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要上夜班！》


 第一章 吸血鬼无法熬夜到天亮

    从刀子般的阴冷寒风中脱身，穿过自动门，温暖明亮的光和便利店里的味道包裹住了虎木。


    「早上好。」


    晚上九点，虎木交班开始工作。


    变成一堆灰之后又在一日之内复活，日常生活还没有被打乱，说明白点根本就是奇迹。


    「早上好啊小虎。昨天多谢你陪我了。」


    直到跟一如往常的村冈说上话为止，虎木对此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松了一口气，换上制服后，村冈向他招手。


    「那么，虽然有点抱歉，但有点事要跟你交接一下。白天警察又来宣传了，说是有sv（监督者）要来」


    听到警察二字时，今早的事一瞬间在虎木脑内闪过。


    「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犯罪，就是平时那种提防诈骗的宣传。」


    「啊啊。原来如此。」


    「说是利用点卡的诈骗多发，所以如果客人大笔消费的话要留个心眼。」


    村冈指向昨天还没有贴上的警方宣传海报。海报贴在来结账的客人容易看到的位置。


    「这种骗术之前挺流行的吧？盗取sns的账号，装作友人来骗取卡号的那种。」


    「哦哦，你很懂嘛。我就算听了说明也完全没头绪，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


    「呃，算是吧。」


    近年来便利店里会贩卖能够用于购买各种电子商品的礼品卡，也就是点卡。几年前，在社交软件上，盗取他人账号并乔装成本人，骗他人去购买点卡并拍照发去卡号，以此牟利的诈骗相当流行。


    『把点卡号拍给别人是诈骗！那个账号背后，真的是你的朋友吗？小心盗号，安全第一』


    这种宣传海报由都道府县警分发给各公司和营业场所，由监督者来管理分发事宜。然而，这种海报上警方警告的内容也就只有以前流行的诈骗手法或者类似的东西而已。


    虽说如此，跟以往一样，想在便利店收银台制止这一类型的诈骗的话，能做的也就只有把这海报贴在醒目的位置了。


    「那么，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把这个贴在醒目的地方就好。只是姑且告诉你一声罢了。」


    似乎银行那边也发起了防止特殊诈骗的运动，所以便利店也收到了在客人购买大额点卡的时候需要跟客人确认其用途的命令。


    不过虎木实际上并没有遇见过需要通知警方的案例。


    各大社交媒体运营商也加强了安全措施，频繁进行宣传之类的，听说这类诈骗也减少了。


    「但是……案例增多的话就会来这种事情啊。」


    想到这一点的话，警察向各种场所配发这类海报这件事，说不定也会引起某些新形式的事件。


    「这世界，不管过去多久都只会重复些无聊的事啊。」


    「诶？」


    「不，没什么。」


    「这样啊。那我在后面干点别的事，忙起来的话就叫我吧。」


    村冈刚进到员工室。


    「欢迎光临——」


    「……来五千円的。」


    年轻的女性顾客拿着刚提到的点卡来结账了。


    「明白了。请在那边屏幕上按一下确认按钮。」


    虽然只是虎木的感觉，点卡用得最多的面额是一千五百円和五千円的。


    一千五百円的卡常被小孩和年轻人用来充值游戏，或者给音乐付费，五千円的卡则通常被作为礼物赠送出去。


    女性顾客同时还拿了信封、圆珠笔和矿泉水来结账。


    「这些装进一个袋子里可以吗？」


    「啊，点卡请分开装。」


    大部分的点卡都是纸质的，和随着温度变化会结露的商品一起购买的话要小心。


    今天交班后一小时内，有五人来购买了各种类的点卡。全员都是年轻人，但都没有购买超过一万円的大额点卡。


    村冈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恢复了正常，工作也没有变化，除了那张多出来的海报之外。


    对于虎木来说，今天本应是跟往日一般无二的日常。


    他这么想的时刻，自动门打开了，入店音响了起来。


    「欢迎光……啊。」


    那位客人径直向着把目光投向门口的虎木走来。


    「两包佳士达。」


    「……好的，我明白了。」


    报出香烟名字的是一位脸上刻有深深皱纹的白发老人。那圆眼镜后的锐利目光注视着虎木的动作。虎木感知着背后的视线，从柜台里取出香烟，走出柜台。


    「昨天的电话啊，去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有。」


    然而老人没有接过虎木手中的香烟，而是向他出声道。


    「诶？」


    「去确认了一下报告。但是，指定地点什么也没有。给，一千円。」


    「诶？啊，好。」


    老人突然递来一张纸币，虎木手忙脚乱地收银。


    「真的是【那个】吗？」


    在收银机往外吐找零的时候，老人如此询问。虎木点了点头。


    「眼睛和牙齿都能确认，对方也使用了特有的技能。因为时间到了……那个，没有确认灰化。」


    「嗯，那就那样吧。找零呢？」


    老人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虎木将找零放在上面。


    「对了。名字是小此木嘉治郎。」


    「哦？知道名字倒是挺好。怎么知道的？」


    「啊……这个，是巧合……」


    「……哦，我刚才说了现场『什么也没有』吧。正确地说，是『什么也没剩下』。」


    「诶？」


    「灰化的痕迹，被人抹掉了。」


    「真的吗！」


    「另一方面，也有没被抹掉的灰化痕迹……你被烧成灰了？」


    「嗯。」


    老人在香烟旁边放下一件坚硬的、小小的事物。


    那是红黑色的结晶制成的，形状扭曲的十字架。


    「今早才被烧成灰，这就回来上班了。发生了什么？」


    「……那个，我现在还在上班。」


    虎木弱弱地这么说，老人于是转头看去。


    收银台前的队列排起来了，不知何时村冈也站到了另外的收银机前，分流队列。


    「最近会找时间去趟你家。到时候再说。」


    老人拿走香烟，转身走出了店门。下一位客人马上就来到了虎木面前，他连目送老人离开的时间都没有。


    虎木一边用余光望着柜台内侧老人留给他的那扭曲的红色小十字架，一边暗下决心，明早一定要把爱丽丝赶出去。


    虽说如此。


    「小虎小虎，过来一下！」


    深夜两点，村冈慌慌张张地进来叫走进饮料冷库里准备补货的虎木。


    「能不能来、来一下收银台这边？话说小虎你会英语吗？」


    「英语？虽然不是很有信心……」


    「有个外国顾客啊，站在收银台前完全不讲话，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小虎？你没事吧？露出了从没见过的不得了的表情啊？」


    「不是，只是打心底觉得麻烦罢了。」


    虎木一边全力地皱起眉头，一边手上还在补货。


    「小虎你讨厌工作到这种程度还真少见啊。哎呀拜托你了！因为是年轻女孩子，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想着十二点都过了她还没来就大意了。


    虎木伸展了一下因长时间蹲着而变得僵硬的腰身，回到店内。收银台前杵着一位眼熟的女性。


    「……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虎木刚一开口，那位女性便猛地回过头。认出虎木的那一刻，她紧绷的表情垮了下来，从快要哭出来的程度变成了普通的不安。


    光看眼圈就能稍微看出爱丽丝的疲劳了。虎木进入柜台的时候，她一直盯着虎木看。


    「店里哪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被骗了。」


    「不好意思啊，在里面补货。都这个点了怎么了？」


    「咦？日语？」


    稍远处探头探脑看着这边的村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红茶。」


    「诶？」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所以睡得不好，醒来之后就，想喝红茶。」


    「冰箱里不是有瓶装的红茶吗？」


    「那种甜甜的东西才不是红茶。我不喜欢喝甜茶。」


    「啊这样啊。我倒是很喜欢的。」


    「倒是常备些番茄汁啊。你不就是这种生物吗？」


    还好她不是会在这种场合随便使用吸血鬼这种词的笨蛋。


    「我不喜欢番茄汁啊。非要说的话，连番茄我也不怎么喜欢。只要是红色的液体都行，怎么可能嘛。」


    「怪人。」


    「别随便把自己的刻板印象套给别人啊。你怎么说也是专业的吧。」


    吸血鬼会喝番茄汁来代替鲜血，这种误解到底是哪来的呢。就好像说想喝啤酒的人类喝喝麦茶就能满足了一样。


    「顺便一提我会在休息时间去附近的深夜拉面馆点豚骨拉面和可乐。只是想活着的话就吃普通的食物就够了。」


    「这有点不健康啊。」


    爱丽丝皱起眉头。担心吸血鬼的健康还真是奇妙的话题。


    「便利店可没什么高级红茶哦。」


    「茶包总有的吧。只要泡得好，便宜的红茶也很好喝的。」


    「行吧行吧。那边的架子上，我记得是有三种左右。选个喜欢的吧。」


    「嗯。」


    爱丽丝点点头，去虎木指的货架上物色起来。


    村冈趁此时机溜了过来。


    「小虎，你们认识？」


    「呃，嗯，算是吧。怎么说呢，确实算是认识。她很怕生，又刚来日本，还不太习惯。」


    虽然完全没说谎，但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些借口呢，虎木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爱丽丝马上就回来了。她嘴角微微弯起，似乎很开心。


    「这不是有伯爵红茶嘛。日本的便利店，真厉害啊……啊！」


    爱丽丝开心地说着话走向收银台，但在注意到村冈的存在时立刻把话吞了回去。


    「啊、那……那个……」


    「那就交给小虎了。我去小睡一下，要是有什么事就叫醒我。」


    最初还很迷惑的村冈，大概是做生意做久了成精了吧，非常有眼色地从爱丽丝的视线里溜了出去，躲进员工室。


    村冈不见了，爱丽丝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是真不行啊。」


    「……对不起。要是没有惹他生气就好了。」


    「没事的。村冈先生心胸挺宽广的。五百五十七円，炉子你会用吧？」


    「没问题。开水壶我就擅自拿去用了哦。」


    「啊。我快下班了，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


    「嗯。不好意思打扰了。」


    爱丽丝抱着装有红茶茶包的塑料袋离开便利店。虎木一瞬间有种「她真能平安回家吗」的不安感，但都能安全过来应该也能回去吧。


    他这样想着。


    「小虎！」


    作为雇主的店长那无情而尖细的声音从背后逼近。


    「解释一下？」


    「不了。」


    「解释一下啊！」


    「都说不了！」


    「女朋友是吧？」


    「不是。」


    「但是住在一起？」


    「你听错了。」


    「你说过自己没女朋友的吧？」


    「确实没有。」


    「跟那种金发美人交往你还是爆炸吧。」


    「起诉你性骚扰哦。」


    「是女朋友对吧。」


    「起诉你职权骚扰哦。」


    「小虎。」


    「是你搞错了能不能赶快去睡？」


    「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村冈先生！」


    「求你了！」


    「村冈先生？」


    「到我这个岁数了已经不会嫉妒他人的幸福了哦？」


    「刚你不是还咒我原地爆炸吗。」


    「不如说自己身处困境的时候，就更要期望他人幸福才行啊。年轻人的恋爱真是耀眼啊，真令人感动，真温暖，我和我妻子也有那种时候啊。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这世界上的幸福是不平等的，我女儿要是什么时候也能明白这点就好了。作为父亲我还是希望女儿的恋人能是成熟独当一面的人啊，所以小虎……」


    「怎么了？」


    「听我说啊。」


    「绝对不要，赶快去睡。」


    「对雇主说出这种话你可别后悔啊！」


    「你再继续废话就让你长眠不醒啊。」


    「啊啊，不想着明天之类的东西的话就会越来越困啊……可恶……晚安。」


    「是，晚安。下班之前会叫醒你的。」


    「我是不是继续追问比较好呢……」


    村冈一边说着放弃的台词一边看了眼钟，恋恋不舍地消失了。


    村冈这时间确实是要休息的。深夜期间的休息时间大抵都是在假寐。frontmart池袋东五丁目店和大部分的便利店同样，都是以勉强够数的人数不断换班维持着运作。


    作为店长的村冈在轮班人数不够的时候必须自己补上，如果还不趁闲时休息的话，就只是单纯地在损害身体罢了。


    「明明不那么做也还差不多是壮年嘛。他简直像是要把自己身体搞坏一样地在工作啊。」


    这时候顾客入店的声音响了起来，虎木看向门口。


    「欢迎光……咦！？」


    看见了一张令人意外的脸。在这种时间和她相遇还稍微有点问题。


    「小灯里？怎么这时候来？」


    「……你好。」


    板着脸走向柜台的是今年十六岁的村冈灯里，村冈先生的女儿。


    「……父亲，在吗？」


    是学校的运动服吧。她穿着运动服，肩上随便披着一件大衣。


    「刚刚去休息了，我去叫他吧。」


    她的声音微妙地有点低沉，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因为深夜犯困。不管是哪个原因，作为一个便利店员，碰到深夜来店的高一女生，都得小心应对。


    更不用说她还是店长的女儿。虎木昨天才刚听过关于村冈家的微妙话题。


    虎木加快了点脚步走向员工休息室。


    「不用了，虎木先生。他睡着了吧。我只是来买东西的，马上回去。」


    「是、是这样的吗？」


    村冈的家离便利店比起虎木家还要近，差不多是走路五分钟的距离。不仅是虎木，这家店的员工都不止一次见过村冈的家人。但虎木觉得这一次的气氛比以前见面的时候都要阴沉，大概是因为知道了村冈家的那些事吧。


    灯里就像是普通的顾客一样在店里挑选，像普通的顾客一样拿来几样商品结账。


    「……那么，请在屏幕上点一下确认。」


    点心和饮料，还有不知何用的茶色信封，和一千五百円的点卡。


    「……不要告诉父亲哦。他最近好烦，把氪金什么的当眼中钉一样看待。」


    高中生充个一千五百円也不算什么值得非难的金额。但村冈搞不懂点卡是什么，说不定在家对女儿的购物发了不少牢骚吧。


    「嘛，现在的游戏氪点金也很正常吧。」


    这时候为了附和她而啰嗦两句也是无可奈何。不过灯里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不是给游戏氪金哦。是为了下载音乐，还有看直播。」


    「是、是这样吗？」


    「『歌咏次典』这个乐队，虎木先生听说过吗？」


    「抱歉，我不怎么关注音乐……」


    「是最近在newtube上出现的乐队。我很喜欢的。在他们的网站能以一曲三百円的价格下到他们的音乐。」


    「诶。一曲一曲卖的啊。」


    「父亲他们那个年代可是花好几千円买一张cd呢，比起那样，这么花零花钱不是聪明多了吗。可惜父母是不会明白的呢。」


    「……说不定就是这样吧。」


    对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抱有无条件的不安感，这是为人父母的天性一般的东西。


    虎木对这份光景相当熟悉，几乎是要看腻了。


    说到这份上，灯里似乎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她像是要警戒着父亲突然出现一般看向员工休息室，同时压低声音。


    「我来过这里的事就不用告诉他了……不过你非要说的话就说吧。」


    「不，如果你现在径直回家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他的。要是不回家的话又要另当别论，你知道的吧？」


    「……操空心。」


    对年轻人说这种话就会得到这种回。虽然知道这点，但也还是必须提醒，这是大人的责任。特别是灯里正处在这个年纪，有时候虽然能明白道理但感情上就是无法接受。


    「抱歉啊。虽然我只是你父亲的员工，但最近有认识的人在这附近被醉汉缠上了惹了一身麻烦，所以还是很担心你。」


    他指的是那位认识还不到一天的修道骑士和在黑暗中活动的吸血鬼的纠纷。确实也是认识的人，而且惹上麻烦也是真的。


    「……」


    姑且是衷心的劝告，但灯里也不知怎么理解的，只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那么再见，辛苦了。真的不用跟父亲说哦。」


    灯里低着头这么说，随即拿着购物袋走出店门。


    虎木待她走远，便闯进员工休息室，开始猛烈地摇晃地板上躺在睡袋里的村冈。


    「啊、唔、嘎啊！？」


    「村冈先生不好意思！刚才的顾客忘了东西在这里，我要去追！收银那边就拜托你了！」


    「呼啊？」


    不等村冈回答，虎木就飞奔出去。在不远处的街灯下，他找到了缓步走着的灯里的身影。


    「小灯里！」


    「……诶？」


    灯里回过头，一脸惊讶的表情，停在原地等着虎木。


    「果然还是很担心你，我送你回去吧。」


    「诶，可是店里怎么办？」


    「跟你父亲说有客人把东西忘在店里，把他叫醒看店了。把小灯里送回家后我就跑着回去。好了快走吧，我没穿外套大衣什么的真的很冷！」


    虎木强调着自己身上的便利店制服，像是刻意般地催促她。


    会不会引起她的反抗呢，这么想着的时候。


    「……嗯。」


    灯里老实地点点头，和虎木并肩而行。


    「难道说，是听说了什么吗？」


    「……什么？」


    「我家的事情。」


    灯里并没说具体指什么事，但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既然灯里敢于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虎木也不打算说谎。


    「从你父亲那里，听说了一点。」


    「父母他们有自己的想法，都很拼命，这点我虽然能理解，但还是会感觉『到底怎么回事呢』。母亲也是，对父亲那副工作狂的样子已经死心了，我知道哦。不过如果不能出席我的演奏会的话，至少也要送我一程吧？至少至少，去哪里了也要跟我说一声吧？家里少了一个人，实在是……」


    单程五分钟的距离。


    短暂的对话之间，村冈家住的公寓楼已经出现在眼前。以前村冈似乎说过，他家住在三楼的走廊尽头。然而，那里没有灯火亮起。是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呢，还是因为家中没有人呢。


    「谢谢。到这里就可以了，拜拜。」


    她并不是真的想和虎木谈心吧。只是将心里积存着的东西倾吐出来了而已。


    灯里没有等虎木回答就跑向公寓楼的大门，带着塑料袋碰撞的沙沙声。


    「找不到倾诉的对象，真辛苦啊。」


    灯里能对虎木稍微抱怨一下，是因为虎木知道内情。


    反过来想的话，对那些不知内情的人，比如学校的朋友那些的，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吧。


    「要让吸血鬼来听高中女生倾诉烦恼，世风日下啊。真是的。」


    为了把寒冷和不耐甩掉，虎木跑步回到便利店。村冈不知是不是因为困倦，摆着一副呆滞的表情站在收银台后。


    「村冈先生不好意思，我回来了。」


    「啊，嗯。那我就再去睡会。」


    「好，麻烦你了。」


    「小虎。」


    「怎么了？」


    「好像，让你费心了，不好意思啊。」


    「诶……」


    虎木回头看去的时候，村冈已经消失在员工休息室里了。说不定村冈其实注意到了灯里来过的事吧。


    「这个问题他人没法插手啊。而且……」


    虎木盯着自己的手掌。


    「自己的问题自己都解决不了的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


    这之后平安无事地到了下班时间。跟早班的员工要交接的也就只有那个警方宣传海报的事，虎木告诉他请尽量让村冈多睡一会之后就离开了便利店。


    「我这边亟待解决的问题可也是堆得像山一样多啊。」


    虎木努力滑动着碎了屏看不太清楚的手机，搜索着附近会上夜班的房地产中介。结果搜到了不少大公司的店铺，丰富的选项让虎木松了一口气。


    不陪着爱丽丝办完租房手续的话，估计麻烦还是要落回到他头上。光是这点事倒也算了，但虎木实在不想和她背后那麻烦的组织扯上不必要的关系。


    虎木思考着这些返回公寓时，和村冈家不一样，他房间的灯亮着。


    恐怕是爱丽丝一回来马上就把红茶泡上了吧。这种时间还醒着在喝红茶，她多半是根本没睡。


    虎木用疲于工作的大脑如此思考着，从门厅进入走廊，一边翻找着自己的钥匙。


    「……喂喂，怎么这么大意啊。」


    然而，手上的手感告诉他，门根本没锁。


    「我回来了，爱丽丝。你回家后倒是把门锁上啊，真粗心……」


    「哦，回来了啊。」


    回应虎木抱怨的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


    古旧的日光灯下，餐厅的桌边坐着昨夜向虎木买香烟的那个老人。他面无表情，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虎木。


    老人面前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爱丽丝坐在老人对面，中间隔着红茶和桌子。


    「由……由……由良……欢、欢……欢迎……回……！」


    爱丽丝的表情紧张得好像稍微碰一下就会碎成粉末撒一地。爱丽丝流着冷汗，眼含着泪，仿佛是在求助一样。


    「不好意思啊。我想着你反正会回来，就擅自进来等着了。不过你也是，有客人在家的话提前告诉一声不行吗。」


    老人理所当然一般地说着。


    「……不，我也没想到你今天就会来啊。」


    虎木含糊不清地小声回答。


    「我可是吓了一跳啊。没想到你带了个外国小姑娘回家来。还是说，其实她是日本人？」


    「不……不是……那、那个……」


    「语言长期不使用的话就会忘记啊。还想着我应该没忘干净，用英语跟她搭了下话，结果小姑娘好像根本听不懂。」


    她不回答的理由跟英语没关系，就算说了也没用吧。


    「赶紧给我介绍一下。」


    「大早上的催着人干这干那，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给我待在自己家睡觉啊。」


    虎木以阴沉的表情看着老人。


    「怎么会是外人呢，我们是一家人吧。」


    「要是一家人的话，你也给我考虑一下时间啊。年纪大了醒得早我知道，但我可是现在才正要休息啊。」


    「…………啊……诶……家、家人？」


    虎木和老人互相说出了『家人』二字。爱丽丝的紧张感缓和了一些。


    「嗯。这老头是我的家人。所以……虽然我觉得有点难，不过你还是试着冷静一下吧。」


    虎木把外套在一旁放好，同时向爱丽丝介绍了老人。


    「对、对、对不……起……我、我……失礼……了……」


    「这家伙是爱丽丝，因为各种原因暂时留她过夜而已。然后她其实非常怕生，不过会说日语。你也稍微照顾一下她吧。」


    「哦，原来如此。那么就是突然有个老头开门闯进来吓到她了吧。干了件坏事啊。」


    老人说话声音很高，爱丽丝的肩膀害怕地颤抖着。


    「年纪大了说话声音不大一点就听不清了。别那么害怕。」


    「嗯、嗯……」


    「老夫名叫和乐，虎木和乐。一如外观，就是个老头。由良平时受你照顾了啊！」


    「没、没、没有……」


    「这家伙一个人住我一直很担心的，偶尔就会像这样来看看他。不过，就像他说的一样，老人醒得总是太早，这家伙又生活又一直黑白颠倒，总是没什么机会。所以这次就算知道时间太早也还是来了。」


    「是、是、是、是这这这这样吗……」


    「没想到这家伙会把女性带回家，我可真是吓了一跳。综上所述，非常抱歉。」


    「没、没、没事……」


    「是这样的话在店里就该跟我说一句的啊，这家伙。」


    「吵死了，说了的话你又要产生奇怪的误解吧。我已经被各种有色眼光打量过了啊。」


    「是在我去便利店买完东西之后吗？」


    「都知道了就别说些多余的话了啊。」


    「嗯，这样啊。不过呢……」


    名为和乐的老人，透过眼镜凝视着爱丽丝。


    仿佛要躲避那老人特有的平静视线般，爱丽丝低下头去。


    「小姑娘那么害怕男性，却又能住在这里，一定是从由良身上感觉到了跟他人不同的什么东西吧。」


    「……」


    「喂。」


    「呀，没什么。那么，我也见过由良一面了，差不多该告辞了。小姑娘，多谢你努力给我泡的这杯红茶了。」


    「啊！？这就要走了？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虽然有话要说，不过也不是很急，再给小姑娘制造更多压力就不好了，下次再说吧。」


    和乐一口气喝干杯中的红茶，轻轻挥手，站起身来。


    他那平平无奇的外套和围巾还穿在身上。


    「那就这样，打扰了。」


    和乐从桌角拿起放在那里的卷檐帽——大概他进屋之后就只脱了这一件吧。他把帽子按在胸口向爱丽丝一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的那一瞬间，爱丽丝的紧张感就消失了。


    「……对、对不起，由良。难得你祖父来看你，我却……」


    「不……」


    「虽然我知道他是你的亲人……但是……由良，果然……」


    「嗯？」


    「你的祖父他，是人类吧。」


    「嗯。」


    「你是吸血鬼的事……」


    「他知道的。客用的被褥和牙刷，那些平时都是那老爷子在用的。」


    「由良，这么说的话，你不是纯种的吸血鬼吗……」


    和乐老人是人类，虎木却是吸血鬼。这样的话，理所当然地就会得出这个结论。


    虎木昨夜并没有说自己的来历。虽然被别人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但也不想特别声张，所以仅仅是没有说而已。


    「离日出还有三十分钟。我去送送他。」


    「……嗯，抱歉。真的，那个，受你的祖父照顾了……」


    虎木拍了拍几乎要喘不上气的爱丽丝的背，让她平静下来。他披上刚刚放下的外套，追着和乐出门。


    然后。


    仿佛早知道他会追出来一般，和乐就在公寓外的小道上抽着烟。


    「喂喂，丰岛区可是禁止在路边吸烟的。」


    「有时候就是想抽啊。你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那还真抱歉啊。本来今天就打算把她赶出去的。」


    「真的好吗？她已经知道不少了吧？」


    果然，和乐老人也察觉了爱丽丝知道虎木身份的这件事。


    虎木微微摇头。


    「至今为止知道我是吸血鬼的人也不少了。只是这样还不算真正知道内情。」


    「你不顾我的反对开始独自生活已经十年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有一个知道内情牵扯进来的人类也不坏。觉得试试看也挺好，是不是？」


    老人深吸了一口香烟，从口袋里取出便携烟灰缸，把烟头收了起来。


    「一个人生活的理由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也接受了吧。不过，那跟这件事没关系。」


    「我可是很担心的。都说年纪大了就会变得达观，对世界也没什么留恋了，但那是骗人的啊。年纪越大，担心的事越多，遗憾也越来越多。」


    老人的眼镜映照着逐渐开始泛白的云层，寂然地一闪。


    虎木看着老人的侧脸，像是要安慰他一般说。


    「你也很努力了啊，和乐。」


    「拿不出成果的话，就和什么都没做一样啊，大哥。」


    最少也有七十岁的老人和乐，对着不管怎么看都是二十岁上下的虎木由良，称呼着『大哥』。


    ※


    呼出的空气逐渐不再冒着白雾了，他却没有注意到。


    在雪地中，像是要把双膝折断般狂奔。汗水与泪水遮住了眼睛。


    紧握着刀的手已经不记得挥动过多少次了。


    即使是这样，沾满鲜血的左手扣住脖颈的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无星无月的雪夜。


    害怕又紧张，牙齿都在打颤。


    本应是那样的，但是，『那东西』一点点、一点点地逼近到眼前。


    并不是「眼睛已经习惯了」那种常见的现象。


    像是白昼一般看清了无光的雪夜。


    然后，踩着深深的积雪悄无声息地出现的，是一双和自己一样能将雪夜视如白昼的赤色双眸。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胡乱挥舞着刀刃早已卷折、已经跟一片铁板没什么两样的菜刀，他大叫着。


    不可思议的是，这声音却穿破了风雪。


    「哎呀哎呀，没事吧？摔倒了呢。膝盖没有受伤吗？」


    外貌如同鲜血一般的那东西，说着仿佛坐在炉火旁爱抚膝上幼子般的温柔言语。


    「都是因为贪玩一直玩到晚上的缘故哦？来吧，好孩子，到这边来吧，该睡觉了。」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


    发青的嘴唇颤抖着，呼出的气息已经逐渐没有温度了。他用右手挥舞着卷刃的菜刀，左手拼命地护着身后。


    「啊……啊……啊……」


    他背后那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小身影，全身都颤抖着，恐惧从口中断断续续地呼出，凝成白雾。


    「听话，哥哥就是要当弟弟的榜样。我们赶快回家休息吧？」


    那东西在他和弟弟面前停下，玩弄地俯视着他们。


    雪夜中，有赤色的寒星亮起。


    他确信了。自己和弟弟的性命，马上就要终结了。


    他那变得能够透视黑暗的双目，看见了。简直不似人类的端正容貌，还有仿佛要溶化在夜色里的和服。被红黑的血染透的和服。


    父亲的血腥味。


    「别过来……不要靠近我弟弟啊啊啊啊！！」


    他仿佛要拒绝那血腥味一般，重复挥舞着卷刃的菜刀。


    但攻击全部都被『那东西』柔软纤细的手掌接下来了。连一点伤都没有受。


    不知是谁的红色双眸中泛起笑意。


    下一瞬间，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夜色中，向着『那东西』的脖颈呼出冰冷的吹息。展露出锐利的『牙』。


    「！！」


    直到那一刻为止，一直像传说中的雪妖一般游刃有余的那双眸中，骤然亮起惊愕。那双眸凝视着咫尺之内的，他口中生出的『牙』。


    「怎么可能！！」


    『那东西』以可怕的怪力将他扔了出去，摔进脚边的雪中。


    积雪纷飞中，『那东西』的呼吸乱了片刻。


    弟弟笨拙地抱住被打飞而失去意识的哥哥。


    『那东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场面片刻，忽然露出了与最开始的游刃有余完全不同的笑容。


    像是要让慌乱的小孩子也能明白一般。『那东西』清楚地，像是诅咒一般地说。


    「……来追我吧。」


    「哥哥！哥哥！不要，不要啊啊啊！！」


    那话语确实传达到了哭叫着的弟弟耳中。说不定，失去意识的哥哥也听见了。


    然后，仅仅是几分钟后，他醒来时。


    『那东西』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甚至没有在雪上留下来过的痕迹。


    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见不了阳光了。


    ※


    东京的寒冷和两兄弟的故乡东北有本质的区别。


    即使如此，在天气真正变冷，身子被刀子般的寒风吹袭时，还是会想起那时全身冻结般的恐惧感。


    「这种时候，就会想着『那时候我也一起变成吸血鬼就不用操心了』。每晚都会这么想。」


    「别说蠢话。真要是那样，我们早就一起曝尸荒野了。」


    「啊啊，是啊。『要是当初那样就好了』这种话，我这个年纪也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


    「啊，对了。我当初也受过君江的照顾，还有良明君，不是成了个成熟的大人了嘛。江津子家的大儿子，在少年棒球联盟里当上了投手，你不是很开心地跟我说过吗？要是当时跟我一起变成了吸血鬼，这些幸福可就不会有了。不如说，要是那样的话我拼上的命就没意义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想着大哥你是不是也理应享有同样的幸福呢。至少是和我差不多的幸福吧。」


    虎木由良的亲弟弟，虎木和乐。他的叹息比烟草的烟气还要沉重苍白，就那样轻飘飘地消失在早晨的天空中。


    冬日的寒冷，会让他们想起那一天。


    被不属于此世的妖魅随手改变了未来的兄弟二人，那无力的幼童身影。


    「小此木嘉治郎，对吧。」


    和乐重新点上一根烟，换了话题。


    「当时马上让良明去调查了。此人似乎是二课追捕了很久的特殊诈骗犯。」


    「是这样吗。」


    「不过很巧，公安和警备部那边好像也有名字相同的注意对象。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些都是同一人物，但这名字实在是少见。」（※译注：日本的公安部门主要负责监视激进社会团体，警备部则负责灾害对策、警卫之类需要出人手的活，以及给公安收集情报。）


    和乐从怀中拿出的笔记本上写着『小此木嘉治郎』。


    「这名字净是些老旧的字拼在一起啊。」


    「往上追溯记录，几十年前在东欧还有个同样名字、最终失踪的日本人。大哥觉得他那时候看起来多少岁？」


    「大概三十上下吧。」


    「柏林墙拆除前，小此木嘉治郎在东欧就再无音信了。那时他三十岁。之后在香港回归前一年的1996年，他在香港被通缉了。」


    「1989年三十岁时失踪的小此木如果就是我遇见的那个，那么他成为吸血鬼至少有三十年以上了。但我并没感觉到他有多强……」


    「是背后有什么人物，还是单纯地回到故乡，这点仍然还在调查中。吸血鬼要渡海可不容易啊。告诉大哥那家伙的消息的，就是刚才的小姑娘吧。她是什么人？」


    「说是什么暗十字骑士团的。圣十字教会里的一个派系。虽然我觉得黑暗什么的挺亵渎的。」


    「其他骑士团还有翻译过来叫什么光墓、银鹫羽之类的。不过这个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后去查查吧。不……」


    「怎么了？」


    「说不定就算不去调查，情报过几天也会自己送上门吧。因为大哥你明明变成了灰，『血之刻印』却还是那样没变啊。」


    「……啊。」


    虎木从和乐提及的消息中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


    「你想说什么？」


    「现在还没什么，不过，想想我为什么要把那恶趣味的首饰给你吧。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有什么话对你说的。」


    和乐这么说着，看向虎木房间的窗子。


    「不想沾上没必要的麻烦的话，就尽早跟她分手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分手是什么意思啊。听起来好像我跟她关系不一般啊。」


    「她跟大哥你能正常交谈吧。这不可能没理由的。」


    「她说是因为我是吸血鬼，实在不行可以干掉。」


    「就她那样，工作内容却是『杀死吸血鬼』，反而让人担心她啊。」


    虽然只和爱丽丝接触了片刻，和乐却也跟虎木有相同的感想。


    「如果那全是装出来的倒也真是了不起了。莫非，把大哥你的灰全收集起来的也是她？」


    「说是已经习惯了。」


    「你们俩倒是绝配。」


    「饶了我吧，你什么时候变得像到处介绍相亲的大妈一样了。」


    「上年纪了嘛，越发担心年轻人的将来了啊。」


    和乐把第二根烟抽到一半，就按灭在烟灰缸里。


    「那可是烟鬼的抽法，你差不多也该把烟戒了吧。」


    「现在开始戒也没什么用了。」


    和乐这么说着，笑了。


    「聊太久了啊，天都亮了。下次再慢慢聊吧。」


    「嗯。代我向良明君问个好吧。」


    和乐转过身，轻轻摆手，消失在朝霞逐渐逼近的街角。


    虎木像是被太阳追赶着一般跑回房间时，爱丽丝还坐在原位等着他。


    「你的祖父他有生气吗？」


    「没事。他说下次再来。」


    「这、这样啊……下次我会尽可能地保持礼貌的。」


    「前提是下次他来的时候你还待在这啊。」


    一瞬间话题好像僵住了。


    「怎样都好，我差不多要睡了，还有十分钟就日出了。」


    「嗯，我知道了……说起来，由良，有件事我很在意……」


    「啊，对了，爱丽丝，你洗过澡了吗？」


    「这房间里怎么没有棺……诶？洗澡？昨天晚上借用过浴室了，也好好打扫干净了，怎么了？」


    「我平时是睡在浴室里的，所以到今晚为止浴室是没法用的，得告诉你一声。」


    爱丽丝睁大了眼睛。


    「啊，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家的浴室和卫生间是分开的，所以上厕所不用担心。」


    「不是，你睡在，浴室里？」


    「我被烧成灰那时候的留言条里有写吧。把灰收集起来放进浴室。」


    「那不是因为怕灰烬弄脏房间或者棺材吗？」


    「哈啊？棺材？」


    「因为，吸血鬼不是睡在棺材里的吗？」


    爱丽丝这么一问，只见虎木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知道了。爱丽丝，你没睡过棺材吧。」


    「哪有活人没事去睡棺材的啊？」


    「那种睡起来超难受的东西哪有人会去睡啊。毕竟是为了装不会动的死人而造出来的东西，在里面翻个身都会碰到，你应该知道吧？不小心伸个手盖子就开了啊。」


    吸血鬼口中说出了死人这种话。


    「棺材盖不是做成打不开的样式的吗？」


    「那得有人从外面封上才行。」


    「啊。」


    「西式的那种更糟糕了。日本能买到的西式棺材多半都是装饰用的道具，毕竟日本基本没法土葬啊。道具的话装合页的那地方多半都有空隙的。」


    虽然虎木有着睡过日式、西式不同棺材的经验这点很奇怪，但爱丽丝最惊讶的还是别的。


    「棺材这么简单就能买到的吗？」


    「最近网上很好买到的，价格也不贵。」


    想着要买的话棺材随便就能买到，这也是事实。


    「所以我的结论就是现在这样。用不透明的门封闭起来、也没有窗子的浴室，再用布堵上缝隙，门上挂上遮光窗帘。顺便一提不睡浴缸，而是睡在地板上的话会比较舒服。对于吸血鬼来说阴凉的空气也很舒服。」


    「光想一想就出现了风湿的幻痛啊。」


    爱丽丝毫不作伪地发出感想。


    「我睡习惯了。我住的这一间房的浴室格外大一些，不如说我就是因为有这么个浴室才捏着鼻子选了这个连洗脸台都没有的房间。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虎木强调自己一个人住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希望爱丽丝赶紧搬出去。可惜爱丽丝沉浸于吸血鬼睡在公寓的浴室里这一震惊的事实中，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潜台词。


    「行了，我差不多要睡了。今天发生了一堆事，真的很累。」


    虎木这么说着，走进爱丽丝住的房间隔壁，从扎紧的塑料袋里拿出某种柔软的圆筒状物。


    「那是什么？枕头？」


    「气垫床，户外用的那种。直接睡浴室地板就算是我也很难受。这东西很厉害的，可以手动打气，能够水洗，而且还很便宜。以前试过用睡袋，也试过硬着头皮用被子和靠枕，不过最后还是这个最好用。」


    「……诶。」


    听着吸血鬼的生活小妙招，爱丽丝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那再见了。啊……对了，吃饭的话，有什么就随便吃吃吧。」


    本来打算今天就把她赶出去的。但是，爱丽丝面对村冈时明明只能一言不发地杵在收银台前，面对虎木的家人和乐时，她却拼命地战胜自己，为和乐泡了一杯红茶。


    看在这份心意的面子上，吸血鬼大发善心，让她再待个一两天也行。


    「谢谢你。晚安。」


    「……嗯。晚安。」


    虎木消失在浴室门后。浴室门被小心地关上，然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这并不是在提防爱丽丝，只是单纯地防止误入。


    虽然以为他进去之后就会立刻就寝，但浴室里传来了噗噗的打气声。虽然不知道气垫什么尺寸，不过大小足够睡下一个成年男性的气垫床光靠手动打气总归是相当费劲的。


    于是爱丽丝听了三十分钟左右的打气声。在那声音消失后，爱丽丝知道虎木睡下了。


    「像是佛教的即身佛一样啊。」


    即身佛，也就是僧人形状的木乃伊。制作方式是将活着的僧人封入专用的地穴中，僧人在其中不断敲钟，若是钟声停止，那就是涅盘入灭了。就是这么一种相当可怕的方法。


    爱丽丝从没想过，自己会听着吸血鬼自闭在浴室里给气垫打气的声音而想起这种世界宗教杂学。


    「……」


    她对于自己给虎木添了麻烦这点是有自觉的。


    刚才也是，她知道虎木本来肯定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吞回去了。


    得要尽快处理好自己的生活。就在爱丽丝给自己鼓劲的时候——


    「咦？」


    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手机的震动声。这样下去打扰到虎木休息就不好了，爱丽丝慌慌张张地寻找着声源，最后在借住的房间里的修道服中找到了。


    「糟了！」


    是骑士团的公务用机。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取出来，发现是专用app收到了消息。


    标题是『关于赴任日本支部的手续』。要点是，前往暗十字骑士团日本支部的『东京驻地』赴任的日期已经决定了。继续翻下去，还附上了日本支部所在位置的地图。爱丽丝松了一口气。


    虽然收到了地点的指示，不过爱丽丝已经见过支部所在的那幢建筑物了。


    是认识的地点，再加上还是从她现在待的虎木家可以走路过去的距离。这次怎么说也不可能再跑错到宇都宫去了。


    「太阳城60。这次总不会再迷路了……吧。」


    爱丽丝自言自语，但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


    ※


    在被称作『副都心』的池袋、新宿、涉谷三处地点中，池袋是地理上分隔最明显的一处。


    其他两处都是以车站为中心，商业圈随着人流呈放射状扩散，还会和相邻的其他商业圈重叠交错。但池袋是被铁道线和车站完全分断为东西两片的，不同方向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各人的感觉可能有差异，但总之东和南侧是家庭向的，西和北侧则偏向成人。


    结果是，东和南侧夜晚沉睡着，西和北侧则是白天沉睡着。


    不论如何，这里总归还是能代表东京的一大繁华街道。爱丽丝小心地在地图app上选择了路径，才找出一条能避开繁华街道的路线。


    「要是不算走错到宇都宫那次，这还是第一次坐电车啊，果然有点紧张。」


    爱丽丝在都电杂司谷站乘上都电荒川线，到东池袋四丁目站下了车。荒川线上有有轨电车，所以车站是开放式的。拜其所赐，爱丽丝一下车就能远远地看见目的地了。


    躲开主干道，穿过交错的小巷，爱丽丝潜入太阳城60大楼的脚下。


    进入大楼后，里面到处都是繁华的人流。爱丽丝低下头，被人流裹挟着前进。


    「没事的……太阳落山还早呢……没事的……」


    她自己有所自觉，自己在白天出行基本没什么问题。


    跑到宇都宫去的时候，电车里也有很多男性在爱丽丝身边来来去去、或站或坐。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身黑色的修道服在日本算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但在路上走着的时候，附近的大部分人还是在『自己走自己的』。


    所以没人会看着爱丽丝，也不会注意她。和她无关。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推车！」


    「好、好的！」


    所以像这样在被什么商店的员工搭话借过的时候，也能勉强忍住恐慌，让开道路。


    问题是，晚上。


    夜晚遇见的男性，不管是多明亮的街道上遇见的，都很可怕。


    「……真的是在这里吗。」


    随着她按照指示前进，附近的人流逐渐减少了。似乎她是进入了一般购物的客人不会进入的办公楼栋。


    外面照进来的光线突然减少，人潮的嘈杂也远去了，爱丽丝进入只有日语标牌的区域，稍微有点不安。


    「啊！」


    「啊！对、对不起……」


    走路的时候没好好看前面，因此经过转角的时候突然和某人撞到了一起。


    「你没事吧！」


    「嗯，没事。是我走路太着急……哎呀？」


    撞到爱丽丝的，是比她要矮一个头的，身着和服的黑发女性。年岁似乎和爱丽丝相近，所以爱丽丝才能够平静地道歉。


    「怎么了？」


    「不，只是你比我想的要年轻，所以有点惊讶。」


    「啊……？」


    爱丽丝在心中歪头。


    听说日本人比看起来要年轻，但不管怎么看，面前这位女性也没有年长到可以评价爱丽丝「年轻」的岁数。


    「总之，两人都没受伤就好。暗十字骑士团（dark·cross·knights）的事务所在那边转角的地方哦。」


    女性这么说着点点头，从爱丽丝身侧穿过。


    「啊，多、多谢。」


    爱丽丝稍微行了个礼，但在那一瞬间——


    「宇都宫的饺子，好吃吗？」


    她耳边传来有些轻慢的低语。爱丽丝猛地回过头去——


    「你说什么？」


    可身着和服的女性身影已经消失了。


    爱丽丝吸了一口凉气。


    dark cross knights。暗十字骑士团。


    和虎木说起的时候一直用的是翻译过来的日语名称，刚才的女性用的却是原名，爱丽丝一时没有发现。


    在无处藏身的办公楼走廊上感觉到了令人不快的气氛。爱丽丝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伸向腰间的锤子，但是——


    「还是优先工作吧。」


    爱丽丝整理好心情，确认了地图。地图指向的方位和那位女性所指的一致。


    向那方向前进了约二十米后——


    「……真的是这里？」


    暗十字骑士团是圣十字教徒组建的，不过是实务集团，所以爱丽丝也没有期待着里面会是什么神圣的教会之类的样子。


    不过，透过透明的玻璃能看见放着电脑的三个工位，此时其中两个位置还是空的。里面还有一扇门，但门后绝对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空间了。


    唯一有人的那个工位上，有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修女正对着电脑。那位修女注意到爱丽丝后，便站起身出来迎接。


    「欢迎，叶蕾伊修女。我是暗十字骑士团日本支部的东京驻地骑士长，中浦节子。」


    「初次见面，中浦修女。赴任的报道来迟了，非常抱歉。」


    爱丽丝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礼。中浦以手抚胸，微微回礼。


    她那圆眼镜和圆圆的脸颊很相称，脱去修道服的话就是一位普通的日本女性。


    「日语很流利呢。请进来吧。很惊讶吧？办公室这么小。」


    「不，我认为骑士团轻装上阵是最重要的。不过，我以为会是更隐秘一点的场所的。」


    「这间办公室是从一家小旅行社那里租来的。毕竟没什么预算嘛。来来，坐下吧，因为是个小小的驻地，所以繁杂的礼节就免了。」


    「失礼了。」


    爱丽丝被催促着坐下，中浦隔着柜台坐在她对面。这么一看，果然是旅行社才会有的布局。


    「请用吧。」


    「那就不客气了。」


    爱丽丝啜了一口刚泡好的上品日本茶，将香气四溢的茶汤喝下，表情缓和下来——


    「还没正式上任就击杀了一只吸血鬼呢。辛苦你了。」


    「噗咳！」


    爱丽丝差点把茶水全喷出去。


    「而且在日本警察到达现场之前你就回收了吸血鬼·小此木嘉治郎的灰烬，对他施行了圣别处理。虽然他并不是很强，但他是个足够狡猾的吸血鬼，总是差之毫厘地从我们手下逃脱，十分碍事。能将他击杀并且连目击者都不留，不愧是本国来的修道骑士。」


    中浦一边看着预先准备好的文件，一边笑着评论昨天的事——


    「不、不是，呃，那个……」


    爱丽丝冷汗如注。


    「小此木还被怀疑跟国外的黑社会有联系。多亏你的功劳，世界和日本又离和平更近了一步，作为骑士长，我要感谢你。」


    「……不敢当……」


    被卷进来的人类男性吓到不敢动弹，还被素未谋面的吸血鬼搭救之类的，这些话哪怕杀了她也说不出口。


    「虽然我觉得你在本国应该已经听说过了，近年来在日本，不仅是吸血鬼，所有的幻影行动都活跃了起来。尽管事情的重要性远比不上本国或是世界的各个危险地区，但怎么说日本也是排得上号的几个平稳安定的发达国家之一，要是治安被幻影搅乱的话，各国的情势也会越发严峻吧。」


    「是的，这我已经了解了。」


    「叶蕾伊修女，如你所见，日本支部绝不是什么大规模的组织。虽然由于组织本身所限，没办法维持太多的驻地，但是就算在日本人口如此众多的情况下，暗十字骑士团也仅在札幌、仙台、东京、名古屋、福冈五处都市设置了驻地。」


    正是如此。


    爱丽丝在决定前往日本赴任时就已经知道了，骑士团在日本国内的发展非常畸形。西日本的驻地只有福冈一处，剩余的驻地全部都在东海地方以东。


    连日本第二的商业都市——大阪，和世界各地的游客都会前来游玩的、对于日本历史来说必不可少的古都——京都，这两个城市都没有骑士团驻地，只能说是不自然。


    「我们日本支部骑士团负有义务，必须阻止别有用心者动摇此世的和平。请谨守修道骑士的道路，肩负起责任，从幻影们带来的黑暗中照亮世界吧。」


    「……我明白了。」


    爱丽丝老实地接受了。不过，她等一下就会回到一间浴室里躺着吸血鬼的房间里去。


    正如虎木所说，在现代，很多骑士也有幻影作为协力者。


    然而，上任第一天就寄住在幻影家里的修道骑士，恐怕自己还是第一个。


    「叶蕾伊修女？」


    「啊，呃，是。我向神的圣名起誓，必将践行修道骑士的责任。」


    「这就足够了。然后，作为上任的祝贺，把这套骑士的正式装备配发给你。」


    中浦严肃地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雕有精致花纹的小箱子。


    「这是你的『圣枪』。」


    爱丽丝稍有些紧张地，用双手揭开箱盖。颜色令人联想起鲜血的红色绢布中，放着一柄银色的枪。


    「……」


    那柄枪简直就像是沉在血海之中一般，令爱丽丝的脸色有些发青。


    不过，这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在这极东地域被认可为一名修道骑士的证明。


    这时候必须要忍耐。


    爱丽丝取出那柄与她的圣锤刻有同样花纹的精致手枪，有些慌乱地合上箱盖。


    这是一柄连身为女性的爱丽丝也能完全掌握的小型手枪。只能装填两发弹药，但那两发弹药是古今东西所有的幻影都能杀灭的纯银弹。


    与圣锤·解放并列的圣枪·狄乌斯克利斯，是在对幻影战斗中必不可少的神圣武器。


    （※译注：圣枪叫デウスクリス，不同于圣锤直接取的法语词libération有典可查，这个クリス的意义是实在没法确定，只好音译了事。这名字看起来像个太刀0分台的弱鸡飞龙种呢。）


    虽说如此，不管是希斯罗机场还是成田、羽田机场都不可能让手枪过安检，所以枪械由赴任地发放就成了惯例。


    「十分感谢，我收下了。」


    「好的。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来日本的第三天吧。这几天是潜伏在何处呢？」


    「诶！？」


    「……怎么了？」


    「啊、不，是住在……旅馆……」


    爱丽丝一瞬间想要回答住在野外，但忽然想起昨夜在虎木家洗过澡这件事没法解释，只好赶快撒了个近似的谎蒙混过去。


    中浦应该知道爱丽丝是第一次来日本，所以爱丽丝也没办法说自己找到了固定的住处。


    中浦并没有注意到爱丽丝话语中一瞬间的停顿，表情不变地点头。


    「是这样吗。退房的时候记得开发票来报销，太高级的旅馆就算了，财务那边不好商量哦。」


    「好、好的……」


    这么说清楚之后，感觉旅馆的房费贵得都有点可爱了。


    「稍微去和日本支部的骑士们打个照面吧。我等的圣务虽说迫在眉睫，但还不至于必须天天枕戈待旦神经紧绷。给你办个欢迎会还是没问题的。」


    「好的，我会期待着的。啊，说起来……」


    爱丽丝忽然想起了什么般，转头看向房间门。


    「我可能已经见过日本支部的前辈之一了。」


    「诶？」


    「虽说是骑士，也不一定要一直穿着修道服吧。在日本还是挺显眼的……刚才在外面的走廊上，我遇见了一位穿和服的年轻女性，她给我指了来这里的路。那位是不是就是……」


    「爱丽丝小姐！那个女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诶、啊？」


    直到刚才还公事公办地称爱丽丝为「叶蕾伊修女」的中浦，忽然激动地直起身子，上半身探出了柜台。


    爱丽丝不知所措地回答：「什么……？我们只是在转角不小心撞到，互相道了个歉……」


    「这样啊……」


    简单说明过之后，中浦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只是和那个女人交谈了几句对吧。你的下一个圣务已经决定了，在任务完成之前，不需要在意这件事情。」


    「哦……」


    虽然听到这种话肯定是会心有疑虑的，不过作为上司的中浦都当面这么说了，也没办法。不过想到这里，爱丽丝的脑内，两段本没有关系的记忆突然联系起来了。


    「咦？难道说……让我坐上前去宇都宫的电车的就是……」


    「宇都宫？」


    「啊，不，没什么。」


    爱丽丝在上野站问路的对象也是身着和服的年轻女性。刚才的女性也对初次相见的爱丽丝提到了宇都宫的事。


    不过，且不论怎么想那位女性和爱丽丝都是初次见面，光是「圣务之前迷路到宇都宫，最后还大吃了一顿饺子」这件事就已经根本说不出口了。


    「叶蕾伊修女。」


    中浦总算是从动摇中重整了姿态，将几份文件摆在爱丽丝面前。


    「这些是接下来的圣务。本来是另一位骑士负责的，但那位骑士在侦察时被敌人发觉，受了很严重的伤。」


    「……」


    爱丽丝甩掉关于饺子的记忆，坐直了身子，表情认真起来。


    「根据情况不同，有时候任务也可以移交给警方来处理，因此先派了一位从骑士去侦察情况。但那位骑士潜入对象周围时暴露了，从而受了重伤，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了。」


    中浦提到的「对象」，是「作为对象的幻影」的略称。


    「虽说那孩子只是从骑士，但却是长于战斗的类型，不是半吊子的吸血鬼能轻易解决的。对象是值得一位本国正骑士来处理的对手。请务必迅速完成圣务，有可能的话请将对象捕获。」


    「我知道了，中浦修女。我将竭尽全力。」


    「这是已确认的情报，请记好。」


    爱丽丝凝视着中浦递来的文件，默记在脑中。


    为了避免外泄情报，所有的骑士都受过记忆对象情报的专门训练。


    「……诶？」


    可是，在看到对象主要潜伏地点的情报时，爱丽丝的表情僵硬了。


    「叶蕾伊修女？」


    仿佛没听见中浦的疑问般，爱丽丝的脸上浮现冷汗。


    「……中浦修女，这个，是真的？」


    「嗯，虽说我们这一驻地的情况欠佳，但情势应该也不会变化得那么快……」


    所以说为什么会把跑去这种地方侦察的任务丢给自己呢。


    这一任务和爱丽丝实在是八字不合。


    而且抛开这一点不谈，这份情报显然也太模糊了。


    「那个，这份情报好像只提到锁定到了对象的名字和潜伏地点，其他的辅助人员在……」


    「诶？」


    『诶』是什么意思啊。


    「除了潜伏地点之外的情报几乎是一片空白，比如对象的协助者、潜伏地点的建筑物地图什么的。负责辅助收集这些尚且空白的情报的从骑士之类的……」


    「哎呀……」


    「不，哎呀个什么劲啊……」


    忍不住说出口了。


    「……没问题的。毕竟是本国来的优秀骑士，一定能全部解决掉的。神明祝福你。另外请不要使用太多经费，预算实在是挤不出来了。」


    「这……」


    这回轮到爱丽丝无言以对了。


    ————


    爱丽丝走出太阳城60，怔怔地想着刚才的事。


    虽然有听说日本的职场倾向于依靠个人能力而拒绝根本上的改革，但中浦那个态度……到底要怪日本人的气质呢，还是该怪日本支部呢。


    总之这样下去，爱丽丝一个人绝对完成不了接下来的圣务。


    从东池袋四丁目站到都电杂司谷站的片刻之间，爱丽丝烦恼了片刻，而后得出了结论。


    ※


    黑暗的浴室中，虎木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


    打呵欠的同时，他听见透过墙壁传来的某人活动的声音，看来爱丽丝还在这里。


    这倒也在预料之中。虎木伸展着身体，走出浴室——


    「由良！求你了！帮帮我吧！」


    虎木看见爱丽丝那美丽的金色头发伏在脚下。


    「……我说，土下座其实并不适合用来表达诚意啊。现实里有时候反而会被认为做太过了，进而被怀疑……」


    「只有你能帮我了！」


    爱丽丝用近乎悲鸣的高声盖过了虎木的声音。


    「对你来说还真是这样。怎么了？」


    「新任务来了啊！上级指定我去处理紧要的目标……吸血鬼！」


    「哦，这不挺好的嘛。目标越是重要，对治安的影响也越大，正是能体现你能力的时刻啊。」


    「可、可是……目标主要的潜伏地点，是池袋站西口附近的繁华街道。」


    「哦，西口的繁华街道啊。」


    「然后……必须要去潜伏地点打探情报，但那是在地下的livehouse里……」


    「哦，地下的livehouse啊。」


    「目标出现的时间是晚间七点以后……」


    「哦，晚间七点以后啊。」


    「……一个人，我不敢去……」


    「就不能放弃吗？」


    「求你了由良！不会让你和我一起战斗的！只是去打探情报！求求你了！我请你吃饭！要是有入场费什么的也由我出，所以陪我一起去吧！」


    「不干。」


    总之先拒绝了，但虎木也能理解为什么爱丽丝要这么求他。


    虎木想象了一下。近年来池袋西口街地区其实比一般人印象中的要好了很多，只要不自己去作死，一般是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


    不过，爱丽丝可以毫不客套地说是个美人，但那重度的男性恐惧症也不是开玩笑的。


    碰见吸血鬼的话她抵抗不了被吸血鬼操纵的人类，碰到搭讪或者揽客的也无法抵抗，从而有可能被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真发生了那种事自己会因良心过不去而失眠的。再反过来想想，要是这位暗十字骑士团的修道骑士真的大展身手，搞出了什么骚动，最后引来警察的视线的话……


    「最差的情况，警察还会找到我这里来啊……唉……」


    爱丽丝现在诚心诚意地低着头求他，但虎木却注意到，原本放在他钱包里的那张『被烧成灰时用的名牌』她可没有还回来。


    虎木不知道是她忘记还了，还是她刻意留在手里的。可是如果万一她被什么人抓住了，抓到她的那个组织就会跟着那张名牌找到虎木身上。


    「……好吧，我知道了。只是调查的话就陪你一次。」


    「真的吗！？」


    「作为交换把我的名牌还来。先说好，你的正事我可绝不参与啊。」


    「谢谢你！谢谢你由良！调查完毕后，名牌一定会还给你的！」


    果然这家伙是刻意不还的。


    然后，虎木那吸血鬼的锐耳，可没有放过爱丽丝话语里那点微妙的模糊。


    「说什么『调查结束后』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啊！仅此一次！仅此一天！」


    「求你了啊啊！！就当是行善积德吧！！」


    「圣十字教徒说什么积德啊！我也要上班的好吗！！」


    到底是不是仅有一次——这无意义的言语之争持续到虎木出门上班。


    然后爱丽丝一直追到便利店去坐在堂食区域，村冈又在旁边说了些这样那样的话，最终只好以虎木的退让告终。


    ※


    虽然这时才开始想好像有点晚了，但虎木还是开始怀疑爱丽丝是修道骑士这点到底是不是真的。


    乘东京地铁副都心线杂司谷站前往池袋站，还有一站到达。


    走出检票口，从东武百货店一侧登上地面。这是和家庭向、青少年向的东口一侧不同的，成人向的繁华街道的风景。


    晚上九点，虎木和爱丽丝漫步在池袋西口侧的繁华街道上。


    爱丽丝抓着虎木的左手，紧跟着虎木前进。


    考虑到周围的气氛，可能看起来像是沉醉于繁华街道气氛的情侣一样。不过其实是因为爱丽丝害怕周围的行人而几乎无法行动，只好靠虎木支撑着移动。


    「……」


    偶尔爱丽丝和揽客的店员、推销奇怪东西的销售员之类的人对上视线时，就会用力抓紧虎木的左手。


    害怕的反应相当明显。但是，平时走在路上应该也常会跟人目光相碰，揽客的店员也不只是繁华街道上才有的。


    「真亏你平时能正常生活啊。」


    今天的目的是潜入打探情报，所以爱丽丝穿着看起来像是便服的白衬衫和黑色吊带裙，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外套。


    苏格兰格纹好像是苏格兰的民族服饰，再往上跟修道服具体有什么差别虎木就不知道了。不过比起这个，真正的问题是爱丽丝的容貌比虎木想象中要更加引人注目。


    不光是给打探情报的任务带来变数，在街上也容易被揽客的盯上。然后爱丽丝一旦被搭话，就会颤抖着贴近虎木。


    虎木能感觉到从手上传来的微微的震颤。


    「……没事吧？要不然今天还是放弃吧？」


    爱丽丝的男性恐惧症跟单纯的不想接近男人已经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反应激烈到这种程度，她之前被吸血鬼小此木操作的人类逼进绝路也就可以理解了。甚至还会让人好奇她从英国到日本来的时候，过海关到底是怎么过的。


    虽然说是对吸血鬼和其他幻影这类的生物就没问题，而且她也不会害怕虎木，但就连面对身为虎木的家人且全无攻击性的和乐时，爱丽丝也会害怕成那个样子。


    爱丽丝的目标潜伏的地点马上就要到了。不过，就连在大街上也没法离开虎木片刻的爱丽丝真的能顺利潜入目标地点打探情报吗？


    「喂，没问题吧，就要到了。」


    「嗯、嗯……」


    爱丽丝点点头，以决死的气势抬起头来。


    『stage bar crimson moon』


    前往地下的楼梯口处摆着这样的霓虹灯招牌。陡峭的楼梯狭窄到虎木和爱丽丝两人无法并肩通过的程度。


    尽管看建筑物的规模，地下室应该不至于这么狭窄……不过已经这样了还打着『舞台』的招牌，给观众自由活动的空间大概不会太大。


    入口处的看板上罗列着一排名字，恐怕是预定登台的音乐人的名字吧。楼梯的墙上贴着乐队海报，从年轻的传统流行乐队到金属风的乐队，各种各样的海报贴在这狭窄的楼梯间里。这家店会吸引怎样的音乐人，大概也能想象得到了。


    站在楼梯口，能听见地下传来的、扬声器中震荡的重低音。


    要是登台的音乐人吸引了一群狂热粉丝把整个店都挤满，那爱丽丝应该连入店都做不到吧。


    「好像不是重金属那么激烈的气氛，但也应该不是古典音乐那么上流安静的环境。今天既然已经确认了店的位置，就打道回府怎么样？」


    「是、是哦，那样好像也行……」


    就在要转头逃离的这一刻。


    「！？」


    虎木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双方都是一惊。


    「虎木先生？」


    「小灯里！？」


    站在那里的村冈灯里一身和昨天深夜大相径庭的显眼打扮，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


    舞台上，虎木从没听说过的乐队在激烈地演奏着经典曲目。乐队为了点燃气氛而放出的效果烟雾、狂热的人群、隐约的酒精和烟草味道，这些气味强烈地渲染着。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家长的熟人啊。唉——」


    灯里抱着一杯插着吸管的可乐，摆着阴沉的表情坐在吧台边。


    「不，那个，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小灯里……」


    虎木只是被爱丽丝拉来帮助调查吸血鬼，他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灯里。


    「我们能不能装作互相没碰到过啊？虎木先生是在约会中吧。」


    灯里语气里一股嫌麻烦的意思。她看向坐在虎木另一边的爱丽丝。


    「约、约会什么的，不是那样的！这是工作！」


    「哈？工作？」


    「不是，是在约会啦。」


    虎木早料到爱丽丝会有这种反应。他叹了口气，应下了灯里的话。


    「那我就是电灯泡了。所以现在开始我们各玩各的，没问题吧？」


    「啊，不是，先等一下。」


    「……怎么了？要对我说教一通吗？还是说要把我父亲叫来？」


    向着叫住她的虎木，灯里明显地展露出了敌意。


    「不不。不会那么做的。」


    各种意义上，虎木都不能放灯里这么离开。


    不能把还是个高一学生的灯里一个人放在这种场合不管。不仅是虎木这么想的，似乎灯里在的话，爱丽丝那修道骑士的信念也能让她抱着类似的念头，从而保持平常心。


    搞清楚灯里的现况，这件事关系到虎木的雇主村冈的心灵安定。爱丽丝是否能在这种场合下继续保持平常心也关系到虎木今后是否能平稳生活。


    「想让你介绍一下这家店啊。我们都是第一次来。」


    「……喂，由良？」


    「……别说话，安静听着吧。」


    稳住惊讶的爱丽丝，虎木刻意摆出一副笑容，向灯里询问。


    「小灯里，来过这里几次了？」


    「……问那个干什么啊。要向父亲告密吗？」


    她好像完全不相信的样子。不过援兵却意外地在这时候登场了。


    「好像今天是第三次来吧？」


    「诶、喂！相良先生！」


    吧台里的男性店员忽然出声了。


    被灯里称作相良的这位店员一头脏辫，身穿着t恤衫，手臂上纹有大量对于日本人来说很少见的纹身。


    「小灯里啊，这种时候比起笨拙地反抗，还是老实回答比较好哦。反正我在这里，要是有人问我关于出入这里的未成年顾客的事，我也没办法不说实话啊。」


    「可是……」


    「这两夫妻看起来不像是小灯里的家人或者老师什么的，是亲戚吗？」


    「夫、夫、夫、夫妻！？」


    没法跟男性交谈的她，忽然被说跟虎木是「夫妻」——爱丽丝脸红得像是要立刻窒息一样。


    「我是小灯里的父亲手下的员工而已。今天是带着女朋友来这里的，遇见小灯里只是偶然罢了。」


    「啊，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不巧，对你们来说都是。」


    相良露出带点讨好的苦笑来。


    「那这样的话，小哥你们也要稍微拿点诚意出来吧。要是什么都不点就干坐在这里问话，小灯里她可不会相信啊。」


    原来如此，似乎很有道理。


    「那就来两杯金汤力……嗯？」


    像是要对虎木的点单发出抗议一般，爱丽丝扯了扯虎木的衣服。


    「难道说，你不能喝酒？」


    「……在日本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译注：英国合法饮酒是18岁，低于日本的20岁）


    「啊，那就一杯金汤力，一杯可乐。」


    「好的。金酒要哪一种呢？」


    「诶？」


    虎木惊讶地抬起头，相良指向吧台里陈列的酒瓶。


    「从这里到那里，这些全部都是金酒。」


    「这样啊。虽然我不太懂金酒之间的区别……嗯？」


    爱丽丝又扯了扯虎木的衣服。


    「……蓝色瓶子的。」


    「蓝色瓶子？」


    「啊，是庞贝蓝钻呢。我明白了。」


    只说颜色相良就理解了。他取下方正的蓝色酒瓶，熟练地向皮尔森式酒杯中注入金酒和汤力水，简单地搅拌后在杯里加上柠檬片和薄荷叶，送到虎木面前。


    接着他从刚才接汤力水的饮料机里接了一杯可乐，同样插上柠檬片，放在爱丽丝面前。


    「好，接下来就干一杯，暂时忘记外面的世界，和好吧！」


    「「「……」」」


    虽然表情很是复杂，但灯里终究敌不过相良的笑容，和虎木碰了碰杯。至于爱丽丝那杯可乐，则并没能碰到。


    「哦，不错嘛。」


    没多想就喝了一口金汤力，结果口感比虎木印象里的要更加清澈醇厚。


    「真好喝啊。」


    「是你女朋友选得好呢。庞贝蓝钻是很好的金酒。」


    「女、女女女女女……啊呼！」


    「诶，还有这种差别啊。我从没有选过金酒呢。」


    在爱丽丝说漏出多余的话之前，虎木抢过话头，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虎木先生也会喝酒啊。」


    「在家不怎么喝哦。只有这种时候才喝一点。」


    「我还以为虎木先生是那种会在家喝气泡酒或者烧酒之类的人呢。」


    「……喝倒是也喝过啦。」


    灯里似乎觉得喝酒的选择有种固定的模式。


    「相良先生，那什么庞贝的是什么？」


    「是一种金酒的酒名哦。庞贝蓝钻，感觉上像是固执挑剔的人会固定点的那种酒。」


    梳脏辫的相良从柜子上拿起酒瓶，如此回答灯里的疑问。


    「英国是金酒的名产地，这位小姐莫非是英国人？」


    「我、我、我……」


    「看来日语说得还不是很流利啊。毕竟是外国人嘛。」


    今天姑且是来潜入打探情报的，灯里一登场都快忘了。不管怎么想，直接发问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那么，小灯里，你经常来这家店吗？」


    「……来这家店，不如说是为了活动而来。因为歌咏次典会登台表演。」


    「好像是小灯里喜欢的乐队吧。原来在这里演出啊。诶？那这之后是不是还要付门票钱什么的？」


    「啊，那个不用担心。本次的演出基本是免费的，点一杯饮料就可以了。」


    相良代替灯里回答道。


    「诶……真大方啊。」


    乐队在livehouse演出的时候，一般会把门票和门店的酒水费事实上绑定，观众可以用门票的副券或者门店准备好的代币去换一杯饮料。


    「这次的演出是roomwell的网村先生主办，似乎是打算把来自newtube的收益回馈给观众。所以不会收门票费用，可以自由地享受演出。」


    「！」


    「……诶，roomwell是乐队名吗？」


    roomwell的网村。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爱丽丝的表情严肃起来，虎木的声音也因此染上了些紧张感。


    「网村先生以前是做乐队的呢，不过现在负责主办这次演出，所以原来的乐队名就成了像公司名一样的东西。其实我也不属于这家livehouse，而是属于roomwell的。可以的话请看看这个吧，这是我们在做的活动的视频。」


    相良给出一张印有二维码的卡片。


    虎木模棱两可地应付着收下卡片，这时舞台那边忽然骚动起来。


    「开始了！我过去了！虎木先生拜拜！」


    灯里留下还剩半杯多的可乐，跳下吧台，跑向声浪爆炸开来的舞台方向。


    「现在出场的就是小灯里喜欢的歌咏次典哦。」


    「……诶。」


    虎木对音乐没什么造诣，但也听得出歌咏次典的曲子不一般。并不花哨却也不老套，都是不错的音乐。


    场中的观众有百余人。虎木在随着旋律舞动的狂热观众们之间找到了灯里的侧颜，看得出她是真心在享受演出的气氛。那一夜里虎木在她身上感觉到的那种冷淡的寂寞感已经不见了。


    虎木用手机查了一下歌咏次典。在一个小小的音乐情报网站上记载着这支乐队，似乎他们才开始活动第二年，是一支以视频网站为中心不断发展人气的业余乐队。


    「免费的啊。」


    所以才显得奇怪。


    身为高中生的灯里出入繁华街道上的livehouse这件事是否合适暂且不论，不管是从相良的态度还是会场的氛围来说，都令人感觉不到违法的要素。


    似乎年轻人和繁华闹市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就直接跟有伤风化联系起来了。但是夜还不深，对未成年人不提供酒精饮料这一点也严格地遵守着。而且客人有九成以上是女性，也不太可能发生男女之间的混乱关系。


    「……我说，真的是这里吗？」


    「……应该没错。」


    主办了这场活动，且被暗十字骑士团认为必须对其采取紧急措施的吸血鬼，真的存在吗。


    歌咏次典出场只表演了三首曲目，接下来不知多少乐队轮流登场。虎木和爱丽丝就这么坐在吧台上听着没听过的曲目，过了大约两小时。


    全部出演者的演奏都结束了，最后一个乐队的主唱向观众们的鼓掌回礼。然后，一位身着西装的男性从旁登台。


    『感谢诸位今日大驾光临！各位，今天还开心吗！？』


    随着西装男的呼喊，会场再度沸腾了。


    「那就是我们的代表网村哦。」


    「诶。」


    虎木对相良的话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但他的眼睛仔细地盯着西服男人。


    他那一身西服、发色和眼镜，色调明亮得说是背叛了『活动主办者』这一职业也不为过，但又恰好不能说是『轻浮』。


    端正又可亲的面容，搭配丰富的表情。是那种会算计着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的人。


    网村胜世。


    这就是暗十字骑士团东京驻地交托给爱丽丝的目标，似乎是吸血鬼的样子。


    『那么稍等片刻！接下来就是欢乐的投票环节！』


    好像被网村的言语诱惑着那般，听到音乐的观众们纷纷向着舞台上的网村递去什么东西。


    网村的容貌即使以身为同性的虎木看来也称得上周正，因此围绕着他的观众们看起来简直好像全部都是他的粉丝一样。


    「那是什么啊，粉丝来信？」


    前往舞台的所有人手中都拿着信封。


    一般看到这种场景，像是爱丽丝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不过，虎木感到了违和。


    灯里也跟周围的观众一起把信封递向网村。


    那一瞬间虎木紧张起来。但网村只是露出笑容，像是对待其他客人一样从灯里手中收走信封，再点点头。


    网村手中的信封越来越多，很快一只手就拿不下了。工作人员拿着托盘登台，将他手中的信封拿走保管。


    「不……那个大概是……」


    「嗯？」


    「……没事。」


    虎木本想说些什么，但旁边就是相良所在的吧台。


    其他地方说不定也有roomwell的工作人员之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说出来可就是蠢了。


    可是，看见灯里『投票』后那高扬的侧颜时，虎木胸中还是燃起了一点小小的怒火。


    没过多久，刚才拿着信封下去的工作人员登上台，交给网村一张便条。


    『那么，计票结果出来了！果然很厉害！歌咏次典，今天也斩获了五十万点以上！与平时一样，我们会通过注册邮箱联系累积投票最多者的！各位今天多谢！』


    欢呼与鼓掌。然后大概是作为『投票』的感谢，歌咏次典再度登台，向观众们行礼。


    『今天的演出会放出仅限会员观看的录像，请再度观看哦！下次演出的预告视频也请不要忘记点赞！』


    直到最后都在不停炒热气氛的网村和歌咏次典的成员都离开了舞台，即使这样热烈的氛围也没有冷却。


    「……回去吧。」


    「诶？」


    「今天的活动本身已经结束了对吧。」


    虎木询问相良，相良一边玩着他的脏辫，一边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片刻。


    「嗯……舞台演出确实结束了呢。不过这之后出演者们也会下场和粉丝们一起喝点，所以也不算完全结束吧。」


    「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已经十点了。」


    「……啊。」


    「虽然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说扫兴的话，不过正如相良先生所说的，在这里碰到她实在是『不巧』。之后要是出了问题，我可就要丢饭碗了。」


    「那也没办法呢。不过，要带她走的话可不要弄出太大乱子哦。那样就扫兴了。」


    「多谢。走吧。」


    「诶、啊啊。喂，等、等一、下，你要去哪？」


    爱丽丝像是被虎木拉着一般离开吧台。虎木并没有走向出口，而是径直走向兴奋还未冷却的舞台那边。


    虽说大半都是女性顾客，但其中还是有少数男性，爱丽丝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虽说如此，她注意到虎木是在直直地往灯里的方向过去，所以还是认命般地跟了上去。


    「小灯里，我们回去吧。」


    「哈？你在说什么啊夜晚才刚开始啊！」


    「我要是你的父母的话倒是可以允许。但如果就这么不管你，让你在这里待到差一点就违反条例的十一点，然后被警察送回家的话，那可就对不起村冈先生了。」


    灯里察觉到不妙的氛围而开始向周围的人潮靠近——


    「这时候说出『跟父亲有什么关系』这种话的话，你跟那抛弃了你人间蒸发的母亲可就没有区别了。」


    「！！」


    激动的灯里想要抬起手的瞬间，爱丽丝按住了她的手。


    「相良先生也说了可以把你带走的。你也不想在这里引起骚乱的吧？」


    「……！」


    灯里仿佛受到冲击一般向吧台那边看去，但不巧的是相良已经不在了。


    「……我不打算跟你父亲说。但是，前提是小灯里在常识容许的范围中，没有越界。再这样下去，就是越界了。」


    「……常识什么的，无聊透顶！大人的容许范围，我怎么会知道啊！」


    发泄般地这么说着，灯里甩开爱丽丝的手，气冲冲地向出口走去。


    爱丽丝追向灯里，虎木却又一次返回舞台。


    正在此时，几组出演者现身于人群中，会场里又沸腾起来。


    观众们围到出演者们身边，向他们递出信封。那些信封华丽而又多种多样，和『投票』时所用的信封完全不同。


    「……可恶。」——


    「由良……」


    虎木走出livehouse时，爱丽丝一副不知怎么办好的表情，向虎木求助。


    能看见灯里摆着不满的表情蹲在出口旁边。


    「我才不回去。」


    「诶？」


    「不回家。绝对不回家！」


    「……可是……」


    「回了家又有什么区别啊！反正父亲他肯定是在工作，母亲也不会回来！要说我一个人很危险的话，在这里跟在家都一样！」


    「……小灯里。」


    「由良……她家……」


    「是我打工的便利店的店长女儿，刚才你听过了吧。其实最近，她母亲跟蒸发一样突然就离家消失了……」


    「……是这样啊。」


    爱丽丝完全理解了一般点点头。


    「这里，交给我可以吗？」


    「诶？」


    「怎么说我也是修道士啊。在本国的时候也是，开导那些有家庭问题的孩子这种事我也做过不少。虽然没法现在就立刻解决她的问题，但让她放松抵抗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我知道了，就拜托你了。不好意思。」


    虎木不论说什么，灯里都会从他身上看到村冈的影子吧。既然如此，让身为同性的外国人爱丽丝去，说不定意外地能说通。


    「你是叫小灯里吗？」


    「……」


    「扫了你的兴真对不起呢。想要尽情地放纵一下，所有人都会有这种时候，我明白的，今天的我也是这样嘛。」


    爱丽丝这么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片状的东西，递给灯里。


    「诶？不是吧，姐姐你是修女啊？虽然我感觉你的打扮确实很像……」


    修道士也有这种身份证一样的东西吗——虎木把一瞬间涌出来的疑问吞回去，继续观察情况。


    「嗯。就算是修女，也会来看live哦。」


    虽然不知道爱丽丝到底是给灯里看了什么才让她接受『修女=修道士』这一点的。不过看着爱丽丝这样弯着腰、亲密地和少女对话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到她和那个摆着耍帅pose、嘴边还沾着咖喱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我也好由良也好，都看见了你身上的灰暗和迷茫。这样的街上，有很多沾染着那种灰暗和迷茫的影子。你如果能真心享受live的乐趣就最好了，但你的迷茫，一定会从你身上夺走那种纯粹享受事物的愉悦心情。我们就是为了和你一起分担那些烦恼和迷茫才在这里的。」


    分担，这种话怎么想都是不可能从虎木嘴里说出来的。


    是他的话，只会一边倒地说教，然后让灯里越来越固执吧。


    虎木大概是第一次，认同了爱丽丝适合这份职业，对她的职业有了尊敬。


    「不想回家的孩子，平时的话我们会邀请到教会或者修道院里过夜。但我才刚来日本，没办法邀请你去修道院之类的。所以，今夜住在我家怎么样呢？」


    「……姐姐的，家……」


    「嗯？」


    「虽然很窄小也没什么东西，但是至少可以招待你一杯暖和的红茶。」


    「嗯？嗯嗯？不对劲啊，喂爱丽丝，等一……」


    「今天的live相当有趣，能不能请你作为前辈跟我介绍介绍看呢？有录像可以看吧？一起看怎么样？」


    「……好吧。」


    「……嗯。」


    两人已经谈妥了，虎木连插话的空隙都没有。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爱丽丝拦住出租车，跟灯里一起坐上去。


    ※


    「诶。姐姐你住得离我家好近啊。」


    「哎呀，是这样吗？小灯里的家就在附近啊。」


    「嗯。我家也在杂司谷，然后虎木先生也住在杂司谷吧。」


    「啊……嗯……是啦。」


    「嗯？诶？两人都住在杂司谷，然后两人一起来看live……难道说我是个大电灯泡！？」


    既然被带到这间杂司谷蓝玫瑰庄园104号房了，理所当然会有这种反应。


    「呵呵，很可惜我和由良并不是那种关系呢。两个人一起去看live也是第一次哦，因为他说想带我去。」


    「……………………」


    「诶，虎木先生，嘿诶——」


    「……怎样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也有这种挺可爱的地方呢。」


    「……谢谢你啊。」


    虽然很想立刻就给爱丽丝来个裸绞放倒她，但爱丽丝可是正巧妙地操纵着灯里的心，反抗殊为不智。


    不得不承认她的办法很有效果。不过，明明爱丽丝只是被店员相良称呼一声虎木的女友就慌张成那样，如今这份游刃有余又是哪里来的呢。


    「哎呀，不过真是对虎木先生刮目相看了呢。虎木先生平时总让人觉得是那种干巴巴又有点土气的人嘛，根本看不出来还会带着这样的漂亮姐姐去livehouse呢。」


    「还好啦。」


    灯里的判断完全没错。要是虎木没有认识爱丽丝，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跟livehouse什么的扯上关系。


    「孩子们会对大人保守秘密，同样地大人也有不会让孩子看到的各种面孔哦。好啦，由良就先不管了，live的录像应该放出来了吧。」


    「的确应该已经放出来了，但是这房间里有wifi吗？话说，这房间真的好空啊。」


    「呃……我也是才搬过来没多久嘛。那个，嗯……」


    虎木在爱丽丝的视线里摇头。


    「……就用我的手机看吧。」


    犹豫了一瞬间后，爱丽丝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两人真的开始看刚才的live录像。


    两人肩并着肩紧靠着看着那小小的屏幕，有说有笑，似乎打心底十分开心的样子。


    「……真是的。」


    虎木耸耸肩，为了不打扰到她们，自己钻进里面的房间。


    这之后的几小时里一直能听见两人说笑的声音。终于声音向爱丽丝住的房间移动了。


    再过了一会，声音突然切断了。


    「久等了。」


    爱丽丝从门边露出半张脸，向虎木招手。去看的时候，灯里已经盖着被子在隔壁房间睡着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嘿诶。我还以为你会更生气一点呢。」


    「你帮忙把小灯里带出来了啊。我一个人的话绝对做不到的。」


    虎木关上房间门，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长声叹气。


    「你还真是个修女啊。真了不起。」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爱丽丝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开始用之前买的伯爵红茶茶包泡两人份的红茶。


    「……她母亲出走的事，她好像忍耐很久了呢。」


    「……这样啊。」


    「大概是小灯里她上初中的时候吧，父母之间吵架的频率好像就开始逐渐增加了。也就是那时候，她父亲开始经营便利店了。」


    「差不多也是我认识村冈先生的时间啊。」


    虽然村冈常在虎木面前丢人，但其实他在经营一道上相当有能力，除了东池袋五丁目店，还经营着两家连锁便利店。


    东池袋五丁目店是村冈经营的一号店，所以时常待在这边，但他也经常去别的店铺。虽然不关虎木的事，但虎木还是觉得他回家的时间应该很少。


    「小灯里的钢琴演奏会那件事只是个契机罢了。母亲和父亲都不顾家庭，对此她其实一直抱有不满的。」


    「小灯里她自己向你这么说的吗？」


    明明隔着墙壁听见的只是她们在聊天而已，爱丽丝却套出了这种话来，该说不愧是修道士吗。


    「嗯。那时候她还是选择了原谅父亲。然后母亲就被逼到无路可走，离开了家，即使那样父亲也还是要以工作为最优先，在家里也基本不和小灯里说话。所以她好像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作很理解的样子而选择支持父亲。」


    当时村冈家实际的气氛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不过，在灯里看来，双亲间决裂的直接契机就是她创造出来的，这种想法挥之不去。然后才对大人们产生了多余的反抗心理吧。


    「live的事也是，之前她似乎是想光明正大地去的，但被不了解那方面的父亲训了，然后好像是吵了一架呢。」


    母亲对只顾工作的父亲彻底死心而出走。


    她选择和父亲站在一起，但父亲却连这一点也没理解，不光基本不在家里露面，还要对女儿的爱好说三道四。


    令人烦闷的事塞满了她的生活，对她来说境况真是无以复加地辛苦。


    「『那时候要是站在母亲那一边的话……』她哭着这么说呢。」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村冈家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错。


    但是，他们各自的正确却没能互相拼合在一起，所以家庭这个『机器』就卡死了。


    这件事情对谁也无法明说，灯里的心绪无处可去，只好向外寻求发泄。


    那家livehouse，那次演出，对于灯里来说只是自我保护用的隐秘角落而已。


    然而。


    「那个演出活动，很危险。」


    「怎么回事？」


    「跟网村是不是吸血鬼没关系。不能让小灯里继续参加那个活动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惹上警察那边，然后村冈家会无法挽回地崩坏的……要怎么做。」


    「诶？」


    「……我在说我要帮你抓住那只吸血鬼。要做些什么？」


    「诶？由良！？突、突然就？」


    「我这个人没那么高尚。比起为了世界啊为了他人之类的理由，我更愿意自己按自己的想法做决定。现在只是认识的人陷入了麻烦的状况，我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罢了。既然你都跟小灯里说了这里是你家了，直到这件事结束为止就让你留在这里吧。」


    「……由良，嗯，谢谢你！」


    「作为条件，这件事结束之后就给我搬出去。」


    「当然！」


    虽然爱丽丝答应得很爽快，虎木却感到一丝不安。不过，对于悄悄接近灯里和村冈的危险暗影，他没法放着不管。


    虎木苦笑着，向看起来相当开心的爱丽丝询问。


    「我想确认一下。暗十字骑士团选择修道骑士来『负责』相应任务时，是简单地把案件丢过来吗？还是会提供一定程度的详细调查结果，只将实际行动的部分交由骑士实施？」


    「是会提供最低程度的调查结果的。但是，因为亲身与幻影战斗的是我们骑士，所以大部分的调查也要由我们来进行。」


    爱丽丝迅速地用上了『我们』这个词，坐实了结成搭档的既定事实。不过虎木也无所谓。


    「那么，关于组织演出活动的那个组织『roomwell』，我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关于演出快结束的时候，网村收上去的那些信封。」


    「信封？不是粉丝们的粉丝信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可不是粉丝信。」


    虎木的心情相当糟糕，他看了一眼灯里睡着的那个房间。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调查什么？」


    对于爱丽丝的问题，虎木给出了回答。考虑到他和爱丽丝马上就要开始跟吸血鬼对峙，虎木的回答显得相当奇妙。


    「roomwell这一公司组织的注册信息，可能的话去年的公司营业额也要。还有……警察也好别的什么也好，调查一下这一类的公共搜查机关有没有在特别注意这家公司。」

 第二章 吸血鬼醉心网购

    对虎木而言的清晨。


    对一般人而言大概已经是能够说出「都已经傍晚了」的时间带。


    虎木从浴缸中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爱丽丝和灯里的身影了。


    姑且先敲了敲昨晚灯里睡下房间的门，看了眼里面。里面空无一人，爱丽丝的修道服依旧挂在衣架上。


    「啊，对了。」


    昨晚，在确认了暂时相互协助的关系后，虎木和爱丽丝终于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


    想到会不会在有邮件发到手机上后确认了一下邮箱。果然在邮件app【rope】中，刚刚添加上的爱丽丝的账号发来了邮件。


    【我去送一下灯里酱，就先出门了。早饭放在了冰箱里，锅里还有清汤。】


    打开冰箱门后，有贴好保鲜膜的培根煎蛋放在里面。


    「清汤是什么啊？」


    看向上面，今早睡前还什么都没有的灶台上架着一口小锅。


    掀开锅盖后里面成芳着洋葱和培根煮好的清汤，水线只有一半左右，大概今早爱丽丝和灯里也是吃的这个吧。


    虎木立马打开手机查询了【清汤 英语】。


    「清汤这个词竟然是日式英语……诶—」


    虎木心怀感激的给锅点火加热，然后呆立在灶台前等着汤热起来。突然反应过来要打开换气扇。


    「换气扇也需要清理了啊……」


    抬头看着老旧换气扇的转动，清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等到将意大利人制作的清汤盛入开始独自生活时就买的味增汤汤碗后，虎木才反应过来还没有给冰箱里的培根煎蛋进行加热。


    一边苦笑着感叹毫无生活能力的自己，一边打开了微波炉后。


    「……哈哈」


    微波炉中，放着便利店买的面包，还带着塑料袋。


    切成三枚小片的尺寸，是虎木工作的frontmart里没有的商品。


    是让虎木做成培根面包的意思吧。


    「您辛苦了。」


    对不在场的爱丽丝进行感谢后，将培根面包和煎蛋进行了加热后，清汤的温度稍微有些凉了下来。


    平时的话虎木大概就凑合吃了，但这次却将锅放回去再次加热，重新盛好之后，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我开动了。」


    从小就有的习惯。


    得到他人的食物后双手合十后再开始食用。


    清汤的味道很淡，却正好是虎木喜好的口味。


    培根煎蛋比虎木喜欢的味道稍微咸了一些。


    反映了做饭的人的喜好与口味的早饭。


    「……君江去世以后就没有过了…吧」


    吃的一干二净之后，虎木将餐具仔细地收拾到了水槽之中。


    最后，在rope上发出了【多谢款待】的消息。


    在那之后确认了一下钟表，虎木比平时出勤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出门。


    快步走到便利店后，柜台后面的村冈注意到了虎木，向他挥手。


    「早上好，今天真早啊，怎么了？」


    虽然并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昨晚毫无联系就让村冈的女儿住了一晚。虎木因为这件事露出了稍带歉意的表情。


    「没什么事，村冈先生马上要下班了对吧。有些想问您的事情，今天psosa卡卖出去了多少份呢？」


    「posa？怎么了？是在意警察发的那些海报了吗？我是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这样啊……那有没有人把这个和点卡一起买？」


    虎木从柜台附近的文具柜上拿出茶色信封，村冈稍微想了想后，啪地敲了一下手掌。


    「啊啊，那还真有不少呢。大概有五，六个人左右吧。要是只有一两个还注意不到，但都是同年代的年轻人，小虎你来之前一个小时左右还有好几人来买了呢。」


    「一个小时前……原来如此，谢谢您了。」


    看向店里的时钟，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一小时前大概就是五点左右。


    「开演前稍微填下肚子，六点开演，十点结束，然后是交流会……四个小时稍微有点太久了，算上中途休息后一天两次公演……大概是这样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的确发生什么事了。


    从昨晚，不，准确的说是前天灯里来到店里，购买了一千五百日元的posa点卡和信封之后开始。


    但是，现在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村冈。


    「没有，只是最近感觉这种购买组合好多啊，想知道别的排班是不是也是这样。」


    村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虎木那不自然的解释。


    「那我就先回去了，好久没有晚上在家睡觉了呢。」


    虎木目送着边说边打哈欠的村冈走进员工室。他会不会抽时间和灯里谈一谈呢，不禁思考了一下昨晚灯里和爱丽丝谈话后对村冈的负面感情有没有减少点。


    然后想起那天灯里深夜出来买东西的事情，再次意识到事情不会轻易地有所好转。


    即便是在旁人看来不自然的购物组合，对买的人来说购物目的也是各自不同的。


    村冈有印象的五个人当中，也有因为其他原因需要买posa点卡和信封的客人吧。


    但是，如果这样的客人只在极短的时间内集中出现的话，那就不得不让人产生违和感。


    就在虎木想着这些的时候，


    「不好意思，有没有信封？」


    在虎木的柜台前，出现了一位只手拿着posa点卡，询问着店内商品的客人。


    「信封在那边的文具架子上，如果没有的话，明天到货之前……」


    「明白了，那就这些。」


    说着，年轻的女顾客递过来了三千日元的posa点卡和一张支付用的五千日元的纸币。


    「……请按下确认按钮。」


    现在的虎木只能认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啊，那个……丰岛警察署那边有说使用posa点卡的诈骗越来越多了……使用的时候还请多注意。」


    「啊……」


    在都市的便利店里的店员突然说起业务以外的事情，年轻的女顾客仅仅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从虎木手上取走零钱和点卡后便快步走出了店。


    「这倒也是啊。」


    在便利店里，店员要是因为买东西以外的事情跟你搭话，谁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走进店内。


    他穿着与第一次见面时的一身黑色不同设计的黑色西装，肩上挎着挎包。


    无论怎么看，都是从海外来的一流精英商务人士。


    穿修道服的时候也是如此，要是静静地站着不说话就会散发出美丽和能干的气场，但是一旦了解了实际情况有些东西就无法再隐藏了。


    「你是不是又在想失礼的事情了?」


    「我还以为你这是在找工作呢。」


    爱丽丝一瞬间皱起眉头，但她转换心情继续说。


    「白天还挺平静的，所以我在昨天的演出现场周围巡视了一圈，之后又去驻地露了下脸。顺便问了下关于你说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情报。」


    「然后呢？怎么样？」


    「大体和你想的一样，好像要和日本警察打一场。」


    爱丽丝露出奇妙的表情，盯着虎木。


    「由良，你不只是个隐藏幻影吗？」


    「只是个隐藏吸血鬼啊。村濑先生就在后面你别太大声。」


    「只是个隐藏吸血鬼的话，怎么会知道警视厅的具体行动呢？」


    爱丽丝虽然并不是在逼问，但仍旧向虎木提出了疑惑。


    「我也不是知道的很详细，只要稍微有点知识，就能想象得出来。」


    「我今天听到的可不是那种程度的事情哦。」


    「要是时间长的话，等我回去再说好吗？我会努力【通宵】的。」


    「说好了哦。对了，这是什么？」


    爱丽丝指着收银台旁的便利店菜单。


    「我还没听说过皇家奶茶，是日本的红茶吗?」


    「啊，那个是stewed tea，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在调查清汤的时候，也看到了关于皇家奶茶的记载。似乎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来自海外的饮食中，有很多都被冠以日式英语。


    「诶，那就这个吧。」


    「这可是你讨厌的甜红茶哦。」


    「凡事都要尝试。」


    「好好，两百日元。」


    「便宜得吓人啊。啊，对了。」


    爱丽丝好像真的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像在想什么似的眼神一亮，从挎包的口袋里拿出了卡包。


    「用西瓜卡支付。」


    「噢噢！」


    虎木不禁有些感动，从崭新的卡包里面掏出的是一张崭新的交通ic卡。


    「你终于会买东西了呢。」


    「你这种失礼的说话方式我也习惯了，伦敦也有一种叫做牡蛎卡的交通支付卡的。」


    「原来如此啊，那就请点这边确认。」


    一瞬间，虎木的脑海里闪过一种不安，不知道她有没有充好钱，但里面确实充了五千日元。


    虎木把收据交给爱丽丝，将酒精消毒液喷在手上后，用专用的杯子在服务台倒好中号的皇家奶茶，通过柜台递给爱丽丝。


    「盖子和附赠的牛奶请在那边随便拿。」


    「我知道了。……嗯，香味感觉不错。那我先回去了。我要早点睡觉，你回来了再叫醒我。」


    「知道了……啊，还有，爱丽丝。」


    在爱丽丝用不熟练的动作准备把柜台上的打包用塑料盖子盖在杯子上时，虎木叫住了她。


    「【早餐】，谢谢了。好久没有吃到像样的早餐了。」


    爱丽丝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爽朗地微微一笑。


    「嗯，这种时候是要说，粗茶淡饭不足为奇来着对吧？」


    「最近已经没人这么说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好~，我走了。工作加油哦。」


    爱丽丝盖上杯盖，轻轻挥了挥手，走出店门。


    在自动门关闭的瞬间，


    「呜哇!!」


    传来了似乎被红茶的热度烫到的悲鸣声，虎木露出了苦笑。


    果然爱丽丝还是有些呆头呆脑。


    正当虎木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回到柜台时。


    「小~虎~」


    雇主的怨念从背后逐渐逼近。


    「和女朋友打情骂俏真是很开心呢~」


    「那是在说谁啊？」


    「今天早上我也吃了爱心早餐呢~欸~嘿~」


    「都让她寄住了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吧。」


    「这可不行啊，小虎你要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的话……就会像我一样老婆跑掉了……？」


    「真啰嗦啊！」


    当充满怨念的村冈连自己的隐私都当作素材毫不留情地说着时，虎木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


    「再继续说这种话，灯里酱就要离你而去了哦。」


    「……这种时期的女孩子，对父亲疏远不是常有的事吗？」


    「这种话只是不想正视家庭的父亲的借口而已！要是灯里酱走上歪路的话怎么办？别因为无聊的事情向员工发火了，赶紧回去和女儿谈谈。」


    「……」


    原本以为被比自己小的员工顶撞了后会大发雷霆，没想到村冈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向虎木。


    「怎么？有些实感了吗？」


    「啊，不，才没有那种事情啊！」


    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自己突然想起了数十年前弟媳和他们的儿子就发生过这种事情。


    虽然不好形容，但村冈似乎想到了什么，怨念在灯里的名字面前渐渐消退了。


    「是啊，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会试试的。」


    他垂头丧气的一步步走出店门。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村冈的麻烦，我也没有理由协助爱丽丝。」


    即便从这个角度上想，也希望村冈能努力地让家庭和睦起来。


    昨晚爱丽丝和灯里意外的意气相投。


    如果灯里认为爱丽丝是可以商谈的对象而频繁上门的话，虎木就无论多久都无法摆脱爱丽丝的诅咒了。


    「……这也太不讲理了。」


    虽然明白也有自己爱多管闲事的性情原因，但虎木还是觉得有些无法释怀。


    ※


    怀着纠结的情绪结束了当天的工作，等虎木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四点四十分了。


    这时候东方的天空还没有泛白，但阳台是一半在地下的104号房间窗户上已经亮起了灯光。


    「喂喂，你还没睡啊？」


    进入房间后，从里面的房间传来电视的声音和人的气息。


    「你回来了啊。」


    虎木开口后，推开房门露出的是爱丽丝略显疲惫的样子。


    「熬夜了吗？」


    「嗯，其实后面状况有变，今晚我们要去抓到网村。」


    「什么意思？这也太突然了！」


    虎木皱起眉头，爱丽丝也来到房间外头轻轻颔首。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警察明天就要调查那个演奏室，还拿到了网村的逮捕令。」


    「什么啊，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啊。」


    「嗯，啊，聊天之前要不要吃点东西？早上还有点剩下的。」


    「不，马上就要天亮了。睡前吃东西的话睡醒后会很难受。」


    解释了吸血鬼也是有机生命体的身体表现后，虎木把大衣随意搭在椅背上坐了下来，身体伏在桌子上。


    「我上班之前有五起，上班之后也有五起。都是把点卡和信封一起买的年轻客人。嘛，既然连我们这种距离车站有些远的店都有这么多的话，其他地方应该也是只多不少吧。」


    「对，我就是想问这个来着。由良，你是怎么知道当时灯里酱和观众交给网村的信封里装的是那个posa点卡的？」


    「嘛，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了。」


    在crimson moon举办的音乐活动上，虎取木和爱丽丝看到的范围内完全没有明显的违法行为的迹象。


    暗十字骑士团中出了重伤的人什么的，这样的事也不会在世人面前公开。


    但是网村和相良的话语，粉丝的举止，活动免费参加的原由，还有从丰岛警察署发来的posa点卡诈骗的海报再加上灯里的行动启发了虎木。


    而且还没有得到任何情报就把案件推给了从本国降职过来的新任骑士，从暗十字骑士团的这一动向也能够推测出来。


    「你又在想些失礼的事情。」


    「你好擅长理解我的表情啊，是喜欢我吗？」


    「什！！」


    也许是因为村冈的嘲笑，虎木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让爱丽丝明显地露出了慌乱的神情。


    「说，说什么傻话！修道骑士怎么可能喜欢上幻影！！」


    「咦？」


    虽然红着脸，但其中带着五成羞耻，三成混乱，剩下的两成是厌恶。


    虎木察觉到自己调侃方式的错误，为了不引起麻烦而继续开口。


    「嘛，总之你们既然这么着急着抓住网村的话，应该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网村是个穷凶极恶的吸血鬼，拖到明天都会多产生上百人的眷属。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听到了别人也打算抓捕网村了。」


    昨晚，在爱丽丝和灯里看演唱会档案的时候，虎木根据在当地听到的一些情报在网上搜索那个活动的信息。


    检索发现舞台的影像档案被大量的投稿到了视频网站上，而网村作为表演者登台的影像竟然从四年前就有了。


    而暗十字骑士团的随从骑士在内部调查失败的事情应该最近才发生的。


    虽然不知道网村是什么时候被发现是吸血鬼的，但他至少在演奏室持续了四年以上的活动。


    再进一步说，爱丽丝自己也表现出了距离实际接触网村还有一段时间的态度。


    有了这些情报，就不难想象到网村被突然交给爱丽丝的理由，和赴任第二天的今天晚就接到了紧急捕捉这种荒唐的要求的原因了。


    「行动的，大概是组织犯罪对策科和国税厅那边对吧？」


    「没错。后天的周日，网村举办活动的演奏室就会被搜查了。暗十字骑士团想要在那之前抓捕到网村。」


    「姑且先听听吧，对善良的市民而言，抓捕坏人的比起什么暗十字之类的谜之组织，还是交给警察更好吧。既然网村是一直融入人类社会生活着的话，想必出现警察的搜查也不会突然吸血鬼化然后对警视厅白刃相向。那么暗十字想要抓捕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由良你自己不是说了吗?警视厅的组织犯罪对策课已经开始行动了。对网村的背包进行了调查，发现他和大陆的犯罪组织有联系。」


    「越来越想要交给警察了呢，然后呢？」


    「在那之中有着幻影的组织。网村就是这个组织的下线。而暗十字骑士团想要捕捉到那个组织的动向。如果交给警察的话，那家伙也只会被追责一些轻罪，虽然仍旧会被起诉，但这样一来就无法进行后续的追击了。」


    「哦——」


    「上海和香港，还有澳门一带有着远超日本的大量危害人类社会的幻影存在。他们的行动甚至会影响到欧洲的幻影。而作为其下线的网村，可以说是查明真相的重要线索。」


    「在毫无察觉的时候，世界上开始有黑暗势力在不断地扩张呢。」


    「别误会了，大多数的幻影都和你一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哦。」


    「因为一部分显眼的蠢货的原因给无辜的群体带来麻烦么，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呢。」


    「反过来我问一下，国税厅是什么意思？」


    「这些家伙使用posa点卡，虚报了活动的收益。我看了几个投稿的视频，他们会给活动的音乐家进行人气投票。那个投票券就是posa点卡。三千日元一票，五千日元两票，一万日元五票这样的。好像一次可以最多投三万元，十五票。我查询了之后发现这种事情就记在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博客上。」


    网村制作的活动打着“vote your tuber”的旗号。


    形式上和业余乐队交替演奏的普通的演奏会没有区别，不过网村把粉丝圈起来，然后对“得票率”多的乐队和演出者进行特别宣传。


    「个人投票数还会进行统计，投票多的粉丝会被认证为忠实粉丝而对外发表。积攒很多投票后，运营方举办握手会和照相之类的活动的时候还能得到特典。这个手段对想要当粉上粉的家伙们可是极其有效的。」


    「好像听说过这种事啊。不过为了特典而花了很多钱不是常有的事吗？日本也有这种偶像的吧？」


    「那虽然绕了一圈但仍旧是现金支付而且提供了cd和书籍之类的等价商品。但是网村所做的事没有现金的交易。说到底是利用了posa点卡的一个重要方面……也就是说作为礼品卡的赠礼行为。」


    posa点卡，基本上和图书券，啤酒券之类的一样，多作为礼品使用。


    而基本上，这些代金券的转赠都会被视为和转赠邮票一类，不需要缴纳税金。


    「也就是说，虽然这些粉丝虽然向出演者【氪金】了。但粉丝和运营之间完全没有金钱来往么？那么网村他们到底怎么获利呢？」


    「答案就是这个。」


    虎木递出的手机上显示着被称为“跳蚤市场”的拍卖软件。


    那里有无数的posa点卡，以不同的商品名称上架出售着。


    根据买卖方的不同，以卡的面值以上的价格被拍卖走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这是为什么？五千元的点卡，却特意在拍卖上标价五千日元以上，真的会有人买吗？」


    「也有那种情况，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不过网村的话没必要强行把价格定在面额之上。毕竟这种倒卖商品的进货价根本就是免费的。」


    这个【投票券】是粉丝自行准备并转赠的。


    虽然倒不是说网村没有承担会场费用和设备费用、促销费用一类的,但从起码持续了四年的活动运营来看，还是在这些循环中盈利着的吧。


    「假设我们去的活动中一百位客人每人平均投票数为五千日元。粗略的一算就是五十万。那时候听到的最大得票点数是五十万点的话，实际上应该更多吧。把这个数目翻数倍，最低四年，即便是很小的数额在兑现以后也会大赚一笔让人趋之若鹜的吧。」


    「……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那时明明是工作日却有那么多人进来……不过，这算不算欺诈?」


    「应该很难。只是每位客人一张礼品卡而已。也不是什么强制投票，宣传中的视频也只是被点赞了很多……所以两科应该很难行动。」


    以欺诈罪之类的立案很难。


    比起这个应该是正在调查财务欺诈、资金流向反社会组织等。


    思路整理到这里，虎木忽然说道。


    「果然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吧?」


    「我们这边也是，要是那个资金向海外的幻影组织流动了的话就必须行动哦。要是让敌对人类的幻影组织得到活动资金的话，也是会增加受害者的。不管是金钱上，还是生命上来说。


    当然等到抓捕到网村以后，也会根据调查结果来判断的，如果他只是单独行动的吸血鬼的话，虽然还会持续监视但也有可能交给司法机关。不过那也要接触之后才能判断了。根据情况……」


    「最好有出现直接杀掉的判决的心理准备么。」


    「如果反抗太激烈的话，是呢。我是不太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爱丽丝一边说着令人不安的话，一边抚摸着左臂。


    虽然她的动作让人感受不到气势，但是考虑到吸血鬼小此木时的情况，虎木还是不希望事情演变成那种地步。


    「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不希望再发生多余的麻烦……还有就是希望今晚正式演出前，我的【变身用具】能够送到了。」


    「【变身用具】？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网村是拥有怎样的力量的吸血鬼，说不定会发生战斗。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准备些作为吸血鬼的对策才行。」


    说着，虎木切换了手机的画面后递给了爱丽丝。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机画面，当她理解了画面上显示的是什么时，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诶？这是什么？」


    「等收拾残局的时候，你也要帮忙啊。」


    「诶？」


    爱丽丝困惑地看着手机屏幕，皱起了眉头。


    虎木打开的是一个网购网站，而且在爱丽丝眼中，上面显示着让她极其难以接受的猎奇物品。


    「在网上这种东西都能买得到吗？！」


    「出乎意料地简单呢，而且种类丰富。」


    爱丽丝用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的眼神盯着画面。


    「由良……你说要帮忙……难道是要，吃掉这个吗？」


    「说起来这还是你的责任啊。我可不是很喜欢这东西。」


    「诶诶？！我连这东西都是第一次见到啊！这个……」


    「把这个当作必须要的经费吧，到时候要算在我的报酬里。」


    这时，室内的光线肉眼可见地亮了一些。


    「糟了，还有五分钟就要天亮了！」


    虎木慌忙环视四周。


    「爱丽丝，把气垫拿过来！」


    「诶，啊，是，是这个吗？」


    「就是那个！睡衣也……啊算了睡衣不用了。啊还有，如果我睡着的时候有快递来，你就抱着必死的心情去取了吧。那个，今天下午三点会送过来。」


    「欸欸欸？！」


    「就是拿个包裹，加油啊。你也趁现在睡会吧。晚安！」


    「啊！等下由良！今天的行动计划还没讨论……！」


    「没空！不可能！我要去洗澡了！」


    到了日出的时间。


    太阳从被关东平原和东京副都心的大厦覆盖的地平线上开始洒下晨光。


    虎木在被阳光照射之前抱着气垫慌慌张张地冲进浴室关上了门。


    「由良！」


    「没办法了……即便是没有阳光……一到早上也会特别困……不行了……连给气垫充气的力气都……」


    「你不是说要努力熬夜的吗！」


    爱丽丝敲着门，但里面传来的虎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很快在鼓起气垫的声音之前，传来了沉重的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音和呼噜声。


    爱丽丝不再敲门，身子靠着浴室的门滑到地板上。


    「……这个样子，真能顺利吗？」


    冬日的朝阳照进半地下的104号房间，而爱丽丝那不安的心丝毫无法平静。


    ※


    虎木醒来时，爱丽丝摊在餐椅上生无可恋。


    「很努力啊。」


    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着的纸板箱，应该是用冷藏式快递寄来的，显得有些厚度。


    「让我……签名了……还以为会死掉啊。」


    看起来只要一碰就会化为灰的爱丽丝让人觉得她才是吸血鬼。


    「哦，和上次买的时候包装不一样啊。」


    虎木拿出冰箱里的东西，一边在手里把玩，一边看着要化成灰的修道骑士问道。


    「姑且问一下可以吗？」


    「我不想说。」


    「是吗。那算了。」


    「……可以吗？」


    「不过，如果因此陷入麻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如果爱丽丝的男性恐惧症是由什么表面原因引起的，虎木觉得只要和别人交流一下意识上的偏差，改变一下想法就可以了，但看来也没那么简单。


    「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才想要和你商量的……可你就是不熬夜。」


    爱丽丝噘着嘴。


    如果今天就要执行任务的话，虎木觉得当时在浴室自己的确应该忍耐一下。


    「抱歉啊。因为上次用了好久没使用的能力了，最近早上真的很困。」


    「能力……啊！！」


    爱丽丝直指着虎木大声叫道。


    「你这家伙！之前吸了我的血对吧！」


    「现在才说啊！」


    之所以能打倒小此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虎木将因血丝术而受伤的爱丽丝额头上飞溅的血含在嘴里后使用的能力。


    「我，我要变成吸血鬼了？！」


    「才不会啊！你好歹也是个专家吧！首席的说法哪去了！」


    「我的专业是狼人和幽灵啊！」


    「即便是学物理的，也能区分哺乳类和爬虫类吧!」


    「这个比喻太难懂了!」


    「我说的就是很基础的事啊！」


    虎木扶额，目瞪口呆地摇了摇头。


    「仅仅是被吸血鬼吸血，人类是不会变成吸血鬼的。」


    「欸？！」


    对爱丽丝来说，这个事情令她震惊。


    「那，那是因为你吸的是我溅出去的血吗？」


    「不对。说到底哪怕是现在我咬着你的脖子吸血，你也不会变成吸血鬼。


    那样的话……爱丽丝你仅仅会受伤或者死掉。吸血鬼将人类转化为吸血鬼的话，还需要【返回】的步骤。」


    说着，虎木用两根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戳了戳。


    「爱丽丝，你见过人类变成吸血鬼的瞬间吗？」


    这是一个只要活在人类的世界里，就不可能提出或接受的问题，即使接受了，也绝对无法得到肯定答复的问题。


    但是在这里的是吸血鬼和修道骑士。


    「……有啊。」


    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微微发白，爱丽丝点头肯定道。


    「是吗?当牙齿松开的时候，有血液流出来吗？」


    爱丽丝回忆起那段不祥的记忆。


    「没有……」


    「明明受伤了，为什么却没有血液流出来呢？」


    虎木边说边打开了玄关旁的橱柜。


    从中取出来的是一个漆着绿色十字的盒子。


    「是因为，伤口已经没事了吗？」


    说着，他递给爱丽丝了一个大号的创可贴。


    爱丽丝将手放在额头上。


    「不出血……是因为伤口被堵住了？」


    「就是这回事。只是想要吸血的话，不用做那种事情也可以。然而，如果想让对方吸血鬼化……那吸完血就需要将从【那种】唾液腺中，分泌出堵住伤口的体液注入其中。嘛，就像是蚊子一样。」


    蚊子叮人的时候，为了防止血液凝固，会注入特殊的唾液。


    你知道吗?


    「你好像觉得我是个好人。」


    虎木有些悲伤地微微一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吸血鬼是不吸人血的。」


    「啊……!」


    爱丽丝的喉咙抽搐了一下，微微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发现自己后退了一步，脸色一僵。


    虎木像是单纯的接受了一样，点了点头。


    「如你所知我曾经是个人类。这种家伙更是如此啊，所以你最好明白，不要太相信吸血鬼。」


    虎木这么说的时候。


    「你最好不要太相信吸血鬼。」


    爱丽丝的脑海里重新浮现出曾经说过同样话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人类之间尚且不能意见一致，还指望能与种族不同的吸血鬼相互理解吗？


    对人类来说吸血鬼是敌人，对吸血鬼来说人类也是一样。要是忘掉这个前提的话，彼此只能迎来不幸的结果罢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爱丽丝还太小。


    不了解这个世界，不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不了解。


    尽管如此，仍旧觉得明白了。


    然后。


    「我……不是说过，我看到过人类变成吸血鬼的瞬间吗?」


    「是啊。」


    「我说的，是我的母亲。」


    「……这样啊。」


    「所以，我知道的哦。你们吸血鬼是怎样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人类是怎样的存在。」


    「爱丽丝？」


    「我也是骑士呢。虽然不能说不是由于单纯的使命感，但是，听了灯里酱的事情后，让我涌出了之前没有的动力呢。我和你也是一样，比起为了世人之类的，更想要为身边的人而行动呢。」


    爱丽丝走近虎木，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桌子前。


    「大是大非这种事情，也有着该思考和不该思考的时候呢。现在我们必须考虑的事情，不是吸血鬼的生存方式这种深刻的问题。而是我们眼前有着正在破坏社会规则的吸血鬼，该要如何抓到他这种事情哦。」


    然后，她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演奏室的平面图摊在桌子上，下定决定说道。


    「哪怕我们彼此都有无法坦言的过去。但在那之前，我们不想再让认识的孩子卷入奇怪的事情的心情却是一样的。所以不要去在意多余的事了，现在集中精力去完成我的任务吧。」


    爱丽丝说着，从腰间取出圣锤·解放，戳了戳平面图的一角。


    「先从确保潜入路径和逃跑路径开始考虑吧。既然不能调查舞台后面和后台，就先决定在看得见的地方怎么走……」


    「爱丽丝……」


    「怎么了？还在磨磨蹭蹭说什么呢？」


    「……不是，能别用锤子敲桌子吗。」


    「啊」


    看着虎木想要从白木桌前逃走的动作，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对不起」


    「这可不是好笑的事情。」


    虎木也，不知不觉中被牵着走了。


    ※


    虎木一边感受着演奏室特有的重低音回响，一边穿过crimson moon的大门。


    里面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盛况空前。


    而他立刻注意到了上次没发现的客人们的奇怪行为。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抱着信封呢。」


    有一半左右的年轻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左右有一只手不自然地贴在口袋或包口上。


    大概是装着放点卡的信封吧。


    「咦？小哥你是之前的那个，今天是一个人吗？」


    走到吧台前，还是那个梳着一头脏辫的店员相良，他似乎还记得虎木的脸。


    「今天也有歌咏次典的演出，灯里酱也来了哦。」


    「……真的吗？」


    虎木想到之后的事情一瞬间皱起眉头，但这也是预料当中的时候，所以马上调整了表情。


    「我也不是她的监护人，上次也真的只是偶然遇到而已。而且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要是让她觉得我是跟踪狂就麻烦了，我还是不打招呼了。」


    「是吗？要喝点什么？今天也是金汤力吗？」


    「行，那就那个。」


    于是相良拿起一只美丽的蓝色杯子，递给虎木了一杯金汤力酒。


    他好像还记得上次虎木喝了什么。


    「你竟然还记得我点的哪家的金酒啊。」


    「毕竟酒和调制的技术都不是特别的呢。如果要和连锁酒馆拉开差距的话，就要在这种地方呢。别看我这样，还挺擅长记住人的脸的。」


    虽然这对现在的虎木来说是个危险的技能，但他今天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所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今天我也慢慢听歌了。」


    「好的，请随意。」


    相良离开虎木这边前去做别的工作。


    虎木倚在吧台上，将身体暂时寄托在充满空间的音乐中。


    现在正在演唱的曲子好像是灯里喜欢的歌咏词典的叫做《友谊》的歌。


    手机查了一下发现了过去的活动录像。


    播放数大概是三万出头，评价也是好坏参半的感觉。下方的评论里的大都是说这曲子模仿了当红的人气组合的歌曲之类的批判性评价。


    「管他有没有模仿，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实际上在演唱会现场，也有少数年轻人看起来单纯像是他们的粉丝。


    无论是对歌咏次典还是对他们的粉丝来说，这个活动都是能够互相交换重要东西的为数不多的场合。


    这不挺好的吗？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进入主流音乐领域的才能和幸运。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松努力，一步步走向梦想的样子。


    仅凭这一点，短暂的人生就能焕发出光彩。


    至少。


    「比起连做人都放弃了的我来说，更加像是活着。」


    虎木自嘲地嘀咕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进店以后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虎木清楚地知道，今天的舞台演出即将结束。


    这之后，就会进行【投票】，等其结束后客人散去，他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然而，歌咏次典的最后一曲还没结束时，店里就被刺耳的火警警报器的异响填满了。


    「什么？！」


    虎木差点把含在嘴里的金酒喷出来。


    「着火了！！」


    同时有谁喊出了声。


    然后接二连三地，虎木所靠着的吧台深处。


    有料理台的地方，不断地冒出爆裂的声音，黑烟一下子覆盖了演奏室的天花板。


    「什，什么情况！」


    虎木有些狼狈。


    这比预计的时间要早。


    而且火势真的在上升。


    「着火了！」「骗人！爆炸？！」「呀啊啊啊啊」「喂紧急出口在哪！」「根本没有啊，冷静一点」「冷静个屁啊，店里着火了！」


    惨叫，混乱，不知为了在火光冲天的吧台旁举起手机拍摄的客人乱成一团。


    在大多数繁华街的地下演奏室，客人的出入口都是直接作为紧急出入口或是消防通道而占用着。


    就算有其它的紧急出口，也无法确保出能让演奏室内近两百人同时逃走的宽阔通道。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虎木和爱丽丝的计划非常简单。


    等活动结束后大部分客人都走了的时候，虎木利用吸血鬼的能力，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按响火灾报警器，点燃几个发烟筒煽动火灾的骚动。


    等客人离开后，留在演奏室内的演员、演奏室的工作人员、活动的工作人员，再加上网村，总共也不到三十人。


    实际上也不会真的引起火灾，只是让爱丽丝趁乱混进来，然后抓捕网村。


    万一有人出来妨碍，就由虎木来击退。


    本应该是这样简单的计划。


    但是骚乱却在门口挤满了想要离开的客人的时候发生的，而实际上不该出现的火苗也窜了出来。


    在如此夸张的烟雾下，会出现一氧化碳中毒的牺牲者。


    「可恶！灯里酱！」


    「诶？！虎木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的台词！今天也要来投票吗？！你钱真多啊！」


    「那，那种事情现在不重要吧！比起这个赶快逃走！」


    对于用posa点卡进行投票的制度，灯里应该也有一些疑问的吧。


    为了逃避追问，虎木穿过烟雾缭绕的大厅，朝出口的另一侧走去。


    「不对!出口在这边!快过来!」


    在一点点遮蔽住视野的烟雾中，虎木以不被灯里察觉的程度，发动了吸血鬼的夜视能力。


    「呀啊！」「喂别停下来啊！」「别磨蹭快上来！」


    虎木在这里，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


    众多客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通过虎木进来时用的通常出入口爬到地面上，但在避难的过程中，有人爬不上去堵在了那里。


    「干什么啊！喂！为什么不往上爬啊！」


    「有人在楼梯上卡着我!喂，别推我!」


    听着周围人的对话，虎木皱起了眉头。


    「喂，该不会，客人里面也有幻影吧。」


    为了不让幻影通过，爱丽丝在演奏室的楼梯通道上用圣锤设置了一道屏障。


    通道的两侧，满满的贴着演唱会特有的海报的墙壁上有着用圣锤·解放钉下的白木钉，这样会张开使幻影无法通过的不可视的金网。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应该是可以正常通过的。


    但是，在这避难队伍的前方，好像有什么人被不可视的金网缠住了，很多客人都上不了地面。


    爱丽丝应该也发现了这脱离计划的事态，这种情况下要尽可能的减少不是幻影的普通人的受害。


    「虎木先生！着火了！有烟！」


    在灯里的悲鸣声中回头一看，冒烟的火焰点燃了天花板。


    烟雾中积蓄的恐惧，在火焰刺激下一下子爆发出来不仅仅是灯里，几乎所有的客人都陷入了恐慌。不停地挤压着出入口的人。


    「可恶！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用的!」


    虎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柔软的塑料小瓶，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光里面的液体。


    装满红黑色液体的小瓶子上，用日式的设计贴着写有【鳖的血液】的贴纸。


    「虎木先生，这种时候你在干什么啊!」


    在日本吸血鬼想要合法的吸血的方法只有这个了。


    网购发达以后，比以前更容易入手了。


    当然，通过邮购寄来的血液是经过了不会引起食物中毒的处理，所以不是纯粹的活血，但血毕竟是血。


    虎木的感觉中，邮购的鳖的血和人的血相比，能力的威力和持续力都只有四成。


    「算了！也够了。灯里酱！我要松一下手了！你稍微闭上眼睛！」


    「诶！不要！我不要放开虎木先生的手！」


    也许是觉得会被虎木丢下，灯里紧紧地握住了虎木的手，但那触感却突然地消失在掌中。


    「什么？！」


    一瞬间，虎木的全身化为黑雾，从涌向出口的客人中间穿过。


    「虎木，先生？」


    虎木化作黑雾穿过客人之间，移动到了钉有白木钉的地方，在没有实体化的状态下拔出了插在楼梯通道左右两侧的钉子。


    刚一拔下来，排在最前面的一位男性客人突然摔倒，差点被后面的人压垮。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吸血鬼，但你应该不是人类吧？」


    在这种紧急避难的时候摔倒的话会被后面的人踩扁，造成更大的伤亡。这是哪怕小学生也在学校里学到过的常识。


    「还是姑且先带走比较好吧。」


    「呜，啊！」


    虎木将黑雾缠绕在男人的脖子和腰上，将他拉上了地面的出口。


    就这么一直带到附近的建筑物之间后，虎木将自身实体化。


    「你先睡会吧。」


    他紧盯着被掐着脖子泪眼汪汪的男人的眼睛，发出红光。


    这是小此木也曾使用过的吸血鬼的基本能力，催眠的应用。


    不知道他是抵抗力比虎木弱了不少的吸血鬼还是其他的幻影。


    虎木将一瞬间就昏过去的男人藏在大楼的管线后面，再次化身黑雾回到店内，找到了蹲在楼梯下的灯里。


    可能是吸入了一些烟雾，她咳嗽得很厉害。


    「灯里酱！」


    「啊，咳咳，虎木先生，你去哪里了……！」


    「抱歉！我去找避难通道了。已经没事了！跟我走，要出去了！」


    「唔，嗯。」


    虎木拉着灯里的手走到外面，看样子已经有不少客人都跑了出去。拿出手机拍着演奏室所在的大楼。


    「还真是事不关己啊……灯里酱，没事吧？」


    「唔咳，喉咙，不舒服……咳咳」


    「糟了……是吸入不少烟雾了吗？」


    虎木一边拍着泪眼婆娑咳个不停的灯里的后背，一边注视着冒着黑烟的演奏室入口。


    「喂喂喂……爱丽丝那家伙没事吧。」


    这是一场完全超出预料的真正的火灾。


    身为吸血鬼的自己倒还好，爱丽丝这个人类身处地下的火灾现场，很难让人放心。


    从那开始到救护车到达的五分钟，对虎木来说是无比的漫长。


    虎木将灯里交给了赶来的急救人员。


    「……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请联系这里。」


    他将联系方式交给对方。


    「虎木先生…不要……不要走。我好害怕，和我在一起吧！」


    「对不起，灯里酱。但那家伙还在里面。」


    「……诶？」


    「我把联系方式告诉急救人员了。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但是，她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我必须去救她。」


    「她是……？」


    「等到我们在医院见面后，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先走了。」


    虎木用力握了握灯里的手，转身走向了浓烟滚滚的演奏室。


    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和黑烟之上时，只有灯里注意到了。


    「虎木先生？」


    一瞬间，虎木跳进黑烟里不见踪迹。


    但是，虎木的身影刚才毫无疑问的，从刚才急救人员站着地方处消失了，他化作黑色的雾霭，涌入了冒着黑烟的地下楼梯。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跑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


    演奏室的异常情况，爱丽丝当然也清楚。


    她在虎木进去之后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才进入店里，混在热闹的粉丝人群中一点点移动到了工作人员出入口的地方。


    目标网村不时地从舞台幕后露出脸来，似乎正在辅助出演者进行出场工作。


    池袋的演奏室算是空间比较大的，但和大楼的规模比较起来，后台的房间应该不会很大。


    只要等客人离开后让火灾报警器响起的话，就可以在几乎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用圣枪·狄乌斯克利斯来一击定胜负，抓捕到网村。


    但是舞台后方的休息室，却令人出乎意料。


    明显超出地上的建筑范围的广阔地下空间。


    「这种规模，可不是无聊的逃税集团能准备出来的呢。由良看到的话会说什么呢？」


    虽然不是在进行枪战，但也不能单纯地在拐角处气势汹汹地跑出去。


    这里的通道也不是笔直前进，而是经常会出现拐角，到处都是奇怪的小房间，很明显是为了入侵者而准备的。


    灯光也不是容易分辨的日光灯，只有地板上嵌着微弱的橘色灯光。


    而且理所当然，手机没有信号。


    以前包括池袋在内的多个繁华街都被反社会势力占据着，这或许是当时的遗留建筑吧。


    「该不会已经被他逃走了吧……」


    当爱丽丝看到第三扇门后面啪嗒啪嗒来回走动着的老鼠的时候，她的腿顿时失去力气。


    但是，


    「……啊，这个！」


    和那只老鼠四目相对了。


    虽然时间连一秒都不到，但这短暂的时间对于熟悉黑暗生物的爱丽丝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低矮的位置射进门后的橘色灯光。


    将在地面跑动着的老鼠身影高高地挂在墙上。


    「老鼠看到人是不会停下来的！！」


    她将手上的白木钉抛向空中，用圣锤·解放把所有的钉子定在了升起的影子上。


    「为，为什么……」


    响起的尖锐声音，是人类的语言。


    「老鼠和蝙蝠可是常年高居幻影的变身动物排名的前列，不过真正了解动物生态的却是少之又少呢。既然要变成老鼠的话，就好好了解一下老鼠的生态吧。」


    爱丽丝不自然地扬起嘴角，向老鼠靠近一步。


    「·网村。在暗十字骑士团的神之枪下伏首吧。这样的话神会赐予你慈悲。」


    「你说，慈悲。」


    老鼠的眼睛泛起红光。


    「你们这些不分地区，擅自做出与人类无法共存的结论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也不认为你会向神祈求宽恕。那就在这里化成灰烬，被送到暗十字骑士团后再对自身的罪孽悔过吧。」


    「……是么？」


    老鼠的胡须抽动了一下。


    「给我去死吧。」


    爱丽丝察觉到后方袭来的攻击，侧身躲过。


    劲风掠过脸庞，下一瞬间，一个黑影插进爱丽丝和老鼠之间。


    而且，那是爱丽丝有印象的长相。


    「真讨厌呢，小姐果然是那一边的人啊。」


    个头比虎木还高，一头脏辫。


    是在演奏室的吧台做过金酒的店员，相良。


    「噫……」


    「我就觉得奇怪来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竟然连续两次来店里。」


    「我，我，我我我我我……」


    「你说什么？」


    我可是一点都不意外啊，虽然想这么说。但看到体格健壮的相良手里握着的扭曲钢管，爱丽丝的喉咙一阵发胀。


    冷汗直冒，因恐惧脸色发白，双腿发抖。


    「咦？你是不是害怕了？哎呀我可是最讨厌殴打害怕的女孩子了。上次也是吃了苦头呢。」


    「上，上，上次？」


    不过，听到这句话后，爱丽丝稍微恢复了紧张感。


    「之前也有个啊。虽然是日本人，却把我们当成眼中钉的自称骑士的孩子。我只是不想惹到他们的注意所以才把他痛打了一顿，不过好像有点做过头了。」


    相良若无其事地说道，随意地挥舞着钢管。


    在这一挥之下，墙壁上的白木钉全部被震掉。


    网村在脏辫背后恢复成人形。


    「……相良，抱歉。」


    「没~事。毕竟我一直在受你照顾呢。现在就是报恩的好时候。」


    相良像是在做准备运动似的挥了挥肩膀，而网村则躲在相良的阴影后坐在地上。


    「那么，小姐，你的男朋友难道说，也是有些特殊的人？」


    「……那，那，那有什么，关，关，关系？」


    「没什么，你要是觉得无所谓的话也行。……只是想说如果是的话，还是跟你一起过来比较好呢。……抱歉了」


    就在下一瞬间。


    「我也不是一般人啊！」


    本来体格就很健壮的相良全身在橙色的光的照射下剧烈地波动。


    察觉到不详气息的爱丽丝猛地向后退去，数条光的轨迹撕裂了爱丽丝刚才所处的空间。


    变身已经完成了。


    全身覆盖着钢铁般的黑色体毛，闪耀着锋利的獠牙和爪子，从高处俯视着爱丽丝，变成了喉咙深处发出饥饿呻吟的两足行走的怪物。


    「狼人……！」


    和吸血鬼一样，是在世界上被确认存在的代表性幻影的一种。


    虽然不具备吸血鬼那样的魔幻能力，但在力量、速度以及残虐方面，作为经典流传下来也不无道理，是狂暴无比的幻影。


    「不好意思，我不能让你把网村住!小姐你这么漂亮虽然很遗憾，但之前的反省也必须要好好实践呢。所以小姐你就死在这里吧！」


    相良即便是变身为狼人，但声音仍旧不变的维持着老好人的样子。随着话音他挥舞着双爪撕裂了整个空间。


    爱丽丝回避掉攻击，但通道与房间之间的墙壁受到斩击后，就像饼干一样碎成片崩落。


    「网村，你先走！」


    「抱歉！」


    网村再次变为老鼠，从破碎的墙壁缝隙里跑向通道。


    「唔！」


    爱丽丝正想要追上去，


    「不是说了不让你过去吗！！」


    当然，相良的爪子是不会允许她通过的。


    「哈啊！！」


    虽然想用圣锤·解放来摊开伸过来的拳头和爪子，但无奈体格和冲击力相差太远。


    爱丽丝被冲击推动，用力的撞在了墙壁上。


    「呜哇！！」


    全身的冲击使爱丽丝意识模糊，但她拼命咬紧牙关。


    他和只会逃跑的网村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面对相良，只要稍微没有集中在对方身上，就会瞬间丢掉性命。


    「小姐你虽然看起来害怕，但还挺能干的呢。」


    「狼人可是……我的专攻科目啊！哈啊啊啊！！！」


    不是随便对付就能战胜的对手。


    虽然相良自己不清楚，但爱丽丝觉得他在狼人状态下更能冷静地战斗。


    爱丽丝保持着被撞在墙上的姿势，轻轻拍了拍左手腕。


    在这一信号下，左臂上的圣枪·狄乌斯克利斯猛然飞出，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向他射出一颗足以消灭所有幻影的银子弹。


    「呜噢！」


    大概是察觉到了被圣化的子弹的气息，相良发出惨叫试图与爱丽丝拉开距离。


    「咕！！」


    再怎么敏捷的狼人，也不可能避开或挡住近距离射出的子弹。


    更不用说狄乌斯克利斯的子弹，哪怕是被防御下来，也会以其神圣性，对接触到的幻影造成切实的伤害。


    总之，狄乌斯克利斯的子弹彻底粉碎了逼近爱丽丝的死亡之爪的一半。


    「……有两下。」


    狼人野兽的瞳中充斥着愤怒与惊讶，相良瞪着爱丽丝。


    「虽然猜到你不好对付，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网村让修道骑士做到这种地步，我要让他后悔违背神的旨意。」


    爱丽丝右手拿着圣锤·解放，左手架起圣枪·狄乌斯克利斯全神贯注。暗地里谨慎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说的是什么神呢！是靠你们的自私独断来给他人断罪的家伙吗？少自以为是了！！」


    在他咆哮的同时，巨大的身体一边破坏通道一边逼近爱丽丝。


    「停下！」


    「给我闭嘴！」


    在惊悚的吼声中，爱丽丝毫不留情地瞄准了相良的眉间，但相良并没有停下脚步。


    「吼啊啊啊！！」


    「咕！！」


    狄乌斯克利斯里面只有两发子弹。


    但是，就算是用解放反复击中对方的要害，想必也无法阻止相良的突进。


    如果被他那巨大的躯体和手臂抓住，在相良殒命之前，爱丽丝就会被这狭窄通道的墙壁和天花板压垮。


    「真是的！」


    虽然有预想过网村说不定会有吸血鬼同伙。


    但是，差异巨大的幻影竟然一起行动却完全在预料之外。


    「啊！！！」


    本来是为了让网村在没有太阳的夜晚化为灰烬而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子弹。


    但是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对着相良的后脚射击而出。


    面对相良迎面扑来的巨大身体，想要用子弹去击中反而变得容易。


    相良的躯体一下子摔在地上，剩下的一支爪子在距离爱丽丝还有几厘米的地方扎进地板。


    「投降吧，子弹没有穿透你。无论多么强壮的狼人，只要狄乌斯克利斯的子弹留在体内都是会致命的。」


    「少来，侮辱我！」


    「网村估计已经早都逃走了吧。现在变成老鼠逃到繁华街上的话，过了这么久后估计是抓不到了。这次的圣务，就以抓捕你作为收获吧。」


    「咕……呵呵，怎么。难道说会有警察什么来逮捕我们吗？」


    「你也可以这么想。不管怎样，你已经无法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原来的生活，呵呵，你说什么呢……从先祖代代以来，原来的生活，哪都没有啊……」


    相良全身的毛发耸立起来，左右的爪子捏碎了地板。


    「！？」


    「你们这些家伙，从很久之前就把我们关在黑暗里了啊！！！」


    令人恐怖的臂力。


    相良那足以堵塞通道的巨大身躯仅靠臂力就弹了起来，向爱丽丝的细长身体伸出了尖利的獠牙。


    突然的举动令爱丽丝的反应慢了一拍。


    爱丽丝对自己疏忽大意感到懊悔的同时，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几秒后自己破碎的身躯倒在血泊，左手的狄乌斯克利斯无力地垂下的样子。


    这也不错吧。


    这一定是，自己的命运吧。


    从那天起。


    就一直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前进的道路尽头，只有着被残忍杀害，沉入血海的未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啊……」


    在看到自己死亡模样的瞬间，脱口而出的只有这些毫无意义的感叹词。


    「…………？」


    然而，预想中会撕裂自己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她睁开了下意识闭上的双眼。


    以不成体统的姿势坐在地上睁开眼睛，只见相良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嘴里喷出泡沫抽搐着。


    「为什么干脆地放弃了啊你这蠢货！」


    然后这几天里，不，对爱丽丝来说，是这几年来最熟悉的男人的声音，降临在自己眼前。


    黑雾在空中翻腾，形成一个男性的身影后跨在相良的脖子上。


    「你要是死了的话，在你身上花的钱到底找谁要啊？」


    他的眼睛比变身成老鼠时的网村还要鲜艳而不祥，微微地散发着怒气。


    但不可思议的是，爱丽丝却放下心来。


    「对不起，由良，我把网村放跑了。」


    「是吗？其实网村不是吸血鬼而是狼人什么的，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啊。」


    即使眼神不详，即使使用了变成黑雾的能力。虎木依旧还是虎木。


    「据我所知吸血鬼不会和其他种族混在一起。还有其他幻影的情报暗十字骑士团那边知道吗？」


    「……除了这家伙外，还有别人吗？」


    「有个比网村和小此木更杂鱼的吸血鬼，要不然就是眷属。妨害了客人的避难，添了大麻烦啊。」


    「结界呢？由良解开了吗？」


    「托你的福，我被烧伤得挺严重。」


    说着，虎木面带不满地在爱丽丝面前伸开双手。


    神圣的白木钉构成的结界，即便是变成黑雾的形态，但结果上还是和虎木用肉体拔除没有区别。


    「……呵呵，对不起。」


    爱丽丝一边笑一边道歉。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在他跳起来的时候狠狠地给他后脑来了一下而已。也不是第一次和野兽打架了。唉……」


    虎木从相良身上下来，向爱丽丝伸出手。


    爱丽丝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即便如此，人类要是正面交锋还是很吃力的，不愧是修道骑士。」


    「完全没有被表扬的感觉。」


    爱丽丝像是在偷偷摸摸地害羞。


    「什么嘛，难得这么坦率地夸奖你……」


    这时，相良的身体在两个人的脚边蠢动着，像空气被抽走一样开始收缩。


    「啊?是这家伙吗?」


    发现人形的身影就是吧台里那个梳着脏辫的店员后，虎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啊。」


    「好像是有些特殊情况才和网村一起行动的。大概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网村逃走了，但我想只要抓住他就能掌握一些情报。」


    「是吗？那就是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话说回来。」


    露出苦笑的虎木，不知何时瞳孔恢复了人类的样子。


    「虽然这家伙是为了恐吓才变成狼人的，但如果他知道只要不变身就能轻松取胜，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别这么说呀。」


    爱丽丝脸色通红。


    「嘛总之，彼此没事就好。」


    虎木双手叉腰，朝来的方向望去。


    「那么，该怎么回到地面上呢?大概消防和警察早就注意到了，我的能力也快到极限了……」


    「是呢……诶」


    爱丽丝正想把圣枪收回袖子里时突然想到。


    「那场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由良你真的放火了？」


    「我揍你啊。」


    「可，可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火灾，网村他们也不像是注意到我们了，那到底是谁……」


    「这份傲慢，真像是圣十字教徒说的话呢。」


    不是虎木也不是爱丽丝，亦不是网村和相良的声音突兀地回响在长长的通道里。


    虎木和爱丽丝瞬间摆好架势，看向相良倒下的方向。


    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站在那里，手持着沙沙作响的笼子。


    「你……是……」


    爱丽丝对那个女人有印象。


    之前相遇的时候，也是在狭窄的通道中。


    与当时不同的是，女性手中拿着笼子，背上背着日本刀。


    「我明明都拜托修女中浦不要把事情闹大了，看来她毕竟只是个驻地级别的骑士长。不能违背总部的命令呢。」


    女人向前迈出了一步。


    仅仅这样，爱丽丝就不由得后退一步。


    和相良完全不同的存在感和压迫力。


    为什么在阳光60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种异样的气息呢?


    「原来如此，感觉成长了不少呢。」


    而且，女人已经注意到了爱丽丝对自己异样气息的察觉。


    「嘛，关于暗十字的圣务我也不想在这里说三道四。虽然这么说，但不能原谅的是……」


    爱丽丝背脊发凉，将没有子弹的狄乌斯克利斯瞄准了女人。


    和相良的爪子与獠牙完全不同。


    就在一瞬间，爱丽丝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利刃刺进。


    然后被释放的是，利刃的言灵。


    「将我深爱的虎木大人扯进你们那恶心的圣务里面，你死不足惜！」


    「……哈？」


    在这短暂的静寂中流淌的，只有她手里拎着的笼子里的声音。


    仔细一看，发现笼子里的是那只由网村变身而成的老鼠，笼子的光辉，即使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也清晰地发出银色的光芒。


    「我深爱的虎木大人？」


    从不可大意的对手口中蹦出荒唐的日语，爱丽丝仿佛丧失了自己的日语能力一般，交替看着穿着和服的女人和虎木。


    虎木打从心底厌恶地皱着眉头，当场扶额。


    「没错，我和虎木大人的关系比血缘还要密切。」


    「你的那个吸血鬼笑话，不是一直告诉你太无聊了别说了吗，未晴。」


    终于，虎木开口了，说出了一个貌似女性名字的单词。


    看起来虎木和这个叫未晴的女人认识的样子。


    「我也一直说这是我对虎木大人超越种族的爱的证明哦？」


    「……诶？……由良……什么情况？这谁？」


    虽然依然释放着不可大意的气息，但话题的走向逐渐奇怪。


    看起来不会马上拿她背上的刀砍过来的样子，所以爱丽丝向虎木询问。


    「所以我才说西洋人都让人作呕呢。到底是得到了谁的允许才直呼虎木大人的名字的？这是不可原谅的行为哦？」


    被称为未晴的女性向爱丽丝发出迄今为止最大的怒气。


    「虎木大人。那个女人是扰乱虎木大人平静的敌人。和那些认为只要用神的名字做什么都无所谓的野蛮人在一起，对虎木大人没有好处。」


    「……我并不想在这里讨论过去的历史。不过，你能对别人的信仰大放厥词，是多自以为是呢。」


    爱丽丝在自己的日语能力的范围内，带着充分的讽刺反问道。


    这时，虎木他们背后传来了喧哗的人声。


    大概是冲进演奏室的消防队和警察发现了这条地下通道。


    「这样下去不太好呢。虽然那里的女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要是虎木大人被警察逮捕的话，也会给和乐大人添麻烦呢。」


    「诶?」


    突然冒出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你认识由良的祖父吗？」


    这回轮到未晴惊讶于爱丽丝知道虎木家人的名字了。


    「祖父？你在说什么？」


    「诶？但，但是……和乐不是……」


    「呵呵，呼，这样啊。哦~」


    未晴好像察觉到什么，脸上浮现出只能用得意来形容的胜利的笑容。


    「你看起来，对虎木大人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呢。」


    「……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她在炫耀什么，但爱丽丝知道自己被嘲笑了。


    「和乐大人不是虎木大人的祖父，和乐大人其实是虎木由良大人的弟弟哦。」


    「诶？」


    爱丽丝大吃一惊。


    「弟……弟？什么…情况？」


    「如果你也是缠着虎木大人的修道骑士的话，那么你应该也知道虎木大人已经变成吸血鬼很久了吧?」


    未晴就像教导差劲学生的老师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以虎木的心情来说，听着从背后不断传来警察的声音，很希望这样的话题能换个地方再说。


    但是，虎木很清楚，在兴头上的未晴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是不会停止的。


    「和乐大人在虎木大人变成吸血鬼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支持着哥哥。而且……」


    未晴得意洋洋地从自己的脖子上取出一条小项链。


    就连爱丽丝也都知道穿和服不能戴项链，但她注意到注意到未晴脖子上的那个有些眼熟。


    「那个……和由良的一样……」


    见到虎木的那天晚上。


    爱丽丝注意到那是使从灰烬中复活的虎木不至于全裸的项链，在便利店下班后回家时还挂在脖子上。


    爱丽丝对人身上的装饰品不怎么感兴趣，关于他戴着一串像是吸血鬼将血液凝固下鲜红扭曲的十字吊坠这件事什么也没问。


    「我和虎木大人可是用命运的红线紧紧相连的哦。」


    未晴脖子上挂着一条和虎木一样的红色十字项链。


    「总之，未晴你是从对面进来的吧？这里的事故如你所说会给和乐添麻烦的。有话等我们先出去再说吧？之前的火灾肯定也和你们有关对吧？」


    「好的，既然虎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个女人可以就这么放着不管吗？」


    「当然不行，肯定要带出去的。这个案子好歹也是我自己说要做的，我有责任将它跟完。」


    「我明白了，如果虎木大人这么说的话。」


    这个叫未晴的女人，似乎只会听从虎木的话。


    「对了，这家伙我也要带走。未晴，他是个狼人，不能交给警察。」


    虎木随意地把相良的身体抬到肩上，未晴只是毫无兴趣地点了点头。


    「请便，那么请两位都到这边来。我的人正在监视这条地下通道的出口。」


    未晴依旧带着谜一般的压迫感，转身走在这条异样的地下通道上。轻快地踏着草鞋，就像在街上散步一般。


    爱丽丝还没来得及收好解放和狄乌斯克利斯就这么跟在后面。


    「能把那些吓人的东西先收起来吗？这上面的出口可是连着普通商住两用楼的店铺的。」


    「……」


    「还是说，我很吓人呢？暗十字骑士团的修道骑士，爱丽丝·叶蕾伊小姐？」


    「修女中浦好像很怕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我很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互相不知道对方名字和立场也很麻烦呢。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


    未晴看也不看爱丽丝一眼，像闲聊似的说道。


    「我的名字叫比企未晴。和你一样是这个行业的人，比你干得还要长久。」


    「biqi……weiqing……biqi……比企？你是那个比企家的人！？」


    「看起来至少还听说过我的家门呢。这样的话你也清楚像你这样一介修道骑士，对我说话这么失礼的下场了吧？」


    「爱丽丝，你知道未晴家的事情吗？」


    「倒不如说我对你和比企家有所接触才更惊讶。」


    爱丽丝目瞪口呆地看着未晴的背影。


    「比企家……讨伐日本的幻影和妖怪……构筑了人类社会的安宁的半人半妖一族。」


    爱丽丝带着些许畏惧说道。


    「未晴，你是……拥有古妖八百比丘尼血统的不老一族的人吧？」


    「既然你能说出这个名字，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家和暗十字骑士团的关系吧？这样的话，为你自己着想也别随便说出口哦？」


    爱丽丝确实从神学院时代就开始学习《比企一族》了。


    就像未晴说的那样，如果站在修道骑士的立场上说些粗枝大叶的话，那就不是爱丽丝和未晴个人之间的问题了。


    但她，在全部明白的基础上，


    「我现在住在由良家里。」


    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不知道这句话会有什么效果，但一直以从容的态度走着的未晴突然踉跄了一下，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爆炸性的发言。


    「看……看起来……你很，很想死呢。」


    爱丽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虽然不知道。


    「饶了我吧……」


    但她从虎木不耐烦地垂下肩膀，和未晴的一句话中察觉到的细微感情中感到些许满足，用鼻子哼了一下。

 第三章 吸血鬼遭到监视

    「动手吧虎木大人。把那个女人斩首之后用冷链把头送到本国去，可以吗？」


    「你说话怎么像个中国古代的暴君一样啊。」


    「虎木先生这话瞧您说的。古代的中国可没有冷链哦？」


    「说到这个冷链啊由良，那东西也是用冷链送来的，保质期不会延长哦。还是早点回去享用吧。」


    「你能不能看看气氛把嘴闭上啊喂？」


    「什么叫看看气氛？我没学过那种词哎。」


    「哎呀呀，看来您是来自一个连尊重他国文化都不会的国家呢？既然那根舌头连话都不会说，请问需要我来代劳拔掉它吗？」


    「我可没想到，堂堂发达国家的土豪大小姐连日内瓦条约都不知道呢。


    是我穿越了吗，这里不会是战国时期的日本吧。」


    「你们怎么能做到像事先排练过似的关系这么差啊！」


    「由良，这是因为。」


    「虎木先生，这是因为。」


    「「我和这个女的合不来啊。」」


    「你们这不是超好的吗。」


    金发美女和大和抚子异口同声地将这位男性拽回了不想面对的现实当中。


    「虎木先生您也知道我的反感并非无中生有吧？我们日本有意拒绝接受圣十字教的力量，一直以来都自己统治着暗之种族。可他们还要过来，这种把他国，把他人的事业据为己有的人，我不可能合得来吧？」


    比企未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又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


    「时代发展日新月异，在这普通人都能上天入地的时代，你们比企家族仍然墨守成规，靠着江户时代遗留下的老规矩一直中饱私囊，在我看来你们和黑手党做的事情也别无二致呢。还说着要守护人类的世界，明明都不敢将自己的存在广而告之。」


    爱丽丝·叶蕾伊撑开双手作演讲状。


    「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有点积累下来的财富是当然的吧？」


    「说的是呢。站在阳光60上俯视东京的感觉，那可是相当不错的哦。」


    爱丽丝伸手指向了虎木身后那高高的窗户，透过窗户照耀进来的是东京那仿佛永不熄灭的夜景。


    绒毛细长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身边是“高档货”都不足以形容的各类家具。


    最重要的是，在到达这个楼层的这个房间之前，比企未晴她『部下们』的人数之多。


    和爱丽丝同样岁数，看起来甚至比她年轻的比企未晴所拥有的的财力，很明显超出了爱丽丝的想象之外。


    「您所见到的这幅光景，是比企家耗费一生守护日本至今的结果。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守护着日本的和平，你们才能在这栋大楼暂借一席之地吧？」


    暗十字骑士团的东京驻地，正是租借于阳光60的地下部分。


    「我可不是打算过来谈生意的，毕竟又不是什么暗十字骑士团的代表。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解开困惑而已。」


    和未晴有着明确冲突的爱丽丝，连和狼人战斗中造成的脏污也没清理，就一头埋进了真皮沙发里，和未晴似乎关系匪浅的虎木只能手足无措地杵在房间中央。


    「身为吸血鬼，你为什么会和一个比企家的人这么熟啊。你俩啥关系。」


    爱丽丝面朝熟练地坐在厚重办公桌上的未晴，很不客气地看着她。


    「是约定终身的伙伴。」


    「能不能用点靠谱的说法。」


    「呵，反正他是你们那伙人里的跑龙套吧。」


    「你干嘛也自认为懂了啊。」


    「我不是。」


    爱丽丝的鼻子抽了抽。


    「不过是个熟人而已啦。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这个人类的身份会这么不得了。」


    「……哼。」


    「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做什么啊。」


    「没什么。」


    「我和虎木大人的初次相遇，是在距今七年又三个月又十五日之前。」


    「我之所以不想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这幅德性。」


    虎木皱眉的神情，似乎并未让未晴有半点动摇。


    「虎木大人从街头暴徒们的袭击中救下了我，而那也成为了了我们二人相会的契机。」


    「……哼。」


    「所以你到底在哼什么啦！」


    「什么都没有。不过我好像听过一句话。由良这家伙，只要看到女生就会上前搭救。」


    「啊所以这有什么不对么。」


    「这种飒爽的作风和实力，我自那时起就仰慕不已了。」


    「你的这种心情，有传达给由良么？」


    「虎木大人脖子上系着的那个吊坠，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我看来你这根本没传达到就是了。」


    「太可怜了，看来您在和狼男的战斗中不幸双目失明了吧。我和虎木大人的关系，连和乐大人都承认了呢。」


    「求你们不要一有机会就吵架啊。」


    虎木揉着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和未晴的关系还是下次再说吧。话说未晴。」


    「是，我在。」


    「你抓住的那只吸血鬼，有没有可能让给我们呢？」


    「这件事请恕我拒绝。那只吸血鬼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它指使了许多暗之种族扰乱社会治安，让正经生活的暗之种族也受到了牵连。所以它必须接受制裁。」


    未晴很干脆地回绝了虎木的要求。


    「在明天入夜，我们必须在警察的强制搜查开始前，确认并调查他们之间的暗之连接。本来那条地下通道的事情我们尽在掌握，这不过是一项简单的任务。但多亏了那边那位骑士大人，我们必须要小心行事了。」


    「那场火灾，果然是你们干的好事吗。」


    「消防和警察的到达时间也在计划之内。想要逃走的客人之所以会迟于避难，也是那边的骑士大人所造成的结果吧？」


    「未晴。」


    「对于那群人而言这也是一剂良药吧？这让他们在有限的青春时光里，没有继续碌碌无为下去。你知道那群不法分子把他们的财物都卷走了这件事吗？」


    「那属于灰色地带。」


    「显然人类社会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明天警察就会赶来调查。虎木大人。看来和那位骑士间的战斗被打断所产生的怒火，让您没有看清状况呢。」


    未晴冷冷地说道。


    「要让违反了规则，差点利用那种舞台装置一样的东西偏离正道的年轻人好好清醒一下。我也希望，他们也能借这个机会好好理解什么叫做三思而后行。」


    「哪怕没有我们，说不定还是会有人受伤啊。」


    「我的手下当时也潜藏其中。那种事情绝无可能。虎木大人，我所言非虚。被您击倒的那群吸血鬼的眷属，我们也已经收容起来了。」


    「……」


    虎木突然想起了那个藏在钢筋水泥夹缝间的男人。


    「来自西洋的贵客，自古以来只有疫病是不受欢迎的。杀死这种做法实在是太粗暴了。对于这种已经深深扎根于人类社会的分子，也有相应的手段来应对。」


    「我们也准备挖出网村背后的真相啊。」


    「关于这点，你们似乎对狼男的事一无所知，那么对他所在的组织执行了斩首之后，对于残存的势力又有何打算呢？」


    「呃……」


    由于被说中了痛处，爱丽丝岔开了话题。


    「没了这个首领的话，他手下那群暗之随从们失去靠山，说不定就会酝酿出新的威胁。这样完全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是治标不治本的事。必须要斩草除根。但一昧地杀戮，也称不上是什么好的药方。」


    未晴说到此处，指向了放在在房间一角的那份被揭开的世界地图。


    那份地图的重点并没有放在寻常日本人所在意的日本，而是以爱丽丝的故乡意大利为中心来描绘的。


    日本则处在地图的右侧。


    旁边写着小小的『极东』二字，那是旧世界对日本的称呼。


    「穷途末路之人最后会采取的手段，必定是将周围连同自己一起毁灭殆尽。」


    年龄和爱丽丝相差无几的少女，肩负着自己身后的地图，如此说道。


    「日本自古以来，就是那些被你们欧罗巴人追杀的暗之种族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追杀不息，来者不止。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再得寸进尺，夺走它们活下去的权力，您能够想象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暗之种族。如果幻影的数量累计到一定程度就会变得非常危险，甚至可能会出现能颠覆当今社会的暴动。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在日本自古以来就会对暗之民执行『退治』或者说『调伏』。为了让它们也有退路。为了只要互不侵犯各自的领地，就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的权利。为了各族之间，不必以血流成河而告终。而这份地图。」


    未晴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吃下了不死的人鱼肉，以人类之身负暗族之命，我们继承比企家之祖八百比丘尼的意志，守护世界的阴阳均衡不被打破，这份地图就是其证明。」


    「……」


    「我应该叮嘱过中浦修女不要对吸血鬼网村出手才对，看来她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啊，实在是太遗憾了。」


    「……那些没有接受你们『统治』的幻影……暗之种族，怎么样了。」


    「当然是全都被我们消灭了。除掉扰乱社会治安的家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说，自古以来一直对『幻影』进行单方面制裁的圣十字教徒，对我们的做法有何异议吗？」


    「……是啊，说得没错。我就是有异议。」


    「随着岁月流逝，人类社会让这个星球变得越来越狭窄，我们也为了走出国门去交流，而和暗十字骑士团有了联络。但这也让我们早早在风土，国情上的红线划分得泾渭分明。你们也知道吧，前往关西方向的入关许可被严格限制了哦？因为比企的本家，就在京都那里。」


    京都。


    自古以来被帝王守护的都城，它不仅是一座蓬勃发展的都市，也是和许多暗之民战斗过的东洋首屈一指的圣都。


    「因此，吸血鬼网村将由我们来管理。欢迎你们回到中浦修女那里，将我插手进来这件事向她报告。她要是知道是我所为，想必是能够理解的吧。」


    陷入沉默的爱丽丝。泄气般地把身体埋进了沙发里。


    未晴说的这些话虎木其实也早有耳闻，毕竟如今虎木还能像这样和爱丽丝悠闲地出行，还能在便利店打打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未晴的功劳。


    「……未晴。」


    「怎么了。就算是虎木大人的请求但唯有这件事我恕难……」


    「抓捕网村的任务要是能成功，爱丽丝就会从我那离开了。」


    「我现在就把那只吸血鬼打包送来。」


    吃下不死人鱼肉之女的后代，她的外号怕是翻脸如翻书。


    「虎木大人真是爱捉弄人呢。这句话早点说就可以了呀。」


    「还不是因为你们当我不存在似的演外交争端。」


    「这还不是因为您弃我不顾带女性回家，出于惊讶我才会……」


    看出了满面凄凉的未晴在吐露心声，虎木也低下了头。


    「抱歉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人情可是很昂贵的啊？毕竟是要处理好用冷链送货上门的。」


    「算我求你饶他一命吧。然后……爱丽丝。」


    虎木拍了拍爱丽丝的肩膀，后者仍然保持沉默。


    「回去吧。已经聊完了。」


    爱丽丝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毫不顾忌地踩过地毯，看也不看虎木和未晴，就这么走了出去。


    「……未晴。」


    「要是没有如此直白，她是不会懂的吧。」


    「之后要安慰她的人可是我欸。」


    「虎木大人这么温柔想必是没有问题的。她肯定是大人您变成灰尘的时候所结识的吧？就和那时的我一样。」


    「……那就下次再见吧。结果还是受你照顾了。」


    正当虎木准备出门去追爱丽丝的时候，未晴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虎木大人。届时送到您那的物品还将包括一份有关于『她』的情报，准确度很高。和乐大人也是，已经收到了另一个版本但内容相同的东西。」


    「什！」


    虎木一时气短定在了原地。


    「毕竟，我认为独木不成林。」


    「要是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你们就会采取行动吗？」


    「当然不。令人惭愧的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应对『她』，所以我们不会出手。正是因此才会拜托和乐大人进行追踪。」


    「这样啊。」


    「虎木大人。在那个『时刻』与您最贴近的，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请您尽量不要忘记这一点。」


    「每次见面你都会说这个。想忘也忘不掉啦。那我走了。」


    虎木耸耸肩摆摆手，走出了房间。


    未晴站在打开的门前眺望着他，一脸没趣似地耷拉着嘴角。


    「比平时，更加无情呢。」


    爱丽丝正等在电梯口前，看都没看虎木所在的方向。


    虎木也趁她说话之前抢先一步开口。


    「也许你没法理解我，但请你相信在那个时候这是最合适的做法了。未晴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


    爱丽丝满脸不爽一声不吭。


    在电梯下降的二人空间里，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说，爱丽丝。」


    「看来我们两个都有秘密瞒着对方呢。」


    「嗯？啊，说得没错。」


    「毕竟你和我的关系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


    「嗯，是这么回事。」


    「但是，起码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白拿了功劳还欢天喜地的人吧。」


    「这种人确实蛮少见的。」


    「但是还我欠了你很多。至少这钱必须得还。」


    「你还记在心上就好。」


    「所以说啊……你给我记住，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爽！」


    就在此时电梯停在了一楼，


    「什么嘛！怎么这么黑啊！」


    「这不都三更半夜了吗。我们走的还是员工通道。」


    爱丽丝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出了电梯，又在横贯自己面前的宽敞通道前停下了脚步。


    「该从哪边出去啊！」


    「这边啦。」


    「什么嘛！你到底在这个点来过这几次啊！」


    「我就没在别的点来过这。」


    虎木强拖着极其不爽的爱丽丝，走出了太阳城60。


    从太阳城60到东京都丰岛区的距离，以成年人的脚力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虎木现在既疲惫不堪，还要强拉着极其不爽的爱丽丝慢吞吞走回去，这实在是过于麻烦。


    「所以说啊!？」


    爱丽丝怨气十足地开口了


    「嗯？」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


    「啥？」


    爱丽丝的表情和台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不是从那个讨人厌的女人那得到了什么情报吗！而且我也知道那个女人不想出手吧！那说的就是和你在找的那只吸血鬼有关的事吧！」


    「……哦，大概，也许吧……不过。」


    虎木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仿佛是想知道为何爱丽丝会察觉这件事。


    「你对自己的情况守口如瓶，唯一提到过的就只有这件事啊！」


    虎木正在寻找一只吸血鬼。


    这件事确实对爱丽丝说漏嘴过。


    「我知道那个女人手腕一流。难道你想一个人去解决那么麻烦的案件吗!？」


    「啊—嗯……那么也就是说。」


    虎木满脸苦笑地询问。


    「莫非，你想来帮我吗？」


    「如果我这个功劳都得靠别人施舍，自己的任务都没法好好完成的修道骑士真的能起作用的话！」


    「啊—这件事你可以别插手吗。」


    「为什么啊!！」


    「人被杀，就会死吧。」


    「……」


    「我想找到的那只吸血鬼，实力远在我之上。更进一步说，根本不是小此木和网村之流能比的。哪怕只是单就力气而言，那个狼男大概连比都没法比。」


    「哈？你说的那是吸血鬼？开玩笑的吧？不仅超能力很强大，连力气都那么强的吸血鬼，我听都没听过。」


    「我也是在结识了未晴以后才知道，那家伙是个非常稀有的例外。按你们圣十字教徒间的说法，她似乎是和未晴的祖先八百比丘尼一样，是一只有着『古妖ancient phantom』称号的吸血鬼。」


    「『古妖ancient phantom』吸血鬼!?那不是只出现在神话传说里的吗！那根本不是什么能够单挑的对手啊！这需要召集骑士团所有人前去讨伐啊！」


    「说得对。所以没有什么你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本来还在气头上，你话说得这么直白反而让我觉得好受些了。」


    「不好意思啊。而且你不是有男性恐惧症么。所以本来你也不能掺和到我的麻烦里来。」


    「我都已经被你坑得这么深了还好意思说？」


    「虽然很抱歉，但实力的差距已经大到没有交涉的余地了。不过你说的也是。」


    虎木稍稍思索了一会，


    「明天再请你做一次早饭吧。你有多不爽就扣多少，就算我们扯平了。」


    「你在说梦话吧。」


    「嗯—……确实离谱。那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虎木并没有直说她的实力不足，而是委托了一件事。


    「是什么？」


    看着表情有了些许期待的爱丽丝，虎木提出了一个某种意义上十分残酷的代替方案。


    「到时候我有很大概率会死，至少也会失踪好几年。所以明天早上我要是没有回家，你就替我把这件事告诉和乐和未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爱丽丝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但虎木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很好理解啊，就那个。以防万一我死掉了，知道我过去的人越多越好。正好，等回到家我就给你讲讲我的过去吧，虽然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啦。毕竟也不适合在的士里说这些。」


    「由良……你的意思是。」


    「爱丽丝，我这大半辈子想得最多就是。」


    恰好来了辆的士，虎木边说着边挥手。


    「好想变回人类。好想变回人类。这是我成吸血鬼以后一直在想的事情。身为吸血鬼而活的时间，比身为人类要长得多得多。」


    爱丽丝在已经快见惯了的微暗中，整理在初日开始就擅自带进房间的箱子。


    但是、因为并不是很乱、爱丽丝收拾起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她时不时停下来、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黑暗而封闭的浴室的门。


    如果仔细听的话，只能听见和普通人一样浅浅的呼噜声。


    这只奇特的吸血鬼所说的他大半辈子做过的事，并没有多少。


    倒不如说值得一提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弟虎木和乐的事。


    虎木由良，今年77岁。


    太平洋战争后，他在依旧被战争的余波困扰的东北村落出生，由于某只女吸血鬼谎称自己来自东京购买食材，而被父亲请到了屋内（注：吸血鬼只有得到邀请才能进屋），因此在12岁就成为了吸血鬼。


    自那以后，他就作为吸血鬼一心一意守护着家族。


    由良和和乐的母亲，没能等到被迫参军的父亲归来就已经病故了。


    幸好他的父亲由于迟到，没有离开内地就这么复员了，在战后的混乱时期，一位单亲爸爸供养着两个男孩，其中的辛劳自然无以言表。


    转化了由良的吸血鬼，杀掉了他的父亲，只留下了刚刚七岁的和乐活在太阳照耀的世界里。


    虎木两兄弟还算幸运，他们尚不能成为劳动力，还有亲戚愿意庇护这两个成为了异形的小孩。


    把那只吸血鬼从东京带来的，是由良与和乐的伯父，他在兄弟俩的父亲去参军的时候，


    把他们当做亲生的孩子来照顾。


    那只女吸血鬼的相貌和人类并无差别，还生得十分美丽。


    弟弟复员回来却成了鳏夫还要带着两个孩子，伯父心生怜悯，便把她带去虎木家撮合。


    人美气质佳的她很容易就融入了那里。


    不论是由良还是和乐，他们都不想忘记自己的生母，但对于这个说不定能支持父亲辛苦养家的女人，他们也下定决心当做新的母亲去爱戴。


    但是这份心情，很快就就遭到了背叛，某天夜里，那只吸血鬼现出原形，把由良与和乐的父亲虎木正造的喉咙咬穿，连永良的脖子都已经被刺破了。


    在一切结束后和乐赶向了伯父的家里，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一切后的伯父感觉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某种意义上这对虎木兄弟来说是很幸运的。


    自那以后，由良就一直被家族守护着长大了。


    由于伯父的善意，在夜校完成初中和高中的学业之后，由良一边帮忙打理伯父家的农务活，一边继续照顾着弟弟和乐。


    对于赌上性命舍弃未来也要照顾自己的哥哥，和乐为了报恩，一直在寻找着让哥哥变回人类的方法。


    虽然听着很莫名其妙，但对于虎木兄弟而言，他们能做到的，就只有寻找转化了由良的那只女吸血鬼的行踪。


    「为什么有必要做这件事？」


    面对爱丽丝的疑问，虎木的回单非常简洁。


    「把我变成这副模样的那只女吸血鬼，如此说道。要是你还想沐浴在阳光下，就来抓我吧。我认为这话可能有什么玄机。不然的话，这就解释不了为什么她明明杀掉我的爸爸，吸我的血，却还留了和乐一条命啊。」


    在虎木变成吸血鬼的那个雪夜。


    灭掉虎木家，把太阳从由良身边夺走的那个女吸血鬼消失在黑夜里，连足迹都不曾留在雪上。


    「请来寻找我。由良。和乐。」


    对时间和空间从此被一分为二的兄弟二人，她只留下了这句诅咒。


    『把吸血鬼变回人类的方法只有一种。喝下改变自己的那只吸血鬼的血』


    然后，六十五年过去了。


    「和乐从大学毕业成为了警察，拼命收集那家伙的情报。在我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他仍然在继续努力着。」


    和乐常常会说，让自己能够漫步在阳光下都是托了哥哥的福，自己会付出一生为哥哥奔波。


    「后来似乎把自己的长子，当作自己警察事业的继承人在培养。」


    和乐在二十四岁结婚，有了一儿一女。由良则是多了侄儿和侄女。


    「良明和江律子，小时候明明都那么可爱的……现在这两个人，都变成了看起来比我还老的大叔大妈了。」


    和乐的妻子还有他的儿女都在其强烈的熏陶下，知道了由良成为吸血鬼的真相，并且很热情地欢迎他。


    和乐的妻子君江，他的儿子良明和女儿江律子，都觉得如今的幸福生活是由于由良在守护着和乐，所以都不嫌害臊的常常把报恩挂在嘴边。


    「 抱歉啊，让你回想起这么沉重的事。」


    到了和乐退休的年纪，由良离开了一直以来照顾着他的和乐家。


    和乐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虎木衷心希望他的余生能和家人一起安度晚年。


    毕竟在和乐退休的那年，和乐的妻子君江被查出身患癌症，已经去世了。


    虎木没法不注意到，弟弟的人生已经在复仇和守护间失衡了。


    和乐他，从没说过自己才是被由良夺走正常生活的那个人，但在君江的葬礼之后，由良不顾和乐的反对，在君江的墓前谢过照顾之恩，并对没有出席葬礼表达歉意之后离开了和乐家。


    为了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为了和乐家的血统不再存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是时候了，和乐也该别再想什么是我救了他的命这种事了。我根本没救过他。只是那只吸血鬼自己放了和乐一马。」


    被视作生母的人夺去了自己的生活，爱丽丝在这两兄弟的过去面前，只能默默倾听。


    「那家伙在我面前出现了三次。我每次都被她反杀了。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五年前，我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从灰尘状态变回来。」


    「灰，灰烬状态持续了那么久，你居然还能活过来啊。」


    这下爱丽丝也不得不吐槽了。


    「我自己也被惊到了。据和乐和未晴说，我当时都已经被当成肥料撒进田里了。」


    「什么!？」


    到底是谁心这么大把吸血鬼的灰烬撒到田里，爱丽丝真是想象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种的是什么，不过肯定会变得很好吃吧。」


    谁问你那个了。


    「不过这也只能当成玩笑来听了，总之我每次都会被那家伙给干掉。下次又输给她化成灰烬的话，估计就变不回来了。不过这个就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虎木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我自认为在吸血鬼里自己也算是强的那一批了，即使如此，我的能力和小此木与网村的也差不多。而制造出我的那个家伙，能从全方位碾压我。」


    虎木边说着边站起身，转向了玄关的方向。


    打开门后，出现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纸箱，里面似乎还有小动物之类的在到处乱动，而虎木只是取下了上面的大号信封就回去了。


    爱丽丝也没有对箱子非常关注。


    「未晴那家伙，准备得还挺周到。」


    虎木检查着这封信，把一张照片递给了爱丽丝


    「后天，这家伙难得来一次日本。是坐着豪华客轮来横滨港的哦。受不了，明明是个吸血鬼，居然还搞这么奢侈的旅游。」


    爱丽丝手上的照片，内容是一位年轻女性在日本国外的露天咖啡店，边喝茶边眺望远方。


    「怎么回事啊由良。这位女性真的是吸血鬼吗？」


    看着这张照片，爱丽丝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虎木也知道爱丽丝察觉到了什么。


    「是的。我与和乐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幅模样。你想想看。伯父给我爸爸介绍的再婚对象，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名女性身为一个吸血鬼，却在阳光下拍照。


    「室井爱花。她以在太阳下失去吸血鬼的力量为代价，得以和人类别无二致地活动。等到了夜晚，就会变成连统御了日本暗之种族几百年的比企家都会惧怕的吸血鬼。」


    这张照片里那有钱有闲的贵妇人模样，实在是没法和他口中的吸血鬼联系起来。


    「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与和乐只知道这个名字，就算是比企家打探到的情报，得到的也只有这个。」


    虎木从信封内又找到一张纸。


    而这张并不是那个女吸血鬼，而是两个人几小时前还在追踪的网村照片的复印件。


    「原来如此。这家伙也是那女人多如繁星的金主中的一个么。」


    虎木指了指网村的档案里，他乐队的名字。


    「room and well。『室』和『井』就是室井。拿我们当笨蛋是吧。」


    然后收回了伸出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头。


    「由良，你只要把这个叫做室井的吸血鬼给……」


    「是的。」


    虎木点了点头。


    「只要打倒这家伙，我就能找到变回人类的方法。」


    虎木由良作为吸血鬼的不纯粹，除了表现在言行举止之外，还由于他和人类间的血缘关系。


    除了这份血缘关系，他还结下了许多善缘，而正是这些放不下，造就了如今的虎木由良。


    自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渐渐变了颜色，这代表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到了。


    东京的纬度比伦敦低很多，所以太阳的照射方向，天空的颜色等等都不太一样。


    可即便如此，爱丽丝也无法想象，六十多年没有见到『朝阳』是什么感觉。


    夜晚对于爱丽丝而言，是『恐怖』的集合体。


    在她成为了修道骑士，对自己的本质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后，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


    不得不睁着眼睛过夜的时候，自东边升起的阳光对她而言是一种救赎。


    「啊。」


    阳光照进屋内，在微暗的玄关走廊上，浴室的门外，堆着虎木攒下来要换洗的衣物。


    虎木的房间采光很差，没有盥洗室或者换衣间。


    再加上只能晚上出来的命导致虎木不得不去住公寓，这让他连洗衣机都没有，只能教爱丽丝在清洗的时候去用附近的投币式洗衣机。


    爱丽丝非常自然地拿上洗衣篮，走出玄关锁好门，走向五分钟就能到的投币式洗衣机。


    手里拿着刚刚认识，不是亲人不是友人不是恋人更不是人的男性的脏衣服。


    明明买东西的时候连和男店员说话都办不到，现在的自己却都不用说就自己替虎木由良洗衣服。


    「虽然由良他看上去已经输定了，但万一赢了的话，说不定就会变回人类呢。」


    早上在投币式洗衣机这一个人都没有，爱丽丝把本就不多的衣物一口气倒进了手边的洗衣机里。


    「如果由良变回了人类。」


    稍稍想象一下。


    小此木，网村，哪怕是虎木和未晴都惧怕的那只『古妖ancient phantom』吸血鬼，要是没有事先知道的话，从外表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那么也就是说。


    「叶蕾伊修女？吸血鬼网村的那个任务……」


    「中浦修女！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什，什么!?」


    「中浦修女，你认识比企家的那个未晴吧！」


    「比企家……未晴……叶蕾伊修女你!?该不会和那个比企未晴有了接触吧！?」


    「我想去见她所以你有联系方式吗！」


    看到爱丽丝气势汹汹的样子，中浦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小时后，爱丽丝时隔十二个小时又和中浦修女一起，来到了昨天未晴所在的经理办公室。


    爱丽丝又一头扎进了沙发里，而另一边，中浦修女则是手放膝上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


    「叶、叶蕾伊修女。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到底干了什么，得预约来见比企家的人类啊？」


    「没什么。只是昨天稍稍吵了一架而已」


    「哈!?」


    「真正抓到网村的就是未晴」


    「哈啊！?」


    「然后呢，由于某个吸血鬼当和事佬就把功劳让给我了。」


    「哈啊。啊。啊！?」


    「然后我啊，就找到了住的地方，正想和她商量租金之类的问题。」


    「这话你非要挑现在说吗!？」


    「您怎么这么激动呀中浦小姐……哎，呀。」


    中浦大声惊讶的声音似乎传到了门外，未晴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在看到中浦身旁的爱丽丝后，她又眉毛一挑。


    「看这架势，似乎并不是想来为昨天的事赔礼道歉呢。」


    「我要是一个人来你可能会拒绝我，所以就借了中浦修女的名头一用。」


    「什！叶蕾伊修女你客气点！人、人家可是比企家的大小姐啊！暗十字的枢机卿都会恭敬地低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没关系的啦中浦修女,她只是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同一个行业的女孩子啦。你说对吧？」


    「没错呢。如果能把御家人（注：镰仓时代与将军直接保持主从关系的武士）和将军相提并论的话，那我们确实是一样呢」


    「在这个国家有人能从走卒变将军，所以当然没问题。昨天晚上受您照顾了啊。哦对，送来的东西也都一并收到了。」


    「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吗？」


    「当然不可能啊，只是，有一件事想找你确认一下」


    爱丽丝挺直了身板。


    「你知不知道，由良为什么要寻找室井爱菜呢？」


    「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帮他？你，不是喜欢由良吗？」


    「……」


    未晴没有回答，似乎并不是因为说不出口，而是在考量爱丽丝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个……叶蕾伊修女。你到底在说……」


    「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吸血鬼变回人类。不过要是进展顺利，由良就会失去不死之身，到了那时候，」


    爱丽丝抬头看向未晴，对方的脸上一副无所畏惧的笑容。


    「你身为远比人长寿的八百比丘尼的后代，他就无法再一直陪伴着你了。这样真的好吗？」


    「……爱丽丝小姐，你有没有坠入爱河的经验呢？」


    「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男性，和我在生理学上就是敌对关系啊。」


    爱丽丝斩钉截铁地说。


    对她而言，人类男性就是和幻影相匹敌的威胁。


    「那你肯定不懂吧。陷入热恋的人，到底会做出多么矛盾的事。」


    未晴把手放到胸前。


    「我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十八岁。而我的祖母，已经过了200岁的诞辰，仍然精神矍铄。虎木大人的寿命，足够和长生不死的比企家之女共度余生了。凭借我们的财力，送给虎木大人他想要的生活也不费吹灰之力。但是」


    未晴的笑容里包含着的到底是纯粹的爱意，还是自相矛盾的热情呢。


    「想帮助爱人做他想做的事，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是不是，被卷进了年轻人的话题里了呀」


    被爱丽丝和未晴的争执夹在了中间，中浦只好一个人笑着打圆场。


    「说这话的人如果不是未晴你的话，那真是值得感动的高尚爱情啊。但是，你其实另有目的吧。」


    「那是自然」


    矛盾的部分，似乎还不止这些。


    「室井爱花是理应恐惧的吸血鬼。用通用的语言来说的话，她也是世间罕见的『古妖ancient phantom』。除了她本人，她所制造出的众多吸血鬼对于比企家而言也非常棘手。所以，我从未想过虎木大人能够只身打败室井爱花变回人类」


    「由良性格那么温柔，所以你只会说他爱听的吧。」


    「我只是在陪着虎木大人实现他的想法，他的愿望。只是虎木大人想要变回人类的这个愿望，必然不会实现。所以我会以自己的一生去承受虎木大人的落败，失败和绝望。为此，就需要用到这个『血之刻印』」


    未晴把那个和虎木同款的项链特意展示了出来。


    「这个血之刻印，是比企家代代相传的寻妖秘法。自从和我结识后，虎木大人已经灰烬化了好几次。这个刻印是由我的鲜血制成，比企家的血在感知到生命的丧失后，就会告知与其相对的刻印丧失生命的地点。不会再发生……那里的灰烬被撒到田里这种事了。」


    这么说来，未晴也知道了那件事。


    「那是一个萝卜田。」


    「那种事情随便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么我想问一件事。」


    「我也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请长话短说。」


    「我去帮助由良变回人类，你不介意吧。」


    「……哈…………哈」


    未晴像是在嘲弄似地笑出了声，但爱丽丝并没有放过那其中的微微动摇。


    「还以为是要说什么呢。那种杂鱼一样的狼男你都需要虎木大人出手相助，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对付室井爱花呢。」


    「我也不知道啊。但由良说过，谁都没有帮助过他吧。你也只是给他提供情报，好像从来没有帮助过他吧。」


    「是、是这么一回事，但……」


    未晴第一次露出了狼狈的表情。


    「没事，我也不是想责怪你。你是想让由良维持现状对吧。但是，我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件事 」


    「你、你在说什么啊！明明才刚认识虎木大人不久，而且还是个暗十字的修道骑士……！」


    「和这没有关系。我和你一样，想由良他变回人类都是出于一己之私。」


    「哈啊！?」


    爱丽丝的脸上并不是自觉胜利的骄傲，而是一脸为难。


    「由良·虎木虽然是吸血鬼……但在我成人之后，他是第一个和我交流起来畅通无阻的男性。他要是变回人类的话，就能锻炼我和其他人类男性接触的能力。所以，我才希望由良变回人类。仅此而已。」


    「就为了这种理由……！」


    「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帮助恩人解决烦恼都是正确的吧。」


    「那、那是……」


    「……未晴你，觉得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骑士吧。这么想是对的，都怪极度的男性恐惧症，我在自己的国家什么都办不好，结果就被发配到了日本。我这种人说要帮助由良，肯定只能给他拖后腿，结果让由良变不回人类。你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么。有问题吗？」


    爱丽丝虽然在堂堂正正地戳自己痛处，但她的表情依然自信满满。


    「我……还被由良小看而拒绝了我帮忙，但即使这样我也很有自信，这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样看来,女性和幻影都是顽强的生物呢。」


    「但、但是对方可是古妖ancient phantom啊！半吊子只会被反杀……！」


    「所以说我要是被反杀了，对你没有半点坏处吧。那么，这次打扰了。今天还有别的地方要去，请静候佳音吧。」


    「请、请稍微等一下！你这次过来不就只是在大放厥词吗！等等啊！!」


    未晴慌张地飞奔出来，直追爱丽丝飒爽离去的背影。


    至于剩下的中浦，


    「到底发生什么了……」


    由于一直跟不上话题，结果被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小虎，能占用一点时间吗」


    在进入深夜之前的晚上十一点的休息时间。


    村冈神神秘秘地来到员工室。


    「好，有什么事？」


    正在看杂志的虎木抬起头，看见村冈满脸不可思议地招呼着一个意外的人进来。


    「……灯里妹妹。」


    「你好」


    灯里头上包着绷带，一脸奇妙的表情。


    她的手里，是连虎木也知道的附近蛋糕店的盒子。


    「我女儿啊，想对小虎你和你的女朋友说谢谢。」


    虎木放下杂志，严肃地看着村冈和灯里。


    「……那天之后，我和爸爸聊了很多。啊，喉咙已经不要紧啦。」


    那么说，灯里已经说过那件事了。


    代表着，村冈已经了解了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说明那天救援队平安无事，并利用留下的联系方式和村冈取得了联络。


    「听女儿说了那么多事真是让我吃惊啊，小虎好像连素不相识的人都尽全力去帮忙了呢。」


    「……没有，没这回事啦。都是巧合。」


    「听说你的女朋友也帮了不少忙呢。」


    「听说她只是一起陪着看动画就是了。」


    「我这几年啊，连天气预报都没和女儿一起看过呢。」


    村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天父亲来医院的时候，我还以为虎木先生做了多余的事情呢。连演奏室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怒气冲冲地赶过来了。」（注：演奏室：可以简单地按字面理解为现场演唱的场地）


    「当家长的当然会这么做吧。」


    「这种当然就是在给孩子添麻烦啊。但是……听新闻说，网村的公司有着严重的逃税问题，还做了很多别的坏事，被查封了。 」


    由于昨晚的火灾，警察似乎比预定的时间更早地介入了roomwell事件，虎木也在网上看到了点相关报道。


    「没错。」


    灯里的声音细若蚊蝇。


    「妈妈也及时赶回来了。」


    「……这样啊。」


    「嗯。时隔许久，家里人一起说了很多话。从天南聊到地北，无话不聊。无足轻重，但又举足轻重。」


    灯里的表情的表情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爸爸和妈妈相识的演奏室，原来是那个样子的呀。爸爸平时的工作是什么，妈妈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爱丽丝姐姐都告诉我了想问什么，想讲什么，都要大声说出来才可以。毕竟人类，不是什么会察言观色的生物啊。」


    看到变得健谈的灯里，村冈听得入神。


    「所以小虎的女朋友，是叫做爱丽丝对吧。」


    「……」


    「爸爸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虽然没有专门打听过，但虎木猜测灯里的母亲可能就是因为当爸爸的是这个样子才会耗光了耐心；而灯里毫不掩饰地把父亲赶出房间的行为，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真是的……啊，对了，这个是，希望能两个人一起吃的，礼物……虽然说起来很奇怪，但我们一家人能聚在一起说上话，都是多亏了虎木先生和爱丽丝小姐。这是我从附近那家，虎木先生您也大概认识的蛋糕店买的礼物。」


    「虽然我也没做什么啦。」


    「您不是陪我聊天。吗。毕竟爸爸是那个样子的人。在看到roomwell的新闻后，他居然担心我是不是为了投票而找了什么奇怪的工作!?」


    「哈哈……大概，这事的结果就是不让你买posa card了吧。」（注：posa card类似点券卡）


    感觉现在做什么反应都不太合适，虎木索性收下了装蛋糕的盒子。


    「……话说，虎木先生。爱丽丝小姐，真的是虎木先生的女朋友吗？」


    「虽然把她是我的女朋友当前提有点怪，但总之不是的。」


    「爱丽丝，不是来自意大利的家庭吗？」


    「我哪知道啊，你没听我说话吗？」


    「虎木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呢。」


    「……灯里妹妹？」


    「但是，你在听吧。所以，趁现在有空，来聊聊爱丽丝小姐的事情吧。」


    面对语气认真的灯里，虎木也变得严肃起来。


    「爱丽丝小姐没法和男人对话对吧。但是只有和虎木先生能顺利交流来着？」


    「那家伙连这都说出来了吗？」


    「因为我说了我妈妈的事做交换，虽然只有一点点啦。」


    「……？」


    灯里说出了自己对于母亲的烦恼，爱丽丝说出了自己的男性恐惧症，这两者感觉并没什么联系，但在灯里的口中似乎是有关联的。


    「爱丽丝小姐会变得没法和男性说话，好像就和她的母亲有关。不过由于我自己也心事重重的，所以当时没有仔细听。」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我可以参与的话题吧。」


    「虎木先生和爱丽丝小姐之间，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不是啦，都说了我和她真没什么……」


    「不，不是这个方面。你们两个都有着我这种普通人没有的神奇力量，来自不同的世界，对吧。」


    果然，那时候在灯里面前化成黑雾不是明智的选择啊。


    但那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使用了吸血鬼的能力还不让灯里看见，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虽然我当时看见了，但是估计连爸爸他都不会信，所以我也不打算告诉别人，但是相对的，虎木先生请你好好听我说话。不要让我一个人憋在心里哦。」


    这是一位度过了坎坷而成长的少女，为了能更加成熟而提出的请求。


    而且虎木的真身有了些许泄露，他只能点头答应。


    「……当然，我会妥善处理的。」


    「哇，这答复，好有大人味儿哦。」


    灯里如释重负，但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心事，再次谢过虎木后就回去了。


    「我也想说声谢谢呢，小虎。这真是隔了好久，才和女儿见上面说上话了啊。」


    在收银机前目送女儿的村冈，也又谢了。虎木一次。


    「请不要放在心上。谢意就在时薪上表达出来就好。」


    「少不了你好处的呀。」


    在成年男性间，言尽至此已经足矣。


    「话说回来小虎，你刚才在看的是旅游杂志吧？是要和女朋友出去玩吗？那大概是豪华客轮之旅的专栏吧，你看得还真是入迷啊。」


    「啊，对不起，一不留神就丢那了。我马上去收拾。还有，她不是我女友，我也没打算和她一起走啦。」


    那本杂志才刚看到一半，灯里就来了。


    虎木回到了员工室，又沉迷豪华客轮之旅的专栏。


    那上面登载了明天会停泊在横滨港的豪华客轮，玛丽一世的的专栏。


    「真要说起来的话，她大概算是『母亲』吧。」


    听着自己说的恶趣味玩笑，虎木也苦笑起来。但是，乘坐这艘船的女性，对于身为『吸血鬼』的自己，确实可以把她当做亲人。


    虎木走了会儿神，接着又专注地看了起来。


    「……结果啊，还是参与进来了啊。」


    自己成为吸血鬼的理由和原委。至今为止的生存方式。面对未来的不安。这些事，都让她参与进来了。


    「……再烂也是修道士吗？」


    看着一整面的客轮照片，虎木皱起了眉头。


    「欠下的人情没法还了么，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虎木早就已经没有机会再去了解更多爱丽丝『参与过的事』了。


    而这个结果，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


    待虎木回到家后，灯已经全都熄灭，爱丽丝似乎也已经睡下了。


    竖起耳朵听的话，也能感受到被子里细微的的呼吸声。


    虎木抬头看了看钟，在太阳升起的半个小时内确认过要发给和乐，未晴还有爱丽丝的简短信息后，走进浴室睡着了。


    不知下次何时才会回来，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回来。想着这些，在黑暗中，虎木像往常一样努力催眠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本该如此。


    在即将坠入梦乡的时候，浴室空气陡然一变，让虎木睁开了双眼。


    「嗯，啥，怎!!」


    有人打开了浴室门。


    敞开的大门让阳光一拥而入，虎木也因此全身化为灰烬。


    「什么是『我不在了以后房间随你用』啊。汉字太多我读不懂啦。」


    在意识即将消散之前，虎木隐约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


    「要是一直都这样单干，不管你试几次都会化成灰被撒到田里去不是吗!?」


    虽然他想开口抱怨，但嘴巴和眼睛都已经变成灰了，所以什么都说不了。


    最终五感全失，意识消散的虎木，


    「咕哇!?」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浴室里。


    「什，啥，啊！?」


    这是个没见过的浴室。比自家的还要小，但是一看就知道设备更好。


    对于虎木而言，这种现象简直就是瞬间移动，而在失去意识之前身体和精神受到的巨大打击，让他没法冷静地把握现状。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虎木一边看着自己一生都不会去买的高档洗发水和沐浴液，一边打开了浴室的门。


    接着，


    「我说，鞋子不是还有脏污么，请认真一点啊。」


    「欸—是不小心蹭到什么地方了吧。」


    虎木打开房门，蹲在地上的爱丽丝和站在她身后的未晴让他愣在原地。


    「「啊。」」


    「虎木大人——————————!?」


    虎木化成了灰。然后在没见过的浴室复原了。


    也就是说，虎木现在是全裸。然后不知为何正蜷在地上的爱丽丝，和他再次面对面了。


    「……由良……一次都不够，还要第二次吗……!!」


    「等、等下啊。爱丽丝！给我说明一下现状啊！你到底为什么会……」


    「哈呀！呀！爱丽丝·叶蕾伊！为什么要仔细地盯着看啊！虎木大人！请快退回去吧！把自己遮掩一下！」


    「浴室里总会有毛巾什么的吧！」


    「抱、抱歉」


    虽然这次不是虎木的错，但在强势的爱丽丝和慌张的未晴二者的双重攻势下，虎木也不由得慌忙地回到浴室中。


    「所以到底咋了！这是哪啊！为什么你们俩在一起啊！还有……」


    在刚才出门的一瞬间，虎木看清了那的情况。


    在身陷危机的时候，不论人还是吸血鬼都会让大脑高速运转，仿佛时间都静止下来，让洞察力提升。


    爱丽丝穿着黑色晚礼服。未晴身着高档的小振袖。


    「为什么你们会穿着这种出入宴会的服装啊！」


    「这还用问！你也快点换上这个吧！」


    「哈!?」


    浴室门微微开了条缝，递进来了一件虎木衣柜里不可能存在的高档西服套装。


    「领带和鞋子在外面！快拾掇拾掇出来吧！」


    「不是，你们倒是整点内衣给我啊……」


    说时迟那时快，内裤，衬衫和袜子像被当作垃圾一样从刚刚那条缝里丢了过来。


    连这些也都是全新的。


    带着满腹疑惑，虎木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从浴室出来，未晴仍然捂着脸不敢抬头，而爱丽丝正满脸怒气，又带着一丝小得意地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递给虎木。


    看起来虎木像是来到了什么旅馆里。


    柔和的灯光洒满了整个房间，还有两个整洁宽阔的床铺，留出间隔并列在一起。


    「由良你果然不适合红色啊，明明你还是个吸血鬼。领带的颜色是不是换成更明亮的粉红比较好呢」


    「虎木大人非常抱歉……明明您还没出嫁就被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现在该说明一下了吧。这里到底是哪，你们到底在做……」


    话说到这，虎木感觉自己在微微摇晃，于是回头看了看四周。


    「咋了？地震吗？」


    「这可不是地震。你要想知道就先打好领带」


    「啊，好吧……那啥，领带该怎么打来着？」


    村冈那的frontmart制服并不需要领带。


    虎木对着硬塞来的领带百般抱怨后，很可能用领带随便在脖子上打个蝴蝶结了事，由于这场面过于辣眼睛，所以爱丽丝就把领带抢了回来。


    「领带拿来。真是服了，打个领带都不会，这种事完全可以一个人做到的吧？」


    爱丽丝把虎木拉过来，两人的脸也在慢慢靠近。


    「喂！等等，你们在干嘛啊，我酸了！」


    爱丽丝的手绕过虎木的脖子，无视未晴的抗议帮虎木打好了领带，「有什么好酸的，大男人连打个领带都要女孩子帮忙，也太不讲究了。」


    虎木此时十分想说「爱丽丝懂个锤子的男人」，然而还是拼命忍住了。


    「好，系好了。现在请看看外边，这样就能明白我们现在在哪了」


    「~~~唔！！」


    爱丽丝为了弄出整洁漂亮的倒三角领带结而轻敲着虎木的胸口，旁观的未晴只能一边无能狂怒一边碎碎念，都快把和服袖子咬烂了。


    因为以前从没见过未晴这副样子而侧目的虎木，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海…不对，是港口…难道说！」


    远处那横滨港的风光，虎木还是第一次领略。


    「不愧是比企家的门路，只是说了说想坐邮轮，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玛丽一世号…」


    这就是未晴为虎木安排的游轮的名字，据说室井爱花也在船上。


    「是未晴安排的吗？」


    仍红着脸的未晴正一脸不甘地瞪着爱丽丝，突然扭过头来说道：


    「都，都是上了那个女人的花言巧语的当，比企家不会再让这些麻烦的吸血鬼出来兴风作浪了！」


    「真是帮了大忙了，虽然还想准备暗十字的，不过更紧要的问题是如果现在只能进到经济舱，就有些不方便。头等舱的客人就可以随便进到vip区域，找人就简单了。」


    虎木呆呆地看着两人。


    「差不多得了啊，这可是豪华客轮玛丽一号的总统套房，豪华客轮这种地方可不是给孤身一人的男性度假用的。」


    爱丽丝挽过虎木的手臂如是说道。


    「男性在豪华客轮里闲逛时想要显得自然的话，就得有家人或同伴同行。」


    「绝绝绝绝不原谅！！」


    为了从爱丽丝那找回场子，未晴拉过虎木的左手，好像要把虎木的整条手臂都拉过来似的。


    「什么同伴啊，真是厚脸皮！你在这里花的可是比企家的钱！当然应该是我来当虎木的同伴！！」


    「怎么都好啦，不过说回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虎木找到室井爱花并变回人类的成功几率还是蛮大的，未晴不会是想从中作梗吧。」


    「你，你！这是你打算干的事吧！」


    「我说完了，由良什么想法？」


    「什，什么啊」


    像这样在生死关头左拥右抱对虎木来说还是头一遭，没想到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真是活久见。


    「我和未晴，你要挑谁做同伴？」


    「虎木大人！」


    「你们就…不要逼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做这种选择了…我的血压…快不行了…」


    平时废柴过头今天却强势而伶牙俐齿的爱丽丝，还有一直冷静机智但现在却被爱丽丝耍得团团转的未晴。


    虎木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就赶紧做出了决定。


    「那啥…我觉得装成一家人也不错…你们说是吧？」


    血压总算下来了。


    「那，那个，这时候应该用外侧的叉子的。」


    「由良…你紧张过头了吧？餐具不会用的话就放那等着收走就好，没关系的。」


    「虽然用餐礼仪很重要，不过作为成年人在公众场合用餐只要有最一般的常识就行了，不用一本正经到这个地步，是吧哥哥。」


    三人所在的地方是套房及以上等级的舱室住宿的客人才能进入的餐厅。


    「…完全吃不出什么味道。」


    「狼狈成这样还想着孤身一人上船呢？什么心态啊。」


    「本来啊，想着神不知鬼不觉上了船，然后混进去就行了。」


    「这艘船两小时后，也就是七点启航。下次靠港是在三天后的那霸了，准备怎么打发时间？」


    「如果只能在船上的话，那也只能去船底这种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了吧。」


    「所以啊至今为止的一切不顺利，多少都跟由良缺乏计划都关系吧。」


    「我也这么觉得。」


    「别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达成一致啊…本来没打算花那么久的，我用吸血鬼的能力潜入的话，肯定会被那家伙察觉，就跟以前一样。」


    「所以说莫非你打算起航前就解决问题然后下船？」


    「如果下不了船就晒成灰撒海里？」


    看着乐观面对一切的虎木，爱丽丝的神情却渐渐严肃了起来。


    「未晴，这个男人你最好还是放弃吧，这也太欠考虑了。这样下去再过几百年也接近不了吧。」


    「这种直来直去的场合，还是直接一些比较好吧？」


    「古妖ancient phantom的后代相爱这种事，真是前无古人。」


    「喂，你们俩听着。」


    虎木一边仔细端详着作为主菜端上来的从未听说过的鱼料理一边说。


    「现在先下船吧，跟那家伙对峙的话免不了要打一场，不光是可能产生伤亡的问题。你俩是拿着船票上船的。乱打一通的话被当成罪犯抓起来了怎么办。」


    「倒是没什么问题，暂时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准备别的身份吧。」


    「跟未晴一样，如果对手是古妖ancient phantom的话，即使打输了，骑士团也会想着从中捞好处。」


    虎木忍不住对着悠闲聊天的两人翻起了白眼。


    「……我说啊，由良，差不多也该放弃了。我们一直以来可能都有什么搞错了。不过，这次你的战斗，已经与你的意志无关了，同时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和未晴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其他的理由和目的来追讨你的仇敌，所以说我或者未晴在面对对手的时候心中并不会有什么仇恨，因为我们是各有打算的。」


    「是，是啊，虽然之前我说话可能有些难听，不过从相遇至今，我一直都打定主意要跟虎木大人齐心协力，当，当然啊，如果虎木大人愿意跟我白头偕老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未晴，你这个当妹妹的对哥哥还真是着迷呢。」


    「哼……！」


    未晴仿佛要把送到嘴边的叉子都咬碎似的，咬牙切齿地斜视着爱丽丝。


    「你们俩的感情我已经…明白了。不过从现在起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古妖ancient phantom可没有掉以轻心，他们已经知道我是吸血鬼并做过针对性的动员了。」


    「到该出手的时候，就在兄长大人休息的时候一决胜负吧。」


    通过这句话，爱丽丝表达了自己想在夜间帮助虎木击败对方来让他变回人类的心情，而未晴则表示在白天解决对方从侧面告诉虎木不希望他变回人类。


    虎木对未晴的真心虽然仍不得而知，然而在爱丽丝和未晴勾心斗角的当口，虎目还是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吃着东西。


    看着关系阴晴不定却仍能顺利交谈的未晴和爱丽丝，虎目想起了自己和灯里的谈话。


    虽然自己只是在旁听，但是已经很有趣了。


    虎木的本意就是让爱丽丝远离室井爱花。


    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过她现在在此处肯定多多少少有为虎木着想的成分在里边，这点肯定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现在的自己正是在为这一点而开心。


    「活了七十年，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啊。」


    虎木对于自己这么高涨的情绪，还是稍微有些厌烦的。


    「由良，刚刚你说话了吗？」


    「…没有啊，怎么啦？」


    在目前情况下，让爱丽丝和未晴远离这一场合的计划中最麻烦的的问题就是时间的不断消耗。


    两人的存在形影不离，必须在这一前提下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饭前，虎木对爱丽丝和未晴之前周密的安排已经有所耳闻。然而也就是说，接下来无法再依靠这些事前准备了，所以必须要考虑各种可能性再行动。


    在不管是气氛还是桌面空间都很紧张的餐桌旁，虎木拼命吃完了最后一道菜，并且以餐后红茶宣告了晚餐的结束。


    「我说你们俩。」


    未晴一脸满足，郑重其事地叫着两人。


    「我想去趟赌场，你们不一起来玩玩吗？」


    「…我无所谓啊，船上确实有赌场来着，但是船还没出日本领海，没问题吗?」


    「又不是赌钱，只是玩玩那种能赢小礼品的游戏罢了，就当是练习了，你们不来试试吗？」


    面对这种毫无未晴风格的游戏邀请，虎木和爱丽丝很自然地答应了。


    「怎么样哥哥？当一回护花使者吧？」


    未晴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眼神催促着虎木，虎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过了未晴的手。


    「等等，虽说第一次进赌场确实不用上课。不过突然进来几个新手还不赌钱的话，说不定会把赌场的氛围都破坏了，赌场初体验还是放到明天吧，今天先在场外练习一下比较好。」


    「从现在起三十分钟后有一场关于赌场的小讲座，您有需要的话可以用您房间的电话来预约，当然您愿意的话现在当场申请也可以，您意下如何？」


    「…这样啊，我们还是回了房间再做决定吧，多谢。」


    「悉听尊便，感谢您使用我们的服务。」


    正在整理爱丽丝的座位的男服务生耳朵似乎很尖，从三人的谈话出发，给出了很自然的建议。


    然后三人就这样离开了餐厅。


    就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虎木突然回头向餐厅里看去。


    三人之前的坐席附近靠近赌场方向的餐桌旁坐着一位贵妇。


    看起来轻车熟路地跟服务生交代了什么的那位贵妇的脸，虎木一日也未曾忘记。


    室井爱花。


    在那个雪夜使得虎木变成吸血鬼的女人，正与他们三人一同随波涛颠簸共乘于此船上。


    目光所达的一瞬。


    虎木马上回头看向前方，任餐厅大门在背后关上。


    「怎么了」


    「没什么」


    虎木稍微整了下领带，又把腰带松了松。


    「干嘛呢？」


    「吃撑了，平常没这么暴饮暴食过，肚子有些不舒服了。」


    不禁说出了各种意义上都在给自己下套的发言


    「好不容易奢侈一把，我还去尝尝平常没喝过的酒呢。既然如此也别勉强自己了，等你们休息好了再来吧。」


    「…哥哥，你忘了我的年龄了吗？」


    「啊对，说的是啊，多亏爱丽丝提醒。未晴，爱丽丝就先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虎目转身走向餐厅并设的吧台。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嗯？」


    未晴抱着双手目送着虎木，紧挨着的是脸色铁青蹲在一旁的爱丽丝。


    「搞什么，怎么了？」


    「为什么餐厅服务员明明都是女孩子，最后却突然冒出来个男服务生？」


    最后赌场讲座的话题被男侍者打断的时候，爱丽丝很自然地应对过去了。


    那一瞬间爱丽丝如果就这样犯病的话，肯定会招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爱丽丝为了撑过这一关真是演了一出难得的好戏啊。


    「…啊啊，真是的。」


    未晴叹着气牵起爱丽丝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还没开船就晕船，真是不像话啊。」


    「…多谢，麻烦把我送回房间吧。」


    爱丽丝一边靠着未晴的肩膀一边还紧咬着牙关。


    「行动开始了。」


    ※


    虎木穿过餐厅入口对面的大门，有些忐忑地步入了酒吧。


    「嗯」


    的确是高档酒吧，从来没见过的酒一瓶挨一瓶摆得满满的。吧台上陈列的酒瓶中，还有眼熟的蓝色瓶子。


    同时还让他想起来了狼男相良的事。


    「要杯金汤力，金酒要孟买蓝宝石的。」


    酒保利落地递出鸡尾酒杯，杯子比livehouse的要薄，杯中饮料鲜明的寒意毫无保留地灌进了嘴里。


    冰块时不时带来的细微的冲击感使得金汤力的味道显得更温和圆润了，跟别的地方的金汤力喝起来简直不像一种东西。


    「不过还是喜欢那边的味道啊。」


    加入净水器出来的冰适当摇匀，在杯沿再插上一片廉价柠檬，这就是相良平时调金汤力的方法，跟平日的自己倒是很相称。


    正出神的时候，邻座传来了一股轻飘飘的甜香气味。


    「请问坐您旁边可以吗？」


    根据研究，比起高音域的嗓音，低音域更能博得异性的好感，


    也就是说这位女性的声音用来虏获男性简直是手到擒来，那声音仿佛带着黑巧克力的口感一样。


    「第一次上这艘船吗？」


    「嗯。」


    「这样啊，感觉还不错吧。之前去过不少酒吧，还是这里的餐厅附设的这家手艺最好。」


    「你经常坐游轮吗？」


    「经常吧，不过没几次真正是为了出来玩的，基本都是公干，没办法。」


    「真是羡慕啊，不管是为了工作还是什么，有机会能经常乘这艘船的工作还真是想象不出来。」


    「习惯了之后就只是普通的日常了，只有最开始会兴奋一阵。」


    「这样啊。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挺享受生活的嘛。」


    两人完全没对视过，而是一直把目光放在柜台上。


    就在女人差不多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一只装满红色液体的的平底玻璃杯放在了她面前。


    「再来一杯吧？血腥玛丽。这是我们的招牌饮品。」


    以伏特加作基酒，再加入柠檬汁和番茄汁，甚至还加了椒盐和塔巴斯科辣酱，是味道浓郁又重口的鸡尾酒。


    「刚听到这艘船名字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这名字起得不太吉利啊。」


    「我挺喜欢啊，作为地球上最大的邮轮，要出海旅行，船名多少要带点血腥气才好吧。」


    一边说着，女人的酒杯一边稍稍向虎木那边歪了一下。


    「那几个可爱的女孩子是女朋友吧。几天不见，真是变成花花公子了。」


    「跟不请自来吃闲饭的假装订婚。可不是什么好事。」


    虎木也把喝了半杯的金汤力歪了一下。


    「金汤力也好血腥玛丽也好，都不是难调的鸡尾酒，然而都是考验酒保手艺的饮料。不管多么普通的东西，只要用心制作用心打磨，都会变得了不起。」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了不起，怎么对待我的身体这么欠考虑。」


    「虎木和女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虎木干掉金汤力的时候，女人也把酒杯慢慢举到嘴边喝了一半。


    「把他的账单送到我房间来。」


    她嫣然一笑，站了起来。


    虎木也默默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第一次清楚看到了她的样子。


    独特的红色礼服、黑色披肩、奢侈品漆皮手包，白高跟鞋。


    二人身后是酒保在致礼。


    「遵命，室井大人。」


    ※


    「我还在想不会不来了吧。」


    「收到了那么正式的请柬，怎么可能不来呢。」


    虎木在甲板上的夜风中慢悠悠地跟在室井爱花身后。


    「你真不该这么好懂，结果被未晴抓到把柄了吧。是怎么出的问题呢？」


    「比企家的情报网非常庞大。跟警察和公安部门都有联系，在领海外来的所有船舶飞机上都有监视网，把我给盯上了。」


    「你会隐身的吧。」


    「来日本好不容易混了五年了，才不想来一趟这么憋屈的旅行。说起来你在横滨才呆了一天，能来倒是挺奇怪的。」


    乘客定员3000人的玛丽一世号，本身就是一条不眠不休的繁华街。


    跑国际航线的客船就跟之前未晴说的一样，开设有赌场、酒吧、餐厅，夜间泳池、夜间演出和俱乐部之类的也有营业。


    所以船上除了住宿区，各部分应该都有很多公共空间。


    然而，此时在可以一览横滨港风光的最上层观景甲板上，只有虎木和室井爱花两人。


    柔和的海风从肩头抚过黑色的长发。


    「所以说，小此木和网村遇见你完全是偶然。你打败小此木的时候，我正在香港，不过还是知道了小次木和网村被暗十字抓住了，也就是昨天的事。他俩并不是我直系的『孩子』。不过是貌似能在日本扎根生活的人来到了日本罢了，不过啊…看起来并没有来日本的兴趣啊。」


    爱花从包里掏出了卡包一样的东西放在了虎木的脚边，


    「…这是什么？」


    「真是长变了啊。」


    卡包里放着的，是爱丽丝的照片。


    「听说她来日本赴任，还想着亲眼见一见，所以刚才看见你们仨在餐厅其乐融融一起吃饭的时候真的惊到我了。」


    爱花一边说着，一边血一样赤红的嘴唇已经咧得跟月牙一样了。


    「由良，我啊可是一直很担心你的。爱丽丝·叶蕾伊可是天生的修道骑士。像你这样的我的优秀的『孩子』如果被她追杀的话不就难办了吗？」


    连爱丽丝的名字和身份也一清二楚。


    但是爱丽丝的话，说到虎木的身世时，似乎并不知道有室井爱花这回事。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你搞错人了吧？我认识的爱丽丝·叶蕾伊是个无可救药的废柴，至于她追杀我这种事，那必不可能啊。」


    「作为『父母』来说，可是想着要为『孩子』扫除所有不安定因素的。在这里见面怎么说也是缘分，就让她也变成伙伴吧。」


    「不行。」


    「哎呀哎呀」


    紧接着虎木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团黑雾一瞬消失。


    爱花脸上的微笑却丝毫没有动摇，同时向散开在夜空中的黑雾的某一点直追过去。


    「客场作战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之前我也说过的吧。」


    爱花从手包中掏出一把亮闪闪的银色小刀向夜空中的那一点掷去。


    「啊！！」


    虎木好像是从飞刀击中的虚空中跌落出来了一样，狼狈地摔在甲板上。


    「你不是吸血鬼吗？怎么还能拿银质的刀？」


    击中虎木的是一把祝圣过的银质飞刀。


    虎木的脚碎成了齑粉，银刀则是直直钉在了甲板上。


    「一切都取决于使用方法。我这边还有人类助手，只需要斟酌一下在哪里带着就好了。」


    爱花一边说着，一边向虎木摊开投掷飞刀的右手手掌。


    「当然一些牺牲也是是难免的。」


    柔软又漂亮的手掌上赫然一块焦黑的烧伤伤疤。


    「这把刀的刀柄的材料是百年前的战场上的十字架上切下来的，其中饱含的仇恨与鲜血甚至凌驾于其象征的神性之上。许多战士们因为自己被神抛弃而绝望赴死，这便是这种恨意中孕育的邪恶之木。」


    爱花一边微笑，一边向虎木在灯光下的阴影中又投出了一把飞刀。


    「呜！」


    虎木的左肩动弹不得了。


    这一手跟爱丽丝制服网村一样，是神圣技能。


    「真是一点也没进步啊，这跟五年前有什么区别吗？因为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就血气上涌。真是嫩得很啊。」


    「可，可恶……呜哇！」


    又一把刀钉在了无伤的那只脚的影子上，虎木完全动不了了。


    「把女孩子们应都支回房间是为了避免与我接战吗？没用啊由良，想耍帅的话就得更强才行。」


    爱花格格地笑着，笑声仿佛清脆的铃声似的。


    「说起来爱丽丝·叶蕾伊很厉害吧？她的家族可是让我吃尽了苦头。说起叶雷伊家的骑士，那可是暗十字里大名鼎鼎的名家啊。」


    「叶雷伊家的骑士？」


    「是啊，她也继承了那了不起的才能，爱丽丝·叶雷伊第一次手刃吸血鬼的时候才十岁。」


    「…你是从哪打听的爱丽丝的事…」


    不管怎么说，也太不对劲了。


    爱丽丝对室井爱花一无所知，但室井爱花却对爱丽丝知根知底，这也太怪了。


    「为什么用那种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我啊」


    抛开她是这一切异常的根源不谈，她的慢慢浮现出的恶作剧一般的表情还是很漂亮的。爱花来到动弹不得的虎木身边，凑近耳语道；


    「去找找她第一次打倒的那个吸血鬼试试吧，肯定能听到有趣的故事的。」


    虎木即使动弹不得，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听到这种诱导性发言的时候，当然要往话没说到的地方去想。


    而且，不管室井爱花在打算些什么，只要在这里把她打倒，那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不好意思，我对你以外的吸血鬼没兴趣。」


    「哎呀，由良啊。」


    爱花露出使得虎木从心底到背后都泛起恶寒的笑容，说到：


    「不管多大也还都是个孩子啊，就那么想妈妈吗？」


    「……！！，未晴！！」


    「啊啦」


    随着虎木的疾呼，夜空中闪过一道巨大的光芒。


    「咻」


    寒光一闪，爱花的脸颊被切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中喷出一股黑雾来。


    「这不是比企家的大小姐嘛。怎么把这种危险品也带上船了？」


    未晴仍是一身和服，手中却举着一把日本刀。


    「我猜就是由良被捉住了。」


    「如果我就是个普通吸血鬼，恐怕早就被由良取了首级吧。不过啊，不愧是年轻人的生命力，真不错啊。什么都不做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香气。你身体里流淌着的，可是满溢着如同八百比丘尼一般有着强大生命力的血脉啊。」


    「多谢夸奖，虎木先生，能站起来吗。」


    未晴仍然保持着戒备，挥刀将拘束虎木影子的小刀击飞了。


    「不好意思，这事还没完。」


    「哎呀？」


    从未晴身边起身的虎木，看见爱花的眉头稍微皱了一皱。


    虎木变成灰渣的脚掌也恢复了原形。


    「真是有趣啊，这种伤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复原的，是从哪里吸到了那么多的血呢？」


    肉体复原也要遵循质能守恒的法则。以吸血鬼的能力来说，要消耗相当可观的能量。


    把最后一把小刀也拔出来后，虎木的身体彻底复原了。


    「比企家的大小姐身上也没有伤痕或血迹，把那么多的血带上船来也不太可能…真是不可思议啊。」


    「与其说是你这种最强吸血鬼富婆没想到的办法，倒不如说连我都没想到。」


    「哎？」


    「所以说，也该走了吧。你带的那些小刀，也不是无限多的吧？」


    「来了！」


    虎木又一次化作了黑雾，但还是向未晴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被看穿了『核』的吸血鬼，可不适合用这招哦。」


    爱花没有看向虎木，而是用本应很软的银质小刀稳稳挡住了未晴劈来的钢刀。


    「哎呀，这把刀…」


    「室井大人在这艘船上呆了这么久，不会没见过这东西吧。」


    「对对，想起来了，这东西还挺受爱好日本文化的小白收藏家欢迎的，这劣质的刀柄和刀鞘的颜色…这是船上购物中心的日本工艺品店买的吧。」


    「战斗能力也好作为刀的价值也好，虽然它的价值跟收藏品不沾边，不过战斗能力还是要靠用刀的人来体现。」


    身着小振袖和草履鞋的未晴双手握刀，踩着高跟鞋穿着晚礼裙的爱花拿着银制匕首。


    难以想象打扮成这副模样的两人竟会发生战斗，二人间的刀光剑影刺破了黑雾。


    「女人打架男人插手，可是会吃亏的哦？」


    爱花的周身黑雾缠绕警戒着周围，她本人则一边对抗着未晴的刀一边用高跟鞋尖踢向虎木的雾气。


    仅仅是鞋尖就让黑雾就变成灰粒，如竹筒倒豆子般无力地掉在地板上。


    「高跟鞋的踵上有银板……准备得真周到呢。」


    「比你们可差远了呀。不只是人类，还有很多幻影在盯着我的项上人头呢，这种程度不是当然的么。」


    未晴渐渐渗出一层细汗，虎木的雾也化成灰烬簌簌而下，只有爱花不显颓势。


    她甚至反过来开始慢慢向甲板边逼过来。


    「接着，趁着我假装被她追赶的时候……」


    那个瞬间，虎木的雾就像乌贼喷墨一样挡住了爱花的视线，遮蔽住附近的空间。


    「这招是为了让对面隐藏着的骑士能靠近么……」


    转瞬之间，划开空气，刺破黑雾。


    那是两枚银弹的残影。


    「什!!」


    爱花第一次失去了从容，一个跃起拉开了和未晴间的距离。


    「失手了!?」


    「不，打中了！」


    爱丽丝求证，未晴即答。


    飞身跃入虎木雾中的爱丽丝·叶蕾伊赤手空拳。


    看不到枪械之类的踪影。


    那是当然的。


    不论使用什么手段，用未晴给的船票正面登上客轮的话，自然没法携带枪械。


    「看来你大意了啊。不知上次被白银贯穿身体是何年何月呢？」


    晚礼裙的肋骨腹部位置开了一个洞。


    但那个孔洞内既不见鲜血也不见肌肉，只有些许灰烬在落下。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法击中了我，不过叶蕾伊家的骑士真厉害呢。但你要是小看她我话，小心会玩火自焚哦。」


    『……暂且后退吧。她认真起来了。』


    雾态的虎木包裹住了未晴和爱丽丝，将她们隐藏起来了。


    但是。


    「嘎啊啊啊!!」


    爱花尖啸一声，一股宛如音障一样的威压从她口中爆开扩散，震得爱丽丝和未晴一个踉跄，虎木的雾也四散开来。


    爱花的裙摆和披肩也违反常理地摆动起来。


    「强者没有理由会在乎弱者的感受。」


    爱花仿佛被整个夜空的黑暗包裹起来。此刻衣着单薄的爱丽丝感受到了不似冬日港口的寒意。


    宴会服的美女，已然消失不见。


    被唤作死之魔女，利齿丛生，宛如丑恶这个概念本身所凝结的魔物已将她取而代之。


    「该不会是……死催戈!!」


    爱丽丝高声呼喊，未晴脸色铁青。


    「原初的，吸血鬼……！」


    德古拉伯爵的传说早就已经流传于世，而爱花正是用死之魔法创造出的古妖，古吸血鬼中的一种。


    『这可是久违的姿态啊，叶蕾伊家的骑士。希望你能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哦。』


    「危险!!」


    霎时，夜色占据了空间。


    未晴挥出的刀刃真切地斩中了死催戈，但却仿佛击中了钢铁似的不能寸进分毫。


    但即便如此，这斩击也让杀向爱丽丝咽喉的死亡之爪有了毫厘之差。


    「得救了！」


    「闲话少说快撤！」


    『抓到你们了！』


    虎木用雾气拦腰抱起了爱丽丝和未晴扔到甲板上层的船顶部，而他身后是紧随而来的黑雾。


    『哼，别想走!!』


    虎木想要留住那团雾，但由于拼不过力气竟反而被带了上去。


    那团雾气化作了实体，抓住了在顶部待命的爱丽丝和未晴的脚跟并狠狠摔了出去。


    「你这!!」


    在对方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虎木的双爪喷出了血缠丝。


    「这是被你瞧不起的吸血鬼所用的招式!!」


    「由良!!钉子!!」


    吸血鬼小此木所施展过的血缠丝之技，卷起了爱丽丝刚刚瞬间洒出的白木钉子。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木的圣性透过血液对吸血鬼起了作用，死催戈忍不住发出悲鸣，而虎木也趁机将血缠丝甩进它的雾气中，


    「给我炸！」


    白钉在雾气中爆破开来。


    银色金属的破裂声在死催戈的雾中炸开，阻止了它的追击。


    『……真有一套啊。』


    「由良！快断开你的血缠丝!!」


    爱丽丝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圣锤·解放，抡圆的锤子仿佛在打棒球一般，将银色的弹丸直直射进了死催戈的雾中。


    『真奇怪呢……』


    死催戈的雾仿佛在警惕着那弹丸一样，降落在距离不大的屋顶上，它浑浊的瞳孔仿佛在警戒着爱丽丝一样望向三人。


    在死催戈眼中，虎木和未晴自交手以来施展的能力一直没有变化，而爱丽丝的武装应该是从赤手空拳慢慢强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圣锤·解放可以称作是普通的木匠工具带上船…但是，白银子弹在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允许被带上来的吧。』


    「不必在意，反正都是我们这些弱者的花招罢了。」


    『最初穿过虎木的雾击中我的银色物体不过是盘子，但这次却是圣枪·狄乌斯克利斯的子弹。像子弹这么危险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带到客轮上的呢。这艘船是沿着国际航路航行的。对行李的检查应该很严苛才对。是不是还有别的协助者坐别的船来了呢？』


    「就算真是这么一回事，也和强大的古妖您没有关系哦。请继续小看我们露出破绽吧。」


    『嘻嘻嘻，真是得意忘形呢，在敌人发怒的边缘试探可是要偿命的哦。』


    死催戈深红色的眸子，在干燥冬日的空气中明灭可见。


    「真是可怕的家伙啊，不过我们也没打算做持久战就是了。」


    『……？』


    虎木抬起了右手，而他一身租来的名牌西服已经破破烂烂。


    但这既不是为了变成黑雾，也不是为了攻击而做的准备动作。


    虎木张开了手，掌心有个小小的黑影蹲在那里。


    「你来得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会审时度势的家伙。」


    在虎木手掌里的，是在人类世界的中心，繁华街道里扎根的一种小小的生物。


    那是下水道老鼠。


    『……你这家伙!!』


    「你还是快点向自己的神祈祷吧!!」


    下个瞬间，爱丽丝的手中凭空出现了圣枪·狄乌斯克利斯，射出的两发子弹也确实命中了古吸血鬼死催戈的额头和心脏。


    『嘎……！！』


    在冬日里的两声枪响中，死催戈的身姿开始慢慢化作灰烬，渐渐矮了下去，变回了浑身是血的室井爱花的样子。


    「咕啊……！」


    她大概想利用比起死催戈更加娇小的人类姿态来让伤势缓解，但由于伤害过于严重、反而双膝跪地胸口和额头周围开始慢慢灰烬化了。


    「啊，网村……你……居然……背叛了我……」


    「他已经向暗十字骑士团日本分部和比企家申请了保护。如此一来，他马上就签下契约服从于我们了。」


    「我本来就不是喜欢才变成吸血鬼的啊。身为老鼠被人类社会追杀至今，我才会去违法犯罪的。既然国家机关愿意罩着我，那干嘛不去抱大腿啊？」


    在虎木的掌心里，下水道老鼠网村吱吱吱地说着话。


    「圣锤·解放也好，圣枪·狄乌斯克利也罢，都是它带进来的哦。在横滨的华人街以及港口都少不了老鼠呢。凭借下水道老鼠的体格和力量，循环往复的话这种大小的行李可是不在话下的。」


    「比企家大小姐那气派的刀和衣物也是，平平无奇的由良能够变身也是，全都是利用暗处奔走的下水道老鼠来躲避视线的吗……呵呵。」


    爱花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仰面瘫倒在甲板上，血流如注。


    「由良，趁现在！她的额头和心脏都被白银子弹打中，哪怕是古妖也是动弹不得了。你获胜了的话就有能变回人类的办法对吧！」


    「……」


    「由良！你在等什么啊！」


    「……爱丽丝，未晴。」


    看着慢慢灰烬化的爱花，由良不知为何没有动。


    不对，是没法动。


    「不能大意。她可不是这种程度就会死掉的家伙。」


    「哈啊!?你在说什么啊？」


    「虎木大人……？」


    「我五年之前，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欸？」


    爱丽丝的眉头皱成一团。


    「……没有变回人类……」


    本应该倒下的爱花，仿佛牵线木偶般无视重力地站起身来。


    「咿！」


    『真的假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


    头部上半截已经灰烬化，胸口开了个大洞的爱花轻启朱唇微微一笑。


    「没觉得用了白银子弹就万事大吉了呢。长大了啊。」


    「在你面前我可没那么轻敌。你灰烬化的速度是有变化的。怎么可能会有吸血鬼在灰烬化途中还能突然减缓势头的呢？」


    「假死，对吧。」


    用光弹药手握圣锤·解放的爱丽丝，看着眼前的爱花已经灰烬化的头部又缓缓再生的样子，忍不住牙齿打颤。


    「干得不错啊，叶蕾伊家的骑士。能给造成如此巨大伤害的，上一次还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终于，连她左胸的大洞也都完全恢复了。


    「但是真可惜，你对于死催戈这种吸血鬼，学习得还不够深哟。」


    爱花手抚左胸，轻轻微笑着。


    「我就再教你一次为什么死催戈会被称作古妖吧。生于死亡，由死而生的死催戈，在身为吸血鬼的同时，其肉体和人类以及普通吸血鬼有着本质的差别。」


    说到这里，爱花又手抚右胸。


    「我的心脏，可不止一个哟。」


    除了衣着多了损伤，爱花几乎又回到了开战前的状态。


    与之相对的是满身疮痍的虎木，剑术无效的未晴，半数以上的装备没了效果的爱丽丝。


    「……这种程度，吗。」


    紧接着，爱丽丝仿佛放弃了般垂下肩头。


    「哎呀？想要放弃了吗？止步于此的话，你觉得自己还有命回去吗？」


    面对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爱花，爱丽丝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


    「对啊。我们会回去的。所以这次，你要是能自己离开可就帮大忙了呢。」


    「真是滑稽的发言呢。为什么我得听从你的话呢？」


    「吸血鬼的身体素质明明哪个方面都比人类强来着，想不到古妖的耳朵居然会不好使啊。」


    「……？」


    「哎呀？你没听见吗？在船里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人类社会维持治安的组织已经来了哦。」


    「……喂，爱丽丝。」


    「怎么？」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啊，这次来的不只有网村吗？」


    『好、好、好难受……』


    被虎木捏在手里的老鼠网村发出了悲鸣。


    爱花猛然回头，发现远处有无数车辆发出警笛声正在靠近。


    「那是当然。没告诉由良你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唉……果然变成这样了吗。」


    爱丽丝和未晴间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未晴将刀横架在身前叹了口气。


    「登上了幻影专用客轮的乘客们真是不走运呢。幻影果然是对人类社会有害的啊。」


    「喂，爱丽丝!?」


    「现在的购物中心，正被一个该死的暴徒大肆破坏着呢。」


    「该死的……？」


    爱花满脸惊讶似乎想到了什么，仿佛魔法一般掏出了智能机，开始摆弄着什么。


    「啊！那个是我的……!!」


    「刚才化作黑雾的时候顺手拿的啦。要是引来警察倒确实有点棘手呢……虽然已经引过来了……烦死了，本来吸血鬼的手指头就不好划，屏幕还是个碎的……啊。」


    直到刚刚还是打得你死我活的古妖，现在拿着破烂的手机查东西的样子，真是有够好笑。


    暂时的喘息时间慢慢流逝，爱花突然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这么一回事啊！我确实听说过网村那有这种东西来着！叶蕾伊家的骑士，这是你干的吗？」


    「算是吧。这是我和未晴聊过之后想到的，暗十字这几十年间，也是有些许思想改革的。」


    「明天的新闻可有的看了。现在网上似乎已经传开了呢。啊哈哈哈！」


    爱花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将智能机还给了虎木。


    虎木看向了屏幕上的画面，


    「……这，骗人的吧？」


    手机上的画面是连虎木认识的主攻短文投稿类的sns应用上的投稿。


    在那上面，是将豪华游轮的内部被破坏殆尽的，巨型狼男的视频。


    为了方便搜索，视频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标签，主页是冠以『横滨港的豪华游轮突然出现暴徒。挟持乘客』名字的现场报道。


    「这不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吗！事后该怎么收场啊!?」


    『小、小的们也是听命行事的啊，说是只要乖乖照办的话以后的生活安全就有保障了……要捏爆了，救命，饶了我吧……！』


    和虎木同样被这次大事件所震惊的老鼠网村又一次被死死攥在手里，而谋划了这起事件的爱丽丝和未晴都是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


    「我说服了相良，让他适度地闹一闹之后要么马上跳进海里要么变回人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其他乘客一起下船。」


    「由于未晴的运作让他也拿到了船票，所以即使变回人类也不会被当成犯罪分子而被逮捕。」


    「noutube上已经上传了加长版本，真不知道播放量会涨多少呢。当然也有可能会被当成是被废弃的恐怖片片段吧。」


    古妖的嘴里居然会说出noutube这种词。


    「真是准备周到啊。人类，还有杂鱼幻影，组合起来居然能办到这么滑稽的事情啊。哈啊—」


    看着呆住的虎木没了进攻的气势，爱花不禁微微一笑。


    「可以啊，今天就算打了平手吧。少了颗心脏的我也没那么多精力，更不想和日本政府或者警察打交道。这次我就乖乖退下了。可是……」


    名叫室井爱花的古妖死催戈仅仅将自己的双足黑雾化缓缓飞上天空。


    「不知道我下次来日本，会是什么时候了呢。」


    「站住！你这家伙！」


    「哎呀呀由良啊，很棒哦？就像那时候一样……喊我叫妈妈也可以……」


    「你!!」


    「要是你能趁着和乐还活在世上的时候抓住我就好了呢。」


    黑雾吞噬了爱花的全身，她仿佛融入了夜色一般，嘴角还挂着妖艳的笑容，如同被火焰燃尽的煤渣，化成肉眼难辨的微粒消失在了横滨灯火通明的夜里。


    「叶蕾伊家的骑士……有缘再见吧。下次，可要让我尽情玩乐一番哦。」


    直到这最后的话音消失以后，虎木爱丽丝和未晴也因担心爱花会再次化为黑雾袭来而戒备着。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对方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而在这本该空无一人的甲板上来了几名全副武装的神奈川警机动队员。


    「主甲板发现三名乘客。我们是神奈川警察！虽然很抱歉，但请乘客们暂时先下船吧！……呃，啊！」


    警察们赶来的时刻正好是三人在对着毫无归来迹象的爱花警戒着的时候，此时虎木浑身破破烂烂，爱丽丝正一手持枪一手拿锤，未晴则把刀架在身前。


    虽然豪华客轮的旅行对于平头百姓而言就是另一个世界，但凡事都是有个限度的。


    「欸，啊，那个，放、放下武器!?」


    面对穿着小振袖的持刀少女，拿着枪和锤子的晚礼服外国女性，手持镇压暴徒用枪械的机动队员说出口的话成了疑问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相比起吸血鬼和幻影的存在公之于众那件事，虎木觉得眼前的局面更加棘手。


    「他们没有问题。这里归我负责了。请你们离开吧。」


    「哈!?可是这……！」


    「已经没事了。我知道看起来很可疑，但他们没有恶意。乱出手可是会变成外交问题的。这里就交给我吧。」


    这声音属于一个爱丽丝不曾认识的中年男性。


    机动队员们纷纷放下了枪，分成两列，从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两名男性。


    「受不了，你们几个真是给我闹出好大个动静啊。」


    其中一人，是顶着苦瓜脸拄着拐杖噔噔噔走过来的虎木和乐。


    而他的身旁的男性，仿佛是和乐重返30岁之后的模样。


    「哟，良明。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啊。」


    由良老老实实认错，向着和乐的儿子，自己的外甥虎木良明道歉。


    「就是说啊，由良伯伯。我爸也上了年纪，别做些对他心脏不好的事了。拜托你至少在行动前和我通通气吧。」


    「拜托你帮忙退治吸血鬼，这话怎么着都没法对现役的警察厅人员说吧。」


    「……比企家也是，暗十字骑士团也是，比起让他们突然得知这消息后就慌忙地四处打点，打从一开始就让大家对这事知根知底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啊。」


    警察厅现役官员，虎木良明说着这话，一脸吃惊地看到躲开自己视线，为了藏起锤子和枪支而躲在由良身后的爱丽丝，不禁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这边的就是父亲他所提到的金草鞋案件吗。我确实很感激您身为外部人士却愿意成为伯伯的伙伴，但希望以后尽量不要再制造这么大的骚动了。身为政府官员，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父亲说的那个绝配就是你吧。」（注：原文金の草鞋是日本死语，就是说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姻缘）


    「哈……哈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


    无法理解已经成为死语的日本流行语的爱丽丝，和听明白这句话意思的未晴，二者的反应截然相反。


    「虎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您的家族里已经认同了那个女人是这种关系吗!?」


    「欸？不是，别激动啊未晴！那是和乐自己擅自认定的……！」


    「和乐长官！这件事可是会影响到比企家和日本警察间关系是否要重新考虑的大事件哦!?」


    「我老早就已经退休了啊和乐小姐。那种事你去和良明还有我哥哥说吧。我只是很担心自己死后哥哥他该怎么办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本人比企未晴将会担起责任，直到世界的尽头！」


    「等会啊未晴！由良会变回人类的。这次虽然失败了，别说得好像他再也变不回来了一样啊。」


    「请你闭上嘴吧！这次的作战要是没有我的安排绝对不可能顺利实施的哦！这种结果，我会好好地向中浦修女和本国的暗十字骑士团提出抗议的！」


    「那请自便吧。虽然让那只死催戈给跑了，但光是在赴任日本后早早就和比企家取得联系，还击退了古妖，本国那边一定会好好评价的。」


    「这是多么……多么天真的组织啊！虎木大人！还是快点将这个女人逐出家门比较好哦！」


    「……我说网村，你真的想让这种家伙，来保障你今后的生活吗？」


    『……咱也没得选啊。』


    「由良！」


    「虎木大人！」


    「伯伯！」


    「哥哥。」


    网村以外的所有人，都开始责难虎木他自己根本不晓得发生的事。


    对此虎木充耳不闻，只是抬头看向了爱花消失的夜空，


    「……我真的，是被周围的人照顾着的吗……还是快点回家睡觉吧。」


    虎木欲哭无泪地说道。

 第四章 吸血鬼无法早睡早起

    在玛丽一世号上的大乱战后过了一周。


    自从和爱丽丝相遇之后，说虎木过上了在人生里面和他人打了最多的交道，最折腾的日子也不为过。


    归根到底在爱丽丝和小此目战斗中插嘴也是自己也得负责任，但是到那为止一直在找爱花、然后被和乐还有良明所造成的幻影还有关于吸血鬼的模糊的线索，自己孤身一人去战斗，有时胜利，有时战败以外，也没有干什么别的了。


    战败的时候就变成灰烬，过一段时间后回家，然后再重新建造自己的生活环境。


    那样的事情，重复做了将近70年。


    以和乐的妻子，君江的死作为契机离家出走之后，重复那样的常规步骤的周期变得更长了，在五年前输给了爱花，被洒在市内的白萝卜田里之后，突然就失去了毅力。


    「那么，这样就收拾完了。真的，这么长时间里一直承蒙你的照顾了……」


    爱丽丝强行地被毅力复活了。


    向树木低下头的暗十字骑士团的修道骑士，爱丽丝叶蕾伊在这一天，终于从虎木的房间里开。


    从赴任日本支部之后因为各种麻烦的事情一直没能确保的住址，终于保住了。


    虽然虎木下了总有一天要过成为房地产中介的同伴的决心，但是好像因为和死催戈的接触报告要通过日本支部花费很多时间总结，爱丽丝的一位上司，名叫中浦的修女，帮爱丽丝找到了她想要的住宅。


    「虽然我想都没想过，被由良帮助之后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结果还是因为由良的帮忙，对我的评价稍微有好改了。」


    「那这样你能回祖国了嘛？


    虎木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面这么问道。


    在第一天被奉献的餐桌也已经变回普通的餐桌了。


    「要是把室井爱花打败了那我也可以回去，但是现在还没能达成这个目标了。不如说在捕捉到她的步调之前，可能不会让我回去。因为和她接触过的就只有我和未晴。」


    「……这样啊。」


    「还有，这个。因为约好了，所以还给你。」


    爱丽丝递出来的是，她不请自来地来到这个房间的原因，虎木迷路了的纸条。


    「……我都忘了。这种东西可以扔了。」


    虎木姑且接过了纸条，把纸条撕碎后扔到了房间角落里的垃圾箱。


    「这种东西，对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血的刻印也帮我换了新的了，这之后也听话地，等待未晴的救助就好了。」


    「这样好吗？不会变成欠她人情吗。」


    「我会注意不变成那样的。」


    在虎木的脖子上，戴着不是像以前又打结又土的东西，而是有着精细做工的新的血之刻印。


    在踏上室井爱花的梅莉一世号之后，购入了未晴的武器刀，让爱丽丝的碎石拟态成首饰。虽然决定了由网村把关于解放圣锤还有圣剑狄乌斯克利斯的东西搬进来，但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把变成灰的虎木自己搬进来，让其发挥吸血鬼的力量。


    正如其名，血之刻印的原材料是人类的血，再准确地说的话是七年前，十一岁的未晴所制造的。


    虎木之所以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地在玛丽一世号上使用吸血鬼的能力，是因为他的灰烬在被混在折叠过的血之刻印里面般上船的。


    然后虎木其他的灰烬，被缝在了未晴没有穿的衣服的振袖里，被放在木箱里搬运上船。


    就是说虎木在船里恢复人形的时候，在他体内的血不是能在网上买到的水鱼的血，而是纯正的人类的血。


    然后成为了新的记号的血之刻印，根据比七年前技术更加精湛的制造者本人未晴所说，是投入了很多心思的「除魔御守。」。


    「还有这个。是我从你那借的钱。从最初的咖喱饭开始，到准备好所有生活必须品的五千円，还有水电费。请你重新给我五千円。」


    「啊，没关系没关系。随便点就好了。从此之后也要由你帮忙做饭还有洗衣服之类的，有很多事情还要靠你帮忙。


    虎木把爱丽丝递出来的棕色信封放到裤袋里。


    「顺带一提，这个是在你那便利店店长在柜台时买的。」


    「为什么你这么自豪啊。」


    「因为我努力了。称赞一下我也是可以的。」


    虽然爱丽丝这么厚颜无耻地说道，但是这个是她的本性，虎木只能苦笑了。


    爱丽丝她搬家的这件事情，本该在日光下进行的。


    但是虎木还是吸血鬼，今天也是再过一小时就要上班了。


    房间和玄关都被冬天傍晚的暗淡和寒气染上颜色，灰色的房间更加强调了离别的气氛。


    爱丽丝对着虎木深深地鞠躬了之后，拖着行李箱凛然地走出了走廊，然后说道：


    「那么，明天见。」


    爱丽丝把钥匙插到虎木住的杂司谷※蓝玫瑰庄园一零四号房隔壁的一零三房的钥匙孔里，扭转后进到房间里面了。


    ※东京都丰岛区的町名。现行行政地名为杂司谷一丁目至杂司谷三丁目


    虎木边看着她这么做，边抱着头蹲下了。


    「你那个上司是怎么想的。真的要让你住在我隔壁吗。」


    「你在说什么呢。那是当然的啊。」


    刚把行李箱放到屋里后，爱丽丝窥探着虎木的脸。


    「和古老的幻影死催戈有关系的吸血鬼。而且和比企家还有日本警察叫到很好。怎么可以不守着把这样的吸血鬼弃置不顾。不如说到现在为止还没被发现真是不可思议。我也要在给母国的报告书里面好好报告一下关于你的事情。」


    「你是认真的吗。」


    「那是当然的啊。托我的福你就算被骑士团盯上了也没事地过着平和的生活，你该谢谢我。」


    「仅仅是我就变成这样了。只是想想网村和相良被你们还有比企家如何利用，因为同情眼泪都要出来了。」


    「网村也好相良也好，因为有比企家的帮助所以才能在日本社会生活下来。他们也一定，十分感谢我。」


    「你这样和自信或者自负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傲慢而已。」


    「所以啊由良。今后为了让母国的暗十字骑士团更加深入人心，要让你继续协助我神圣的任务，多多关照啦。」


    现在的爱花，比起虎木，更对爱丽丝有兴趣。


    不知道从玛丽一世号消失了的爱花现在还在日本，还是用了某些方法逃到了国外，但是只要和爱丽丝一起行动，虎木能和爱花接触的机会应该会增加。


    「真是讨厌啊。」


    虎木在充分理解了这个情况的基础上、一脸很累的表情这么说道，爱丽丝像理所当然一样地无视了他所说的话。


    「虽然有点匆忙但是首先，我想了解杂司谷这附近详细的地理情况。你给我带路，便利店的打工是三天后休息是吧。就那天吧。」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排班表啊！」


    「你不是用磁铁把排班表贴在冰箱门上了吗，在可能的范围内把握自推的事情是暗十字骑士团的义务啊。」


    虎木对自己的糊涂的行为，都快要挠破头了。


    「你不要忘了我有亲戚是当警察的。我要告你过度侵犯个人隐私！你不是几分钟之前还说承蒙我照顾你了！」


    爱丽丝看着很有可能就这样发狂的虎木，轻轻地微笑了。


    「你好好想一下，由良。」


    「想什么啊！」


    「我只要欠你很多人情，下次遇到死催戈的时候我可以来救你。」


    「不用了！」


    可能让虎木太生气了。


    虎木气得耸着肩膀回到房间，爱丽丝也不再刺激他，回到新天地的新住址里。


    和虎木的一零四号房呈线对称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仿佛是在象征着作为吸血鬼的虎木还有作为人类的自己。


    「就像我们一样呢……由良。」


    就算是吸血鬼的耳朵，也听不到墙另一边传来的声音。


    「我希望你，变回人类。」


    爱丽丝在边走上房间里铺着木地板的地方，边从没有安窗帘的窗户往外看。


    从比虎木的房间稍微采光好一点的窗户，能很清楚地看到冬天的半月。


    接受太阳光然后闪耀的一方，还有藏在影子里看不到身影的一方。


    爱丽丝想向着一定触碰不到的阴影的半月伸出手掌，然后立马把手放下了。


    「你要是变回人类，是不是就可以在太阳底下带我出门了呢。」


    这世上唯一一个爱丽丝叶蕾伊不害怕，能平常地相处的男人没能听到这句话， 约一小时后，传来了他出发去上班的声音。


    爱丽丝一听到那个声音就急忙赶去玄关，然后不开门地像虎木搭话。


    「一路顺风！」


    走廊里的那个脚步声，不知道听不听到爱丽丝的这个声音呢。


    「啊，我出门了。」


    停步了一下，回复了之后虎木就走远了。


    虽然距离很近，但被庄重肃穆的一墙相隔的修道骑士人类和吸血鬼的男人的邻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终章 吸血鬼无法选择邻居

    虽然完全出自我的个人理解，但以个人创作为业的人们，是不是都体会过熬夜的感觉呢。


    就我自己而言，我的作家朋友们，一年四季都能体会到朝霞与日出之美。


    作为生物学上的昼行动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大被蒙头的生活应该会更好，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昼伏夜出。


    某天工作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朝霞，似乎有点意识到自己从工作以来就一直没能成为正常作息的人。


    接着我便突发奇想，脑海中出现了本作的主人公，世界上最“昼伏夜出”的人，虎木由良。


    那是在『打工魔王』最终卷难产，下一作的构思陷入僵局的冬日清晨。


    所以本书『吸血鬼要上夜班』的后记便是在『打工魔王』最终卷最后收笔之后立刻挥就的。


    第一次阅读我的作品的读者，初次见面。许久没有购买的读者们也好久不见。还有时隔一个月再次购买的读者们，十分感谢您的支持。


    我是和原聪司，是个回过神来已经变成昼伏夜出的生物的作家。


    昼伏夜出，其实有诸多不便。


    程度虽有不同，但都会觉得这个世界主流的作息时间带和自己无法匹配。


    在上学的时候，在年轻的时候尚可，但在要按时去政府部门去银行去邮局去医院的情况下，本来晚些时间就有很多事，起床之后就没什么时间了。


    遇到不得不早起的时候，那就是纯粹的痛苦了。


    早上九点这样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只能在晚上做的工作，从事这样工作的人不得不昼伏夜出，但我和原的工作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时间管理的问题。


    但好像很多作家都觉得熬夜挺好的，包括我的作家朋友们都是修仙高手，我就把写的小说主人公设定成生物学上（？）只能在夜间活动的了。


    恐怕我的作家生活，要一直保持昼伏夜出很久了。


    这本书描绘的是接受了自己不同于众人的生活方式后还对自己的不同寻常心存芥蒂的人们，每天拼命讨生活的故事。


    希望大家能享受有坂aco老师描绘出的“从异世界造访的日常”，如果大家读的开心，我将不胜荣幸。


    也许你公司里的某人，就是暗之世界的来访者也说不定呢。


    总之请您继续期待，从魔王那里接下“打工人”的接力棒的吸血鬼，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那么我们下卷见！

 后记 作者一直都在寻找后记能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