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下堂妇》 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等烂奖】 玄武国京郊一处潭水畔,花羽莀站在潭边,撩开腮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在破庙前忙进忙出为她张罗的婢女绦红与点翠,两个丫头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感情却比亲姊妹还好。 花羽莀心如死灰,都因她,这两个忠心的丫头才会跟着走上这绝境。 绦红与点翠有一身刺绣的好手艺,绝对可以养活自己,反观她却是毫无用处,像个废人处处要她们俩跟前顾后地照顾,根本是个大累赘…… 这一切都因为她是不幸之人,家族先是遭了大祸,被诬蔑冠上助贼党谋反的罪名,虽然他们家这房头因爹爹向来本分,早年外派当知县时还曾有治水之功,蒙受皇帝开恩赦免,但父亲还是被革了职,家道中落,境况大不如往,之后父母骤逝,她这孤女多亏祖父当年与老凌王有知交之谊,为孙儿许下结亲承诺,在这般艰难的情况下,她的终身之事才堪堪有了保障。 只是,这当初以为的泼天福分,却是将她打落深渊的推手。 心里悲苦,眼眶止不住泪,她望着不远处点翠和绦红忙碌的身影,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扯开一抹凄苦却艳丽的笑容,缓缓地走上搭建在潭边的简易栈桥,冷风刮起,吹得她的裙摆款款摆动。 她双眼木然地注视着那被冷风吹拂,荡漾着浅浅涟漪深不见底的深潭,想来既悲凄又可笑,这天下之大,居然也无她容身的地方…… 她实在忘不了这毕生的耻辱,满怀着欣喜出嫁,岂知人家根本不要她这个硬上门的媳妇! 在那老凌王妃眼里她该有多不堪呢? 当年为她订下婚约的祖父与老凌王想必料不到今日这等局面,花家家道中落,父亲一心期望她这掌上明珠能有好归宿,于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一桩婚约上,然而这份期待都连同她的脸面落了地。 那一天,花轿与鼓乐队齐齐来到那宏伟的凌王府前,却迟迟不见新郎出来相迎,被硬生生挡在大门外,她听说过凌王出征至今仍身在战场的消息,但凌王府若果真还看重当初的承诺,就算新郎无法赶回,又怎会连个代为行礼的人都没有? 没有新郎,只有管家出来传话。 那管家深知主子心意,摆出鄙夷表情对她说︰「姑娘要进门可以,但想成为王府主母,无论人品身家都得是一等一的,王府不是不愿认当年的承诺,只不过姑娘身家单薄,日后恐怕当不起掌管王府的大任,因此要委屈姑娘为妾。」 她虽家道中落,到底仍是好人家的闺女,怎能沦为妾侍? 但当时她的送亲队伍已到了凌王府前,这婚事更是经由皇上允许的,还赐下那一身凤冠霞帔,满京城无人不知她花羽莀已是凌王府的人,她岂有退路? 百般挣扎,她痛苦委屈地点了头,谁知上天还是不愿令她如意。 一匹报信的快马送来了将她推下地狱深渊的恶耗。 凌王前往征讨与造反失利的毓王贼党结盟的西北狼族,此番为了回京完婚,竟在回程遭遇埋伏,不幸身亡! 她当下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还未入得了王府门,夫婿却命已归天! 痛失爱孙的老凌王妃将这一切归咎在她这个扫把星上,命了管事对她一阵痛骂之外,毫不留情地派家丁将她们主仆驱离,她这新妇尚未拜堂,却已然成了下堂妇…… 这样的自己,到底还有什么脸在这世上存活? 冷风拂面,花羽莀自屈辱与悲伤中回神,她脸色木然的迈步往前,再往前,栈桥已到了尽头,前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在一旁忙着采摘野菜的点翠见花羽莀神情不太对劲地直往栈桥末端走去,立时惊觉有异,连忙大声喊着,「小姐危险,不要再过去了!」 花羽莀缓缓回首,对她摇摇头笑了笑,绝艳的笑容里满是心酸与凄苦。 她淡淡地喃喃了句,「点翠,你跟绦红要好好照顾自己……」话未说完,人已投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水中,哗啦一声,潭面顿时激起水花。 「啊—— 小姐!」点翠惊叫着,一颗心差点被这一幕吓得自喉咙跳出来。 她将手中的野菜一抛,惊慌大喊,三步并两步火速冲上前,小屋前听到点翠声嘶力竭呼喊的绦红也赶忙冲过来。 只见点翠大声哭喊朝潭边跑去,水面上却已没有小姐的身影,绦红见状一阵恍惚,边跑也边大哭出声,「小姐,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啊!」 奔跑着,她突然被一道劲力拉住。 「发生什么事了,绦红姑娘?」善心收留主仆三人的陆生听见叫嚷连忙跑过来。 「陆大哥!」绦红一见陆生如同看见了救星,眼泪又源源不绝地滚落。 「我刚刚回去拿了些馒头过来给你们,才刚把牛车停下,就听到你们的哭声……」 「陆大哥,快救小姐……」绦红拉着陆生的手,不知所措地哭喊道:「小姐跳水了,快救……」她紧张得全身发抖,指着那潭深水,哭得语无伦次。 陆生一听,立刻冲到水潭边跳下水救人。 他在深潭里拚命来来回回地搜索,却怎么也不见花羽莀的身影。 点翠与绦红也想下去救人,偏偏两人都不懂水性,下水也只是添乱,只能紧盯着潭面,一边急切地呼唤着花羽莀。「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快点上来啊……」 终于,陆生发现了不断下沉的花羽莀,她已昏厥过去,他好不容易捞起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拖上岸边,无奈却为时已晚。 花羽莀已了无气息。 这个花羽莀的境遇也真是坎坷,虽是千金大小姐,家道中落后却漂泊如浮萍,没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原以为嫁给凌王当上凌王妃可以苦尽甘来了,哪知这么歹命,竟遇上了一个势利眼的老凌王妃,百般刁难,征战沙场的良人凌王又惨死,她倒霉地被冠上煞星封号,从即将步上云端的天堂路跌落到十八层地狱深渊。 这真是有够狗血的剧情,害她以为在看八点档的狗血大戏! 汪语辰同情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羽莀,她一路看下来十分清楚这位可怜姑娘的境遇,既气愤凌王府欺人太甚,但也看不惯花羽莀的轻生举动,她现在想活还活不了呢,花羽莀如此轻易舍去性命真是个傻瓜。 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对她这新时代的女性而言,靠山山倒,靠海水干,没了男人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养活自己,唉,但也不能太苛责花羽莀啦,都怪这传统礼教误人。 「这就是你将要转世的屍身。」 汪语辰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瞪着身旁的七爷八爷—— 是的,她已经死了,不过受了点轻伤却莫名其妙地死去,只因她运道坏,竟被鬼差错勾了魂! 第二章 「开什么玩笑,你们自己抓错人,害得我的屍身被火化,现在随便找个古人要我投胎?」她秀眉紧皱,这阎王殿办事竟如此草率,说什么会负责安排她重生,居然是这样黯淡的弃妇人生,她绝不从!「小心我告到菩萨、佛祖那里……」 谁知七爷八爷全然不理她的抱怨,只道︰「去吧,别耽搁了,万一这身子死透了,对你只有坏处。」 汪语辰还要抗议,却被七爷八爷一推,扑倒在花羽莀的屍身上。 「我不要啊—— 」她感到一股强大引力拉扯自己,不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忽地,花羽莀的屍身坐起,尖叫大喊,顿时把点翠吓得跌坐在地上,跪在一旁烧纸钱的绦红也吓得往后跌坐在地上,哭花的脸庞惊恐地瞪着花羽莀尖叫。 「这、这、这她、她……她……」绦红被吓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这一幕别说吓坏两个丫鬟,连陆生也被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惊悚地瞪大眼珠子。 「快把我带回去,阎王这样草菅人命,我要跟他理论!」汪语辰没心思理会快被她吓昏的三人,对的七爷八爷消失的方向大吼。 「汪姑娘,你重生后有件事情一定要记住,多多行善积德,这不只是帮你自己,也是帮花羽莀这个原主能早日脱离枉死城的苦海,切记这一点,方可保你这一世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七爷提醒话语在汪语辰耳边响起,她耍赖地尖叫,「我不要,你把我带回去!」 「自己好自为之,千万别逆天行事,切记切记……」 最后一声叮嘱飘然远去,汪语辰愤怒地大吼,「不准走,混蛋……回来!」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想丢下这烂摊子让她自己收拾,门都没有! 没责任的家伙,最可恶的是阎王这个大骗子,故作大方免费送她一次重生机会,竟然是将她送到这种烂地方,这大奖烂透了! 「臭阎王、烂阎王,以为把我骗到这里就天下太平了吗?我要到玉皇大帝的庙里告御状,告你草菅人命—— 」汪语辰不爽地撂下狠话。 咕噜—— 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巨响,她蹙眉抚着干扁的肚皮,肚子怎会饿得这么厉害,身子也好冷! 她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脚,眼尖地发现脚前的地上放着一碗插着一双筷子、塞着一颗鸭蛋的白饭,一旁还有几条地瓜,这……该不会是俗称的「脚尾饭」吧? 她浑身一阵发凉,犹豫片刻,唉,不管了,管他什么饭,先吃了再说。 她拿起那碗饭毫不客气的吃起来,丝毫没理会被她吓得脸色发青,至今反应不过来的三人。 「点翠……那、那……那个是小姐……还是鬼啊?你去看看好吗……」绦红与点翠抱在一起,睁着大眼看着毫不客气吃着脚尾饭的小姐,话都讲不清楚。 点翠牙齿打颤,几乎讲不出话。「绦红还是你去,你知道……我、我胆小……」 「我、我也胆小……」绦红猛摇头。 一旁的陆生也吓得不轻,但他好歹是个男人,猛吸了几大口气,大掌抚了抚胸口,安安心神,缓缓靠近狼吞虎咽中的花羽莀,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人是鬼?」 汪语辰冷睐了陆生一眼,就这么巧,破庙内忽明忽暗的烛火猛烈跳了一下,赫然发出噗滋燃烧响声,吓得陆生往后跌坐地上。 汪语辰继续吃饭,她饿得根本无力回话,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饭吃完,她又随手拿起地瓜剥皮啃了起来,又一条地瓜下肚,终于有活了过来的感觉。可就在要多吃两口地瓜,她突然脸色发青,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手猛捶着胸口,「水、水……」 陆生凝眉惊骇地看着她,小心地问:「你要喝水吗?」 汪语辰猛点头,陆生立刻朝绦红示意,绦红这才硬着头皮取了水壶倒一碗水,战战兢兢地递给汪语辰。 汪语辰接过水豪迈地咕噜咕噜猛灌,好不容易把噎在喉咙的那口地瓜灌下肚,又猛拍着胸口大喘气。呼,差点又要到地府去报到了! 「你、你……」陆生屏气小心翼翼地盯着汪语辰看。 「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没看过人被地瓜噎着吗?」汪语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噎着……你、你没死?」陆生一脸愕然。 「死了啊。」 「死人怎会像你这样?」陆生见她虽然语气差了点,但还会回话,胆子大了起来。 「又活过来了!」她的说法就像是到菜市场逛街买菜又回来了一般。 「嗄,死了又活过来 」陆生错愕的嘴巴不由得张得老大。 「不行吗?」汪语辰不耐烦地反问,她心情糟透了。 她拿起一旁的白布抖了抖,这应该是拿来盖屍体的吧?唔,感觉毛毛的,凝眉看着白布,心念随即一转,算了,她都活过来了,有什么好发毛的,随即用那布巾擦拭嘴边的水渍。 听到花羽莀与陆生的对话,点翠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子,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姐,你没死?」 「嗯,没死。」她睐了眼这两名丫鬟,语气颇冲地回答,「阎王不要我,又把我放回来了。」 绦红喜出望外,惊喜地爬过来拉着她,眼泪又喷出来,「太好了,小姐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你丢下我跟点翠,教我们两个怎么办啊!」 「放心吧,我不会再丢下你们两个了。」见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又哭又笑的模样,汪语辰心底不由得一软。她暗暗叹口气:唉,总不能实话告诉她们,说她们的小姐已经死了,被她占用身体,才能继续活着吧! 汪语辰双手托腮,坐在陆生家的门槛前看着天空缓缓飘过的浮云。花明莀投水那天之后,点翠和绦红怕她又做傻事,跟陆生打了商量,在她身体复元之前先借住在陆生家中,先远离那潭水边再说。 陆生一个人住,也没左邻右舍,不怕人非议,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小姐,小姐!」点翠从屋后拿着刚洗好的衣物准备到外头晒,走出来看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不禁有些奇怪。 汪语辰意兴阑珊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姐,你……」 「点翠,你有事情就说呗,别吞吞吐吐的。」 「小姐,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点翠欲言又止的小心用词,像这样坐在门槛发呆,小姐以前是绝对不会做的,现在居然大剌剌的,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 汪语辰瞥了她一眼,叹口气,又抬头看天空。唉,她又不是她们的小姐花羽莀,当然不一样了,而她像个强盗一样占着人家的窝,也很无奈啊! 「小姐你有心事就说出来,千万别闷在心底。」点翠放下手中的湿衣服,关心地劝道︰「夫人过世前要奴婢们好好照顾小姐,我们已经失职一次了,小姐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们无法向夫人交代。」 第三章 「夫人?」汪语辰眉头紧蹙,疑惑地望着点翠,「哪个夫人?」 「小姐怎会这么问,夫人当然是小姐的娘亲啊!」点翠不可思议的惊呼。 「噢,我娘啊……」汪语辰顿时恍然。 一说到娘,她那在另一个时空的母亲肯定还哭得死去活来的,打小妈咪最疼她了,母女俩总是无话不说,亲密得像是姊妹,现在她死得这么突然,妈咪一定是天天以泪洗面,一想到这她就心酸酸的。 「小姐是不是不舒服,等陆生哥回来我跟他说一下,借点银两请大夫来帮你看病。」点翠的手抚上她光滑的额头,想看是否发烧了。 汪语辰甩开心头的酸楚,现在再回想从前无济于事,既然她注定要在这不知名的鬼地方生活,还是先弄清楚这里的风土民情比较要紧。她连忙拉下点翠的手,「我没发烧,我只是……」 「小姐尽管说是哪里不舒服?」点翠拉着她的手急问。 「我没事,点翠,我只是……有很多事情忘了。」失忆,没有新意的老梗,但管他的,能糊弄过去就好。 「忘了!」点翠睁大眼惊呼。 汪语辰咬着下唇点头,澄澈水眸硬是逼出两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惶恐的低喃道:「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忘了,会不会是落水时撞坏了脑子……」 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点翠的反应,见她神色大慌,又继续说着,「包括爹娘的事也记不得了……」她只知道自花羽莀上花轿之后的事,至于其他的往事就两眼一抹黑了。 点翠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当下只想冲到医馆请大夫来帮小姐看病,但是她们身上一个子都没有,只能等陆生回来。 汪语辰继续装得楚楚可怜,握着点翠的手,泪眼蒙胧无助地望着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点翠你要帮我……」说着,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滑下粉腮,让人看得心疼极了。 花羽莀本就是沉鱼落雁之姿,这副泪光闪闪、我见犹怜模样别说男人会心疼,连自小服侍她长大的点翠也看得舍不得极了。 「小姐你别哭,别哭,点翠一定帮你,你快别哭了。」点翠掏出帕子来拭去她的泪珠哄劝道。 见点翠紧张心疼的模样,汪语辰实在感到愧疚,可是不这么做,她无从自圆其说,又如何知道这个正主儿的一切呢? 汪语辰被点翠小心扶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 「小姐,你想知道什么,奴婢一一说给你听。」 她于是要点翠把她家主子上花轿前所有的事,包括家里有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都交代了。 听完了点翠的叙述,汪语辰只有一字感想—— 唉。 花羽莀的境遇凄惨,但她的境遇也不逊色,被迫扛下花羽莀的烂摊子,在这女子被处处绑手绑脚的古代求生,有多难啊! 花羽莀把边城的老宅卖掉,一路缩衣节食才有办法筹到旅费来京城,连请花轿的红包都是当掉随身几件好衣物才凑出来的,她们现在身上空空如也,可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天啊,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没有它是万万不能啊! 汪语辰立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脸紧张,她看过一堆漫画小说,人家穿越个个本领高超,随便都能点石成金,混得风生水起进而富甲一方,没本事点石成金的,起码也会有旺盛的桃花运,被大帅哥、大财主、大王爷之类的领回家养。 再有本事一点的,历史读得好成了预言家,被封为河神的女儿受万民拥戴、被美男国王捧在手心疼,天天锦衣玉食,只要装可爱,偶尔出谋画策,或来个预言,就能吸引一堆男人像苍蝇一样成天围着她打转,誓言将她抢回家供起来,根本不需烦恼三餐。 而自己一样是穿越为什么差这么多,她穿成一个被大王爷的祖母踢出门、只能自生自灭的倒霉女人,出门还得小心走在路上被人嘲笑是下堂妇,更别提受万人景仰、被一堆事业有成的男人追着跑。 她这副窝囊德行让穿越派掌门人—— 凯罗尔看见恐怕会笑到趴在地上。 汪语辰连连咳声叹气,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这是很舒适让人开心的天气,无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她将自己所有的专长想了一遍,赫然发现亏她空有十三张证照,偏偏在这里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电脑、外语、会计……没有一样能在这里混口饭吃。 女子该有的才艺——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女红没一样精,说到琴她倒是会钢琴和小提琴,至于东方古乐就算了吧。 棋呢,现代年轻人时兴上网组队厮杀,谁还在楚河汉界、黑卒过河,下下五子棋还行,哪能妄想会高深的围棋! 书,她就更无奈了,记忆力有限,唐诗三百首能背得出几首就该偷笑了,想剽窃古人名家大作也有难度。 至于画,她上辈子拿的最多的是眉笔,连原子笔都少拿,虽然曾学过一点素描,但也丝毫上不了台面。 而刺绣女红就别提了,她只希望别让针扎得浑身是伤就好。 这时代女子该有的才艺没有一样是她会的,想想她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点翠见她皱着一张脸沉默,微笑地端了碗水给她,「小姐别叹气了,先喝口水吧,钱的事情奴婢们再想想办法,出去寻点活来做,定有办法回乡。」 汪语辰小啜了口水,「找工作?」她眉头拧得紧紧,问︰「你想找什么工作?」 「绣工啊,或是到客栈帮忙洗碗之类的活。」点翠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要到客栈去应徵洗碗洗菜的工作,也带上我吧,我们三个一起去。」在这里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谋生技能,去应徵洗碗工倒是可以的,只是出卖劳力而已。 「让小姐干活,这怎么可以 」点翠没心思理会她话里奇怪的词汇,一听小姐要同她们一起干活,连忙惊呼否决。 「怎么不行,总不能要你们两个养我啊。」汪语辰叉腰反问。 「小姐是大家闺秀,不能做这粗活。」点翠声音拔尖,说什么也不答应。 「我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点翠。」拜托,都快饿死了哪还顾得了这些,要她乖乖当米虫,也要有一缸米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现在米缸都见底搜不出一颗米粒了,还怎么当米虫啊,她想当虫虫木乃伊比较快。 「点翠,工作无贵贱,我又不是去偷去抢,有什么好丢脸的?」 见点翠这死脑筋的依然板着脸不让步,她只好软声劝道︰「点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想跟你们同舟共济克服困境,都这种时候了,别再把我当成之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千金闺秀了好吗?」她握住点翠的手,语气诚恳地道。 「小姐……」望着汪语辰真挚的眼神,一阵暖流滑过心头,点翠感动得说不出话。 第四章 主子那委屈无辜的眼神惹人怜爱,教人舍不得拒绝她的请求,点翠最后不得不点头应允了,「好吧、好吧,我的小姐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出去干活,等攒够了银两咱们就回边城,但是你要干什么活得经过奴婢同意才行。」 汪语辰喜出望外,开心地抱住点翠,「谢谢你!」 她这人一向乐观,只往前看,不回首过去,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再想也没用,她会把自己当花羽莀,把握这条性命好好再活一遍,等找到工作,赚得银两,再好好盘算一下未来的事,要她听天由命,门都没有! 【第二章 绝妙谋生计】 花羽莀坐在街角一处小茶亭里,托腮喝茶,看着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又看看一旁陆生那门可罗雀、看的人比买的人多的小摊子。 今天她们主仆三人跟着陆生一起进城,点翠与绦红将她托给陆生照应,两人结伴一起到客栈或食堂寻活计做。 陆生要做生意,加上她身子才刚复元,不宜太过超劳久站,才跟茶亭老板商量,借个位子让她坐着休息。 陆生卖的是胭脂水粉和一些姑娘家用的贴身小饰品,这里民风保守,他一个大男人卖姑娘家的物事本来很引人侧目。 她看过陆生制作的胭脂水粉,以当今的技术来说品质不错,可惜他口拙不懂得推销,生意好得起来才有鬼。 此时一位身形福泰的中年妇女与一名穿着嫩黄色锦织上襦配粉橘色长裙,腰间上系着碧绿玉雕坠饰,脸上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走进茶亭内,在花羽莀旁边的位置坐下。 那面蒙轻纱的女子一看就知非富即贵,言行举止也透着大家闺秀风范,让花羽莀不解的是,这种富贵人家的姑娘怎会到这路边的茶亭来? 难得有贵客上门,老板飞快地送上两碗茶水殷勤招待,「两位客官,这是最顶级的碧螺春,请问要点什么吗?」 「不必了,你退下吧!」中年妇女打了赏,挥挥手示意要老板退下。 这对奇异的客人让花羽莀忍不住好奇,举着茶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只见那年轻女子哀怨地扭着手中的丝帕,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似乎心情很低落。 「小姐。」妇人拍拍她白嫩的手,劝道︰「躲也不是办法啊,再不过去老爷可要生气了,周公子可是百忙之中才抽出空来与你相亲的啊。」 「去了也是丢脸,爹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女子委屈地道,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小姐,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再不赶紧寻户好人家嫁了,年过二十成了老姑娘,要嫁只怕更难了。」 「奶娘,见了我这模样,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我的啊!」女子负气地扯下面纱,露出一块自太阳穴延伸自粉腮边的伤疤。 花羽莀见了一惊,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再细看却觉得女子的五官其实很清秀漂亮,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小姐,快把面纱戴好。」奶娘连忙把面纱拉起遮住女子面容,又慌乱地看了周遭一眼,发现花羽莀的视线,立刻恼羞成怒地对她低喝,「看什么看!」 花羽莀眨眨眼,对这奶娘的怒斥不以为意,望着女子半晌后缓缓地道︰「这位姑娘,其实你的模样漂亮清秀,只要加以掩饰,相信相亲一定会成功的。」 女子愕然,「每次相亲我都盛装打扮,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怎么掩饰?」 花羽莀摇摇食指说︰「我说的是掩饰不是装扮。」 「掩饰 怎么掩饰?人家只要看到我脸上的疤,马上藉故离席了,怎么掩饰也没用。」女子哀凄的诉说。 见她这么伤心,花羽莀忍不住凑过来,拉开女子的面纱仔细观察。 「我帮你吧,你这疤要完全看不见虽不太可能,但起码可以让它不那么明显。」 「你要帮我把这疤隐藏起来,可行吗?」女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当然行!」花羽莀胸有成竹地打包票,「就看你愿不愿意喽!」 开玩笑,爱美的她可是进修过各式美妆造型课程,哪种彩妆难得倒她啊? 「姑娘瞧你一副穷酸样,平白无故这么好心,该不会是骗子吧?」奶娘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一身粗布衣裳的花羽莀一番,鄙夷地道。 接收到那不屑的眼神,花羽莀也老大不爽的,她不客气地回瞪奶娘一记白眼,喝道︰「哼,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当诈骗集团,只是看你家小姐可怜才想帮忙,少用你那狗眼看人!」 女子连忙拉了拉奶娘轻声道︰「奶娘,让她试试吧,说不定她真的可以让我脸上这疤变得不那么吓人。」 那奶娘依旧一脸不屑瞪着花羽莀,口气恶劣地说︰「好吧,看在小姐为你说情的分上就让你试试。」 「免了,穷人也是有穷人的骨气,你另请高明吧,搞清楚,我可从未开口跟你们提过一个钱字,再说你不过是当了这位小姐的奶娘才有今天的好日子,没有她你什么也不是,少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态度了!」花羽莀毫不留情面的呛了那奶娘一顿。 「你……」奶娘见她态度无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胆敢这么对我说话!」 「哼,你们是什么来历我没兴趣知道,但你一个奶娘做得不懂衡量自己的身分,我劝你早点退休回家养老吧!」 哼,她最看不惯狗仗人势的人,既然遇到了,不酸对方一番太对不起自己。 「你……你这没教养丫头!」奶娘被花羽莀气得面红耳赤的。 花羽莀才不理会她,冷哼一声旋过身子,捧起那碗冷掉的茶慢慢喝起来,又缓缓仰头望着晴朗无云的碧蓝天空。 唉,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小姐,咱们走吧,跟这种没教养的丫头处在一处,简直辱没了你的身分!」奶娘气呼呼地站起身子,拉着年轻女子想离开。 「我不走!」年轻女子却甩开她的手臂,「奶娘,你得向这位姑娘道歉,无礼看轻人的人明明是你,为何要颠倒是非?这位姑娘说得没错,她从未开口跟向我讨要费用,你怎可以说她是骗子,只因为她穿着粗布衣裳,你就看不起她,就可以污辱她吗?」她冷沉着脸,义正词严的教训着奶娘。 唔,想不到这位小姐性情正直,不徇私护短,花羽莀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小姐!」奶娘被如此不顾情面地斥责,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但女子已不再理她。 她迳自坐到花羽莀对面,诚恳地道︰「姑娘,我代替奶娘向你道歉,她这人心直口快了点,只是担心我受骗,真的没有恶意,请你别跟她计较好吗?」 花羽莀见她态度恳切,这才侧过身子,不理会那奶娘不断投射过来的恶狠狠目光,「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一个老人家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