的眼前……出现了那位他在魔界遇到的蓝发少女。


    那名少女一下生气、一下微笑、一下哭泣，在佑人面前展现丰富多变的表情。


    「不过，你知道的吧，莉洁洛特。因为有你喜欢我……我才能相信……你所喜欢的我。」


    ◆


    佑人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刚成为自家不久的房子，但佑人的脚步和表情都很沉重。


    「唉唉～这下又没有人记得我了。还好阶级已经拿到，只是又要重新经营一次高中生活了，讨厌…………」


    佑人一副身心倶疲的模样、自言自语抱怨著，他把手伸向自家大门，准备走进去里面。说实话，太多事情都让他感到很疲惫。当他击退吸血鬼走到饭店外头时，不论是能力者机关的职员还是受试者们……所有人都忘记他是谁。当然了，就连身为分部长的大峰日纱枝也不例外。


    佑人心想「今天什么都不要再想了，赶快去睡觉」，像这样的事他在魔界早就习惯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寂寞。


    「佑人！你也太晚回来了吧！怎么会弄到这么晚？」


    「咦！？」


    佑人吓了一跳。他想都没想到，在假日这么晚的时间还会在自家门前被人叫住。


    「你终于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家了呢。想说我都难得跟爸妈说要来你家住了……」


    「真是的，你都一个人住了，至少要把手机带著吧？」


    「啊！茉莉！还有一悟和水户同学也在！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佑人打从心底对三名友人的登场感到诧异，但他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不对，更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还……」


    佑人本来想问「你们为什么还记得我？」，却把话吞了回去。


    「什么为什么？我想说还没庆祝你搬家的事，所以我去和缠藏师父问了你家的地址。难得刚好放假，所以我把静香和袴田同学都叫来了。」


    「噗哈，我和袴田同学本来好几次都想先回去了，是茉莉一直说要再等一下。」


    「就是说啊，我的话就算了，但水户同学说怕太晚回去会被爸妈骂。没想到能有机会看到白泽同学诚恳拜托人的模样……光是这一点这趟就来得很值得。噗！」


    「哪有！你不要乱说！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庆祝而已……！」


    「你今天才突然说要约，你知道我有多难和爸妈解释吗？最后还是搬出你的名字，我爸妈才勉强同意。」


    「欢迎随时约我，没有任何一个男生会拒绝和女孩子共度良宵的机会。」


    「抱、抱歉……但我想说不今天办就没时间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要今天对吧～」」


    「……！」


    茉莉听到静香和一悟异口同声的回答，恼羞成怒、无处发泄的她把矛头指向佑人。


    「佑人，你要站在那站到什么时候！快点进去吧……佑人？」


    佑人呆呆地看著茉莉、一悟、静香三人的互动。


    「佑人，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哭？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佑人被一脸担心且不知所措的茉莉这么一说，才惊觉自己正在流泪。


    「……咦？奇怪？没、没事啦！只是有点吃惊而已……」


    「你最近泪腺真的很发达耶～」


    「看到我们来竟然就哭了，一个人住其实很寂寞吧？来吧，我们买了庆祝用的点心和果汁，赶快来开派对吧。」


    「啊，嗯、嗯嗯！真的很谢谢你们！」


    佑人连忙用手臂擦去眼泪，打开老旧但过去应该很气派的大门，招待大家进去。茉莉等人在等待佑人时都很惊讶地想「这里真的是佑人的新家吗？」，众人满心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哇～！好大的庭园！」


    「里面也太破烂了吧！你真的住在这吗？」


    「啊！我忘记了！你们等我一下！」


    「佑人……那个帐篷是什么？」


    「咦！？那个啊！那个……那个……那个其实是……」


    茉莉冷静地提出疑问，佑人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回答，只好老实告诉三人搬家时发生的事。


    「啊哈哈！厉害、厉害！你真的太强了！竟然住在帐篷！哈哈，笑得我肚子好痛！哈～！」


    「噗！袴田同学，噗哈！你、你这样笑他太过分了……肚、肚子好痛！」


    「……佑人！」


    「是！」


    「如果遇到困扰的事情，就该跟我商量啊！??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佑人以为自己要被茉莉骂了，连忙立正站好，却看到茉莉露出忧伤的表情，讶异的他顿时觉得自己窝囊又丢脸，心情十分复杂。


    不过……这也让佑人的心温暖了起来。


    就在这时，佑人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每一次，不论何时，就算他使用了那个能力……唯独眼前这名有著栗色头发的少女，从来都没有忘记他。


    佑人回想起同样一直都没有忘记他的蓝发少女。眼前用担心神情看著他的茉莉，和面带笑容的蓝发少女……莉洁洛特重叠了。


    说真的，那并不是因为她们外表长得像的关系。只不过在这个瞬间，佑人的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


    眼前这名少女，对他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还有在场的其他朋友们也是……


    「哦，这个帐篷比想像中来得大！」


    「真的耶！这样四个人都进去应该也没问题，那我们去帐篷里庆祝吧！」


    在佑人没注意到时，一悟和静香看了帐篷内部，随即打算把装有买来的点心和果汁的袋子拿进去。


    「啊！你们等等，我需要整理一下！」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已经等到不想等了，我们赶快开始吧。」


    一悟和静香擅自进到了帐篷里面。


    「就是说啊，我们开始吧。庆祝佑人顺利搬好家。」


    「嗯、嗯嗯。」


    佑人听到茉莉这么说，没办法反驳的他只好一起走进帐篷打开电灯。


    「哦哦，感觉很不错耶！偶尔这样也满好的！偶尔可以！」


    「嗯！偶尔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也不错！很有趣！只能偶尔！」


    兴致高昂的一悟和静香这么说道，而佑人的不满写在脸上。


    「不好意思喔！我是每天都这样！不过这种情况也只会持续到我筹完整修家里的钱为止！」


    佑人对两人的说法进行反击后，茉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提出疑问。


    「啊，对了。佑人，你说要去参加测试，是什么样的测试？你该不会没通过吧？」


    「咦？那个……我是有去参加，只是……」


    佑人确实是获得阶级了，但就在他谨慎地思考该怎么告诉茉莉时，帐篷外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佑人老爷？」


    「唔喔！」


    「呀啊」


    「咦？外国人？」


    一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出现在帐篷入口处看著大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啊！你一路跟著我回来的吗！？」


    「什、什么意思？佑人认识他吗？他是谁？」


    茉莉询问外国人是谁，但佑人一下子也想不到该怎么解释。


    「啊～参加测试时发生很多事……然后就混熟了……」


    紧接著高大且五官深邃的银发男和大家点头问好，他脸上带著讨好的笑容走进帐篷。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加斯顿，佑人老爷是我的救命恩人。」


    加斯顿为了避免被当作可疑人士，如此自我介绍道，喜欢有趣话题的水户静香一听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咦！？发生过什么事？快说给我们听听！你坐这边。应该没关系吧，堂杜同学？」


    「佑人，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测试外国人也会参加吗？到底是什么测试？」


    「佑人，你解释一下。」


    「啊，不是啦，那个……这个、这个人……那个，该怎么说才好……」


    以佑人的立场没办法和大家解释，他如果说出是能力者机关的新人测试，他们可能也不会相信，就算他们相信了，也会衍生出他必须公开自己是能力者的问题。


    正当佑人被三个人盯著瞧、冷汗直流、完全乱了阵脚时，加斯顿笑咪咪地坐到他旁边，看来加斯顿很清楚在这个状况下佑人所处的立场。


    「佑人老爷，你放心。这边请交给我来处理……」


    佑人听到加斯顿小声地跟他这么说，便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向加斯顿，加斯顿随即可靠地大力点头并代替佑人进行说明。


    （果然没错，他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毕竟活了一千五百年，能够应付这个场面也是理所当然。）


    佑人一边这么想一边信心十足地看向加斯顿的侧脸。


    「这个测试简单来说，差不多类似于进入某间派遣公司的资格测试。我在测试的过程中认识佑人老爷，碰巧和他聊了些人生上遇到的困境，最后总算是全部解决了，因此他对我来说就像是救命恩人。」


    搞什么？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明？


    佑人看著一本正经地胡诌的加斯顿，正慌张地想开口解释时……


    「原来如此……佑人，你……长大了呢……」


    「堂杜同学！你好厉害喔，真让人意外～」


    「听完他这么说之后，我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你一开始就该像他那样说明啊，佑人。」


    「咦咦──！？」


    佑人心想「大家为什么可以接受？」并看向加斯顿，加斯顿随即窃笑了下。


    （啊，他动了手脚…………）


    静香听到眼眶泛泪，她一副很感动的样子逼近佑人与加斯顿。


    「这么一来，你们两个就是好朋友了呢！这就是所谓奇迹般的邂逅吧！一定是这样！」


    佑人看到静香如此感动的反应，觉得加斯顿做得有点过火，但就结果来说算是圆满落幕。佑人放弃深究后叹了口气，他一脸认真地看向加斯顿。


    加斯顿的脸上挂著微笑，他的表情就像在问「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加斯顿的表现，在佑人看来就像只要自己的主人开心、自己也很开心的样子。他表情依旧严肃，但对加斯顿笑著说道。


    「……是啊。加斯顿，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喔。再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就已经变得非常瞭解对方呢。总之，我想说的是……请多指教，加斯顿。」


    「咦……？」


    加斯顿愣住了，他颤抖著双肩注视看著他的佑人。


    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但加斯顿在那一瞬间确实看见了。


    苏菲亚?萨瑟兰德的笑容……


    滚烫的泪水滑过加斯顿的脸颊，从他看起来很强壮的下巴滴落。


    「哇！你为什么哭了，加斯顿？」


    佑人大吃一惊，慌忙把手搭在加斯顿的肩膀上。


    「对不起、对不起……老爷。只是我刚才……交到了人生第二个朋友。所以……请原谅我的失态。」


    茉莉、一悟、静香也默默地看著哭泣的加斯顿。


    他们都不认识加斯顿，但此时此刻，加斯顿展现了真挚的情感。


    任谁都能明瞭，那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好！加斯顿先生也一起来庆祝吧！」


    「没错！一起庆祝佑人搬家，还有……」


    静香和一悟用开朗的声调说道，茉莉接著对加斯顿微笑。


    「纪念加斯顿先生的人生……获得了五个朋友……对吧？」


    加斯顿听到茉莉的话，惊讶地抬起头。


    「咦？」


    他无法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懂茉莉那句话的意思。


    「既然你是佑人的朋友，那么现在也是我们的朋友了对吧？我叫做白泽茉莉，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是水户静香！我一直很想和外国人做朋友呢！叫我静香就可以了，请多指教！」


    「我叫袴田一悟。我和佑人是认识很久的损友了，加哥，请多指教啦！」


    加斯顿听著三人的自我介绍，对于他们的提议感到又惊又喜，甚至不敢置信。他不断地点头。


    「好、好的……我的名字叫加斯顿。我出身于法国，是从伦敦来到日本的，请大家多多指教。」


    佑人看著眼前的景象，觉得感动到热泪盈眶。


    大家就这么产生了连结……即使先前他们都还不认识彼此。


    佑人的脑中浮现了某个想法。如果人与人的关系是如此，那么他是不会放弃的。不论被忘掉几次，他仍然想和大家产生连结。不论是眼前这群美好的朋友还是未来即将相遇的友人。


    佑人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佑人在哭啊？」


    「噗，真的耶。」


    「你那爱哭的习惯……改一改会比较好。」


    「不是，这是有原因的！」


    「就是说啊，老爷。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茉莉、静香、一悟也笑著看向已经把眼泪擦乾、一脸得意的加斯顿。


    这时静香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向前探出身。


    「啊，堂杜同学！茉莉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呵呵呵，是关于片山学长的事。」


    「等等！静香！」


    「咦，什么事？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什么什么？我也想知道！」


    「那那那、那个……那个……就是～对了！其实…???」


    「咦！你和片山学长分手了！？怎么会？为什么？」


    佑人心头一惊，但一旁的静香以及一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们露出一副「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吗？」


    佑人错愕，而一悟和静香一改脸上原本僵硬的笑容，窃笑对看。此时加斯顿不知为何也加入了讨论。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交往啦！只是……那个，该怎么说呢，对了！这次是因为我的不成熟，所以伤到了学长……所以，我想说要自我反省，好好改进……」


    一悟和静香听到茉莉临时编出来的故事，一面默默想著「她到底在说什么？」，一面死命地憋笑。


    只有佑人很认真地在听茉莉说话，而且表情还严肃到不行。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任性，但说给大家听，我自己也会觉得比较舒畅……」


    「这样啊……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会再找到好对象！好痛！！为什么打我？」


    「佑人也给我好好反省！说起来你那时的告白到底是怎样啊！你觉得那样子有哪个女生会高兴吗！？我今天一定要把之前没说出口的话通通说出来！你觉悟吧！」


    「咦？为什么换成讨论我？而且事情都过那么久了……」


    「你安静听我说！你这个人啊……」


    静香、一悟、加斯顿看著两人的互动，聚集到一旁悄声讨论了起来。


    「咦～各位，现在是什么情形？佑人老爷感觉很狼狈。」


    「哎呀～加哥，那两人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以前啊……」


    「哦哦，原来老爷以前发生过那样的事，可是老爷的心里……」


    加斯顿说到一半惊觉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因此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总不能把佑人在魔界的过去说出来，再说那些都是他直接从佑人心里看到的，不是佑人亲口告诉他的。他不能把那些事情随意说出口。


    然而静香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什、什么意思？加斯顿先生，你知道堂杜同学的女性交友关系？」


    「我也想知道！他都没和我聊那方面的话题！」


    面对眼睛闪闪发亮的静香以及双眼直盯著他瞧的一悟，不死者为了自己的失言冷汗直流。


    这一千五百年来，加斯顿除了唯一的朋友外，几乎没有和朋友相处的经验，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付眼前的状况。他急著想要转换话题的结果……


    「啊……不是啦。那个～啊！说到这个，佑人老爷在参加测试时，和两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姐好像感情不错……」


    「真的吗！？」


    「你说什么！佑人那家伙竟然有这种艳福！是什么样的女生？三围呢？」


    加斯顿原本转移话题是想要让他们不要那么激动，没想到反而让刚结交的两名友人情绪变得更高昂，不知所措的他现在汗如雨下。


    其实加斯顿目前并没有使用读心术能力。基于某些理由，他决定暂时不要使用那个能力。但这也让加斯顿感觉自己就像在没有说明书的状况下操纵一台未知的交通工具，而且速度还超快。


    「哇啊啊……那个，其中一个小姐有著乌亮的黑发，另一个小姐则有著如丝缎般的金发。然后～就我个人来看，那两位小姐好像都对老爷满有好感。我记得她们的名字分别是……」


    「想不到啊～不能小看堂杜同学呢～茉莉要伤脑筋了。」


    「喂，佑人！把你在参加测试时认识的女生介绍给我！」


    一悟终于忍不下去，抓住还在被茉莉说教的佑人双肩。


    「呜哇！你没头没尾在说什么？」


    「我听加哥说了喔！你不错嘛，你和美女们混得很熟吧？」


    「袴田同学，你口中的美女是怎么回事……？」


    「茉莉，刚才加斯顿先生跟我们说了。佑人啊……」


    茉莉听完静香的说明后，脸色愈来愈难看，浮现出了焦虑的神色。


    「佑人！你给我说明清楚！那些女生是谁？」


    「加斯顿，你这个大嘴巴！你们误会了！四天寺小姐和玛丽安小姐只是碰巧在那边认识、有稍微聊一下而已。她们大概……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佑人连忙解释，但说到后来似乎有点落寞。


    「老爷，抱歉……我能说的只有这句了。」


    一悟无法接受佑人的解释，他加重抓著佑人肩膀的力道。


    「混蛋！我开学典礼时说过了吧，佑人！你现在就给我主动去联络她们！你心里也很清楚对方不会自己靠过来吧！」


    「这次没办法那么做！我不知道她们的联络方式！而且她们已经不记得我了！」


    「就是说啊，佑人做不到的。反正他最后一定会搞砸！比起那件事，他现在更应该好好反省，然后再……」


    「啊哈哈，茉莉很努力在阻止他呢～我之前说对了，看来堂杜同学身边开始有苍蝇了。」


    「我、我才没有呢。我是以在同个道场修练的同门弟子身分担心佑人！而且我也是怕给那些女生添麻烦，才会好心劝他！」


    「总觉得和老爷有关的事都很复杂呢～我作为老爷的朋友，看到老爷受欢迎自然是很开心。我觉得会喜欢老爷的女生算是有眼光，在我看来那两位小姐对老爷的印象应该也不错……老爷意下如何？要不要趁机去看看她们？我想那两位小姐一定很快就会回想起老爷的事喔？」


    「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因为……那个……反正最后也是会以失败收场！」


    「不可以！在你放弃前先把她们介绍给我！」


    「啊哈哈！堂杜同学，你下次带她们来玩吧。」


    「啊啊啊，真是的！加斯顿！你不要再来添乱了！」


    就这样，『庆祝佑人搬好家兼纪念加斯顿在人生中交到五个朋友』的小派对继续热闹地持续著。


    和朋友聊天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佑人的女性交友关系话题告一段落后，五人聊起学校的事、未来以及加斯顿过去的经验等等，一路聊到了深夜。


    在聊天的过程中，佑人可以预见自己前途多舛的高中生活。不论是生活还是学业方面，感觉以后都会很辛苦。


    除此之外，包含他肩上名为堂杜家的重担，他的人生本来就不容易……


    不过……人生不是只有痛苦。


    现在的佑人很清楚。


    佑人此时正被瞭解他的好朋友们包围，沉浸在幸福之中。


    （从头开始也没关系，让学校的同学们重新认识我吧。未来如果有机会遇到……我也想再让四天寺小姐和玛丽安小姐认识我……）


    佑人的表情……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神采奕奕。


    （我要让大家好好认识我，让所有人再也无法忘记我。）

 终章

    瑞穗和玛丽安几乎同时在她们被送去的医院床上醒来。


    两人被送到医院时，机关考量到两人的身分，在宽敞的单人病房里放了两张床，将她们与一般的患者隔离。于是这间单人病房成了有点狭窄的双人病房。


    「这里是……啊，明良……？」


    明良一如往常地穿著西装坐在瑞穗的床边。


    「瑞穗大人！你醒了吗？」


    明良高声喊道，安心感和喜悦感令明良有了这样反常的举动。


    瑞穗听到明良的声音，缓缓地坐起身，接著甩了甩头。


    「真是的！这次真的吓死我了。没想到你会在完全没告知我们的情况下，自己和玛丽安小姐两个人去和吸血鬼对战……请你下次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明良一脸严肃地说教，但瑞穗才刚醒过来，脑袋还昏沉沉的，因此没有把明良的话听进去。瑞穗用单手摀著头看向隔壁床的玛丽安，发现玛丽安也和她一样坐起，正用手摀著头。


    瑞穗的脑袋渐渐清醒后，猛然想起一件事。


    「不死者呢？吸血鬼去哪了！？」


    瑞穗著急地询问明良。


    「……咦？你在说什么？我听说是你和玛丽安小姐合力压制住吸血鬼，最后由黄家的英雄打倒他了喔？……你不记得了吗？」


    「咦？什么？真的吗？这么说来，这里是哪？」


    「这里是医院。你躺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清醒过来，然后刚刚的事情是英雄本人亲口说的，所以我想应该是真的……不是吗？」


    「本人……那家伙这么说吗？」


    瑞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种感觉……就像是听到了前后逻辑矛盾、单纯拼凑起来的答案。她虽然很讶异自己昏睡了整整一天，但她更在意明良刚才说的那段话，暗自觉得事有蹊跷。


    瑞穗自然而然地和玛丽安对上眼，玛丽安单手按压著额头摇摇头。


    「我也……想不太起来。只是……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


    瑞穗知道玛丽安也和她有同样的感觉，瑞穗说不出来理由，但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两人想的一样。尽管她无法理解原因为何……


    「明良，把你知道的详细经过告诉我……」


    「咦？好、好的。」


    以下是明良从英雄那里听来的内容。


    来自欧洲且不断袭击能力者、在机关引起不小骚动的吸血鬼，突然闯入了能力者机关主办的新人测试恳亲宴会。英雄很快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且挺身和他战斗，日纱枝也在途中加入、和英雄一起对抗吸血鬼，并且控制住陷入混乱的会场。


    那之后，日纱枝带著受试者们逃跑，英雄、瑞穗、玛丽安则负责垫后绊住吸血鬼，好让所有人顺利逃出。英雄让吸血鬼身负重伤后，瑞穗、玛丽安、英雄跟著逃出会场。一行人虽然暂时逃到了外面，但英雄看到瑞穗和玛丽安又折回饭店，而担心她们会有危险的他也随后跟上。


    抵达现场的英雄发现瑞穗和玛丽安已经不醒人事，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两人从吸血鬼手下救出，接著英雄和已被瑞穗和玛丽安所伤的吸血鬼缠斗，最终获得胜利，给了吸血鬼最后一击……这就是明良听说的版本。


    「实际上，后续也是英雄和日纱枝沟通，帮我们处理了联络医院等事项。总之，那个少年还真不简单，该说真不愧是黄家的嫡长子吗……」


    「……」


    「……」


    瑞穗和玛丽安默默地听著。记忆模糊归模糊，但确实有这个印象。


    明良看到两人的表情，脸上带著担忧的神情补充道。


    「我猜……瑞穗大人会觉得记忆很模糊，很可能是那个吸血鬼从能力者身上抢来的其中一个能力──【定位】造成的。那个能力是以让对手陷入混乱为目的，能够大幅降低对手的决断、决策能力。也就是说，会让对手无法做出判断。人类在没有经过判断、无意识做出某些行动时，不会留下记忆。或许你是受到了那个能力的影响。」


    瑞穗和玛丽安若有所思地听著。


    「……原来如此。」


    「…………」


    瑞穗和玛丽安总算比较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接著明良表情微妙地笑了一下。


    「然后，英雄说想要约瑞穗大人吃饭……」


    「……什么？为、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和那种家伙吃饭？」


    「就算你说他是那种家伙，人家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过，我想他的目的应该不只是吃饭而已……要拒绝吗？」


    「唔！」


    瑞穗虽然表现出极度厌恶的样子，但她知道自己无法随便拒绝。


    她乍看之下好像很任性，其实骨子里是个相当重视礼节的人，因此没办法轻易推辞。


    「唉……我知道了，你跟他说我答应了。好歹他也是救命恩人。」


    「明白，我会再联络他。不管怎么说，今天请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


    两人在被送来医院时已接受过诊察，确定身体没有异常，剩下的只要等到她们恢复意识、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明良站起身，他在和玛丽安也打过招呼后离开了病房。


    心情不太好的瑞穗和玛丽安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


    紧接著，原本在沉思的玛丽安开口说道。


    「瑞穗小姐，关于刚才的事……真的是那样吗？不对，应该是真的……但我总觉得好像遗落了某个很关键、很重要的环节……」


    玛丽安说完轻轻甩了甩头，似乎思绪还没有很清明。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这样对救命恩人英雄先生也很失礼。」


    「……没事，你不用介意。只是遇上吸血鬼当对手还能活著回来的受试者，要说只有a级的我们能够办到，的确也很合理……」


    瑞穗也同意不该说些奇怪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试图说服自己。她说出这句话，彷佛是想逃避模糊记忆带来的焦躁感。


    然而她却怎么样都无法摆脱那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受。那是一种类似于……背叛好友或亲人的自我厌恶感。


    气氛相当凝重，这时明良回到了病房。瑞穗惊讶地看向回来的明良。


    「……怎么了？明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被你说对了。来，我忘记把这个交给你了。」


    明良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写有帐单两个字的纸张递给瑞穗。


    「这是什么？」


    「这是在饭店租借衣服的帐单，饭店说我们没有归还衣服……」


    「我没有租衣服啊……嗯？不对，我借了……？」


    瑞穗陷入沉思……脑中好像依稀残留著一点记忆。


    明良脸上的表情与其说疑惑，更像是觉得困扰。


    「其实我也有租借衣服的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借，而且这还是男生的衣服。」


    「我还是……想不起来。会不会是其他人借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如果是其他人借的，应该会用四天寺家的名义登记。可是这套衣服却是用你的名字借的……」


    「……会不会是有人擅自用了我的名字去借衣服？」


    「我们不可能做那种大胆妄为的事情，任何一个四天寺家的随从不可能会为了租借衣服而赌上自己的性命。我想说把这个交给你，你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所以就把它带来了。」


    「我也很在意你说的这件事……但的确是那样。嗯～？不过我不记得有借过啊……？」


    在一旁听著两人谈话的玛丽安突然抬起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看向瑞穗。


    瑞穗注意到玛丽安的反应，也回望她。


    「怎么了吗，玛丽安？你知道些什么吗？」


    「啊……不是……抱歉，我不知道。」


    玛丽安低下头沉默不语……随后她又再次抬起原本低垂的头。


    瑞穗和明良默默地望向玛丽安，想说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可惜玛丽安说出的话不要说让他们失望了，还让状况变得更加混乱。


    「我这么说或许很奇怪……但我相信这段模糊的记忆以后一定会恢复。不对，是绝对会想起来！」


    「……」


    「而且我相信，瑞穗小姐一定也会觉得必须想起来。」


    玛丽安说话的语气很少这么强势，瑞穗和明良脸上都浮现微妙的表情。


    「啊……抱歉。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奇怪，但还是想说……」


    众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明良没有说话，但他的心中可能也莫名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大概是因为还有事情要处理的关系，明良再次站起身，并在说了句「我还会再来」后离开病房。


    春天和煦的微风从疑似是明良开好的窗户吹入病房，瑞穗转头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可以从病房清楚地看到医院院区内高大的树林，瑞穗望著窗外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玛丽安……」


    「啊，我在听。」


    「我也有些奇怪的话想说，你刚才说的那段话……」


    「……」


    「这只是假设喔，我有一种感觉……假如我完全想起那段模糊的记忆，我很可能会需要和你一决胜负。」


    玛丽安吓一跳。


    瑞穗惊觉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连忙转头看向玛丽安。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指的不是真的打一场。该怎么说呢，就像是变成了真正的劲敌那样……啊哈哈，抱歉，我说的话好像更奇怪一些。」


    相较于瑞穗一副不好意思、慌慌张张的态度，玛丽安则是一脸严肃地听完瑞穗的话。


    玛丽安像是在思索瑞穗的发言，把手放在自己的胸上。


    「不会……刚才经你那么一说，我也觉得以后肯定会变成那样……」


    「咦……？」


    瑞穗和玛丽安互相对望，这时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地变得紧张，她们本身也都感到不解。两人宛如相互竞争的对手，进行著身为女人绝对不能让步的争夺战。


    两人忽然有了默契，对著彼此露出不像少女会有的成熟笑容。


    紧接著，瑞穗发出彷佛连内心深处都在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


    「还有一件事……」


    「什、什么事？」


    玛丽安被瑞穗莫名充满压迫感的声音震慑住。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非常地火大！说实话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对什么事这么生气，但我真的很想快点找回记忆，然后用尽所有力气把这股来路不明的怒火发泄掉！……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啊，我也是！我也觉得很生气！」


    平时气质优雅的玛丽安也马上跟著大喊，她把双手向前伸并握紧拳头。


    这次换瑞穗一脸讶异。


    「等我想起那段不清不楚的记忆……就要使出浑身解数把这股怒气消除！」


    由于玛丽安一直以来都保持著成熟稳重的形象，瑞穗不禁震惊，直愣愣地看著玛丽安。


    然后……两人再次自然地四目相交，像是心意相通般对彼此展露灿烂笑容，她们还不知道此时某位少年感受到了无以名状的恐惧。


    几分钟之后，瑞穗的亲生父亲四天寺毅成冲进病房，明良也随侍在旁。


    「瑞穗！你没事吧！？」


    瑞穗毫不留情地揍了大哭大闹的他，在那之后父女两人都被医院的护理长念了一顿。

 后记

    初次见面，或许有的人已经知道我了，我是作者たすろう。


    非常感谢您阅读本书《魔界归来的劣等能力者》。


    本作为2018年hj网路小说大赏的得奖作品，进而书籍化与大家相遇。


    各位看完的感想如何呢？如果阅读这个故事有带给您乐趣，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好了，关于这部作品，舞台是现在的世界。


    不过就如同书名「魔界归来的～」所说的，主角堂杜佑人在魔来窟的另一边、也就是被称为「魔界」的异世界经历很多事，有了很大的成长后回到这个世界，故事于是开始。


    因此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得出来，佑人采取的行动或言谈都是立基于当时累积的经验。


    佑人虽然很像边缘人型的角色，但他和那类型角色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很重视人与人之间的连结，绝不会放弃与人交流。那是他在魔界学习到的经验，同时也来自于他与生倶来的积极性格。


    学校里出现的角色们后来也渐渐地注意到佑人的变化，与佑人初相识的角色也受到了他的影响。


    就这个层面来说，本作除了异能战斗的部分外，也有尽可能地去描写角色心中微妙的变化。如果各位也能享受故事中角色们的变化，身为作者的我会觉得非常感激。


    有很多读者反应想知道佑人在魔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想知道更多佑人在魔界的故事，这部分之后若有机会，我也想在故事中把它们写出来。虽然很多应该会是片段的内容。


    接下来要提到的虽然称不上「内幕」的程度，但作者在一开始撰写名为堂杜佑人的少年的故事时，其实本来想从他准备前往异世界的地方开始写起。


    我思考了庞大的设定和故事，要说有什么的话，还包含了佑人的成长故事。


    然而就在我振笔疾书写作时，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想法。


    佑人拥有了这些在魔界经历的经验并且回到这个世界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就这样，《魔界归来的劣等能力者》的故事诞生了。


    身为作者，我也仔细想过佑人在魔界的故事，所以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照原本的思路写下去，标题应该也会变成《前往魔界的劣等能力者》吧。咦？觉得这个名字不够有品味？啊哈哈……抱歉。但是认真说起来，不被注意到的可能性或许会高出许多。


    我想说的是，能以《魔界归来的劣等能力者》和各位读者相遇，可以说是一场奇迹，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往后我也想继续紧紧抓住这份让这个作品的角色们于此诞生的好运。未来的事情虽然都是未知数，但如果有机会，我很希望能够再次见到大家。


    我由衷地期盼那天的到来。


    最后，我想打从心底感谢给予这部作品机会书籍化的hj文库，多次陪我讨论的编辑s大人，画出极为优异插画的かる大人。


    此外，阅读过网路版的各位读者，以及提供我感想和留言替我加油打气的各位，我也想趁著这个机会和大家道谢。托各位的福，点阅数也成长到超过两千一百万，非常感谢各位的喜爱。


    然后是实际购买本书并阅读的读者大人，真的非常谢谢您。


    感谢能够透过这个故事和大家产生连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