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娘子》 1 一唯家住在十一楼。b城这样的城市里十一并不是很高的楼层,窗外也不会有云飘过。顶多是站在窗口往下看会吓得掉下去一两个恐高症的而已。 一唯没有恐高症,他有恋高症,小时侯就老在窗台上爬来爬去考验他那老来得子的老爸爸的心脏承受能力。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摆弄他的宝贝电脑以外,就是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面朝天空那样架在窗台上,睁大眼睛,看天上的云,或者大朵大朵地飞过,或者静静地停著和他对瞪。 这种时候他会有冲动像那个叫jack的死於那条著名沈船的倒霉男人一样大声吼:“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 然後楼上的同班小安就会以更大的音量声嘶力竭喊:“i’m the king of the kings of the world!” 厉害,比他还无聊。 一唯那年17岁,他在上高一。刚过中考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尤其是爸爸为了奖励他考得刚刚好过那所据说国际一流的nb高中的最低分数线,把他房间里的古董电脑换成台手提,还弄了宽带。那一个暑假他都挂在网上雄赳赳气昂昂。最後还很神气地弄了个斑竹来做。 公共厕所看门的还叫所长呢,斑竹好歹也算个主吧。 一唯平时不大爱说话也不和女孩子玩,青春期的叛逆和早恋在他身上找不到影子。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最乖不过的孩子,而且还聪明,不怎麽念书吧还能考上那麽牛的高中。 他的确是很乖。除了一件事,他的坛子。 因为一不小心那是个bl版块。 bl站上踩来踩去的未必都是gay, 别说那群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同人女,一唯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生一天到晚看那种同志文章到现在性向都很正常。 一唯的版子做得还挺满腔热情,数著在他地盘上踩来踩去的人和留下的脚印就够他咧个嘴傻笑上半天。他现实里是挺奉行沈默是金的原则(即不爱说话又爱钱),平时遇到陌生人会脸红,三棍子还打不出个闷屁来。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爸爸就痛苦,因为对著这麽个儿子就好象对著墙壁说话一样,还连个回声都听不见。 他是把话都省到网上去说。口水巨多,而且都是废水。 他赶赶时髦在网上结了婚娶了一堆老婆也嫁了一堆老公。当然全是男的,当然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他是gay,大家都是玩玩嘛,网络是多麽虚幻的东西啊。今天你刚和那人轰轰烈烈地结了婚明天可能就再也找不找他了,等若干月後那人重新出现,第一句话还问你是谁啊。 那年夏天要过去的时候他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叫咛浩的孩子。 其实他在他qq上已经很有一段日子了,都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什麽原因放这家夥跑进来了,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聊过。 不随便跟人搭讪是他的原则。 他张大少爷谁啊,显然是要等人家来搭他嘛。 只是那天实在是太无聊了,q上只有那麽一个头像是亮著的。 所以他点开那个头像,发了句轻飘飘的话过去,预备那人5秒内没回音他就下线睡觉。 有句话说,人最遗憾的就是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永远也想象不到它的後果。 咛浩那年21了,他在念大四。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大学生活已经不再精彩不再和传说中的那个象牙塔有什麽联系。反正他的日子过得平庸平淡而平静。唯一一个与众不同说出来可以让人对他刮目相看的就是,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同居。 不是纯洁的俩男同学为了减轻天价般房租的负担而挤在间小公寓里埋头苦读。就是普通意义上的同居。他是gay。 其实这麽说也不尽确切。他在遇到杨苛之前并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而遇到杨苛之後又没有机会去爱上别人。所以无从确定他的性取向。他不认为自己是属於那种一生下来性向就不对的人,但他现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杨苛也不是gay,他更糟,他是双性恋。 这让咛浩很不舒服了一阵子。他不小心眼可是也不能容忍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人半夜带著一身女人的香水味唇印和几丝头发回来,然後用力把他摇醒余兴未尽地压在他身上。 杨苛当然是爱他的,而且是非常的爱,爱到严苛的地步,他无意中对别人舒展开的一个笑容都会招来灾难式的惩罚,这一点,在他衣服所能掩盖得到的地方都有著累累的记录。 为了公平起见杨苛也对他保持著一定的忠诚。杨苛不碰除他以外的男人。 但是碰女人。 用了很长的时间咛浩才让自己用平常心对待杨苛带回来过夜的女生,并且以一个好室友的身份冲她们温和地微笑给她们冲很香浓的咖啡。他带回来的女孩子都非常漂亮,身材娇好面若春花,而且平均半个月换一次。而咛浩自己一直都在。为了这点他好象应该庆幸。 杨苛和他是同班同学,但大了他四岁。 是那种从头到脚零缺点的优秀男人。别说在外文学院这样男生质量参差不齐数量令人垂泪的地方是no1,即使是财经这样汇集t大美男的第一大院也很难再找出第二副杨苛这样的皮囊。他还非常聪明,比如说翘的课都够他退10次学了还有本事年年拿一奖。 杨苛为什麽看上他的,咛浩一直不明白。其实他知道大一刚来的时候,杨苛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他了。长得不算好看,身材纤弱得不像男人,一身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的土气,家里还有点穷的说。 但是後来慢慢的杨苛就和他走得很近了。谁都知道杨苛对那个长得像猴子的小男生罩得很厉害,谁都动不了他。那只小猴子除了脾气好总是一脸天真的笑以外其实一无是处,学生会里办事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连自己的系主任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但是t大人神共愤的点操制度却荼毒不到他,他三年来几乎没有在点操簿上留下一个勾,而他的记录却是一片良好的空白。 当然抓人无数的自律部部长绝不知道李咛浩是何许人物,他知道的只是杨苛而已。 杨苛很照顾他的。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在学校里面,但不是学生公寓。是人都知道要租到t大校内非宿舍级别的房子真是难於上青天,住的都是学费是普通学生一样数目但单位是美金的港澳台生。而杨苛就有办法弄得到,而且还是最难租的那座楼。可见杨苛的路子有多野。 房租全由杨苛付的。咛浩一毛钱也不出。他没钱,他的父亲是个桃李天下清风两袖的小教员,每个月定期地给儿子寄的数目有点可怜的生活费。 杨苛就不一样了。他家底有多殷实咛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自己就非常能赚钱,跟人家出去做四天翻译吃遍玩遍顺便再拿2000块酬劳这样的case他是接得手软。 他们住的楼叫适逸楼,闪闪的金色大字挺土气地亮著。咛浩有微微的恐高,所以杨苛租了五楼。 五楼。不高不低的楼层。咛浩在阳台上把头伸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可以看到楼下的花圃一片花花绿绿的炫目。微微侧头感到有点刺眼的光,那是适逸楼那三个大字。 咛浩念著念著就觉得好象是失意楼。 除了上上课交点论文,咛浩其他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杨苛在的时候,在床上度过的时间就会多一点,杨苛不在的时候他就发呆。 他趴在窗台上远远地往外望,清楚地看到横在面前的防盗网。 鸟笼一样的格局。 他疲惫地伸直手臂伸懒腰,做出一个飞翔的姿势。 想飞出去。可是不知道离开这里又能飞向哪里。 他没有很多朋友虽然他应该是属於人缘很好的那种人。因为杨苛看他看得很紧,不大许他和男人交往,女人更不行。虽然杨苛到现在还是会用轻蔑的目光看著他说,除了我还有谁会看上你,但杨苛也不得不承认咛浩尽管不引女孩子注意,可他对男人的吸引力却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就算gay在t大并不多,杨苛也一直都很警惕。 咛浩住在那麽好的地方却是一天天瘦下去。大一刚来的时候还是面包脸,现在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没有肉了。杨苛能感受到他的活力和生气在一点一点流失。 半年前杨苛把一台手提电脑放在咛浩面前。杨苛唯一弱项就是电脑,他到现在甚至连个q都没有。所以电脑几乎是为咛浩而备的,好让他不要一坐下来就发呆,用幽幽的眼神茫然地望著窗外,那样的眼睛有时候甚至能让杨苛这样的人觉得内疚。 咛浩有点病了,杨苛就不带女孩子回家,他改成晚上出去,出门前定会将房门反锁上。咛浩睡不著的时候就起来,电视已经没有节目了,楼下的花圃在夜色里也看不清,他只好打开电脑用电话线上网。不开灯,屏幕蓝蓝的光惨淡地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还是觉得寂寞,无法忍受地寂寞。他想和杨苛说你不要再给我买什麽东西了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多点时间陪著我我也不要你带我去最好的医院我病只是因为我寂寞,我太寂寞了,从骨髓里冒著孤单的寒气。 但他没法说出来。他本来是爱说话的人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关了三年多他已经不擅长表达了。 他开始疯狂地上网,反正电话费也是杨苛去交的,和他无关。有时候甚至洗澡睡觉都不下线,他就是故意要乱用杨苛的钱要让他难受。 可是这样的手段未免苍白无力了一些。 杨苛是何等潇洒的人,怎麽会在乎区区一笔小钱这样的东西。 杨苛才不像他,杨苛有的东西太多了而他太少了。 咛浩上网就去那些耽美站。当然了因为他自己是gay嘛。他从来都不发言,就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在一边看著,被踢下去又会顽强地爬上来,虽然一样没有人和他说话但看著那麽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著感觉上会不那麽寂寞。 他注意到一个叫一唯的人。也说不清为什麽会特别注意他,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说话的方式是他所喜欢的那种,更多的是直觉,他直觉这个在网上叫一唯的男孩子会说一些他喜欢听的话会想一些和他一样的事情会做一些他自己也习惯做的动作。他觉得亲切。 他问到一唯的q就加进来,可是从来没勇气点开那个头像。他不知道要说什麽才能引起那个男孩子的注意才能让那孩子喜欢上他,他拘束著犹豫著。每次他在q上时都能看到一唯的头像亮著。他就默默地看著他,猜测这个男孩在线上做什麽呢他在和什麽样的人聊天呢他打字的时候会是什麽样的表情呢………… 直到一唯的头像消失了,他才默默地下了线。 後来就渐渐养成习惯,上网第一件事就开q等一唯,然後安静地看著那头像,等到一唯下线了他才困倦地关了电脑缩进被子里去睡觉。 一唯在各个版块上留下的每一个贴子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一一打开来看,两句话他可以琢磨上半个小时。咛浩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其实挺病态的,有点那种偷窥狂的迹象。 有天他和平时一样地一边跟著找一唯的帖子一边不时瞄一眼q上那个亮著的狮子头以确认那人还在,突然狮子头跳起来了。 有那麽几分锺咛浩都不敢动,他呆呆地看著电脑心跳得有点快。 和一唯那天聊了什麽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时侯的心情,从来没有那麽紧张过,键盘上的手都微微发抖。 推门进来的杨苛说,咦,浩浩你的脸怎麽这麽红,又发烧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咛浩清淡如死水的生命开始重新流动了。 他面色红润了一点,笑得也更多了一点,尤其是在对著电脑的时候。杨苛很高兴,他吻著咛浩嘟嘟的嘴唇说,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上你这样的表情。 杨苛眼里的咛浩还是个孩子。虽然他都已经21了,而且在床上的时候完全是一个成熟的诱人的男人。但那小小的脑袋是他所见过的人当中最天真干净的一个。 他被咛浩吸引就是因为那张猴子一样小脸上经常露出的甜美纯洁的笑容。咛浩有点地包天,微笑的时候嘴巴就合不上似地裂著,可以看到白得透明的两个小门牙,眼睛左大右小地眯著,非常可爱的两条弯弯的缝,第一次看到这个笑的时候他就想,我可不可以吻他? 天真的性感。他在心里这麽评价咛浩。 那年夏天完全过去的时候,咛浩和一唯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最熟悉的两个人。 第二年春天要来不来的时候咛浩知道了一唯并不是gay,但那时一唯却说,喂,咛浩啊,你做我老婆吧。 咛浩啼笑皆非地说,我比你大了四岁啊。 年龄不是问题,你比较适合让人家照顾你啦,我做你老公会让你很幸福的,嘿嘿。 咛浩有点出神地看著屏幕。心想,一唯,一唯 你是认真的吗? 他最终还是‘嫁’给了一唯。 怎麽能不嫁。 他清楚记得有一次一唯因为电脑坏了几天没上网,那时自己的惶恐。 想到安妮宝贝的一句话:在你消失不见的那几十个小时里,我发现自己面目全非。 那时侯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那个孩子了。 只是当时还不知道究竟有多爱。 2 杨苛干涉咛浩的一切就是不干涉咛浩上网。网络这麽不真实的东西还不至於让他觉得危险。 何况他自己这麽出色的男人从来都只会给别人造成威胁还轮不到其他人来威胁他。 他对自己有信心。 咛浩当然完全是属於他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那小猴子多麽乖巧听话,甚至学不会拒绝。就算做爱的时候他要的太过分太急切了,那张线条柔和的小脸也只是痛苦地皱一皱,咬著牙,却不会把他推开。 那种完全占有的感觉让他觉得满足而放松。 他觉得咛浩无论如何都只会爱他一个人也理所当然地只能爱他一个人。 所以那摸起来稚嫩柔软的小脑袋里想的是什麽他根本懒得去想过。 一唯关於高一一年的回忆比较郁闷的,他从一开学就苦追的校花居然在吃了他13顿kfc12顿麦当劳8次必胜客不计其数的可丽饼又蹦了5次迪以後拒绝了他,理由是他太小了。 哇哩咧,我离要成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不就是差了那麽几天嘛。 而且还花了我那麽多钱。 i yah!! 想到那些用出去的钞票就心里一阵抽搐。 他从小就有著极强的经济意识,才懂事就知道往小猪储钱罐里塞一块钱硬币和纸钞然後藏在臭袜子堆里,小学三年级就自己到银行去扒在比自己还高的柜台边上开了段一唯的个人帐户,上初中的时候已经知道做一些小规模的投资了比如说在班里兜售贺卡之类,等个头再高些长得再耐看些他就到泡沫红茶坊打工了。 龙卡上那个数目也不小啦,而且他爸爸也不觉得自己已经潦倒到要委屈宝贝儿子如此节衣缩食的地步,但一唯就是那种为了一块钱可以和人大打出手请人吃个烤鱿鱼一整天心脏都会跳得不大对的人。 这次投资的血本无归令他对全体女性都留下极深的偏见。 所以往耽美站跑得更勤了。 还是男人好。 尤其是咛浩。 想到咛浩他不由嘿嘿傻笑了两声。 明天是周六不用早起去上课,晚上就可以在线上赖久一点和咛浩多聊会儿。 其实他已经知道咛浩的大名叫李咛浩,但还是喜欢叫唤咛浩啊咛浩。 叫这个名字的时候舌头轻轻打个弯再舒展开来,非常温暖甜蜜的感觉, 在学校里他也会发发短信给咛浩,但发短信的速度慢得令他这样思维敏捷的人无法忍受(也就是说他手脚实在迟缓得不像话),发多了还导致大麽指严重内伤,而且短信费还贵的说。 咛浩还打过一次电话到他家。打长途多浪费钱哪,他本来是坚决不肯接的,可他也实在是很想听听咛浩的声音。 一听到那头轻轻的喂的一声还有低低的笑声,他舌头就打结了。除了傻笑就只能咽口水。 咛浩的声音和他想象的一样是有一点软有一点嗲,温温低低的有点像女孩子。南方人特有的那种口音和软软的调子让他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很想伸手到那边摸一摸。 本来想笑一下咛浩比起他来不够地道的发音,可是不久後发现自己讲话都变得有点咛浩那样的调调,比如说软绵绵的“这样子啊”,结果到後来他特爱学人说话的老爸,他的亲戚们,说起话来全都是一个调子的“这样子啊。” 咛浩听著puffy埋头抄短信。他的手机顶多只能寸70条,要删掉又舍不得,不删又收不到一唯的新短信。当然只好一条条抄下来了,那本挺厚的信纸上已经成果颇丰了。 “浩浩。”杨苛回来了,脸上有淡淡的得意之色,“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永胜的海鲜还不错。” 咛浩并没有紧张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抽屉里,这些杨苛都看过的,然後嗤笑一声不当回事。 “这麽高兴啊。” “四大有三家给我offer。”杨苛过来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下个月就可以挑一个过去实习了……恩,浩浩你真香……今天用的什麽沐浴露啊…………” 杨苛慢慢地吻到他的颈窝里,衣服也扯开了:“恩…………我们晚点再去吃吧……浩浩……” tony呆滞地被他按到沙发上。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杨苛他……下个月就要去广州?那我呢。 我,我一个人…… 很痛。他微微皱起眉毛,发著抖。杨苛太用力了 这种体位让他很难受,可是杨苛喜欢。 只要杨苛喜欢的事他就完全没有反抗余地。 他不能说话他只能忍受。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疼痛中他无声地抓住杨苛宽阔的肩膀,指甲深深嵌了进去。 一唯。 痛楚到极致的时候他突然想喊这个名字。 此时的一唯正在厨房里。妈妈出差去了,老爸就翘著腿在客厅里看电视。逼未成年的儿子穿上围裙去做饭,吭哧吭哧。 耳朵里听著大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新闻,手上努力地和一条鲢鱼殊死搏斗。 “广东……非典型性肺炎猖獗……相邻城市如p城已加紧防范…………” 一唯啪地把鱼往盆里一丢咋开两只手就冲出来了。 “什麽什麽什麽,刚才新闻说什麽?!” 老爸表情有点扭曲地按著肚子:“你管他是什麽,离咱们这里远著呢。儿子,饭好了没有啊。” 一唯挥了一下手里的刀:“虽然你是我爸爸,但是……恩横横。” 咛浩有点头晕。一半是饿的一半是累的。这时候估计也吃不著什麽海鲜了,永胜从来都是要提前定位的。杨苛打了电话让学校外边的东北菜馆送点热菜过来,然後就进去放热水洗澡。 听著浴室里的水声,咛浩茫然地睁著眼睛看天花板。 瞪了半天只觉得心里空空的,突然想和一唯说说话。爬下床摸到刚才被杨苛丢在地上的长裤,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有短信息尚未阅读。 打开来,一条,两条,三条,都是一唯的。 “老婆,听说你们那边要有典型性肺炎,你要小心,东西不要乱吃,人多的地方不能去,看到地上有什麽新鲜玩意儿不许捡,就算是五块钱也不行!” “p城开始抢醋和大米了是不是。老婆表怕,这麽大个中国不会连醋和大米都缺的,千万表慌表和人家去挤,被踩到怎麽办。” “老婆,听说p城白醋30块一瓶都脱销,这麽不合算的东西千万表买,我这里买了给你寄过去,很便宜的说。” 咛浩看著看著就开始笑,然後眼里微微的有点涩。杨苛还在悠闲地洗他的澡,咛浩听到他在浴室里高声地唱:“i’amor che muove il sole e i’altre stelle.” 意大利语。是爱也,感太阳而动群星。 第一次听的时候他笑,觉得荒谬。 一唯瞪著手里塑料瓶装的醋。2块钱一瓶。不是吧,这麽便宜?情人节就要来了,给咛浩寄2块钱一大瓶50的白醋?! 不行不行,绝不能做这麽掉价的事情。 他十七年来头一次这麽心甘情愿地为别人花钱。但是要怎麽花还是没什麽头绪,毕竟他已经保持了17年的良好单身记录了。想了想打电话给同班的七炫:“小安,情人节你送什麽东西给你女人的啊?” 小安很义气地出来领他到精品店去,还翘著兰花指。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安神气地挥斥方遒,“一唯,去付钱。” “………………小安,你确信这个能行?”他好象应该告诉小安要送的是男孩子。 “you can trust me !”小安从鼻孔里哼著很蹩脚的英文。 一唯听不大懂他变调的哼哼,只好茫然地点头。 “你好,一共xxx元。” 一唯暴跳:“小安!你没讲价吗?!!!!” “???讲价?讲价是什麽东西?” 填包裹单的时候一唯凝神屏气,手成虎爪之形指运擒拿之力,刷刷刷一阵狂写,然後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好了。” 想到写的字是要被咛浩看到的,手就开始狂抖,写出来n条蚯蚓。 从邮局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一唯把自己的一份单子得意洋洋看了又看,递给小安:“怎麽样,写得还不错吧?”只要你识相点夸一句,我就忘了刚才被宰的那档子事。 “不错不错。”小安谄媚道,“不过……这女孩子名字怎麽这麽奇怪啊。” “哪里奇怪,多好听的名字。”一唯劈手夺过来大声念:“李──宁──号。” “……………………” = =+++++++++++++++++ “死啦死啦写错啦!!!!!!!!怎麽办啊!!!!” 事後小安回忆,那真是恐怖的一天,段一唯在人流量最大的路口当众抓狂,俩人差点就给警察叔叔拖走。 咛浩叹了一口气,一唯刚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他忏悔说写错他名字了。 其实没什麽关系的,只要到系里打一张证明就行。 他只是不大高兴一唯到现在还会写错他的名字。 而他自己一发呆纸上画出来的必定就是“段一唯”。 他掐著手指算时间。从b城到p城,差不多要一个星期才能到吧那个包裹。 那时情人节早就过去啦。 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杨苛出门反锁房门已经成了两个人都能接受的习惯了。反正咛浩也无处可去,只会在屋子里睡觉上网洗好澡等杨苛回来。大四的功课都只是形式而已,考试的时候露个脸就可以了。何况有杨苛在,就算他真的当了杨苛也有办法几通电话搞定。 这不构成他感激杨苛的理由。那个心情一不好就不准他去上课,时常记性不好地把他反锁在房子里一整天,兴致好起来可以两三天窝在床上不出门,动不动虐得他接二连三请病假的男人,自然要为他的学业负责,起码保证他拿够学分顺利毕业。 3 咛浩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端详著眉骨上的伤痕。当然这不会出自第二个人之手。 这只是小的意外而已。 脱掉衣服看到的那些才是他真正承受的。 杨苛并不认为这样是在虐待。他多麽爱咛浩啊。 镜子里杨苛漂亮的脸渐渐靠近,然後一双修长又不失健壮的胳膊从背後环住咛浩不盈一握的腰,动作极其优雅。 “下午陪婕去看珠宝,有一对耳钉很不错。” 咛浩微笑一下,看向镜子里杨苛猫科动物一样慵懒的表情。 “买来给你了,戴上让我看看。” 咛浩打耳洞是半年前的事。他本来不是那麽时髦的人,而且他父亲最痛恨的就是挂著耳环染了头发蹦蹦跳跳的假洋鬼子。 但是杨苛坚持。 咛浩没有耳垂,所以打的时候特别痛,何况还一口气打了四个。 他还记得那时侯耳朵上尖锐疼痛的感觉。 让他回忆起杨苛第一次侵犯他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无法容忍的痛苦,又不会马上停止,还要继续下去。 杨苛说打进去的耳钉不是银针,容易感染,所以固执地要给他换成纯银的。 他一边想著人家叮嘱一个星期内要特别小心耳朵,用力碰碰都不行,一边杨苛就强行把那小小的钉子拔出来了。 他相信那小钉子上一定还沾著血肉。 可他只能死死揪住衣服,咬住牙等著下面更强烈的痛楚,眼里有一点点泪。 两颗黑色的宝石缀在他大大的耳朵上显得有些突兀。咛浩的气质其实最适合佩带银色的饰物。 但杨苛脸上露出很满意的表情。 “真不错。”他秀美的手指抚摩著咛浩细嫩的耳朵,“你看多特别。这样的耳钉整个p城不会有第二对。” 咛浩眼睛里没有表情,嘴角弯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杨苛。”他突然说,“明天我要去一趟邮局。” 这也是习惯。他一个人出门一定是要汇报的。 “哦,做什麽。” “……b城那个公司又打电话给我了,我想把资料寄过去。” 98贸易洽谈会时咛浩也去做了志愿者。接待的团体是外事办统一安排的,他在人事处而杨苛在礼宾处。那七天里杨苛没有办法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 偶然又偶然的,居然有一个b城的单位在贸洽会里看上了他,循循善诱地要和他签约。这让杨苛愤怒了很久,他信誓旦旦地说那老头一看就知道是对咛浩企图不良的老不修,让咛浩趁早拒了。 “b城?你成心要和我对著干?!”杨苛把咛浩整个身子扳过来,捏住他的下巴。 咛浩紧闭嘴巴,摇摇头,表示否认以及不解。 “我已经决定去浦华了。我去广州,你敢往b城跑?” 咛浩看著杨苛放大的脸,有点瑟缩:“我的成绩……放弃b城那个机会的话很难再找到好的了。” “b城除了是首都还有什麽好的。我到广州你当然要跟著去。四大会计师事务所门槛是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何况有我呢。”杨苛笑笑,不无得意。 “唔……你戴著这付耳环让我很有感觉呢。”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杨苛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手抚过他的大腿,“浩浩你胖了呢……我喜欢……” 咛浩最後的意识里剩下的是,b城,一唯……你的城市………… 一唯的包裹终於到了,幸好这次杨苛批了他去邮局的申请。拿著系里开的证明咛浩下了早上第一节课就往邮电局走,从拿到包裹单开始他就听不清老教授嘴巴一动一动著说什麽了,下面的课上著也是魂不守舍不如趁早走。左手塞在衣袋里,捏著那张包裹单,手心里汗津津的。 今天突然觉得到院楼到邮局那条路太长,跑著又不好意思,只好玩竞走。过马路的时候跟某taxi比了下速度,想著有点後怕。 邮局大嫂拿过咛浩手里的包裹单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把手缩了缩。那个单子上有一唯写的字……早知道刚才就多看几眼了,也许应该拿去复印…… 一个小小的纸箱子递到他手上,他双手捧著,走到门外站在太阳光下眯著眼睛仔细看。箱子上贴的那个单子字迹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自己的那个“李宁号”,他的“段一唯”的签名根本只有淡淡的印子剩下。 叹了口气。一唯你这个傻瓜,写的时候就不能用力点吗。把单子小心揭下来,折好放进口袋里,还按了按。 很宝贝的感觉。 迫不及待地赶回去,拿小刀割开箱子上胶纸的时候都急不可耐了,又害怕把纸箱撕破,就那麽屏住呼吸拆了半天,额头上都有薄薄的一层汗出来。 一个砖红的心型盒子露了出来,打开盖子的时候哑然失笑。一只小小的猴子支著比脸还大的俩耳朵,瞪著圆圆的小眼睛看著他。他拿起来亲了一下,唔,好象有巧克力的味道。然後就看到一个红红的小袋子里装满了心型的巧克力,他捏起一个放在手心里,摸了半天,拆开糖纸,送进嘴里。 甜蜜的味道。 包裹里还有一对耳环。一唯知道他打耳洞的。那耳环是硕大一个银色的鱼骨头。咛浩傻笑了一下,一唯你这傻瓜,我又不是女孩子。对著镜子比划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把那对黑宝石换了下来。 信看了好几遍,偷偷压在枕头下面,预备晚上睡不著的时候拿出来再看看。虽然也没写什麽,就是些孩子气的情话,记得有一句是“忘了说爱你啦,咛浩,一唯爱你。”这话让他笑了好半天,非常满足地笑。 他把那个瞪眼睛的猴子挂在床头。 用麽指蹭蹭小东西鼓鼓的脸,他冲它轻轻叫:一唯,一唯。 一觉醒来不知道时间,窗外的天是黑色的。转头看见杨苛坐在床上一手支著头一手往嘴里放东西,表情无聊地看电视。 约会回来啦。 今天又是和那个叫婕的女孩子出去。出门前的衣服是他亲手打点的,衬衫的扣子也是他一个个扣上的,然而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他并不觉得有什麽醋意了现在。也许是修为太高的缘故? 突然一眼看见杨苛手里的东西。本来还有点睡眼惺忪的,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扑过去抓住杨苛的手:“你,你乱动我的东西。” 杨苛是茫然不解的眼神。 “怎麽。”不过是看见挺漂亮一个袋子里装的巧克力顺手拿了几个。自己不是爱吃糖的人,咛浩更不喜欢甜食。情人节送给他的那一大束包装成玫瑰花的金帝巧克力,现在不还是精美地插在玻璃长颈瓶里,动都没动过。 咛浩不知道应该要怎麽说,只是颓然地抓过剩下的,揣在怀里。 “对了。”杨苛惬意地伸直身子,“我已经都打点好了。3月份的实习你就跟我去浦华。” 咛浩瞪大眼睛。 “怎麽可能……我都没有投过简历……”为什麽我要跟你去广州? 我只想到b城去。 “婕你知道的吧。她爸爸说句话,送十个你进浦华都没问题。”杨苛把手伸到被子里轻轻掐咛浩嘟嘟的脚y子,咛浩痛得一缩脚。 “当然了,我可是凭自己的实力。”杨苛用力地又把他的脚抓到手里,一扯。 “我不去广州。”咛浩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但毕竟是说出来了。 “恩?!”杨苛意外地。 “我不跟你去广州,我要去b城。”咛浩一个字一个字。 杨苛瞪了他半天。 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去b城?你去那里做什麽?不会是为了那个什麽段一唯吧。别笑死人了。 咛浩全身肌肉紧缩著,战栗起来。 “就那个小屁孩,他能为你做什麽?他又肯为你做什麽。他如果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躲你都来不及。你别是傻了吧,上个网聊了几天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啦?!” 咛浩摇摇头,固执地:“我要去b城。杨苛,我要离开你了。” 杨苛的眼睛突然间变得又冷又硬了:“你说什麽。” “我要离开你。三年已经够长了。我现在想过我自己要过的日子。” “啪!” 咛浩的头重重撞在床头的茶几上。嘴里一阵腥气的甜。 “你有胆量再说一次。” 杨苛那样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他有些畏惧地缩起身子。 张嘴说话的时候血顺著嘴角流了下来。 “杨苛,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又一个耳光。 咛浩觉得脸上阵阵火辣辣的痛,额头上的伤口好象也开始渗出血来了。 以前杨苛不是没有玩过更狠的,但是几乎不动他的脸。 今天是真的怒了。 “你放了我吧。你知道的,我不爱你。其实你也未必就爱我。” “啪!” “求你了杨苛……” “啪!” “求……” “啪!” “……” “啪!!” 杨苛眼睛都烧红了。他的震惊远胜於愤怒。从来没有说过“不”的咛浩用这麽坚决的表情说要离开他,这让他前所未有地惊恐。 除了痛打他想不出其他法子可以阻止咛浩再继续说下去。 咛浩你快求饶吧,你快像以前一样,痛得受不住了就求我住手承认自己错了不要再说那些傻话了。 咛浩就那麽用一对小动物一样纯真干净的黑色眼珠幽幽地盯著他,满口的鲜血使得声音有些被糊住了,但他还是清楚地听见咛浩说的是:“放我走吧……” “离开我?我对你这麽好,浩浩你好好看看,你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离了我还会有谁愿意这麽养著你?离开我你还剩下什麽?!” 咛浩一脸的血,可是居然笑了一下:“所以我走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损失,杨苛你不用这麽生气。” 杨苛一把掐住他纤细的脖子用力摇晃他:“你疯了还是傻了?!!!你要走,你要走到哪里去?!啊?!!!!” 咛浩努力地把喉咙里那股上涌的甜腥的东西咽了回去:“杨苛,你有的东西那麽多……不会缺我一个的。我……我什麽都没有了……你就把我自己还给我吧。” 一唯 ,一唯,一唯…………………… 4 脸上的伤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咛浩照著镜子。 杨苛昨晚给他吃的药他偷偷含在嘴里,转头时吐在手里。所以早上才能醒得来。 从那晚开始杨苛就更加暴躁易怒。 奇怪,明明不镇定的人是他自己,他却还要把安眠药给我吃。 咛浩摇了摇头。 一早杨苛就出去了。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又过了好几分锺咛浩才敢爬起来。 没什麽可收拾的,本来这些东西就没几样是他出的钱。咛浩拿上证件,找出自己的储蓄卡。 杨苛又反锁了门,但他的防备措施也只做到这里而已。 咛浩拿起电话:“你好……502室。我室友出门不小心将门反锁了。我今天还有课……是,李咛浩,xx级外文……” 一唯早上起床好象听到喜鹊叫。 不可能吧,b城很久连鸟毛都没见到一根的说。 推开窗子。 外面在下毛毛雨。 nnd刚才果然是幻觉。 难得的周末,居然下雨。 一唯冲著窗外狠狠地“i yah”了一声,在隔壁阳台上传来骂声之前敏捷地把头缩了回去。 电话响了起来。 挖靠,这麽早! 奔过去,看到显示出来的是咛浩的手机号码。 忙扑上去就抓话筒:“喂?!” “喂……一唯……”声音抖抖的。 “呵呵…………老婆。”叫出来以後警惕地往四周看看,老爸老妈好象还在呼呼大睡。 “一唯……一唯你在哪里?”那边的声音细细的,好象很疲惫。 “呵呵,傻瓜,你打的是我家电话啊,我还能在哪里。” “是哦…………” “那老婆你在哪里啊?!” “…………” “老婆?” “我……我不知道……好象……应该是你们家楼下。” 一唯窜了起来,大叫一声。 老爸在卧室里愤愤地:“混小子你大周末的让不让我们睡啊!” “咛浩你不要吓我啊!!” “司机跟我说是这里没错,xxx公寓……” 一唯扔了话筒一步跨到窗口(注:这时做的动作是大劈叉) 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眯了眼睛用力地往楼下瞧。 路上还没有什麽行人。 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静静站著,打电话的那种姿势。 一唯又奔去抓电话:“咛浩……你……我没有心理准备的。” “一唯我要见你。”声音打著颤。 一唯突然想起来b城现在比p城是要冷得多,他好象穿得太单薄了。而且外面还下著雨,那傻瓜连找个地方躲躲都不会。 “你等等我下来。” 快走到咛浩面前的时候一唯心里暗暗叫苦,刚起床我连头都没梳呢,就这麽顶著个鸡窝下来了,衣服也没穿好,就在睡衣外边加了件外套……那个委琐。 “一唯。”咛浩说话的时候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他没有认真想象过一唯长得是什麽样子,也没见过照片,但现在看著眼前这个尖下巴细长眼睛笑得傻气一手还在机械地狂抓一头乱发的少年,他只觉得亲切而自然而熟悉。一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没错了。 “嘿嘿,老……”一唯艰难地又咽了一口口水,一个“婆”字就给咽下去了。 他没想到真正的咛浩看起来会这麽小这麽嫩这麽孩子气。虽然一直觉得咛浩就应该是个任性天真长不大的孩子,但毕竟大了自己4岁大学都要毕业了,实在很难和这麽个穿著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大毛衣,巴掌大的小脸上一派天真,染成金色的头发理得超幼稚地短,还支著一对卡通得要命的大耳朵的家夥联系起来。 “……我们先上楼去吧,这里冷。”一唯抓得头皮都痛了,才想到这麽一句台词。嘴里说著,行动上也要表示一下,他下意识脱了披著的厚外套递给咛浩。 靠,丢大了,里面穿的是幼儿园水平的格子睡衣。 脸红,持续狂抓头发ing。 咛浩笑了。衣服上残留的是他的体温。 一唯注意到咛浩的眼睛是一大一小。淋了雨,头发有点湿地粘了几根在额头上,眼睛里也有点水气,漆黑的眼珠湿漉漉地望著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非常可爱,眼睛有点媚气地一弯,一唯心跳漏了一拍,有种惊豔的感觉。 虽然天在下雨,一唯还是决定带著咛浩出去走一走。被扰了清梦的老爸老找借口递茶送水的在他房间门口打转转,眼睛往屋子里猛瞄。有这麽个好奇心旺盛的老爸实在有点丢脸。他只好问咛浩你累吗?咛浩捧著热牛奶摇摇头。他就说,那咱们出去吧我带你在b城走走。 该死的是走出大门雨下得更大了。伞不是很大,两个人紧紧挨著挤在伞下面。 两个男人走在一把伞下应该算是比较正常的事情吧。自己以前和小安就著小安那把女生才用的单人小花伞还能保证大半个身子不湿地健步如飞。 可是今天和咛浩走在一起怎麽就觉得氧气有点不够用了。 发现咛浩和自己其实差不多高,但他总是微微地缩起身子,感觉上就比自己要矮了一些,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以抬头的姿势望著自己,天真专注的眼神,被那麽一看,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傻笑,脸红。 雨又大了一点,咛浩往一唯身边又挤了挤。他其实也没那麽怕淋雨,只是想和一唯靠得近一点。一唯的侧脸线条很漂亮,可以看到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他看著看著就有些发呆。几乎是本能地,他伸手挽住了一唯的胳膊。 感觉到咛浩的手正搭在自己胳膊上,一唯心狂跳,差点就开始走s形路线了。这路不平,不然脚下怎麽有点晃悠哪。 两个男人这麽走路好象是有点奇怪……会奇怪吗?!谁说奇怪我揍谁。我觉得这麽著挺好的,很自然很舒服啊。那个大妈盯著我们看什麽哪,没见过帅哥啊! 唔,咛浩要是靠得更近一点就更好了。 事实上咛浩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没法再近了。姑且……认为这是因为怕淋到雨的缘故吧。 一路无话。半天一唯才憋出一句:“咛浩你饿不饿。” “一唯我们刚在你家吃过东西啊。” “哦,是吗,哦哈哈。”大为尴尬。 要镇定要镇定,咛浩是我老婆,我和他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的说,应该就跟我和小安差不多,会这麽紧张一定是由於初次见面有点不大适应,过会儿就好啦! “一唯……” “什麽?!”非常紧张地。 “一唯你很紧张?” “没有没有我不紧张我不紧张哦呵呵。” “一唯我们去照大头贴吧。” “啊?”我生平最怕的就是照相了,往那里一站表情就呆滞,拍出来一脸农民式的傻气,好象刚从蛋里孵出来的鹅。 可咛浩用那麽无辜的眼神看著他。 “好好好,我们去照。” 被那麽一看完全无反抗之力。 果然,刚把硬币投进去,听到机器格拉拉地响了一阵以後用那种金属音质的声音说“ready?”他脸上肌肉就开始抽搐了。 咛浩倒是很放松的神情,看来是照得多了经验丰富,连摆的pose都那麽专业。 冷不防咛浩一手就环住他的腰。然後咛浩很可爱的笑脸和他吃惊的表情就被拍下来了。 “就这麽点出息啊你。你好象老说你是我老公呢。”咛浩渐渐活泼起来,用眼角余光斜他。 热血上冲:“我当然是你老公了我是大1你是万年0,别妄想要翻身!” “嘿嘿。” 一唯听著这笑声的含义就是“我鄙视你!” 他愤愤伸出手去一把把咛浩抱了过来。 又是一张。 “你好先生,你们可以挑选一张本店将免费为您做成胸章。”绑著依莎围裙的店小姐公式化地说著,眼神却忍不住地往他们俩身上乱扫。 一唯有点脸红。 本来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做老公的人的气魄,谁知道咛浩的腰那麽细那麽软抱起来那麽舒服,一时居然放不开,接下去拍的那些差一点就可以送去参选十大禁忌镜头了。(注:这是我们某人思想过於单纯所至,就你们那麽点水平,还禁忌哩!!!更生猛的都看到懒得看了= =++++某人,我们鄙视你!) 咛浩神情自若地指著那张他亲著一唯的脸的:“就这张吧,一唯你说呢?” 一唯猛点头。 继续脸红。 刚才咛浩亲上自己的脸的时候简直天地大冲撞啊。他以为自己肯定要流鼻血的。 脸更红了。 咛浩挑了几张放进钱包里,把剩下的和那个胸章给一唯:“你拿著这些吧……以後看著要想我。” 一唯只会傻笑了。 晚上咛浩就睡在张家了。很理所当然的嘛,两个都是男孩子。(唉,时代在进步……) 咛浩穿著一唯的睡衣很合适,就是肩膀那块微微有些显宽了。 很可爱。 一唯看著不知怎麽的又开始心跳。 “那个,一唯,我带了这个给你。”咛浩从带著的那个不大的包里掏出本东西。 看看,挺漂亮的一本信纸。 太卡通了点。和小安一个毛病的说。 “呵呵,我抄的我们的短信……刚好有一整本了。” 一唯抖了一下,接过来的时候张著嘴不知道该说什麽。 翻了翻。不算好看但是很工整的字。那些话多半是自己所熟悉的,有一些其实都记不清了。可是咛浩一个字一个字地都记下来了,连日期锺点都写得清楚。 心里有点热。 还在发呆呢,听得咛浩轻轻说:“我困了,我们睡吧。” “哦哦哦。”一唯忙不迭地站起来去铺床。 “厄……你睡里面……我睡外边。” 咛浩顺从地就爬到大床里边,缩成一团。露出小小的脑袋睁大眼睛看他。 一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抖抖抖地关了灯摸上床去。 黑暗里闻到的是咛浩淡淡的清清的香气。 他心跳得厉害, 照这样下去怎麽可能睡得著嘛。 翻了个身想背对著咛浩会不会好一点。 不想脚蹭到咛浩的腿。软软的暖暖的。 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 这个……问题不在我吧。我平时和那女人一样的小安勾肩搭背的都没什麽不对嘛。 努力深呼吸放松放松数绵羊准备好好睡觉。 数到99只的时候。 一双手环上自己的腰。接著温温热热的那个躯体就贴到自己背上。 一唯一下子直接数到1000了。 “一唯……你睡著没有……我睡不著。” “我……我还没呢。”开口觉得舌头有点大。 感觉到咛浩把脸轻轻贴上来。 “一唯……我明天就要走了。” “哦,是吗。”心里蓦然一沈。 “一唯……你喜欢我吗?” “……喜欢。” 然後就觉得两片柔软温暖的东西落在自己脸上。 一唯的头轰地一下炸了。 他下意识地翻过身反抱住咛浩。 即使是什麽也看不清的暗夜里咛浩的眼睛也犹如星星般明亮。 一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分不出是谁先靠近谁谁先主动,他和咛浩接吻了。 长这麽大他是头一次和人亲吻。从没有人教过他应该要怎麽做,一切都是自然而自发的。 他紧紧地抱著咛浩。咛浩的嘴唇潮湿而甜蜜,在他深深亲吻的时候发出细小的类似於哭泣的声音。他不能思考了。 咛浩修长的双腿环上他的腰。 “小唯,你和你朋友睡著了吗?”突如起来的敲门声。 两个人受惊地分开。 “新闻说今晚有大风,妈妈怕你们房间的窗户没关紧。” “好,我马上起来去关。”一唯勉强让声音平静。 两个人对视著。从情欲里苏醒过来,一唯觉得脑子里乱得厉害。 自己刚才和咛浩……………… 怎麽可以……我又不是同性恋!!! 咛浩静静躺著。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敏锐地察觉著室内温度的骤然冷却。 他伸手开了灯:“一唯……去关好窗户吧。” 一唯默默地爬起来。 “喀哒。” 一时间他有种错觉,那一声以後还有个什麽东西也关上了。 走回到床边,他不敢抬眼看咛浩。 在床沿找了个地方躺下,他摸索著要关灯。 咛浩按住他的手。 他抖了一下。 是的,他不自在。刚才……和咛浩拥抱亲吻的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觉得那种欲望那种冲动简直可以摧毁一切…………他承受不来的陌生激情。 “一唯。我也许没有和你说过。可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 “我是同性恋。” “…………” “是的,我喜欢男人。一唯我爱你。” “…………” “不是在开玩笑。我以前在网上和用短信对你说的每一句也都不是玩笑,都是真的。我爱你。” “…………” “一唯,一唯……我爱你。” “…………” “我爱你。” “…………” “我爱你。” “…………” “我爱你。” 声音里哀求的意味越来越重。绝望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他清楚地看见大滴的眼泪从咛浩眼睛里掉出来。一颗一颗,眨在丝绸的被面上,留下淡淡的水迹。 “咛浩……我想你弄错了。”他的声音干涩,那麽几分锺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说的:“咛浩,我并不喜欢男人。” 咛浩身子晃了一下。本来就小的身形缩得更小了一些。 沈重的沈默蔓延开来。 “可是……你说过的……你以前说过你也爱我的……”咛浩小声地。他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得接近无耻。 “那是开玩笑,你不要都当真……网络这种东西你是知道的……怎麽可以相信呢,人在网上网下根本是不一样的,网络和现实是两回事。咛浩你比我大学历比我高这些东西你应该都知道。我除了你以外起码还有一打的老公老婆呢都可以开跨国公司了如果我真的每个都爱那地球还不早灭亡了。咛浩你不要这麽认真,我不可能喜欢男人的我是正常人……” 一唯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急急地说著。说的什麽似懂非懂的。说的时候是真的很急切,不只是说给呆呆的咛浩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段一唯你大好前途昨天还有女生给你递了情书,你不要这麽莫名其妙就变成同性恋了。 咛浩木木地看著他。 小小的胸脯起伏得很快。 张大了嘴巴他想好好呼吸。 可是不行,屋子里已经没有空气了。 连空气都没有了还怎麽呼吸。 一唯,连你都没有了我还剩下什麽。 他缩了缩,在角落里弯成小小的一团,用力抱著膝盖。 “一唯……别说了。…………我明白。” 把头埋进被子里的时候他发出模糊的声音:“睡吧。我累。” 眼泪流在脸上已经没有感觉了。 杨苛,难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5 一唯瞪著眼睛到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梦里好象听到有人抽泣的声音。 细细的,断断续续的,一抽一抽,抽得他心都痛了。 醒得挺早的。睁开眼睛发现窗子还是被风吹开了,窗帘高高飘起,满屋子清晨冰冷的空气。 眨眨眼。身边是空的。咛浩已经不在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 一点咛浩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一唯几乎要怀疑昨天只是一个梦。不太美好的梦。 他跳起来,冲到门外去。 “爸爸……” “哦,小唯,你朋友一大早就走了,说是要赶火车……。” “……” 他把头伸到窗外去。 虽然知道不可能看到想看见的那个人,可还是用力地看。看得眼睛都发痛了。 “咛浩……”这一次是满嘴的苦涩。 第一次发现这座城市的天空原来是灰色的。 咛浩木然地站著,敲响了门。疲惫的双脚带著他到这里来。 这不是什麽好地方。可他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去。 那只逃离的鸟在都市里没有找到森林,只好回到笼子里来。 门缝里露出杨苛不耐烦的怒脸,然後脸上一逝而过的惊讶和喜悦,最後恢复惯有的淡漠。 “你回来了。” 咛浩没有点头,只是望著他。 杨苛打开门把他扯进来。 什麽也没问。想要的答案咛浩都明明白白写在他黑色的眼睛里了。 觉得放松而得意。 咛浩,你果然最後只会是我的。 捞起那显得更细弱的腰一把把咛浩压在床上。说实话对这副身体的想念已经差点把他逼疯了。 掠夺之前他想起什麽似地微笑:“咛浩。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和婕定婚了。” 那双黑亮的眼眸波澜不惊。 怒气翻涌而来,他捏住咛浩大大的耳朵:“谁准你戴这种东西?!看了都让我没兴致!” 他把那对他所没见过的耳环扯了下来一扬手,扔了出去。 那瞬间咛浩伸手做了一个想抢救的姿势。 但是什麽也没有抓住。 头软软地搭在床沿,杨苛的牙齿咬在腰间的疼痛让他张大了眼睛。 看见床头挂的那个小猴子在轻轻地摇晃著。手被反剪著所以不能伸出去摸摸它鼓鼓的脸。 一唯,一唯…… 一唯觉得自己好象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以前的那些郁闷和现在比起来真的是欲赋新词强说愁了。 那个胸章上咛浩灿烂的笑脸让他眼里有刺痛的感觉。 小小的脸上满溢出来的幸福, 为什麽自己那时侯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为什麽我从来也不知道我能让你有这样的笑容。 突然惊觉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关注和了解浅薄到什麽样的程度,比如说我连你的固定电话号码都没有。 所以当你不再在网上出现当你的手机无法接通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还有什麽方法可以找得到你。 咛浩你怨我或者恨我,但你一定要原谅我。 有些东西我之前都不知道都体会不到都理解不来。 我现在明白了, 我不是不爱你我是不知道自己在爱著你。 你那时要是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现在应该就会幸福。 咛浩,你看看我画的满纸的都是李咛浩。 我已经不会再把你的名字写错了。 咛浩你看看。 ……………… 咛浩,一年已经过去了。 我想我还是忘了你会比较好。 咛浩我今天满十八了。 我生日的愿望是让我见到你,要不就让我忘了你。 咛浩,真是对不起。 我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昨晚还是又梦到你。 我并不想再记得你的,忘了才不会再痛苦。 可是好象做不到。 咛浩我快要高中毕业啦。 这两年不知道你过得怎麽样。 好容易梦里你的脸模糊一点,我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那个讨厌的小安今天又对我说:“哦,这样子的啊。” nnd,谁准他用那种调子说那句话啦! 害我按著胸口发了半天呆。 咛浩,我十九岁了。 长大的感觉真好。只是生日上我不知道该许什麽愿望。 咛浩……………… 6 咛浩对著镜子最後整了一下礼服。 杨苛在後面微笑地看他。 “你这样子可以了。” 咛浩转过身把杨苛的领带正了一下:“婚礼要开始了吗?新郎先生。” “是的。”杨苛俯下去吻了吻他依旧饱满的嘴唇:“我们该出去了。大家都在等著。” 门打开的时候听到屋外草坪上宾客们的欢呼和高声谈笑。 咛浩眯了一下眼睛。 “咛浩。” 他好象听到有人在叫他。 仓皇地转过身去,背後空无一人。 杨苛高大英俊的身体在旁边轻轻晃动。 “浩浩,你以後会幸福吗?” “不知道。你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 交换戒指。 我微笑地看著杨苛拿出那枚我替他挑的钻戒,温柔地给美丽的新娘带上。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睛看著我。 想起刚才在准备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浩浩,你知道你爱的人不爱你,那是什麽感觉吗。” 他微微委屈悲伤的神情。 我哑然失笑。 “我当然知道了,杨苛。” 不是吗,一唯。 听到他和婕准备结婚的消息我是讶异。 我没想到他会这麽早这麽毅然地选择了婚姻。 那时我正在t大读我的文学硕士。 毕业那年我没去广州也没去b城。我找了家网络公司随便做了一年,然後考回t大念我当初最荒废的文学。 杨苛没能强行带我走。 其实他能有什麽办法, 我送一脸落寞的他上飞机时才发现原来要摆脱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我当初把它想象得太困难了才一直犹豫。 得到自由所需要不过是勇於舍弃一些你本以为无法舍弃的东西而已。 今年是我第二年的研究生课程了。我请了假飞往广州去做他的伴郎。 “杨苛,你要对婕好。她很爱你。” “可你并没有对我好。”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以前我就无法想象杨苛会对我说这种接近撒娇的怨言,也无法想象我不用在他瞪起眼睛的时候害怕发抖。 好象两年里我长大了而他变小了。 “杨苛,既然你都选择她了,你就是爱她的。” “呵呵。浩浩你以为多少人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他弹了一下烟灰,看著我:“都是因为心死了才甘心进婚姻的坟墓。” 他吻了我。 久违了两年的吻,最後的吻,带著烟草苦涩的味道。 我知道婕在门外看著,他也知道。所以我挣扎,而他不放开。 “杨苛你不应该这样。”等杨苛放开我,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上。我责备道。 “哼。如果她连这个都忍受不了,我根本不会答应娶她。” 我想起平日婕和我说话时的和气和善。如果她不是根本不爱杨苛那就是实在太爱了。 “这样对她不公平。” “是她自己愿意。其实也没什麽,总有一天我会忘了你然後只爱她的。只要她等。” 我突然又有些羡慕婕了。 比我幸福。起码她还有个盼头,少则两三年,多则二三十年。反正总有那麽一天的。 我呢? 一唯。我是不是要穷其一生这麽默默地想著你等著你。 直到老去却也无法再见你一面。 婚礼结束我就离开了广州。 其实请的假期倒是够长的,只是我不敢再呆下去。 “杨苛你尽快忘了我吧。” “浩浩你也忘了那个小毛孩吧!” “你为难我。” “你又何尝不是。” 在回校的路上,同用一间宿舍的andy打电话告诉我他把床位租给一个大一的小师弟了。 “没办法嘛,老乡,一定要照顾一下的。” 我在车上大笑。 他其实是搬出去和他的女朋友同居了。 挑剔的家夥,两个人一间的研究生宿舍已经够方便他了。 什麽老乡,刚才多嘴的david就发短信说咱们杭州籍的andy那所谓的老乡说著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和谁住我都无所谓的。我是极容易与人相处。 拎著简单的行李我推开宿舍的门。 “你好。”我看见那个消瘦挺拔的背影本能地打招呼,“以後咱们就住一起啦。” 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好。”他说。 我抓著门,微微发抖。有个东西在记忆底处翻滚著要爆发出来。 他慢慢转过身来,细长的眼睛是笑著的,可是眼角有微微的泪光。 我眼前模糊。胸口重重地一痛。 无边的黑暗刹那间将我吞噬。 “咛浩,你醒了?” “andy,我刚才做梦了,我梦到那个人……我梦到一个我想了很久的人……” “咛浩……不要那麽用力地闭著眼睛说话。你把眼睛睁开……看著我,我不是andy,我是一唯。” “不要……”我拼命地摇头。太害怕了,我怕睁开眼睛面前什麽也没有了。再是一个梦我会受不了的。 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他重重地亲吻我的嘴唇:“咛浩,咛浩………………” 那麽是真的了?!! 我哭了出来。 这两年来我本来已经不懂什麽叫哭泣了。 “一唯,一唯,我老了。” “不会的不会的。” “一唯……”我是不是终於等到你了? “咛浩……你要等我,我很快会长成一个很好的男人的。” 我哭著点头,用力抱紧他贴在我胸口那颗一样染成金色的头颅。 恍惚间又听到有人在窗外唱。 “i’amor che muove il sole e i’altre stelle” 7 “杨苛,楼下花圃的花开了吗?” 问我话的是一个有著金黄色短发的少年。他正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安静地望著我。 “早呢。春天还远。”我一边扣扣子一边说。 “哦。”他应了一声,又躺回去。声音平静,并没有失望的调子。 他叫李咛浩。 我和他同居已经三年多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们俩对彼此应该就像左手与右手一般熟悉,但很多时候我都不能明白他那个小小脑袋里的想法。 就像刚才那个话题。 我就不明白楼下那个破旧得几乎只长些死不了和仙人掌的花圃有什麽可关心的。 “浩浩,我出去一会儿。午饭你拿冰箱里的东西自己做。” 他很乖地“恩”了一声。 我俯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开门出去,然後把门反锁上。 这是习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不能忍受回到这屋子第一眼看不到他的感觉。所以我把门反锁上。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这样才安心一些。 不用太讶异於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是同性恋。我这麽优秀的男人如果是同性恋会让很多少女心碎的。 我现在是双性恋。 之所以强调“现在”两个字,是因为我在认识咛浩之前一直都只喜欢女人,而且还只喜欢很波霸的那种。 咛浩是我唯一碰的男人。 可见他的地位。 我杨苛从小到大都是优秀杰出而且骄傲的。一个出色男人该有的东西我一样也不缺。英俊,聪明,多金,还很懂得怎麽对付女人。 所以我对自己身边的人要求一向很苛刻,长得不够流畅的一概剔除,脑子不大好使的更是避之不及,家里太穷导致品位低下的也不能要。 咛浩是个例外,也许因为他是男人的缘故。 说实话,大一进来的时候我是从心底看不起他。 那时侯是9月末夏,干燥的空气闻起来非常舒服, 让我不舒服的是站在我面前的男孩子,他微微地鞠下躬说:“你好,我叫李咛浩。” 马上21世纪了居然还有人留那麽土的发型穿那麽土的衣服,穿条棉布裤子脚上一双圆头鞋,坐到床位上就怯怯地左右看看,然後从带来的塑料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馒头来吃。 挖靠! 和这种人住一个宿舍。我差点从鼻子里切出来。 我瞪了他一眼,因为他就睡在我对面,看著别提多碍眼。 然後掏出手机给我老爸打电话。 估计是我那架势把他给吓到了。就算看不出我那一身从头到脚都是正宗的adidas,那土包子也该知道那年头有手机的孩子家底多麽殷实。 晚上我听到他在那边小小声地哭。 妈的不烦啊,是男人吗他! 声音细细的一抽一抽,抽得我都郁闷了。 睡不著开始瞪著眼睛想我原本挺烦的老爸老妈。 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朴大少爷丢了点面子,老师一上来就让我们跑个4圈。 nnd,我估计那天一定是天气不好气压不对,而且跑道居然是煤渣不是塑胶,这学校太土啦!跑得我一停下来就脸色发青地双腿一软,坐在石阶上大喘气。 “刚跑完不要坐下来。”有个软软的声音说。 妈的我又不是文盲这点常识我怎麽会不知道,可我腿软哪!! 抬头看到是李咛浩。 我瞪著他,想说话可是气不大上得来。 “我扶你走走。”他自觉地一手搭上我的腰一手把我胳膊抬起来放他肩膀上。 没天理没天理!!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这麽气定神闲,难道他刚才偷懒没跑?!小心我告老师! 可他巴掌大的小脸是红扑扑的,泌著层薄薄的汗。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撑著我慢慢走起来了。 = =+++ 哼,虽然舒服了一点但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个子比他高了起码5公分,胳膊搭他肩膀上刚刚好。感觉还不错。 我最讨厌欠人家人情,何况是这麽一个我瞧不起的猴子。 对了,忘了说,他长得比我这样典型美男子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两只大得离谱的耳朵,腮帮子鼓鼓的像含了俩鸡蛋,眼睛一大一小,下巴还地包天,肩膀窄得不像男人,个头目测也不过175。 简直一只猴子。 怎麽会有长得这麽凄惨的男人,我要这样早一头磕死了。 言归正转,因为我不想欠他,所以。 吃午饭的时候。 “李咛浩,我们一起吃吧。” 他看了我一眼。我把那眼神解释为受宠若惊。 因为我平时都不大搭理他的,甚至不允许他用我的桌子。 “好。”他乖乖地端著他的饭菜就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不是吧,除了白饭就一个青菜。 我瞪他:“没了?!” 他疑惑地看我一眼:“没了。” 我吐了一口气。 “走,我们到外面去吃。” 他惊异地:“可是我……”。 他应该是想说可是我买了饭啊。 我一把拉起他:“走。” 他是不愿意的,我看得出来,可他还是跟我走了。 非常温顺。哼,不像男人。 我看出来这家夥连川菜馆都是头一次进的时候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地球人。 几乎是那一刻我有了带他吃遍p城美食的欲望。 让你见见世面,安姥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椒盐里脊的椒盐给我另外盛一碟子,再来个拔丝,什麽好做什麽。” “杨苛……会不会太多了?”他犹豫地。 “怎麽会。四个菜一个汤,两个男生吃得刚好。” 他想开口说什麽,想了想又忍下来。 我疑惑。 等吃完饭结帐的时候我才明白他在为难什麽。 “杨苛……我没带够钱。” 我翻了白眼,打完7,5折不过50多块钱,他钱包里居然连这个数都没有。 不过本来我就是要请客的。 “什麽呀,当然是我请了。就当谢你早上那回事。” “……谢谢。”他低著头看自己的脚。 “走吧。”一顿饭增进感情,我当即站起来就搂住他肩膀。注意到他身上其实非常瘦,单薄的肩几乎都是骨头。 他走路的时候不看前面只死盯著自己的脚。 我不耐烦地顺他目光往下看。 靠, 他脚上那东西能叫鞋子嘛! 我突然想起自己有好多鞋子是穿了一两次就扔床底下了,本来可以给他,可是他脚小得和女人差不多。 渐渐的我发现整个宿舍里其实就他最不面目可憎了,他乖巧,温和,从不和人吵架,吃亏也是那麽低了头忍著,晚上最早上床静静躺著等熄灯,偶尔早起也是蹑手蹑脚的惟恐惊醒了别人。这麽心思细腻的男人已经濒临灭绝了。 一天下午没课我和系花谈心回来,发现李咛浩在卫生间里埋头洗床单。 别是有病吧,太阳都下山了才洗,今晚睡什麽呀他。 “喂。”我拍他肩膀,“干嘛哪这麽勤快,有什麽不好等明天洗。” 他看我一眼,居然有点脸红,讷讷地:“脏了……就洗嘛。” “哈……你不会连睡个午觉都梦见什麽吧!”我口没遮拦地大笑。 看不出来他还挺邪恶的。 “没,没那回事。”他急得脸发红,“不是我……我中午没睡,写作业呢。” 哦,原来邪恶的人是我。 “那怎麽脏的,难道别人睡你床上?” 他低头。 “恩?说啊。” 我有点不高兴了。 “……余哥和他女朋友……” 我火腾地一下烧起来。 “姓余的!”我踹开门就进去把那睡咛浩上铺的男人揪了半个身子出来。 “抽什麽疯!操你,老子正累……。”那全宿舍最不要脸的淫魔骂骂咧咧,睁眼看到是我,气焰矮了一截,“…………杨苛,什麽事。” 我一拳打在他脸上,鼻血登时就出来了。 咛浩扑过来拼命往後拉我:“你疯了!才多大事打人做什麽……别打了杨苛…………” 我握著拳头狠揍了几十下才把那人的领子放开,然後指著他鼻子:“你他妈的别以为李咛浩是个软柿子就挑他捏,平时你欺负得也不少了我想揍你都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告诉你以後再动他东西小心我打残了你!” 出了气我拉著咛浩就出门了:“晚饭要吃什麽?我请。” “……杨苛……其实你不应该打他,都是一个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弄得这麽僵。” 靠! 我怒! 本来以为他起码也该谢我两句先的,这麽不识抬举。 “我不教训他,你就任他乱来?!” “…………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事,没关系的。” “妈的你是男人不是啊,老这麽窝囊人家都当你病猫哪!” 他低头闷了一会儿:“我本来就是病猫。” 我怒极反笑:“你不是,你是猴子。” 他一愣,然後笑了:“哎,你怎麽知道,我以前扮孙悟空最像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笑。粉嘟嘟的嘴唇微微咧开,露出来的几个细细白白的牙齿异常地晶莹,一大一小的眼睛弯起来,居然有种类似蛊惑的媚气。大多数人的眼睛其实都只是灰色的,而他是纯粹的黑,墨一样的颜色,晶亮的瞳孔一眼望进去深而且幽,没有尽头。 我当时就看得呆了。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实在是非常优美。 一瞬间我有要吻住那粉红色嘴唇的冲动。 虽然最终我没做出那麽离谱的事,可是那念头就像魔咒一样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很快就是国庆节的七天长假,一宿舍六个人走得只剩下我和咛浩。 我是懒得飞那麽远路回去听老爸唠叨,咛浩我估计他是舍不得车票钱,不然没有人比他更想家了。 也好,我挺喜欢,或者说挺向往一屋子就我们俩。 前面的五天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我就是有时候趁他睡著了坐在他床边认真看著他,胆子大点就偷偷亲一下他的嘴唇,蜻蜓点水,然後心跳老半天,偷眼看他怕他突然醒过来给我一耳光骂我是变态。说来挺委屈我的,我以前对哪个女人都没小心到这份上过啊。 第五天晚上隔壁大二的海哥生日,过来叫我们俩一起去凑凑热闹。 我本来懒得,那天刚出去看了点带色的片子心情比较燥,预备要去宠幸那个一天给我打7趟电话的系花。可是咛浩挺雀跃挺愿意的样子:“杨苛,去不去?” 我看著他的眼睛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一群男生坐在一起吃饭肯定是要拼酒的。咛浩最没出息,才一小杯下肚脸就红了。“杨苛,我酒精过敏。”他挨在我身边小声说。然後把领子扯开给我看,细细的脖子也是一片粉红。我的眼光顺著他脖子不自觉地就往下走,心脏一阵狂跳。 下面的酒我就全替他挡了。枪打出头鸟。要是以前这种傻事我肯定是不会做的,你看看那一群满身酒气的家夥不怀好意地夸著:“好!海量!!”然後争先恐後把满得溢出来的大号玻璃杯往你面前推,就知道离醉死不远。 咛浩担心地看著我,他冰凉的手放在我脸上:“这麽烫,杨苛你还好吗?” 我倒是真的海量,灌了那麽多还只是头脑有点发热而已,清醒是很清醒。但咛浩这麽一说,我就顺势软下来半靠在他身上,嘴里是醉鬼的经典台词:“我没醉,我,我还要喝……” “好了,别喝了,你醉了杨苛。”咛浩手忙脚乱地扶我,然後对旁边的人求情:“别灌他,他都醉成这样,我一个人拖不回去的。” 闹到那时侯挺晚的,估摸著也该收场了。海哥喊声:“大家撤!”结了帐,一夥人就嘻嘻哈哈跌跌撞撞地各自回去了。 一路是咛浩扶著我的。我故意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让他走得摇摇晃晃,呵呵。可这个傻瓜一点也没觉察出来,嘴里还一个劲说:“快到宿舍了,杨苛你忍一忍哦。” 忍什麽,谁说喝醉了就一定会吐,谁规定要坚持到宿舍才能吐? 但我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他纤瘦柔软的身体几乎全都在我怀里。 挣扎到宿舍,他累了,我装无力也装得挺辛苦的。 “杨苛你先躺下,头会不会痛?我去楼下买点醋上来给你解酒……”他扶我到床边准备把我轻轻放到床上的时候这麽说。 我承认那天喝的那麽多瓶酒还是起了作用,不然我不会有勇气对他做那样的事。 我手上用力一带他就被我扯得跌在床上,然後我翻个身牢牢压住他。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吻住了他。 他的嘴唇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柔软甜蜜,湿湿润润的,有点冰凉。他吓傻了,就那麽呆呆地微张著小嘴,我轻而易举长驱直入,缠住他发抖的舌尖。 温暖的口腔。我疯了一样地吻他,纠缠著,甚至用力噬咬。 然後扯开他的上衣吮吸他的脖颈。 在我无法思考的时候他却好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没有打我耳光也没有大声呼救。 他在我身体下面轻轻地推我的胸膛:“杨苛……杨苛你醒一下,我……我不是敏,我是咛浩啊。” 忘了说,敏是系花的名字。 他那种接近儿童的天真让我动作迟缓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停下来。 “杨苛杨苛,你醉了,唔…………………………” 你不要再用那麽天真那麽关心的语气,没有用的,我本来就是恶魔。 狼一样的男人。 我撕开他裤子的时候他终於开始惊慌失措了。 “不要,杨苛,不要这样……我…………” 我喘著粗气把头从他腿间抬起来,炽热地盯著他。 他的小脸上有泪痕了,写满了惊慌与迷惑。 “我爱你……咛浩。” 他身体一僵,更剧烈地挣扎了。 我那麽清楚地喊出他的名字让他意识到我没有醉也没有把他错当成某个女人,他终於明白我是真真切切地蓄意要侵犯他。 “不要!!”浓浓的哭腔,他踢我,掐我,咬我的手。 可是怎麽可能有用,我身形体力上都大大占了优势,何况酒劲一上来,理智全无,火热的情欲让我变得野兽一般。 强大,野蛮,暴虐。 那一刻我都觉得自己是畜生,不管他怎麽哀求怎麽哭喊怎麽挣扎,我还是强行进去了。 他小小的身子因为剧烈的痛楚而完全僵硬,他发著抖,嘴巴张开,却叫不出声音来。 我清楚看见他泪流满面。 我是心疼的,可我无法停止。 我疯狂地要他,虽然我知道他一定痛得快晕厥了。他本能地抗拒著逃避著,但我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他用嘶哑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喊著什麽,我後来听清楚了。 他喊的是,妈妈。 现在想起来我会觉得灰心。之前我和他说过,咛浩,以後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杨苛啊!那时侯我就会跳出来帮你啦。 开玩笑而已,他也很配合地瞪大眼睛乖乖点头,那表情,非常非常的可爱。 可是他在那个时候绝望地喊的是妈妈。 因为正在伤害他的,就是那个他本来以为可以保护他的人。 求你了,求你…… 他用那麽虚弱那麽凄苦的声音哀求,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心软放开他的。 但我没有,我继续折磨他。 所以我说了,我不是人,我是野兽。 我清楚记得,那一年,咛浩17,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而我21,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8 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我有点疲惫。侧过头去看躺在我身边的孩子。 他没醒。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 他的睡脸没有以往的平静安然,而是痛苦委屈的神情。很漂亮的一对眉毛在梦里也是不安地纠结著,鼻翼抽泣似地微抖,嘴角是要哭泣的那种弧度。 我看了他苍白的小脸好几分锺。 平生第一次知道後悔和心疼的滋味。 咛浩你很疼吧。我伤你伤得太重了。 我轻轻拉开被子审视他身上的伤痕,从瘦弱的脖子到纤细的脚踝,到处都是我留下的印记。我闭了一下眼睛。是他太娇弱了吗还是我太暴虐了,怎麽看起来会怎麽凄惨这麽严重。 呆了半天我悄悄起来穿好衣服,把床边地上他的衣物捡起来,看看破得不成样子了,干脆丢到垃圾桶里。 然後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要做什麽。 他的腿上都是斑斑的血迹,我没有检查也知道那里一定皮开肉绽,可是又不能去医院。 我笨手笨脚地到宿舍浴室里去放了一浴缸的热水,准备给他洗洗。 等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正瞪著黑黑的眼睛往上茫然地看。 “咛浩……”我口拙。 他露出惊恐的神情。 “……我……给你洗一下。”我伸手要去抱他起来,他用力摇著头躲开我。 “听话!”我成功地捉住他把他打横抱起。 浴室里腾腾而起的水气有点模糊我的视线。 他被放进水里的时候瑟缩了一下,我想可能是水太热了。唉,10月份的天气我这傻瓜把水温调那麽高做什麽呀。 他挣扎了两下,没有作用,就不动了,静静坐在水里由著我给他擦洗,偶尔因为碰到伤口而皱起眉毛,但并不说话。 “对不起……咛浩,你原谅我好不好。”在他面前我真的口拙。 他低著头,看都不看我。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咛浩。” 他抖了一下。 从没做过家务衣服都是给洗衣房的阿姨或者仰慕我的女生洗的杨大少爷我,居然在大中午的吭哧吭哧洗床单。 没,没办法。 我床上都一团糟了。 当我身上和床单一样地滴著水,站在走廊上晾床单时,我心里想的是屋里那个人,不知道我买的盒饭他有没有吃,刚才忘了买果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口渴,要去倒开水的话他能爬得起来吗身上是不是很痛…………… 随便夹好最後一个夹子我就冲到屋里去。 他睡著了,脸向著墙壁,背向著我。 饭一口也没有动过。 我本来要摇醒他逼他吃一点的,突然又觉得不忍心。 让他睡会儿吧。 我闷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想起他就在手边睡著又忙把它按灭了。 我在反反复复地想我是怎麽了怎麽会做出强暴这样没档次的事,而且强的还是个和我一样胸脯平坦的男人。 咛浩的反应是很可以理解的。他不比我这麽前卫这麽大胆这麽开放。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相信要不是我对他做的这件事,他一辈子也想象不到也不会理解同性恋是怎麽一回事。 先别说感情,单从伦理道德上讲他就难以接受了。 等等,打住,我怎麽开始剖析人类心理啦? 同宿舍的男孩子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这让我觉得难办。 咛浩还是走不动,只能在床上躺著。一有人好奇我就只好拿他病了这麽含糊的理由对付过去,小朱那样特别关心咛浩的人再多问两句我就招架不住了。 “看他那麽难受的,送他去医院吧。”小朱说。 “啊……”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心里暗暗叫苦。 “不用了。”咛浩的声音从被子里模模糊糊传出来。 我惊讶,但舒了口气。 “那怎麽行。病了当然要上医院啦,我们那公医证发著干嘛的呀。” “……我,我最怕去医院。…………没事的,就是没力气,躺两天就好了。” 我知道他的委屈。身上疼著,可是这种伤怎麽敢给别人看。 他只好忍著。 咛浩的三餐我都自觉地打理了,嫌食堂的菜不好我就打电话让外边菜馆送外卖上来,变著法子换花样想让他开心一下。 但他再也没有笑过。 “来,吃个苹果。” 摇头。 不是吧,我好容易才削好的,虽然形状奇怪了点,可是是最好的水晶富士啊。 “那……香蕉吧?” 我觉得自己的模样都可笑了,走路总抬著个头不可一世的杨苛居然蹲在人家床头讨好地捧著一盘子水果献殷勤。 还是摇头。 舍友们用奇怪的眼光看这最近经常上演的戏码。 我被盯得不自在了,再好的耐性也要给他磨光。 “啪!”把东西往地上一扔,“你大少爷啊!要我这麽伺候你!!” 他吓了一跳,看著我,眼睛里幽幽的都是委屈。 我的火气全没了:“对不起啦,我凶了那麽一点。……有葡萄你要不要?” 背上那几道好奇的目光更刺了。 妈妈的,不行,决不能再这麽下去了。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哇,不是吧杨苛,这麽快就要搬出去啦?!” “而且还是适逸楼,你小子有两把刷子,怎麽租到的?” “呵呵。”我敷衍地笑。开玩笑,一室一厅的一个月一千五,你以为啊。 “咛浩也要一起搬出去吗?” “是。”回答的人是我。 咛浩安静地坐在那里玩他手里背包的带子。 他的伤已经好了。我不知道我是怎麽样把他说服的,其实说到底还是强迫,我说不搬你不会想让我当著一宿舍人面对你做什麽吧。 他不情愿,但还是收拾东西了。 我知道他还是怕我。从那天起,只要我一碰他,哪怕只是把手放他背上,他就发抖。 “为什麽啊,难道咛浩你也住不惯宿舍?” “我想找个人分担房租,价钱太贵了。”回答的还是我。 “真的?” “当然。”当然不是了,肯定是我出的。 不是我大方,是我为他花钱根本不觉得有什麽可心疼可计较的。 咛浩有那麽一点恐高,所以我租了第五层。 不高不低的楼层,我希望他会喜欢。 刚搬进去的日子里我很君子的没对他做什麽,後来就忍不住了。 你说,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睡在一张床上,而且之前已经和他做过已经尝过甜头了,你光让我看著不让我动,正常男人哪个受得了啊。 那次碰他他还是一副受惊小动物的样子死命往角落里躲。 “浩浩,乖,不要怕。” 他用惊恐的眼神看我,小鹿斑比似的眼睛。我觉得我自己在他注视之下简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大淫魔了。 “过来,我抱一下就好。别怕,我这次不会像上次那麽对你了。” 我滔滔不绝地说著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许诺。 後来我干脆一把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然後就压了上去。 既然口头的无效那就用行动的。 3、 他挺害怕地在下面扭啊扭的想逃开。 我怎麽可能让他躲。 能忍这麽久已经是很有定力了。 比起上一次,这回是要温柔的多,而且我自己也下定决心不能再伤他了。 但是, 他还是受了伤,可怜兮兮地趴著掉眼泪。 我抱他起床他小声地呻吟:“不……腰好痛。”然後委屈地哭:“腰扭了……不要动──啊──。” 我没语言了。 我其实真的是尽力而为,可是一碰到他软软暖暖的身体大脑就不受控制,理智不知道哪里去了,根本掌握不了自己的欲望和力度。 没办法,碰一次,歇一个礼拜。 先这麽熬著,等他慢慢习惯就好了。 他还是不愿意让我爱抚他,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吻也要把头躲来闪去老半天。 我想不通我这样占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社交王子为什麽会在他这里吃瘪。到底我哪一点让他那麽警惕那麽反感了?难道就因为那一次我强暴他?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该怎麽做,我那麽爱他可是没法让他爱上我。 也许要做的只能是等待。等他习惯等他终於不再畏惧不再怨恨,等他对我的感情慢慢积累到爱的那个程度。 我面对他尽力保持我的耐性和温和。但我的脾气却是一天比一天暴躁了。 我多疑我易怒我专制我蛮不讲理。 看到他和别的男人说话,带著我都很少看得到的笑容,我简直暴怒。 那时侯我已经有失去他的危机感了。 想不出怎样可以让他永远留在身边。 我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惩戒。 用的也是最古老的手段──体罚。 我打他,虐他。 我只希望他痛了他怕了下次就不会再有胆量去做那些让我觉得不安心的事情。 比如说,轻言离开。 9 除了这些以外,我对他其实是很好的。 他并没有开口要求过我给他买任何东西,但我就是忍不住什麽都给他买。 不管他需要的他不需要的,只要我觉得适合他,我全都会给他。 那个土里土气的李咛浩半年内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我请专业的发型师给他做头发,我带他到p城最繁华的购物地段去血拼,给他买我认为最好的衣服。一开始他拒绝,到後来由於习惯,他也不再说话,任我高兴。 他从头到脚的每一样东西,从帽子到大衣到袜子,几乎都是我给他买的。 当然我没有物质主义到认为钱可以买到一切。 这些东西都是我用心挑选的,我希望他能感受得到我的心意。 咛浩,虽然我伤害你折磨你,可我爱你。 我爱你。 他越来越漂亮可是却越来越瘦了。 这让我很茫然。 我想我好象没有在饮食上苛刻他。就算出门时把他锁在里面,我也是确认了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应付他的午饭甚至晚饭。 而且我也不算索取无度吧? 同居一年,他总算适应了我的侵入,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流血就腰痛,但每次做完都是那麽虚弱苍白。这是他体质问题,绝对和我的技术无关。 我当然想要他可是又舍不得看他那麽病怏怏的。要让我自己动手解决吧,tmd我杨苛有必要这麽委屈这麽落魄吗?随便招下手就不知道多少这个那个花的愿意往我床上扑。 我想我碰别的男人的话太对不起他了。 女人嘛。他应该不会觉得是对他的威胁。 所以我有了大票大票的女朋友。 其实是床伴而已, 所以才换得那麽快。 有时候会孩子气地想看看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吃点醋。 可是很令我失望。 他总那麽平静友好地接待那群莺莺燕燕,还给她们冲很香浓的咖啡。 nnd,我怎麽就没怎麽喝过他给我冲的东西呢?! 我生气,很生他的气,所以不免对他就更粗暴了一些。 你何苦,何苦对我这麽漠然这麽不在乎?! 要知道我即使在别的女人的床上,我也是想著他的。 恨不得身下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可惜要这麽幻想实在太难了。 身体结构都差那麽多的说。 咛浩最近瘦得厉害, 我抱著他觉得有点害怕。 那苍白得没血色的脸和没有生气的嘴唇经常让我在他睡著的时候恐惧莫名,担心他这样是不是一睡过去就睁不开眼睛了。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他这样是因为寂寞,他连看我的眼神都是空的。 他闷得慌,虽然房间里有电视可那机器只有东西给他看给他听,却不会陪他说话听他说话。 我承认我小气我专制,我就是不放心让他和别的人接触太多。 仅仅每天几乎只对著我一个人他都已经不大看我,如果有了别的朋友那还了得。 我不明白他干嘛要那麽为难自己为难我。对我他简直封闭一切。 有什麽话不能对我说吗? 怕和我说不通? 你都不愿意试试你怎麽就知道会和我无话可说?! 在此之前,在那件事之前,我们大一的第一个月里,你和我在一起,不是挺开心的吗? 虽然我知道此时非彼时,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可难道我们就没有将来吗? 咛浩咛浩,我是这麽的爱你。 可是你宁可发呆看窗外,也不看我。 你到底要我怎麽样爱你才可以。 我怕他真闷傻了,所以我去买了ibm的手提电脑来。 房间的电话线可以24小时留给他上网,线路不是问题,我们都有手机不怕人家找不到,何况平时那电话都绝少响的。 我不知道自己这麽做对不对, 但他好象是开朗起来,笑得也比以前多了,脸色渐渐好看了,小腰摸著也有点肉。 我真的很高兴。 咛浩,我眼里就你一个。 你别看我好象无所不有的样子, 其实我只有你一个人。 你好起来, 我的世界就圆满了。 咛浩。 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网络这种东西会给我带来那麽大的灾难,所以我傻到居然还打算感谢那个发明inte的家夥。 很快我就感觉到那灾难了,只是固执地不去相信。 咛浩在网上有个很好的朋友。 网友。 这词听著就幼稚无聊。 偏偏咛浩还把那男孩子很当一回事似的。 我不爽,但更不屑。 “那孩子哪里的?” “b城。” 哦。远著呢,估计他们也没蠢到千里迢迢来相会,何况相会了,见光死的几率还有百分七八十呢。 他们到後来都干脆用短信联系了。 我恨不能拆了咛浩手里那我给他买的三星,看他们还怎麽聊! 咛浩给我看过他们的短信。那傻瓜把那些短信都一条条抄下来了。 不嫌麻烦不嫌无聊麽? 我短信甚至都不存的。 ……因为没有一条让我觉得重要。 咛浩,如果你愿意发条“杨苛我爱你”这样的消息过来, 让我抄上一万遍我也愿意。 有天咛浩说他投简历给b城那个单位。 我差点活活气死。 什麽什麽什麽哪你! 我不都说了我要去广州了,他居然马上说要去b城。 咛浩咛浩,本来对大四毕业大家的去向我就已经很敏感了,你还要这麽刺激我是不是?! 我怎麽能让你离开我。 你当然要一直在我身边。 疾病贫穷死亡,都无法分开。 咛浩的成绩是不大可能和我一起进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 我去找婕。她家里背景比我还显赫。我知道她有办法,或者说她爸爸有办法。 虽然说这不是小事, 但她什麽都肯我为我做, 就像我什麽都愿意为咛浩一样。 那天挺高兴地回去,想著以後可以和咛浩长久地在一起了,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兴冲冲地走路连蹦带跳。 开门进去看到咛浩还在睡。 我轻轻在床边坐下来,不敢吵他。 然後低头认真看他的睡脸。 不知道他梦见什麽了,竟然有淡淡的笑容。 我吻了他的嘴唇。 打开电视,把手快地把音量迅速调到最小,回头看他,并没有醒,才放心地开始慢慢换频道。 节目很无聊,我一边按遥控器一边眼光满屋子乱飘, 桌上有一个挺可爱的红袋子,没见过,大概是咛浩拿出来玩了忘了收回去。 我拿过来打开,巧克力。 突然想起来b城那孩子好象前不久给他寄包裹了。 心里不大舒服。 我情人节那天给咛浩买的那一大束包装成玫瑰花的金帝巧克力,现在还精美地插在长颈玻璃花瓶里,一点都没动过。 从袋子里抓了两个出来,想知道这东西味道难道会比我精心挑的金帝好吗? 咛浩不知什麽时候醒了,惺忪的眼神在看到我手里的糖以後变得清醒。 “你,你乱动我东西!” 我不高兴了。 咛浩你没发觉你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今天就为了这麽几个可怜的糖果。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我伸直一下身子:“我已经都打点好了。3月份的实习你就跟我去莆华。” 他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明显的惊恐:“怎麽可能……我都没有投过简历……” 我笑了一下。不打算来邀功请赏,我只想他知道我愿意为他做的一切。 可是, “我不去广州。” 他这麽说。 我差点要怀疑我听力有问题了, 可是要让我完全绝望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还一个字一个字的,生怕我听不清楚还会有幻想似的。 我听到自己高声地耻笑他说他犯傻了才会想去b城。 我的声音很大很大刺得我自己耳朵都发疼,但我不这麽大声的话我怕我听起来会显得有那麽点心虚那麽点不自信那麽点底气不足,那就说服不了他了。 我当然知道他去b城是为了那个叫段一唯的孩子。 在我为了心底的恐惧而发抖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杨苛,我要离开你了。 我的耳膜炸了似地生疼。 我希望我已经没有听力了可以听不到他在说什麽, 但我听得见而且还听得真切,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又重复一遍。 咛浩咛浩,难道你真的非逼疯我不可吗?!! 我没办法,我只能打他。 我狠狠地扇他耳光。 我这并不是在泄怒。 我不愤怒,我是惊恐。 从来都温顺得不懂说“不”的咛浩突然用这麽决绝的语气对我说要离开我。 除了痛打我想不出其他法子可以阻止咛浩再继续说下去。 我下手很重,从来没有这麽重过。 看著鲜红的血在他小小的脸上蔓开来,看他的脸高高肿起,我手都抖了。 咛浩咛浩我怎麽舍得这麽对你。 咛浩你快求饶吧,你快像以前一样,痛得受不住了就求我住手承认自己错了不要再说那些傻话了。 那我就可以马上住手马上给你擦药酒给你上药好让我自己不要这麽心疼。 可他咬著牙没有说话。 他就那麽用一对小动物一样无辜的黑色眼珠可怜地盯著我。 他张了下嘴巴,我心提到嗓子眼。 满口的鲜血使得声音有些被糊住了, 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他说的是:“放我走吧……” 咛浩!!!!!!! 他咽了一下嘴里的血,虚弱但是清晰地:“杨苛,你有的东西那麽多……不会缺我一个的。我……我什麽都没有了……你就把我自己还给我吧。” 我的感觉就像是匹被人刺瞎了眼睛的狼,因为锥心的疼痛而暴跳而发狂而团团转,但是因为什麽也看不见了所以什麽也做不了。 连愤怒和悲哀都是盲目的。 我没有放他走。 咛浩你对我如此残忍我又如何对你仁慈。 我每天必定要逼他吃大量的安眠药保证他在我出门的时间里是沈睡的,那样他才不会逃走。 有天我回来得晚了些。门外听著屋子里一片不详的安静。 这时候药效好象应该过去了,咛浩你还在睡吗? 咛浩你还在睡吧。 我仓皇地推门进去。 床上空无一人。 客厅里没有,浴室里没有,厨房里也没有,阳台上是空的。 我当时真的是晕头到可笑的地步,我连衣橱都打开连抽屉都去翻。 我当然知道咛浩不可能有兴致躲在衣柜里和我玩藏猫猫。 可是我不死心我不死心。 我怎麽也不相信咛浩会就这样走了,丢下我一个人。 天黑了,屋子里安静得让人悲伤。 忘了要去开灯。 有人敲门, 我本来坐在地上,一下子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把门拉开。 门外的陌生面孔带著受惊的表情。 什麽事情? 先生,今天你室友不小心被反锁在内是叫楼层管理拿钥匙开的,这个单子请你签一下。 我关上门,把那单子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我听到一声哀号。 很凄厉很悲伤,好象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发出来的嚎叫。 屋里没有其他人,这声音是从我嘴里出来的。 咛浩咛浩,你何苦对我无情至此,你何苦。 我又何苦。 10 我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关在这麽个小小的屋子里我犹如一头困兽。 婕来看我。 她是聪明的女人她看出来发生了什麽事。 她一个不做家事的千金大小姐给我打扫房间为我洗手做羹汤, 然後对我说,杨苛,他走了,可我一直都在,杨苛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我可怜她。 在她身上我看到自己。 她之於我正如我之於咛浩。 明明已经输无可输了,还要那麽挣扎地抱著桌腿不肯走,不惜借债也要赌回一局。 明明知道我不爱她我全心只爱著一个男人,还要说我们结婚吧。 我真的可怜她。 那咛浩你有可怜过我吗? 我说我考虑。 她多幸福,她还有机会,我呢? 那天听到敲门声我正在接婕的电话,她说你要犹豫我们先订婚吧。 我很烦躁,我心想你怎麽知道咛浩就不回来了。 虽然,我也不相信咛浩会回来。 但他真的回来了,我看见门口他那双思念了千万遍的眼睛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的心雀跃,几乎要扑上去抱住他。 可我马上明白他是受了伤才回来的。那段一唯不要他,他无处可去才愿意来见我。 虽然有一盆冷水当头浇来,我也还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显得冷漠。 “回来了?” 短短几天里对他的思念已经快要把我摧毁。 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他。 不为别的。我想不出有更彻底的方法让我好好感受他。 脱掉他衣服之前我突然说:“忘了告诉你了,我和婕要订婚。” 我非常专注地研究他的眼睛,可里面什麽变化也没有。 杨苛,你又在自取其辱。 我咬了一下牙。 他的耳朵上那个耳环是我所不认识的。 我猜得出它的来历。 我扯下它用力扔出窗外,再见,段一唯。 他的归来,怎麽说呢,没有给我太大喜悦和希望。 我看得出他明目张胆地在想念段一唯,那个伤害他的人。 伤害你爱的人然後心甘情愿被你爱的人伤害最後还要苦苦地思念他的伤害。 犯贱!! 怎麽和我一个样!! 他最终没有和我去广州。 我早该料到,但是无法把他带上飞机的时候还是失望得全身冰凉。 我发现自己的无力。 以前的强势专制其实都是假象。我根本左右不了他。 回想起来, 真正被操纵的人是我。 因为我爱他。所以失去自我。 两年以後我决定和婕结婚了。 她说她有了我的孩子。 这个本来根本不能构成让我接受婚姻的条件。 但我觉得累,没必要再挣扎。 就这样吧。 只要不是和咛浩,和谁在一起对我而言又有什麽区别。 我请咛浩过来当伴郎。 挺无聊的要求,他答应了。 他不知道,我希望能和他一起站在我的婚礼上。 这样至少可以给我一个甜蜜的错觉。 婚礼之前我问他:“咛浩你以後会幸福吗?” 他说不知道,又问我,你会幸福吗? 我也说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的。我当然不会幸福了。 没有你,我怎麽可能。 幸福对我而言的所有意义, 就是李咛浩。 我吻了他。控制不住的。你不要再拒绝我了,这也许是我这一生最後一次亲吻我爱的人。 “杨苛你要对婕好,她很爱你。” “可是你就不对我好。” 他无言。 我们这群人,这样的关系,一环又一环。 我们都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别人。 还不是为了一个爱字。 无欲即无爱,无爱何生悲。 呵呵,咛浩,我都可以去做和尚了。 我所谓的新婚妻子已经沈睡。 我睡不著,我今天接到消息,咛浩说段一唯终於去找他了。 呵呵,恭喜啊。 杨苛,你有的东西那麽多……不会缺我一个的 那天他对我这麽说。 咛浩你不知道,没有你我其实就什麽都没有,我的世界空白如冰天雪地。 我点了根烟到阳台上去站著。 有礼花绽放。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想唱歌了,我不管夜深人静,张开嘴就高声唱:“i’amor che muove il sole e i’altre stelle” 怎麽会是这首歌。 当初我很喜欢的,是爱也,感太阳而动群星。 我觉得好象是对我的一种鼓舞。 可是现在。 哼,荒谬。 我的爱连一颗人的心都感动不了,还感太阳而动群星!!!动群星又有什麽意思! 我不唱歌了。 我大声喊:“咛浩,咛浩,咛浩………………” 火树银花的平安夜,我一个人在广州清冷的阳台上,泪流满面。 恍然间是多年前那个夏天, 空气里干燥温暖的味道, 那个白衬衫蓝棉裤的男孩子, 他羞羞怯怯地朝我鞠了个躬,说:“你好,我是李咛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