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梦蝶》 坐忘梦蝶之新闻篇 "流金日报讯:就在春节,这个中国传统吉祥团员日的当天,我市知名豪门杜家发现了一具不明尸体。 记者通过警方得知,这具尸体的身份依旧尚未查明,只知道在尸体的左侧胸口上纹刺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据有关人士说明,此人不曾于杜家任何人等有相互关联。然而警方同时指出,该尸体上有多处疑点:第一,在尸体的脖颈处有明显的青紫勒痕,可令人窒息;第二,在该尸体的左侧大腿动脉上发现一处利刃刺伤的伤口,导致大量失血;第三,在该尸体的胃液中发现大量的酒精和残余安眠药;第四,在该尸体中发现大量可疑毒气,具初步分析,是过量的一氧化碳。 那么,这具男尸是怎么在除夕的晚上出现在杜家的大堂的,他又是谁,跟杜家有什么渊源?在未能查清真相之前,警方拒绝透露更多消息,本报将对此案进行连续跟踪报道。请大家继续关注,午夜惊魂--豪门血案。" "小道晚报讯:昨天在本市豪门发生离奇血案一桩,所有相关当事人拒绝承认与死者的关系。而且在命案发生当时,豪宅内的防盗系统并未发生异常警报,这就说明至少有一个人是跟死者相识的,否则死者不能进入保卫系统严谨的杜家豪宅。 记者从不愿透露姓名人士处得知,在案发当日,杜家豪宅内除了死者还有六位人士在场:杜家的家长,杜老夫人;杜家的大公子,杜欢先生;杜家二小姐,杜乐小姐;杜家三少爷,杜如先生;杜家的四少爷,杜意少爷。据悉,除了杜家人等,就还有在杜家服务多年的总管一名,杜老夫人的宠物猫肥肥一只。既然杜家上下人等都拒绝承认与该死者相识,所以有人玩笑的说,也许那个人跟猫是好朋友,所以才能如此潇洒的登堂入室吧。鉴于此事的悬疑性甚强,本报将进行深入的分析跟踪。" 坐忘梦蝶之杜老太太篇 我是杜家的老太太,真的很奇怪,这个称呼跟随我很多年了,久到我几乎都忘记自己曾经的名字,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谁家的小姐,嫁进杜家来就被人们很自然地称呼为杜太太,现在更升级为杜老太太,谁还会记得我从前的名字呢?!! 如果每周起码还能看一次报纸杂志的话,总能在上面发现杜家人的名字,嗨,其实说真的,没有一个杜家人会喜欢这样被公众瞩目,我们已经过去了那种急不可耐地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时代了,我的丈夫,虽然他已经死,,但是现在依然从挂在墙上的照片里很有威严地看着大家,仿佛在说:〃不,我绝对不希望看见杜家任何人的名字和新出道的肉弹小明星放在一起,什么?是青春玉女掌门人?同样不行。〃 是啊,杜家的名声一向极好,可以说几十年来都没有出过任何〃不得体〃的事情,你要知道,在某个圈子里,这种〃不得体〃的事情可以严重到直接毁掉一个人的名声,虽然我一直认为这很无聊,但是有什么办法,人们就是这样认为的,尤其还是某些自认为掌握了游戏规则的人。 我的四个孩子都很优秀,每一个,都很优秀,我爱他们,自从我的丈夫去世之后,我全部的爱,都放在他们身上,他们都是我的羔羊,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平平安安地生活,快快乐乐地微笑,然后在幸福中度过一生。看他们的名字〃欢乐如意〃就知道了,做父母的,并没有更大的要求。 至于幸福的含义,那就要看个人了。 比如我唯一的女儿杜乐,她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明最可爱最活泼最善良的女孩子,会画两笔画,唱唱歌,书法很可以蒙住一些人,会用七种乐器弹奏我喜欢听的曲子,跳舞也还不错吧,最拿手的运动是游泳和骑马.........上大学的时候她不太拿得定主意,噢噢,女人,总是这样的,你知道,年轻的女孩子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力,不管在哪方面 ,所以到最后她干脆拿了三个硕士,先是法律,再是企业管理,最后是什么?哎, 我忘记了,不过她就是这样的,你想想看,年轻的姑娘到店里去买衣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会多买几件的对不对?! 可是越优秀的女孩子通常也都有一点毛病,就是她们的眼睛里通常看不大上男孩子,因为能和她们匹配的男人太少了,但是在我们家,就绝对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乐乐还有个和她一样优秀的弟弟杜如。 你看,他们是双胞胎姐弟,我一胎生出来的,所以乐乐会喜欢小如也是很正常的对吧?毕竟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还是十个月呢!所以当我发现乐乐总是用那种眼神看她的亲弟弟的时候,我并没有惊讶。什么,哪种表情?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说,就像我从前看我丈夫的眼神嘛,一个女人,看着男人的那种。 噢噢,他们是姐弟没错,所以有感情是有感情,结婚是不可以的,这个我知道,杜家怎么可以出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你看,自从我丈夫去世之后,这个家就要我来维护了,虽然他们都说杜老太太深居简出,从不过问家事,但是他们大概都忽略了我还不是死人呢。 扯远了,乐乐是杜家人,这点没错,所以啊,她就算喜欢小如,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做出什么事,看着她有阵子愁眉不展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呢,我都想告诉她,乐乐,不要顾忌那么多了,爱谁就谁吧,你看,小如不也是用同样的眼光看着你们的大哥么?我并没有责怪他啊! 只要孩子们喜欢,姐弟啦,兄弟啦,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他们最后都能自己漂漂亮亮地处理好的,如果他们真的办不到,还有我呢,是不是? 如果这句话还不能让乐乐高兴起来,我甚至准备告诉她,你在看着小如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小意也在看着你么?啊,我知道,我这个最小的孩子有着严重的恋母情节,在移情的作用下,转而爱上了自己的姐姐,和我最象的乐乐。这是我的推测没错,难道还会有哪个心理医生能大胆地知道这样的秘密么?他还没有走出门就会被管家干掉的。 管家,没错,家里怎么可以没有管家呢?从前的查理吴虽然是杜家几代的老仆人,很忠心,可是他的年纪也太大了,居然忘记规矩是每两天换一次床单而不是每三天,而且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想想看!睡在两天没换的床单上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坚决地请他回家养老,然后请了现在的管家。 管家名叫大嘴,这只是个称呼,就像我在四十岁的时候就被人称为杜老太太实际上我并不老一样,他虽然名叫大嘴但是其实很沉默,几乎都不说话,这点我是很中意的,你说说,象我们这样的人家,如果有个多嘴的管家会怎样?难得一次晚餐桌上的鲍鱼是八头的,明天打麻将的时候,刘太太一定就会闲闲地说:〃哎呀,最近的行情似乎是不太好,要紧缩开支了,.......杜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所以我录用他,不仅仅是看他年轻能干,长相英俊,有大学学历,更重要的就是他守口如瓶,说起来我有自信杜家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什么叫以讹传讹我还是懂的。 不过现在的行情是真的不好么?连大学生都要来应征管家这种下人干的工作了,据小如说大嘴毕业的那个大学还蛮有名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呢?我那个时候上的是女校,我唯一知道的大学名字就是我的孩子们上的那几个.......对了,大嘴毕业的学校也就是小欢毕业的学校,可是小欢也是学士啊,现在却掌管着杜家全部的生意,好了好了,别跟我说他实际管理的只是房地产和贸易那一块,传媒是乐乐在打理,而小如是信昌投资集团的执行董事,这些我不懂,我也不关心,可是就比他低几届的大嘴居然就找不到一个体面的工作么?不过当我对小欢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叹着气说:〃妈,你知道我们给大嘴的起薪是普通毕业生的五倍么?〃 哎,没办法,我又在天真了,这是我死去的丈夫当年经常对我说的,他会仔细地捧着我的脸,认真地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看着我,然后充满爱意地叹气说:〃你这个小天真。〃 杜欢有和他爸爸一样的眼睛,当然啦,别的地方也很象,但是眼睛是最象的,如果认真地想一想,连个性也很象,冷静精明,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完美,最重要的是,他维护这个家的心情,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要慎重,是啊,杜家是他的,将来总归是他的。 有的时候他谨慎到多疑的程度,比如说吧,他就曾经怀疑过大嘴是来图谋我们家的家产的,这不是很可笑么?你说,他要怎么干呢?在我每晚的临睡牛奶里加安眠药?娶乐乐当杜家的女婿?乐乐那么聪明,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所以说,就算我知道大嘴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强吻过乐乐,我也没有太过惊讶,更没有想赶他走,他毕竟是个好管家,尽职尽责,我想等我死后,我会特地留一小笔钱给他,不管他那时还干不干了。 我倒觉得乐乐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想法很单纯,坚持没爱不上床,不然可以和大嘴享受一下做爱的乐趣嘛,说起来大嘴还是蛮英俊的,我有个疯狂的想法,如果我再年轻一点,啊,也许他可以通过和我结婚得到杜家的财产,哈哈,我只是说笑啦,我从来没有动过改嫁的念头,你觉得,一个女人,既然已经当上了杜老太太,她还会有可能再次结婚么?我是那么爱我的孩子们,我是那么爱我死去的丈夫,我是那么安分于杜老太太这个身份。 婚姻,对于我们这样有了一点名气也有了一点地位的中等人家来说,这是很重要的,至于底下的事情嘛,只要知道的人不多,实际上也是不要紧的,我们几个常在一起打八圈的搭子里,曾经有位太太,她先生的外室倒是很低调,她反而吵上门去弄得尽人皆知,最后还不是丢了她自己的脸,真是,我真的很瞧不起她的做法,家里的事情,只有帮着隐瞒的,哪有往外面去宣扬的呢? 再说,对于性,我很开通的,只要不牵扯到婚姻,孩子们私下该干什么干什么,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是不是?那么只要不被别人知道,放纵一下自己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再说,我的孩子们是如此的优秀,杜家的血统,是这么的高贵,如果他们之间不发生点什么,倒是真让我失望了。 你看,杜欢作为杜家现在的掌权者,未来的家主,他是该结婚的,这点我清楚,他也清楚,现在他已经准备好订婚了,对方是我娘家那边一个世交的小女儿,相当温柔的小女孩子,我很满意,所以也从来不去干涉他偷偷带男人到自己房间过夜,男人嘛,都是这样,可是他自己倒反而有点作贼心虚呢,还特意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离大厅最远的位置,唉,我的傻儿子啊,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就发现不了么?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知道乐乐喜欢上了一个眼睛很象小如的男人,漂亮而神秘,偷偷地把他带回家来,疯狂地做爱,不顾一切地沉沦放纵,那么激情的声音连我听了都要脸红,想想大嘴在换床单的时候一定也很尴尬吧,可怜的管家。 什么,你说那个男人就是昨天死在客厅里的那个?不不不,怎么会呢,我看过,不是一个人,虽然也很漂亮,但是不是,我不认识那个死在客厅里的男人,一次也没见过,真的,乐乐的情人胸口有个刺青,那个男人也有么?那我记错了,乐乐的情人胸口并没有什么刺青......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哎呀,人老了就是容易失眠,尤其还是寡妇...........凌晨时分他会离开,我有时起早了就会看到他穿越花园离去,敞开着衬衫,露出健美性感的上半身,长腿一抬,轻易地跨越我的郁金香,轻快而敏捷,年轻男人就是好啊。 昨天死在客厅里那个人,我可从来没见过。谁知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的呢?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年夜嘛,通常是很吵的,从下午就开始吵,当时我正在做每日例行的面膜,没办法,女人总是这样你知道,开始吃第三个苹果的时候,动静变大了,一开始是杜欢和某个人在房间里做爱,这个我是不好说什么的,毕竟他在外面很辛苦,回家来还不可以放松一下么?可是后来就是乐乐和杜欢吵,哎,我的天,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想过去看看,却发现小如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里,这就有点麻烦了,我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去偷听别人的谈话吧,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于是我只好对小如说:〃你看见肥肥了么?刚才还在的,今天一直下雨,它不要跑到外面淋湿了。〃 小如看见我的时候同样尴尬,幸亏我问了一句他立刻说:〃我去帮您找吧,妈,您先回房间休息。〃 唉,牵扯到他大哥,他就变了,慌里慌张的,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要他们最后都安安份份地结婚,之前的事情谁会去多管呢?就是他对杜欢说了难道小欢还会赶他出门?用得着趁他大哥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到小欢床上去用小欢的内裤自慰来发泄自己的欲望么?还口口声声〃大哥大哥〃地叫着,真有激情,连我站在门外都能听到。 才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吵了,声音从乐乐的房间里传来,是乐乐和小欢,我的孩子们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我并不担心,我相信他们会自己解决的,今天是大年夜啊,明天就是初一了,我的孩子们,我优秀而懂事的孩子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闹得过头的,他们应该知道这不被允许,吵吧吵吧,把心理的郁闷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果然,再过了一会儿,声音就没了,我看见小意陪着乐乐从楼上下来,我很放心,这个孩子虽然不象他哥哥姐姐那样光芒四射,但是却是最乖最单纯最善良的一个,有他陪着乐乐,一定会让乐乐安静下来,而他呢,一直是喜欢乐乐的吧,而且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安慰乐乐的,我相信他们会相处得很好。 可是小如一去就不见踪影了,到底也没把肥肥给我找回来。 肥肥啊,是我养的一只花猫,说起来我就生气,真是个小坏蛋,刚才警察来的时候你看见了么?本来没有什么事情的,我也充分表现出一个老太太在家里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应有的态度,表面上镇定自若,只是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当然这是我有意的,如果我太镇定或者太慌乱,警察都会怀疑我的吧,虽然我什么都没做。 他们还要求进我的房间,啊,这简直可以称得上冒犯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警察就是警察。 他们进来了,倒是很客气,看了一遍就准备走,这个时候肥肥忽然跑进来在地上乱嗅,于是被他们发现了地上的一点血迹。 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血的呢?很奇怪,我并没有受伤啊。 显然警察也很奇怪,他们反复地问我,我很厌烦,甚至都想晕倒给他们看了。 最奇怪的是,他们说这血是那个死在客厅里的男人的,噢,其实这也不奇怪吧,家里有伤口的人只有他一个了。我没有亲眼看到尸体上的伤痕,再年轻再漂亮的男人,死了之后有什么好看的呢?只是听说腿上被刺了一刀,很深,刺到了动脉。 刀,家里当然有刀,拿来厝指甲用的啦,切牛排用的啦,涂黄油用的啦,要说这样的利器,恐怕只有到厨房去找了。 我们家的厨房很大,东西也很齐全,刀嘛应该有不少,因为一般人家的规矩,该切什么的就用专门的一把刀,如果拿切了白菜的刀又去切香菇,那也太不讲究了,所以厨房的刀架就有四个,每个上面大概有十把刀。孩子们的房间里会不会有刀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似乎记得昨天吃完年夜饭后,大家都回房间了,小如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他四处看了看,然后到厨房拿了个橙子和一把水果刀,看来是准备回房间吃橙子,其实啊,鲜榨的橙汁才最好喝,还可以美容养颜,我就不耐烦切橙子,汁水都流光了,他笨手笨脚的,一定也会弄得到处都是。 警察说丢了一把刀,问我知道不知道,这个问题很好笑,我还是耐心地告诉他们,不知道。 他们又说,丢的是大嘴平时用来切柠檬的一把刀。 你说我这个老太太,没事会去厨房看大嘴切柠檬么?我怎么知道他用的会是哪把刀呢? 他们没有再问下去,我也有些疲倦了,昨天没有睡好,嗯?不,不是有人吵架,我的孩子们都很懂事,怎么会做出在半夜三更吵架这样不礼貌的事情来呢,如果他们是在做爱我绝对不会说什么嫌吵的,昨天啊,是肥肥凌晨三点就开始叫,我醒了之后看见小意把他放了出去,我不是跟你说么,小意是很善良很温和的男孩子,他大概以为肥肥想出去玩玩吧?所以才起来放它出门,可是傻孩子啊,你也太单纯了,你觉得肥肥那么懒的猫会在早上三点出去散步么?尤其外面还下着雨。 果然,肥肥很快就钻猫洞回来了,又开始在客厅里乱叫,这次是乐乐下来了,她把肥肥关进了厨房,也是啊,肥肥大概是饿了才会乱叫的,厨房里有它的猫饭盆,吃饱了就不会吵了。可是肥肥依旧在乱叫,我听见管家的脚步声进了厨房,大概是为了怕惊动别人的睡眠吧,走得几乎悄无声息,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到,瞧,大嘴果然是个称职的管家。 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肥肥也到了年纪了,难道也有生理上的欲望了么?所以才会夜里乱叫,越想越是啊,我曾经有次看见肥肥窜到书房的计算机桌上,这边蹭蹭,那边靠靠,最后把屁股覆盖在鼠标上不停地耸动起来,越叫越大声,最后身体都弯成了反弓形,近乎痉挛地把头高高扬起,拼命地叫着。 噢,这可不行,等过了年带它去做手术吧,还要秘密点,不然那帮喜欢议论人的太太团一定又会阴阳怪气地说:〃到底是寡妇啊,自己守寡了,连猫都不让好过。〃真奇怪,不过是首饰上的石头比她们的略大了一点,翡翠绿了一点透了一点,衣服讲究了一点,每月的花销不用向丈夫报账金卡随便刷,这难道是我的错么,她们就好象有了深仇大恨一样,一直眼巴巴等着看我的好看呢。 我这么想着,又睡了一会,然后肥肥回来了,这次它很安静地四处转了一会,穿上特制的小袜子,跑到墙角的垫子上躺下了准备睡觉,对啊,你说,客厅里那个人的血,会不会是肥肥回来的时候脚上有沾到所以才会在我房间里地板上发现的?一定是这样没错,下次警察问我的时候,我就这样对他们说。 似乎警察从家里还发现了不少东西,我指他们带走的,领带啦,空瓶子啦酒杯啦......我的孩子们也很沈默,沉默下面是不安,这种不安我知道,我也很不安,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尸体和我的孩子们有可能是凶手,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似乎,一切并不是如此简单。 警察发现了一把刀,是在阴沟里发现的,我就是担心这个,虽然事先我曾经尽量仔细地擦过那把刀,可是在黑暗中又不能开灯,我无法保证自己确实擦干净了上面任何可能残留的指纹。 你问我那把刀?哎呀,这很简单,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不能忍受家里乱糟糟的,看见什么东西不在原位上总要收拾起来,这点孩子们也都知道,他们从来不会乱丢东西。 所以啊,当我看见那把刀突然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有些惊讶,我明明记得小如拿它去削橙子了,这个孩子,过年就可以懒得收拾么?我可不能忍受这个,也懒得叫管家起来,于是习惯性地把刀子拔出来,擦干净了丢掉。 为什么要擦干净?这是我的习惯,我喜欢一切东西都干干净净的。 为什么要丢掉?我不知道这把刀该放在哪里,我又不是管家是不是?既然不知道,那就干脆丢掉吧。 从哪里〃拔〃的,嗯,我说了拔这个字了么?我似乎说的是拿,是拿没错,人老了脑筋不太灵活,连口误都有了啊。 做完必要的清理工作之后,我跟肥肥又玩了一会,人老了,就是容易失眠,睡不着,可是肥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它不喜欢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吧?虽然是被我放在那里不让它走开的,肥肥真是很大了,该去做手术。 谁在敲门?喔,是大嘴啊,有什么事情么? 这话我只能放在心里说,这个管家的眼睛真的很奇怪,特别的晶亮,似乎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老太太,这就是老爷给您的新年礼物么?〃他指着你问呢,我的娃娃。对了,你是昨天才来的,他没有见过。 〃是啊。〃我高兴地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杜先生送给我一个桃乐丝的限量娃娃,我很喜欢,于是他承诺每年春节,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都会送我一个当年的限量版娃娃,这是我们俩的约定了,他给店里的订单一直下到2060年,呵呵,他就没有想到,我不可能活到110岁啊。〃 摸着娃娃身上精致华丽的蕾丝,我有些难过,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会那么早就离开我吧?我们曾经说过,到他七十岁的时候就把家业全都交给杜欢,我们一起到他买下的小岛上去重新度蜜月的。 大嘴没有继续再问,欠身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二小姐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肯下来吃饭。〃 〃乐乐不舒服么,那就别勉强她了。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女孩子难免会有些害怕。〃我淡淡地说,〃那几个少爷呢?〃 〃他们都下来了。〃 〃好吧。〃 细心地把娃娃放进精美的盒子里,看着那碧蓝色的玻璃眼球直愣愣地看着我,还真有些不舒服呢,是因为昨天我看到了相似的,美丽但失去生命的眼睛了么? 摇摇头,不再想那么多,我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昂起头,从容地走出了房门,去和我的孩子们,吃新年的第一顿团圆晚餐。 这是我的家,我的孩子,维护他们,是我的责任,我是杜老太太,这个身份,永远不会变。 坐忘梦蝶之杜欢篇 其实我还是有点怀念梦蝶的。这个大年三十死在我家客厅的男人。 他的名字俗了些。放在女人身上还好,放在男人身上,就象从前十家窑子倒有八家养着宝钗探春一样,脱不掉的一股烟花气。不过他的人相当不错,清丽安静,身材修长,偶尔透出点忧郁眼神,倒是典型的中性之美。 好象他是大半年前被二妹杜乐当作男友带回家来的?又或者是一年前?记不清了,杜乐的男朋友总是翻来覆去地换,每次都郑重其事当成真命天子,时间一到还不是立马甩掉,比过季衣衫都快。 女人哪,对服装珠宝要比对感情的忠诚度高多了。 不过这个梦蝶稍微有些不同。因为我也看上了他。 没有原因,想要就是想要了。就象喜欢一种新车型,一款限量名表,我没有犹豫就伸手去拿。 找了个空向他邀约。他为我主动向他说话,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亮光。受宠若惊。 这很正常。我是杜欢。是杜家长子,掌握杜氏财团最多股份的决策者,也是被财经杂志誉为神眼的黄金未婚男人。有这么多光环戴在头上,就算是头猪别人也当另眼相看。何况正好相反。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我直接将他抱住,亲吻他,摸他下身,退掉他的衣衫,让他在呻吟和迷乱中把白液释放在我手上。 最后一步没有做。 不是他的原因。当时这个白!秀丽的男子已软泥一般化在我怀里了,我猜我就算让他跪在我脚下求我做他都会乐意。但我不想。我觉得第一次给他这么多已经足够。 兴不可尽,尽则无味。 能引起我兴趣的东西不多,我希望将美味留着在更悠长的日子里慢慢品尝。 果然,以后和梦蝶的每一次幽会都象一次美妙旅程。他白腻如玉的肌肤和热情的身体带给我极大乐趣。我比较喜欢让他跪着,紧紧握住他的细腰,用力将灼热欲望撞进他紧俏臀部的小口中,听他发出哭泣一样的呻吟。偶尔也会先停下来抚摸他,感受他在销魂中几乎要将我咬断的极致快感,最后双双达到巅峰。 我在床上是个好情人。以前是,以后也不例外。由于生理的限制,我并没有无度地索要他后面。他用唇舌服侍我的次数反而更多一些。有时他累了,我也会克制欲望,什么都不做,只安静地让他躺在我怀里休息。 纯粹肉体的关系很容易索然无味。加了点温情,就会有很多惊喜。我满意地看着他对我的笑容越来越羞涩自然,做爱时也更加契合狂野。 情趣就象甜点,可以按步就班地制作。 钱财方面我同样处理得相当好。梦蝶心志不大,我也出手大方,两人都相对安适,甚至不留意就看不清横在中间那抹金钱的影子。 最最重要的一点,我给他自由。行动上的,甚至性方面的自由。他还可以继续去当二妹的男友,直到被她遗弃。当然,后半句我没说。 这和很多养宠物的有钱男人不一样吧?可是我喜欢。 ──他们都不明白,禁锢一个宠物需要耗费相当大的心力,我自问是一个很正常,无虐待倾向,且有大量公事要做的男子,如何有那许多精力去专注盯着一只宠物,一个人? 限制住别人的自由,其实,也正是在限制自己的。 所以我微笑,放他去飞。但心中明白,那只鸟已经惯在我掌心吃食依偎,无论去往何处,总会自动回来。 可不是皆大欢喜。 这就是我,杜欢的生活信条。享受生命的乐趣,以一种行云流水的潇洒,赏心悦目的方式。 性爱始终是我和梦蝶之间的主要联系。这没什么不好。我相信世上喜欢做爱比喜欢吃甜食的人要多几倍,只不过敢于承认前者的廖廖无几。 一般我们都会用传统的姿势做,偶尔也会换换花样。比如说来点小小的情趣用品或者别的。有一次我甚至捉了家里的白猫肥肥,让它的尾巴在梦蝶被绑住的肢体上扫来扫去,细锐的毛逗得梦蝶喉中一声叠一声地尖叫,精致的下体竖得笔直,要不是我紧握住,还真能就此走火泄身。虽然早已了解梦蝶身体的敏感度,当天我还是啧啧称奇,好好地疼爱了他一番。(注释:此段为3p) 偷情这种事时间一久,就象纸包着火,渐渐地便瞒不过人。 其实我也没太费心去隐瞒。杜家在传媒业好歹也占一席之地,太过出格的新闻是不会有的,偶尔出点小绯闻,真真假假,公众也就看个热闹,人生苦短,我何苦剥夺他们的爱好。家人那方面,由于我们兄妹在外都有别墅私车,回大屋碰面的机会不多,我不能肯定他们知道多少,也不大希望他们知道。 毕竟我还是他们的大哥。 不过实在知道也无所谓。自从父亲早早过世,杜家这片天就是我杜欢一手撑着。当年弟妹们还小,我十几岁入公司,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中打滚,侥幸活到今日,生意做得更大,其中辛苦从未对人言,但相应地,我做事,也自有独断,杜家还未有人敢违拗于我。 所以我从来不慌不忙,一切尽在掌中。 我忘记了生命总会有意外。昨天那个下午,竟然一切都失控了,而且是我从没想过的失控。 那是年三十的下午。每年这天,杜家的孩子不管怎么忙,玩得怎么疯,都必须赶回大屋,陪在母亲的身边,过完新年。 我对母亲一向恭敬,因此在二十九就处理完手边工作,早早回到家中,陪着她和管家置办对象。母亲又老了些,时常连颜色也分不清,幸好管家大嘴还是一样的能干。我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决定明年给他加薪。 我的新年计划里不包括梦蝶。所以,当三十下午,梦蝶一脸凄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正在书房看书的我还真有点惊愕。好在我的书房离大厅极远,一时走廊上静静的也没人看到。 将门关上,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梦蝶已用力扑到我怀中,同时不耐烦地扯着我的裤子,配上微吊妩媚的眼角,求欢之意显露无遗。 我不大好这种被动的方式。但梦蝶第一次这样粗暴出击,倒让我颇觉新鲜。有美食当前,为何不吃。我决定先做个热身运动,安抚他一下,然后再细细盘问。 只将裤链拉开,我仰靠在躺椅中,让梦蝶用香腻的唇舌舔吮我,继而扶住梦蝶的腰,协助他坐在我的火热上扭动起落。梦蝶果然是我亲眼看中的床伴,就算在此刻的狂乱仓促中,仍然能带给我极大的快感。随着他的呻吟,我也忍不住呼吸加速,发出了情欲的低喘。 "我爱你......想跟你......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不要再瞒他们了好吗......"情欲如潮释放过后,我迷迷糊糊听见伏在我胸膛上的梦蝶如此呢喃。 眉头皱了皱。我不喜欢这种索爱的语调。 为何每个人都会如此,不管男性女性,明明心照不宣只是床伴各取所需,到末了还是要公开,要光明正大,要爱情要名份。 未免贪心。 且不说梦蝶是男子,我压根不可能与他成婚,就这种心态,也够我腻烦。 正准备明确地重申一遍游戏规则,没锁上的房门却被人轰然推开,二妹杜乐站在门边,显然已听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冲了进来。 女人在发怒时都不会太好看。就算我们家这位娇丽无双的杜乐杜二小姐也一样。只不过我在家中积威素重,她终究还是不敢太过靠近,除了推掉桌上的计算机,就只是颤抖地指着我,发出一些破碎话语,大意是指责我横刀夺爱? 我拍了拍梦蝶的臀部,示意他穿好衣服,去安抚杜乐一下。大年三十的,我可不想家里闹什么争吵。梦蝶有些不大情愿,但习惯使然,还是服从了。杜乐也象是有话要对梦蝶说,一把拖住他,两人出门时走得倒是相同地快。 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我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自己满是绉皱的衣物。一道身影忽然遮住了我。我愕然抬头,看见的是与杜乐相似的漂亮眉眼,只不过身架更大些。是杜乐的孪生弟弟,老三杜如。 好些日子不见,杜如又象是长高了。面庞轮廓也越来越显示出由少年往青年转化的硬朗。然而他的眼神和举动可一点也不成熟。 这小子竟然扯开我的裤子,手直接握上去,想──想将那地方弄得直起来。 等等。这是干什么。虽然我跟你二姐的男友上床,可不代表饥渴到要连你也一起吞。 阴沉着脸,我强硬地托起杜如的下颔,狠狠对上他的半疯狂目光: "三弟,出去。有话回头再说。" "不。偏不。"乌黑发亮的眸子顽固地盯着我,"我也算想通了,等你明白是没用的。我现在就告诉你,大哥我爱你。你也爱着我。" 这是什么笑话。兄弟爱大爆发? 我唇边含着一丝讽刺的笑意:"我爱不爱,爱上谁,你倒比我更清楚?"一拍桌子,厉声道,"给我滚出去!再胡闹我就不客气了。" "你来啊。你想怎么就怎么着,"杜如挑衅地斜眼看着我,"大哥,你还没发现吗?你换来换去的情人,全都跟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特别这个梦蝶,眼睛象足了八成。你要不爱我,你能在别人身上到处找我的影子吗?" "那是你相由心生,入了魔障!"我被他气得口不择言,"按你这么一厢情愿地去瞧人,十个里面倒有九个对得上号!" 杜如用嘴唇堵住了我。 接下去的情景更是乱七八糟。不过在最关键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趁机扯开杜如,将他推了出去。 书房重又变得平静。但不知为何,心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想了一下,我决定还是去看看杜乐和梦蝶。 梦蝶已经不在杜乐房里。只剩下满面泪痕,濒临崩溃的二妹向我丢来一只酒杯。 女人就是缺理智。我问她梦蝶在哪里,她咬牙切齿说你死了就能瞧见。我好言相劝你又不是真心爱他何必生气,她答你这个跟妹妹情人上床的才该下地狱。 我不喜欢跟女人吵架。很无聊。况且其间酒杯还不住地在一只只飞。 瞥了桌上一眼,再摔下去就只能是酒瓶了。那樽古老有年代romaneeconti想必是杜乐正在喝的,只剩下大半瓶,但份量仍然不轻。察觉到我的眼神,杜乐冷笑一声,目光有如幽幽磷火,摸过一柄裁纸刀。 老四杜意及时冲了进来,抱住了歇斯底里的女人。 他会在外面偷听我不惊奇。他的眼光从来只围着杜乐转,也不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人都说这孩子文静乖顺,品学兼优,我看那分明是阴沉。 梦蝶在我的房间等我。这让我松了口气。他精神不大好,面色惨白,神色恍惚,愣愣地盯着我,嘴唇蠕动了两下,再度提出先前的要求: "我不想再躲了,让我跟着你。" 他的样子很象一只暴风雨中的蝴蝶,凄艳而绝美。 我不禁心生怜惜:"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 我的安抚这次好象失去了效用,梦蝶固执地摇着头,坚持要我给他答复,怎么劝也不听,几乎快发展成争吵。 也许已经是争吵。我皱了皱眉,心想他现在需要的应该是一杯酒。 我的房里从不放酒。本想去楼下拿一瓶,经过杜乐房间时,发现她房门敞着,屋里没人,就顺手将桌上那romaneeconti带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杜乐最爱喝的是hennessy paradis,只有梦蝶才喜romaneeconti,这酒分明就是杜乐想讨梦蝶欢心,专门为他准备的。 反正都是给他喝,谁给都一样。 拥着梦蝶的肩头,我温柔地喂他喝下一杯酒,梦蝶的双眸因酒气而起了氤氲般的水意,很是动人。 真想压倒他,要了他。可惜吃年夜饭的时辰到了,我吻了吻梦蝶樱红湿润的唇,微笑道: "我下去一会儿,回来再陪你吃饭。" "嗯。" 梦蝶垂下眼睫,柔顺地答应了一声。 其实,我清楚梦蝶现在想听到什么。但那太奢侈,不是我可以给予。 有母亲坐着,一顿年夜饭表面还是平和如常。 回到房中后,梦蝶已然不在。他终究还是对我失望,去找杜乐了么? 我有种冲动想叫他回来,但还是止步。 关门,沐浴,睡觉。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某声尖叫惊醒了我。匆忙披上衣服冲了出去,在大厅的地板上,我和赶来的其它人一起看到了他。 安静的,安静到有如沈睡的清秀面庞,眼睛闭着,抱过多次的柔软身躯沾着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梦蝶死了。 回房换衣服时我看到了那瓶红酒,心中突然一动。闻了闻杯子里的残酒,再对着阳光察看。果然,这酒味道不正,还带着杂质,是掺过药的。 倒掉酒,一边冲洗着杯子,我一边沉思,难道是杜乐?女人心,海底针。虽然她不爱梦蝶,不过被梦蝶甩了,一气之下,干出点啥事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家的人都知道,杜乐的性子外淡内烈,只准她害人,不准人骗她。 又或者是杜如?无论从我还是从他二姐来看,梦蝶都是他的头号情敌。这小子智商高道德低,没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不管是谁,我都会查出来,加予惩罚。 我冷冷地想。 我掌握中的东西,不允许有失控。这种混乱,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谁挑战我权威,就要承担后果。 当然,这一切我都不会向警方说。出了这种事,家里所有人口风都默契得一致,谁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回头还得去找个好律师,再仔细打点一下......我盘算着处理后续。 只可惜梦蝶还是死了。那么美的一只蝶。说起来,我直到他成为尸体时才发现,我还从没问过他胸口刺的那个蝶字是什么意思。 我会给你好生安办后事,也会想你。 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要知道,梦蝶,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 没有爱情。 坐忘梦蝶之杜乐篇 天空是一片低沉的灰色,阴冷的天空宛如盘石一样压在我们头顶,似乎在质问人性的凶残与堕落。 所以圣经里说,人的身体里除了自己的生命,还隐藏着撒旦的生命。罗马七章十八节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在人的肉体之中,还有罪住着。在人得救以后,罪始终存在于人里面,并常与"圣灵相争"。 一个人获救了,在他的里面,始终存在着撒旦的生命。 此时的我,高高的仰望着青灰的天空,任泪水从面上滑过、跌下。主啊,神啊,若你能得知这世上的罪与恶,请用你的慈悲洗去我一身的罪孽,让那炼狱的火烧光我的悲伤与哀愁,救赎我吧。 梦蝶死了。他那么安详的躺在正厅的地上,脸上神容安详,英俊的脸色除了过于苍白之外,宛如刚刚入睡的顽童。 但是我清楚的得知,他死了,再也不能活蹦乱跳的站起来;再也不能露出阳光一样耀眼的笑容;再也不能用那有力的臂膀紧住我的腰,在耳畔吹过烫人的气息;再也不能抱着我在月光下拥吻......。他实实在在的死了,那么意外又冰冷的躺在地上,神态安详,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似在讥讽,又似在嘲笑。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当这一刻,到了这不可挽回的一刻,我才这么深、这么深、这么深的意识到,原来我从来深爱过的男人,只有他,只有他一个。 永别了,梦蝶,我的爱人。 此时我至后悔的,是今生对梦蝶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禽兽,畜生,我要杀了你,把你砍成一千块、一万块用来喂狗!!!"我象疯了一样抓挠着他精干的胸膛,在上面撕咬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不要怪我,梦蝶,若不是我爱你至深,我又怎能如此失态。 我依然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在月牙海岸时的情景,你顶着月色,从一片银光泛滥的海水中央升起,完美的身躯在银光的笼罩下,就似神秘的海妖。 我震惊于你的美丽,而你却对我露出蛊惑的笑容,从此让我沉沦。 我站起身来,故意摆出端庄高贵的姿态。然后,双手自然的垂在两侧静止,只运用肌肉和关节间那轻缓巧妙的运动,柔顺的褪去那仅存的浴衣。在月光下,我灵活的调用身体每一个部分,任由浴袍一寸、一寸的,缓缓,滑落。 衣服跌在脚下的沙滩上蜷缩成一团,宛如那些恶俗男人匍匐渴望的丑态。我全身赤裸站立着,无畏的迎接着海风。风很急,打在身上有些凉,猎猎的吹起头发后又摔在后背上,痒痒的,抚来抚去,好象挠在心上。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造物主完美的作品,漂亮而精致,会引来女人嫉妒的目光,以及男人垂涎的口水。 我昂着头,默然的挂着一个微笑,双手自顾的抓紧头发,灵活的把头发全部盘紧,系好。那一刻,虽然我没有一眼看你;虽然我没有对你说一句话。可是我身体的每一存角度,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你,来啊,来啊。 我踩着那片月光,一步一步走进黝黑而温暖的海水中。身体如白箭一样在波涛中穿梭。 就在我向深入游进的时候,一只温暖宽阔的手掌包住了我的脚踝。下一瞬,我就被人拉进海水中,而你的气息、你的温度、你的身体,就这样闯了进来,莽撞、直接、疯狂而美好。 我们在银白的沙滩上拥吻,翻滚,高潮。我为你倾心,为你沉沦,为你迷醉,为你疯狂。 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而在你的心口上,却刺着一只妖艳的蝴蝶,从此,我就叫你梦蝶。不是吗? 每一天都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我们在一起的激情永远没有重复和退却。数不清的花样不断的创新在彼此之间,超过语言表述的激情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那是直接打在神经上的烙印,那是灵魂最深处的极度欢愉。我想你是上帝给我的最完美的礼物,你和我就是两个极度饥渴又迫不及待纠缠在一起的海妖,只有双方才能满足彼此。 你不像其它男人那样,只会傻张的大嘴对我进行肆意的掠夺。他们全部是一群没有灵魂的丑恶的笨蛋,无知而且贪婪,当我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展示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无疑例外的喷着粗气,瞪着禽兽一样血红的眼睛,好象我是那红绸裹着的金托盘上最可口的那块细肉。这个时候,我会用灵巧的唇齿脱去他们的衣衫,然后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用最最残忍的方式猛烈攻击他们最火热也最脆弱的地方,然后看着他们象一摊烂泥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翻滚的嚎叫,涕泪横流,浑身颤抖。而我,则赤足前行在荆棘中对他们进行救赎。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挽回我圣洁的尊严,同时也救赎了他们的罪愆。我是造物主的奇迹,怎么能任由这些凡夫俗子轻易的染指。对圣洁的玷污,只能用血和泪来祭奠!愿你们的痛苦,能把尔等的灵魂从欲望的深渊中打捞出来。我就是神派到人世间救赎这些为欲所迷、为色所困的男人们的,我就是荡涤这恶臭欲壑的神使。 可是,我遇到了你。 梦蝶,你是一个最完美的情人。你对我进行了彻底的开发,你让我彻底的认识了自己。我们在一起,是灵与欲的结合,是和自我和本我的融合。你是多么的高傲啊,从来不对我臣服,无论我哀求或者命令,都不能让你对我驯服。有的时候我会因为你的顽固而暴躁,我甚至会失去理智的想要毁了你,在盛怒之下的我曾经把花瓶摔到你的头上。鲜血象瀑布一样刷下你的脸庞,可是你没有退却、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你只是那么冷淡又无情的挂着一个微笑,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怜悯。 那一刻我崩溃了,我在你如水晶般的眼眸里看到了另外一个我,一个卑微、可怜、丑陋、恶俗的我──从来不愿意承认,但是依然存在的我。那个我渴望得到一份被禁忌的爱,饥渴而狂热;那个我在高贵和美丽的掩盖之下如此下贱而丑陋;那个我从来都渴望被征服被驾驭却有诸多掩饰。如今,终于那么无所遁形的暴露在你的面前,接受审判。我匍匐在你的脚下,痛苦的颤抖着,向你忏悔,渴求你的原谅。 这个时候的你,只要用一个手指,就能捻得我粉身碎骨。不,不用伸手,只要你轻轻转过头去,只要你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杜乐就足以灰飞烟灭,魂消魄散。 可是你没有,你向神主一样慈悲的轻轻弯下腰,捧起我的脸,深吻。任血泪在我们的唇齿间纠缠,用你的鲜血打开我心灵上的重枷。从那一刻开始,我爱上你,一个轻灵美丽的男人,我的梦蝶。 这一切,都是别人不能替代和给予的。 以往那些男人,无论是英俊的还是丑陋的,只能急粗粗的对着我喷气,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赤裸的情欲。他们怎么能有你的细致,美丽,温柔,直接,火热和救赎?!这世界上之所以创造了一个最完美的我,难道不就是在等着那个同样完美的你吗?!! 我们在一起有那么多激情和欢乐,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却已经嘎然而止。 当我看到你跟我那高贵威严的大哥翻滚在床上的时候,当我亲耳听见你嘴里那颤抖的呻吟,当我亲眼目睹你脸上那迷离陶醉的神情的时候,你让我怎么办?!!救赎被玷污了,天使堕落了,圣殿坍塌了!!! 爱有多深,心有多痛。那一刻,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不能咬碎你的喉咙,剖开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脏。我恨不能把你赤裸的拋在碎玻璃上,任我在你身体上面来回奔跑;我恨不能用烧红的钢条,在你身上死命的鞭挞;我恨不能融化整桶的蜡烛,让你全身都沉浸在其中洗炼......。神啊,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赎他的罪,他的错。 可是那些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当我看到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口宛如有一根利刃穿过,为什么我会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痛彻心扉,又寒冷刺骨。 你那钻石一般耀眼的笑容呢,从此不再展露了吗?你那可以舔触灵魂的嗓音呢,从此不再响起了吗?难道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就是用来被毁灭的吗?是谁,是谁那么狠心,那么残忍的伤害你?我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不会。 梦蝶,我们在一起的回忆,太过美好,也太过短暂,那过于浓重的色彩,让我们那原本不多的回忆也抹上一层凄厉的色调。 一阵陌生的笑声在空气中碰撞,我惊慌的捂着嘴唇,这是谁的笑声,这邪恶又冷酷的笑声难道是我的吗?!不不不,不是。我全身乏力的滑到在地,低声抽泣,神啊,请你救赎我,救赎我吧。 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回头,却惊见一双晶明黑亮的眼眸,似乎洞悉一切。大嘴依旧冷淡而有礼的说:"大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你要不要下去进餐?" 我抬眼看他,却发现他平板的面容下面隐藏着一股浅浅的喜悦,甚至是一丝得意。为什么他要欢喜得意?我惊恐的看着他,忽然想到他得意的原因。 我尖叫着推开他,飞奔到我自己的房间,紧锁房门,蜷缩在大床的中央,浑身颤抖。 让我怎么能不难过,就在一天之前,你还躺在这床上对我轻轻爱抚,空气中似乎还有你稀薄浅淡的体香......。 我绝望的在床上抽泣。凶手是谁?是他,一定是大嘴。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发现大哥和梦蝶的事情之后,失态的捶打梦蝶,然后伤心绝望的飞奔下楼,不知道何去何从。然而就在此时,就在楼梯上,我遇到大嘴,记得他当时微笑的问我,"大小姐,晚上好。" 现在想起来,他的那个笑容里分明别有内容,他的眼睛中充满了讥讽和得意的目光。他大概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了。 我知道他是一个不甘于人下的人,否则凭什么一个堂堂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要到我们家当一个低三下四的下人?!而且,他曾经在无人的夜里强行吻我,他那灵活的手指宛如毒蛇一样让我腰肢酸软,可是禁锢我的臂膀大腿又那么坚硬有力。要不是我当时拼命挣扎,恐怕他早就把我......。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对我,对我们家早有预谋的,我不明白我当时怎么那么胡涂,还以为他是青春的一时冲动而隐瞒了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大嘴是那么一个坚硬的存在,他也从来不曾对我有过丝毫屈服。而且在他冷冰冰无情的双眼下,似乎能透过灵魂看到人的思想。他的气息和气势总是让我感到压抑和恐怖。我曾问过大哥为什么非要雇佣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可是大哥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笑,全然不予理会。 那个时候的我,表面上还要维护自己的高贵和冷淡,可是心底深处禁忌的欲火已经让我灼烧的痛苦难捱。我刻意的对杜如摆出一副冷淡和厌恶的表情,然而我的眼睛和灵魂,却没有一时一刻能脱离他的身影。有多少个夜晚,我是在痛苦的压抑中,辗转反侧的度过的?! 那天晚上我依旧失眠,床头的凉水杯已经被我喝光,我披着衣服去厨房接水,却被大嘴疯狂的按在了流理台的案板上,水杯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夜色中无限扩大、传递。可是周围依旧死一般的沉寂。 他用嘴唇死死的堵住我的呼叫,身体的强劲压得我无力反抗。任凭他一件一件扯落我身上仅存的衣衫。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似乎忽然安静起来,那种狂躁和不安在他的粗鲁下莫名的平静,安静的等待着即将到了的风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却传来轻轻的压抑的两声咳嗽,怯怯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隐隐传来的声音,大嘴却猛的放开我,一把扶正我,一把把凌乱的衣衫整理好。我虽然气喘吁吁的收拾自己狼狈的样子,可是心底里除了幸运之外,也隐约的感到一丝失望。 大嘴不知道在看什么,对着角落里发了好一阵神,然后看向我,又看向我的脚,我这次发现在挣扎中,右脚被玻璃划出一个伤口。大嘴沉默找出保健箱,从箱子拿出消毒水和棉签,仔细的清洁我的创口,然后贴上一块药帖。他的手,灵活又小心的在我脚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圈,一股火灼的热力,从他的手上传递到脚上,然后沿着小腿一只烫到我的小腹,头顶,心底。 他收拾完,仰头一笑,微亮露出白灿灿的牙,"小姐,已经包好了。你希望我抱你回房吗?" 我尖叫着跳起来,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身后是他低沉又别有意味的笑声,久久不散。 就在那一夜,我知道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所在,也知道这个脆弱的地方已经被人发现。我惊惶失措的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个洞悉我秘密的人,不敢回头。直到我遇到梦蝶,得到了救赎。 我现在好后悔,我好后悔啊!!! 我怎么能因为欢愉而把这些都忘记,怎么能放任梦蝶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而不顾?!是啊,警察说过,梦蝶的腿是被利刃刺中动脉而失血过量的。在事发后,我去厨房找过,那把大嘴专门用来切柠檬的水果刀不见了。 这一切不是明摆着么,只能是他!!! 他以为杀了梦蝶,他就会有机会。他就会有机会接近我,他就会有机会图谋我家的家产!!! 悔恨的泪的从我心头涌起,梦蝶,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更不该错过那明显的信号让你这么凄凉的死去。 我要为你报仇,今日的代价,他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我发誓。 冷,真冷。阴冷的感觉紧紧包围着我,压抑和悲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出去,挣扎着下地去拿酒。 可是那瓶我喝了一半romaneeconti居然不在它的老位置。咦,酒呢?我怔怔的想。。。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发现自己其实我处可去,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打开红酒,把抽屉中剩下的安眠药全部溶解到酒中准备一饮而尽。可是大哥来了,我放下酒瓶大声质问大哥怎么能这样。 可是大哥怎么说,他说他对不起我,可是他爱梦蝶,而梦蝶也爱他。他们两个因为不想伤害我所以没有公开,既然我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就要我面对一切,接受一切。 我冷笑着,我流泪,我心碎。我问大哥,"你不想伤害我?!你不想伤害我所以跟你妹妹的情人上床?你不想伤害我,所以背着我跟梦蝶胡搞?!!这是你不想伤害我?!!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杀了我。" 可是他怎么说的,哈,哈,他居然说我根本不爱梦蝶,我只是透过梦蝶来爱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人。 撒谎!!他是在撒谎。我是爱梦蝶的,除了梦蝶我还能爱谁呢?我梦蝶的眼睛,永远那么晶亮清明,我爱梦蝶的笑容,那么纯粹干净,我甚至爱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 梦蝶,梦蝶......,想到他,我的心口又刀割一样疼痛。 后来那瓶酒呢?!!我跟大哥争执不下,直到小弟闯了进来,才不得不住口。我伤心,难过,有无处可去。 小弟不知道我和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陪我下楼去。然后那瓶酒就不见了,直到今天我想找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不见了,它会被拿到哪里去呢?!! 是小弟吗,小弟究竟把我和大哥的话听去了多少?不,不会是小弟,小弟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有机会去拿酒。只能是大哥或者是大嘴拿了那瓶酒。 在这个家中,只有小弟最赤诚待我,在那种几尽绝望的境地中,只有小弟那单薄的身躯是我唯一的支柱。我的痛苦、我的悲哀、我的无助和绝望,只有他,静静的,安详的替我分担着。那么纯洁简单的小弟不会是凶手,也没有机会。如果这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个纯洁干净的人,那也只能是小弟,杜意了。 我依稀记得夜里肥肥曾经叫得那么凄厉,也许肥肥曾经发现了什么,可是我却没有跟着它一探究竟。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这个猫不太正常,我曾经发现过这只猫整天抱着鼠标忙上忙下的,那时我就觉得奇怪,曾经把它当成笑话将给母亲听,母亲不以为然的说,"那有什么,这猫大了,春天也来了。"可是小弟却告诉我,"二姐,你知道吗,我们家猫会打连连看诶。" 那时我当他是说孩子话,哪里会有能打计算机游戏的猫呢,现在想起来,也许小弟没有看错,这猫,绝对不正常。我眯起眼睛,指甲狠狠的掐进手心,肥肥,你,现,在,在,哪,里?我要掐死你这个妖孽!我要消灭这世上一切的邪恶与不洁。 对了,猫叫得最厉害得时候,把我吵醒过一次,那个时候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伤心难过还加上头晕眼花,正准备下楼去把猫放出去,可是就在我准备起来的那一刻,猫叫声却嘎然而止。这绝对不正常,一定是有人把肥肥扔了出去,是谁呢?会是凶手吗? 可是凶手只能是大哥和大嘴中的一个,无论是你们当中那个干的,我都将替神来救赎你们的罪恶。 我虔诚的跪地上,双臂上举。 "神啊,这个世界已经充满不洁和罪恶,而这个罪愆只能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现在,我作为您最虔诚的仆人,将代替您,清除这个世上的所有罪恶,还世间的清白。" 在我的祈祷中,外面滚过一个闪雷。那一瞬,我透过玻璃的反光,分明看见自己脸色青白,目光坚定,而一把雪亮的利刃正高悬在我的背后。 坐忘梦蝶之杜如篇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当晚曾经听过一些争吵,依稀......是二姐的声音和一个男人。还有猫在不停得、凄厉得叫、......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是谁?......这我怎么会知道,也怎么会关心呢?二姐的事,我向来不关心。"我重复着这千篇一律的回答,直到对面神情不动声色的探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焦躁。 "可以说说为什么你从不关心你姐姐的事吗?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姐。"对面的小个子探长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我身后轻轻无风自动的窗帘,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是不安吗?还是这栋阴沉的豪宅里让所有外来人都能感受到的诡异和压迫? 我微微笑了,慢慢向他靠过身去。"你见过我姐姐杜乐了?......" "刚刚见过。" "她美吗?......" "当然,当然──很美。"男人咽下口水,有点口吃。 "假如让她做你的女友,你愿意吗?"我轻声问,盯紧他由愕然转到瑟缩的表情:"不愿意,是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梦讫,低低飘荡在对面的男人和我之间:"......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会窒息,死去,因为她的美丽。聪明的男人绝不会接近她,而我,是个很聪明的人。......" 从暗陈的黑色大理石餐桌前起身,走到通向二楼的圆形木楼梯前,我听见身后的小个子男人最后一次愤怒地叫起来:"可是那把凶刀上有你的指纹,只有你的!" 慢慢转过身去,我在半圆的楼梯阴影里露出一个困惑的笑容:"探长,你知道的,那把刀是厨房里的水果刀,我用它切过水果一点也不稀奇。......" 楼梯的尽头,有片黑色的影子伫立在那里。我缓缓走过去,看着年轻而冰冷的管家脸上经年不变的恭顺,微笑着举手抚摸上他生硬,但是俊美的面颊,低声在他耳边叹息:"这个家里,你是唯一一个不害怕窒息的人。" 安静而顺服地抬起头,任凭我的手指滑过他除了恭顺再没有表情的眉眼,年轻的管家回答地一如这些年来的如一:"三少爷,陷入爱情里的人,在死亡之前,会最大限度地忍耐窒息。" 轻声笑了笑,我低下手指,一寸寸轻探入他包裹着年轻身躯的、紧密无比的黑色上衣,领口下面,光滑细腻的肌肤并没有因为我这恶意的挑逗产生任何反应。他看向我的眼睛里,有种忽然闪烁的危险,昭示着翻滚的情欲,那是一种让我好几次在他身下为之尖叫哭泣的东西。 我的喉咙有点发干,双膝有点发软,衬映着他的腰肢一直笔直挺立。驯服地仰起脸后,他平静的瞳仁里似乎别有深意:"三少爷,──大少爷在你房间里等你。" 手指微微震动了一下,我停止了继续折磨挑逗他的念头。这样从小玩到大的把戏,的确,在今天这个充满死亡恶劣气息的日子里,失去了以往让人心动的乐趣。 打开自己房门的那一霎,我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混在这间不向阳的房间里充斥的阴沉和隐约糜烂里。是悲伤吗?类似我内心里,时时刻刻噬咬着我心灵的那种巨大而缠绵的悲伤? "阿如,过来这里。"床边半卧的高大身影深沉的声线在空旷而静寂的屋子里回响,带着从小就让我闻之震颤的余音,是的,让我为之沈醉的华丽。 如同被催眠般的,我轻轻走了过去,走到帘幔低垂的大床边,几乎是颤抖地跪下我的膝,把头埋进因为他的体重而深深陷入的丝绒间,不敢看那双可以在一霎间能摧我的魂夺我的魄的眼眸:"大哥,大哥。......你在这里。" 没有给我任何享受他甜美气息的时间,愤怒而暴烈的风暴随着他坚硬如铁,冰冷如剑的袭击卷上了我的咽喉。紧箍的大手,大哥那能够握碎玻璃的手掌握力压迫上我纤细的脖颈,电光石火,狠意肆流:"杜如!你杀了他,是你!!......" 风暴来袭的时候,我永远不能预期。这是他带来的风暴,就算我能预见,又如何不甘之若怡?...... 困难地向后仰去,我无意识的些许抵抗只换来更加粗暴而凶狠的压迫,感受着颈间那挤压得让我痛苦无比的紧握,我仿佛听到血液在颈动脉里嘎然而止,堆集淤积的沉闷声音,是幻觉吗?还是这真是只有我一个人才听得见的死亡乐曲? 我只听说过大的血管被割断的时候,假如你仔细聆听,血喷射出来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是真的。......昨天,我就听见过大腿动脉被划断后,那甘美如交响乐章的清晰声响,是鲜血喷射,是梦幻迷离。 幻觉在继续。胸膛间如同炼狱的窒息和心底那绵长的痛楚同时消除了,取代的是重返天堂一样的唇间的温柔吮吸。 大哥,大哥,是你的吻吗?你明知道你的吻于我来说,是我今生的罂粟和毒药,也是我一世不能得到的救赎。 "梦蝶,梦蝶。......我就知道你不曾离去。"他低沉的耳语带着巨大的痛苦,淹没了我的心。而那温柔得让我留下眼泪的吻,是属于梦蝶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曾属于我。 "大哥?......"我轻轻睁开眼睛,微笑着浮现一个轻佻的笑颜,刻意让它足够惊醒眼前这男子动情的喘息,划破他温柔深情的嘴脸。 大哥啊,所有人都说:梦蝶的眼睛,和杜家三少爷真的很象啊。只有你说:我和他的笑容,差别太远。差了有多远呢?我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这一刻,我从你忽然冷漠下来的脸上,丈量得出来。 大哥,大哥。你总是这样,把我亲手打入地狱,把我亲手拉上天堂,最后,再带我重返人间。 沉默地拉起我,大哥平日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反射着墨色窗帘残褪的碧绿。 "阿如,你杀了他,是你。"他重复,肯定地没有一丝犹疑。 "不是我,大哥。"我深深叹息:"你明明知道这间宅子里,想他死的人很多。从二姐把他带回家的第一天起,在那个一家团聚的餐会上,你就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的声音开始回复冰冷,让我的心也重回欢喜。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他这样有力而冰冷、高贵而优雅的面孔,而讨厌看到他为了那个男人的死而露出的一霎脆弱和痛苦,深沉地象海,因为从不曾见而显得格外刺眼和可笑。 这个家里,有很多东西永远格格不入到让人想发笑呢,比如温情,比如真诚,比如软弱。......我恍惚地想。 就像我永远不能自控的脆弱,和大哥那幼时温和有力的手掌传来的热度,都是这个家里会被人嘲笑的东西。我和二姐被我们那风流的父亲从垂死的母亲身边接来,第一次踏进这个豪华宅院的第一天,我敏感的卑微的心就能感觉出来这条不容忽视的律例。 大哥的声音打破我的恍惚,重新带了让我厌恶的痛楚:"我知道很多人想他死,可是我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让他死。......" "大哥,我没有杀他,是真的啊。"我忧伤地看着他那让我目眩神迷的脸孔:"让你悲伤的事,我希望它发生,但是绝不会亲手去做,你知道的。" 沉默地盯着我,大哥的眼睛里有丝遥远的柔软:"阿如,我知道。从你五岁进杜家的那一天,把手怯生生向我伸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微微笑起来,我看着他温和无害地颔首。"可是大哥,你真的知道有多少人想他死吗?" 默默看着我,大哥的眼眸深不见底:"多少?除了你们这对遗传了你们母亲疯狂血液的孪生姐弟,还有谁?" 我的笑忽然僵硬。 "我和二姐的母亲,她就算陷入疯狂的时候,也永远比你那个苍老狠毒的母亲好看一百倍。"我尖刻地笑,快意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忽然有种不忍呢,我欺身上前,低下眉眼,安安静静地俯在他的腿间,柔声乞求:"大哥,你答应过我的,将来假如我和母亲一样发了疯,不要把我送到疯人院去。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我一辈子。......" 看不见他的表情,大哥沈默着摸着我柔顺的发,声音一如既往地让我的心轻易归于安宁喜悦:"阿如,我答应你。你会永远呆在这间大宅里,只要你愿意。" 安心地磨蹭着他腿间的衣料,我吃吃地笑起来,心里快乐无比。 就这一刻也好,明知道就要离去,明知道你只敢视我为真正的弟。 沉醉在他熟悉的气味里,很久以后,恍惚地陷入沉睡的我听见他站起来,在我耳边低语:"睡吧,阿如。......我信你。" 是梦吗?我犹豫着,慢慢睁开迷蒙的眼睛,带着水汽,无言地看着他的身影挺立在门前。 "大哥。......" 门口的人影没有动。这样一个不回头的他,一定是在梦里了。我安心地想,在这个似幻似真的梦境里,我微微笑起来:"大哥你真的知道谁想梦蝶死吗?除了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 就算是在梦里,我仍然可以清晰看见,大哥在这一刻仓惶回头,猛然收缩的瞳仁震惊地望着我。 真好,逼得他肯面对自己的心,真的很有趣。我安心下来,慵懒叹息。 大哥,大哥。既然连你也想他死,那么是谁真正杀了那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疯狂的大宅里的男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坐忘梦蝶之杜意篇 孤独之伤 我叫杜意。 杜家的四个孩子里,也许我是最愚笨的一个,因为大家都这么说。 他们笑着用不大的力道戳着我的额头轻易说出"小笨蛋"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迷惑。 我明明有着很好的成绩,书架上摆着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奖杯也说明我并不会有比常人低的智力。 他们那么说我,大概只是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定义不同。 我的世界,只清楚分成两格,一边装的是我喜欢的,另一边是我讨厌的,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 讨厌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很苦的药汁,下雨天,英文课,学校里一天到晚跟着我的小胖子,橘色,勒住脖子的高领毛衣...... 喜欢的东西也很多,比如柔软的床,溜冰,一切online game,珍藏的爵士乐cd,吃饱就在太阳底下打瞌睡的肥肥,还有...... 二姐。 二姐是我最喜欢的人,我相信世界上再找不出比她更美丽的女性,她和妈妈年轻时候的相片一样,阐述的都是我眼里最完美的生物,可惜妈妈已经老了,简直面目全非,而且只全心全意读她的佛经,连多看我一眼的闲暇都没有。 完美这个词对我而言,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二姐杜乐。 当然两个哥哥我也都很喜欢,但二哥只和大哥亲近,而对大哥来说,最小的弟弟和他距离已经太大太远了,不管是年龄或者是认知。他给我少有兄长的温情而多是父亲的威严。 他们在亲昵地微笑着交谈的时候,如果我靠近,得到的待遇不会比捣乱的肥肥好多少。 总之,我很寂寞。 连肥肥在没人理会的时候都更情愿去趴在计算机前面自得其乐,而不是陪着我。 啊,当然,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就是管家。我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只是尊敬地称他"管家",自然也得不到太多响应。管家并不是一般电视剧里那种牙齿一半是假的头顶一半是光的,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的忠犬型老仆,我们的管家年轻英俊,而且非常冷漠,很少眨眼睛,我有研究过,他可以持续不动眼珠半小时以上,如果是与人对视,五分钟起码不是问题──这是我在他面前开了个大不高明的玩笑以后得到的响应,五分钟......而已,那褐色的眼珠差点让我连骨髓里都结出冰凌来。 我们家的人都太聪明,太高尚,太忙碌,没人有时间陪我,有兴趣听我的笑话。 我的朋友说,他拿了校际跆拳道大赛的亚军,让他们全家高兴了一个礼拜,还一起去吃洞仙楼的海鲜大宴来庆祝。 我觉得好羡慕。 海鲜是早就吃到怕,一点都不稀罕。 只是,谁也不会因为我拿一个什么奖而夸奖我。 国中开始我一直都是年级总分第一名。 可我的哥哥们他们当年不仅是第一名,英文还可以拿满分。 篮球比赛我终于拼到mvp。 但这个荣耀我的哥哥们早几年就已经得到过了。 我也知道我所赢得的,的确都没什么好了不起,世界之大,不论你做到哪里,都是渺小。 但我也想有人摸着我的头说小意你真是厉害,半真半假也好。 他们都忘了,我还是个孩子。 只有二姐最温柔,虽然她说"干得不错哟,以后可要继续努力呀"的时候往往心不在焉,也不记得我拿的究竟是金牌多还是银牌多,但已经很好了。 她对我,已经比谁都来得耐心而且关爱了。 所以我最喜欢二姐,最愿意跟在她身边。 但后来二姐开始冷落我,并不是疏远,只是明显的不在意。我不知道是我哪里做错了,但二姐不愿意搭理你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只能等她重新注意到一边不吭声的,持续积攒零用钱买她喜欢的香水和首饰来讨好她的,最小的弟弟。 结果我没等到二姐的关注,只等到她带回来一个叫梦蝶的男人,修长挺拔,猫科动物一样柔韧而弹性十足的体态,脸算得上秀丽绝伦,但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因此就是我讨厌的那一种。 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仅有的那么一点关爱,但我并没打算恨他。 讨厌和仇恨是有相当距离的。 因为厌恶很纯粹,而恨意往往还夹杂着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姐姐从此眼里除了他,就看不见别的了,我又陷入完全的孤寂。 家变成一个很让人乏味的地方,因为不再容易遇见姐姐,即使她在眼前了,也是忙着和那个男人粘腻着亲热,拥吻得难舍难分,全然忘我。 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我原本以为姐姐喜欢的是二哥,还偷偷嫉妒过他...... 因为实在太孤独,我时常在阳台上望着下面草地上纠缠着嬉闹的两个人,努力地想辨认想念的,姐姐的脸,但一般只能徒劳地一个人发呆。 只有管家偶尔会过来,修长的手指以算得上温和的动作碰触我的头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poor boy." 但我怀疑那是错觉,管家不是那么温情脉脉的人,"安慰"这个字眼和他拉不上关系。 他连对喜欢的二姐都是那么张不冷不热的脸。 是的,我想管家应该是喜欢二姐的,我有见过他趁没人的时候强吻二姐,要不是我故意憋出奇怪的咳嗽声,他也许会做得更过分。 我不敢和管家直接为敌,准确说,我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力量和任何人敌对,只能用秘密的方式保护自己和我想保护的。 但我后来才知道我连自己的维护不了。 还是要重新把话题扯回那个我厌恶的男人。 诚然,他很俊美,但在杜家,美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奇力量,除了老去的母亲和体重让人忧虑的肥肥以外,其它成员都是造物主的恩宠。 而那个叫梦蝶的,姐姐的爱人,太高瘦,太阴柔,表情太假,眼睛太贼,从他的眼神到笑容到卷衬衫袖子的方式到脚上穿的鞋子,每一寸我都不喜欢。 美则美矣,全无灵魂。 第一次握手时碰到他触感冰凉犹如蛇类的皮肤,我的手指马上就原路返回,他脸上那种若有所思的笑容也让我不舒服。 但再怎么厌恶,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过要杀他。 就连醉酒醒来,发现身体正在被他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撕裂的时候,我也只是接近绝望的狂怒而已。 身为男人,绝对不是同性恋,对同性连半点绮念都没有过,被一个丝毫不比自己强壮的男人压在身下,在体内肆意百般玩弄,我差点就干呕了出来,偏偏那个艳丽得让我反胃的男人却蛇一样缠得我动弹不得。痛得神志模糊的时候我倒宁愿他能像条蟒蛇一口把我吞下去了事,而不要这么一点点咬,简直是酷刑。 好容易等他停下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地仰躺着挣扎着喘气,比起耻辱和震惊,后方的剧痛要真实而且严重得多,梦蝶只笑着摸我的头,说:"很棒嘛......难道你居然没经验?真是的,亏你还是杜家人......果然还是小孩子,没关系,以后我会多教你的,你这么讨人喜欢......" 他说的话里有什么深意,我当时没领悟出来,我只觉得疼痛和愤怒。 但我没想为了这个杀他。 即使他微笑着提醒我:"让你姐姐知道的话,你说她是讨厌我多一点还是讨厌你多一点?"的时候,那么面目可憎。 不过他说得也不错,真的公诸于众的话,姐姐会在跟梦蝶翻脸的同时痛恨我。谁要去疼爱一个跟自己情人有过肉体关系的弟弟。 连妈妈也...... 杜家这么骄傲,遇到这种事的我和这种事本身,都会是他们的污点。 身为男人,好象不能为这点事难过,也不能对别人说。我就一个人回来,一瘸一拐,蹲在没人的地方抽烟。 抽完这包就没事了。 反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谁会在乎呢。 以后,自己小心就是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姐姐有梦蝶和我,大哥有二哥,二哥有和他一胎而生的二姐。他们都有人关爱,有人或明或暗地维护。 就我没有。 快抽完的时候真是熏得不行了,想着是男人的话就该撑着把这些都吞下去,却被一只手拍在肩膀上,这回结结实实一口烟窜进气管里,咳了半天都停不住,没出息地泪流满面。 "吓到你了?" 声音比手更让我吃惊。不想折损四少爷颜面地站起来,姿势有点难看,但还是站直了:"没有。" "怎么了?"管家用他一贯冷冷的眼神望着我。 "没事。"我居然还能笑,但不敢正视他深得可怖的眼睛。管家有轻易看穿一切的本事,所以我才怕他。 让下人知道我的丑事,除了让我更难堪,还有什么用处? 报复梦蝶的种种计划,因为怕姐姐伤心,都无疾而终了。 愤恨也是有时效的。我不打算再提醒自己这件事,毕竟伤口快好了,不再会觉得痛。 直到看见姐姐披头散发地,在对着大哥歇斯底里挥着双手。 "你不想伤害我?!你不想伤害我所以跟你妹妹的情人上床?你不想伤害我,所以背着我跟梦蝶胡搞?!!这是你不想伤害我?!!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杀了我!" 她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已经全然扭曲了,连声音都吓人地失常,我惊慌失措冲进去抱住她,拼命把她从脸色阴郁的大哥面前拖开。 她一个晚上都在喃喃反复,哭哭笑笑,时而又镇定自若,问我:"小意,梦蝶醒了没?我今天要跟他去看书画展。" 姐姐差不多疯了。 我想着那个男人,所有我想保护的,自己和姐姐,全都已经毁在他手里。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恨。 比厌憎要复杂得多的东西。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反而很安静,波澜不惊,所有人都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包括姐姐。 年夜饭也在异样的平静里结束了,大家都很镇定,而且若无其事。梦蝶似乎有点醉,不胜酒力似的,自然而然靠在我身上,我知道他神智清楚,不然不会那么有力地暗暗抓住我的手腕,还送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小意......" 我僵硬着,尽量用不引人注目的动作想把他的嘴唇和手指移开。 "我可是很想你呢......"他微笑时候细微的气息拂在我耳朵上,恼怒的战栗让我脊背一阵阵绷紧,"到客房吧,你忘了我要教你东西的么?" 我一声不吭,怒气来势汹汹地大堆郁积在胸口,憋得发痛,反而没办法干净利落甩开他。静止了一会儿,在把手抽回来之前反手捏了他的指尖一下,看也不看他就转身回房间。 等外面都安静下来,我悄无声息地潜出去,客房的门只是虚掩,他果然在。 "你躲了我很久了嘛。"他笑得媚惑,"过了今晚就该虚长一岁,是不是该学点什么呢?" 我任他抓着我肩膀把我狠狠按在床上,深而且重的亲吻,然后身体挤进两腿间,手指解我的衬衫,领带...... 他专心噬咬我胸口的时候,应该感觉得到我异常的心跳和全身的紧缩,就轻笑出来:"小意你真是惹人爱......" 在他发出更多声音之前我迅速用摸索到的领带勒住他的脖子。 很难受吧?这种感觉? 可这跟你给我们带来的苦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不管他怎么挣扎──其实很奇怪,他并没有挣扎得太厉害,至少比我预计得要温和太多──我都死死收紧手里的带子,不肯放手。 松手的时候,我望着身上不再动弹的男人,突然有点害怕。 我......成功了吗? 他的表情自然是窒息的扭曲,但和我想象的又不大一样,也许是我太紧张,看错了......总觉得他带着点嘲讽的笑容,还有点......预知的沉静。 你在想什么?你本来还想......说什么? "喵~~~~~~~~~" 我惊跳起来,梦蝶依然温热的身体自然而温顺地滑下,手指却还是紧扣着我的手腕,用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掰开。 蹲在门口的肥肥被我迅速拎起脖子丢出去的时候委屈地呜咽了一声,我没有时间理会它,逃回房间之前,我只来得及抽回自己的领带,再看那男人一眼。 安然仰躺着,面容古怪,却似乎是微笑的,满足的表情。就像那天我在他旁边忍着痛穿上衣服的时候,他的样子。 手一直在微微发抖,整夜扭曲地捏着那条领带,我没法再睡,虽然惊慌失措地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却只能睁大眼睛努力望着天花板。 却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其实勒紧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过。 从来没有人需要我,连最爱的姐姐都是。 只有那个人要过我。 虽然和需要无关,但......但至少,也是一种,一种拿走的方式。 但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已经被我亲手恶狠狠地杀死了。 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要我的人。 最后一个...... 我不后悔杀了他,真的,我那么恨他。只是...... "果然是个孩子" 只有他这么说。 "你这么讨人喜欢......" 落在嘴唇上的,虽然很厌恶,但是温暖滚烫的亲吻。 恨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这好象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掉眼泪。 有什么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可我不知道是哪里的伤口。 明天开始,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坐忘梦蝶之管家篇 圣经中,有耶稣代表上帝说:"我的心里甚是忧伤,几乎要死。"于是后世猜测,因为犯错误的总是人,而原谅人的总是上帝,所以他才会忧伤,我前后看了许久,发现不过都是谎言,包括创世、救世,以及所有的一切...... ...... ...... 凶杀案发生的隔天,日历上显示作大年初一,通常,很应该兄友弟恭其乐融融,不过,在这栋豪华的府宅里,只有恐怖的余味,与极深的猜疑。 分配来审问我的是个年轻的刑警,远远看去,这人体态匀称,制服下有形状以及数量统统可观的腹肌,除却身高有待成长外,其余皆不失体面。 他正挑眉,就我的名姓啧啧称奇:"大......嘴?" 我不动声色坐在原地,其实叫什么并不重要,只是称呼而已,所以,诸如嘴巴、粪便、胃肠破裂或者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等等,对我,都无甚区别。 他散射着视线,一目三行看完笔录后,沉默半晌,忽而凑过来几寸几分:"可认识死者?" 我想一想,老实答,"不......" 于是腹肌刑警掼开手中纸片,当场勃然而起,呈一派愤愤然脸色,击桌道:"一个丈八人类就死在你房间隔壁,又不是坨生肉,怎可能什么都不知,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险些没有当场笑出来,忍了又忍,才勉强保持住高深莫测的皮相,将笔录中记录下来的一问三不知重复得淋漓尽致。 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现场...... 尖叫? 有么? 也许...... 不过...... 我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不知道他怎样进入厅房...... 当然当然,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刑警颓丧坐下,扒那头散碎卷发,眼中烦躁衬着怀疑,依然如矢如刀,直指向我的同时,仿佛面对的不再是我,而是知情不报冥顽不灵。 我平静看着他的腹肌,心里的同情初露端倪,若不是发生麻烦事件,想必这位正值虎狼之年的警界精英,着实会伙同个美女在床上相互扑击,而非在此,与我勾心斗角地讨论诸如尸体、肋痕、酒精、安眠药与一氧化碳。 "靠!什么都不知道!"刑警恶狠狠啐一声,转身之余,男性荷尔蒙升到喉口,在初春的空气里化作迷雾。 迷雾乃是历史的本质空间,在迷雾中,历史性的本来因素迷失于类似于存在的东西中。因此,那种历史性地出现的东西就必被曲解。 因为,所以,杀人者有杀人者的逻辑,正义者有正义者的理由,见地不同,彼此之间,当然莫可奈何。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我被要求留下指纹、笔迹以及唾液。 有类似医师助手打扮的人员递过个形状猥琐的空瓶,腹肌刑警恨恨道:"也采一下他的精液!"说罢拂袖而去。 于是,我被领到别处,按要求当场高潮。 其实并不是很容易,手上的技巧自不必说,心中还得努力回忆过往声色,以期速战速决。 我先回想一番那个死去男人优美的肩胛弧度,他有具宜男宜女的身体,同a片里那些靠胯下吃饭的极品,也许不无相似之处。 当然,杜家子弟自己皮相不错,眼光也跟着水涨船高,杜欢杜乐都是什么人物,看中的玩具,很能够让人一目难忘。 怎么还是硬不起来?我叹口气,胸中一阵急转,换了个对象。 我想了会杜乐柔软的嘴唇,想她眉根薄处乱伦状的相思如火如荼,也许是长期节食的关系,接吻的时候,满鼻孔都是精瘦的口气。 我捏着自己的阳具,尽力寻找使它勃起的那根骨头,开关无疑就在身体尽处,这畔似那畔,那畔还似这畔。 往日的时光,今朝的兽欲,点点滴滴,都如同三级片导演茶色眼镜下的蒙太奇。 贫寒是把杀人的钢刀,当然会在曾经贫寒者的心里,留下类似于射精的痕迹。 我厌恶那感觉,于是就算要舍却胯下二两肉,只要能换明朝衣食无忧,也是在所不惜的,况且做下人的规则很简单,只是多长一根脊椎,少张些嘴,而已。 这些我都应该早就想通想透。 但是。 为什么。 喜悦总也不甚理想。 我已想到杜如在我身下高昂尖叫的艳丽情景,感觉手中些微鼓胀,才庆幸能够一鼓作气,谁料意念里的杜如,在挺腰瞬间,开口叫的,却是"大哥"。 一念之差,再而衰,三而竭。 微微出汗,只有些疑心自己不举,百般无奈,便拼命回忆起昨夜大满贯赛事的那个再见安打──── 跑者几乎已接近本垒,捕手与投手心照不宣,现场热闹非凡,团队合作的相濡以沫汗滴禾下土。 一好球。 两好球。 弯腰,抬腿,打者挥棒。 球与金属交接的瞬间,我也终于一泻如注。 ...... ...... 打发了无有止尽的盘问与搜证,年的气氛荡然无存。 今年的冬天来得尤其暧昧,寒冷与返暖不停交替,骤雨初歇,又闻春雷。 我走到呈尸的房间,那把用来切割柠檬的小刀却四处不见。 计算机的主机已被拆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粗壮的网线。 还好那针眼摄影机仍在,我将它拆下来,装在口袋里,到底是原产行货,日本人将龌龊心理全然投射在技术上后,图像恁得清晰。 环视着四周,已经没有生存的余温,死人带走了所有秘密,就像那胸前的刺青,庄周仍然不知道,蝴蝶是不是蝴蝶。 我叹口气,将洞开的窗户关紧,就像当时所作的一样,那个男人仿佛仍躺在原地,脖子上的勒痕叫杜意,大腿动脉处的开口叫杜如,胃中的酒精和安眠剂,叫杜欢与杜乐。 当人被逼得走投无路痛苦无以复加之时,此刻的心理状态,就是犯罪动机。 蝴蝶已被多重巨力撕得几近残碎,却仍然鲜艳,奄奄一息地仿佛回光返照。 我记得自己走过去抚摸他的刺青,月亮照在胸腔上,反比太阳,更显得干柴烈火。 他挣扎着伸手,牢牢想要抓住我的肩,很破碎的眼神,痛苦,绝望,且视死如归,很像那些天他将杜意压在身下时杜意的眼神。 他说:"杀死我。" "......" 可恨! 也许当时,我这么想过,不过现在,记忆已然不是很真切。 我到底有没有去触碰那一氧化碳的开关,有没有觉得窒息,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蝴蝶在猫的惨叫中死去,最终顺遂心愿,没有让他爱的,或是爱他的人,成为最后致他死地的契机。 ...... ...... 我随便找了另一把刀,按老夫人的要求,坐在她面前,为她削一只芳香的苹果。 "辛苦你了,大嘴。"那干瘪的充满历史感觉的嘴唇这样说道。 我欠身,动一边眉角。 她眯起双目,手下抚摸的是猫的毛发。 很富贵的颜色,反光瞬间,也似钢刀,仿佛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可以伤人,也容易自伤。 我些微防备,脉搏处现出一股青筋。 老夫人却笑了,"让你做管家,实在是屈才。"中国语调中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我答:"所失虽多,所得亦不少。" 她看看我,"换了把刀?"随即点头,"很好。" ...... ...... 转过拐角去厨房的途中,遇到杜乐。 "大小姐,晚上好。"我退一步行礼,用左边的那根脊椎。 她的头发蓬松,肖似于杜如的美好面孔上映满仇恨,也许含了泪光,也许并未曾含着泪光。 这个女人心肠的狠毒,有时是连贯的,有时却显得跳跃。 她狠狠看着我,眼光既厌恶又满是诱惑,混杂着既低劣又高贵,既热情又冷漠,既肉欲纵横又清纯无辜的敌意,那感觉波涛汹涌席卷而来的时候,竹都能破,何况人心。 做姐姐的爱上弟弟,千古到今,岂非都是这样短命的眼神。 "滚开,肮脏!"她尖叫。 我便依言退离出去老远,从头到尾,心里从无轻薄她的意思,毕竟,她怕脏,我也是怕脏的。 杜乐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想杀人,又恐怕被杀的模样,于是怀着疑心极深的复仇者眼光,同我面面相觑,最终碰门而出。 "吵什么!!!" 我转身,杜欢就站在阴暗面。 "大少爷,老夫人吩咐,可以吃饭了。" 他哼一声,从我由下切上的目光里颇为不悦地掉转过脸去,忧郁而又晦涩地凝望着缠结的黑暗。 我等他吩咐,间或好奇观察他的下半身。 并不是所有英俊男子,都能有他这般的好胃口好精力,与妹妹的男友媾缠之余,还能兼顾兄弟。 杜欢一直是肉欲且冷静的,他为了眼前疮,不惜剜却心头肉,杀虐后,却并不以持刀人自居,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辜模样,远看近看,倒同东方的佛陀西方的上帝,不无相似之处。 而这家人,简直就像被放置在一只桶里的毒蝎子,互相交尾,又互相残杀。 表面上,如花心事寓高歌,内里,富贵高歌能几何。 他越过我,径自下楼,不必有所指,不必无所指,眼内眼外只觉得无情。 ...... ...... 我回到房间,将针孔摄影机踩碎后踢去床底,有些疲惫地倒在椅子里。 拍下的那些录像带除却留在计算机中的小部分外,已然存放到安全的所在,只等时机成熟,便能够用来换得财富。 无论这个世界是多么地令人不齿,仍然是我的关怀中心,所以,不管多么痛苦,都要活下去。 我捂住双眼,那里些微刺痛。 稍稍松懈,一张年轻的脸重又浮现,我岂非一直在避免想起他。 杜意的五官如蛛网,行而上的蝴蝶,行而下的红叶。 他同我说起他家里的兄友弟恭其乐融融,他说慈爱包容的母亲,说能干英俊的大哥,说美丽善良二姐以及品性纯良三哥,那脸上的表情,直好象冬雷震震,夏雨雪。 他说大嘴大嘴,你若来我家工作就能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欢乐如意。 如今,"子曰诗云"中杜撰出来的那个温情脉脉的好世界,只不过飞进一只蝴蝶而已,就无可挽回地崩塌了。 我扭开收音机,棒球火热的哨音响彻耳际。 听着听着,我开始恍惚。 有钱之后,我想,就能建立一个真正欢乐如意的家庭,有兄弟姐妹按兄弟姐妹的方式相亲相爱,各自找寻各自的男男女女,圣诞过年时,合家团圆。 当然,我的妻子不必太过美丽,只是很温柔,很善良,品性纯良,偶尔在床上,也能让我瞬息勃起。 真的。 真的...... 她不必长得像杜意。 坐忘梦蝶之xx篇 我一直觉得我长的国字脸,五官端正,很招人喜欢。不然他们也不会总在半夜里鬼鬼祟祟地来到我面前,一坐就是通宵,并且不言不语地傻笑。 而我呢,喜欢帅哥,喜欢美女,基本上可以算是来者不拒,当然,要除了那个老太太。每每想到我还需要取悦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我就心酸,为了生活,有啥法子呢?虽然身体我是保不住了,但至少,我的灵魂是自由的! 对了,我还有一个非常酷的名字,叫做xx。意思就是x-files,x-hacker。因为我是一个极品,当然也要有个极品的名字! 我的主顾都是一家的--说白了,我被他家包养。一个老的,四个小的:大儿子杜欢;二女儿杜乐;三儿子杜如;四儿子杜意,还外加一个管家大嘴。不过大嘴一般不碰我,可以不算对他的工作量。乐观地说,除了之前提到的老太太之外,剩下的都是帅哥美女。这多少对我受尽苦难的心灵起到了一点安慰的作用。 说起来我的工作环境还不错,红木家具,真皮沙发外加满架绝版书。其实我不满意的是工作时间,总是三更半夜甚至熬通宵,而白天还常常被肥肥打扰,难得睡个回笼觉。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日子过的惨啊。 杜乐很久都没来找我了。肥肥告诉我说,二小姐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男朋友。为此我当场happy到休克:这老姑婆可有望嫁出去了,而且有个倒霉蛋儿替我,估计她再也不会把不满一股脑发泄在我的身上了。其实多少次,我都想含泪对她说,我不过是一个打工的,我容易么我,何必把我搞得千疮百孔的呢?但是,话到了嘴边,我还是咽了下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斗又斗不过她,跑又跑不了,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逆来顺受。 还没从休克中缓过来,我就听到了门响。沉稳的脚步声告诉我,进来的是杜欢。 一丝不苟的黑发伏贴地趴在额头上,金丝眼镜后面藏着霸气犀利的眼神。就是他,一个年少有成的青年才俊,多少人眼中的白金钻石王老五,他能屈尊降贵地来到我跟前,我即便是不感激涕零也至少要知恩图报吧!挣扎着,我从休克状态醒过来。杜欢冷冷得看着我和肥肥,不说话。 平日多么呱噪的肥肥此刻明智地一声不吭,静悄悄地离开了。 杜欢来到我面前,坐下。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每当他穿著睡衣深夜来找我,都只会为了那一件事。 他交过我许多知识,床第技巧。说老实话,这些我都是跟他学的,而他的弟弟们却又从我这里继承了回去。有时候我很想笑,他们可曾想到,自己平日里高贵优雅的大哥,居然也会这么龌龊?不会啦,肯定不会,他们心中,只有我会这样,只有我。 这一次,他抚摸着我的脸,把他的体液喷溅在我的脸上。然后,脱力地坐下,眼神中还带着情欲的烟氲。"太完美了......梦蝶......他太完美了......"他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那时,我根本就没把它跟杜乐的倒霉男朋友联系在一起--这对兄妹确实变态得超凡脱俗--见到他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梦蝶是个美丽的女人,是一个迟早会属于杜欢的女人。 青年才俊就是有这么个毛病,他看上的,无论是什么,都会费尽心机的弄到手。就比如我。可惜他的热情从不持久,不然我也不会沦为全家的公共用品。 梦蝶,我想,步我的后尘并非悬念,只是时间问题。这么想的时候,我忽然惊觉自己居然带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刻毒,这里呆长了,我也迟早会变态。 "蝶......来,蝶......这里不会有人来......" 拖沓的脚步声我几乎认不出来,不过幸好,这饱含情欲的声音我还是蛮熟悉的。 不会有人来?呵,不错,他们可从来都不会提防我的。我扫了一眼在书房里纠缠着的两个人,又重新闭目养神,心中却中充满鄙夷。 "欢,你爱我吗?" 这声音让我一震! 孤独......绝顶的孤独! 没有在漫漫长夜中长久地期盼关怀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孤独的滋味。 不幸的是,我懂。 日负一日的黑夜,没有尽头...... 我豁地睁开眼睛。 他有一张俊雅秀气的脸,一双忧郁迷离的眼睛。 此刻,他热切的看着杜欢,就好象这一生就是在等这一个答案。 "爱......宝贝儿,我最爱你了......" 当时,手里有刀的话,我会把那王八蛋活活劈了! 怎的连骗人,他都不肯用点心? 梦蝶眼中的希望顿时暗淡下来。绝望瞬时就霸占了那一汪清水。 杜欢依旧毫无察觉地在那具年轻却死气沉沉地身体里舍生忘死,寻欢作乐。 他的眼睛只是望着我,一直望着我,其中的空洞让我心碎。 我多想,走上前去安抚他。 可是我不能! 肥肥失恋了。 他郁闷地来找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咪咪不喜欢他。 靠,我怎么会知道?如果我知道,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梦蝶沈沦在杜欢那王八蛋既不宽广又不安全的臂弯了。"靠!什么世道!"我狠狠地说,"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手借你拉拉......记住了,只是手,再往上摸要收钱了!" 肥肥"哧"地笑了,把手搭在我的手上:"兄弟,幸好还有你......"他说,"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 我也笑了。 "对了,你整天窝在屋里,可不知道这世道有多变态。还就真有人腆着大脸翘兄弟墙角。你知道杜家那老大吗?他他妈忒不是东西了,居然翘他妹妹男朋友--话又说回来,杜乐也不是什么好鸟,这女人性恶劣不说,居然还乱伦......"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杜乐她......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别的不敢说,我亲眼见她吻她弟弟,是吻哪,老兄,还含情脉脉呢;可惜的是,她老弟杜如恐怕暗恋着老大杜欢。乱套了!变态一家子......" 原来没有人真的爱他...... "......喂!喂!你怎么又休克了?有那么happy吗?喂......" 我没说话,肥肥急了,抓着我的手摇来晃去。其实我不想让他那么着急。 我只是......开不了口...... 我怕,一开口,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为了梦蝶。 我曾经跟肥肥说过,杜老太太除了淫荡和变态,唯一的爱好就是三八了。果然,一听到了什么响动,她立刻就把头探进来窥视。 说起耳力,肥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谁来了,向我使了个眼色--老兄你对极了的意思--站起身来,轻快的走了。 梦蝶还在跟杜欢暗地里来往着,表面上依旧是杜乐的男朋友。 杜乐自欺欺人地"爱"着梦蝶,夜里照旧作关于杜如的春梦。 杜如变本加厉地向我请教耽美,致力于兄弟乱伦文章的攻读。 这段日子杜意这孩子找我找得最勤,经常问些关于"恋母情结"的蠢问题。 肥肥找了个新马子,就把我这兄弟扔过墙,happy的早忘了我是谁。 管家大嘴偷偷在我的房里安了个针眼录像机。看来,他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能看到这出大戏的人。 夜负一夜,没有尽头。 我在黑暗中,偷偷地,忍着剧痛,把梦蝶的样貌,神情,话语,把他的点点滴滴,刻在我的心头。 我知道这样混乱的关系,在这个变态的家庭里不会持续太久。 梦蝶迟早要离开。 我把他刻在我心头,这样,我便不会忘了他,不管我属于谁,也无论过了多久,他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这是我的秘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哪怕肥肥,我也并没透露一星半点。 我这间房,是公认的偷情胜地,全家龌龊地集中营。但纸总是包不住火,夜路走多了也见鬼。 梦蝶和杜欢在我眼前,被杜乐抓了个现形。 结果比我预料的还惨,我还没来得及捂上耳朵,就被这个狂怒的女人一巴掌打倒在地。眼前一黑,在我晕过去之前,最后残留的意识是:干我屁事啊?! 我还以为来了个倒霉蛋儿,我就安全了,没想到处境依旧可悲。 不过,如果是为他承担,我心甘情愿。 醒来的时候,我面对的是一双被泪水浸润的眼睛。 我的心好痛! 不要哭......不要哭......他们不值得你流泪,傻瓜。 "我好孤独......我真得很孤独......寂寞就像是一个黑暗的漩涡,它拉着我,往下沉,往下沉,我的胸口好闷,每呼吸一次都像要耗尽全身力气似的。我想,我会疯掉......我只想好好的爱一个人,也被这个人所爱。那天,在海滩,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很漂亮,很温柔,偶尔有点任性,但笑起来就像个天使......我以为我们相爱了。没想到这只是命运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恶意玩笑。她爱的只不过是她孪生弟弟而已!看到她凝视杜如的眼神,我的心就像浸在冰水中一样。为什么?她怎么可以这么伤害我? 杜欢说,是我错了,因为我不该跟杜意有一样的眼神。他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他说我只要顺他的意,他就会永远这么爱我,会好好待我。从此我不再是一个人,因为,我们会在一起。 我让自己相信这个谎言......我知道他在骗我......今天下午,这种畸形的关系被杜乐揭穿,我将......连一点欺骗也不再能得到。 杜乐怒不可遏,她指责我们对她的欺骗和伤害。 我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保持沉默。 有些话,我永远都不会揭穿,就像我对杜欢一样。 因为,我曾经那么爱着她......和他。 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人爱我,哪怕是欺骗的。我又要重归孤独......这样的日子长久,我会疯......其实我宁可,在疯之前死去,或者,被人杀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 我凝视着他。 "我爱你。"我对他说。 他跳了起来,美丽的眼中满是惊恐和怀疑,"不,不不......"他要着头,喃喃地说,"怎会这样?幻觉,幻觉!这都是假的!" "这是真的。我爱你,傻瓜。我会跟你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再孤独。" "不,不不......怎么会说话!怎么会说起话来!"他全身发抖。 "我一直都能说话,只是不想开口而已。" "......一定是我忽然重归孤独,产生了幻觉,一定是......" "其实,你一直都孤独,一直都是,跟我一样......"我哀伤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 "不~~~~~啊~~~~~~~~~~~~~"他站起身,狂吼着,跑出门去! 不,不要走! "梦蝶?怎么了?梦蝶......你的脸色很差,来,坐下,我去给你到点威士忌......慢慢喝,怎么了?梦蝶?说话啊!......" 是杜欢的声音。 我恨,我恨我自己,如果我能站起来,有一双完好的腿,我一定会追出去,把梦蝶留在我的身边。可是,现在,我也只能,眼看着梦蝶倒在那个混蛋的怀里!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你...... 我知道我是不能流泪的。 但有时候事情由不得自己控制。 当一滴水珠沿着我的面颊落到身上时,我昏倒在桌上。 梦蝶死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警察局。 从警方鉴证科的档案库里,我看到了梦蝶的照片,确切地说,是他尸体的照片。那一刻,我麻木了,几乎都忘了该把偷偷登陆档案库的线程关掉。 不过也不所谓,我不怕他们发现我入侵了数据库。因为,梦蝶死了! 他的颈上有勒痕,股动脉有刀伤,肺内过量二氧化碳,血液内有大量酒精和安眠药成分。 杜家上下没有人承认自己认识他,就像他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恰巧砸在他们家客厅的楼梯上一样。 不过在我身上,他们发现了他的指纹。大量新鲜的指纹。 "看看这台计算机里的纪录,或许能有些线索。现在已经能激活了是吧?看看硬盘有没有什么损伤......"一名警官在我头上指手画脚。 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线索? 如果他们看到梦蝶留下的话,多半会当他是自杀!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不是! 是他们,是杜家的混账兄妹害死了他! 用的不是刀,也不是那条疑为凶器的领带。 警察向我走过来,边走,边带上手套。 我看着他,慢慢地,把眼睛闭上。 "怎么黑屏了?!是进入休眠状态了吗?" 他们吵吵嚷嚷的。 "喀喀......"磁头刷在我心上,好痛。 "在读硬盘?硬盘指示灯亮着......小高,你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显示器坏了?" 我一字一字地,把梦蝶留在我心头的一切擦掉。 他的样貌,他的话语,他的伤,他的痛,他的点点滴滴...... 我格式化了自己,仅留了一个区,和那些那个记录着同志信息的活页夹,以及大嘴那个针孔录像机的数据。 你们慢慢查,迟早,会通过这一麟半爪的资料,查到杜欢跟梦蝶的关系。如果能进一步,管家大嘴那里会有证据的。 不管是杜欢,还是杜乐,杜如还是杜意,你们需要决定出一个,给梦蝶,偿命! "关掉重启试试看!" 我把身体里的静电荷都集中在我的大脑--主板,等待着,重新激活的到来。 那一瞬间我有点留恋:肥肥,虽然说猫只要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但依我看,你该减肥了,兄弟,不然哪个母猫能看上你才怪! 你还是悠着点,少失恋,因为今后我不能再陪你聊天。 有人按下了power。 火花迸现...... 梦蝶,你不会再孤独。 坐忘梦蝶之肥肥篇 早上,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冲到了我家,他们表情严肃,带着手套出现在我家的每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尸体明明在大厅,为什么他们连我的坐垫都要检查一边? 算了,反正这和我无关。我只是一只体重超标了一点点、毛色花稍了一点点、会抱着鼠标打"连连看"游戏的家猫。 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肥肥。喜欢泡妞,吃鱼子酱,晒太阳。家里太有钱,所以许多猫咪都倒追我,我知道她们这么殷勤,为的就是从我这儿得到一点香肠三文鱼之类的美味。我对此不屑一顾,至今都保持单身贵族的身份。 现在,警察盘问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那位老妖婆般的主人--杜老太太,老太太的长子杜欢,长女杜乐,次子杜如,三子杜意,还有变态色狼--管家大嘴。 为什么说他是变态色狼?我说他是就是,看了他的自述你还不明白?那你就别看下去了,到一边蹲着去! 我趴在阳台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们,掰着爪子数:一只变态,两只变态,三只变态,四只变态,五只变态,六只变态...... 六只变态异口同声地否认认识死者,巴不得把他说成是我带进来的朋友。真是荒谬!虚伪!极品变态! 我等着警察来问我,他们只要开口问我,我就愿意做一只配合警方的好猫,告诉他们死者梦蝶和家中每一个人的关系。 可惜警察一直没来问我,难道是因为我不会说话所以他们才没来问我?那他们也太蠢了。他们不知道我是一只会打"连连看"的天才猫吗? 其实说起来还是杜乐这个大小姐不好,典型的红颜祸水,大概他是唯一一个女儿的关系,从小就特别作祟,谁不好爱偏偏爱上自己的同胞弟弟杜如。例证如下:小学习惯性亲吻弟弟,中学偷拍、偷藏弟弟照片,高中偷看弟弟洗澡,大学赶走所有接近弟弟的女生。到后来越发不可收拾,居然被她勾搭到一个和弟弟有着相同眼神的梦蝶回来做男朋友,经常不分季节、三更半夜的在房里交配。 我以为人类的感情有多高尚,原来大部分时间是和猫一样的。我得不到市长家那只纯洁美丽的咪咪,只能去找和她相像的花花谈一场恋爱慰藉自己。 但是没多久,梦蝶和我家最擅长滥交的大哥--杜欢好上了,我没想到公的和公的也能好上,真是让我拍鼠标叫绝!也许这就是人比猫高明的地方! 一次梦蝶和杜欢摸到我房里交配,把正在打"连连看"的我丢出窗外,气的我嗷嗷大叫。但没想到却看到三少爷杜如捏紧了拳头,站在外面恶狠狠的看这里面的两个人。他在恨谁?被压在下面的那只?还是趴在上面的那只? 直到杜如捏死了我正在玩耍的蝴蝶,我才确定他恨的是梦蝶。那么反过来就是说--他喜欢的是他的大哥杜欢。 就在昨天,梦蝶和杜欢又来我房里交配,我嗷嗷叫两声,自觉自愿从猫洞里钻出去,抬头一看,看见杜乐从门缝里恶狠狠的看这里面的两只。哟!大小姐,您终于发现啦?终于看到自己大哥和自己情人交配的场景了?啥心情啊?hohoho~~~~~~ 我到厨房向管家要了条小鱼,叼着它去另一个房间进餐。 没过多久,那红颜祸水把梦蝶拖到这间,门一关,开始吵架。 何必呢? 何必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到绕我的心情呢? 情人和大哥好上了自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你爱的又不是梦蝶,干吗那么较真呢?改天找一个嘴巴长得像杜如得不就结了?找不到还可以照着镜子自恋嘛!干吗又打又闹搞得像个泼妇一样?真是吃饱饭撑着。 我决定叼起我的半条小鱼再换一个地方吃我的点心,刚从猫洞钻出去就发现管家那个变态带着猥琐的表情站在门外偷听。 这一家子全是变态。简称鼻涕--这是计算机告诉我的。 其实我觉得最小的杜意还算是个正常的好孩子,温文尔雅,是个念书的好学生。他常常会在我感到肚子饿的时候适时出现,抱着我去管家那里要东西吃,而每一次,管家都会带着和善的微笑给我最昂贵的鱼子酱。 阳光下,杜意笑着,管家笑着,我也笑着...... 我趴在花园里,一边回味,一边吃光了我的小鱼,正用爪子擦嘴巴,突然被人凌空抱起,我一看,是杜意,心里就放松下来。 "喵~"我蹭蹭他,就像往常一样。 可是他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头,表情略带神经质,抱着我开始对我说话。 "肥肥,姐姐那么爱那个叫梦蝶的男人,可是他却背叛了我姐姐,还恬不知耻地勾引我大哥!" "喵。"只要是正常男人,通常情况下都会背叛你姐姐的。 "你说那个男人该不该死?" "喵。"该不该死,我就不知道了。 "好,既然你说他该死,我就去杀了他!我替我姐姐杀了他!" "喵喵!"我没说过啊!你别做这种傻事啊。为那种女人不值得。 "杀了他之后,姐姐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发疯似的狂笑起来。 "喵呜~~~~~"变态啊~~~~~~~!我挣脱他的双手窜进花丛逃走了。 乖乖隆滴咚咧,吓死我了!为什么那个好小孩也有如此变态的一面?! 人类真强,明里面喊着近亲不得结婚的口号,暗地里专搞直系亲属乱伦的勾当。 计算机的眼光果然准确,这一家子除了我以外全是鼻涕! 在花园里走一圈,路过一个窗子,里面是梦蝶和杜欢在吵架,一个要揭发两个人的关系,另一个不准;路过另一个窗子,杜如带着阴森的笑容,拿着一把水果刀把一个苹果切的稀巴烂;再路过一个窗子,杜乐把白色的药片装进酒瓶子里,大概准备自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最后路过一个窗子,杜老太太敷着面膜啃苹果...... 我回到厨房吃我的晚餐,管家为我准备了鹅肝鱼子酱,好丰盛!我大口大口的吃着,他很高兴得摸着我的头说:"哪一天,杜意属于我,我就让你天天吃鱼子酱。" 哦......那我就先谢过你啦!嗯?杜意?!我差点没被鱼子酱噎死! 管家喜欢杜意?那种变态也会有喜欢的人?打死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