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满弓刀》 第1章 马倌 养马,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尤其是养公主府的马,那就更加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了。 袁驰象躺在马厩旁边的草堆上,懒懒散散的盯着天上的流云。 马,他已经喂了,一会儿还得去带着马练练身体。 说起来,这活儿算不上高雅,但每个月俸禄很高,比一般的官员都高。 最主要的是,这可是给大秦长公主养马,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没门路。 毕竟谁不知道,秦国长公主赢召南,是整个秦国乃至天下都有名儿美人。 曾经郑国的一位公子来秦国出使,见过赢召南之后,日思夜想,竟然得了病,最后活活把自己念叨死了。 更离谱,几年前一个齐国的富儒子弟,花了五万金,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弄了一小坛子赢召南的洗澡水,每天喝一点儿。 后来此事被富儒的夫子知道了,狠狠训斥了一顿,强行将那坛子洗澡水砸了。 不过,水流出来后,听说满屋飘香,半日不散,以此传为一桩趣谈。 类似此种传闻还有不少,只能感慨世上什么人都有,你所认为的变态,在有些人身上不过是常态罢了。 袁驰象来公主府不久,但是对这些传闻,他还是信的。 因为他这个马倌儿,但凡出了公主府,总有人跑过来塞金给玉,求他弄点儿赢召南的东西出去。 那些人的要求十分离谱——便桶都要! 哼,可他袁某人是那种人吗? 不过........ 想到长公主,袁驰象也不由咂摸了一下嘴唇,嘀咕了一句:“若是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突然,袁驰象耳朵一动,哧溜从草堆上下来,装模作样整理草料。 很快,一个人影从马厩外面拐进来。来人年岁不小,一头白发,身材瘦小,尤其一只脚,竟然还是瘸的。 不过袁驰象见到老人后,却立马笑着打招呼:“薛总管,您老怎么来这马厩了?” 薛总管是公主府的总管事,年纪很大,听说赢召南小的时候就在其身边,忠心耿耿,也许这也是为什么一个跛脚的老头,还能稳坐公主府总管的原因。 但,袁驰象还知道,薛总管位子之所以稳的另一个原因。 薛总管瞥了一眼袁驰象,开口道:“赵国四公子来我大秦,给长公主送来一匹宝驹,一会儿你去马场候着。” “赵国四公子?他又来?”袁驰象有些惊讶。 因为今年,这位赵国四公子已经来了两趟了,这在列国交往中,其实是很少有的,毕竟又没啥大事。 薛总管淡淡道:“对。一会儿马到了,其他人如果搞不定,交给你。” 说完,也不给袁驰象开口的机会,转身步履蹒跚的走了。 袁驰象将手里草料一丢,拍拍手,朝马场走去。 公主府的马场很大,大概三四十亩,这是平常跑马的地方。 马场被清空了,应该是一会儿那赵四公子的马要来,周围还有一群马倌儿,年纪大的三四十,小的也有十六七,跟袁驰象差不多。 袁驰象一到,就双手环抱默默等着,而其余马倌儿看到他,有的散开了些,有的则聚拢过来。 散开的那些人,被袁驰象揍过,而聚拢过来的.......也基本上被揍过。 “大哥!” “大哥来了!”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仰慕的看着袁驰象,“大哥,赵国公子给公主送马来了,听说这次来的不一般,是一匹神驹。” “哦?”袁驰象好奇的看着少年,“你怎么知道是神驹?” 这少年名叫霍羽,十七岁,刀眉剑目,颇有英姿。 “我刚刚跟前来通消息的人聊了,听他们说的,说这马凶得很,还会吃人!” “嗤!” 听到这话,旁边的一个少年笑了,“吃人的马?吹牛呢,只有人吃马,天底下还有马吃人?” 这少年看着比霍羽大些,而且颇为奇异的是,少年两鬓的发丝,竟然是赤色的,好似火焰一般。 霍羽摊了摊手,“我咋知道,送马来的人这么说。龙英,你不信一会儿可以自己试试嘛。” 名为龙英的少年扬了扬下巴,傲然道:“试试就试试,一匹马而已,我足以搞定,用不着大哥出手。” 霍羽和龙英一样是公主府的马倌儿,两人进来时间比袁驰象早,但现在都是袁驰象的小弟。 无它,被揍过而已。 “唏律律——” 袁驰象正准备跟霍羽俩个搭话,不远处就响起了非常嘹亮的嘶叫声。 只听着叫声,袁驰象便是眼睛一亮。 一辆铁笼车缓缓朝马场这边推了过来,笼子里用铁链锁着一匹黑马。 毛发乌亮,膘肥体硕,动静之间可见气力不凡,一双大眼威武有神。 黑马参考图 好马! 这是在场所有人一致的心声。 笼车来到了众人面前停下,周围推车的力士散开,一个白面抱剑的青年走了出来。 “在下四公子身边护卫,前来给大秦长公主送马。” 那抱剑青年说完,一抬手,两名力士上前打开笼门。 那黑马似乎也知道什么,不像之前那般暴躁,只是蹄子踢踏两下。 抱剑青年忽然拔剑,亮白的剑光如同流星从黑马周身掠过,锁链瞬间齐断。 等众人看到剑光,未曾反应过来时,青年已然收剑入鞘,黑马身上的枷锁已被全部斩断,毛发未损。 袁驰象眯眼,看了抱剑青年两下,随即收起目光。 五境宗师剑客! 这边,黑马冲出笼车,发出一声长嘶,不过它似乎有些忌惮那抱剑青年,并没有特别放肆。 抱剑青年看着一众马倌,语气淡漠:“接下来,交给你们了。”接着带人走到一边。 看着立在原地的黑马,马倌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一个四十岁老倌儿走了出来。 “我先来吧!” 只是还不等走出两步,袁驰象就声音就响起:“老尚叔,这马不简单,您还是歇着吧。” 老倌儿闻言眉头一皱,见是袁驰象开口,冷哼一声:“用不着你小子提醒,老子给长公主养马多少年,什么烈马没见过!” 留下一句,老倌儿撸起袖子,突然动身朝黑马扑去,显然是想趁马不备,翻身上去。 老倌的身手不错,动作又快又敏捷,像是一只老猿猴似得。 其余马倌儿见到这一幕,便要开口叫好。 可“唰”的一下,黑马猛地摆头将马倌老尚的脖子咬住,最后硬生生撕扯下一大块血肉下来。 这一幕将马倌们吓到了,尤其是看到黑马竟然咀嚼人肉,吃的门齿血红,更是惊恐胆寒。 马倌老尚还没死,躺在地上捂住咽喉,血水飚的满地都是。 黑马抬起蹄子,将马倌老尚脑袋踩碎,地面一震,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马蹄坑。 “咕噜........”一众马倌本能的后撤两步,不敢再靠近那黑马。 他们不是没见过烈马,但是这么猛,还会吃人的马,真的是人生头一回。 龙英看到这一切,并未如其他马倌一样害怕,而是惊诧道:“这马真吃人肉啊!” 霍羽双手抱在胸前,点头道:“长见识了,确实是一匹神驹。” 至于死掉的马倌老尚,霍羽两人并没有在意。 第2章 墨麒麟 马场上。 其余马倌显然不敢再上前,站在最前面的,只有袁驰象三人。 不远处的抱剑青年看着三人,冷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趣。 这三个马倌........好像不太一样。 霍羽乜了龙英一眼,“怎么样,你上我上?” “我来!”龙英踏出一步,目光中战意盎然。 黑马看着龙英,眼中竟然露出了不屑和鄙夷的神情。 “切,好畜生!” 龙英张开双臂,脚下一蹬,身体如同猎豹窜射出去,速度比马倌老尚更快。 黑马抬起蹄子,朝前一踏,却被龙英躲过,欺近跟前。 龙英伸手去抓黑马鬃毛,谁知黑马竟然一个转身闪避,张嘴朝脑袋咬来,逼得龙英不得不收手抵御。 一人一马,竟然就这么在场中斗了起来,激起一片尘雾。 数十回合后,霍羽见双方焦灼,早就按捺不住的他,立马大喝一声,冲上去加入了战斗。 “龙英,我来帮你!” 随着霍羽加入,黑马立马陷入了劣势,身上被打了好几拳。 别看霍羽和龙英年纪不大,但是拳头力道却不小,一拳下来上百斤,寻常马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黑马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肯定吃亏,于是原地一跃两丈之高,朝着外围的马倌冲去。 这两个两脚兽烦人,柿子还是挑软的捏舒服。 看着面露惊惶的马倌们,黑马咧嘴狞笑,该死的两脚兽们,爷爷我.........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黑马面前,张开双臂,猛地箍住了它的脖子,在它根本没反应过来时,将其摔砸在地上。 嘭!!! 地面凹下去一个大坑,黑马脑瓜子一懵,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太奶。 不过神驹毕竟不一般,黑马很快清醒,怒不可遏,大叫一声,站起身就要找撂倒它的两脚兽决斗。 一只大手抓过来,钳住了马嘴。袁驰象单臂发力,将黑马举起扭腰甩砸在平地上。 砰!!! 这一次动静更大,灰尘溅起三四米高。 黑马嘴里渗血,这次不是人的,而是它自己的血。 袁驰象单手握住马嘴,俯身盯着黑马双眸,平静道:“你很聪明,有灵智,所以我说话,你应该听得懂。” 黑马四个蹄子缩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两下。 “很好,两种结果。”袁驰象举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不服.......揍你;服,听话。” 本来他是想说不服就死,但是想想这又不是他的马,死活得长公主做决定,于是便改了个口。 说完后,袁驰象就松开了手,丝毫不怕这黑马再伤人。 而黑马起身之后,乖巧无比,低下头,伸出舌头就要舔袁驰象手臂。 袁驰象一巴掌拍开,这玩意儿刚吃了人肉,一嘴的血,太恶心了。 霍羽和龙英两个走了过来,灰头土脸的,好在都没受什么伤。 “嘿,这孽畜,跟咱们打多好,非得挑大哥,这下老实了吧。” 霍羽看着安分的黑马,戏谑的笑了起来。 龙英没说话,只是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以及几个马蹄印子。 袁驰象走到抱剑青年面前,指了指黑马,“这马,有名字吗?” 抱剑青年开口:“墨麒麟,我赵国跟北煌那边交易得来的。” 袁驰象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你叫什么?” 袁驰象停下脚步,回过头:“袁驰象,长公主府上一马倌儿。” “卫有狐。”抱剑青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你这样的强者,当一个养马的,可惜了。” 袁驰象一笑:“你不也给赵国四公子当护卫?都是给人做事儿卖命,护卫或马倌儿,有区别吗?” 摆了摆手,袁驰象牵着墨麒麟往马厩走,霍羽和龙英紧跟上。 卫有狐凝视着袁驰象背影良久,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一众力士离开。 远处,一座望楼上矗立着几道身影,将马场上的一切收入眼中。 “薛老,你说的人,就是他?” “回公主,是的。” “你刚才说,他才十八,来府上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了。” “有四个月了么........阿彻,你觉得如何?” 玉簪金凤钗,细眉含情目,身穿红色凤纹镶金宫装的女子,转头看向一旁长身玉立的少年。 这女子正是秦国长公主赢召南,她说话间,羊脂玉般的肌肤上,沾染着一片醉死的金阳。 这并不是一个相貌温柔的女子。相反,赢召南风情妩媚,胸怀广大,而且体生魅香,天生的绝世尤物。 “姐姐府上真是藏龙卧虎,这人若是放到战场,定是一员猛将,养马.......实在可惜。” 少年名叫赢彻,与赢召南一母同胞。 此时,赢彻很明显对袁驰象感兴趣,眼神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都刺眼。 赢召南见弟弟如此,不由轻笑:“你啊,怎么对男人的兴趣比女人还大,人家燕国的公主,多美的姑娘,你居然不要。” 赢彻面无表情,“女人,对我来说唾手可得,姐姐你是知道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我没兴趣。” “你喜欢得不到的女人?” “不,姐姐误会了,我是对女人没兴趣。” “.........”赢召南觉得头疼,她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不好色。 要不是之前让医师检查过多次,她和母后差点以为赢彻是得了什么病了。 一定是自己弟弟还没遇到生命中,那个能引起他兴趣的女孩子——赢召南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既然你觉得这袁驰象是个人才,不如就带到身边好好栽培,姐姐这里,实在没有让他发挥才能的条件。” “不,”谁知赢彻竟然摇了摇头,“他不需要我的栽培。这个人很有趣,我倒是想和他交朋友。” “朋友?”赢召南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是一笑,“既然你想和他交朋友,那他马倌的身份,倒是有些不太合适,姐姐来安排。” 身份这种东西,赢彻并不太在乎,他交朋友,从来都不看身份。 毕竟有身份的人,更多时候是看利益,虽说朋友也有利益,但在利益之前,有一样东西是朋友之外的人,决不会拥有的。 那就是——真心! “姐姐,明天的宴会,让这个袁驰象一起吧。” 第3章 赢召南 半个时辰后,马厩。 袁驰象给墨麒麟找了个舒服的地儿,毕竟这马不一般,得好生照看。 霍羽拿着扫帚扫地,看着身如墨玉的麒麟马,眼中满是羡慕。 “大哥,你说长公主平常也不怎么骑马,养这么多马做什么,而且这墨麒麟更是天下罕见的神驹,放在这儿太可惜了。” 袁驰象给墨麒麟喂了些精细的草料,闻言回道:“你小子少说两句,被人听见了,小心挨收拾。” 霍羽满不在乎:“这里又没人来,现在那些家伙,看我们跟瘟神似得,而长公主何等尊贵,不可能跑咱们这马厩来趴墙根吧。” 袁驰象横了霍羽一眼,拍拍手,转头看向马厩入口。 薛总管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无声无息,一双眼睛盯着刚才说话的霍羽。 而霍羽和龙英这才看到,龙英还好,霍羽则是一副要完的样子。 “背后议论长公主,霍羽,自己到刑堂领二十刑棍。” 霍羽脸色一垮,抱拳闷声道:“是。” 龙英在一旁,眯着眼,嘴角微翘,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惩处了霍羽后,薛总管才对袁驰象道:“你跟我过来,长公主要见你。” “我?” “对。” 袁驰象想到什么,应了一声,便跟着薛总管离开。 公主府宫殿阁楼林立,檐廊花园上百,若是想要将整府逛完,恐怕一天的时间也不够。 随着薛总管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月泉宫,这是公主府四十七座宫殿之一,据说有一池可映月生光的泉水。 殿门四处,皆有身穿甲胄的卫士,一个个持刀跨立,仪态不凡。 有薛总管带着,袁驰象一路畅通无阻。 穿过殿堂,来到一处水榭亭台,赢召南玉体横陈在洁白的毛毯上,正静静看着月泉池水。 月泉池周围种着桂花树,花开栗黄,满庭飘香。 袁驰象视线落在那起伏性感的玉体上,又立马移开盯着地面。 “袁驰象,拜见长公主。” 赢召南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么近距离仔细看,她才发现袁驰象竟然十分英伟。 身长八尺,虎背狼腰猿臂,还有一双螳螂腿,高鼻亮眼,即便没有刻意散发气势,但离近了,也令人心惊魄动。 “袁驰象,本公主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公主请问。” “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愿意到府上,做一个小小的马倌?” 袁驰象沉默了一下,“公主.......想听真话?” 赢召南不禁一笑:“难道本公主让你来,是听你说假话的?” “呃,其实原因很简单,长公主府上活少钱多,而且还包吃包住,听说年末还有酒肉布匹赏钱,我又不傻,为啥不干。” 空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周围侍奉的宫女将头低了下去,一旁的薛总管白胡子一抖一抖,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赢召南朱唇微张,皓齿香舌隐约可见,非常诱惑。 过了半晌,赢召南才捂嘴轻笑起来,一双含情目秋波荡漾。 “你这人倒是实诚,不过这话传出去,你就不怕以后别人说你枉为大丈夫?” 袁驰象不解,“大丈夫跟这有什么关系?” “儒生们说,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你来府上就为了钱财酒肉,岂不是会被人耻笑?” “我也没为五斗米折腰。” “哦?”赢召南好奇的盯着袁驰象。 而袁驰象则一脸平静的说道:“我是为十斗米折腰,这两者可不一样,五斗米我吃不饱。” “噗哧!” 赢召南乐不可支,最后捂着肚子,笑的两颊飞红,平添了几分魅色。 “本......本公主以前怎么没发现,府上还有你这样的妙人。” 一旁的薛总管闭上眼睛,左边眉梢抽抽两下,但基本还是没啥表情。 赢召南止住笑声后,起身莲步轻移,来到了袁驰象面前, 魅香袭来,袁驰象的视野被巨大的红色山岳遮蔽,山岳之下是刮骨的蛮腰。 说实话,袁驰象想看,又不敢看的太明显,但赢召南离得这么近,他避无可避。 最后只能在心里感叹:长公主胸怀“天下”啊,而天下,又何其辽阔宽广,不可测量哉! “听薛总管说,你今年十八?” “是。” “比本公主小两三岁,倒是可以当我的弟弟,薛总管觉得如何?” 薛总管平静道:“公主决定即可,老奴没有意见。” “那.......袁驰象,你愿意吗?”赢召南目光转了过来,等待着回答。 袁驰象倏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赢召南。 秦国长公主,要认他一个马倌当弟弟?! 这其中的离谱程度,相当于一国的王,与一个平民称兄道弟差不多。 赢召南将手搭在袁驰象的肩膀上,凑到耳边,吐气如兰:“怎么,你不愿意?” 从小到大,袁驰象都是一个很硬的人,但此刻,他软了,一身降龙伏虎的力气,全都挤到了区区六寸之地。 袁驰象没有为五斗米折腰,但他现在不得不折腰,否则枪出如龙,吓到人就不好了。 “长公主,在下何德何能,能得长公主如此器重。” 赢召南轻轻一笑,指了指薛总管,“薛总管跟我说,你是个不错的人,有着一身本事,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大英雄。” “我相信薛总管,也喜欢大英雄。” “你的经历我知道一些,一岁丧母,四岁丧父,跟舅舅一起生活,七岁你舅舅带你外出寻师,十年学成归来,后你舅舅找到薛总管,将你安排到府上做了一个马倌。” 这些不算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所以袁驰象坦然的点头承认。 赢召南继续道:“你应该不知道,薛总管是我母后从小的护卫,我小时候也是他看着长大,在我心里,他与我长辈无异。” “你舅舅跟薛总管是朋友,薛总管又是我长辈,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我认你做弟弟,应该也不算什么怪事。” 袁驰象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薛总管,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头,竟然是当今秦王后以前的护卫? 等等,如果薛总管以前就跟在当今秦王后身边,而且还那么长时间,身份肯定不一般,而自己的舅舅....... 靠,看来自己舅舅有事儿瞒着他啊,有机会得问个清楚才行。 见袁驰象低头不语,赢召南面露失落,唉声叹气:“看来,你不喜欢我。” 袁驰象回过神,立马道:“没有,喜欢.......呸!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赢召南将头凑近了些,笑眯眯道:“哦,喜欢?那你怎么还不叫一声——姐姐啊?” 天下就在眼前,气势磅礴,触目惊心。 袁驰象一个十八少年,哪里经受得住这种考验。 纠结半天,才有些磕磕绊绊的说了一个字—— “姐.......” 第4章 带刀侍卫 一阵秋风来,吹落桂花雨。 袁驰象的声音不大,但是赢召南听到了,娇媚的脸上倏地绽出笑容。 瑰姿艳逸,柔情绰态。 “好弟弟,从现在起,你就不是马倌了,我封你为鸾仪郎,如何?” 听到这话,袁驰象并没有高兴,相反震惊的不行。 鸾仪郎,专门负责护卫王后公主王室女眷的护卫,从六品,有俸禄,正经武职。 而鸾仪郎并非什么人都能当,首先得身手好和忠心,然后要长得帅,剑眉星目是基本标准,身高还不能低于七尺。 听着似乎不错,但是有一点,成为鸾仪郎的人,都必须要阉割,也就是俗称的太监。 毕竟是护卫王室女眷,而且还又高又帅,本领高强,不阉割谁知道后宫得乱成什么样。 而一般有这种条件的人,谁会想要变成太监,帅气有实力,干点儿啥不好? 所以袁驰象在听到赢召南居然要封自己为鸾仪郎,差点脸都绿了。 我刚喊你一声姐,你就想要阉了我? “公主,啊不,姐!阿姐!”袁驰象一脸认真,“我觉得当个马倌挺好,真的。”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赢召南有些想笑,“你想什么呢,你跟其他的鸾仪郎不一样,不用断根。” 袁驰象依旧摇头:“那也不行,天下谁不知道鸾仪郎都是........这传出去,还不如说我是马夫呢。” “咳咳。”一直不主动说话的薛总管开口了,“长公主,这身份.......确实有些不妥。” 赢召南皱眉,“可是,我身边能给的最高武职,只有鸾仪郎了,我总不能让弟弟,当个侍卫吧?” 鸾仪郎是武职,有品级,而侍卫虽说也有品级,但公主府的侍卫,品级身份可不高,跟王卫比不了。 袁驰象却不在乎,“侍卫不错,怎么也算升官儿了。” 赢召南见袁驰象不像作假,似乎真觉得当侍卫不错,便只能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当我的带刀侍卫吧,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寻个好去处。” 袁驰象点头,反正只要不当鸾仪郎,他干啥都行。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走进一位女子。 女子也穿着一身红衣,头发束起扎成高马尾,面容清秀英雅,不施粉黛,同样是个美人。 只是这样的美人,却有着一双无情的眼睛,这种眼神不是冷,也不是空洞,而是一种纯粹的寂。 袁驰象知道这女子,她叫应春儿,是赢召南身边的贴身女卫,而且还是一位四境高手。 天下武道,一共分为六境。 一境到三境,江湖上常见,而到了四境,那足以称之为高手了,其必然是在某一道浸淫许久的人。 也就是江湖上常说的,四境高手有绝活,粗心大意小命丢。 五境则是宗师,六境为大宗师,能踏入这两境,基本就是千人敌。 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在沙场上,五六境的强者,战斗力都很可怕,甚至能够左右一场中小型战役的胜负。 六境之上只有两个境界,一曰“龙象”,二曰“天罡”。 龙象者,万人敌,凤毛麟角。 天罡者,人间真仙,据说没有特殊命格,即便天赋再高,也无法踏入这个境界。 这个命格并非什么王侯将相,而是得到了天的认可,具备“仙”的资质,这种资质,是功法悟性和所谓的努力智慧永远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一般来说,五百年才会出一两个具有这种命格的人,但也有特殊时期。 最多的,就是八千年前,上古时期的“五帝之战”。 传闻那时足足有三百多位天罡出世,五帝混战,逐鹿天下,打的是日月无光,天崩地裂。 自那以后,天下再也没有哪个时期能出这么多位天罡仙人了,顶格不过数十,已经算是千年罕见。 言归正传—— 应春儿踏步而来,手里捧着一副金灿灿的甲胄,上横一把宝刀。 “长公主,铠甲和刀取来了。” 赢召南对应春儿一笑,指了指袁驰象,“给他吧。” 应春儿上前,一声不吭,将甲胄和宝刀塞到了袁驰象手里。 “阿姐,这........” “给你的,我让春儿到宝库特意挑选,你且看看合不合身。” 袁驰象看着手中的甲胄,这甲明显是好甲,光份量就不轻,绝非寻常将士能穿的。 “如此宝甲,弟受之有愧。” “愧什么?宝甲赠英雄,理所应当。”赢召南一笑,“不光是这副甲,今天你降伏的那匹墨麒麟,我看它不错,也送你了。” 袁驰象有些吃惊,倒不是说扭扭捏捏,而是如今寸功未立,就拿这么多东西,总觉得像被包养了。 男儿大丈夫,功名利禄,自当马上取! 想到这里,袁驰象诚恳道:“阿姐,弟什么事儿都没做,功劳未立,宝甲神驹得之不配,阿姐厚爱,弟只取宝刀傍身就行,其余还请暂收回去,以后有了功劳,弟再来取!” 见袁驰象只拿了宝刀,却将甲胄推了回来,赢召南不由叹气。 “你这弟弟,倒是有傲气,姐姐若是强送,倒显得不通情达理了,既然如此,那这宝甲和墨麒麟,姐姐暂时替你保管着,改天你立了功劳,再赏赐给你。” 赢召南挥了挥手,应春儿上前来将宝甲收起。 “以后你当姐姐的带刀侍卫,再穿一身麻衣粗布不太合适,既然宝甲你不要,那姐姐送你一身锦衣,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袁驰象见赢召南笑颜如花的看着自己,心中只能感慨——长公主壕气! “那弟就先多谢阿姐了。” 见袁驰象肯收,赢召南很开心,开口道:“薛总管,让人去府库拿几套飞鱼服来,一会儿送给弟弟。” “弟弟喜欢什么颜色的?” “呃,黑。” “行,薛总管,辛苦您去一趟。” “是。”薛总管应了一声,就朝殿外走去。 随后,赢召南拉着袁驰象坐在月泉池边,让人上了菜肴点心,两人聊起了闲话。 应春儿是个闷葫芦,挎着刀在旁边闭目养神。 说起来也真是怪,赢召南明明不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但身边不管是应春儿还是薛总管,都是不喜欢说话的。 还好,袁驰象不是个闷葫芦,在外求学十年,他有很多趣事,往往能逗得长在深宫高墙里的赢召南笑声连连。 正因如此,袁驰象才发现,他以前想象中的长公主,与现实竟然如此不同。 原来所有的憧憬和猜想,往往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才看不清。 当此—— 桂花雨下,少年与红衣,一场秋风。 第5章 舅舅 马车内。 袁驰象靠着厢壁跌坐,两颊有些发红,这公主府上的酒就是好,又醇又香。 在一旁,有一口箱子,里面放着几十件飞鱼服。 那口宝刀袁驰象握在手里。刀不是什么名刀,但是也算得上切金断玉,从明天起,他就是带刀侍卫了——刀,得带着。 而与袁驰象一起的,还有薛总管,从上车之后,就没开过口。 袁驰象右手搭在膝盖上,侧头望向车窗外面。 “这好像不是回马厩的方向,要出府?” 薛总管终于出声,“给你放半天假,回去看看,明天一早在府门候着,长公主要出门。” “好。”袁驰象点头,随即突然道:“今天的事,在下还没有谢过总管。” “与我何干。”薛总管很平静。 “如果不是您,长公主怎么会认识我一个马倌,还知道我的过去,甚至认了我做弟弟,举荐之恩,岂能不谢?” 薛总管没回答,气定神闲的坐着。 袁驰象好奇,问道:“不过在下有一件事儿颇为好奇,您为什么向长公主举荐我,因为我舅舅跟你是朋友?” “我欠你舅舅一个人情。”薛总管说,“所有的事儿,你可以去问你舅舅。” 果然,这件事跟舅舅脱不了干系! 袁驰象心思一动,追问道:“为什么是现在,偏偏是此时,将我推入长公主眼中?” “问你舅舅。” “是因为赵国来的那位四公子?” “问你舅舅。” “.........您老就不能透露一点点儿?” “问你舅舅。” 袁驰象翻了个白眼,他对薛总管没辙了,显然想从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是不可能的。 马车拐过一处宫墙,一抹丹红映入眼帘,原来是一棵大枫树。 叶子红如火,像是刷上了丹砂,一行宫女低头疾步走过,枫叶应风落下,像是一片寂死的红霞。 “我老了。” 薛总管忽然打破了寂静,一直闭合的眼睛睁开,平静的注视着袁驰象。 “人老要死,我陪不了长公主多久,想给她找个人护着,免得受了欺负。” 这话莫名其妙,袁驰象笑道:“薛总管,您气血旺盛,离死还早着呢。而且长公主身份尊贵,谁会欺负她?” 薛总管又将眼皮阖上,淡然道:“长公主从小在王宫长大,一直想去外面,将来若是有机会,带她去天下看看。” 袁驰象觉得不对劲,薛总管的话非常奇怪,好像在托付他,但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对方也不可能回答。 “我不能保证,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这就足够了。” 薛总管听到了回答之后,便再次沉默起来,不发一言。 一炷香后,马车出了公主府,袁驰象拿着东西从车上下来。 “总管,那我就告辞了。” 刚转身似乎想到什么,又回头对薛总管说:“对了总管,霍羽和龙英两个都是可造之材,还请您老多关照一下。” 薛总管颔首:“我会的。” 得到了答复,袁驰象点头致谢,迈步离开。 长公主府邸坐落在未央坊,这里离秦王宫很近,所住的也基本是王室贵胄。 所以,公主府包括其他贵族府邸周围都有卫士把守,百步之内不准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但未央坊很大,除了贵族们府邸范围之内,其它地方其实限制并不严格,所以街上非常繁华。 这里有酒楼店铺,甚至还有乐坊和青楼,服务对象自然不必说,而且能在这里开门店的,实力自然也不一般。 袁驰象自然不住这里,他在街上找人租了一匹马,骑马往咸都外面赶。 出了咸都城门,一路往南走,有一个名叫曲阳县的地方。 曲阳县并非袁驰象老家,不过如今他舅舅在曲阳县当差,家自然也就在曲阳了。 都城外,紫陌上,纵马驰骋,路上可见许多商旅行客,甚至还有出门游玩的富贵家族子弟。 曲阳县离咸都不远,不需半日就可以到达。 进入县城后,袁驰象一路来到了县府衙,见时间还早,便在附近找了个酒楼等待。 由于离咸都近,曲阳虽然是个县城,但比秦国大多数地方都要繁荣。 而他舅舅公孙厘,正是在这曲阳县当差,也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一个主簿。 袁驰象也是奇了,他舅舅一个主簿,怎么会就能跟薛总管扯上关系呢? 他进入公主府当马倌,自然是他舅舅公孙厘帮的忙。 想他拜师求学归来,学了一身本事,本来是想参军入伍,谁知道刚回家没几天呢,就被舅舅领到了长公主府。 他自幼父母双亡,跟舅舅长大,拜师也是舅舅出力,所以对于舅舅的安排也没多说什么。 可今天发生的事儿,让袁驰象明白,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说起来在外十年,他还不知道自己舅舅到底这十年经历了什么呢,当初也没仔细问。 日落西山斜阳红,衙门开始散值,袁驰象等了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身形单薄,面容清隽的中年文士提着酒踱步而出。 当看到立在门外的袁驰象时,公孙厘一愣,随即肃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驰象?你怎么来了?” 袁驰象举起手中的宝刀,还有一口大箱子,“升官了,带刀侍卫,长公主给了假,回来看看您。” 公孙厘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欣喜道:“那可太好了,正好今天弄了一坛好酒,晚上咱爷俩喝点儿。” “好。”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来到县城西边,这里比较偏僻,所以显得很清净。 一座夯土茅屋,便是公孙厘的居所,说是陋室好不为过。 不过茅屋院子一侧,有一棵很大的杏树,如今杏叶金黄落了满地,倒是别有一番风雅。 进屋之后,袁驰象放好东西,搬了一方桌子放在杏树下。 公孙厘则拿着酒碗,提着买来的下酒菜摆放好。 “先去给你父母上炷香吧。” 袁驰象点头,屋子正堂摆放着两尊牌位,上面是他父母的名讳。 敬了一碗酒,点上三支香,袁驰象望着牌位,低声喃喃: “爹,娘,孩儿回来了。” 第6章 鬼谷令 茅屋小院,杏树下。 桌子上摆放着四样酒食,有酱驴肉、盐花生、羊肉、猪耳肉,还有一坛子黄酒。 袁驰象和舅舅坐在树下,酒过三巡,公孙厘伸手抓了一把花生,“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袁驰象放下酒碗,看向自己舅舅,“长公主府上薛总管说,您跟他认识,他还欠了您人情。” “是。”公孙厘很淡然,“薛总管.......哈,薛不怯,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否则如何把你弄进长公主府。” “为什么?” 公孙厘喝了一口黄酒,“为什么?你不是想要当将军驰骋沙场吗。” “是,可我在公主府只是个马倌。” “现在不是了。” 袁驰象皱眉,“带刀侍卫,跟驰骋沙场有何关系?莫非您是想让我搭上长公主,然后再通过长公主的力量,进入军中?”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毕竟参军入伍的话,光凭军功升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如果背靠长公主,那么以长公主的力量,只需操作一番,混个百夫长千人将绝非什么难事。 公孙厘嚼着花生,慢条斯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想让你搭上的,并非是长公主,而是大秦的二公子——赢彻。” “二公子赢彻?”袁驰象有些惊奇,“为什么?” “因为他将来会是秦国的王。” 袁驰象目光错愕,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舅舅,“秦国的王?舅舅,赢彻并非是太子.........” 说到“太子”二字时,袁驰象想到了什么,一下止住话语,沉默起来。 “呵呵。”公孙厘兀然一笑,“当今秦王,先后立了两任王后,第一任王后生下太子赢胤,三公子赢蛟,后来死了。” “当今王后乃是后来新立的,赢彻和长公主,皆是现在王后的子女。” “太子赢胤,残疾之身,并不受秦王喜欢,相反二公子赢彻颇得秦王欢心,秦国百官暗自猜测,都认为秦王很可能会废了赢胤,重立太子。” 袁驰象凝声道:“可当今太子,虽然身有残疾,却并未犯下什么大过错,秦王恐怕不好废吧?” “所以,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天下闭嘴的理由。” “什么理由?” “杀君弑父。” 袁驰象加肉的手一抖,震惊的看着公孙厘,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舅舅,您开玩笑吧?杀君弑父的罪名何等之大,太子想要王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他已经掘了。”公孙厘语气平淡。 袁驰象眨了眨眼,有些不信,“您咋知道的?” 公孙厘倒了一碗酒,没有回答,只是夹了几块猪耳肉塞进嘴里。 而恰好是这样,反而让袁驰象心里有些发怵。 因为他知道舅舅公孙厘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舅舅一个主簿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一刻,袁驰象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真正的认识自己舅舅。 “所以舅舅,您是想让我站在二公子赢彻这一边?” “是。”公孙厘很坦然的承认。 “为什么?” 这种权利斗争,向来无比凶险,走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袁驰象不是个权谋之士,虽然他懂,但是他十年所学的专业,是兵道杀伐之术啊。 怎么听他舅舅的意思,这是要让他掺和进去呢? 公孙厘端起酒碗,起身走到了杏树前,看见了一只死去的金蝉躯壳。 “我见过二公子赢彻,龙章凤姿,命格不凡,他若坐上秦王之位,你的才能才可以真正的发挥出来。” “你不是想要驰骋沙场吗?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从赢彻身上得到,反之,他也需要你,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心胸够大,能容下你,只要你不找死,一辈子荣华富贵,性命无忧。” 袁驰象喝着酒,默不作声,他并没有真正亲眼见过赢彻,所以不知道舅舅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袁驰象不是什么桀骜不驯的人,但若是让他对一个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效忠,那也不可能。 而且他到现在才恍然发觉,自己并不清楚舅舅的真实身份。 一个平平无奇的文士?一个小小的曲阳县主簿? 若是如此,当年舅舅是怎么带着自己,找到师父那样的高人拜师成功的? 若是如此,舅舅又是如何认识薛总管,甚至还让对方欠下人情? 袁驰象放下酒碗,他打算开诚布公的问清楚。 谁知酒碗刚落桌,公孙厘的话却率先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好奇,我究竟是什么人。” “.........是。”袁驰象点头,表情认真,“舅舅,我是您带大的,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从不瞒你,可今天我才发现,我并不了解您。”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公孙厘回头一笑,一挥手,一枚黑色的令牌急射而出,稳稳落在了酒碗旁边。 袁驰象好奇拿起一看,发现古朴的令牌上刻着两个大字—— 【鬼谷】。 一瞬间,袁驰象难以置信,指着令牌,“舅舅,这.......这难道是,鬼谷令?!” “是。” 听到公孙厘承认,袁驰象只感觉一道电流从脚心窜到了天灵盖。 听他师父说,鬼谷乃是隐秘门派,几乎不出世,而且所学所涉猎很广,除了纵横捭阖之术,鬼谷也有兵法道术,机关五行。 由于其平常不显于世,庙堂和江湖大多是只闻其名,很少有人真正见过鬼谷派传人。 但,无一例外,一旦鬼谷传人出世,天下必定要大乱。 按照袁驰象师父的说法,鬼谷派的人,都是一群令天下害怕的疯子。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目的,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一百多年前,两名鬼谷弟子出世,一个入秦,一个仕魏,然后秦魏百年战争就打起来了。 这一战打的天下叫苦不迭,更离谱的是,秦魏两国竟然越打越强大,反而是其它被牵扯进来的国家,差点家底都保不住。 类似东齐、南楚这种霸主级大国还好,顶多算是大出血。 而类似韩国、郑国等国家,那是老命都快折腾没了,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元气。 后来甚至有人猜测,这是不是鬼谷派,借秦魏而弱天下的阴谋。 想到鬼谷的种种传闻,又想到舅舅刚才所说,袁驰象骤然一惊—— 老天爷,舅舅不会要搞大事吧?! 第7章 初见 夜风徐徐,吹动银杏。 “起风了........”公孙厘小声呢喃,看着一片落在酒碗之中的杏叶。 伸出手,将树上那枯死的金蝉遗骸摘下。 “乘六蛟兮蜿蝉,遂驰骋兮升云。扬彗光兮为旗,秉电策兮为鞭。” 将枯蝉握在手中,公孙厘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遂将枯蝉放入碗中,走到桌前扣下。 “现在,你还有疑问吗。” 袁驰象没吭声,一言不发将酒喝干,遂将鬼谷令递回给公孙厘。 “舅舅,我能当上大将军吗?” “能。” “赢彻......真能成为秦王?” “是。” “那我没问题了。”袁驰象忽然一笑,将酒碗扣在了桌子上,起身往屋内走去。 “睡觉睡觉,明天还得给长公主当值呢。” 公孙厘看着进屋的背影,摇头轻笑:“臭小子,又不收拾东西。” 夜深,斗转星移,月如银镜。 公孙厘拉开院门,孤身走在黑暗的街道上,一直来到河边,在一棵槐树下停下脚步。 “事情办的如何?” 一个影子从树后悄然浮现,单膝跪地,禀报道:“门主,已经布置好了。” “边境的布防图,绘制好了吗?” “已经绘制完成。” “很好,送到赵国去,你知道该给谁。” “是。” “去吧。” 人影消失,公孙厘则立在风中良久。 一辆马车辚辚而来,车厢一角挂着红灯笼,赶车的车夫带着斗笠,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样貌。 公孙厘没有说话,上马车之后就钻进车厢。 车夫一挥鞭子,马拉着车子迅速走远,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天没亮时,袁驰象就起来。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飞鱼服,将刀挎在腰间,整理的干干净净。 拎上大箱子,关上门,将马牵出后,袁驰象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杏树。 昨夜舅舅一夜未归,不告而别,他知道肯定是干什么事儿去了。 这茅屋小院,以后还有机会回来么? 袁驰象不知道,他出了院子锁好门,翻身上马,就朝咸都方向疾驰。 还了马匹,回到长公主府时,天才蒙蒙亮。 收拾利索,放好东西后,去马倌们的住处,跟霍羽龙英见了一面,之后袁驰象就径直来到了宫门口候着。 如今他已经是带刀侍卫,有长公主的腰牌,自然也没人敢拦着。 袁驰象身高八尺,穿锦衣挎刀而立,不动如山,一身气势如龙盘虎踞,让人心惊。 左右卫士,虽然立在原地,却忍不住暗自侧目。 这人好强的威势! 而袁驰象此刻目视远处天光,心中想着昨夜与舅舅的谈话。 他相信舅舅,因为是舅舅在他父母双亡之后,教他读书识字,抚养他,吃穿从来没亏待。 也是舅舅,知道他对兵事感兴趣,带他千里寻师。 所以,既然舅舅决定了,要帮二公子赢彻登上秦王位,那么他的立场,从今天起,自然就有了。 红日初升,金光洒在了琉璃瓦上,风吹过了卫士们冰冷的铠甲。 应春儿从宫殿内走出,看到袁驰象时,似乎有些惊讶。 “早。”袁驰象主动打了个招呼。 应春儿点头回应,随后径直走出宫门,似乎要去办什么事儿。 大约两刻钟,应春儿才回来,进去不久,又走了出来,“长公主让你进去。” “是。” 袁驰象进入宫殿,才发现赢召南正在由宫女们梳妆打扮,娇媚的脸上,还带着些慵懒。 “弟弟来了,桌子上叫人给你留了早食,先吃吧。” 袁驰象早就看到桌子上的饭食了,本以为是赢召南自己吃的,没想到竟然是留给他的。 “那,弟就不客气了。”袁驰象抱了抱拳,就走到桌子边坐下开吃。 毕竟,他真的没吃早饭,肚子虽然不饿,但是填饱了总是舒服的。 见袁驰象没跟自己客气,赢召南脸上露出了笑容,反正也不能动,就这么透过铜镜看袁驰象吃饭。 袁驰象拿起牛肉大饼,端起米粥喝了一口,问道:“阿姐今天要出门?” “嗯,去骊山,赵国四公子来了,太子宴请,不得不去。” “哦,那二公子也去?” “嗯,自然是要去的。”赢召南回了一句,随即好奇,“你怎么问起了二公子?” 袁驰象一笑:“二公子是阿姐的亲弟弟,自然是要问问的,我也好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 “认亲啊!” “噗哧——”赢召南忍不住笑了,弄得周围梳妆的宫女一阵忙乱。 要知道,那发髻梳理起来老麻烦了,一旦散了,那又得花半天工夫才行。 赢召南也知道自己乱动会给宫女添麻烦,于是笑了笑又忍住了。 袁驰象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阿姐,二公子年岁多少?” “比你大一岁。” “十九?.......那我得叫哥,辈分越来越小了。” “你才十八,辈分能大到哪里去。” “啧,不行,以后当了大将军,谁见了我,都得让他叫爷!” “我怎么没发现,弟弟这么不要脸?” “阿姐,你的注意力难道不该放在我要当‘大将军’这件事上吗?” “好啊,那你以后当了大将军,姐姐我是不是也得叫你一声‘爷’啊?” “咳,那倒不用,自己人就不用见外了。” 两人聊着,袁驰象早饭吃完了,赢召南也整理好妆容。 在一众宫女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宫门外,卫队和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薛总管也在其中。 “阿姐先上,弟来给你驾车。” 赢召南点头,踩着凳子进入驾辇之中,应春儿紧随其后。 袁驰象跟薛总管打了个招呼,在一声“起驾”后,队伍开始缓缓开动。 宴会举行的地点在骊山,咸都城外,距离不算远。 刚出城门,就见一驾豪华大辇停在路边,周围太监侍卫云从,武士众多。 如此排场,想不注意都难,袁驰象留心三分。 两支队伍接近后,那驾辇的锦帘掀开,一个身穿银白色长袍的少年走了出来。 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当他出现时,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我等参见二公子!” 见到此人之后,宫女侍卫们纷纷行礼,少年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大秦二公子——赢彻! 第8章 遇见一个土豪 这就是赢彻? 袁驰象悄悄打量着,发现对方气度确实不凡,一张脸冷峻英气,尤其是一双眸子,阴鸷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姐姐。”赢彻来到赢召南辇前,冷峻的脸上化出一道浅笑。 帘子掀开,赢召南探出头来,“阿彻?你在这儿等我?” “嗯,知道姐姐要来,便想着一起同行。” “你有心了。” 就在这时,赢彻看到了袁驰象,略显惊讶:“哦,这位是........” 袁驰象立马抱拳道:“袁驰象,拜见公子!” 赢召南则笑道:“阿彻,我昨日已经认他做了义弟,以后你可得多提携一下。” “义弟?”赢彻有些讶然,随后温和一笑,“如此说来,都是一家人了。” 说着,赢彻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了袁驰象。 “今日没有准备,这块玉便赠与你,当做见面礼吧。” 袁驰象双手接过,朗声道:“多谢公子!” “既是一家人,叫‘公子’未免生分了。” “这........弟,谢过兄长!” “哈哈哈,好!”赢彻开心大笑,“以后有机会,请你喝酒。” “那小弟就等着了。” 正在此时,一骑从城门口疾驰而来,卷起滚滚烟尘。 “外甥!等等我啊!” 袁驰象听到声音,感到好奇,扭头一看,只见队伍后面一骑正匆匆而来。 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约莫三十来岁,长相倒是颇为俊美,只是头冠上竟然戴着一朵金花,甚是奇特。 而一看到来人,赢彻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无奈,甚至默默轻叹了一声。 队伍的人似乎也认识这人,卫士们也没有阻拦。 那俊美中年骑马来到车辇前,一见赢召南,更是惊喜:“哟!召南也在啊!太好了太好了!” 赢召南见到中年男子,亲切的唤了一句:“召南见过舅舅。” 舅舅? 袁驰象总算知道这人身份了,难怪卫士们不拦着,原来是当今秦王后的亲弟弟,被特封安平君的宣家大少爷——宣白。 一旁,赢彻也抱拳喊了句:“舅舅。” 一听到赢彻的声音,宣大少顿时转过头来,不爽道:“我说外甥啊,让你今天叫我,你怎么自己先走了?不地道啊!” 赢彻扯了扯嘴角,“我派人叫过了,只是舅舅在醉花楼歌伎的胸脯里不肯起来,我只好先走一步。” “咳咳。”宣大少似乎也有些尴尬,“我那是在开解身世沉沦的苦命少女,为此甚是操劳啊........” 赢彻闭嘴没说话,赢召南则是浅浅笑着。 宣大少这时看到了车头坐着的袁驰象,眼睛一亮,“哎呀!这少年是谁?好帅啊,介绍我认识一下?” 赢彻伸手介绍道:“这是我和姐姐认的义弟,袁驰象。” “义弟?哎呀,那不就是一家人嘛!”宣大少眉开眼笑,“你们两个不地道啊,这种事儿都不跟舅舅说。” 说着,宣大少来到了袁驰象面前,还不等他开口,一沓银票就塞了过来。 “我身上别的没有,这些钱就当见面礼了!” 袁驰象稍微一瞟,只见银票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拾万】。 十万面额的银票?! 袁驰象眼睛瞬间瞪大了,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十张,那么也就是.......一百万两! 卧槽! 这一刻,袁驰象脑瓜子都是懵的,他一直在算自己要干多少年,才能拿到这么多俸禄。 回过神,袁驰象面色淡然的将银票塞进怀里,对着宣大少一抱拳,“袁驰象,见过大舅!” “好好好!”宣大少很高兴,“这小兄弟有意思,比赢彻这没趣的强多了!你家在哪儿?我府上有几个貌美的小妾,一会儿让人送到你家去,我跟你讲,那可是楚国那边的小蛮腰.........” “咳咳!”赢召南咳嗽两下,“舅舅,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哦,对对对,差点儿忘了。”宣大少一拍脑袋,“行了,这位小兄弟,咱们有空再好好聊啊!” “外甥,我去你车上小憩片刻,一会儿到了喊我一声。” 宣大少将马交给一旁的侍卫,然后就自然而然的钻进了赢彻的车辇。 看到这一幕,赢彻英俊的脸上,再次闪过无奈之色,显然这类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姐姐,袁弟,我就先回车辇了。” 随着赢彻回到大辇上,两支队伍汇为一处,继续往骊山赶。 行进间,赢召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弟弟不要见怪,舅舅他向来放荡不羁,不拘礼节,但人还是好的。” “怎么会。”袁驰象一笑,“大舅一出手就是百万银票,弟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没想到,弟弟还是个爱财的。” “钱财谁不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得吃饭嘛。” “咯咯咯~”车内响起轻笑,“你这嘴里的道理可真多。这钱你拿着无妨,但是以后舅舅若是带你去什么烟花柳巷,你可要注意,别学坏了。” “阿姐放心,弟是正经人,那种地方从来不去!” “那姐姐就放心了。” 袁驰象既然有出仕的心,自然不会不了解天下各国有名有姓的人物。 你可以不认识,但是不能没听过,不然也别混了。 宣白,秦王后亲弟弟,封安平君,天下有名的富商。 宣家本就是豪富之家,生意遍布十六国,甚至西域北煌也有产业。 但凡是你听过的行当,宣家都搞,富可敌国已经不足以形容宣家之富豪了。 有钱了,自然是想要权,宣家之前本是齐国人,为了成为权贵,想过各种办法。 但那些权贵哪里是什么好人,吃你的用你的,完事儿的你想向上爬,直接就一脚给你踹了。 你不服气?那又如何,不服人家可以直接派兵杀你全家,有的是手段搞你。 钱?在权利面前不堪一击。 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宣家嫡女成为了当今秦王的妃子,后来又成为了秦王后。 宣家便将家族中心,也一同搬到了秦国来,落地扎根。 当今秦王喜欢宣王后,可不止因为貌美,关键是嫁妆丰厚,这些年秦国上下连穷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不光是权贵,就连秦国的百姓,生活物资就业都没有太大问题。 只要没有天灾人祸,秦国不说太平盛世,但安居乐业还是做到了的。 而这一切,起码六成的功劳,要归功于宣家所带来的各类产业商机。 而宣家入秦,自然受到了一些不喜欢秦国的国家抵制。 但,宣家一点都不怕! 他奶奶的,老子没权的时候你们欺负,现在老子有权了你们还欺负,那老子这权不白掌了吗? 秦国本就是天下强国,一个兵强马壮,一个钱多粮足,强强联手,然后大家就发现,文的武的都干不过了。 从此,宣家在天下的产业,再也无人敢随意欺负,甚至摊子铺的更大,生意做的更广了。 袁驰象之所以坦然的接过百万银票,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拿,那等于看不起宣白。 有时候,有钱人不怕你拿他钱,而是讨厌你不给他面子。 第9章 太子赢胤 而宣白这个人也有意思。 各国关于他的传闻,那可是一点儿不少,据说他年轻时,写过艳书赚钱。 当今天下禁书《十八道沟》、《春梦情》、《小妾的风情》那都是宣大少的佳作。 嗯,后来听说,差点被宣老爷子打死,关了半年禁闭。 宣大少为了家族生意,经常在各国跑,交友自然也就多,名气自然也就有了。 所以对于宣白,袁驰象早就听过其名,只是今天才见到真人罢了。 想到关于宣家的这些事儿,袁驰象忽然心中一凝。 宣家有钱,而当今秦王后是宣家人,长公主赢召南和二公子赢彻自然是有宣家血脉。 如果他是太子赢胤的话,恐怕不想办法搞死赢彻,他都睡不着。 秦国........有风暴啊。 想着未来秦国可能会发生大动荡,又想起莫名消失的舅舅公孙厘。 袁驰象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平静的日子,或许不久就会被打破。 队伍缓缓行进,半个时辰之后,抵达了骊山。 远远看去,骊山根盘地角,绵延壮丽,左掩右映,出云纳雾。 由于是秋季,山上树叶渲金染砂,隐约可见石径幽幽,树茂根盘。 来到骊山入口,这里已经停放了一些车马,还有不少队伍的随从。 袁驰象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太子赢胤和三公子赢蛟的旗号,显然人是没到。 不过,他倒是看到了赵国四公子的队伍旗帜,而且还看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正朝这边来。 只需看到这青年身后的卫有狐,袁驰象就知道来人就是那位赵国四公子赵寿了。 那赵寿一路直达赢召南的车辇前,脸上带着和煦灿烂的笑意。 队伍停下,应春儿出来掀起帘子,赢召南随后从车上下来。 而一看到赢召南,那赵寿便忍不住上前,“召南,你终于来了!” 赢召南款款行礼,“赵公子,抱歉久等了。” “不久不久,只要是你,千年万年我都等得!” 袁驰象在一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他承认赢召南很美,但是一个大老爷们这么......... 一时半会,袁驰象竟然不知道该用何词语形容。 而赢召南面对这种,显然是习惯了,没有露出任何失礼的表情。 这时,赢彻和宣大少爷从车上下来,两人马上就看到黏在赢召南身前的赵寿。 宣大少撇了撇嘴,嘀咕道:“要命啊,惦记我这外甥女的癞蛤蟆还真多。” 赢彻咳嗽了一下,随后迈步走去。 “寿公子。” 赵寿一看是赢彻,也是热情的回应,“赢二公子,你也到了。” 而赢彻一出现,除了赵寿之外,其余一些权贵家的子弟,也纷纷上前来见礼。 袁驰象不认识,毕竟他刚到秦国也不久,平常也都是待在长公主府里,不可能人人都知道。 除非是像赢彻这种身份不一般的,要么就是如宣白一样“名声在外”的,否则袁驰象说知道,那就太夸张了。 当然,如果来的是各家的长辈,那袁驰象或许知道,毕竟那些人,都是在朝堂之上有名号的。 众人围拢过来,赢彻姐弟两个就忙了,一个个与人见礼交谈,得相互应付着。 所以说,王室贵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光是应酬,那就不轻松。 袁驰象一个无名之辈,自然是没人关注,他被赢召南认义弟的事儿,根本没传出去。 “太子驾到!” 一声高呼传来,场面霎时一静,所有人纷纷拉开距离,立地站好。 不一会儿,一队骑兵武士拱卫着一驾黄金辇车缓缓驶来。 队伍停下,垂帘升起,一个身穿黑色绣金四爪蟒袍,眉长眼狭的青年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袁驰象目光瞬间盯了过去,随后落在了青年的左手上。 青年的双手皆套着黑色的手套,不过袁驰象听说,秦国太子赢胤左手残疾,所以装了一只机关手。 戴着手套,乍一看,两只手还真是毫无分别,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这机关手的做工倒是精巧。 一看到黑袍青年,在场所有人齐声呼道:“我等拜见太子!” 太子赢胤狭长的眸子扫了一下,最后落在赢彻身上停留片刻。 此时,车内又下来了两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一脸桀骜,还有一个中年文士,穿着灰色长袍。 看到太子赢胤和那桀骜少年时,袁驰象都没有动静,可看到那中年文士,他却一下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舅舅?! 那从赢胤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消失的公孙厘。 袁驰象不明白,自己舅舅不是要帮赢彻的吗?怎么会从赢胤的车上下来? 这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回过头看向薛总管,却发现他脸上毫无波澜,好像根本没看见自己舅舅一样。 而公孙厘低眉垂目,也没有看袁驰象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人都到齐了!”那桀骜少年率先开口,看到人群中的赢彻姐弟时,目光毫不掩饰其中的厌恶。 “啐,下贱的东西,还真有脸来。” 赢胤转过头,淡淡道:“蛟弟,不得放肆,你想在众人面前失了我赢氏的脸面吗?” 赢蛟闻言瘪了瘪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赢胤看向众人,笑道:“弟弟顽劣,诸位不要见怪,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进去吧。” 赢胤带头,众人便跟着一齐进入了骊山。 一路上,很明显,赢胤和赢彻并没有什么话聊。 不过赢召南身边,赵寿的话却不少,一直不停的扯着话题。 好在有应春儿和袁驰象挡着,不然这赵寿都能贴到赢召南身上来。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场合不对,袁驰象真想一刀将这赵寿的脑袋砍下来。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情搭理赵寿,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舅舅为什么会在赢胤身边。 他不相信自己舅舅会欺骗他,如果是真的,昨晚欺骗他,今天就暴露在他面前,他舅舅还没那么傻。 所以,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名堂? 而赵寿看到袁驰象一直跟在赢召南身边,顿时有些嫉妒吃味。 若是一般护卫也就罢了,关键是袁驰象长得又高又英武,还跟的赢召南这么近,赵寿想不吃醋都难。 “召南,你身边这个人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赢召南见赵寿盯着袁驰象,笑了笑便准备介绍。 可是,袁驰象却快她一步,眼神乜视着赵寿,漠然道:“我乃长公主身边带刀侍卫,赵公子问我,有事儿?” 眼光如刀。 赵寿瞬间感觉脖子有一道凉风袭过,皮肤泛起疙瘩,好似正被一头恶虎凝视着一般。 一旁的卫有狐本能的握住剑柄,面容严肃,他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袁驰象,赢召南嘴边的话倒了回去,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以前这种情况,都是她自己面对,应春儿打架杀人没问题,但嘴巴不会动。 如今,倒是有了一个愿意主动替她挡下这些的人了。 这种感觉.........还不错。 第10章 赤帝佩剑 “没......没什么。” 赵寿只觉得胸口滞闷,脸色隐隐开始发白。 “没事就好。”袁驰象点头,按刀随着赢召南继续前行。 之后的路上,赵寿安静了很多,似乎是在袁驰象身边待着不舒服,还过去与太子赢胤聊了几句。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一处草坪,这里位于骊山脚下,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上流下,风景怡美。 早已有人在这里摆放好了案几和地毯,水果酒器,随着太子赢胤落座主位,其余人也纷纷找好位子坐下。 长公主赢召南就坐在左边第二位,第一位是赢彻,第三位则是宣大少。 右边则是赵寿和赢蛟等人,最令袁驰象意外的是,他舅舅公孙厘,竟然坐在太子身后。 这就足以证明,自己舅舅公孙厘在太子身边的地位不轻。 不知道自己舅舅搞什么鬼,袁驰象便移开目光探查周围环境。 说实话,这里风景确实很好,但不是一个好位置。 伴水而居,靠山而坐,简直是刺客上好的藏身之地。 若是有刺客的话,潜藏于水中,暗伏于山林,那都是相当危险的。 虽说骊山基本上属于王室后花园,守卫戒备森严,大概率不可能有刺客存在。 但袁驰象还是留了三分心,以防有什么意外变故。 这个世上高手何其多,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宴会开始,不管太子和赢彻之间究竟怎么不对付,但在外人面前,两人都不会失了礼数,平白让人看笑话。 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谁都不会不要面子。 当然,三公子赢蛟除外,他一直都是一副桀骜的样子,就差拿鼻孔瞪人了。 之后,宴会上又玩了一些游戏,比如投壶、射覆、吟诗作对等,活跃气氛。 毕竟出来玩,气氛弄得太闷了,丢人的不是赢彻,而是坐在主位的太子赢胤。 一时半会间,场面气氛热闹,相处的还算和谐。 不过对于袁驰象来说,那就有点儿无聊了。 他一个武人,对这些东西一点儿兴趣没有,护卫的同时,也只是当个乐子看。 宴会行进到一半,太子赢胤忽然朝百无聊赖的赢蛟使了一个眼色。 顿时,赢蛟兴奋起来,站起身高声道:“哎哎哎,老是比这些诗文,实在没啥意思,不如我们来玩点儿别的!” 赵寿好奇道:“哦?不知三公子想要玩什么?” 赢蛟双手一抱,仰头道:“我大秦以武立国,自然是要比武了!” 太子赢胤适时开口,“蛟弟这么说,莫非是有什么主意?” “当然!” 赢蛟拍了拍手掌,远处忽然跑来两名武士,将一个箭壶和一把长弓放在了宴席中间。 远处,人影走动,搬来了一个长木架,架子上用绳索系着五个铃铛,下面摆着一方长桌,桌上放着五个铜钵。 还不等众人想明白怎么回事,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架子和桌子全部遮挡起来。 “这是........”有人好奇出声。 赢蛟昂首阔步走到中间,拿起长弓,说道:“这第一场比试嘛,就比箭术,我已经命人在百步之外,放置了架子,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 “规则很简单,比试者,在此处拿弓,射击黑布后面的铃铛,只准射绑住铃铛的细绳,不准伤害铃铛分毫,谁射下的铃铛多,便为胜者!” 话音一落,不少人面色大变。 因为这游戏实在太变态了,百步之外,盲射铃铛,还只能射断细绳,这简直不可能。 别说蒙着黑布了,就算不遮起来,要射断百步以外的细绳,那都绝非寻常人能办到的,多少沙场悍将都做不到,让他们玩这个? 于是,立马有人尴尬道:“那个,三公子,我们不善射术,这游戏难度.......实在有些太大了。” 赢蛟似乎早有准备,笑道:“无妨,大家若是不想玩,也可以派自己的手下代表出战,反正就是一乐子,输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里,不少人脸上才松了下来,有的人甚至开始跟带来的护卫交流起来。 能被各家权贵带来参加这场秋宴的,必然是心腹有本事之人。 而这时,宣大少忽然开口:“这比试光比射箭多没意思,也没个奖赏?” 赢蛟这次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太子赢胤。 赢胤一笑,淡然道:“安平君所言有理,既然是比试,自然得有奖赏,这样吧。” 赢胤挥了挥手,一旁的侍从立马端上来一个长条盒子。 盒子一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盒子中摆放着一把剑,造型古朴,剑盘长龙,宝珠镶缀,随着剑身被拔出,一抹寒光惊杀了瑟瑟秋风。 金色的纹路,好似龙鳞,赤色的剑面带着喋血的肃杀,一股浩瀚深沉的凶煞气息,席卷人心。 “这是?!”不少人惊得直起身来。 赢胤嘴角一勾,说道:“此剑名为‘赤霄’,乃孤偶然所得,若是此次比试谁得优胜,此剑便赠与他了。” “嘶——”宣大少屁股抬起,身子都趴了出去,“这这.......莫非是传说中,五帝之一赤帝的佩剑赤霄?” “安平君好眼力,正是此剑。” 得到了赢胤确认,席间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大家没想到,一场比试,太子赢胤居然拿出了上古赤帝的佩剑作为奖励。 要知道,但凡跟五帝沾边的东西,不管什么,那都是绝世神器,从某方面来说,比各国的王玺还要贵重的多。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 袁驰象也不例外,虽然相比于剑,他更加喜欢刀,但是如果是赤帝佩剑的话,他觉得也不是不能拿剑当刀用,反正杀人没差,甚至更锋利。 在战场上,一般来说,除非是大剑重剑,不然杀伤效果肯定不如刀,更不用说长兵器了。 但,那也要看是什么级别的,如果是赤霄剑这种,据说连山和大地都能劈开的神兵利器,那威力自然不同。 天底下几乎所有的宝甲,在赤霄剑面前,都跟空气一样。 在这种神器面前,没有哪个武人能够淡然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