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喜小财奴》 第一章 【第一章 大魏第一美男子】 今日天未亮,整个京城就惊动了,因为又逢京华女子学院一年一度的考核,而今年梅字号夺得第一的贵女,不分嫡庶,将成为大皇子的正妃。 京华女子学院乃太祖皇后一手建立,初建之时便言明夺得前三名的贵女,不分嫡庶,由皇上赐婚嫁入宗室或权贵之家,换言之,这是给庶女出头的机会。姑且不论嫡庶之分是否在人们心中真的消失不见,如同庶子可以上战场或经由科举建功立业,庶女也可以在女子学院证明自个儿的能耐。 学院分成四个年龄层—— 菊字号,八至九岁;竹字号,十岁至十一岁;兰字号,十二至十三岁;梅字号,十四至十六岁,然后再根据往后的年度考核成绩区分为甲乙丙三个班级,如此看似将学生分出优劣,事实上是在提醒学子要清楚自个儿此时位于哪一个阶段,成绩较落后的要更加努力;当然,一年一度的考核不会区分程度,各凭本事。学院学生最大不能超过十六岁,而大魏女子通常十五、六岁订亲,最慢十八岁成亲。 一年一度的考核分五日举行,除了经营算数等几个比较特殊的科目是平日考核评分,其他科目像是琴艺、舞蹈、骑术、棋艺、书画和女红等,皆在这五日进行考评。 每个学生钻研的科目不尽相同,每年七月中学期开始,各人按自个儿的专长或喜好挑选,最少四科,最多六科,但不管学习几科,最终只选最出色的四科积分加总评出前三名。虽是如此,能够列入甲班的贵女,钻研的科目通常不离琴棋书画、舞蹈和骑术。 总而言之,今日最受关注的当属梅字号,接着是兰字号,特别是出自甲班的贵女,若无意外,各个年龄层的前三名势必从这儿出来。 天刚刚大亮,女子学院周边最佳观赏地点已经被占据一空,毕竟京城最出色的未婚贵女尽在这里,也难怪京中的公子哥儿这几日皆为之疯狂。 穆姌今年十四了,此次考核过后就升上梅字号,换言之,如今她也在受到关注的行列当中。若是四年前,虽然当时只有十岁,但也称得上是受到瞩目的贵女之一,可现在却沦落到丙班,光芒尽失,眼前只求别落到最后一名,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无论是最受瞩目的琴艺、舞蹈和骑术,还是棋艺、书画,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难,只要她愿意,赢过甲班的贵女并没有任何问题—— 是啊,从这副身体八岁那一年穿越而入,她就发现只要是原主擅长的科目,她很快就学会了,再加上她前一世擅长的算数、下棋,她简直是女子学院的传奇人物,可是因为原主在上一世临终的愿望,她这个占据者有必要予以尊重,当然,她个人也非常认同原主的想法,生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太过优秀从来不是什么好事,红颜祸水不是没有道理。 总结,原主但求重来一世能够平平凡凡,她就平平凡凡,再说了,她被三房那个年长她一岁的穆媛推下水,出色程度总要打点折扣,要不,没撞坏脑子,反而变得更厉害,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们听说了吗?」纪灵儿将坐在左右两侧的两位好友拉向自己。「山长这次请来那位最神秘的国舅爷担任主考官。」 纪灵儿虽是安郡王的庶女,却是唯一的女儿,一出生就养在嫡母身边,消息自然比一般人灵通。 齐吟妃两眼陡然一亮,情绪略显激动。「那位素有大魏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国舅爷?」 虽然出自家风严谨的左相府,还是用心教养的嫡长女,可是齐吟妃骨子里就是一个爱疯爱玩的,也难怪一路跟着穆姌从甲班沦落到丙班,两人堪称最佳伙伴。 「对啊,就是那位名闻大魏,风靡京中贵女,却绝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国舅爷。」纪灵儿是宗室成员,经常有机会参加宫宴,可是至今也无缘见上一面。 「这位国舅爷不是经常不在京城吗?」穆姌对于传奇人物一向充满好奇心。 「国舅爷已经二十四岁了却还没成亲,太后命他回京,还说他如果不成亲,就不准离开京城一步。」纪灵儿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又道:「说不定太后会从这次梅字号前三名的贵女中挑一个嫁给国舅爷。」 穆姌摇了摇头,「不会。」 纪灵儿挑起眉,「为何不会?」 穆姌怔愣了下,微抬起下巴,一副神机妙算的模样道:「根据我聪明的脑袋瓜研判,若是国舅爷会如此轻易接受安排,太后也用不着为他苦恼这么久,不是吗?」 但事实上她会知道,是因为她穿进原主身体之前,已经先从梦中经历了原主的一生,换言之,原主是个重生之人,不过是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人代替原主重生,正因为如此,她知道这次的前三名,一个嫁给大皇子,一个嫁进郡王府,一个则是嫁入国公府。 纪灵儿点头同意。「这倒是,听闻这位国舅爷爱挑剔又难缠。」 「这不重要,总之,今日终于可以见到这位国舅爷的庐山真面目了,是吗?」齐吟妃兴奋得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这是太后亲口说的,错不了。」 「他主考哪几个科目?」穆姌突然生出一个令人期待的画面—— 众家贵女一看到美男子,顿时手足无措,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是琴艺、舞蹈和骑术。」 还好她没喝水,要不然她很可能会不顾形象的喷出来……穆姌唇角一抽,「舞蹈?」虽然在现代看过不少男偶像歌手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但是她真的很难想像一个身分尊贵的男人跳舞的样子。 「国舅爷曾经在西域使节来访时,与对方使节一起舞了一段剑舞,听说当场迷得西域公主嚷着要下嫁,后来国舅爷搬出祖训婉拒了。」 「真可惜我没有机会得到他的指点。」穆姌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站在旁边看热闹很有意思,但是成为其中一员那就令人没劲了。 虽然每年考核最受瞩目的科目只有琴艺、舞蹈和骑术,但是深受贵女欢迎的科目还有书画。原主上一世也主攻这四科,她理当全部避开,可是若全挑她不擅长的,真的会落到最后一名,因此她不得不保留其中一科以便拉高成绩,而书画相对没有吸引众人目光的魅力,便成了她的选项。 「不过,听说山长将邀请他去百花园观赏学院培育出来的牡丹。」纪灵儿戏谑的对着穆姌挤眉弄眼,「你的牡丹种得如何?」 「至少活下来了。」穆姌干笑了几声。 无论原主还是她,皆是摧花辣手,任何花卉落在她手上都只能一命呜呼,可是从竹字号到兰字号,好歹上了四年的园艺课,终于让她脱离摧花辣手的行列。 「你也真是奇怪,明明不擅长那些花花草草,为何要选园艺课?」 「就是啊,我都为那些落在你手上的花儿流泪。」 「我要学制香,就不能不知道如何种花。」穆姌早就为自个儿不合常理的行为找好了藉口。 纪灵儿和齐吟妃同时蹙眉,不懂制香和种花有何关联。 「种出来的花越好,做出来的香料就更好。」 她们显然还是困惑不解,不过倒也没纠缠不清,纪灵儿只是好心的建议道:「升上梅字号,你就放过那些花花草草吧。」 「是啊,落在倒数三名,你只能嫁个穷酸的读书人。」齐吟妃吓唬道。 「我再想想。」穆姌觉得嫁给穷酸的读书人也没什么不好,重要的是自个儿的荷包是否饱饱的。武阳侯府庶女出嫁按例有四千两银子的陪嫁,嫁入公侯之家价码翻倍,祖母再贴补,方有一万两……总之,嫁人之前能实实在在的存个几千两私房,嫁得穷酸又何妨? 此时,逍遥阁里的学生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谈,纷纷起身鱼贯而出,前往位于荷花池上的水榭,也就是学院专供表演的场地,而观赏之人只能围坐在荷花池边,遥望着水榭上尽情展现自个儿的贵女。 学院明文规定,即使不参与考核还是要出席,因此纵使穆姌没兴趣,也有机会目睹大魏第一美男子的风采,而且身为兰字号的学生,更是有幸坐在前面,可是,怎么会是他? 穆姌突然觉得汗颜,有眼不识泰山就是指她吗?又不是只有一面之缘,还是数面,甚至有过一段小插曲,她竟不曾察觉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传奇国舅爷! 第二章 「原来你也会看傻了啊!」纪灵儿取笑的用右手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分不清楚美丑。」 穆姌真是无辜极了,来自靠电脑可以将丑八怪修图成正妹正太的现代,就是天仙下凡站在面前她也没法子惊为天人。她嘿嘿一笑,装模作样的道:「大魏第一美男子嘛,若不见半点失常,我还是人吗?」 齐吟妃轻声笑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怪胎。」 「我哪儿怪了?难道我多出一根尾巴吗?」穆姌自认为相当融入这个时代,这归功于大魏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厉,单从女子学院的建立就看得出来,当然,她也深知与众不同不见得会让自己讨人喜欢,但绝对会让自己变得很不自由,在这样的时代还是当个小平凡比较稳妥。 「你没有多出一根尾巴,只是恨不得当人家的一根尾巴。」齐吟妃真的认为穆姌是很特殊的存在,举手投足自信优雅,可是却又不爱表现,感觉很矛盾。 「我……如此没出息吗?」原来她一直自欺欺人,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她只想躲在后面当根甩不掉的小尾巴。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纪灵儿忍不住摇头道。 「是是是,我没出息,你有出息,可是为何不见你站在水榭上?」穆姌嘲弄的挑了挑眉。 学院使用到水榭表演的科目只有琴艺和舞蹈,因此略有表现欲望或野心的贵女绝不会错过这两个科目,换言之,学院的学生很少人像她和纪灵儿一样完全略过这两个科目。 纪灵儿故作恼羞成怒的伸出手想掐某人脖子,齐吟妃连忙挡了下来。「好啦,别闹了,不过说真格的,这位国舅爷还真是美得太妖孽了。」 纪灵儿附和的点头道:「可惜啊,不苟言笑,挺吓人的。」 「若是他成日笑嘻嘻的,他的后院早就塞满了。」穆姌倒是很认同这位国舅爷的风格,比冰山还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倒是,不过即使他总是端着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还是有不少姑娘费心与他不期而遇,甚至有姑娘在他面前落水、摔跤,简直是花样百出。」 「难怪他不想待在京城,出个门也不得安宁。」穆姌真的很同情他。 「就是啊,京城适婚的女子有谁不想嫁给这位国舅爷,先别说上无公婆,且成亲之后他就可以得到爵位。」 「成亲之后就可以得到爵位?」穆姌惊疑的问道。国舅爷又不是皇子,怎可能成了亲就有爵位? 「皇上刚登基不久,成王便利用皇上出城祭天时带兵谋反,幸逢国舅爷献计让皇上突破重围回到皇宫,皇上便赐予侯爵之位,可是太后挡了下来,说是等国舅爷成亲之后再请皇上下旨让他袭爵。」 「看样子,国舅爷对侯爵之位没多大兴趣,要不,为何迟迟不成亲?」穆姌突然觉得这位国舅爷才是真正与众不同,除非他跟她一样是这个时代的冒牌货。 「谁会对爵位没兴趣?」 「对啊,我觉得应该另有原因。」 穆姌不再言语,再次将目光移向水榭上那个坐在主考官席位的男人,他的目光也正好朝这儿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三息不到,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心虚的垂下螓首。 他应该不记得她了吧?若非与他好友云锦山有合作关系,六年前的事连她都不会搁在心上……好吧,这之间他们数次在云石书坊擦肩而过,不过她都是女扮男装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见他多看她一眼,只怕早就将她抛到脑后,此刻如何认出她? 「怎么?」纪灵儿感觉到她心神不宁。 穆姌连忙摇头说没事,可是越来越坐立难安,总觉得他在看她……她是不是太自恋了?人家可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只有人家看他的分,岂有他看人家的分?可是,为何这种感觉一直甩不掉呢? 「灵儿,我肚子疼,去一下茅厕。」穆姌难为情的双手捧腹,极力压低身子起身离开。 她向来懂得演戏也演得足,说要去茅厕,当然真的到了茅厕里窝一会儿,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走出来时,竟然见到了云锦山,吓得她差一点转身跑回茅厕里。 「你如何混进来的?」穆姌慌张的东张西望,赶紧拽着他闪到角落。 除了门房和几个打杂的,女子学院不会出现男子,当然,今日情况特殊,因为有几位主考官是男性,可是他们也不会这样大剌剌的到处闲逛。 「这个不重要,你的东西何时给我?」云锦山觉得老天爷一定很爱他,要不怎能如此顺利逮到她? 「我不是答应你会尽快给你吗?」 「尽快?那是多快?我记得每年四月你都会跟着武阳侯府的老夫人去湖州。」 「我会努力赶在那之前给你。」 「你确定?」 虽然两人合作三、四年了,云锦山偶尔想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丫头撰写的侠义小说竟然如此受欢迎,给云石书坊带来相当可观的利润,不过更教人难以想像的是她这么年幼,还是个姑娘,竟可以将英雄人物写得如此豪迈不羁、义薄云天,他觉得自个儿的运气不是普通的好,身边出现一个李允晟这般令人惊艳的人物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又教他遇见一个。 「你知道这种东西需要灵感吗?」穆姌懊恼的敲了敲脑袋瓜。 「老听你这么说,就算不懂也记住了。」 她没好气的赏他一记白眼,「那你还逼迫我?」 「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东西没交出来就去了湖州。」云锦山当然不会承认自个儿很期待她的新作,又想到女子学院一年一度的考核过后她就会离开京城,于是趁着李允晟受邀当女子学院的主考官,扮作他的小厮跟着进来,盼能找到机会寻到她说上几句话。 「慢上三、四个月又如何?」 「如今你终于有名气了,当然要趁势加把劲儿。」这丫头过两年就要嫁人了,以后他只怕别想再靠她挣银子。 「知道了,我尽快给你,不过以后别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若是教人发现了,我也别想写了。」 虽然一开始写侠义小说的动机在于银子,可是渐渐的,这成为她对上一世的思念和连结。为了融入这个时代,她必须舍弃某部分的自我,这种感觉很讨厌,也很令人丧气,好像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偏偏自己又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因为骨子里她依然是那个热爱自由的新时代女性。是啊,唯有创作侠义小说时,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是原来的穆姌,而非占据别人身体的一缕幽魂。 「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还盼着姑娘给我挣银子呢!」云锦山恭敬的拱手行礼,侧过身子让道。「有劳姑娘了。」 穆姌又瞪了他一眼,赶紧快步离去。 「姨娘!」 一听见大丫鬟红杏拉高的声音,穆姌动作敏捷的将桌上写了不少字的纸藏进桌案下的暗格里,再从一旁取了一张新的摊平,装模作样的练字。 「为何不在房里伺候小姐?」楚姨娘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容易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不过这只是错觉,她只有外表娇小纤细,骨子里可是个精明能干的,要不然丫鬟婆子也不会一个个在她面前低眉顺目的。 「小姐练字时喜欢一个人。」 「开门。」 「是,姨娘。」 穆姌的心思好像全投入在手中的毛笔上头,一笔一画倾注整个生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楚姨娘太了解她了,这丫头就会装模作样,尤其惹自己生气的事,她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过来坐。」楚姨娘迳自在软榻上坐下。 穆姌不疾不徐的落下最后一笔,欣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放下毛笔,起身来到软榻坐下,而此时随楚姨娘身后进来的红杏已经沏好茶送上。 楚姨娘优雅的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冷冷的瞥了书案一眼。「你不是练字就是作画,难道不能花点心思在其他事情上头吗?」 「手指有长短,我怎么可能样样精通?当然是挑自个儿擅长的多费点心,要不,岂不是连倒数第三都捞不到?」 穆姌自认为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可是每次面对原主的亲生母亲她就是无法平心静气。原主上一世为何会不得善终,最大的祸首就是原主的生母,她从小灌输原主要争要赢的意念,也因此原主的生活等于一部什么都要拿第一的奋斗史,然而可悲的是,原主就算拿了第一、嫁了皇子,并没有让她从此高人一等,她反而死在一场如同恶梦般的杀戮之中,所以临死之前她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若能重来一世,我要平平凡凡为自个儿活。 第三章 虽然她只是外来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原主内心深处的不快乐,不是她选择以庶女的身分出生,为何她必须劳心劳力抹去庶女的印记?当了皇子妃,难道就能改变她出生自姨娘的肚子这个事实吗?她努力当个称职的皇子妃,讨好夫君,可是最后她还是被夫君毫不留恋的舍弃了。表面上,大魏嫡庶的界线很模糊,因为庶出的也能够成为皇后,可是骨子里对嫡庶尊卑的认知却清清楚楚。 楚姨娘忍不住皱眉。这丫头小时候很听话,教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可是六年前落水醒来之后,她就越来越有主意,还特别喜欢跟她这个娘亲对着干,原以为是想讨好夫人,没想到在夫人面前也不见她有所收敛,主意一样不少,不过说话倒是婉转温和—— 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就是跟自个儿的亲娘过不去吗? 深吸一口气,楚姨娘按捺着性子道:「你是个聪明的,只要肯用心,岂有学不来的道理?」 「我不喜音律,不喜舞蹈,不喜下棋。」换言之,她就是无心。 楚姨娘变脸了,脾气一来,声音也变得极其尖锐,「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分,若不能争得前三名,你不想低嫁,就只能当妾。」 她最恨的就是不得不为妾的命运。祖父卷入先皇夺嫡之争,楚家男子流放边疆,楚家女子成了官奴,祖母和母亲从此一病不起,临死前祖母请求好友出面买下她,随后她便进了武阳侯府,成了老夫人的丫鬟,后来侯爷看上她,老夫人便将她给了侯爷。老夫人始终不曾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因为在老夫人心里,她就是一个可以任主子买卖的奴婢。 「低嫁也没什么不好啊。」不想低嫁的人是姨娘吧。 「什么?」 「嫁进普通官宦之家,规矩没那么多,日子不是更快活吗?」 楚姨娘气恼的举起手用力戳女儿的额头,「你还真有出息啊!」 穆姌连忙往后缩,揉着额头,痛得想骂人,不过她到底是女儿,不能失了分寸。她没好气的撇嘴道:「对啊,我就这么一点出息,以后姨娘就不必为我费心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穆姌叹了口气,平心静气的问:「姨娘开心吗?」 「嗄?」 「侯府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可是你心里很苦,对不对?」 怔愣了下,楚姨娘张口想反驳,可是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出不了口。 穆姌并不期待姨娘承认,因为她是个骄傲的人,明明是妾,却跳脱不了骨子里身为伯府千金的意识。「我不想像姨娘一样,穿金戴玉,看似光鲜,心里却苦得很。」 「难道粗茶淡饭心里就不苦了吗?」楚姨娘不服气的道。 「我好歹是侯府家的姑娘,不至于粗茶淡饭。」撇开父亲不说,嫡母也是个重视名声爱面子的,不会随随便便将她嫁个穷光蛋,再说了,她自个儿也有挣银子的本事,饿不死的。 转眼之间,楚姨娘变得无比哀怨,声音极其压抑的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就是想教我心里难过,是吗?你看不起我,怨你从我的肚子生出来,若你是夫人生的,你还愿意低嫁吗?」 穆姌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来了,每次说不赢就装可怜。「姨娘争强好胜近半辈子了,不觉得累吗?」 楚姨娘闻言一怔。 「我一想到成日要和一群女人斗心机就觉得累、觉得烦,难道姨娘不担心我会遭到人家毒手,死不瞑目吗?」 「你聪明得很,只有你斗人,岂有人斗得了你?再说了,男人只要有点钱,哪能安分守着一个女人?」 她是不是应该谢谢楚姨娘如此看得起她?虽然在现代看了很多宅斗的书,可是理论不等于实务,她没有作战经验,谁斗谁还不知道呢!穆姌自动略过宅斗这件事,直接回应第二个问题,「没错,男人很难安分守己守着一个女人,但是我只要顾好一个男人,总好过应付前仆后继的好多个。」 楚姨娘真是恨不得扑过去掐她,「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姨娘不也是如此吗?」 楚姨娘被女儿这话一噎,一时间身子僵了,表情也僵了。 这会儿轮到穆姌优雅的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虽然茶汤冷掉了,但还是很适口。果然心情好,平日最不喜欢的冷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见状,楚姨娘倏地回过神来,更火大了,索性发狠道:「你若不想气死我,就好好给我争一口气!」说完,她起身走人。 穆姌无动于衷的将茶喝完,放下茶盏,看着红杏道:「下次别拿那么好的茶招待姨娘,太浪费了。」 「我若是给姨娘喝次等茶,这儿就没有我的位置了。」红杏是在穆姌八岁那一年才来到馨芳阁伺候,当然清楚穆姌的主意可大了,不过楚姨娘太厉害了,就连夫人都不会正面和她起冲突,她不过一个小小下人,当然只有百般讨好的分。 穆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难道我会保不住你?」 「虽然小姐近来表现得很好,可我还是比较看好姨娘,姨娘的战斗力无人能及。」 红杏打从心底对穆姌又爱又护,可是主子没有主子该有的样子,丫鬟又岂有丫鬟的样子?还好这是主仆俩关起门的事,出了房门,她们可是很有默契的一致对外。 穆姌咬牙切齿,「你也太实诚了吧!」 「小姐不是老教我们坦诚相对吗?」 穆姌终于闭上嘴巴了,却是让自个儿的丫鬟给堵住的,这若是教楚姨娘知道,又要招来一句没出息。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自个儿有没有出息,最重要的是荷包有没有底气,所以啊,她还是赶紧窝到书案后面继续笔耕,好存更多私房钱。 【第二章 这两人有秘密】 来到大魏,穆姌最满意的莫过于这儿对女子的限制并不严谨,男女在林子里幽会……喔不,只是巧遇,教人瞧见了,也不至于因此名声就毁了,当然,最好有第三者在场,至少可以保证两人无法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之,女子要出门不难,毕竟大部分的贵女都会去京华女子学院学习,下学不直接回府,绕过去书坊一趟也是很寻常的事,女扮男装也很常见,感觉这里很像她印象中的唐朝,民风热情奔放,不太一样的就是这儿不流行幂罗、帷帽那种东西,反正结论就是,她这个养在闺阁的庶女出门挣银子不会太过显眼。 虽说经常可见女子独自逛书坊,可是她来这儿的目的是「做买卖」,手上提着她的「货物」,当然女扮男装会更为妥当,至少不小心被人瞧见时,不会一下子就暴露她姑娘家的身分。 大魏再如何开放,想必人们也难以接受他们平日追捧的侠义小说创作者竹山先生竟是个姑娘,甚至还未及笄。 进了云石书坊,穆姌如同进了自家后院,向伙计招呼一声,确认云锦山在之后,便一路闯进帐房,她更喜欢称这里为办公室,因为书坊偶尔会请学子抄书,就是在这儿进行。 穆姌将手中的蓝包布包摆在云锦山前面的案上,「此书命名《群英传》,今日先交一半,过几日再交另外一半。」 云锦山欢喜的打开布包,赶紧取出头几张纸,看了一小段落,随即两眼闪闪发亮的瞅着她,惊叹道:「你这丫……小子,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别惊奇,给银子就好了。」 她这个穿越者在现代看过太多武侠小说,本身还是个武侠小说作家,如今不过是将她上一世写过的内容重新润饰写下来,因此每当他用那种「她是旷世奇才」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就会觉得自己很像诈骗集团,有些心虚。 「我何时在银子上亏了你?」他很爽快的取了一张早就备好的银票给她。 看着银票,穆姌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一直线了。 云锦山见了忍不住取笑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爱银子的……小子。」 她将银票收好,不屑的斜睨着他。「你不爱银子吗?」 他嘿嘿嘿的笑了,当然爱,但是他可不会像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只是这种话他还是搁在腹中别说出口的好,得罪这丫头可是得不偿失。 第四章 穆姌岂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你以为遮遮掩掩就可以抹去你贪财的本质吗?」 「我可不贪财!」云锦山抗议道。 「你要是不贪财,一个小小的书坊如何搞得这么大?」 「云石书坊不只是京城最大的书坊,还是整个大魏最大的书坊。」他得意道。 「是啊,正是因为你贪财,云石书坊方能有今日的景况。」 云锦山错愕的张着嘴巴半晌,这才不服气的道:「云石书坊能有今日景况明明是我经营有方,为何是因为贪财?」 「不贪财,你会费心经营吗?」 云石书坊传至他已经是第三代了,以前规模还不到如今的一半,他嫌弃云石书坊明明开遍大魏,却没有多少赚头,便想了许多主意扩大成今日的局面……如此说来,还真教她说对了,可是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云锦山苦恼的搔着头,觉得脑子被她绕晕了。 「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回过神来,云锦山连忙在她走出帐房之前喊道:「别忘了赶紧将后半部送过来。」 穆姌敷衍的挥挥手,脑子忙着为存款敲算盘,可是还来不及敲出个数目,就见到某个最不想见到的人迎面而来,她直觉低下头、加快脚步,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直接往前扑摔,还好某人及时伸手拉住她。 「小心。」李允晟的声音如同外貌一样冰冷。 「谢谢。」穆姌像被烫着似的急忙将手缩了回来,行礼致谢后,走得更快了,好像后头有恶犬正在追她。 等她上了马车,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何流了满头大汗?」红杏连忙取出帕子为她擦汗。 缓了一口气,穆姌突然想起一事,为何她要怕那个家伙?即使他还记得六年前的事,那又如何?当时她不过是八岁的小丫头,不知道他是国舅爷,在他面前小逞了一下威风,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至于为此跟她算帐吧? 念头一转,绷紧的神色顿时舒展开来,穆姌不由得自嘲一笑,人啊,果然不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要不,没病也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小姐究竟怎么了?」红杏糊里糊涂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没事,回去了。」 穆姌伸手敲了敲车门板,车夫应了一声,马车随即上路。 六年前与穆姌的初相遇,李允晟的记忆确实早就模糊了,那日在学院不过认出她是经常出入云石书坊帐房、几度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书生」,其实他早就觉得她太像姑娘了,如今终于证实了,可是她一见到他竟像耗子遇到猫,教他不自觉多看了几眼,难道他们不只是匆匆几面之缘,而是有什么过节吗?今日更证实这样的猜测,可只是想想,这念头便放下了,偏偏接下来遇到另外一个更心虚的,教他不愿多想也不能不想。 「怎么来了?」云锦山一见到李允晟,慌慌张张将手上的纸放回布包,然后将布包绑好。 「我不能来吗?」李允晟状似随意的瞥了蓝色布包一眼,布包的一角绣了竹子,竹叶上有只蛐蛐儿,这教他不禁想起竹山先生,脑海中瞬间闪过刚刚离去的人,不过一转眼,他又觉得自个儿的想法太荒谬了,随即抛到脑后。 「不是。」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是宝山堂,我又不卖春宫册。」 「春宫册也不是见不得人。」每个出嫁的姑娘都会有一本春宫册压箱底。 云锦山惊愕的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没看过宝山堂的春宫册?」 「你看过?」 「宝……宝山堂是云石书坊的对手,当然要知道那儿有什么吸引人的。」云锦山说得冠冕堂皇。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当初是真的很好奇宝山堂的春宫册为何卖得特别好,看了之后他由衷接受一件事—— 宝山堂拥有比云石书坊更好的画匠。 其实,若是穆姌能够画春宫册,也不见得会输给宝山堂的画匠,可她偏偏是个姑娘,他只能忍痛牺牲春宫册这一块甜头。 「是吗?」李允晟似笑非笑的道。 「这个不重要,你今日应该不是闲着来这儿坐坐吧?」云锦山赶紧转移话题。 李允晟也没心思抓着不要紧的事纠缠不清,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神情一肃道:「十日后我要去湖州,你也一起去吧。」湖州也有云石书坊,云锦山在那儿能够运用的人脉自然比他还多。 顿了一下,云锦山立刻反应过来。「皇上让你去湖州?」 李允晟点了点头。「最近湖州出现许多南越商贾。」 云锦山怔愣了下,觉得很好笑。「我们与南越可以自由经商,这有何奇怪?再说了,湖州是南方药材买卖最大的集散地,别说是临近的南越,就是更远的西南夷商贾也喜欢上那儿买药材。」 「确实如此,可是这些商贾孔武有力,像是练家子。」 「练家子难道不能经商吗?说不定他们原是盗匪,如今为了讨生活,转而做起买卖……对了,你的商队不也收了许多盗匪吗?」 「我也认为如此。自从皇上继位之后,与临国友好通商,无论大魏、南越还是北齐,盗匪都减少了,这其中确实有不少转而从事买卖,可是皇上觉得有异,我也只能走一趟。」皇上对南越一向很敏感,又不相信那些朝廷命官能够处理好南越的问题,只能找上他这个小舅舅。 云锦山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觉得很困惑,「皇上为何对南越如此在意?说起来,北齐和西域对大魏的威胁更大,不是吗?」北齐的铁骑强悍,西域的游骑兵神出鬼没,可以说是大魏百万雄兵最难缠的对手。 「大魏与南越本是一家,也难怪皇上特别在意南越。」 云锦山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这是太祖时候的事,如今早就不是一家了。」 太祖经过长年争战终于建立大魏,已经无力讨伐在背后捅他一刀、于南方自立为王的弟弟,只能双方议和,以联姻来维持关系,后来太宗继位,不愿意以这种低姿态维持双方的友好关系,便不再提起联姻,不过太宗的几个儿子显然不认同这种做法,私下与南越皇室勾搭,南越皇室纷纷送女人进皇子府,太宗虽知情,却也管不了儿子们后院的事,只能明文定下有南越血统之皇家子弟不得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如今皇家子弟也不知有多少混有南越血统,莫怪皇上对南越生出戒心。 「皇上有挂虑,我们就去瞧瞧。」 「朝廷有上百位臣子,我就不相信皇上找不到一个可以胜任湖州的差事,为何偏偏喜欢找你?皇上是不是忘了你只是皇商?」 「废话真多。」 云锦山撇了撇嘴,「湖州地势高,是个消暑的好地方,反正待在京城也挺无趣的,我们就去湖州走走吧。」穆姌正好要去湖州,说不定可以藉此机会说服她再画一幅画来卖。 李允晟不喜欢进宫,宫里是非多,就算不想惹事,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来,可是太后发话,没有成亲,不准他再离开京城一步,因此出发前往湖州之前,他总要做个样子进宫一趟,交代一下自个儿的无奈,免得这位将他视为儿子养大的姊姊又要哭诉他没良心,教她操碎心了。 人人皆知,比起皇上,他更像太后的儿子,就是皇上偶尔都拿此事取笑他,说他不是小舅舅,而是弟弟,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讨厌这样的关注,这教他连低调过日子的权利都没有,再加上他的容貌,待在京城简直度日如年,可是太后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心情,老是责怪他让人操心,为何不喜欢过好日子,偏偏要去外头受苦。 果然,太后听见他要去湖州,脸色就变了。「虽然你手上有圣旨,婚事由自个儿作主,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如今又要跑去湖州,何时方能成亲?」 「皇上让臣弟去湖州,臣弟能不去吗?」李允晟实在觉得很冤枉,并非因为他可以自行婚配,他才拖延着不成亲,而是至今还未遇见对他容貌有抗拒力的姑娘……最近倒是见着一个,可是人家怕他怕得赶着逃命。 「皇帝为何突然让你去湖州?不会是你去求皇帝的吧?」 第五章 她还会不清楚他吗?京城对他犹如牢笼,除了逢年过节,他一刻也待不住,正巧这次他回来,适逢京华女子学院一年一度考核,她便安排他去当主考官,心想,全京城最貌美最有才情的姑娘都聚集在他面前,他总能看上一个,从此收心,留在皇都安安稳稳过日子,结果,还是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眼。 「我比较喜欢北方。」换言之,若是他求到皇上面前,也应该挑北方。 「皇帝为何让你去湖州?」 李允晟没有回答,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太后和皇上能够维持母子情深,归功于太后不曾对朝堂上的事指手划脚,当皇上出言指责镇国公府,太后总是沉默以对,皆因太后比谁都清楚皇上的骄傲,不出声,更能维护镇国公府,果然,皇上从一开始的打压渐渐转为重用,甚至连他这个喜欢四处飘泊的游子都惦记上了。 「你不说哀家也知道,必是为了南越。」说到湖州,就会想到隔了一座白崚山的南越,这不只是太祖皇帝死不瞑目的恨,更是她与皇上一辈子不想回忆的痛。 他还是不发一语。 她叹了口气,「南越已成为皇帝的心病了,不灭了南越,皇帝永远不会心安。」 在这方面李允晟是认同云锦山的想法的,皇上更应该担忧的是北方和西方的两只猛虎,可是皇上的心思从来没有离开过南越,很明显的,南越有令皇上更担心的力量,不过那股力量是什么,他从来没有问过,毕竟要是能够明说,太后绝不会瞒着他,所以他只淡淡的道:「大魏根本没有力量灭了南越。」 「大魏就算能够继续强大富足三十年,只怕也灭不了南越,这一点哀家知道,皇帝又岂会不知?可是皇帝就像着了魔似的,只要南越有个风吹草动,皇帝就不会放过机会攻打南越。」 「太后最好劝劝皇上莫要执着南越,皇上想灭南越,南越何尝不想入主中原?」 太后举起手终止这个话题,转回她最关切的事,「明曦,哀家管不了皇帝,皇帝要你去湖州,哀家也不能阻止,但是何时成亲,你总要给哀家一句话啊。」 「臣弟想成亲时自然就会成亲。」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又想敷衍了事了吗?」 「臣弟还未遇到想成亲的姑娘。」李允晟真是无奈极了,明明句句发自肺腑,为何总被视为随口之言? 「若是一辈子遇不到你想成亲的姑娘呢?」 「臣弟只想娶个合眼缘的姑娘。」 「什么合眼缘的,这分明是在敷衍哀家,真当哀家老了,不懂你的把戏吗?不如你直接开出条件,哀家按着你的条件给你挑出一箩筐,你再从其中选一个,如何?」 这是挑萝卜吗?李允晟眼前突然出现一颗颗萝卜,萝卜还在田里等着被拔起来,有的萝卜太大了,太后拔不动还摔了一跤……这样的情景一闪过,他差点笑出声。 「怎么了?」 清了清嗓子,他努力消除那个滑稽的画面,软言软语的道:「记得太后说过,最遗憾的莫过于嫁入皇家,一辈子被困在这儿。」 「哀家不经意的一句话,你记得可真清楚。」 「臣弟可以说是太后养大的。」 母亲年四十五方生下他,他出生后,母亲的身子亏损得相当厉害,根本没心力照顾他,而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正好失去一个女儿,先皇便让父亲将他送到太后身边,正因为如此,当今皇上年长他十岁,他们甥舅的关系更像手足。 「既然记得是哀家将你养大的,你就不能让哀家少操一点心吗?」 「皇上的后宫就够太后操心了,太后何必将心思花在臣弟身上?」皇上为了平衡朝中权力,后宫的女人各个不简单,若非太后压着,也不知道斗成什么德性。 「皇帝是个有主意的,后宫的平衡还不需要哀家操心。」 「这倒是,只是太后还是要留意,皇上也有喜恶,难保不会乱了后宫的平衡。」 因为养在太后身边,他与皇上的感情特别好,对皇上的了解也比一般人深。当今皇上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帝王,看待权术在情谊之上,这也是当初太后不让他接受爵位,而他选择成为皇商,带着商队远离京城四处做生意的原因,镇国公府的权力已经顶天了,若再出一个义勇侯,朝廷权力就会严重失衡,皇上只好狠心击打镇国公府,确保朝堂上另外两股势力能够稳住。可是,再懂得算计也敌不过人的情感,先皇就是栽在这上头,害得镇国公府差一点倾覆。 太后显然也想起那段令人伤痛的过往,神色暗淡了下来,「你别担心,哀家还有力气,哀家会留心,不过,若是你再不成亲,哀家操心你就会操心到没有力气。」 「臣弟又不是孩子,想成亲就会成亲。」 「娘亲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再三嘱咐哀家一定要看着你成家立业,你不成亲,哀家死不瞑目。」 「臣弟看太后身子硬朗,再活上二、三十年也成,不怕见不到臣弟成家。」 「哀家可不想变成老妖婆。」 「太后变成老妖婆,也是最美的老妖婆。」 「老妖婆就是老妖婆,还有分美丑吗?」太后摆了摆手,态度转为强硬。「你别想扯这些有的没有的转移哀家的注意力,今儿个哀家跟你说清楚了,从湖州回来,你若不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就直接帮你拿主意。」 李允晟很识相的不表示任何意见,谁知他何时能从湖州回来,届时又是何种情况,太后可还有心思关注他的亲事……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多想无益。 初来这时空之时,因为难以接受,穆姌总是蔫蔫的提不起劲,众人皆以为是落水吓到了的关系,此时正逢穆老夫人要去湖州参加穆家二房的喜事,老夫人便提议带她一起前去散心,没想到到了湖州,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众人以为湖州水土适合她,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因为原主不曾到过湖州,换言之,她摆脱原主的路,有了这一世是属于自己的感觉。 见她在湖州朝气蓬勃,从此每年学院考核过后,学期结束,祖母都会带着她一起前往湖州,感觉很像过暑假,教她开心得从出门坐上马车就笑得阖不拢嘴。 虽然大魏女子出门相当自由,可是只限于生活的四周,若想出城,必是和家人一起,要不就是学院活动,反正皆是有所目的的,至于出远门游山玩水只存在于侠义小说之中,现实层面难以实现。 穆老夫人见到孙女一上船好似瞬间活了过来,不由得取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贪玩,出了门就像只猴儿似的。」 尽管穆姌在学院表现不佳,可是穆老夫人偏疼最出色的长子,自然爱屋及乌疼爱大房唯一的女儿,再说了,她也懂得讨好卖乖,老人家当然不会不喜。 「祖母,待在京城,成日和别人比这个、比那个的,真的很累人。」这次出门真的不太容易,因为要升上梅字号了,明年学院的考核很可能影响她的一辈子,姨娘当然希望她留在京城好好加强,还好祖母站在她这一边,言明以后再也没机会出门了,而且也不差这两个月。 穆老夫人伤脑筋的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若是个有出息的,还怕人家比吗?」 穆姌望着祖母,试探的道:「祖母,我就算争得第一、嫁入皇家,但这样真的比较好吗?」她多少盼着祖母能够站在她这一边,要不,不管父亲或嫡母,更别说是姨娘,即使她没有在学院争得第一,也盼着她能够高嫁,好为家族带来利益,祖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私心,不过祖母是个有智慧的女人,看得比较深远。 穆老夫人微微挑起眉,「你不想高嫁吗?」 穆姌嘿嘿一笑,「祖母知道我是个懒人,我干不来劳心劳力的活儿。」 穆老夫人嗤笑的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自个儿是个懒人。」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我又何必装模作样遮遮掩掩?」穆姌从来不介意贬低自己,比起处处争强好胜,她这种有一身缺点的人反而更容易被人接纳,说白了,人都有嫉妒之心,也因此太过优秀的人往往孤独,原主的前一世就是如此,人人看她光鲜亮丽,却没瞧见她的背影如此孤单萧索。 第六章 穆老夫人不屑的睨她一眼,「你这副没出息的德性,高门大户也没你的分。」 「万一……人家就是瞧上我了呢?」按理,她与原主上一世的轨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可人生最常发生的就是意外。 穆老夫人笑了,「你这丫头也太高看自个儿了。」 穆姌抬起下巴,「我可是穆家的姑娘,穆家的姑娘哪有一个不好的?」 这话倒是很合穆老夫人的心,穆家的姑娘不多,因此每一个都很矜贵,三岁就开始启蒙,琴棋书画都要学,马术、舞蹈也不能少,所以进了学院之后,不会落在倒数三名,直到穆姌这个意外出现。 「你一个姑娘家都还没及笄就急着操心亲事,不害臊吗?」 「这关系一辈子。」害臊这个词对她这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来说太陌生了。 穆老夫人其实很喜欢孙女的坦率。「你的亲事有你爹把关,还轮不到祖母操心。」 「爹最敬重祖母了,祖母不愿孙女高嫁,爹就不会让孙女高嫁。」 穆老夫人得意的点点头,儿子确实孝顺。「你别担心,你爹是个守本分的,攀不起的高枝他不会眼巴巴的贴上去,若是你应付不来,不但不能给穆家带来好处,反而给穆家添麻烦。」 「祖母和爹高见。」穆姌恭敬的拱手行礼。 穆老夫人没好气的又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的脑子也不知道如何长的,怎么会如此豁达?」 穆姌嘿嘿嘿的回以傻笑,「就是啊,连我自个儿都觉得稀奇。」 「豁达是好,可是你也得争口气,至少别落在最后三名,你姨娘都被你气病了。」穆老夫人知道孙女是故意隐藏自个儿的光芒,虽然她也觉得这样很好,庶出的就算能争赢嫡出的,也无法抹去庶出的身分,不过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如今还成了穆家的笑话。 「孙女也不想落在最后三名啊!」穆姌也不是没想过再往前挤个一、两名,哪知道她的园艺和制香成绩会这般悲惨。 「是吗?」 穆姌实在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又嘿嘿嘿的傻笑。 这时,她们听见从隔壁大船传来的吆喝声,两人很自然的同时将目光看过去,其实她们先前就留意到这艘大船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船,竟然可以跟官船一样大!」虽然大魏的律法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商船和客船不能大过官船,当官的嘛,派头当然要大一点。 「这应该是皇亲国戚。」 穆姌恍然大悟的道:「皇亲国戚当然比当官的更在意面子。」 「只是这应该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否则也没能力拥有这样的大船。」 是啊,皇亲国戚说好听是皇家的亲戚,可是又不能保证每一个都有赚钱的本领,何况这些皇亲国戚绝大部分都没有爵位,当然也没有朝廷每年给的恩赏,就是养一艘小船也要考虑考虑……念头刚刚闪过,穆姌就见到云锦山,接着是李允晟。 云锦山显然也看到她了,很自然的举起手,可是下一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来,不过来不及了,已经被某人瞧见。 「你们很熟吗?」李允晟似笑非笑的道。 「你忘了吗?六年前我们在湖州惨遭一个野丫头嘲笑钓不到鱼,当场还展露一手钓鱼的绝活狠狠羞辱我们,那个野丫头就是她。」云锦山觉得自个儿的心快跳出胸口了,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略微一顿,李允晟也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因为发现他皇亲国戚的身分,担心他会报复她,才会一见他就像耗子遇到猫,可是这样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此事已过六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何必害怕成这样? 「没错,她就是那个嚣张的野丫头,当时不过八岁就这般目中无人。」云锦山一副恨不得将穆姌踩在泥里的模样,好证明他们没有任何瓜葛。 李允晟斜睨着他,狐疑的又道:「可是你们的交情看起来不单单只是一面之缘。」回想她当时的狂妄,她绝非胆小鬼之流,她的胆怯势必有其他原因。 「呃……这个野丫头很喜欢看书,经常来云石书坊,几次遇见了,说上几句,自然就熟识了。」云锦山所言不假,他与穆姌的熟识确实从云石书坊开始,不过他为何有一种不敢直视李允晟的心虚感? 「是吗?」 「当然,人家是大家闺秀,我又要如何与她熟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落陷阱的猎物。 「她每次去云石书坊都女扮男装。」 云锦山的眼神闪烁不安,张着嘴巴半晌才挤出话来,「你也在云石书坊见过她啊?」 「是啊,见过几次,但我可没有因此跟她混熟。」 云锦山干笑了几声,「你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若非自幼相识,谁能跟你混熟?」 「这倒是。」 他过关了吗?云锦山缓了一口气。明曦是不是察觉到穆姌就是竹山先生?没道理啊,他跟她合作三、四年了,偶尔都还会怀疑竹山先生另有其人,明曦就算对她老是女扮男装起了疑心,也不可能想到她就是竹山先生……是啊是啊,他可别自乱阵脚泄露了她的底细,她会整死他的…… 很奇怪,他们明明只是合作挣银子,也没多少往来,为何他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认为她这个丫头惹不起?也许是因为她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骄傲和气势吧。 李允晟若有所思的看了云锦山一眼,再望向官船上那个娇小的人儿,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交易,否则何必紧张别人将他们牵扯在一起?啧啧,这可让他好奇了。 【第三章 她是属狐狸的】 来到湖州,穆姌真的觉得自个儿好像被解开链子的猴子,天未亮便骑马上山等日出,下山时顺便到河边钓鱼,烤鱼当早膳享用,再爬到树上掏鸟窝、摘果子,踩着泥巴在池塘里捉鱼挖藕,再加上二堂伯祖母家的堂姊穆婧也是个静不下来的,相差一岁的两人正好可以结伴一起疯一起玩,岂能不快活? 更重要的是,湖州也有一家云石书坊,而湖州因为靠近南越,民风开放,姑娘家窝在书坊看书实属平常,不像京城,姑娘家就是上书坊买书买笔墨纸砚,不是急匆匆的就是得成群结队,只因为有许多穷学子会待在书坊看书,家教严格的大家闺秀当然要避免在那种地方待太久,也难怪会出现大家闺秀女扮男装逛书坊这种现象,而湖州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其实云石书坊为了避免采买和看书之人互相打扰,分别辟了不同的出入门户,因此若非有意,大家闺秀绝对不会遇到穷学子。 总之,她在湖州如同困在水桶里的鱼儿重回大海,开心又快活。 「今日我一定会赢你!」从马侧取下鱼篓和钓具,穆婧豪气万千的对着穆姌下战帖。 穆姌骄傲的扬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放马过来,我等着。」 「你看不起我?」穆婧真的觉得自己很窝囊,明明她才是乡下长大的孩子,为何两人一起钓鱼这么多次了,她没有一次赢过姌妹妹? 「不敢,只是至今未曾遇到对手,对婧姊姊满怀期待。」穆姌调侃道。 现代的她自幼就是个武侠小说迷,为了感受一下那些大侠武功高超的境界,首要目标就是成为钓鱼高手……这是为何?她也不知道,老爸如此教导,她就照着做,当然,不排除这是老爸为了得到她个钓鱼伙伴瞎掰出来的,但对她而言很受用,她还因此成了钓鱼高手。 「今日你一定会败在我手上!」 「别说了,我肚子饿了,想吃烤鱼。」 穆婧左右看了一下,「今儿个我在这儿,你上去那儿,越远越好,直到我看不见你。」她相信穆姌手上一定有钓鱼的法宝,鱼儿才会凑到穆姌那儿,唯有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才能公平比赛。 穆姌不在意这种小事,要穆婧好好加油后,便转身沿着清泉溪往上游走。 走了不知多久,地势越来越高,再过去就深入山林,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穆婧的身影,终于决定今日的钓鱼地点。 她挑了一块大石头,放下用右手勾着的鱼篓,从里头取出钓竿、鱼饵,准备大展身手钓起几条肥美的鲜鱼。前两日钓上来的全是白鲩,今儿个也不知道能不能钓点别的上来,换一下口味。 第七章 只是她人才刚坐下来,就隐隐约约听见打斗的声音,但想想她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这附近百姓大多有田地和药草圃,日子过得还不错,没听过有什么混混流氓之类的,不会有人跑来这里寻仇,不过嘛,正常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她绝对是很正常的人,当然要摸过去看个究竟。 穆姌放下钓竿,蹑手蹑脚的走进林子,当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甚至近在眼前,她很机警的停下脚步,就近找个可以藏身又可以窥探的地方窝进去。 睁大眼睛,她努力寻找打斗的身影,很快的就看见了,可是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怎么会是第一美男子国舅爷?! 她不自觉寒毛直竖,不安的咽了口口水,眼前的李允晟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是程度又上升了好几级,简直可以用阴暗残暴来形容了,她感觉很不妙,无论被哪一方发现她躲在这儿,她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毕竟这样才能确保她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不不不,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但日子过得很不赖,很乐意多活几年,以便弥补上一世三十岁不到就惨遭车祸的短命悲剧。 怎么办?撤退吗?可是要是不小心发出声响,她不是死得更快?这不是小说常有的情节吗?这位国舅爷绝对是她的恶梦,他为何不去别的地方,偏要来这里跟人家打架?还有啊,他不是皇商吗?为何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念头一转,穆姌就看见李允晟一剑刺入对方心窝,剑尖都从人家背后露出来了,他还觉得不够,直至整支剑没入胸口、对方无力的倒了下来,他才顺势把剑抽出来。 她用双手紧紧捂着嘴,不单为了防止自己尖叫,也是因为这么血腥又残忍的一幕让她都快吐了。 「出来。」李允晟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是阴间来的使者。 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赶紧滚出去求饶?可是万一他发现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呢?没错,不到最后关头,她绝对不能走出去,这可能是自投罗网,不过下一刻,她就看见一把血气冲天的剑抵在脖子上,只要她稍微动一下,她的喉咙就会见血。 「大侠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不骗你。」穆姌赶紧示弱,站起身的同时还将双手往上移,改捂着眼睛,证明所言属实。 一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穆姌,李允晟眼中的杀气瞬间褪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她!瞧她滑稽可笑的举止,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忍不住开玩笑道:「可是我手上的剑说你看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它看错了,真的!」 「它从来不会错的,若不给它一个交代,它绝对不会入鞘,这可怎么办?」 「我可以对天发誓,它真的看错了,能否请你跟它商量一下?」穆姌双脚抖得都快支撑不住她的身子了,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按着我们长久相处的经验,它从来没得商量。」 她恼了,放下双手,怒瞪着他,「你如何才肯罢休?」 他就知道她绝非胆小鬼之流,不过假装一下子就露出本性了,不知道他继续逗下去她还会有何反应?「这种情况你不是应该跪下来求饶吗?」 「不是说它从来没得商量,我又何必委屈求饶?」 「它没得商量,但我可以商量啊。」 这是要她跪下来跟他求饶的意思吗?穆姌骄傲的抬起下巴,「不要,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从此以后我会夜夜成为你的恶梦,教你难以成眠,你不到三十岁就会精神衰弱,俊美不再,一心求死。」 这才是这丫头的真性情吗?不错,很有意思!「为何不向我求饶?」 「本姑娘的膝盖弯不下来。」在她看来,他比他手上的那把剑还凶狠。 「你的骨头还真硬。」 「骨头不硬,我不是日日走路都要摔跤?」 先是一怔,随即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 穆姌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了,她说错什么了吗?骨头缺钙真的很容易摔跤啊,但看他这个样子,让她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这个男人让她有一种不知如何应付的无措,看起来冷冰冰的,还以为他不爱说话,而且不久之前,他还凶狠残酷的杀了人,可是这会儿他竟然笑了,感觉又很亲切……吓!这会不会是准备杀她灭口的前兆?故作亲切让她放松,下一刻就一剑刺过来?!若要判她死刑,他索性一剑了结她,何必拖拖拉拉让人煎熬? 不安时,她总会想要将什么东西抓在手上,于是右手很自然的摸向腰间的荷包,手指下意识抚着上面的绣样。 此举自然引来李允晟的目光,他发现荷包上面绣着竹子,不过竹子开了花,而竹叶上不是蛐蛐儿,是彩蝶。 竹山先生?他收回视线,终于不再逗她了,「今日之事,若是有一点点风声透出去,就算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找上你。」 两眼圆瞪,这是要放过她的意思吗?穆姌连忙换上讨好的笑容,郑重的举起右手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我不曾踏进林子一步,我一直在河边钓鱼,真的,还有人可以为我作证。」 李允晟真是叹为观止,这丫头变脸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人在心急时总会不自觉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心急时只会变成哑巴,真的,骗人的是小狗。」 「骗人的是小狗?」 「意思是,我是人不是小狗,我绝对会信守承诺。」 李允晟终于接受的点点头,可是紧接着他突然丢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很喜欢竹子?」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穆姌只觉得全身快虚脱了,没有多想便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今日遇见的若非是我,你只有死路一条,以后还是别太好奇,免得惹祸上身。」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牢记在心,告辞了。」她赶紧转身走人,就怕他突然改变心意对她大开杀戒。 回到钓鱼的地点,穆姌坐了下来,但是一点劲儿都没有。 「姌妹妹!」穆婧显然战果丰硕,欢喜的跑了过来。「你今日钓了多少鱼?」 穆姌打起精神,生怕穆婧看出她的异样。 穆婧看向鱼篓,惊愕的瞪大眼睛,「一条鱼都没有?」 「这儿的鱼儿太不乖了,不愿意上钩。」穆姌耍赖的指控是鱼的错。 穆婧唇角一抽,歪着头打量她。「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没有,我只是眯一下眼睛而已。」虽然这是很好的藉口,但是感觉好心虚。 穆婧开心的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输了就输了,何必不承认?」 「我又没有不认输,只是让你明白情况。」穆姌恨恨的咬牙,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好奇心,她才不可能输! 「明白了,没关系,我钓的鱼很多,够我们吃,对了,哥哥他们来了,这会儿正在帮我们烤鱼,我们赶紧过去吧。」 穆婧主动帮穆姌将鱼篓背起来,穆姌负责拿钓竿和放鱼饵的盆子,两人一路小跑步赶着去吃烤鱼。 李允晟不疾不徐的走出林子,定定的看着穆姌越来越小的背影,这丫头绝对是属狐狸的,有点狡猾,不过,还真是可爱。 云锦山看着永泰为李允晟包紮伤口,忍不住骂道:「这种事交给永泰或永明就好了,你何必以身涉险?万一对方本事比你高,你教我如何向太后交代?你若出事,太后肯定跟皇上闹翻天,你就算想害他们母子失和也不该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李允晟受不了他的唠叨,打断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若是本领不高,我可以跑遍大江南北,深入邻国做生意吗?」 「你知道世事无常吗?」 「若是天要绝我,死了就死了。」 虽然早知道这家伙很任性,但也不能拿自个儿的命不当一回事啊!云锦山神情严肃的道:「你真行,死了就死了,我们呢?难道你都不在乎我们会难过吗?」 死了都死了,还能在乎吗?李允晟想是这样想,但也不会笨到在某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子身上点火,要不,接下来他会有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做起事来碍手碍脚。 「我岂是不知分寸之人?若没有把握,我如何会轻易涉险?」 云锦山没好气的撇撇嘴道:「是啊,你不但有本事,又知分寸,可是将人砍死了,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我就是想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有何反应。」 第八章 他们到了湖州有好几日了,可是除了掌握那些南越商贾的行踪,他们毫无斩获,若继续耗着,他们只怕来不及阻止对方的野心。虽然皇上只让他查明对方的目的,并未要求他坏了他们的计划,不过千里迢迢来到湖州,他岂有看着不出手的道理? 顿了一下,云锦山怔愣的道:「你是故意惊动对方?」 「没有交手,我很难看出对方的底细,如何向皇上交差?」 云锦山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你如此一惊,他们只怕要缩手缩脚,你想要打探他们来这儿真正的目的就更不容易了。」在他来看,能够向皇上交差就好了,何苦将事情搞大,一个不小心赔上自个儿的性命,实在不值得。 「这几日你也看见了,除了上药材集市打转,他们什么也不干,换言之,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也打探不到他们真正的目的,还不如点把火,让他们有点反应,反而能看出点花样。」李允晟习惯主动出击,落在被动,无疑是将主导权交在对方手上,由着对方牵着鼻子走,很可能死到临头还不知,若简单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蠢! 想了想,云锦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这倒是,只是还真是令人想不通,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准备在这儿住下来。」 「说不定他们就是准备在这儿住下来。」 「你是说他们想在这儿落地生根?」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许他们只是前锋。」 云锦山顿时两眼一亮,「没错,他们是来探路的,才会按兵不动。」 「我还真希望他们是来探路的,这样我就不必费太多心思了。」 「所以你不认为他们是前锋?」 「他们的举动显示要在此落地生根,甚至还租了一间三进的宅子,即使有人对他们出现在此起疑,很快就会释怀了。」 仔细琢磨,云锦山明白了,「这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若他们来此真的有所图谋,这确实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按兵不动?」 「我以为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手上的活儿已经交出去了,可是为了避免事发之时招来嫌疑,便制造在此落地生根的假象;二是他们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抚着下巴,云锦山思索着这两种可能性,「若是第一种,我们已经错过第一时间查明真相的时机,若是第二,我们只能等待。」 「无论如何,一旦出了状况,他们绝不可能只是冷眼旁观,总会有所反应。」 「所以他们不动,你索性在他们后面点把火?」 「难道要一直陪他们耗在这儿吗?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云锦山对他的做法已经没有异议了,可是依然不赞成他以身涉险,「永泰和永明又不是不会点火,何必你自个儿出手?」 「我想亲自确认对方的身手。」 「身手如何?」 李允晟目光一沉,「他们并非一般的练家子。」 云锦山瞪大眼睛,「难道是死士?」 「应该不是死士,感觉更像是皇上的亲卫军。」 「我懂了,虽然接受严格训练,却没有死士的狠劲……你如何处置?」 「我扔在清泉溪,若不下暴雨,过几日才会被发现。」湖州夏日经常会有暴雨,对方何时会察觉,这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云锦山不放心的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虽然你略懂医术,但我还是不放心,真的不要请大夫来瞧瞧吗?」 李允晟摇了摇头,「一旦对方的尸身被发现,他们首先要查的就是医馆。」 云锦山想到什么似的自嘲一笑,「我还取笑你小气,为了不让湖州的医馆赚你的银子,竟然自备药材出门,原来你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从商之人总是会备些药材带在身边,毕竟路途遥远,难保不会发生意外。」李允晟转头吩咐永泰准备文房四宝,然后让永泰磨墨,他执笔在纸上画下一把短刀刺透一条蛇的图腾,再问向云锦山,「你见过吗?」 看了又看,云锦山努力翻查记忆,「我觉得好像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怎么了?」 「我在处理那人的尸身时,发现他右手肘上有这个图腾,很小,隐藏在许多刀疤之间,若不留意,很可能会被当成刀疤。」 「我不确定是不是在某人身上看过,也有可能是在书上看过。」 「你想法子查查看。」 「我知道了,明儿个我让书坊的人仔细查查。」 「这事别让任何人插手,免得传出去。」 瞪直双眼,半晌后,云锦山咬牙切齿的道:「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找我麻烦了!」 「云石书坊能有今日的局面,我也贡献了不少心力。」 云锦山顿时蔫了,「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若非明曦倾力相助,云石书坊确实不可能开遍大魏所有州城,而且规模还不小,但要说这小子无所图谋,只是单纯帮他,他绝对不信。 「知道就好。」李允晟拿起画着图腾的纸,放进小香炉,看着它烧成灰烬。 这是一个杀戮的夜晚,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充满了绝望,穆姌疯狂的寻找二殿下,可是没有人理她,大家忙着逃命,红杏拉着她,求她逃命,可是她满脑子只想着找到二殿下,二殿下是她的夫君,她能够尊贵一辈子的凭仗……黑衣人都杀到眼前了她还是不肯放弃,红杏为了救她,用身子挡下黑衣人的剑,一剑穿心,红杏的衣裳被鲜血染红了,却还是坚持的要她快点逃,顿时,她整个人清醒过来,可是来不及了,沾染着血的剑刺向她,这一瞬间,她知道这一生到此为止。 「你们将二殿下怎么了?」穆姌也不清楚为何临死之前还执着于二殿下的下落。 黑衣人刺耳的笑声响起,「你这个笨女人,你那位二殿下早就躲进宫里了。」 「二殿下……不可能!」穆姌无法相信自个儿被夫君抛弃了。 「他不逃命,难道留在这儿等着被杀吗?」 「他知道今晚……」 「他盼着这个大日子已经许久了,如何不知?」 「走了,别跟她废话,赶紧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穆姌努力睁开眼睛,她还不想死,她想要把事情搞清楚,可是她感觉到力气正一点一滴流失,终究无力挣扎,她不甘愿的许下诺言,「若能重来一世,我要平平凡凡为自个儿活……」 穆姌用双手抱紧身子,心情久久无法从那个恶梦中平静下来。 自从那日亲眼见到李允晟杀人,她每天都会梦见原主上一世经历的最后一夜杀戮的情景,那种感觉很可怕,明明是梦,可是那些个声音、画面,甚至疼痛,又让她强烈的感受到好似身在其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已经融入这个身体,所以那些感觉才会如此真实。 「小姐又作恶梦了吗?」红杏担心的看着一脸苍白的穆姌。 穆姌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是早就不作恶梦了,为何这几日又开始了?」自从二小姐将小姐推下水后,小姐就一直恶梦不断,直到这两、三年才好转,怎么现在又…… 「我没事,只是肚子有点饿。」 「我知道小姐醒来会肚子饿,替小姐准备了几样糕点,不敢拿多,以免小姐吃不下晚膳。」红杏伺候穆姌下床更衣,扶着她坐到软榻上,再沏来一壶茶,伺候她用糕点。 「红杏,你也坐下来吃。」穆姌在红杏面前少有主子的样子,不全是因为现代教育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原主上一世对红杏的亏欠。 「我不饿。」 「坐下来,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红杏这才为难的坐了下来,在穆姌的强迫下吃了一块糕点,吃完之后她马上站了起来,和小姐平起平坐实在太逾越了。她再查看一下小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不免有些担心,「我去告诉老夫人,请个大夫给小姐瞧瞧。」 穆姌摇摇头,随口搪塞道:「我没事,只是想到明年就要及笄了,难免有点心烦。」 「我还以为小姐一点都不担心。」小姐落水醒来之后,她就在夫人的安排下待在小姐身边伺候,她最清楚小姐的性子了,不争也不抢,只盼着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武阳侯府的小姐都是很宝贝的,小姐又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侯爷必然会费心帮小姐挑个好夫君。 第九章 「我不担心,可是姨娘成日唠叨,我也受不了。」 红杏很怕楚姨娘,可是很能体会楚姨娘的心情,她不能不为楚姨娘说句公道话,「楚姨娘也是不希望小姐委屈。」 「低嫁就一定委屈吗?」 顿了一下,红杏忍不住问:「我不懂,有谁不想高嫁,为何姑娘偏偏要低嫁?」 「你觉得母亲好吗?」 红杏有一点摸不着头绪,不过还是回答了,「夫人很好啊。」 摇头叹气,穆姌纠正道:「母亲不好,除了初一十五,父亲很少去母亲那儿,可是母亲可有一声抱怨?没有,不就是因为她高攀了侯府这门亲事,没底气,不敢大声说话。」 红杏仔细想想,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太祖皇后马皇后之所以建立京华女子学院,起于她自个儿是庶出的,嫁给太祖时她只是个妾,可是她足智多谋、聪慧过人,因此从太祖身边众多的女人中脱颖而出,一路伴随太祖打下江山,建立大魏。 当了皇后之后,她想藉由女子学院让弭平嫡庶的框架,然而她却忘了,即使庶出的再争气,有了跟嫡出一样的光环和地位,刻在庶出骨子里的卑微并无法轻易抹去,原主就是因为如此,即便夺得第一,嫁给皇子,还是过得很卑微,百般讨好那个给她尊贵身分的夫君,结果却换来他无情舍弃的下场,最后连死在谁手上都不清楚。 「人啊,要认清楚自个儿的位置,要不然苦的只是自个儿。」穆姌语重心长的道。 马皇后企图扭转庶女地位的做法并没有不对,只是建立一个人的价值要从教育做起,而教育涵盖的范围很广,有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难怪说是百年大业,难啊! 「可是夫人在侯爷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穆姌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起下巴道:「这种无法取代是建立在男人身上,而我要的是一种自我价值。」说白了,那是因为父亲有良心、有责任感,嫡母才能过得有尊严,若是遇到原主上一世那种类型的老公,就算做牛做马在人家眼中也不过只是个没有价值的糟糠之妻。 红杏一脸困惑,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总之,我想活得潇洒自在,不想迁就人。」 略微一顿,红杏不安的道:「姑娘不会是想成亲之后继续写侠义小说吧?」 「这是当然。」嫁进普通人家,没有太多的家务缠身,日子清闲,写侠义小说不但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攒私房钱,一举两得。 「这样不好吧……」 「我又不懂得经营铺子,也只能靠这种法子攒钱了。」 「万一被逮到了,那可怎么办?」 穆姌不当一回事的摆了摆手,「不会不会,我岂是如此倒霉之人?」 「姑娘不是常说世事无常吗?」红杏不想泼小姐冷水,可是若不适时在后面拉一把,小姐这种过于随兴的性子很容易惹出大麻烦。 穆姌咬着牙挤出话来,「你非要咒我吗?」 「这是小姐说的,我只是提醒小姐。」 穆姌真想掐人,可是面对红杏那副义正词严的模样,两人对峙不到三息她就先蔫了。唉,想到原主的上一世,红杏根本不敢在原主面前吭一声,可是换成她之后……相同的皮囊,不同的内在,果然差很大! 「姌妹妹!」穆婧像一阵旋风吹了进来。「身子好了吗?」 红杏马上退到一旁。 「好多了。」穆姌也连忙换上娇弱的面孔。 那日回来之后,她根本不敢再出门了,就怕又撞见什么不能撞见的事,她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正逢小日子,便以此为由宣称身子不适窝在房里。 穆婧打量了她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但是精神看起来不错,明日可以跟我们进城听戏了。」 湖州这儿的人很喜欢听戏,可是穆姌在这方面太弱了,往往睡得东倒西歪,成为大伙儿的笑柄,所以她也不逞强,老实说道:「婧姊姊也见识过我听戏的德性,我就不跟着你们凑热闹了,不过,我能不能去云石书坊?」 想到穆姌曾经在听戏时睡到栽在地上,连台上唱戏的人都被惊动了,穆婧忍俊不住的咯咯直笑,「知道了,我们去听戏,你去云石书坊。」 穆姌初次到云石书坊也是在湖州,当时她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太稀奇了,感觉有点像现代的租书店,不过书籍只提供现场阅读,专门造福穷人学子的,当然,这并非书坊的主要业务,它最重要收入是卖文房四宝、卖书,像是坊刻书,还卖画,绝大部分是未成名画家的画。 来了几次,她见到这个时代的侠义小说,简直就是现代的武侠小说,不过现代小说更高潮迭起、高手云集。身为现代武侠小说迷兼创作者,她忍不住发出狂语—— 我写得更好更精彩!没想到正好被云锦山听见,从而开启他们的合作之路。 云锦山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虽然给个铜钱就能在此看上一日的书,可是看书会渴,需要喝茶水,这茶水就有等级之分,各式各样的茶也成了收入之一。 云石书坊当然还有其他花样,平民美食包子亦为其中之一,包子也有高档货,且是限量的,专门提供给有钱人家的读书人,毕竟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也不是每本书都买回去,再说了,有些书不宜买回去,索性花点钱待在这儿的雅间看。 总之,云锦山就是一个拥有复合式经营观念的商人。 穆姌很喜欢看书看到睡着,因为用这种方式睡着总是睡得特别香、特别甜,只不过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因为她这么喜欢看书,通常都是看到欲罢不能,但不知道为什么,云石书坊的雅间好像有催眠作用,常常让她看着看着就哈欠连连,再来小脑袋瓜东摇西晃,然后她就被周公拉去下棋了。 这一天,她也是在云石书坊的雅间看书看到睡着,一觉醒来,她觉得好满足,伸了一个懒腰,拿起书册要继续看,可是下一瞬间却惊吓得差一点从软榻上栽在地上。 「你喜欢看侠义小说?」李允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抱在胸前的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锦山为了方便随时有个地方看书,便在每间书坊留了一间他专属的雅间,为了讨好她,他都会把自个儿的雅间让给她使用。 「我可以自由进出这儿。」 对哦,她怎么忘了他和云锦山是麻吉关系,他当然可以坐在这儿。 「你喜欢看侠义小说?」李允晟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迟疑了一下,穆姌想否认,却又不敢,只好道:「很有意思。」但她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老天爷是不是也嫌她只想平平凡凡过日子太没出息了,才会派这个男人给她的生活添点刺激,这样玩她有意思吗? 「你知道竹山先生吗?」 她差点将手上的书甩出去,身子不自觉的僵直,别扭的点点头,「当然。」 「这位竹山先生很有意思,我还不曾见过如此见多识广之人,你以为呢?」 「我没什么想法,就是闲着无聊看看。」 「是吗?」 他那「你是个小骗子」的眼神教穆姌看了很火大,她的战斗力瞬间点燃,「国舅爷也看侠义小说吗?」 「闲着无聊看看。」 这个时代多是文盲,而读书人读的通常都是正经八百准备科考的书,侠义小说当然是给那些有闲功夫的人看的,特别是那些养在闺阁的姑娘,反而成了侠义小说的最大买家,可是,他有必要回得如此直白吗?真是教人不爽……好吧,她刚刚也是如此回他,不过,他干么学她?难道不能自创新鲜的说词吗? 「我还以为国舅爷是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也免不了有闲着无聊的时候。」 「国舅爷闲着无聊看一下侠义小说,还能记住竹山先生,若教竹山先生知道了,想必会感动落泪。」 「我倒是很喜欢竹山先生的画。」 「嗄?」 「竹山先生有一幅画《猿鸣山》,你可曾见过?」 「我……我不知道竹山先生也有画作。」不会吧,那幅画难道在他手上? 她会画那幅画也是个意外,她用竹山先生这个笔名闯出名堂之后,某一次在云石书坊看到一幅很喜欢的画,讨价还价想让云锦山以低价卖给她,可是她出的价格低于他开的定价,他不愿意让步,于是她提议用自个儿的画交换。 第十章 虽然他没见过她的画,但是打着竹山先生的名号就够有吸引力,他便答应了。之后他还求她多画几幅画作,但是她在学院的书画科是第一名,生怕行家从竹山先生的画作看见她的影子,当然不敢贪图卖画的银子。 后来她问过云锦山,竹山先生的画究竟卖给谁,他却坚持不说,想必是买家不愿意教人知道,而能够让云锦山这个大嘴巴不愿泄露一点风声,必然是他极为看重之人,怎知居然会是……想到她的画作落在李允晟手上她就浑身不自在,还好他没有当书画科的主考官,否则她可能逃不过他那双犀利的眼睛。 「见到竹山先生的画,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两个是有缘人。」 「……这是为何?」这种感觉好惊悚,她可不想跟他当有缘人。 略微一顿,李允晟倾身靠向她,看着她半晌,才轻轻柔柔的道:「秘密。」 穆姌的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他竟然这般吊她胃口,这个可恶的男人,他是故意的! 他欢快的笑了,显然很享受逗她的乐趣。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和竹山先生绝对不是有缘人!」她火气很大的道。 「为何?」李允晟很有诚意的虚心请教。 「你们两个的风格差太多了。」 「你认识竹山先生?」 「何必认识?我看过竹山先生的侠义小说,对竹山先生多少有点了解。」真糟糕,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脾气一来,她就是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红杏提醒过她很多次,可是她一转眼就抛到脑后。 「我不仅看过竹山先生的侠义小说,还看了『他』的画,可是我也不敢说了解竹山先生。」 「你只是闲着无聊看竹山先生的侠义小说,我不同,我看得又认真又仔细。」她突然有一种困兽之斗的感觉。 「你不也是闲着无聊看的吗?」 果然,她真的被困住了,怎么办?谁来救她? 「为何不说话?」虽然她是属狐狸的,但也只是一只小狐狸,而他是属狼的,又岂会叼不到她这只小狐狸? 「真巧,你们都在这儿。」 云锦山来得可真是时候,穆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他,李允晟却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何时不出现,竟挑在此时出来搅局。 云锦山是个精明的商人,很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更别说某人的杀意太强烈了,害他双腿突地一软,他立即没出息的道:「我忘了还有事,先行一步离开。」 「云大当家。」穆姌的嗓音透着警告,若他胆敢这个时候离开,她会扒了他的皮! 云锦山尴尬的干笑,「哎呀!我也太糊涂了,那事已经交给掌柜了,犯不着我出面。」眼前这两个人,他宁可得罪明曦,好歹他们关系比较好,明曦总会留点情面给他。 穆姌满意的回以一笑,「云大当家,坐啊!」 「是啊,坐啊。」李允晟也相当亲切的附和。 云锦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家伙越冷漠表示情绪毫无起伏,也就越安全,若是态度转变了,当然表示情绪有所波动,至于变好变坏就不一定了,依照现在的情况嘛,这家伙显然已经在磨杀猪刀了……不对,他怎么将自个儿比喻成猪了? 云锦山小心翼翼坐下,尽可能的让自个儿没有存在感,免得左右不讨好,最后被两方都记恨了,不过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两人如此古怪?他越看越有意思,这两人都很难缠,若是对上了,肯定有好戏可瞧。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他就感受到某人足以冻死人的目光,他的身子又狠狠颤抖了一下,他有预感,还没瞧见某人的好戏,他就先遭殃了。 【第四章 这场意外有蹊跷】 平日,云锦山是个很识相的人,尤其在李允晟面前,用不着逼供,他就迫不及待举双手投降,可是一跟穆姌有关系,他的胆子就放大了,没法子,他更怕穆姌,即使那丫头不会拿剑砍人,但她手中握着可是更有利的武器——白花花的银子。 不过坚持了一个时辰,他就阵亡了,面对李允晟那张冷冰冰可以冻死人的脸,就是再怎么长得妖孽、美得不可方物,他还是不想看。 「你有话直言,别一直瞅着我,怪吓人的。」 李允晟很爽快的直接问:「你看上穆家三小姐了?」 云锦山差点被口水给噎死,「咳!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滑稽的笑话,别闹了,那丫头刁钻难缠、嚣张狂妄,我可没兴趣找死。」 「你允许她自由进出那间雅间。」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楚得很,云锦山在每间云石书坊的专属雅间,事实上设有暗房,是为了紧急时藏身之用,也因此那间雅间非一般人可以进去,就怕有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呃……她帮我抄书。」 「她帮你抄书?!」 「她写了一手好字,不像女子,倒像个男子,很潇洒、很有风骨。」 「是吗?你如何发现她写了一手好字?」 「那丫头狂得很,云石书坊的字帖全被她嫌得一文不值,我就教她露一手瞧瞧,没想到她还真有本事。」这可是实情,穆姌对云石书坊而言真的是一块宝,要不,他何必处处讨好她? 「她给云石书坊写了字帖?」 「若她愿意就好了。」云锦山深感惋惜。 「只因她帮你抄书,你就视她为自己人,还费心讨好她?」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若非有所图谋,这有可能吗?」 「如今她顾虑女儿家身分,不便为云石书坊写字帖,可是将来她也许会改变心意,我先讨好她,与她建立好关系,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云锦山真想跪下来求饶,平日冷冰冰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的人,为何一固执起来就没完没了? 李允晟状似认同的点点头,「真是难得,你竟有如此大的耐心,就不知道你图的是她的字,还是她的人?」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那丫头一点点歪心思也没有。」云锦山郑重的举起手。 「是吗?」李允晟会一直追问只是想确定云锦山有多看重穆姌,而能够让云锦山如此看重,必然跟云石书坊的利益有关,一如他,若非助云家的云石书坊成为供应宫中文房四宝的皇商,云锦山也不会如此看重他,当然,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从原来的利益关系变成共患难的交情。 「真的,你别看那丫头很娇弱的样子,她凶得很,根本是一只小老虎。」 李允晟还是觉得穆姌更像只小狐狸,不过脾气不小倒是真的。 叩叩叩!永明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是我。」 守在门边的永泰看了李允晟一眼,得到他点头回应,便打开房门让永明进来。 云锦山很高兴可以喘口气了,心急的抢着问道:「南越商贾是不是有行动了?」 「南越商贾至今还没有行动,可是我见到二皇子的人。」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的亲信。」顿了一下,永明补充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二皇子的人跟南越商贾接触,不能确定双方是否有牵扯,可是两边的人马有好几次在相同的地方出入。」言下之意就是,这太巧合了,教人不能不起疑心。 没错,李允晟从来不相信巧合,只是二皇子…… 「二皇子今年只有十五。」云锦山实在看不上这位二皇子,不,应该说皇上前三个可以派出来历练的儿子都缺少魄力,完全比不上皇上,也难怪皇上对他们都不满意,宁可将湖州的事交给明曦处理,而不想藉此磨练自个儿的儿子。 「那又如何?」李允晟挑了挑眉。 他十五岁时就跟着商队去了西域,还遇上西域的游骑兵,见识到他们的残暴,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从此明白自身的不足,逼着自个儿变得强大,以免危急时不但帮助不了同伴,还成了他们的包袱。 「先撇开他是否对那个位置动了心思,就是他想勾结南越,南越也看不上他。」云锦山不承认自个儿喜欢简化问题,这完全是就事论事。 「确实如此,那么你要如何解释这样的巧合?」李允晟并不认为二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一个皇子从来不只是一个皇子,而是一个大家族。 「说不定那人的家乡就在湖州,他正好返乡。」云锦山越说越心虚。若真是如此,反倒更显刻意,更有问题。 第十一章 李允晟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可以再笨一点。 「要不然你说,你认为如何?」云锦山不服气的反问。 略一思忖,李允晟若有所思的问:「湖州最令人惦记的是什么?」 云锦山很快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除了药材,最重要的当然是铁矿,可是铁矿是朝廷的,谁也碰不得。」 李允晟不以为然,「只要生出贪念,有何不能冒险?」 云锦山无法反驳,却又不同意,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道:「二皇子的性格太过软弱,应该没有胆子冒这个险,当然,他背后还有个英国公府,不过这几年英国公的身子时好时坏,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关于二皇子和英国公,我倒是同意你的看法。」 云锦山得意的扬起下巴,「虽然我心眼没你多、反应没你快、手段没你狠,但是看人比你还准确。」 李允晟立刻一盆冷水泼过去,「你知道狗急了会跳墙吗?」 「二皇子不过十五岁,还不必急着跳墙吧。」 这一点李允晟倒是没意见了。 「我以为还是先弄清楚二皇子的人来湖州的目的。」永明出声道。 李允晟点头道:「无论是否与南越商贾有关,二皇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 「你想如何?」 「派人盯着。既然有目的,就不可能没有行动。」 云锦山忍不住皱眉。「南越商贾那边还没瞧出究竟,这会儿还要盯着二皇子的人,这事怎么越弄越大?」 「我倒是越来越能明白,皇上为何非要我来湖州一趟?」 仔细想了想,云锦山也顿悟了。「皇上真正在意的并非南越商贾,而是铁矿?」 「这倒不是,可是若非湖州有铁矿,今日来这儿的就不会是我。」换言之,正是因为铁矿,皇上更重视南越商贾出现在这儿的事。 这会儿云锦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感觉真是不妙。」他不喜欢太复杂的人事物。 「过几日我们去铁矿山瞧瞧。」李允晟嘲弄的瞥了云锦山一眼,云锦山就是一个只喜欢享乐的人,偏偏心又大得很,不愿意云石书坊屈居他人之下,要不,岂会落得如今被他支使得团团转的境地? 云锦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穆姌很不安,总觉得李允晟已经察觉到什么,她决定还是安分一点宅在庄子里,哪儿也不去,可是祖母和二堂伯祖母要上平恩寺祈福,还要在那儿过一夜,她又不能说不去,反正是跟家人在一起,不至于倒霉的又遇到那位国舅爷吧? 是啊,她确实没有遇到国舅爷,可是就在回程,当她以为这次是快乐的出游,却遇到更凶狠的盗匪。 她再次确定老天爷看她日子过得太没出息了很不爽,给她添刺激不够,还要给她添灾难。 「姌妹妹,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穆婧颤抖的紧紧抓住穆姌,又忍不住凑到窗边掀起车帘一角偷看,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不会,我们只要将身上的财物全交出来就好了。」穆姌很庆幸自己身上通常只有一、两件首饰,损失不会太大。 「我还不想死。」 「你安静不要出声,有祖母她们在,我们会平安无事的。」穆将安抚道。 盗匪若真要杀人,他们一群人早就没命了,可是就她的观察,盗匪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们留下买路财。她觉得这些盗匪太不专业,打劫要看地点、看对象,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他们不是商队,也不是举家迁居,身上不可能有太多财物。 穆姌的话刚刚落下,车门就被打开来,是穆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 「请两位小姐和丫鬟们将身上的金银首饰全交给老奴。」方嬷嬷关心的看了穆姌一眼,见她神情平稳,便安心了。 四个姑娘连忙取下身上的首饰,还有荷包里的碎银交给方嬷嬷。 车门再度关上,可是等了一会儿,马车并没有顺利的再度上路,反倒是车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这一次站在外头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大哥,姑娘们在这一车。」黑衣人大声的道。 穆婧惊惧的看着穆姌,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穆姌的心跳得很快,她其实也很害怕,但她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你们要做什么?」 「三日后,他们若不拿一万两来赎你们,就将你们卖了。」黑衣人色迷迷的视线在车内四个姑娘身上转了一圈。 「等一下,我们又不是商贾之家,如何能在三日之内筹到一万两银子?」穆姌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 从打劫变成掳人勒索,这不合常理,为何他们不一开始就找城里的大户人家下手?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穆姌身上,觉得她很有意思,「小丫头是跟我们讨价还价吗?」 「你们要的是银子,总得开个我们能付得起的数儿,不是吗?」 顿了一下,黑衣人显然接受了她的说法,「你认为应该多少银子?」 「三千两。」 「你们只值三千两?」 她们在父母眼中都是无价之宝,好吗?穆姌当然不会在这时逞口舌之快,免得交易没成功,还把大伙儿推入更危险的境地,「我们最多只能凑到三千两,再说了,我们身上的金银首饰都给你们了,好歹也值个几百两。」 黑衣人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道:「好吧,我去问问大哥的意思。」 车门关上的瞬间,穆婧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直落,可是又不敢哭出声,怕惹火了那些盗匪,她哽咽颤抖的问:「姌妹妹,我们会……会死吗?」 「不会,我会找机会自救,你们一定要配合我。」穆姌的眸光扫向其他三人。 「你有法子?」 「见机行事,没法子也要想出法子,难道真等祖母她们送三千两赎我们?」 穆婧吸了吸鼻子,呐呐的道:「可是黑衣人还没有答应这个数儿。」 这位姊姊,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搞笑?穆姌信誓旦旦的道:「他们会答应的。」 「真的吗?」 「婧姊姊等着吧。」 果然,黑衣人回来后给了满意的答复,「大哥说这是第一笔买卖,算你们便宜。」 「我可以跟祖母说几句话吗?」 这一次黑衣人倒是很爽快的拒绝了,「不行。」 「祖母年纪大了,我担心她身子受不了。」 「你不必担心,那两个老太婆比你旁边这个丫头还稳得住。」黑衣人不再废话,用力关上车门,很快马车就动了。 过了一会儿,穆姌悄悄掀开车帘一角,一边看着外头,一边低声道:「婧姊姊,我们来打一架。」 「嗄?」 「动静越大越好,比较有机会引来关注,说不定可以为我们挣得脱身的机会。」 「可能吗?」 「总要试试看,若是再拖下去,他们将我们带到荒郊野外,我们更没机会了。」穆姌转回头,定定的看着穆婧。「婧姊姊,这会儿不是害怕的时候,想要逃命就得豁出去,明白吗?」她不敢老实告诉穆婧,这些盗匪已经带着她们转往人烟稀少的山上。 虽然很害怕,但是看到穆姌如此冷静,穆婧也慢慢定下心来,用力点点头,随即战斗力十足的扯开嗓门大喊,「你别拉着我,我要回去!」还非常入戏的推了她一下。 「你别闹了好不好?你想害死我们吗?!」穆姌也回拍了穆婧一下。 穆婧狠狠的一巴掌招呼在穆姌的脸上。 穆姌失控的惊声尖叫,「你为何打我?!」 「是你先打的我啊!」 穆姌不客气了,扑过去,穆婧也使劲的伸手回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马车也因此摇摇晃晃的。 很快的,马车停下来了,黑衣人气急败坏的打开车门,「你们在吵什么?」 两人完全不理会,继续武力全开地打成一团。 「小姐,别打了!」两个丫鬟终于反应过来,在一旁「摇旗呐喊」。 黑衣人傻了,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她们在闹什么?」前面的伙伴大声喊道。 「我不知道……你们别闹了!」黑衣人担心她们再打下去会把马车给弄翻了,正要上车将两人拉开,突地一支利箭凌空而来,狠狠射进黑衣人的手,黑衣人惊叫一声,随即关上车门,大喊道:「快走,有人偷袭!」 第十二章 马车再度上路,可是因为赶得太急了,横冲直撞的,这会儿也用不着穆姌和穆婧动手动脚了,连同两个丫鬟,四个人被晃得东倒西歪,还好两两抱在一起,因此当马车翻了,车门被打开来,她们还能有意识望向外面如同天神降临的男人,美得真是妖孽,可惜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我们真的很有缘,不过,你能不能换个出场方式?」李允晟的目光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穆姌真想直接晕过去算了,可惜她很清醒。「可以请你把我们弄出去吗?」 看了半晌,李允晟满意了,这才侧过身子让永泰和永明将四个人弄出来。 虽然获救了,可是天黑了,如今她们所在的位置又是荒郊野外,且马车毁了,她们受了点伤又很狼狈,李允晟就是愿意善心大发早早送她们回去也不方便,只能先派人送消息回穆家,待明日再送她们回去。 穆姌恨不得离李允晟越远越好,这个男人的心肠不是冰冷的,而是恶毒的,可是她有事跟他商量,只好自个儿凑上去。 「明日一早还是请你先送我们到平恩寺,再让家人从那儿接我们回去。」他送她们回去难免惹来闲言闲语,还不如假装她们在平恩寺多待了一夜。 李允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十四岁姑娘吗?」 「嗄?」穆姌还以为自个儿的心脏会跳出来,难道他发现她是穿越者? 「遇到这样的事,你还能如此冷静,真是不简单。」 吓死她了!穆姌松了一口气,想太多了,他不可能发现,这要有先决条件,他也是「同乡」,而他这个人怎么看都没有文明人的气息。 「难道哭能解决问题吗?」她没好气的道。虽然他不知道她的本质,但他确实令人不安,无论目光还是言词,他对她总是带着打探的意思。 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我是在夸你,何必生气?」 「谁要你夸啊!」 「你这丫头为何不怕我?」 穆娘觉得很好笑,「我为何要怕你?」 「一般姑娘对我多多少少有点畏惧,」李允晟朝着穆婧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信,你可以问她们,她们也会觉得你不太正常。」 穆婧她们三个已经累得抱在一起睡着了,怎么问?不过穆姌自己回想,从她们脱困直到在这儿生火用膳、过夜,穆婧三人不但没有试着靠近李允晟一步,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她直觉认为姑娘都喜欢他,纪灵儿不也说过,不少姑娘会制造跟他相遇的机会,也因此她没有留意他身边少有女子……现在再仔细打量,他的确会让人不知不觉生出胆怯,因为他的冰冷,也因为他有一股……戾气,对,就是戾气!很淡,必须靠近才能感受到。 「你的胆子如何生的?」 「这是我姨娘生的,我如何知道?」前世的教育让她多少有点忘我,这一点真应该好好改进。 「你不怕我,却恨不得躲我躲得越远越好,这是为何?」 吓!连这个也看出来了?穆姌故作镇定道:「真好笑,我哪有恨不得躲你远远的?」 李允晟微微倾身向前,深沉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你在怕什么?」 她别扭的勾了勾嘴角,「你刚刚不是还夸我胆子大吗?」 「你不是怕我,而是怕某一件事被我发现。」 穆姌心头一颤。该不会是云锦山出卖她?!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云锦山。 云锦山因为她杀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赶紧往小厮石头身边缩了缩,心想,他一直不敢跟她太靠近,为何还是惹到她了? 「你为何看云锦山?难道他知道吗?」李允晟笑得很狡猾。 穆姌忍不住暗骂自己真是大笨蛋,云锦山是个胆小鬼,绝对没有胆子出卖她,况且李允晟就算心有怀疑,也还无法确定,她的举动等于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喜欢看他,不行吗?」穆姌还刻意送给云锦山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吓得云锦山像活见鬼似的青了脸,气得她差一点扑过去揍人。 「是吗?」李允晟好笑的瞅着她。 「我就是喜欢看他,觉得他比你顺眼,不行吗?」 李允晟突然觉得云锦山看起来很碍眼。 「不打扰你了,明日有劳你了。」穆姌赶紧问人,免得不小心什么话都被套出来。 过了一会儿,云锦山小心翼翼的蹭到李允晟身边,再一次严正申明,「我对那丫头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也不敢对她有兴趣,她不是小老虎吗?」 云锦山激动得差一点泪奔,「你相信我了?」 「那丫头也看不上你这个胆小鬼。」 「我的胆子跟你是没得比,但也不小啊!」云锦山的抗议显得虚弱无力。 「那丫头一眼就可以让你吓破胆了。」 「我、我才没有!我是怕你误会。」 「你何必怕我误会?她又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对哦,若他真的看上穆姌,应该闹脾气的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就是心里有鬼,因此一扯上穆姌就心急如焚的想划清界线,唉,在李允晟面前,他果然太嫩了,还是赶紧闪远一点。 「我累了,我先歇了。」云锦山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大哈欠,然后起身回石头为他铺好的草堆上面睡觉。 李允晟勾唇一笑。这两人越想掩饰越是漏洞百出,真不知他们何以合作如此之久却无人察觉,他越来越期待真相揭晓的那一日。 回到庄子,泡了热水澡,填饱肚子,穆姌这才感到后怕。 若不是李允晟恰巧去了那儿,还出手搭救,即便她们安全回来,只怕也会让她们的闺誉蒙上阴影,她还好,这儿离京城远,此事传到京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对穆婧来说就不同了,她已经订亲了,是她舅舅家的表哥,也在湖州,两家平日常有往来,若她们不见三日,必然会有风声传出来。 这会儿放松心情下来,她的脑海中很自然重新播放一遍整件事情经过,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湖州邻近南越,有军队驻扎,治安向来不错,更重要的是,湖州是大城,处处有挣钱的机会,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不曾发生落草为寇这样的事,为何突然出现盗匪?而且最奇怪的是那些人的口音…… 穆姌觉得有必要将她发现的异样告诉李允晟,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直觉想到他,也许是因为他的身分吧。 发生昨日那样的事,要出门并不容易,不过她以答谢为由,祖母便让穆家几个堂兄隔日护送她到云石书坊,正巧李允晟就在那儿。 「前日遭到如此大的惊吓,不安安分分待在庄子还跑出来,你的胆子果然非同一般女子。」李允晟不得不承认,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令他惊奇。 「关于前日的事我有些疑惑,觉得你应该可以为我解惑。」穆姌直截了当的道。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有何疑惑?」 「我们前日遭遇盗匪之处乃是前往平恩寺必经之路。」言下之意,盗匪挑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抢劫不合常理,也非明智之举,若说盗匪太笨了,没有考虑那么多,她绝对不相信。 他眼中升起一份赞赏,不过却道:「也许那帮人并非真正的盗匪,而是城里的流氓无赖,他们只是临时起意行抢,挑选的地点当然也是平日熟悉之处。」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城里的流氓无赖想要行抢,也应该挑只肥羊下手吧。」城里的流氓无赖最清楚湖州有哪些肥羊。 「武阳侯府还不算是肥羊吗?」 「武阳侯的爵位乃是我曾祖父挣得的军功,这儿的穆家只能算是庄稼人家。」 虽然穆家是大地主,拥有许多农田和药田,可是穆家在湖州绝对不显眼,主因穆家在城里没有大宅院,也没有铺子,算起来,穆家在湖州只怕还挤不进最有财力势力的前十名。 「城里的流氓无赖真要挑只肥羊下手,必然惊动知府大人,知府若是坐视不管,无法向那些大户交代,这反而给他们带来麻烦,他们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迟疑了一下,穆姌还是说了,「他们的口音不像大魏的百姓。」 这会儿李允晟终于收起逗弄她的心思,「他们的口音来自何方?」 「他们应该是南越人。」 「你如何确定?」 第十三章 「两、三年前我随几位堂哥堂姊去了药材集市,在那儿见过南越商贾,当时觉得他们的口音很特别,便好奇的问了卖药材的商贾几句,方知他们是南越商贾。」 略微一顿,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偏着头看着她,「小小年纪就心眼如此之多。」 「谢谢夸奖,不过我跟你绝对没得比。」穆姌真的很想踢他一脚。 早知道就不要来找他了,若他像云锦山一样,只是觉得她太过早慧,倒也无妨,偏偏他的脑子太过复杂,心思又太细腻,她真担心他会发现她的真面目……好吧,是她杞人忧天了,他再聪明、再厉害,也不可能想得到穿越这种事,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觉得压力很大。 「我十一、二岁时可没有你那么多的心眼。」 「我从来不认为自个儿心眼很多。」 李允晟笑了。 瞪大双眼,穆姑不悦的道:「这很好笑吗?」 「失礼了,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你想听吗?」 她不想听,好吗?可是拒绝好像又显得她心虚,她只好勉强问道:「什么故事?」 「有只小狐狸遇到一只狼,小狐狸总是在狼面前装模作样示弱,可是狼逗了小狐狸几下,小狐狸又忍不住张牙舞爪的展现真性情。」 穆姌眉头一皱,是她误会了吗?要不然她怎么觉得他口中的小狐狸和狼是在暗指他们两人?不行,还是少跟他废话,免得她看自个儿更像被某人耍着玩的猴子,「我对你的故事没兴趣,若无疑问,我要告辞了。」 「别急,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李允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温柔。 「南越百姓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抢夺财物,却跑来大魏当盗匪,这不合常理。」作恶之人挑选熟悉的地点作案,这是为了方便逃跑躲藏,要不,警察寻找犯人也不会先从地缘关系查起。 「我说你心眼多,你还不承认。」 这个男人干么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穆姌咬牙切齿,「我们认知有异。」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将这样的发现告诉我?」 「你不是国舅爷吗?」 「国舅爷又如何?」 「你好歹跟皇上有关系吧。」表面上来看,这是外国人跑到本国犯案,在这种资讯不发达不流通的时代,她觉得这有可能是国家级的警讯。 这丫头真是不可思议,不但看出问题,还察觉到此事牵连甚广,李允晟对她的欣赏又增加了。「既然如此,我会将此事告诉皇上。」 「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想居功?」 穆姌的目光转为不屑,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她说出来吗?「虽然我们被掳的途中就遇见你,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儿,可是说出去,外人只会记住盗匪掳走我们,这会危害我们的名声。」 李允晟状似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你放心,这事不会传出去。」他见多了聪明有心眼的女人,可是聪明不见得有智慧,尤其那些平日养在闺阁的姑娘,恨不得用自个儿的聪明得到众人追随的目光,可是她,聪明却内敛,她还真矛盾,明明嚣张狂妄,却又极力隐藏自己。 「我告辞了,几位哥哥还在等我。」这个男人眼神太有攻击性了,感觉在他面前连个小心思都藏不住,她赶紧起身行礼离开。 雅间的门再度关上,云锦山和永泰就迫不及待从暗室走出来。 李允晟没有废话,直接下达指示,「永泰,派人留意铁矿山附近的情况。」 「铁矿山?」云锦山实在反应不过来。 穆姌只是提到那些盗匪是南越人,为何他一转眼就跳到铁矿山去了?虽然他怀疑南越商贾出现在此的目标是铁矿山,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将两者连结在一起,他有必要如此着急的就往铁矿山投入人力吗?他又不是朝廷命官,手上的人力可是有限,一会儿管这个,一会儿管那个,难道不怕捉襟见肘? 李允晟一眼就看穿云锦山的心思,「你只知道穆家是在离开平恩寺的途中遇劫,却忘了平恩寺距离铁矿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怔楞了下,云锦山明白了,「你认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铁矿山,打劫从平恩寺祈福下山的百姓只是假象?」 「若真如穆三姑娘所言,那些盗匪是南越人,打劫掳人很可能是一种掩饰。无论如何,还是留点心眼,切记,遇上了也别跟对方交手,我们出手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再来一次就等于是将自己暴露在对手面前,他们必然收手,另谋他策。」 永泰恭敬应道:「我会交代下去暗中留意,绝不插手。」 「那个……」云锦山到了嘴边的话绕了一圈又咽下。 李允晟挑起眉,「为何不说了?」 「不重要。」问了也是白问,这家伙绝不会承认看上穆姌。 若不是狼愿意花心思逗小狐狸,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曦会看上穆姌。在他心目中,明曦是天神般的存在,无论哪方面都无人能及,第一美人或第一才女配他都会自叹不如,更别说穆姌了,虽然她也有令人惊艳之处,可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明曦,除非她能够在学院夺得第一,勉强还说得过去。 明曦果然是一个令人想不透的人,为何会看上穆姌这只小狐狸呢?况且他还是觉得她更适合用小老虎来形容,若非生得一副娇弱的样子,她无庸置疑就是只母老虎,总之,她就是凶得很! 云锦山不说,李允晟也不想勉强,此时他整个心思全绕着南越商贾打转,这些南越商贾说是南越人,但真的与南越朝廷有关吗?还是另有他人在背后操纵? 【第五章 南越人的目的】 穆姌又作恶梦了,依然是那个杀戮的夜晚,可是不同于往常,这次梦里不是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而是那一双双凶残的目光,竟然与日前掳人的盗匪重迭在一起。 这是何意?难道那一夜闯进皇子府的是南越人?虽然梦中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是无法明确辨别口音,不能确认他们的身分……好吧,就当他们是南越人好了,邻国人要进入京城非常严格,不但要登记目的还有落脚处,更别说本国百姓要想进入皇子府都做不到了,这些个南越人如何能如此大规模的闯进皇子府杀人?除非……她的心一颤,难道有人勾结南越谋反? 这个念头一钻进脑海中,穆姑便一刻也静不下来。 由于原主上一世死得太悲惨了,她一直很留心几个皇子,大皇子今年十六、二皇子十五、三皇子十四,接下来的皇子都在十岁以下,严格说起来,他们应该都没有勾结外族谋反的能力,无论他们背后的家族有多大,外族要合作的是有资格坐龙椅的皇子……对了,皇上不是有兄弟吗?皇上的兄弟没有皇子名正言顺,但毕竟是皇家成员,上位的成功率还是很大。 她没有多关注皇上有几个兄弟这问题,这事只能找见多识广的祖母打探。 「你这丫头的脑袋瓜儿可真忙,这会儿竟然关心起皇上有几个兄弟!」穆老夫人好笑的点了一下孙女的俏鼻。, 「祖母可知道那日救我们的是谁?」 「不是说是云石书坊的东家吗?」 「虽然云公子在场,但是真正出手相救的是当今皇上的小舅舅。」 穆老夫人显然很惊讶,「大魏第一美男子?」 「祖母认识他?」 「不能说是认识,只是进宫参加宫宴时见过。」 「他是不是很得皇上宠信?」虽然李允晟是皇商,他来湖州可能是为了做生意,可是亲眼见到他杀人,她就觉得他在湖州的目的不会如此单纯,说不定他此行身怀皇上密旨,也因此他拉上云锦山,让云锦山给他当掩护。 「若说皇上很宠信他倒也不是,皇上从来没指派差事给他,还让他沦为皇商,带着商队翻山越岭四处奔波,不过他在太后身边养到七岁才出宫,跟皇上的感情特别好,祖母曾经听过一位夫人如此笑话,皇上当国舅爷不是小舅舅,而是弟弟。」 大魏商人的地位并不低贱,子孙可以读书从政,更别说专做朝廷生意的皇商,当官的往往也喜欢结交讨好,只是商人始终摆脱不了市侩气息,读书人不喜,权贵之家看商人也免不了带着鄙夷。 「皇上跟国舅爷的感情很好,跟几个兄弟的感情应该也不错,可是我从来没听过几位王爷的事。」在学院求学有个好处,消息相当灵通。 第十四章 「如今皇上还存留的兄弟只有平亲王和容亲王,其他几个兄弟都死了,只是皇上与几位兄弟的感情并不好。」 「为何?」皇家兄弟最会斗了,感情不好不奇怪,可是就穆姌所知,皇上被立为太子时相当顺利,因为先皇和太后是表兄妹,当今皇上继位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兄弟相争应该没有机会上演。 「虽然先皇和太后是表兄妹,自幼感情就很好,可是先皇后来宠爱丽妃娘娘,偏疼丽妃娘娘所出的六皇子,就是如今的容亲王,甚至有朝臣为了讨好先皇,上书要求改立太子…… 这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死了不少人,祖母也不清楚其中细节,皇上的登基之路其实并非如你想象的顺风顺水。」 穆姌忍不住皱眉,当皇帝的还真的很难从一而终,如此说来,上一世二皇子舍弃原主也就不难理解了。 「平亲王和容亲王是什么样的人?」 「这两位王爷的性子都很好,否则又岂能活下来?」 穆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刚刚祖母说,曾经有朝臣向先皇上书改立容亲王为太子,皇上竟然还能容得下容亲王,可见皇上度量很大。」 「容亲王曾经中毒,身子不好。」 「中毒?是后宫的女人下手的吗?」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听说原来是要毒害丽妃娘娘,正巧容亲王去了丽妃娘娘那儿,吃下点心,中毒的人才会变成容亲王。」 「这还真是巧。」穆姌不太相信巧合,可是又看不出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容亲王身子不好,从此断了争夺皇位的可能,却也因祸得福,能从皇位之争摘出来。」 「平亲王呢?」 「平亲王是宫女所出,原本就没有夺嫡的筹码,而且其母妍嫔娘娘是先太后的人,与当今太后感情很好,平亲王自然一直站在皇上这一边。」 穆姌将穆老夫人所言整理了一遍,结论只有一个——皇上的两位兄弟显然也没有勾结外族谋反的能力。 「你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穆老夫人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 「随便问问而已,我只是觉得那位国舅爷很能干,为何他没有领皇差?当今皇上是不是不喜欢用这些亲人?」 穆老夫人微微眯起眼,「你该不会对那位国舅爷上心了吧?」 咳!穆姌差点没被口水呛死,「祖母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那位可是皇上的小舅舅,我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又岂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见过他,真的是大魏第一美男子。」 「男子生得如此漂亮,别说伴随身边,就是站在他身后都会自惭形秽,我何苦呢?」穆姌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 松了一口气,穆老夫人也笑了,「你倒是看得很明白嘛。」 「祖母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明白人吗?」 穆老夫人笑而不语。这丫头自幼争强好胜,很令人担心,这种性子将来只会害自个儿受苦,直至八岁那一年落水醒来,她再也不争了。一开始,她只当她被媛丫头吓坏了,后来渐渐看懂了,这丫头不过是想明白了,庶出就是庶出,何苦勉强自个儿?不过,她聪慧过人,性子又骄傲,不可能永远压抑住真性情……算了,顺其自然吧。 李允晟说对了,只要有目的,就不可能没有行动。 永明的手下在监视二皇子的亲信十日后,终于等到对方采取行动了。 「二皇子的亲信去了湖州盐铁司陈大人那儿。」 云锦山惊愕的瞪着李允晟,「真的是为了铁矿!」 虽说是预期中的答案,李允晟此时还是想不明白,「虽然陈大人是英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铁矿每年的开采都有定数,更别说陈大人下面的人有好几个派系,二皇子不可能从陈大人那儿要到铁矿。」 云锦山点了点头,「再说了,只怕他也不敢直接向陈大人要铁矿,万一陈大人已经投靠其他皇子,他岂不是奉送一个把柄给其他皇子?」 「二皇子的亲信敢找上陈大人,这就表示他们双方关系紧密,陈大人绝对是自己人,可是无论如何,他不可能任意开口索要,至少要陈大人给得起。」 「陈大人给得起?」 「是啊,陈大人给得起,而且跟铁矿有关的东西。」李允晟觉得好像抓到了什么,却又摸不清楚。 这时,永泰的手下也送消息来了,永泰赶紧前来禀明,「有人在离开平恩寺的途中遭遇盗匪,不过这次对方没有掳人,而是直接抢了财物就离开。」 「同一群人?」 「看他们的身形应该是。」 云锦山实在不喜欢这种情况,感觉就是个大麻烦,「他们的目标真的是铁矿吗?」 李允晟陷入沉思,假设两边真的有勾结,两边的行动就必定有所牵连,换言之,二皇子这边正在谋划的应该是如何让南越商贾取得铁矿。铸铁厂有好几处,每次铁矿运送的路线自然要根据各处情况再行决定,而决定之人就是监管铁矿开采冶炼的盐铁司…… 「你别闷不吭声的,若是南越人的目的真是铁矿,这不就跟二皇子的目标一样?这是何意?难道两边真是一伙的?」云锦山觉得头好痛,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联。 唇角一勾,李允晟安抚的拍了拍云锦山的肩膀,「别急,你可知道铁矿遭抢,失职的是谁?」 云锦山怔楞了下,「不是湖州盐铁司吗?」 「不是,镇南巡抚。」 云锦山眼珠子转了转,猛地一击掌,「湖州盐铁司只负责开采铁矿,可是运送铁矿的责任在镇南巡抚身上。」 「所以,陈大人只要透露铁矿运输的路线给二皇子的人,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李允晟已经认定两边是一伙的。 「铁矿若是在运送的半路被抢,盐铁司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云锦山是商人,对朝廷的责罚可不清楚。 「除非镇南巡抚可以证明他们两边勾结。」 「连我们都无法证实双方见过面,镇南巡抚又如何会想到有内鬼?还是你打算将这事捅到镇南巡抚那儿?但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做。」云锦山太了解李允晟了,他一向懂得自我保护,能够不沾手,绝对冷眼旁观,能够不将自个儿暴露人前,绝对藏在后面,更别说牵扯到皇子,他更会有所保留。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对方抢走铁矿。」李允晟让永明准备文房四宝,快速写了一封信,让永明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给皇上。虽然皇上允许他必要时候可以调动兵马,可他还是得先知会一声,免得皇上多想了。 「二皇子怎会如此大胆?」云锦山实在不相信。 「说不定他只是被利用。」李允晟再让永泰去找镇南巡抚,请他悄悄过来一趟。 「你要如何告诉镇南巡抚?我们只是怀疑,不能证实那些南越人想要铁矿,万一他觉得你危言耸听,置之不理,你要如何?」 「我有皇上的密令,镇南巡抚必须听命行事,这是其一;提到南越人,镇南巡抚比我更紧张,他会宁可信其有,白忙一场总比铁矿真的遭抢来得好,这是其二。至于如何说,当然是知道多少说多少,除了二皇子的部分。」 云锦山想想也对,又问:「你真的相信南越人劫铁矿与二皇子有关?」 「眼前情况看来是如此。」 「你会将二皇子参与此次的事捅到皇上那儿吗?」 「你说呢?」 顿了一下,云锦山斩钉截铁的道:「不会。」 「这是当然,他们是父子,我何必搅和其中?」况且他又没有明明白白的证据,何苦惹得一身腥? 「若是此事属实,二皇子涉及的可是勾结外族。」 「皇上没有察觉到儿子包藏祸心,我还能如何?」谋逆之罪牵连甚广,有罪无罪取决于皇上的一念之间,他又不是皇上,何必管那么多? 云锦山瞪大眼睛,「你还真狠,他们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纪相近,其中一个出事,另外一个必然得利,我可不想被划入某一阵营。」 「年纪相近的皇子有三个。」 「三皇子的母族是清贵的文人,且人丁单薄,谁都不会视他为对手。」 「我明白你的难处,但要是你闭口不提,将来哪日皇上发现了,皇上不会跟你算帐吗?」 「发现又如何?我岂知年仅十五的二皇子会起歪心思?再说了,我见到的不过是一名亲信,又不是二皇子本人,如何能认定二皇子有罪?」 第十五章 云锦山唇角一抽,这家伙如此就想撇得干干净净吗?「不知皇上能否接受你的推诿之辞?」 「我若是管太多了,皇上反而容易多想。我在皇上面前,绝不能有任何立场,我只忠于皇上,只对皇上效力。」 云锦山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我还以为皇上很信任你。」 「皇上不是不信任我,而是我并未入朝为官,不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很容易遭到有心人挑拨,还不如识相点。」 云锦山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都不担心皇上怪罪,我又何必操心?」 李允晟不愿多做解释,无论何事,时机最为重要,如今夺嫡之争的影子都还没见到,他就急急忙忙在一旁跳脚,这好像在告诉皇上,你的儿子长大了,你要小心一点,可是皇上并不会因此觉得他是未雨绸缪,只会认为他是不是有所图谋。他绝对不能卷入夺嫡之争,镇国公府也是人丁单薄,可禁不起他折腾。 虽然待在庄子无聊透了,可是若再发生一次意外,不见得能够像上回那般幸运得到李允晟搭救,穆姌决定识相一点宅在庄子,继续她的侠义小说创作,多攒些私房钱比较实际。 日子在忙碌的创作中一下子就过去了。 「姌妹妹,发生大事了!」穆婧的声音远远的就传了过来。 穆姌放下手上的毛笔,慢条斯理的整理桌上的稿子,在上面压上几本字帖,两手才刚抬起来,穆婧恰恰好冲到她面前。 这一连串的举动教一旁伺候的红杏看了都不由得赞叹,难怪小姐不必她在外头把风,小姐实在是太了解堂二小姐了。 「天不会塌下来,婧姊姊不必跑得如此着急。」穆姌倒不是真的算得刚刚好,而是穆婧很粗线条,只当她在练字,不会想太多,若她安排红杏守在外面,或者露出慌张的表情,穆婧反而会觉得奇怪,因此生出疑心。 「你每日练字不累吗?」穆婧不只是粗线条,而且说风是风,这会儿的心思又被屋内的墨香给勾走了。 「累了就休息,再说了,写写字也不是多苦的差事。」 小姐只要能挣银子,就是苦差事也乐不可支。红杏腹诽道。 穆姌仿佛听到红杏的心声,目光轻飘飘的飞了过去,「不要傻站着,赶紧给婧姊姊沏盏茶过来。」 「不必了。」穆婧拉着穆姌在软榻上坐下。「难怪我娘老是教我跟你学习,闲着无聊练练字,性子就会越来越沉稳。」 红杏还是当个尽职的奴婢出去沏茶。 「堂伯母倒是没说错,你是该练练字,让性子沉稳一点。」 穆婧懊恼的捂着耳朵,「怎么连你也开始唠叨了?」 穆热觉得好无辜,「我可没唠叨,若非你提起,我也不会顺口一说。」 「是是是,是我自找苦吃,成了吗?」穆婧放下双手。 「说真格的,性子过于沉稳也很闷。」 「没错,我可不想被自个儿闷死。」 这会儿红杏已经沏了两盏茶进来。 穆婧显然忘了刚刚还说不要喝茶,拿起茶盏,也不管茶汤烫不烫,喝了一大口。 这是喝茶吗?穆姌觉得自己比穆婧更像古人,至少她做不出这种牛饮的举动,她强迫自己视而不见,拿起茶盏优雅的轻啜着荼,然后好心提醒刚刚大呼小叫的某人,「婧姊姊刚刚不是说发生大事了,是发生什么大事?」 「哎呀!差一点忘了!」穆婧连忙放下手上的茶盏,激动的道:「昨日巡抚在铁矿山附近逮到一批盗匪,很可能就是当初抢劫我们的那批盗匪。」 穆姌有些惊愕,「真的逮到了?」 「对啊,他们竟然打铁矿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胆子可真大。」原来那些南越人的目标是铁矿……这下子穆姌几乎可以肯定原主前一世,那些闯进皇子府进行杀戮的是南越人,而且是谋反,不过究竟谁勾结南越人谋反?按着他们话中透露出来的讯息,二皇子早就得到消息,换言之,二皇子必定知情,可是知情未必会真有所作为,至少她在梦境中看到的二皇子很没出息,还害得原主劳心劳力搞得一身都是病,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具备谋反的本事。 穆婧冷哼一声,「哥哥说他们太笨了,老百姓怕他们,朝廷可不怕他们。」 穆姌应付的点点头。在她看来,此事想必是李允晟插手,方能顺利的阻止南越人抢走铁矿,一如她先前的猜测,他是奉着皇上的密旨来到湖州的。 「盗匪被抓了,明日开始我们就可以安心出门了。」这才是穆婧最开心的事。 「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回京城之前不能进城买些礼物呢!」穆姌也很开心重获自由。 穆婧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京城有什么东西买不到,你何必费心准备礼物?」 「总是一份心意啊!」 穆婧像是想到什么,幽幽一叹,「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就要回京了,明年你应该不能来了吧。」 是啊,今年升上梅字号,无论明年考核成绩如何,能否顺利为她定下一门亲事,祖母都不会带她来湖州了,因为要及笄了,随时都有可能议亲,虽然这种长大的感觉很不好,穆姌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正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何必早早搁在心上苦恼呢? 她调皮的对穆婧挤眉弄眼,「明年你就要准备嫁人了,我来了,你应该也不能陪我疯、陪我玩吧。」 穆婧难得害羞的红了脸。 穆姌三八的凑过去,「终于可以嫁给你心仪已久的裕表哥,很开心吧?」 穆婧羞恼的瞪她一眼,「你很讨厌,就爱欺负人!」 「说吧,你的裕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婧娇羞的撇开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穆姌信心满满的道。 「你知道?」穆婧转回头,一脸好奇的瞅着穆姌。 「当然,你喜欢的一定是那种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男子。」 穆婧抗议的撅着嘴,「裕表哥温文儒雅,才不是那种粗鲁的汉子。」 穆姌一副果然如此的点点头,「你这只静不下来的小猴子当然要配个温文儒雅的,互补嘛。」 「穆姌!」穆婧火大的扑过去搔她痒,穆姌笑得从软榻上溜了下来。 红杏见状,伸出手想帮忙,却又马上缩了回来,她还是当作没看见好了,否则待会儿遭殃的就成了她。 「哈……别玩了,我投降了。」 穆婧伸手将穆姌勾了回来,兴致勃勃的问:「姌妹妹可有想过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正四品家的嫡次子。」 怔了半晌穆婧才反应过来,「为何?」 「正四品的官位不会太小,但也不会太大,至于嫡次子,那是因为不必像嫡长子担起家族的重责大任,而中馈是大媳妇的事,二媳妇凉凉的在一旁搭把手就好了。」 听穆姌的口气,仿佛这是多么远大的志向,穆婧差一点没昏倒。「原来你就这么点出息。」 「不错了,我好歹没有挑庶子。」穆姌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嫡庶,但是为了下一代好,她还是嫁嫡子吧。 穆婧好奇的又问:「你没有想过那位国舅爷吗?」 「什么?」 「皇上的小舅舅啊!」 穆姌惊恐得两眼暴凸,「别闹了,那可是皇亲国戚,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皇亲国戚。」皇亲国戚分很多种等级,李允晟绝对是最高等级。 「但是我觉得那位国舅爷好像看上你了。」 穆姌再次从软榻溜下来,这次是吓得全身虚弱无力,「话、话不可以随便乱说,我的心可禁不起如此摧残。」 「我没乱说,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样。」见到美男子,尤其是大魏第一美男子,穆婧难免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看出门道了。 穆姌在心里想着,李允晟看她的眼神当然不一样,因为他很挣扎究竟要不要杀她灭口。 「婧姊姊想太多了,那位美男子国舅爷眼光可高了,非第一美、第一才女最好滚远一点,况且我名列倒数第三,我只会让他的完美蒙上阴影。」 「是这样吗?」 「相信我,我什么人都可能嫁,就是不会嫁给那位国舅爷。你要知道,他可是太后的宝贝疙瘩,每个皇子到了他面前还要恭敬的喊一声舅爷爷。」 穆婧撇了撇嘴道:「真是太可惜了,我觉得你们两个很相配呢!」 第十六章 穆姌正准备爬回软榻上的身子又摔跌在地,一定是她平日欺负婧姊姊欺负得太凶了,如今才受到惩罚了。人啊,果然应该善良一点,没事别拿欺负人当乐子。 她有预感今晚一定又会作恶梦,李允晟会在梦里追杀她,誓言杀她灭口,免得她害他的名声受损。 云锦山拍了拍饱餐一顿的肚子,好满足的道:「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李允晟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何时亏待过自个儿的肚腹?」 出门在外,云锦山可以不带护卫,可以不带小厮,就是不能不带厨子,说穿了,云石书坊卖高档货的包子,不是为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全是为了他自个儿。 「你的任务一日没完成,我就是吃得再好也吃不香。」云锦山真的觉得待在他身边时时刻刻劳心劳力,胃口都变得不好了。 「我看你每次都吃得很香啊。」 云锦山一副深受打击的抱着胸口,「你怎能如此误会我?若是吃得香,为何我连作梦都在吃吃吃?」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你就是一个爱享受的吃货。」 这个家伙真是令人生气!云锦山咬牙切齿的道:「我为了你睡不好、吃不好,你对我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李允晟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担心困在这儿不能回京吗?」 云锦山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担心你来这儿的目的被察觉,我要帮你收尸。」 「你看我像是如此短命之人吗?」 「你太不将自个儿的命当一回事了,说你会长命百岁,我还真怀疑。」他们相识十几年了,他岂会看不出来为何他胆敢深入北齐、西域、南越?因为他心无眷恋,不在乎生死,说白了,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是啊,是生是死,李允晟从来不在乎,也许四处为家的日子让他累了、倦了,也许是没什么值得守护的,可是如今……想起那个有着小老虎性格的小狐狸,他唇角微微上扬,「你放心,我会努力让自个儿长命百岁。」 云锦山惊愕的瞪大眼睛,他刚刚说了什么?是说他要努力长命百岁吗? 李允晟好笑的挑起眉,「怎么了,你不希望我长命百岁吗?」 云锦山一副开心又怕受到伤害的样子,「你真的想长命百岁?」 「当然,可是生死不由人,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你若是真的想长命百岁,以后皇上的差事少沾手。」云锦山实在搞不懂皇上的心思,百官将领任其驱使,可是皇上偏偏不爱用他们,非要缠着明曦不放,难怪明曦老是要带着商队翻山越岭去很远的地方,根本是想避开皇上。 「皇上找上我,我还能说不吗?」李允晟眉头微微一皱,他也不喜欢沾上皇上的差事,可皇上何以要他出面?当然是不想公诸于世,而不想公诸于世,很有可能是见不得光的事,也有可能是皇上生怕暴露出来的隐私,无论是哪一种,他经手皇上如此多「不愿意公诸于世」的事又岂是好事? 「你赶紧成亲,太后自然会抢着帮你挡在皇上前面。」 这倒是,太后由着皇上使唤他,也是因为他没有家累,太后心疼他没有在父母的看顾下长大,又怎会希望他的孩子踏上同样的路? 「你就赶紧成亲,别再教太后为你伤透神了。」 「我又没有说不成亲。」 心一惊,云锦山的目光转为打量,难道为了小老虎?不会吧,说他看上小老虎已经教人难以置信了,说他为了小老虎动了成亲的念头,这、这……太不象话了! 「你真的愿意成亲了?」 「若是遇到想娶回家的女子,我自然会成亲。」 云锦山顿时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的送上白眼,「这不是废话吗?你若是遇得到想娶回家的女子,早就成亲了。」 这家伙就是挑剔,看京城第一美人是「普通」,京城第一才女是「勉强」,再出色的姑娘到他眼中都会变得很乏味,这不是明摆着他没有成亲的心思吗? 他已经遇见了……李允晟不发一语的转头望向窗外,正巧看见穆家的马车在对面的铺子外面停下来,然后马车门一开,穆将第一个抢先跳下马车,瞧她开心的样子,显然在庄子里闷坏了。 「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你愿意成亲?」云锦山凑到他身边,非常好奇的问道。 「你说呢?」 此时,穆姌莫名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抬头看过来,一对上李允晟的视线,她先是一怔,随即转开头,可是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似印证了他说的她怕他,赶紧又转头回瞪他,见他对她勾唇一笑,她被吓到似的往后一退,正好撞到红杏,她连忙转身说了声抱歉。 云锦山抿了抿嘴,试探的问:「聪明的姑娘?」 「难道你喜欢笨蛋吗?」李允晟的笑容更大了,他想她应该会再回头瞪他。其实她很好强,不会轻言认输。 「那……」云锦山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李允晟的目光早被勾走了,不由得跟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穆姌转身过来瞪人,他吓了一跳,赶紧陪笑的举起手,不过这一举手便招来李允晟斜睨一眼,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傻笑。 唉,为什么每次只要同时遇到这两人,他就得这么为难又辛苦? 「她就是竹山先生吧?」李允晟轻声道。 云锦山全身一僵,过了半晌才艰难的挤出声音,「我怎么听不明白?」 「是不是无法理解我如何得知的?」 「我真的听不明白。」 「她是爱竹之人,因此取名竹山先生,是吗?」 「我不曾问过竹山先生这个名字从何而来,等回到京城见了竹山先生,我必然问个明白。」 「何必回京城再问,这会儿不就可以当面问明白吗?」 「你别闹了,不过既然遇到了穆三姑娘,我们还是过去打声招呼。」云锦山自知没有招架能力,还是赶紧将明曦丢给小老虎处置吧。 只是他是真的不明白明曦是何时发现小老虎就是竹山先生的?难道是他让小老虎可以自由进去专属的雅间,明曦因此认定她是竹山先生?不不不,就好像小老虎喜欢女扮男装上云石书坊一样,明曦最多生出疑惑,不至于像此刻如此肯定,换言之,明曦必然发现什么更明确的证据,看来他得寻个机会与小老虎私下见个面,务必解释清楚此事与他无关,免得她将这笔帐算到他头上。 李允晟笑看着云锦山落荒而逃,慢条斯理的起身跟过去,心里再一次想着,他们两人合作至今却都没有被人发现竹山先生的真面目,绝对只是侥幸。 【第六章 吓死宝宝的信物】 穆姌一直觉得在湖州的日子简直是一场灾难,果然,连离开之前买个伴手礼都很倒霉的遇见某人,还好三日后就要回京,她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偏偏老天爷又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她们竟然搭李允晟的船一起回京。 「李公子正好要回京,又知道我们也要回京,便邀请我们搭他的船,祖母觉得如此更稳妥安全,便应了李公子的邀请。」穆老夫人其实很无奈,人家是国舅爷,还亲自开口,她如何能拒绝?再说了,硬要找理由拒绝反而显得心虚。 「我们搭官船也不会不稳妥不安全啊!」穆姌咬着牙嘀咕。 难怪那日他如此关心她何时离京,原来是想跟她们一起,好邀请她们搭他的船,不过这是为何啊?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不会无端提出这样的邀请,他必然有所图,穆婧说他看上她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为何她这般心慌? 「李公子也是一片好意,况且李公子的船比官船还快,我们可以早一点回京。」 反正无论穆姌是否愿意,现在她们已经上了他的船,木已成舟。 她打定主意,这一路尽可能待在舱房里,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有碰面的机会。 回京之路果然如她预期,他们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惭愧。 终于再过一日就能抵达通州,穆姌的心情真正放松下来了,没想到半夜时分,舱房的窗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吓得她差一点滚下床。 她紧张兮兮的瞪着窗子,动也不敢动。 咚!又一颗小石子丢向窗子。 穆姌咽了口口水,颤抖的问:「是谁?」 「穆三姑娘,是我。」云锦山的声音无比哀怨。 第十七章 「你疯了吗?」她气得想打开窗子跳出去揍人。这家伙半夜不睡觉跑来这儿找她干么?难道是来邀稿的吗? 「穆三姑娘,能否请你出来一见?」他更委屈了。虽然他不敢自诩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喜欢三更半夜干这种事,好吗? 「我为何要出去见你?」可能是因为她写侠义小说的关系,他从来没当她是姑娘,可是两人如此见不得光的偷偷见面,好像他们有什么关系似的,总是不妥。 「有一样东西想麻烦你。」 「什么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 穆姌根本不想理他,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能够有好事吗?可是她不出去,若他一直不愿意离开,万一被人发现了,她更解释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只会更麻烦。 好,她就出去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披上外衣,出了舱房,穆姌一看到云锦山就忍不住开骂,「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是梁上君子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云锦山缩了一下脖子,这丫头三更半夜的战斗力怎么还如此强焊?好吧,小老虎就是小老虎,难道能期待她变成小绵羊吗? 她不以为然的冷笑,「不愿意还来?」 「我是为了这个。」他递了一个匣子过去。 穆熟伸手接下,「这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他让我交到你手上。」虽然他很想偷偷打开来看看,可是终究没有勇气,若是被发现了,明日他就会成为船板上的一道风景。 「他是谁?」 云锦山朝她挤眉弄眼,「你这丫头还真会装模作样,你会不知道是谁?」 穆姌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顿,「我就是不知道,不行吗?」第一时间她真的没想到,这会儿已经猜到了,但是说什么也不能承认。 「你不是很聪明吗?」 「云锦山,别以为我是姑娘我的拳头就不硬,你要不要试试?」 往后一退,云锦山赶紧换上讨好的嘴脸,「我还以为你很清楚,除了明曦,应该没有人敢招惹你。」 穆姌懒得在这上头跟他纠缠,看着木匣子道:「这是何意?」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送来给我?」她真的觉得他很欠揍,简直是猪等级的存在。 「他教我送,我敢不送吗?」云锦山说得理直气壮,不相信他们易地而处,她在明曦强大的气势下可以不服软。 穆姌嗤之以鼻,「你真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就自个儿应付他吧。」他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真的充满期待,虽然至今还没有遇到有人战斗力胜得了明曦,但是这丫头只要能让明曦失控,这就够了。 眼睛微眯,她阴森森的道:「你是不是出卖我?」 「没,我很清楚你的底线,怎敢犯了你的禁忌?」 他确实没说,是明曦自己猜到的,不过教他至今仍想不通的是,明曦居然看上她?!难道因为她是竹山先生吗?明曦喜欢竹山先生的画,只看了一眼就要他开价,他故意说一千两,他立即给了一千两的银票,之后偶尔会问起竹山先生……不可能,明曦也不是只喜欢竹山先生的画,明曦收藏的画可不少,难道他每一个人都喜欢吗?没有,他们这回在湖州见到穆姌,明曦才对她动了心思……总之,他真的很难接受。 穆姌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你看起来就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 「你这丫头对我未免太无情了吧!」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何要对你有情?」 云锦山实在说不出话来,索性转身走人,不过走了三步又踅了回来,提醒道:「明曦绝顶聪明,你在他面前最好当心一点,不要自个儿露了馅还怪到我头上。」 他很想直接告诉她明曦已经发现了,可是想来想去还是管好嘴巴,免得一个怪他多事,一个以为是他泄露了,那真是两边不讨好。 「你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就好了。」 「你——我不跟你说了,你自求多福!」云锦山这次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这会儿穆姌才感觉到江边的冷意,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躲回舱房。 坐在床上,放下手上的木匣子,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放弃挣扎的打开来,里头是一块玉佩,下面压着一封信。 她抽出信摊开来一看—— 这是信物,我定下你了。 她好像被烫着似的迅速丢开手中的信,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赶紧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用烛火烧了,这样还不够,她盖上木匣子,准备扔进江里喂鱼,可是当她走到门边,脑海中突然闪过李允晟杀人的那副残暴样儿,她的胆子瞬间缩得跟老鼠一样大。 跌坐回床上,穆姌将手中的木匣子往旁边一扔,激动的喃喃自语,「这个男人疯了吗?他是故意吓唬我的,对吧?他不会看上我,也不是真的想娶我,他一定没搞清楚状况,我们之间是天与地的差距,除非我可以在明年的考核取得前三名……不对,我可不想嫁给他,他招摇的程度凌驾皇子之上,嫁给他,肯定死得比嫁给皇子还难看,我不要!」 无论她有何想法,最重要的是将手上的烫手山芋丢回去,可是要如何将东西还给他?随身携带,见到机会就塞进他怀里吗?这是什么烂主意!她很可能还来不及物归原主,就先让人发现她身上带着一个男人的玉佩,私相授受,她就算最终嫁给他为妻,也会面上无光。 说到玉佩,穆姌赶紧打开木匣子取出玉佩仔细打量。 玉质细滑、光泽油亮、手感细腻、先凉后温,这是暖玉,也就是和阗玉……这不是重点,问题在于玉佩上刻了「明曦」两字。 云锦山唤李允晟明曦,这想必是李允晟的字,若她将这块玉佩带在身上,还真的是自寻死路。 穆姌匆匆将玉佩放回木匣子里,再将木匣子收进箱笼的最底下,如今也只能先来个眼不见为净,以后再想想如何归还。 回到京城,穆姌婉拒各种花会、诗会的邀请,狠狠休息了十日,又开始准备往返学院上课的京中贵女生活,不过在这之前要先选课。 这让她不禁想起在现代读大学时选课的情景,这儿倒没那么复杂,想要上什么课就可以选什么课,没有限额,加退选都行,当然,为了让大伙儿赶紧定下心来上课,限期三日之内完成加退选,总体来说,算得上相当自由,不过少有人办加退选,这是因为如何为自个儿争取好成绩,大伙儿心中早就琢磨了无数遍。 所以每个人选课的变化不大,穆姌当然也想留在原来水准,虽然为了穆家姑娘的名声,她考虑进步个一、两名,可是算来算去都无法保证成绩可以控管在此范围之内,她还是决定待在原来的水准最为妥当。 不过在姨娘一夜的争吵折磨之下,她妥协了,停止继续摧残美丽的花儿,改去下棋,因此她的课程改为书画、棋艺、制香、女红。 穆姌仔细算过了,如此一来,她的名次很可能升到中等,家里长辈会满意,她也勉强可以接受,总之,算得上皆大欢喜。 不过,人生最常遭遇的就是意外,而人生的轨迹也往往因为意外发生变化。 「姌儿、姌儿,你也选经营算数,以后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经营铺子。」纪灵儿一看到穆姌就好像遇到救星,扑过来紧紧拽住她。 「你找死啊,我对做买卖完全不行。」纪灵儿面对学院成绩的态度与她截然不同,纪灵儿是郡王府的千金,即使胸无大志,还是不能不在成绩上面努力挣扎。 「有我啊!」纪灵儿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是吗?」穆姌的唇角抽了抽。若是很有天分,以前为何不选? 「我向你保证稳赚不赔,你就帮帮我吧。」 「你为何突然对经营铺子起了兴趣?」 「我哪有兴趣,不过是仔细研究过每一个科目,除了经营算数,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拉高我的成绩。」纪灵儿幽幽叹了口气。「以前无所谓,如今升上梅字号,府里的人都紧张了,后院的女人全被拉到母亲那儿商讨如何挽救我的成绩,最后的结论就是经营算数。可是经营铺子要两个人,人家都是老搭档,我只能自个儿找搭档,找来找去,除了你,应该没有人有胆子跟我一起了。」 穆姌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不是说我没出息,为何这会儿我又成了有胆子的?」 第十八章 纪灵儿神情一肃,纠正道:「你知道吗,没出息的人通常胆子最大了,因为没有任何顾忌。」 一群乌鸦顿时啊啊啊的从穆姌头上飞过,她突然觉得很悲凉,没出息又大胆,这不就等于蠢吗? 「姌儿,我们是好姊妹,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穆姌的思绪转啊转,人家穿越女都会经营铺子赚钱,而她只懂算数不懂经营,一直感到很遗憾,若能藉此机会当一回厉害的穿越女,这种感觉也不赖,当然,前提是得稳赚不赔。 「你对经营铺子真的有信心?」 纪灵儿扬起下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娘出身皇商,有她在背后指点,我们真的稳赚不赔。」 穆姌开始在脑海中计算起来,经营铺子若有净利,负责经营铺子的两位学生可以各得一成,一年若挣个五百两,她就可以拿到五十两,这也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不过虽然她不懂做生意,也知道经营铺子非一朝一夕,有些经过一年努力方能转亏为盈,而她们升上梅字号才选了这门课,最多取得近两年的铺子经营权,若是亲事顺利,明年学期结束她们就会提早离开学院,换言之,她们能够经营铺子的时间有可能不到一年,想要赚钱并不容易。 「做生意哪能保证稳赚不赔?」 「我姨娘名下的几间铺子都很赚钱。」 看起来很有希望。穆姌顿时两眼闪闪发亮,「你想卖什么?」 「姨娘很懂花茶,而且拿得到货源,所以我们卖花茶。」 「只卖花茶?」 「你不要小看花茶,京里的贵夫人可都是花茶的爱好者,有母亲帮忙推销,我们的铺子稳赚不赔。」 这是作弊的意思吗?没关系,她只要有钱赚就好了,「我有个小小的建议,除了花茶,我们可以兼卖糕点,不妨在铺子里隔个几间雅室,让客人在铺子喝花茶吃糕点,喜欢的话就会顺道买回去,还有,若能为花茶和糕点特制送礼的盒子,在年节的时候销售,又可以大赚一笔。」 纪灵儿的两眼瞪得好大,觉得穆热全身金光闪闪,「太厉害了,你还说不会做生意。」 「我不会做生意,只是想到云石书坊,听说学子看完书离开时,总会带上几个包子。」 「说到云石书坊,我就想起那儿的鲜辣包子。」纪灵儿咽了口口水。「好久没有去云石书坊了,我们今日一起去吧。」 「好啊……」穆姌马上又改口,「不不不,你自个儿去就好了,我赶着回府。」 最近她还是尽可能的远离云石书坊,免得又遇到李允晟,她不知道见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激动的骂他疯子,将玉佩扔回他脸上,还是摆出可怜的姿态,乞求他别拿她这个弱小的女子开玩笑,总之,她至少要带上玉佩,要不玉佩一直放在她这儿,他以为她接受了那可怎么是好? 「好吧,下次再去。」纪灵儿扯着她往里面走。 「我要回去了,你拉着我去哪儿?」 「铺子的数目有限,我们得赶紧去登记,还有,你应该会退掉一门课吧?」 「这是当然,我可不喜欢自虐。」 「你想退哪一门课?」 制香和女红在脑海转了一圈,穆姌毫不犹豫的保留女红,「我要退了制香。」 「我觉得你应该退了女红,你在这方面简直是女子的耻辱。」 穆婢恶狠狠的瞪过去。 纪灵儿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我这是好心建议。」 「升上梅字号,我一定可以绣出一幅花满园,保证菊花是菊花,牡丹是牡丹。」 纪灵儿赶紧给她拍拍肩膀,期许她完成远大志向,可是心里忍不住叹气,还说她不喜欢自虐,这不就是自虐吗? 完成选课,穆姌走出学院,穆家的马车已经来了,红杏站在马车边。 「红杏,好久没吃鹿家包子了,我们今日买一些回去吧。」比起云石书坊的包子,穆姌更偏爱饱满多汁的鹿家包子,因为这才是真正便宜的平民美食。 「姑娘,我们今日吃不了鹿家包子了。」红杏凑近小姐耳边,目光看向不远处站在桃树下的女子。「李公子派了丫鬟过来接小姐。」 「嗄?」 「李公子在云石书坊等小姐,等小姐从云石书坊回府,鹿家包子应该已经卖完了。」红杏很乐意将情况说得更明白。 穆姌咬牙切齿的瞪着红杏,「他要我去,我就要去吗?」 「小姐不去吗?」红杏不是有意瞧不起主子,实在是主子的战斗力差人家太多了,何不爽快的去赴约呢? 「我——」穆姌很想大声、很有气魄的说管他去死,她理他就是小狗,可是话到了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出不来。算了,别太计较了,遇到厉害的对手,气势是需要时间酝酿,再来一次,不过这一次她依然没来得及出口。 「爷还在等三姑娘。」 穆姌始终相信,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这丫鬟说起话来冷冰冰的,有够不可爱。她转过身看着那丫鬟,笑盈盈的道:「我今日想吃鹿家包子,没空去云石书坊,你说如何是好?」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丫鬟的表情完全没变,「爷说了,若是姑娘不愿意去,他就自个儿来找姑娘,姑娘决定吧。」 穆姌高傲的姿态瞬间垮了,无声的臭骂了李允晟一顿,瞥了红杏一眼,「我们去云石书坊。」 红杏看着怒气冲冲上了马车的主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说嘛,明明战斗力跟人家没得比,为何装模作样呢,这不是更丢脸吗? 「红杏,还杵在那儿发什么呆?上马车了。」 「是,小姐。」红杏赶紧跑去告诉车夫目的地,便急急上了马车。 为何她要怕李允晟?她不去见他,难道他真会跑去侯府找她吗?笨啊,她竟然轻而易举被他唬住了,见了她,他岂能不藉此机会狠狠嘲笑她一番?不行,她要扳回一城,绝对不教他小瞧她了。 因此前往云石书坊的路上,穆姌一直在酝酿气势,压制不了他,好歹也要跟他平起平坐,否则他说往东她就往东,她岂不成了他的丫鬟之一? 可是一见到人,她立即成了霜打的茄子,「请问国舅爷有何指教?」 都是云锦山的错!说他聪明绝顶,教她在他面前当心一点,不要露了馅,害她总是摆脱不了那种被他压制住的感觉。 「坐吧。」李允晟霸气的道。 看着他半晌,穆姌一点也没有享受到居高临下的优势,反而觉得自个儿很可笑,就像一个小孩子硬要在大人面前装大人,她索性坐下来。 「不知国舅爷今日有何指教?」她其实最想跟他讨论玉佩的问题,教他别闹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的玉佩可有收好?」 真是太好了!既然他主动提起,她正好可以将话说清楚,「我今日没带在身上,下次我再双手奉还。」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他可不曾主动送人家东西,遑论对象还是个姑娘。 「我可没有答应要收下你的东西。」 「你已经收下了,如今东西在你那儿,不是吗?」 穆姌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自愿收下的。」若是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是信物,她会直接扔回云锦山的脸上,也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收下就是收下。」对李允晟而言,结果才是重点,过程并不重要。 她终于炸毛了,「你是无赖吗?」 「你说是就是。」 穆姌真想一脚踢过去,狠狠的在他脸上踩出一个脚印,保证他那张清冷的面孔当场龟裂,只不过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再没有出息也不能不顾形象做出这样的举动,除了她,穆家还有一个穆姝没有订亲,总不好弄臭了名声。 骄傲的抬起下巴,她咬着牙道:「你等着好了,我一定会物归原主。」 「你就别浪费心思了,即使你想得出法子送回来给我,我还是会把东西送到你手上,若是不信,你不妨试试,不过我可先警告你,若因此教人发现了,你可别怪我。」 「我又不是笨蛋,上过一次当,还会再来一次吗?」云锦山已经被她列入黑名单了,除了来云石书坊交稿,她从此视他为陌生人。 李允晟一副「你未免太天真」的表情,摇摇头道:「再来一次,我不会交给其他人,我会亲自送到你手上。」 第十九章 「亲自送到我手上?」 他缓缓对她勾唇一笑,「你知道吗,京城权贵中的权贵,镇国公府的高墙都困不住我,武阳侯府的矮墙又岂能拦得住我?」 穆姌现在不只是想踢人,还想一口咬死他!她忍无可忍了,为了避免失控,她索性起身走人,可是某人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意图,她才刚站起来,一道冷冷的嗓音就传进耳里—— 「坐下。」 「不要。」 李允晟笑了。她闹脾气的时候真是可爱极了。 「我很好笑吗?」其实她想说的是:你笑个屁啊!看不出来本姑娘火气很大,有变成杀人凶手的倾向吗?! 「你骨子里果然住了一只小老虎。」她明明很想隐藏自己,却又不自觉的暴露自己,真实的她是很肆意张扬、率性自我的,而这样的她令他心动。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们怎会没有关系?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可没听我爹提过订亲的事。」 「若是你很心急,过几日我会告诉侯爷,我们先交换庚帖好了。」 「你不要胡扯,我哪有心急!」穆姌忍不住跳脚。这个男人绝对有逼疯人的本事! 「真可惜,我可是心急如焚,不过总要等到你及笄。」 穆姌毫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若没其他的事,我走了。」跟这个男人完全无法沟通。 「别急,我今日是专程给你送皇上的谢礼。」 她瞬间冷静下来,「皇上给我的谢礼?」 「若非你察觉到那些盗匪是南越人,提醒我早一步盯上他们,他们可能就抢到铁矿了。 你有功,皇上无法下圣旨赏赐,但是私下该给的还是要给。」李允晟将桌案上的匣子推向她。 「这真的是皇上给我的谢礼?」这太意外了,感觉好像天上掉下馅饼。 「是啊,不过是我告诉皇上这是你的功劳。」云锦山说她是个小财迷,他只好藉这个名目给她弄点银子,讨她的欢心。 他是在向她邀功吗?穆姌撇了撇嘴,「可不是我让你在皇上面前索讨功劳的。」 「你不看看皇上给了什么谢礼吗?」 「无论皇上给了什么谢礼,我还不是只能说四个字,皇恩浩荡。」她不是故作矜持,实在是再眼馋也要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拆礼物。 上一世她最喜欢的日子就是生日那一天,收到堆积如山的礼物,然后一个人窝在房里慢慢拆,如此一来,即使收到很机车很欠揍的礼物,忍不住失控飙骂几句,也不至于伤了送礼之人的心……她就说吧,她果然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放心,皇上送的礼物保证令你满意。」 吓了一跳,穆姌的眼神转为警戒,他怎能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虽然还未将她的性子、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但是也差不多了,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李允晟索性帮她打开匣子。 见状,她想直接开骂,他怎能任意拆人家的礼物?可是一看到里面是银票,而且还是一迭,她有些傻了,看来她真的不必担心将来嫁得太穷酸了。 见她激动得两眼散发出耀眼光芒,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这丫头还直(容易讨好。「如何?皇上送的礼物你是不是很满意?」 「皇上出手真大方。」穆姌不好意思当场数银票,但是光用目测的也看得出来有几千两。 「我跟皇上从来不客气。」太客气了,皇上反而多想。 她非常认同的点点头,为皇上卖命,还跟皇上客气,岂不是太委屈了?再说嘛,皇上也不见得会因为你客气就涌出感动之情,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太过虚伪,不可信任也。 「明年学院的考核你要拿第一。」 穆姌的心思还在迷人的银票上面打转,根本没听进他说什么,「嗄?」 「我再说一遍,你可要听清楚了,明年学院考核拿第一,所以别忘了换掉园艺、制香和女红。」李允晟已经将她过去在学院的表现调查得一清二楚。 过了好一会儿穆姌终于反应过来,「这太可笑了,我为何要拿第一?我不要!」 「你要嫁给我,就必须拿第一,虽然我不在意,可是太后很在意,我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跟太后闹得不愉快。」 她差一点放声尖叫,「谁说要嫁给你了?!」 「我要娶你。」 「又不是你要娶我我就一定要嫁!」 「总之,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夺得第一,要不,我就自个儿帮你决定了。」 穆姌冷哼一声,「你可别弄巧成拙了。」她就不相信他敢作怪,连她都不能保证按原主擅长的选课,定能如前世一样拿第一。 李允晟还真怕弄巧成拙,除了确定她在园艺和女红方面惨不忍睹,制香普普通通,他确实不清楚她有何专精。 见他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简直要翘屁股了,不过得意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她就阵亡了。 「若是不想让你的秘密曝光,你最好听话。」李允晟索性直接威胁。 「我……我有何秘密?!」别慌,云锦山不敢出卖她,他如何猜得到她是竹山先生? 「你真要我说出来?不怕隔墙有耳吗?」这间雅间是特别打造的,里面的人如果用一般声量讲话,普通人在外头其实是听不到的,除非是武功有一定程度之人,不过他就是喜欢逗她。 「这真是太好笑了,你随便说说我就要当真吗?我最不喜欢秘密了。」他聪明绝顶,就认为她很笨吗?他不是怕隔墙有耳,而是想引诱她自己说出来吧。 「我也不喜欢秘密,秘密总是教人作茧自缚,不是吗?」 「多谢指教,告辞了。」穆姌扬起下巴,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到了门边,又转了回来,拿走案上的匣子,冷哼一声,走人。 李允晟爽朗的哈哈大笑。这丫头还真是小财迷,不过真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 【第七章 动用特权】 穆姌气急败坏的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同时不断催眠自己,用不着理李允晟说什么,她就不相信他真的知道竹山先生的真实身分,虽然云锦山这个人看似不牢靠,但实际上绝对值得信赖,这一点从李允晟带他去湖州出任务就看得出来,李允晟那双又狠又毒的眼睛可是很挑剔的,既然云锦山不会出卖她,李允晟就算猜到她是竹山先生,应该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明。 没错,她可别傻傻的上当,若真顺了他的意改选科目,不是反而承认她就是竹山先生吗?如此一来,她还真成了被他用链子拴住的小狗,若是不听话,他就给她扯一下,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可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懂得善罢干休的人,若她明日去了学院,没能按他的心意更换科目,他肯定会对付她。 「小姐有何烦恼,不妨说出来,我们给你出主意。」 「是啊,小姐不是常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吗?」 穆姌很感动的看着两个二等丫鬟橙兰和黄菊,她们果然比较有良心,不像红杏老是嫌弃她的战斗力比不上人家。 「红杏呢?」虽然红杏老爱泼她冷水,但是遇到问题,她还是最习惯找红杏。 「红杏姊姊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 「小姐晚膳吃得很少,红杏姊姊担心小姐肚子饿。」 穆姌瘫坐在软榻上,重重叹了口气,「我又没胃口,何必费心去拿点心?」 「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 「小姐说说看,也许我们能够想到什么好主意。」 穆姌看了她们一眼,心想也许真能让她们想出什么好主意,便道:「我在想,有何法子可以让我三日不用去学院?」 只要拖过三日不去学院,她就换不了科目了,这样李允晟也不能说她是故意的,可是真的很令人生气,为何她要如此怕他?她是不必怕他,但一想到……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秘密,唉,她不得不认同他的结论,秘密总是教人作茧自缚。 「小姐若是病了就不必去学院啊!」橙兰直觉反应道。 两眼陡然一亮,穆姌激动得差一点扑过去抱住橙兰,「对啊,这么简单的答案我为何没想到,病了就要在家里休息,如何能上学呢?」 「不过小姐很少生病。」 黄菊也是个不会说话的,一句话就让穆姌的心情跌落谷底。 笑容一僵,穆姌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可是真要有心做一件事,岂会难得倒她?「那是因为我平日很重视养生,若想要生病也不是没法子。」 第二十章 「小姐想要生病?」橙兰心慌了,这个意见可是她提出来的,要是到时被怪罪下来,免不了要受罚。 「我不是要生病,而是不想去学院。」穆姌安抚的拍了拍两个丫鬟的手。 「小姐不是很喜欢去学院吗?」橙兰说。 「就是啊,小姐还说学院是这个时代的快乐天堂,若是没有学院,你都不知道如何过日子了。」黄菊也附和道。 虽然小姐三不五时就会发表一些稀奇古怪的高见,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总是听得糊里糊涂的,可是她们有个共通的优点,记性很好。 基本上,穆姌真的是一个好学生,即使是最考验她耐性,让她很想抓狂的女红,她还是很认真的上课,因为对她而言,上课总比待在家里有趣多了。 「我有不能去学院的原因。」 「什么原因?」 「是不是有人欺负小姐?」 哼了一声,穆热抬起下巴,「本小姐是那种会让人欺负的人吗?」 两人很有默契的摇摇头。虽然小姐很不上进又没出息到了极点,可是谁也别想欺负她,小姐的战斗力可是一流的,除了楚姨娘,谁都比不上她。 「你们相信我,三日后,我还是会一如往常开开心心的去学院。」穆姌再一次安抚的拍了拍两个丫鬟的手。「好啦,你们去弄一桶冷水进来。」 「嗄?」 「泡了冷水澡才会生病啊。」 两个丫鬟惊吓的尖声一叫,「小姐!」 「小声一点,你们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做什么吗?赶紧去,明日我就不能去学院,今晚我一定要生病。」 咚一声,两个丫鬟一起跪了下来,「小姐,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 「若是教楚姨娘知道了,我们会被打死的。」 「就是啊,而且我们抬一桶冷水进来,绝对避不开陈嬷嬷,若是陈嬷嬷问起,我们如何回答?」陈嬷嬷是馨芳阁的管事嬷嬷,更是楚姨娘的心腹。 虽然穆姌很想大声说「本小姐罩你们」,可是真被发现了,她们两个势必要受到惩罚,若是害她们被发卖出府,她一定会良心不安的,而且她也不喜欢换丫鬟,培养主仆的默契是很累人的事……这可怎么办才好? 此时红杏提着食盒回来了,见到橙兰和黄菊跪在地上,非常了解的问道:「小姐又给她们两个出了什么难题?」 穆姑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跳起来扑过去,「红杏,我要生病,三日不进学院。」 红杏的脑袋快速一转,心里也有个底了,虽然小姐没有提起今日见了国舅爷说了些什么,但是小姐一上马车就叽哩呱啦骂个不停,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赶紧起来,若是教陈嬷嬷看见了会起疑心。」红杏将食盒放在几案上,很实际的对着穆姌道:「小姐何必费心?小姐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穆姌生气的跺脚,「臭红杏,你为何老是泼我冷水?」 「小姐今日原是不想去云石书坊,后来不也去了?」 穆姌瞬间蔫了,可是依然很坚持,「我要生病,三日不进学院。」 「小姐存心教自个儿的身子受罪,我们还能如何?我们只能在小姐生病时尽心伺候,盼着小姐早日恢复。」 「你愿意帮我抬一桶冷水进来?」 「我们只能为小姐准备热水沐浴,至于小姐何时沐浴,我们就管不了了。」红杏暗示的对着穆姌眨了眨眼睛。 穆姌也跟着眨了眨眼,随即恍然大悟的张大嘴巴,接着嘿嘿嘿的笑了。 她怎么没想到呢?热水放久了就变成冷水,而她恰巧不喜欢丫鬟伺候沐浴,丫鬟们哪会知道她最后洗了热水澡还是冷水澡?丫鬟们尽责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要沐浴,你们去抬一桶热水进来吧。」 红杏看向橙兰和黄菊,「你们去抬热水进来。」 两个丫鬟还没搞清楚状况,可是终于获救了,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去抬热水。 最终,穆姌如愿泡了冷水澡,可是放冷的热水毕竟比不上自井里打上来的冷水,感觉没什么效果,夜里,她索性移到窗边的软榻睡觉,不盖被,还打开窗子。 这样应该可以帮她达成心愿吧? 狠狠折腾了一夜,穆姌顺利在隔日生病了,当然也如愿待在家里养病。 然而生病已经不舒服了,还要应付来自各方的关心,若是出自真正的关心那也就算了,偏偏有人打着关心的名义,实际上是来惹她不开心。 「二姊姊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我过了病气给二姊姊,回头二姊姊又要怪我。」穆姌说得像是在为穆媛着想,但实际上她真想一把将人推开,为何这丫头老爱将自个儿弄得香喷喷的,清清爽爽的不好吗?适度的香气可以增添魅力,但是过度的香气会让人想打……忍住,她要忍住,这太不卫生了。 穆媛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确定没有涂白粉,这才道:「看来真像这么一回事。」 穆姌再也忍不住了,不客气的对着穆媛的脸上打了一个大喷嚏。「哈啾!」 穆媛先是一呆,接着尖声大叫,然后发疯似的推着丫鬟快去替她打水洗脸,闹得整个房间鸡飞狗跳。 这种情况真的很搞笑,可是穆姌绝对不敢笑出来,要不然穆媛可能会失控得掐她脖子。 好不容易整理好服装仪容,穆媛站在床边怒瞪着穆姌,「你是故意的吧?」她不敢再靠穆姌太近。 穆姌觉得好无辜,揉了揉鼻子道:「我生病了,受不了太刺激的味道。」 「你真的生病了吗?」穆媛再也维持不住清冷高贵的面具。 「二姊姊真爱说笑,难道生病还能假得了吗?」 「为何不可能?你最会装模作样了。」 「你不也一样吗?明明不在乎我,还装模作样的跑来关心我。」穆姌真的很想跟穆媛好好说话,因为她心灵的年纪实在大穆媛太多了,若是见了面就吵个不停,她会觉得自个儿度量太小了,跟个没长大的孩子计较,可是看看这个丫头,利用晚膳后要消食这个理由绕过来探病,还双手空空,更是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这不是存心来找骂挨的吗? 「你——」 「明年就要嫁人,二姊姊应该有不少东西要开始准备了,能不能别再老盯着我?」她越来越懒得应付这个丫头了。 「我就是看你不满!」 「我看二姊姊也是,既然相看两相厌,何苦为难彼此?二姊姊不同意吗?」 「你——你这是对姊姊说话的态度吗?!」 「姊姊若有姊姊的样子,妹妹自然会有妹妹的样子,二姊姊认为呢?」穆姌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越来越痛了。「时间不早了,二姊姊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你就等着嫁个穷酸的吧!」穆媛气恼的脚一跺,转身走人。 终于送走了穆媛,穆姌觉得没病也要气出病来。 她多少猜得到穆媛的心思,穆媛是嫡女,且是三房唯一的女儿,说起来比她还宝贝,可却总是被她压在底下。她未穿进这副身子之前,穆媛样样不如原主,庶女强势压过嫡女,她取而代之后,在学院表现没有穆媛出色,按理嫡女应该可以摆脱庶女的阴影了,不过并没有,这要归功于穆媛那又直又急又骄的性子,更惨的是穆媛还是个不聪明的,如何讨长辈欢心?其实,一个人能否讨人喜欢,往往不在于条件多好,而在于为人处事的态度,穆媛从来不懂这个道理,处处想证明比她出色,争强好胜并非不好,问题在于是想证明自己还是想压制别人,两者展现出来的姿态可是差很大。 「红杏,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探病了吧?」原本她明日就可以回学院上课,可是祖母坚持身体完全好了再说,想必祖母是觉得她的成绩已经垫底了,少上几日课也没差多少。 顿了一下,红杏略带迟疑的道:「应该是吧。」 「养了三日的病,我觉得整个人都废了。」穆姌伸一下懒腰,突然雄心壮志的道:「你去拿针线笸箩给我。」 红杏显得犹豫不决,「时间晚了,小姐还是别做针线,小心伤了眼睛。」 「没关系,我又不是常常做。」穆姌转移阵地到窗边的软榻上,这儿不但有房里的烛火照明,还有窗外的月色。 红杏无奈的将针线笸箩拿来给她,「小姐为何突然想做针线?」 第二十一章 「虽然我不在意女红的成绩,可是还是要表现出全力以赴的样子,好歹可以堵住姨娘的嘴巴。」 「那个……我觉得小姐还是别费心了。」 穆姌阴沉的瞪过去,「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的针线活吗?」 「不是……」若是告诉小姐,昨日国舅爷的丫鬟来找过她,问了小姐擅长哪些科目,然后她什么都招了,小姐会不会跟她断绝主仆关系?好吧,她只能期望国舅爷只是单纯的想多了解小姐,没有其他用意,要不往后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穆姌骄傲的抬起下巴,「你等着瞧好了,我真要有心,没有什么难得倒我。」 「我相信小姐。」 「真的吗?」见到红杏很用力的点点头,穆姌满意的笑了,拍了拍胸膛,慷慨的道:「今年你的生辰我绣一个荷包给你,里面给你放一个二两的银锭子。」 「谢谢小姐。」 穆姌摆了摆手,开始全神贯注投入手上的针线活,以至于红杏被某人赶走了她都没发现。 「你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天分,何苦如此费心?放弃吧。」 「没错,我的手笨死了,可是愚公可以移山,我又岂会连个针线活都摆平不了?这是笑话,放心,我答应给你绣荷包,绝对不会食言。」 「你真的要给我绣荷包吗?」 「当然……」穆姌终于察觉红杏的声音变成某人的声音,而且四周氛围明显的变了,这种情况下应该尖叫喊救兵,可她真要干出这种事就是个白痴,而他们俩的关系就会变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很期待你绣的荷包。」李允晟的声音显得很欢快。 穆姌生气的抬头瞪他,对他龇牙咧嘴的,「我何时说要绣荷包给你?」 「我刚刚亲耳听你说的。」人人皆言他俊若谪仙,为何这丫头看他鼻子非鼻子,嘴巴非嘴巴?他是不是变丑了? 「我以为你是红杏。」 「你耳朵不好,这岂是我的错?」 穆姌错愕的张着嘴,可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人家又没有刻意掩饰,是她自个儿粗心没有察觉,有错,也是她的错。 「若是为了绣荷包给我,你就继续努力,至于学院的女红课,你别浪费心思了。」 「这是我的事。」 「若是不再上女红课,你还会如此费心吗?」 「这个问题不值得浪费心思琢磨了。」因为加退选的三日期限已经过了,穆姌真想哈哈大笑,胜利终究站在她这一边,真是爽啊! 「你还是用点心思琢磨,你的女红已经换成骑术了。」从红杏提供的讯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骑术很好,至于琴艺和舞蹈,八岁落水之后就不行了,而如今她的课程也有了更动,园艺和制香没了,惨不忍睹的只剩下女红,正好他不必费心评估,直接用骑术取代女红。 「嗄?」 「你回学院上课就会知道,你已经从女红课程中除名,成为骑术课的学生。」 「骗、骗人!我又没有更动课程。」穆姌努力控制想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你还记得我的身分吧?我想更动你的课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他一直不太喜欢国舅爷这个身分,可是最近他发现当国舅爷也不是令人讨厌的事。 「你——我不承认!」穆姌扔下手上的笸箩,气得站起来跳脚。 「三日过去了,你不承认也来不及了。」换言之,这是她自找的,谁教她生病,若是她今日去了学院,他想顺利更动她的课程还真不容易。 「你——你这个无赖!」 「我不是早就说了,你说是就是。」 穆姌真的很想扑过去咬死他,可是一想到他武力值有多高,她瞬间蔫了,索性装可怜跟他讲道理,「我就算拾弃女红课,改上骑术课,我也拿不到第一。」 「我会让你拿到第一。」 她难掩惊愕的瞪大眼睛,「这种事也可以作弊吗?」她一直以为学院评分很公道,不分出身背景,完全凭实力。 「我会好好调教你,保证让你拿第一。」 他要调教她,她就让他调教吗?穆姌挑衅的扬起下巴,「你知道吗?有些人天资驽钝,即使悬梁刺骨也成不了状元,我以为你就别费心了,免得被我活活气死。」 李允晟对她可是深具信心,不过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这丫头是一只小狐狸,花样可是很多的,真要激怒她,他绝对讨不到便宜。「若不希望我出手,你就争气一点。」 事已至此,穆姌也懒得跟他废话了,「你可以走了吧?」 目的达到了,李允晟倒是很爽快的离开。 这会儿穆姌也没心思猜想李允晟何以知道她擅长骑术,忙着挑灯计算如何避免挤进前三名。 若说宫里何处让李允晟可以忍受,非御书房莫属。 皇上对御书房的要求最为严厉,没有皇上发话,后宫女人不可踏进这儿一步。倒也不是因为御书房有什么机密,而是皇上觉得女人吱吱喳喳的不适合此地,御书房应该是清静,充满墨香和茶香。 进了御书房,李允晟通常会陪皇上下棋,不过只有一盘,因为他从来不让皇上,杀得皇上落花流水,若非皇上修养太好,很可能下到一半就掀了棋盘,大声嚷嚷不下了。 今日的情况也是一样,可是魏琰并没有追着此事抗议,反而温情脉脉的说:「小舅舅就不能主动进宫吗?老是让成均浩四处找人,成均浩不觉得累,朕都为他叫累。」成均浩是亲卫军指挥使,可以说是皇上最看重的亲信。 李允晟嫌弃的瞥了成均浩一眼,「皇上何必为他叫累?皇上看看他这副德性,若不多跑多动,很容易变成胖子。」 成均浩很想大声抗议:哪副德性?我不过生得比较高大魁梧。 「小舅舅,成均浩只是丑了点,但是不胖。」 成均浩很想大声抱不平:我只是长得方方正正,并不丑,好吗? 「微臣倒觉得成均浩生得好,有男子气概。」李允晟不喜欢自个儿的长相,过于阴柔,也因此每次带商队出门前他会刻意蓄胡子,要不然就是贴上假胡子。 成均浩在心里大声赞赏:国舅爷真是有眼光,家中娇妻也夸我有男子气概。 「朕都不知道小舅舅原来偏爱成均浩这模样的。」 成均浩努力撑住的国字脸终于龟裂了,魏琰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皇上别逗他了。」虽然早已习以为常,李允晟还是很受不了皇上喜欢拿他们两个开玩笑。 然而他知道,对皇上而言,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示,在其他人面前,皇上可不会如此轻松随意。 「小舅舅,成钧浩会变脸,为何你不会?」 「微臣不像成均浩喜欢装模作样,微臣是真性情。」 怔楞了下,魏琰笑得更大声、更欢快了,而某位面孔龟裂的汉子差一点尖叫。 李允晟脸上完全没有笑意,依旧冷冷的道:「皇上今日不会是专门找微臣进宫说笑吧?」 「小舅舅应该常常进宫,朕就可以常常开怀大笑。」 李允晟索性闭嘴。除了小狐狸,他可没有兴趣逗任何人。 魏琰收起玩笑的心情,切入正题,「朕今日找小舅舅有两件事,先说第一件,朕想知道小舅舅对南越的想法。」 李允晟想起云锦山的困惑,索性挑明了问:「皇上何必如此在乎南越?」 「大魏与南越原是一家人,如今还有许多官员的亲人都在南越,总是牵绊。」 皇上所言并非毫无道理,但他觉得内情恐怕不是如此简单。「这倒也是,不过南越也有相同的问题,可是南越不但竭力欢迎大魏的商贾前往那儿经商,更是欢迎大魏百姓移居南越。」 「居心叵测。」 「南越确实居心叵测,可是不能否认因此提升大魏百姓对南越的观感,若是将来大魏出现暴政、朝廷官员苛刻百姓之事,百姓很可能就会不顾一切移居南越。」 魏琰的神情变得更为严肃。 「皇上是明君,这种事必然不会发生。」李允晟对皇上是真有信心。 「朕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朕的几个儿子……」他对几个皇子都不满意,除了老五,只有七岁,还看不出来。 「皇上多用点心在几个皇子身上,他们会越来越出色。」 魏琰却完全不抱希望,不禁懊恼道:「你为何不是朕的儿子?」 第二十二章 「微臣觉得当皇上的小舅舅更神气。」当皇子不好,不想被人家斗得东倒西歪,就必须斗得人家东倒西歪,总之,离不开一个斗字,真是无聊透了。 「不过小舅舅若是朕的儿子,朕也头疼了。」 李允晟唇角一抽。头疼的应该是他吧,这位皇帝可不好伺候,当儿子可不能像他如今一样闪得远远的。 「小舅舅生得如此出色,朕单是为小舅舅挑个娘子就愁死了。」 「这才是皇上今日召微臣进宫的原因吧?」老是打探他对亲事的态度,不累吗? 魏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朕可不想管小舅舅的亲事。」 是吗?李允晟微微挑起眉。 「今日的第二件事是,朕要问小舅舅决定要什么赏赐了吗?」 「微臣忘了这事了。」往常办完差事回来,他入宫第一件事不是回报,而是要赏赐,这是要皇上知道,他不会白干活,也是为了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清高。这次他一心只想帮穆姌索讨赏赐,以至于皇上问他要什么赏赐他推说要仔细想想,便搁置下来。 「小舅舅不要赏赐吗?」 他没想过要什么赏赐,但是有求于皇上,索性藉赏赐之名提出来,「微臣要什么赏赐,皇上都给吗?」 「这是当然,朕没让小舅舅挂着官印办差事,已经很委屈小舅舅了,岂能在赏赐上头再委屈小舅舅?」 「既然如此,微臣不客气了。」李允晟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拱手道:「微臣想请皇上赐婚。」 皇上像是被雷劈到了,完全没了当皇帝的形象,两眼瞪得又直又圆;而成均浩受到的惊吓也不小,嘴巴张得好大,真担心他的下巴会掉到地上。 「虽然皇上给了微臣一道可以自行婚配的圣旨,但是微臣希望心仪的姑娘能够嫁得风风光光,因此想求皇上赐婚。」 半晌,魏琰终于回过神来,「你真的有心仪的姑娘?」 「是,不过她还未及笄,微臣想请皇上明年再赐婚。」 「她是哪家的姑娘?」魏琰还是半信半疑。 母后一直为小舅舅的亲事烦恼不已,原想直接挑一个赐婚,却又不能不顾虑小舅舅手上的圣旨。小舅舅可是一个很任性的人,不喜欢会一走了之,母后丢不起这个脸,因此去湖州前,明明态度强硬要求小舅舅回京就给个交代,可是如今小舅舅都回来半个多月了,母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身分可否让微臣先保密?」 「为何要保密?」这会不会只是拖延战术? 「微臣担心皇上在太后那儿说溜了嘴。」 「朕不会说。」 「皇上孝顺,皇上一向拒绝不了太后。」这可不是拍马屁,皇上真的很孝顺,不过这也是因为过去太后为了护住皇上劳心劳力,母子俩一起经历了不少苦难,感情自然亲密。 「朕再孝顺,也知道不能失信于人,更别说朕是九五至尊,岂能说话不算话?」 「微臣自然信得过皇上,可是御书房又不是只有皇上和微臣。」 「国舅爷,奴才的嘴巴很紧的。」总管太监德全率先举手保证。 「卑职的嘴巴更紧。」成均浩可不容许人家侮辱他的操守。 李允晟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皇上都不能信任了,更别说他们两个了。 魏琰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 两人无比哀怨的看了李允晟一眼,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魏琰极度好奇的看着李允晟,「说吧,小舅舅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武阳侯府三姑娘穆姌。」李允晟很爽快的回答。 既然提到赐婚的事,他就不可能再隐瞒皇上,再说了,先在皇上这儿挂个名也好,若是待她年度考核取得第一,皇子来抢人,很容易生出麻烦,只不过为了顺利封住皇上的嘴巴,他就不能不装模作样做个姿态。 「她不就是在湖州看出盗匪是南越人的那位姑娘吗?」见他点了点头,魏琰想了一下,又道:「你说她是武阳侯的女儿,可是朕记得武阳侯没有嫡女。」 「她是庶出的。」 魏琰微微皱眉,「母后恐怕不会答应。」 「皇上可是承诺过微臣可以自行婚配。」李允晟不愿强调还有圣旨在手,免得有挑衅的嫌疑。 「小舅舅想娶谁,朕都不会阻止,可是母后不同意,朕就不能下旨赐婚。」 「微臣一定会让太后同意。」李允晟信心满满。 母后什么都好商量,唯独小舅舅的亲事,要不,当初小舅舅也不会一逮到机会就向他要了自行婚配的圣旨,不过小舅舅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子,他也不想泼冷水,豪气的承诺,「朕答应小舅舅,只要母后同意,朕不但为你们赐婚,还会给她添妆,让她风风光光嫁给小舅舅。」 李允晟嘴角微微一勾,「谢皇上。」 【第八章 我来教你下棋】 穆姌必须老实承认,脱离她不擅长的园艺、制香和女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可是如此一来,她就必须重新琢磨成绩的取舍。 除了经营算数,她在书画、棋艺和骑术三方面都是强项,过去她在书画方面一直拿第一,不好作弊;而骑术分为个人和团体成绩,可是最终是以分组打马球来评分,就算她不想冒出头,当球滚到她面前,她还是得挥杆,因此最能作弊的就只剩下棋艺了。 原主无心棋艺,在这方面表现不出色,而她进了学院之后,只有第一年上过棋艺课,众人对她棋艺方面的表现很模糊,作弊相对容易多了。 经过仔细盘算之后,她在学院的表现便朝此方向前进,可是即使她再怎么假装棋艺差,她在众人面前还是强势的冒出头,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行。 她倒是不在意别人有何想法,可是不能不关心两位闺蜜的心情感受。 「我请你们吃悦满楼。」穆姌觉得自己很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你没有银子。」纪灵儿恨恨的咬牙。这个丫头真是可恶透了,她们可是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怎能欺骗她们? 「你向来只吃鹿家包子。」齐吟妃的口气温和多了。 虽然她也无法理解好友的行径,可是玩在一起好几年了,从初入学院的时候一起选了女红课,一起被针扎得手指见红,然后同声唾弃女红,却又坚持要学好女红,隔年一起被编进甲班,再隔一年落到乙班,再隔一年沦落丙班,她们感情真的很好。 「你们愿意吃鹿家包子吗?」穆姌觉得鹿家包子比山珍美味好吃多了。 两位闺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诚意?」 「不是,我真心诚意想请你们上悦满楼,只是个人偏爱鹿家包子,当然,今日由你们作主,不必担心我没银子,我平日有存钱的习惯,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两位闺蜜早就习惯她稀奇古怪的说话方式,既然她有银子,她们当然乐意修理她一顿,悦满楼吃一顿下来至少几十两,保证心疼死她了。 果然,穆姌一边吃大餐,一边心里淌血,几十两可以让平民老百姓过上大半年丰衣足食的日子,竟然教她如此轻易的糟蹋了,心痛啊! 饱餐一顿,纪灵儿就火力全开的发动攻势,「你真是可恶透了,一直在欺骗我们!」 齐吟妃点头附和,「是啊,真的很可恶,我们三番两次邀你去庄子骑马玩耍,你都说骑术见不得人,你去了只会扫我们的兴,没想到你骑术一流!」 虽说不是吃顿饭就能摆平,但好歹吃人嘴软,火气不是该收敛一点吗?然而穆姌可不敢抱怨,讨好的笑道:「你们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欺骗就是欺骗!」纪灵儿不客气的打断她。 「除非你不久前在湖州遇到了好师傅。」 「她去湖州只会钓鱼、爬树,哪还会惦记着学骑术?」 「她也盼着升上梅字号能争口气。」 「可能吗?她就是个没出息的!」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可是升上梅字号,不也想着为自个儿争口气吗?」 「我……我是被母亲和姨娘逼的。」 「她不也是被姨娘逼的吗?」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想定她的罪,一个想为她脱罪,重点是,两人完全不给她说话机会,她如何解释? 穆姌盛气凌人的举起手喊停,「没错,欺骗就是欺骗,若是你们不愿意听我解释,那就算了。」 两人同时转头瞪她,「算了?」 第二十三章 「你们不听我解释,不是吗?」穆姌很理直气壮。 「我们哪有不听你解释?」 「就是啊,再说了,我们不听你解释,你也应该坚持说清楚啊。」 若她不故作高姿态,她们会停下来吗?穆姌可不敢将肚子里的抱怨宣诸于口,还是摆出诚恳求和的态度,「你们愿意听我解释了吗?」 纪灵儿恶狠狠一瞪,「你要解释就赶紧说清楚。」 「是,我说过八岁那一年曾经落水生了一场病,你们记得吗?」 纪灵儿点了点头,「你们姊妹吵嘴时你不小心滑了一跤。」 「你还说你生病后脑子变笨了。」 「我不小心滑了一跤,这是对外说法,事实上我是被推落水的。」 两人大惊失色,「什么?!」 「至于是谁推我的,因为当时很混乱,说也说不清楚,而且姊妹之间有纠纷,甚至还动手,这种事儿说出去只会伤及穆家名声,最后只能对外宣称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滑落水。」她可以拿此事做为不想争气的借口,但穆媛的名字绝不能传出去,这个时代不只是重视个人名声,更在乎家族名誉,往往姑娘的名声好不好取决于出身什么家族,正因为如此,穆媛推她下水一事,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见得清楚细节。 纪灵儿瞬间又成了站在同一阵线的闺蜜,「虽然推你下水的人很可恶,可是家族名声受损,你也会受累。」 「你一定觉得很委屈吧?」左相府家风严谨,最看重的就是规矩,这样的事对齐吟妃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委屈,可是从此年年得以到湖州游玩,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难怪穆家几个姑娘只有你能去湖州。」 「你真好,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走出京城。」齐吟妃羡慕的道。 「你只要远嫁就可以了。」 齐吟妃摇了摇头,「难啊,我娘可舍不得我远嫁。」 顿了一下,纪灵儿突然想到了,「不过,这与你刻意隐藏自个儿实力有何关系?」 「没有进学院之前,府里也请了女先生教我们琴棋书画和骑马,我处处压过她,她便喜欢在嘴巴上与我作对,那次刚好在荷花池边起了争执,才会酿成意外。」 纪灵儿明白了,「所以你刻意隐藏自个儿实力,就是怕再发生意外。」 穆姌点点头,拍着胸口道:「我真是怕了,姊妹成了仇人,说出去都觉得害臊。」 齐吟妃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我记得刚入学院那一年,你选了棋艺课,当时成绩想必很不错,要不,隔年你也不可能进得了甲班。」 「应该……是吧。」这丫头的记性未免太好了吧!那年刚刚穿越,她不好意思一下子将才气纵横的原主搞烂了,课程上便安排了三强一弱,隔一年强弱各半,再隔一年只保一强,也因此她才能一步一步从甲班落到丙班。 「你教我下棋。」齐吟妃和纪灵儿异口同声道。 「你们已经很厉害了,哪用得着我教?」她可不想在棋艺这科拿高分。 纪灵儿知道她的担心。「你只要私下指点我们,你要如何应付棋艺课我们不管。」 「是啊,私下指点我们应该不会为难你吧?」齐吟妃是嫡女,成绩好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是有个在棋艺方面称为「圣手」的父亲,棋艺不好是很丢脸的事。过去她能避则避,如今父亲都开口了,索性将女红改为棋艺,反正一样烂,不过心里总期待别教父亲太过失望。 「这倒不是多大问题,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了。」 「不会,以后有请先生指教。」齐吟妃和纪灵儿调皮的行了一个敬师礼。 穆姌突然觉得哭笑不得,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早就知道要指点她们棋艺,今日这顿饭就别吃了,唉,她的银子……心痛啊! 有过一次出了学院的门就遭拦截的经验,再来一次,穆姌也不觉得奇怪。 她很清楚拒绝见李允晟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还会因此给了他借口擅闯她的闺房,索性乖乖听话跟着来到云石书坊。 「你能不能别再来找我了?」 穆姌觉得今日一定要说清楚。近来她相当引人注目,若是他一再派丫鬟上学院拦截,很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不能。」这丫头最喜欢回他「不要」,这会儿他是有样学样。 「你给我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还想如何?」穆姌越说越激动。她真的想跟他好好沟通,可他就是有本事惹得她火气升腾,搞得她好像修养很差的样子。 「坐下。」 她已经不会为这种小事跟他计较,坐下就坐下,可是态度依然坚持,「今儿个我们说清楚好了,你究竟想如何?」 「你已经懒得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李允晟更喜欢她这个样子,不跟他耍花样,感觉更靠近她了。 没错,因为一见到他,她只想一口咬死他……忍住,这种失控的感觉真是令人讨厌,不,应该说令人不安。她一直努力扮演有修养的大家闺秀,因为深知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又是庶女,根本没有权利放纵脾气,若是不小心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酿成大祸,自个儿受罪不够,还会拖累家人,而这个男人明明是她不能得罪的人,她却老是忘得一干二净,对他不但毫不掩饰,甚至有些放肆,放肆会让人忘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这种感觉当然令人不安。 摸着腰上的荷包,穆姌缓了口气,用跟他讲道理的口气道:「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了,你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你的骑术表现不错,可是你的棋艺实在太差了。」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 李允晟轻声笑了,「我想知道你的事太容易了。」 半晌,穆姌从牙缝中挤出声音,「这与你无关。」 「我不是说过你要拿第一吗?」 「我没这个本事,你去找别人吧。」 「我来指导你下棋吧。」 他要指导她?穆姌这才注意到案上摆着棋盘、棋笥,唇角不由得一抽,与他下棋,她有可能藏得住吗?「我……我对下棋没兴趣。」 李允晟终于收起纵容笼溺的态度,转为霸道强硬,「无论你是否有兴趣,你选了这一科,你就必须拿第一。」 穆姌又想一口咬死他了……冷静下来,虽然搞不清楚他为何要娶她,但是若能说之以理,他应该会打消念头吧?「你能不能不要娶我?我资质驽钝,又是个庶女,你娶我实在太委屈了,我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李允晟差一点大笑出声。若相信她资质驽钝,他就比她更资质驽钝了,说真格的,他还真佩服她,前一刻明明气得想掐人,下一刻又能态度和善的讲道理,啧啧,她还不承认心眼多,就是一只小狐狸,只是自制力差了点就是。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她心急的追问:「你觉得如何?」 「不能,我只想娶你。」 「这是为何?」 「我就是喜欢你。」 穆姌瞬间呆了。即使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想想就抛到脑后,因为不可能也太可笑了,所以她自行找了理由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认为他只是想吓唬她,毕竟他可不是幼稚无知的男人,可是他突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硬生生戳破了她的自我保护网。 「下棋,你先。」 不不不,他如何会喜欢她?他可是那位传奇国舅爷,大魏最高不可攀的男神,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因为她一直追究个不停……可是,她还是觉得手足无措。 「你还不赶紧下棋。」 别慌,他只是故意激她,她不必太认真,对,就是这样……她感觉心渐渐定下来了。 「若是想快一点回府,还是赶紧下棋吧。」 下棋就下棋,但若是想在他面前隐藏实力,唯有一个方法……念头一转,穆姌拿起一枚白子,随意放在棋盘上,李允晟接着落下一子,她也很快跟着落下一子,双方你来我往,他很快就发现她下得乱七八糟。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这样的情况有两种可能:她不会下棋,或者,她故意为之。 她先前已经落在倒数第三,没必要选棋艺课让成绩更糟,换个角度来说,她还可能擅长下棋,棋艺是为了加分,助她摆脱倒数第三,没想到先有郡王府的姑娘,后有他出面搅局,她仔细琢磨,也只能在自个儿的棋艺上头作假。 「你明明很会骑马,为何不选骑术课?」 第二十四章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穆姌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搪塞道:「没兴趣。」 「骑术课至少可以帮你摆脱倒数第三。」 「我觉得倒数第三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是最后一名。」 「你认真下棋。」李允晟突然又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棋局。 「我很认真啊!」这个男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是吗?」 「我输了。」她简直是闭着眼睛在下棋,连她自个儿都受不了。 「明日我在这儿等你。」李允晟很爽快的放了她。 穆姌大惊失色,「你想害死我吗?」 云石书坊可以说是学院学生下学后最爱的去处,也许是如果在这儿巧遇某位心仪的贵公子,可是很有气质的事,而李允晟就是她们想巧遇的贵公子之一,虽然他老是冷着一张脸,不过学院有好多贵女迷恋他,若教人发现他们在这儿私会,他还充当先生指导她下棋,她的好日子就没了。 「你还要嫁给我,你死不了。」 他是在耍幽默吗?可是她不觉得好笑。穆姌撇了撇嘴,「你很闲吗?」 「我可是忙得很,不过为了让你拿第一,只好费点心思在你身上。」李允晟挑衅的扬起下巴,「除非你能赢我。」 她真想赢他,但撇开她是否有本事赢他,她也不想赢他,她绝对不能拿第一。 「每日来云石书坊真的太惹眼了,家中长辈也会觉得奇怪。」虽然大魏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厉,穆家对姑娘的管束也相当宽松,可是每日上哪儿车夫都要向总管报告,而总管每次见祖母时也会报告几个姑娘的日常去处,是独自行动,还是跟其他家姑娘,换言之,家中长辈就是透过这样方式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 李允晟点头接受了,「三日。」 「至少五日。」 略一思忖,他终究妥协了,「好,五日,若是我临时有事,我会让丫鬟前去告知。」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无法沟通嘛,穆姌欢喜的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同时在心里计划着,若她老是棋下得乱七八糟,他肯定受不了,最后一定会选择放生她。 而李允晟差一点被她那张笑靥迷得回不过神,决定以后严厉约束她,没事别乱笑,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除了李允晟这个甩不掉的不定时炸弹,穆姌的日子过得很快活。 九月九日重阳,是女子学院的学生一起登高出游观景的日子,声势浩大,而目的地是城外山上的皇恩寺。 这一日,别说是京城百姓都会聚集在出城的街道上围观,就是皇恩寺下面的街道也早早被商贩占据了,有不少百姓挑着自制的菊花酒和吃食来卖,热闹程度仅次于元宵。 其实这些商贩不单单为了女子学院的学生来此登高才会在这儿摆摊,而是皇恩寺的美景在京畿可是数一数二的,尤其登高时节,满山渐起的枫红,还有皇恩寺满园子的秋菊,实在美呆了,让此地成了出游观景的好地点,不过这一日皇恩寺只对京华女子学院开放。 总之,绝大多数贵女不会尝试这些老百姓的吃食,可是偏偏穆姌喜欢这些小吃。 「姌儿,你会不会吃太多了?」纪灵儿看着她一路吃吃吃,真担心她撑破肚皮。 「你不用担心她,她肯定留了肚腹来这儿吃吃吃。」齐吟妃说是这么说,也忍不住看了穆姌扁扁的肚子一眼,她是如何吃下那么多东西的? 穆姌用力点点头,「没错,不怕,今早起床我只吃了一碗燕窝粥。」若不是红杏坚持,她连燕窝粥的空间都要省下来。 纪灵儿觉得不可思议,「真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这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纪灵儿嗤之以鼻,「你没参加过宫宴,没见识过宫里那些御厨的手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人间美味。」 虽然没尝过御厨的手艺,但是现代的满汉全席还能输给他们吗?她吃过的高档餐厅数都数不过来,可最爱的还是夜市小吃,这说明什么?好吃不见得是因为食物多美味,而是那种热闹的气氛,还有直接扑鼻的香味,一下子就能挑起食欲。 「好啦,我见识浅薄,不过你真的不吃吗?明年我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学院一起来登高。」 「我要吃!」齐吟妃的反应比纪灵儿还快,因为想到亲事有眉目了,明日学院考核过后就会待在府里准备待嫁,还真的没机会跟好友一起登高观景,更没机会见到姌儿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其实她很羡慕姌儿,看起来是个没出息的,可是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总是如此恣意随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她,明明也想随心所欲,却老是妥协。 纪灵儿瞪大眼睛,「你真的吃了?」 齐吟妃咽下口中的食物,点头道:「这个豌豆黄特别好吃。」 穆姌神气的向纪灵儿抬起下巴,「如何?你要不要也尝一小块?」小贩大概是考虑姑娘家在意形象,刻意将豌豆黄切成一口大小。 纪灵儿坚决的摇摇头,「我就不相信这儿的豌豆黄能比得上我在铺子买的。」 「真可惜,你没有口福喽!」穆姌故意这么说。 齐吟妃又用竹签插了一小块豌豆黄放进嘴里,边吃边点头。 纪灵儿看得不禁也动了心思,真有那么好吃吗? 穆姌实在看不过去,索性插了一小块豌豆黄塞进纪灵儿的嘴里,纪灵儿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但是倒也没有吐掉口中的食物。 「这么简单的事何必伤透脑筋呢?」 纪灵儿没好气的撇开头,却也不得不承认嘴里的食物真是美味。 「泥娃娃!」穆姌又发现可以花银子的新目标。 「这个我喜欢,我们过去瞧瞧。」齐吟妃拉着穆姌跑向卖泥娃娃的小贩。 「……你们等等我!」纪灵儿终于咽下口中的食物,赶紧追过去。 穆姌看见小贩正在捏泥娃娃,当然没心思打量摊子上其他已经捏好的泥娃娃,可是看着看着,她竟然看到小贩的手肘上,混在一些刀疤中间,有一个奇怪的图腾,若不是她眼睛太利了,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老伯真是厉害!」穆姌抬头看着小贩。 「姑娘喜欢就多买几个吧。」小贩依然忙着捏泥娃娃。 奇怪,为何此人没有南越人的口音?「老伯能否做出跟我一样的泥娃娃?」 「可以吗?我也想要一个。」纪灵儿热情附和。 「我也是。」齐吟妃也赶紧出声,就怕被遗漏了。 「姑娘们真爱说笑,我哪有本事做出跟你们一样的泥娃娃?」 「真是可惜。」穆姌说完,挑了两个泥娃娃付帐。 纪灵儿和齐吟妃也各挑了两个泥娃娃,付了银子。 接着三人继续步行上皇恩寺。 穆姌脑海始终挥不去那个图腾。梦中那个杀戮的夜晚,她印象特别深的是一双双凶残的目光,还有就是刚刚在小贩手肘上见到的图腾,不过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某人身上的刺青,今日意外见到,她以为是同一个人,即便图腾所在的位置不一样。原本,她已经认定那夜在二皇子府进行杀戮的黑衣人是南越人,可是刚刚却在大魏百姓身上看见相同的图腾,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发什么呆?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安静?」纪灵儿轻轻拍了穆姌一下。 回过神来,穆姌充满遗憾的道:「我在想真是可惜,若能有一个跟我一样的泥娃娃,该有多好。」 「我帮你捏一个。」 穆姌大为惊奇,「你会捏泥娃娃?」 纪灵儿嫌弃的看了她和齐吟妃一眼,「我的手可不像你们两个,笨得要死!」 「对哦,我都忘了你在女红方面很厉害。」穆姌老是忘记郡王府里有针线房,灵儿自幼就喜欢缝缝补补,女红是灵儿与生倶来的天赋,也因为如此,灵儿总是嘲笑她和妃儿不像姑娘家,但也因为如此才特别喜欢跟她们玩在一起。 「灵儿,也要帮我捏一个哦!」齐吟妃急忙提醒道。 「当然,有姌儿的,就有你的。」 穆姌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我可以要求衣服样式吗?」 纪灵儿恶狠狠的一瞪,「穆姌,你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 「我只是很想看看自个儿穿旗袍的样子。」 「什么旗袍?」纪灵儿和齐吟妃同时好奇的问。 「呃……是我自创的一种衣服样式,穿在身上,你们一定会觉得很害羞,所以我只敢想想,不敢让红杏做出来。」 第二十五章 纪灵儿和齐吟妃很有默契的摇头叹气,「你的花样还真多。」 「我不过是发挥一下想象力。」穆姌嘿嘿一笑,赶紧催着她们两个加快脚步,要不,等她们到了皇恩寺,下山的时间已经到了,而她们什么景色也没看到,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吃。 说起来真汗颜,一路上就数她吃个不停,灵儿和妃儿只是陪吃的……总之,若是她们到皇恩寺人家就回程了,她们肯定成为天大的笑话。 穆姌一直觉得李允晟脾气不好,见他杀人不眨眼的架式就知道了,可是他们两人下棋,她为自个儿的乱七八糟都要抓狂了,他却很认真很专注,好像对手有多么难缠,她也的确难缠,只是此难缠非彼难缠,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绝对是一个逼疯人的对手,她是不是应该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你这样子永远别想赢过我。」李允晟笑着打趣道。 「你要放弃我吗?」穆姌充满期待,说不定他会突然觉得她无药可救,决定放弃她。 「我说出口的话如同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他的口气带着无奈,可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宠爱、包容,不轻易服输才是她嘛。 她恨恨的瞪着他,孩子气的伸手弄乱棋局,「不下了!」 「若是想赢,就认真一点。」 「我……我哪有不认真!」 「我可看不出来你哪儿认真了。」李允晟重新分好黑白棋,看起来准备再来一遍。 「今日不下棋了,我有重要的事。」穆姌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事先绘好的图腾纸张,打开递给他。「你可曾见过这个图腾?」 他一看,马上危险的眯起眼,「你如何知道这个图腾?」 见到他的反应,她两眼一亮,「你见过?」 「对,在那些南越商贾身上见过,你呢?」 她当然不能说是在梦里见过,只好道:「我也是,在湖州药材集市那些南越商贾身上见过。你知道这个图腾有何含意吗?」 「云锦山查过所有的书册,并未见到相同的,倒是有相似的,是南越皇室的一个图腾。」李允晟也不知为何如此自然的就将调查之事告诉她,虽然她花样很多,老想着跟他耍心眼,但他就是觉得她值得信任,正如同当初她在湖州发现那些盗匪是南越人就立即来告诉他,她对他的信任是相同的,只是她自己应该还没察觉。 穆姌越来越困惑了,「可是前两日我在大魏百姓的手肘上也见到相同的图腾。」 「大魏百姓?」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九九重阳那日学院登高出游观景,我见到一位卖泥娃娃的老伯手肘上有这样的图腾,我为了确定他是否为南越人,还刻意跟他说话,他应该是大魏百姓,当然,也有可能曾经住过南越,如今又跑回来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移居南越的百姓不能再回到大魏。」 「有这样的规定?」 「大魏和南越本是一家,表面上友好通商,事实上互相防备。」 穆姌明白的点点头,渊源越深,心结越深。 李允晟逗弄的挑起眉,「你的眼睛还真毒辣,这个图腾应该很小吧?」 「这是当然,虽然对方企图用刀疤掩饰,但还是教我看得一清二楚。」若非梦中见过,她绝对扫一眼就过去了,哪会留心? 他将右手边的锦盒递给她,「这是谢礼。」 「谢礼?不必了。」别告诉她他有预知能力,明明一开始就是要送给她的东西,说是什么谢礼,真是太可笑了! 「收下。」 「你这个人很霸道很蛮横!」 「你习惯就好。」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他只对自个儿喜欢的霸道蛮横。 怎么办?她又好想扑过去咬死他了……穆姌猛然站起身,转身就要走人。 「东西带走,要不然我会亲自送过去给你。」 她转回头怒瞪着他,可是才数到三她就阵亡了,很「俗辣」的拿起锦盒走人。 穆姌离开不一会儿,云锦山就来了。 「今日战况如何?」云锦山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 老实说,明曝的性子很讨人厌,说他是冰块,焐久了好歹会融化,可是在他眼中,其他人的热情如同台上唱戏的,总之,喜欢他的姑娘根本是自讨苦吃,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情况正好相反,他费心想将某只小老虎焐热,而那只小老虎只当他是唱戏的。 李允晟懒得废话,指着案上的纸张。 云锦山很懂得察言观色,不敢闹他,赶紧拿起一看,惊愕的瞪大眼睛。 李允晟简述穆姌所言。 「小老虎的眼睛也太毒辣了吧!」云锦山不得不说,果然是明曦看上的女子,连这样的东西都会教她发现。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云锦山想了想道:「若不是跟南越皇家有关,很可能是有人养了一支私兵。」 没错,他第一个反应也觉得是私兵,但想了想又认为没这么简单,愿意在身上刺有共同的图腾,这表示有着非常强烈的忠诚度。「若是私兵,同时有南越人和大魏人就可以解释得通,但是为何赶在九九重阳这样的日子跑去卖那种小玩意儿?」 云锦山抚着下巴沉吟道:「这一点倒是教人不解,可是若非私兵,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可能是比私兵还要庞大的势力。」 顿了一下,云锦山拍手道:「我知道了!就像竹山先生在书中提到的天下第一庄。」 「天下第一庄?」 「这个天下第一庄可了不起了,不但里头的人各个武功了得,而且具有一流的情报网,透过安置在各处的探子进行情报搜集,这些探子中有贩夫走卒,也有高官。」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她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云锦山嘿嘿一笑,不敢接话,否则就等于承认穆姌就是竹山先生,虽然明曦早就确定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亲口证实,如此才能确保他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看出他的尴尬,李允晟很好心的又把话题拉回正事上头,「我们暂且视为私兵,那就要问,是谁养了这么一支私兵?」 「就目前情况看来,唯一有关联的是二皇子,可是撇开二皇子的性格不论,二皇子都还没有出宫建府,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而英国公倒是有可能,可惜如今身子每况愈下,连上朝都经常偷懒,应该没有心力养一支私兵。」 「说不定这只是一种假象。」 云锦山摇了摇头,「就我得到的消息,英国公的身子确实不太好。」 比起酒肆茶楼,云石书坊更是读书人不能不来的地方,在外人看来,只有穷人学子喜欢来这儿看书,其实不然,凡是读书人都会踏进这儿,包括当官的,因为此处可以结识其他读书人。既然读书人喜欢凑到这儿来,他当然要好好利用他们获取朝堂上的消息。 「我也认为二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略一思忖,云锦山继续评论道:「大皇子是文人风格,外祖家是百年书香世家,他们可能更喜欢拉拢读书人,而不是养一支私兵,而三皇子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他或外祖家,皆没有养私兵的能力。」 李允晟沉默不语。在他看来,如今开始力求表现的三位皇子确实不具备养私兵的能力。 云锦山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上一回在湖州抓到的那些盗匪呢?」 「正准备送回京城的前一日遭到毒杀。」原是想等大伙儿不再注意湖州的事,再将那些人送回京城审问,没想到对方紧紧盯着,完全不给他们活着离开湖州的机会。 「真狠!」 「不狠也不行,图谋大业的人总要懂得割舍。」 「你已经认定对方志在大魏江山?」 李允晟笑而不语,直觉告诉他,对方不只是图谋大魏江山,而且必然有皇子掺和其中,不过,他不愿意如此武断。 「你还要继续坐视不管吗?」这是云锦山比较关心的事。 「难道我要为了一个图腾跑去皇上那儿说三道四吗?」 「镇国公府为了护住当今皇上可是费了不少苦心,你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我也没说要袖手旁观,只是如今连个影子都还没看见,何必着急?」 李允晟说是这样说,可是等他和云锦山讨论得差不多,云锦山离开雅间去了帐房,他便马上唤来永泰让他盯着二皇子的一举一动。虽然他没有兴趣参入其中搅和,但随时掌握状况却是必要的自保手段。 第二十六章 【第九章 好像动了芳心了……】 慈宁宫今日可真是热闹,不过,塞满的不是后宫那些妃嫔,而是一幅又一幅的美人图。 太后仔仔细细打量每一个美人,听着慈宁宫的总管太监王超一一介绍她们的家世、性情、才干。听起来每个都很好,但总觉得又缺了点什么。 「你觉得如何?」太后问着身边伺候的碧嬷嬷。 「老奴觉得每个姑娘都很好。」碧嬷嬷也不是不愿意得罪人,而是能够被挑出来送到太后面前的姑娘,绝对是京中权贵之家最出色的贵女。 太后不悦的斜睨了她一眼,「这儿又没有别人,你就实话实说。」 「老奴确实觉得每个姑娘都很好,只要国舅爷喜欢就好了。」 闻言,太后不由得叹了口气,「若他可以轻易瞧上哪个姑娘,这会儿哀家就不必为他愁得饭都吃不香了。」 「国舅爷若是不喜欢,老奴怕太后是白费苦心了。」 哼了一声,太后发狠的道:「哀家索性让皇帝直接赐婚,他还能不娶吗?」 「太后忘了吗?国舅爷手上可是握有自行婚配的圣旨。」 「那又如何?若是皇帝愿意赐婚,明曦也不会公然反抗圣旨。」她最了解明曦了,说他没心没肝,连自个儿的死活都不在意,可却是最看重大局的人,但她不想用圣旨逼明曦就范,这可能会让他们的姊弟之情完全决裂,也因为如此,她急着想定下他的亲事,又不敢贸然行动。 「可是,皇上答应国舅爷在先,要皇上另外下一道圣旨驳了先前的圣旨,这不是太为难皇上了吗?」 「只要哀家开口,皇帝必然会下旨赐婚。」 「母后要朕给谁下旨赐婚?」魏琰大步走进来。 太后早习惯皇上不经通报就闯进来,也不责备守在外面的宫女,亲近的拉着皇上的手走到挂着美人图的屏风前面,「皇帝过来帮哀家瞧瞧,这是哀家特地为明曝从女子学院选出来的贵女。」 魏琰顿时呆住了,显然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这位是御史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学院称得上数一数二,不过,性子过于冷清,哀家怕她跟明曦相对无言;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容貌有如出水芙蓉,性情沉稳大方,可惜资质只有中等,哀家怕明曦瞧不上眼;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姑娘……」 「母后,」魏琰不得不打断太后的兴致勃勃,明知道这些美人图中没有一个是小舅舅的心上人,若不出声,待母后将来知道,肯定会怨他,「您就别费心了,小舅舅不喜欢这几位姑娘。」 「皇帝如何知道明曦不喜欢?」太后觉得很不服气,这些可是她挑了又挑,称得上是京中最顶尖的美人儿。 「朕还会不清楚小舅舅的心思吗?」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充满期待的瞅着他。 糟糕,他好像露了口风,不行,绝对不能说出来,要是小舅舅以后不帮他干活,他会很麻烦的。「这……小舅舅曾经跟朕提过心目中的美人儿。」 「哀家为何没听皇帝提过?」 「这是从湖州回来之后的事,朕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皇帝快告诉哀家,明曦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聪明机智、英勇果断,这才是小舅舅心目中的美人儿。」他忘了问小舅舅穆家三姑娘为何入得了小舅舅的眼,不过穆家三姑娘在湖州阻止南越人夺取铁矿有功劳,用这八个字来形容应该很恰当。 太后噗哧一笑,「明曦随便说说,皇帝就相信了?」 「这是真的,朕很确定。」 顿了一下,太后终于察觉有异了,双眼一眯,追问道:「皇帝是不是知道什么?」 魏琰在心中一叹,越解释越藏不住,还是老实招了,「母后不必为小舅舅操心了,小舅舅有心仪的姑娘。」 「哪家的姑娘?」 他孩子气的举起右手,将食指放在唇上,「不能说,朕答应小舅舅了。」 「皇帝连哀家都要隐瞒吗?」 「母后别为难朕了,朕真的不能说,要不,小舅舅以后什么事都不告诉朕。」 「哀家逼皇帝说,皇帝不能不说,明曦不会怪皇帝的。」 魏琰坚定的摇摇头,「母后,朕可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岂能失信?」 连身分都搬出来了,太后也不好继续纠缠不清,只好退一步道:「要不,皇帝给个暗示,这样总可以了吧?」 暗示跟说了有何两样?他连忙道:「朕忘了还有事,朕先回御书房。」 「皇帝……」太后连拉他一下都来不及,他一转眼就到了寝殿门口,没了踪影。「哀家又不会吃人,皇帝有必要跑得这么快吗?」 太后不会吃人,太后只会一直唠叨到皇上想抓狂,不过这话碧嬷嬷和王超可不敢说出来。 「王超,你去镇国公府传话,哀家要见明曦。」李允晟有自个儿的府邸,可是去了十次,至少有九次见不到人,不过他会固定去镇国公府向国公夫人请安,上镇国公府递话反而比较有可能见到人。 王超正要应声去传话,碧嬷嬷抢先一步道:「太后,若是国舅爷肯说,绝对不会让皇上隐瞒。」 「你要哀家不管吗?」 「老奴觉得不妨从国舅爷身边伺候的人下手。」 「明曦有令,若没有得到他允许,身边伺候的人不准进宫。」不是她亲口审问,明曦身边伺候的人是不会老实回答的。 「太后不如将此事交给老奴,即使老奴问不出来,也可以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略一思忖,太后点了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了。」 碧嬷嬷应声出了宫,直到宫中下钥之前才回宫。 「为何去了那么久?」 「回太后,无论老奴如何逼问,绿儿姑娘皆言不知。绿儿姑娘名义上是国舅爷的贴身丫鬟,可是国舅爷出门向来只带侍卫,她并不清楚国舅爷的行踪,这倒也是事实,所以老奴只好改问绿儿姑娘平日国舅爷多与哪家公子往来,绿儿姑娘倒是回答了老奴,说是云石书坊的东家。老奴便去了一趟云石书坊,还真在那儿见到国舅爷的侍卫永泰。」永泰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国舅爷。 太后立刻明白过来,「只要盯着云石书坊的东家,说不定就可以查到明曦心仪的是哪家姑娘?」 「正是如此。」 太后盘算了一下,便道:「明日皇帝上朝的时候,你让成均浩来见哀家。」 碧嬷嬷不解的看着太后。 「哀家手上没有可用的侍卫,只好向皇上借人。」 「不知成指挥使会不会将此事告诉皇上?」 「成均浩是个忠心的,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呈报皇帝,不过,皇帝不会阻止的。」 想了想,碧嬷嬷就懂了,「皇上只答应国舅爷不说,当然不会阻止太后自己去查。」 果然如太后所料,隔日成均浩见了太后之后,便立刻去了干清宫呈报皇上,不过皇上的态度却有所保留。 「你就派人盯着,不过,留条尾巴给他们。」 「亲卫军的本领是有目共睹,除非遇到高手,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盯梢。若太后要监视的人是国舅爷,卑职还真是没把握,可是云当家就没那么大的本事了,卑职若是迟迟打探不到消息,只怕太后会起疑心。」 魏琰摇了摇头,信心满满的说:「云锦山的身手比不上亲卫军,但是警觉性很高,他:定会察觉异样,并将此事告诉小舅舅,相信小舅舅不久就会想明白,还会做出最妥当的处置,若是朕猜得没错,小舅舅应该会暂时远离京城,到时你就可以向母后交差了。」 虽然母后下了禁令,小舅舅不成亲不能离京,可是小舅舅一向我行我素惯了,这一点母后也很清楚,况且小舅舅往往在京城待上一个月就受不了了,这回已经待得够久,突然出远门也不奇怪。 自从得了李允晟送的锦盒,装着一个个金灿玲珑、小鱼形状的金锞子,穆姌最大的乐趣就是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数一遍,没法子,这些金鱼儿实在太深得她心了,教她忍不住给他按一个赞,他根本是送礼物的高手,若是教她退回去,她还真舍不得。 可是今日看着金鱼儿,她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更别说数一遍了。 李允晟昨日突然派丫鬟来传话,他要和云锦山去西域买马,暂时无法指导她下棋,也就是说,她恢复自由了。 第二十七章 这明明是她最期盼,也最值得她放声大笑的事,可是不知怎地,她却觉得心空落落的,好像失去生活重心似的……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原来她对他并非不在意、并非没有感觉,他已经强行在她的世界占了一个地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从他莫名其妙闯进她的生活开始,她原本订立好的计划就出现乱象,如今她甚至不知不觉随着他的脚步前进,再下来,岂不是真的要拿第一,嫁给他?!这可不行! 为了转移注意力,穆姌又将心思投注在创作侠义小说上,可是每当万籁倶寂时,李允晟的身影就会自动自发的跃进她脑海,他已经到西域了吗?他买好马了吗?他回来了吗?因为他国舅爷的身分,她总是忘了他还是皇商,经常要出门做生意。 时间在情不自禁的思念中缓缓前进,一个月、一个月又一日、一个月又两日、一个月又三日……因为一直没有李允晟的消息,她越来越担心,便挑了学院的休假日来到云石书坊,问问看云锦山是否回来了。 「管叔,云先生在吗?」 对云石书坊的管事和伙计来说,穆姌是云锦山的好友,至于他们为何成为好友,当然是因为她帮云锦山抄书的关系。 「穆三姑娘来得可真是时候,云先生昨日回来了。」 穆姌两眼一亮,「云先生在吗?」 「云先生晚一点才会进来,不过云先生有交代,若是穆三姑娘来了,请穆三姑娘先上书画间。」 云锦山偶尔会邀请她上二楼书画间赏画,她没有多想,立即提起脚步上楼。 红杏要跟上,却让管叔伸手挡了下来。「请姑娘留步,昨日云先生带了一批极其珍贵的画作回来,若没有得到云先生许可,不能上楼。」 「可是……」 「云先生很快就会回来了,我请伙计给姑娘沏盏茶过来。」管叔看了一旁的伙计一眼,伙计立刻去茶水间给红杏沏茶。 书画间展示的并非只有书画,还有一些玉石雕刻,而所有作品皆出自默默无闻的文人和工匠之手,若是有投资眼光的,也许就能在这儿买到日后大师的作品,赚取的价差可能是数十至数百倍。 云锦山当然不完全卖新人作品,也有名人作品,不过名人的作品通常不会展示出来,而是私下询问交易。 总而言之,单看这个书画间,穆姌就可以看出云锦山是一个很有艺术眼光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善书画的关系,她很喜欢二楼的书画间,就是在这儿耗上大半日也不觉得无聊。 可是她刚刚欣赏了一幅画,正想看向第二幅画,突然被某人从后面拉住,拖进专供贵客买画赏书的雅间,身子还被压向墙面。 穆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放声尖叫,可是才刚张开嘴巴,就被对方伸手捂住了。 「你想让人发现我们有私情吗?」李允晟戏谵的道。 定睛一看,真的是李允晟,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他如此吓她,又恼了,张开嘴巴用力咬了他的手一口。 他吃痛的低呼一声,连忙收手,看看手上已经烙下她的牙印。 他笑着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牙印,「啧!你骨子里果然住了一只小老虎。」 「那你还不离我远一点?」 「我就是喜欢里面住着小老虎的小狐狸。」 「你还是里面住着老狐狸的大野狼。」 李允晟细细品味了一番,深表同意的点点头,「相当贴切。」 穆姌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明明是骂他狡猾又残暴,他却一副深感荣幸的样子,他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他可不想纠缠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贪婪的看着她,逗弄道:「想我了吗?」 「谁想你?」 「不就是因为想我才来这儿的吗?」昨日回京,他原就想让丫鬟请她今日过来,可今日正好是学院休假日,他想着她也许不方便出门,还以为要等到明日才能见到人。 「我……我是来买笔墨纸砚的。」为何听起来很气虚?她果然是很实诚的人。 「小骗子!」李允晟爱怜的抬手轻刮了下她的俏鼻。「若非找我,管叔不会让你上来。」 「我是来找云锦山。」 「云锦山是很好的借口。」 「我找云锦山有事。」穆姌这也不算说谎,只是她找云锦山的事,就是为了确定李允晟是否安然回京了。 顿了一下,李允晟恍然道:「对了,竹山先生。」 「什么竹山先生?」虽然早知他有疑心,不过是苦无证据,可是为何他如此肯定呢?难道云锦山真的出卖她? 「不就是你吗?」 她越想否认,越显得心虚,还不如沉默以对。 李允晟不急着要她承认,终有一日她会对他敞开心胸,于是转而道:「我可想死你了,夜里梦中全是你。」 「我是不是在梦中拿刀追杀你?」穆姌不知道自个儿是否脸红了,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他惊讶的挑起眉,「你如何知道?」 不会吧,她真的在梦中追杀他?她半信半疑,「你做了何事,为何我要追杀你?」 李允晟笑了,「你真聪明,若不是我做了这件事,你也不会追杀我。」 穆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掉入某人设下的陷阱,她不自觉的想往后退,可是背贴着墙,已经退无可退。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做了哪件事?」 「不必了。」她是不是拒绝得太快了?好像她知道什么似的……不会吧,他不可能直接跳到法式舌吻这个阶段,这太犯规了,好吗?他们的关系连牵个小手都还不够格呢! 「我以为我们还是说清楚的好。」不容她反抗,李允晟突然俯身堵住她的嘴…… 回到侯府,穆姌仿佛还可以听见自个儿急促的心跳声,还可以感觉到李允晟留在她唇上的热度。 那时候她应该一巴掌给他甩下去,可是她只觉得整个人醉了,醉在他霸道蛮横的豪夺下,醉在他浓烈火热的情意中…… 「小姐!」红杏一脸严肃的看着穆姌,突然喊了一声。 吓得穆姌瞬间从旖旎的情境中回过神,整个人心虚的往后一缩。「何、何事?」她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唇瓣,这丫头是不是发现了?可是那时候红杏上楼,她已经回到书画间赏画了啊。 「小姐会不会嫁给国舅爷?」 「当然不会,相处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嫁皇亲国戚。」为何她的口气听起来软趴趴的很没力? 「既然小姐不愿意嫁给国舅爷,就不应该跟国舅爷私会。」 「我哪有跟他私会?他不过是指点我下棋。」穆姌真的不认为他们这算私会,无论如何,她并非出于自愿。 红杏的眼神变得更犀利,「今曰小姐是不是在书画间见了国舅爷?」 穆姌直觉想要否认,可是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她对红杏从来没有隐瞒,一来,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身边有个清楚状况的人帮忙掩护更好;二来,她觉得人不可能独自面对问题,总要有个可以商量询问的对象,而红杏忠心耿耿又护着她,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每次小姐见了国舅爷之后,眼睛总是水水亮亮,今日还脸儿红通通的,我岂会看不出来?小姐别想要否认。」 「我……有这样吗?你是不是看错了?」穆姌觉得心情好矛盾,每次「被迫」跟李允晟见面,她明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离,可是离开之后她又有点想念能够看到他的时候。 「我岂会骗小姐?」 顿了一下,穆姌委屈极了,「我又不想见他。」 红杏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离他远远的,真的!」穆姌雄心万丈的举起手,无论是否做得到,她的心意绝对是真的。 「我觉得小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小姐根本不是国舅爷的对手。」红杏可是发自内心、非常诚恳的建议,小姐一次又一次的败阵下来,何苦来哉? 穆姌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又狼狈又恼怒,可是张着嘴,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事实就是如此,即使太伤人了。 虽然李允晟带着云锦山远离京城一个多月,太后还是知道弟弟的心上人是谁了,不过并不是透过亲卫军得知的,而是经由镇国公府的侍卫队。 第二十八章 她见了成均浩之后,李允晟三日后就去了西域买马,她岂会看不出来怎么回事?这次皇上铁了心站到他小舅舅那一边,这只说明一件事,她必定会不满意明曦心仪的女子,这让她更好奇那个姑娘究竟是谁了。既然不能用亲卫军,她就透过镇国公府的侍卫队,而且她不让镇国公府的人盯着云锦山,而是盯着云石书坊,说不定更容易查清楚明曦心仪的女子是谁,没想到还真被她料中了。 「武阳侯府的三姑娘?」 「是,武阳侯唯一的女儿,不过镇国公府的侍卫只见他们一前一后从书画间走下楼,并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事先相约在那儿见面。」碧嬷嬷摸着怀里的书信,也不知这上头查到的消息能否讨太后欢心。 「不是说管事禁止丫鬟上楼吗?」太后已经相信他们有私情了。 「是,侍卫原是想跟上楼瞧瞧,可是见丫鬟遭到管事阻拦,他只能放弃。」 「他跟上去只会打草惊蛇。」顿了一下,太后显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武阳侯夫人不是只生了两个儿子吗?」 「是,穆家这位三姑娘是庶出的。」 太后忍不住皱眉。虽然有不少庶出的姑娘凭着自身的能耐成为宗室权贵之家的主母,可是庶出的终究不如嫡出的,更重要的是,庶出的姨娘绝对没什么好出身,有的更是罪臣之女,明曦如何能娶这种人的女儿? 「江闵可有调查穆家这位三姑娘?」 碧嬷嬷无声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她取出怀里的书信递给太后,「江统领有言,若是直接找学院查问,可能会惊动国舅爷,只能偷偷潜进学院查看穆家三姑娘过去的表现。」 太后明白的点点头,拆开信一看,一张脸顿时绿了。 「太后,这位穆家三姑娘有何问题?」碧嬷嬷不安的问。 太后实在说不出话来,索性将信扔回给碧嬷嬷,让她自个儿看。 碧嬷嬷看了大惊失色,实在不敢相信,「这会不会是哪儿出了差错?国舅爷怎么可能看上如此平庸至极的姑娘?」 没错,明曦不是野心不大,而是为了保护镇国公府,因此不得不委屈自个儿远离朝堂,当个皇商,更别说他生得绝代风华,自幼又是个聪明绝顶的,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会看上一个平庸至极的姑娘? 仔细想了又想,太后只有一个很荒唐的念头,「难道是明曦有什么把柄落在穆家三姑娘手上?」 碧嬷嬷舌头打结了。国舅爷就是只狐狸,只有他抓人家的把柄的分,哪有人可以抓得到他的把柄? 「哀家知道这太荒唐了,可是若非如此,明曦如何会看上一个平庸至极的姑娘?」 「穆家三姑娘也许有过人之处。」碧嬷嬷乐观的道。 「若真有过人之处,她在学院的表现会只有倒数第三吗?」太后头疼得整个人倒在贵妃榻上。 碧嬷嬷可不敢火上加油,只好提议道:「太后不如传唤穆三姑娘进宫,当面问个明白。」 「哀家今日见谁,明日京中权贵之间就传得沸沸扬扬,若是有人细细推敲,闹出什么流言蜚语,哀家还真不好阻止明曦娶那位姑娘。」后宫没有皇后,皇上的妃嫔只能盯着她这个太后,打探她这儿的风吹草动,猜测皇上想抬举谁、想压着谁,再加上如今京中贵夫人有谁不知她正在为明曦挑选贵女,此时传唤穆家三姑娘,不等于告诉所有人她看上穆家三姑娘了吗? 碧嬷嬷小心翼翼的又道:「国舅爷性子执拗,若是真的对穆家三姑娘动了心思,太后只怕不好阻止。」 是啊,明曦骄傲而执拗,不能忍受别人对他的事指手划脚,要不,当初他又岂会一逮着机会就向皇上讨要可以自行婚配的圣旨? 「太后,不如老奴私下去见见穆家三姑娘?」 「你是哀家身边最重要的人,你代表的是哀家,你去见穆家三姑娘,与哀家传唤穆家三姑娘进宫,用意皆是相同。」 「老奴不会教人发现。」 太后摇了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哀家身边最重要的嬷嬷去见她,难保她不会生出歪心思生事,而且哀家相信,明曦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必是她使了坏心眼设计明曦。」 碧嬷嬷的看法不同,以国舅爷的性子,他不想娶,谁也别想逼着他娶,但若是他想娶,对方不嫁也不行,再说了,若穆家三姑娘真使坏心眼设计国舅爷,就表示她绝对不是平庸至极之辈,不过这些她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明说,毕竟国舅爷是太后的宝贝疙瘩,无论发生什么事,对的都是国舅爷。 太后坐直身子,坚决的道:「哀家得想个法子阻止。」 「太后如何阻止?」 太后伸手要来江闵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近似自言自语的道:「明曦自幼骄傲,如何愿意委屈自个儿?若是能让穆家三姑娘在众人面前丢脸,他还愿意娶这位姑娘吗?」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穆家三姑娘若在众人面前丢脸,别说明曦看不上眼,她自个儿也没脸面再纠缠明曦。」 「太后如何让穆家三姑娘丢脸?」 「哀家可以在学院举行竞赛,譬如琴艺竞赛,你觉得如何?」 略一思忖,碧嬷嬷明白太后的意思了,「穆家三姑娘好像没有选琴艺科。」 「哀家倒是忘了,必须挑选穆家三姑娘学习的科目,还要成绩最不好的……」太后突然想到穆姌倒数第三的成绩,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哀家看她应该没有一科擅长。」 「不知穆三姑娘如今学习哪些科目?」 「你再去找江闵,教他查清楚。」 「太后,这事还是让老奴出面好了,老奴直接找山长,说太后想看一看梅字号的姑娘,甚至明白表示太后想举行竞赛。」 「山长会不会猜想哀家有意从其中为明曦选一门亲事?」 「这也不是坏事,若是穆家三姑娘竞赛时落在最后,丢脸丢大了,就更不好意思纠缠国舅爷了。」 「好,明日你就去学院见山长,待你回来,哀家再想想如何安排。」太后一扫先前的郁闷,仿佛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 【第十章 拿掉倒数变第一】 若问穆姌,女子学院最得她心的是哪一处,当然是逍遥阁。 这儿可以称之为学生交谊厅,若是嫌日子太无聊了,想听京中最近流行的八卦,来这里准没错,而且只要来过一次,就会知道东家长西家短不是三姑六婆的专利,而是每一个女子都难以抗拒的诱惑,这让她终于不再觉得道人是非太缺德。 不过,今日的气氛为何怪怪的?平日走进这儿,没有人会留意,因为大伙儿的嘴巴和耳朵都很忙,可是这会儿她可以感觉到许多偷偷打量的目光。 穆姌故作镇定的找了空位坐下。发生什么事?虽然近来她在骑术课表现很好,开始被大伙儿认识,但是绝对称不上红人。 「姌儿!」纪灵儿欢喜的跟在后头冲了进来,完全不顾自个儿的嗓门引来众人侧目,她紧紧抓住穆姌的手,激动的道:「我们铺子的生意很好,截至目前为止,应该是名列第三,第三耶!你相信吗?」 穆姌两眼瞪得好大,白花花的银子总是讨人喜欢,「我们的铺子有这么赚钱吗?」除了一开始针对铺子的设计和经营策略提供想法,之后她就做了甩手掌柜,没想到铺子会经营得如此好,想来最近银子都很喜欢她吧。 「对啊,尤其是你提议的礼盒,卖得更是好极了,说不定明年我们可以各分得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穆姌笑得阖不拢嘴,五十两银子已经非常可观了,没想到足足涨了一倍! 见状,纪灵儿受不了的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个小财迷!」 穆姌不服气的对她做了一个鬼脸,「难道你不贪财吗?」 「我再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 「我知道,贵女嘛,总要有点矜持。」 「不是,因为我姨娘出身皇商,我若是表现得太贪财,不但我要挨骂,还要连累姨娘受罚。」 穆将不敢置信的道:「这么严厉?」 「母亲要我认清楚自个儿的身分,我是郡王府的姑娘,可不是商贾之女。」 穆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为了挽救灵儿的成绩,郡王妃还找人家姨娘商量呢!商贾之女又如何?等到没钱的时候,就会恨不得自个儿生在商贾之家。 第二十九章 「姌儿!」齐吟妃惊天动地的跑进来,一如纪灵儿,完全无视他人投来的目光,扑到穆姌旁边,激动的抓住她。「你知道了吗?这个月你已经挤进前十名了!」 女子学院每个月会排一次名次,这是一种提醒。 穆姌懵了。她的棋艺排在倒数第一,她竟然还可以跑到梅字号的前十名?!怪不得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有许多人偷看她,想必大伙儿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先前一直在倒数第三的人越过许多甲班的人冲到前十名,这确实够刺激了。 「如今你已经成为学院最传奇的人物了!」齐吟妃真的很高兴穆姌有好成绩。 两位好友同样是庶女,纪灵儿出身郡王府,那是真正的宗室,安郡王还深得皇上看重,女儿又岂会嫁得不好?然而武阳侯府却已经没落了,如今的武阳侯还只是个编书的文官,穆姌成绩不好,可是会挑不到好亲事。 穆姌嘿嘿一笑,「这太夸张了。」 「这是真的,难道你没听见大家都在议论你的事吗?」 「议论什么?我得到神仙指点,突然变得很厉害吗?」穆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齐吟妃轻拍了她一下,「别闹了,她们都在传,过去你一直刻意隐藏自己,说不定你在棋艺方面倒数第一也是假装的,最好小心你。」 这会儿穆姌可笑不出来了,「真的有这样的传言?」 齐吟妃点了点头,压低嗓门道:「太后准备在学院放年假前三日举办棋艺竞赛。」 「我怎么没听母亲提过这件事?」纪灵儿相信母亲必然比别人早一步得到皇家消息。 「太后为何突然想在学院举办棋艺竞赛?」这是穆将关心的问题。 「有传言说太后是为了国舅爷的亲事。」 「什么?!」穆姌惊吓得差一点跳起来。 齐吟妃和纪灵儿同时挑起眉,纪灵儿觉得古怪的问道:「你今日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只是觉得很惊讶,太后如何能用这种法子为国舅爷选妻,这会不会太随便了?难道你们不觉得吗?」穆姌努力稳住心情,太后给李允晟选妻关她何事,她何必如此激动? 好吧,这件事出现的时机有点诡异,但是,不可能跟她有关联。 「我看太后也是被逼急了。」 纪灵儿点头附和,「国舅爷迟迟不肯成亲,甚至已经有断袖之癖的流言传出来。」 穆姌唇角一抽,这绝对是那个家伙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免得老是有姑娘在他面前掉东西啊摔跤之类的。 「不过,太后为何单选棋艺这门课?」 齐吟妃摇摇头,「我没听说,不过就我所知,太后很喜欢下棋。」 「太后不只是喜欢下棋,还是高手。」 「可以不参加吗?」穆姌满心期待的问。 「听说学院梅字号的学生都要参加,不过没有上棋艺课的学生可以弃权。」 穆姌顿时眼神死,这不是教她非参加不可吗?这很不公道,为何她不能弃权? 「姌儿,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哦!」齐吟妃很期待穆姌吓坏学院每一个人。 「我为何要好好表现?」她连表现都不想表现,好吗?! 虽说宫中岁月寂寞,但是太后也不该拿她们这些学院的姑娘当乐子,她不信太后会经由棋艺竞赛为李允晟选妻,李允晟可是超级难搞,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从最后变成第一,这不是很神气吗?」 纪灵儿举双手赞成,「对啊,教她们见识你的厉害!」 「何必呢?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 齐吟妃和纪灵儿同时一瞪,异口同声骂道:「没出息的丫头!」 「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若非他们一个一个跳进来搅局,她会从倒数第三爬到前十名吗?如今已经够招摇了,她可不想再添上一笔谈资。 瞪着她半晌,齐吟妃和纪灵儿没辙的放弃了,纪灵儿还叹了口气道:「你的小脑袋是如何长的?」 穆姌笑而不语,思绪不自觉又转回太后身上,突然搞出棋艺竞赛,正好是她最弱的一项,难道是……不会吧,这太荒谬了,太后怎么可能冲着她来?不可能,除非李允晟已经在太后那儿报备她的事,可是他一直坚持她要拿第一,可想而知,她未达目标之前,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谁可以告诉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虽然不信李允晟已将她的事上报太后,可是棋艺竞赛来得太诡异了,穆姌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于是下了学,她直接去了云石书坊。 「我回来有十日了,你终于知道要找我下棋了。」李允晟的目光直接落在她唇上,他真想再尝尝她甜美的好滋味。 「你在看哪儿?」若是手上有东西,穆姌一定砸过去。为何众人会一直将他视为冰清玉洁的冰山?这个男人根本是色胚,骗死人不偿命! 「我当然是想看哪儿就看哪儿。」他的目光继续往下,那日为何没有逮住机会摸两把呢? 「李允晟!」她直觉反应是伸手遮胸,可是马上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充满了暗示,连忙将手缩回来。 李允晟暧昧的朝她笑着,那邪邪的眼神好像在跟她说:原来我们的心意相通,你是不是也很遗憾我没有摸两把? 「李允晟,若是你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我现在就走。」 「我有不好好与你说话吗?知道了。」 李允晟唤了一声永泰,永泰立刻推门而入,李允晟让他送来棋盘。 穆姌赶紧出声阻止,「不必麻烦,我不是来下棋的。」她实在懒得跟他演戏了。 「我不是说了,若是不想我继续指导你下棋,除非你能赢我。」 「我就是不想拿第一,何必你指导我下棋?」 李允晟看了永泰一眼,永泰立刻明白的退出雅间,在接收到某人带着期盼又带着威胁的目光时,永泰意会的将门留了一小道缝。 「为何不想拿第一?」李允晟早就看出穆姌的心思,不过他还以为她永远不会说出来。 「我就是不想拿第一,难道不行吗?」 「这不合理。」 「如何谓之合理?」 「没有人不想拿第一,再说了,明年二皇子选妃、皇上最敬重的皇叔敬亲王要挑孙媳妇,这可是京中真正的贵中之贵,所有贵女都惦记着这两门亲事。」 「我不想嫁皇亲国戚。」 「为何不想嫁皇亲国戚?」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爬得快,摔得也很快?我宁可走几步就歇下来喘口气,还能欣赏沿途风光,纵使速度慢了点,却不会错过每一处景色。」 李允晟眼中掠过一抹赞赏,却故作伤脑筋的道:「你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什么?」 穆姌懒得再跟他废话,还是赶紧说正事,「你可知道太后要在学院举办棋艺竞赛?梅字号的学生都要参加,听说是为了国舅爷的亲事。」 「皇上答应我,我的亲事可以自个儿作主,即使太后为我相看对象,也要我点头同意,否则我不娶甚至一走了之,太后可要丢脸了。」 原本她还想不明白,太后要李允晟娶谁,一道圣旨不就解决了吗?原来是因为他早就拿到了「免死金牌」,但这更加深她认为太后是针对她的怀疑。「太后是不是知道我?」 「我可没说。」他只是刻意让镇国公府的侍卫察觉她的存在,太后于是也知道了,原本他觉得还没摆平她,若是太后在一旁揽局,她肯定更不容易应付,可是一个多月的分离教他想明白了,既然谁也无法阻止他拥有她,又何必遮遮掩掩?太后肯定看不上她,但是太后不敢乱来,就怕惹恼他了,不如让太后出招。他看上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胆怯畏战的人,重要的是,她愿不愿意迎战? 「你真的没说?」 「我告诉皇上了,可是皇上答应我不会说出去。」 他告诉皇上了?穆姌突然觉得安稳的世界完全瓦解了,不,自从这个男人强行进入她的世界后,她的世界就一直在变形,走向瓦解是迟早的事,只是她不甘心屈服。 「皇上知道分寸。」 为何这句话听在她耳里像是——皇上会说出去,但不会说得太明白?穆姌唇角一抽,突然觉得这是他预谋的,明知道成天喊着一言九鼎的帝王是最有可能回头咬人一口的,还泄露给他知道,这不是故意的吗? 第三十章 「太后知道了又如何?你给她点颜色瞧瞧,教她知道你的厉害,以后少来招惹你。」李允晟很期待她制造出来的惊喜,肯定会教整个京城沸腾……呵,他喜欢的女人果然是个狠角色。 她仿佛听见一群乌腊从头上飞过去啊啊啊的声音,这个男人以为她面对的只是他姊姊吗?「我的棋艺在学院是倒数第一。」 「不过是将倒数两字拿掉,你何必太计较?」 穆姌真的很想扑过去咬死他,他绝对是故意的! 「你乖一点,要是拿第一,我送你三个锦盒。」李允晟的口气简直是在哄孩子。 她的心忍不住一颤,三盒的金鱼儿,这不是等于很多银子吗?怎么办,她的心好痒哦! 可是最后她还是坚持住了。「不要!」 「十个锦盒。」他好笑的一挑眉。 哇!这位国舅爷是土财主吗?穆姌的理智正在龟裂,只是为了十盒的金鱼儿就舍弃她长期的伪装,会不会太不争气了?好吧,至少有一件事要先搞清楚,「你为何要送我金鱼儿?」 「你不就是个小财迷吗?」 「是,我是小财迷,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金银可以随意收买。」这个可恶的男人,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初相遇时她狂妄的钓了一篓子的鱼儿给他,因此他刻意将金锞子做成小鱼的样子,呿,这小心眼的男人。 「你非君子,乃小女子也。」 若是再不走人,穆姌保证会扑过去咬死他。 「我会准备十个锦盒,记得拿第一。」 她恶狼狠的回头瞪他一眼,送上「不要」两个字后,大步走人。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某个躲在外头偷听的人终于恍然大悟。「我知道为何他喜欢这个丫头了。」 永泰不发一语的看了云锦山一眼,如今才知道未免太差劲了。 「原来他喜欢被人家踩在脚底下的滋味。」 永泰觉得自个儿好像被雷劈到了,还好爷没听见,否则云公子会先「享受」到被爷踩在脚底下的滋味。 每回李允晟进宫,太后总是特别开心,恨不得将慈宁宫的所有好东西都搬出来给他,因为知道要他走进这儿真的很难,毕竟后宫女人太多了,容易招惹是非,可是今日见到李允晟,太后不但一点笑容也没有,还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难得你今日会进宫看哀家。」三日前她才敲定何时举办棋艺竞赛,今日他就来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与穆家三姑娘私下往来密切吗? 「臣弟听说太后准备在京华女子学院举办棋艺竞赛。」心知肚明的事,李允晟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虽然早猜到他的来意,太后还是很恼,这个小子就不能先关心问候她这个姊姊几句吗?她知道他没耐性,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可是她又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听说太后是为了臣弟的亲事,臣弟觉得很困惑。」 「谁说是为了你的亲事?哀家的记性还好得很,可没忘了你手上有皇上允你自行婚配的圣旨。」 「太后为何故意误导众人?」 太后觉得很委屈很郁闷,「你是不是早已料到有此一日?当初西域使节来访,哀家看着你跟西域使节的双人剑舞,可谓胆颤心惊,生怕你一不小心死在对方剑下,而你甘愿冒险竟然是为了图谋自行婚配的圣旨,你可知道事后哀家有多难受?你只想着自个儿,从来不在乎哀家的感受。」 「若非成均浩打探到西域使节意图藉献舞之名刺杀皇上,皇上和臣弟一时难以分辨此为西域君王之意还是某位大臣之诡计,为了避免议和变成宣战,臣弟才会想到陪同剑舞化解此局。」当初他讨要自行婚配的圣旨真的是灵机一动,太后成日嚷嚷着给他挑个最出色的贵女当妻子,他真担心哪日从外头回来,府里会多一个陌生女人,既然皇上豪爽的随他开口要任何赏赐,他岂能不好好把握机会? 「你就是怕哀家插手你的亲事。」 「这倒是。」 「你——」骂了也没用,太后转而道:「哀家很想知道你的心上人会如何应战。」 「太后刻意选了棋艺竞赛,不就是因为查到她在棋艺这门课的成绩最不好。」 「只是不好吗?她是倒数第一。」 李允晟实在搞不懂不好和倒数第一有何差别,不过他可不想再挑起太后的怒火,「是,倒数第一。」 「就是因为倒数第一,哀家越能看出她对你的态度如何。」 若穆姌的棋艺真是糟透了,为了他却卯足全力应战,太后就会接受她?他心存怀疑,但他无意在这件事情上头纠缠不清,他今天来最重要的目的是表明自己的立场。「臣弟打定主意娶她,谁也别想阻止。」 太后脸色一沉,「她有这么好吗?」 「臣弟就是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太后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不由得一怔,半晌,口气缓和了下来,「哀家不敢期望她在年度考核拿第一,但至少在棋艺竞赛拿第一。哀家没有挑在明日举行竞赛,算是给她机会了,这会儿到放年假之前还有一、两个月,她若是肯用心钻研,说不定还有机会。」 李允晟冷冷一笑,「若她真是倒数第一,就算给她一年的时间她也不可能成为第一。」 「既然没本事,如何敢对你纠缠不清?」 「执意娶她的是臣弟。」 太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鬼迷心窍了吗?」 「是啊,臣弟是鬼迷心窍了,不过太后也别小看她,输赢总是要到最后一刻才知道。」 说完,李允晟并未行礼,潇洒的直接起身离开慈宁宫。 太后陷入沉思,许久未发一语。 「太后。」碧嬷嬷担心的唤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方才缓缓开口,「阿碧,哀家会不会错估情势了?穆家三姑娘有没有可能藏了一手?」 「太后何出此言?」 「你没听见明曦的警告吗?明曦从来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若是其他人,他定会冷眼旁观等着看热闹,可因为是哀家,他不忍心哀家闹笑话,只好给哀家提个醒。」 「老奴想不明白,穆三姑娘为何要藏一手?」碧嬷嬷当然不敢直言,对太后而言,穆三姑娘不闹笑话,闹笑话的就变成她自个儿了。 「这事哀家也想不明白。」 「国舅爷会不会只是故弄玄虚?」 「哀家已经跟学院定下日子了,他又何必这么做?」 碧嬷嬷想想也对,又问:「若是穆三姑娘真的藏了一手,太后有何对策?」 太后勾唇一笑,「你觉得她会是哀家的对手吗?」 碧嬷嬷吓了一跳,「太后要亲自与她对弈?」 「哀家都还不知道是不是明曦太高看她了,没能拿第一,她也没有资格与哀家对弈。」 「老奴要不要先跟山长打一声招呼?」 「不必,暂定如此,若是夺得第一的真是她,哀家就陪她下一盘,若不是,哀家何必多此一举?」她又不是真的给明曦选夫人。 「太后所言极是。」 太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双肩一垮,唉声一叹。 碧嬷嬷很了解太后,心知她又想起刚刚国舅爷的态度,连忙安慰道:「太后别难过,国舅爷自由自在惯了。」 「他可是哀家一手带大的,怎能为了一个姑娘如此伤哀家的心?他啊,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碧嬷嬷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太后不过是发发牢骚,若她跟着附和一、两句,错的就不是国舅爷,而是她这个奴才了。 随意看了一下李允晟派丫鬟送来的棋谱,穆姌冷哼一声,这个男人真的很可笑,若她只有倒数第一的资质,就是棋谱全看遍了,她也不可能从倒数第一爬到最顶尖的位置;若她拥有最顶尖的资质,就是不看这些棋谱她也能稳稳拿第一。 上一世为了陪老爸下棋,她看的棋谱更多,这真的不够瞧。 可是教她将棋谱扔到一旁纳凉,她又觉得过意不去,好像不全力以赴在棋艺竞赛夺得第一就太对不起他了。 那个男人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这儿安排眼线?想到这里,穆姌侧着头看向红杏,红杏很认真的在做着针线活儿,而且她很肯定红杏不会出卖她,所以就算她偷懒不看棋谱,李允晟也不会知道……算了,做人要实在,随便翻一下,做个样子就好了。 第三十一章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个儿的行为很可笑,为何她要为那个男人如此劳累?若是在太后面前出丑,太后看不上她,岂不是可以借机甩掉他吗? 没错,不必看了,穆姌正准备阖上棋谱,给疲惫的眼睛按摩一下,红杏突然出声了—— 「姑娘在棋艺竞赛一定可以拿第一。」红杏不清楚小姐在学院的情况,但是光看纪灵儿和齐吟妃每隔几日就来府里找小姐指导下棋,她很清楚自家小姐很厉害。 穆热瞪了她一眼,「我为何要拿第一?」 「姑娘和国舅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穆姑夸张的大笑三声,「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如此可笑的笑话。」 红杏看向她,那带着几分鄙夷的眸光好像她才是那个可笑的笑话,「我真的觉得姑娘和国舅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什么眼神,真是教人不爽!穆姌高傲的扬起下巴,「我不嫁皇亲国戚。」 「我知道,小姐老是为了这个问题跟姨娘争执不休。」 「既然知道,你还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事实啊。」 穆姌舌头打结了。好,她不嫁皇亲国戚是一回事,他们天造地设又是另一回事,难道她自己也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别闹了,他们每次见面总会将气氛搞得很糟糕,这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根本是最佳怨偶……等一下,这句话为何怪怪的? 红杏忍不住提出疑问,「小姐可有想过,若是国舅爷娶了别家的姑娘,姑娘可以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我当然不在乎!」从一开始她就认为他应该娶一个身分外貌都能与他相配的贵女,可是为何想象那情景,她会觉得心好像被剜了一块呢? 「是吗?」 穆姌懊恼的一瞪,「你有何意见?」 红杏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闭上了。 「你不是很实诚吗,为何不说?」若不是两人有一点距离,穆姌一定用手指狠戳她的额头,她这做丫鬟的架子怎么摆得比她这个主子还高? 「我怕小姐生气。」 「哈你会怕我生气?这才是笑话!」穆姌自知是个没出息的主子,摆不出主子的威严,没法子,她骨子里的自由意识太强烈了,丫鬟只要跪下来,她往往就阵亡了,没想到红杏居然会怕她生气? 「我当然会怕小姐生气,小姐一生气就唠叨个没完,我老是担心小姐会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真的挺可怕的。 穆姌听见成群结队的乌鸦从头上飞过去。她早该认清楚红杏只懂得吐槽她,哪会怕她? 「小姐,你生气的时候真的很爱唠叨。」红杏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我有这种习惯吗?」穆姌恨不得拿一块破布塞住红杏的嘴巴,但要是真的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更丢脸,召公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让红杏尽情的发表意见,绝对好过拿破布堵住红杏的嘴。 红杏很用力的点点头,「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唤橙兰和黄菊进来问话。」 穆姌真想跪下来求饶,你一个吐槽就够了,还要再来两个吗?你是嫌你家小姐还不够狼狈吗? 清了清嗓子,穆姌努力振作起来,很有气魄的道:「你想说什么尽量说,我保证不生气。」 「真的吗?」红杏不太相信。 穆姌有点恼了,口气带着不悦,「说啊!」 「小姐很喜欢国舅爷。」 穆姌觉得好像被雷劈到了,耳边嗡嗡响,脑袋里也一片空白。 「小姐真的很喜欢国舅爷。」红杏不是故意再强调一遍,而是小姐没反应,她以为小姐没听清楚,而且这次她还多加了真的两个字,保证小姐听得清清楚楚。 「我很喜欢他?」穆姌激动得跳了起来,手上的棋谱掉落在地。「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每次见了他之后,我的眼睛总是水水亮亮、脸儿红通通的关系吧?你给我听清楚了,那是因为我被他气得想喷泪,气得脸都涨红了!」 红杏微微往后一缩,咽了口口水,「不是。」 「嗄?」 「是因为每次小姐要去云石书坊下棋的时候,心情总是特别愉快。」 穆姌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她优雅的坐了下来,故作姿态的挺起胸膛道:「那是你的错觉,我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愉快的心情。」 红杏不说了,只是看着她。 穆姌见了忍不住又来气,「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抱着何种心情去云石书坊下棋,难道我会比你还不清楚吗?」 「我可以理解小姐的心情,小姐不想嫁皇亲国戚,当然不能承认自个儿喜欢国舅爷,可是小姐老教我们要坦诚相对,自个儿却做不到……」红杏无奈的摇头叹气,显然非常不认同她的说一套做一套。 「我……怎么会没有坦诚相对?」为何她的气势一下就被打趴? 「明明很开心却说感觉不到,这不就是不坦诚吗?」红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为何她无法狠下心来拿一块破布塞住红杏的嘴巴?穆姌教自个儿忍住、忍住,一字一字的说:「我没有喜欢他,绝对没有。」 红杏懒得说了,继续做针线活。 「红杏!」 红杏懒懒的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我的话还没说完。」穆姌没好气的低吼。 红杏这一次连头都不抬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若是小姐还有话要说,就对自个儿说吧。」 穆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有这样的丫鬟吗?接着她丧气的垂下肩膀,当然有,不就是她的丫鬟吗? 穆姌像个小可怜似的整个人缩在软榻上,盯着红杏一会儿,又垂下螓首。 她真的不觉得去下棋时心情特别愉快,倒是战斗力十足……好吧,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她根本不会如此认真的看待跟他下棋这件事,好吧,她对他有点心动,虽然老想一口咬死他,但是没有人像他一样如此费心讨她欢心,又是送银票,又是送金鱼儿,他简直将她这个人摸透透了,她如何能不心动呢? 好吧,她喜欢他,可是难道因为喜欢他,她就必须在棋艺竞赛拿第一吗?她还是不想嫁给他,撇开他们之间有多少阻挠,单是皇亲国戚这个身分,他就不是理想的对象,她可不想重蹈原主前世的悲剧,虽然李允晟不是皇子,但是自古以来,国舅爷是最不可能跳出夺嫡之争的人物,这一点从他身为皇商还是被皇上委以重任就看得出来了,很明显的,无论他愿总与否,将来他势必会卷入夺嫡之争。 穆姌幽幽一叹,她该如何是好? 【第十一章 坦诚心意】 过去几年,穆姌一直以为从未丢失属于自己的自由奔放,可是如今方知她已经有所改变了,不然若是以她以前的个性,遇到喜欢的人,哪会去想两人的距离有多远、问题有多少,现代人就是应该勇敢去爱,即使最后分手了,也觉得值得。 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终究抹去了她一部分的自我,因此认清楚自个儿的感情后,她只是更缩成一只没出息的乌龟,恨不得躲得李允晟远远的。正好这几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学院停了三日课,紧接着是武阳侯府每年的冬季温泉之行,她更有了不去云石书坊的理由。 当然,她不敢期望棋艺竞赛之前可以一直避不见面,可是她绝对没有想过她会被他当成布袋扔到马背上。 「李允晟,你疯了吗?!」穆姌的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虽然知道他不是文明人,但是也太野蛮了,怎能像盗匪一样半夜闯进人家房间掳人?好吧,就算要掳人,好歹给她穿外衣的机会,直接用皮毛将她包起来抱走,这象话吗? 「你最好安静一点,夜深人静的,很容易将庄子的人吵醒。」李允晟不曾用如此暴怒的口气对她说话,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不痛快。 若是聪明人,此时绝对不会招惹他,可是眼看马儿离庄子越来越远,穆姌安静不下来,不过她很识相,知道要收起爪子,努力扮演一只善良柔弱的小绵羊。 「李允晟,你冷静下来,明日早上我没有出现在祖母面前,众人见不到我,我的名声就毁了……你也不希望娶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姑娘吧?」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给老夫人送信了。」他的声音缓和下来,显然很满意这个时候她懂得摆出低姿态。 第三十二章 「什么?!」这根本是直接毁了她的名声! 李允晟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她明显被吓到了,身子猛地一僵,他开心的放声大笑,气得她恨得牙痒痒的,很想咬死那位嚣张的野蛮人。 「别紧张,你是代替老夫人去向此时在庄子养病的镇国公夫人请安,因此明日众人没见到你也无妨。」换言之,只有老夫人知道真相,他已经对她特别心软,并未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你竟然连镇国公夫人都拖下水!」所以意思是镇国公夫人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她要申诉,她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有问题的是野蛮不讲理的李允晟! 「大嫂很疼我,如今终于等到我有成亲的念头,她岂能不帮我?」他七岁回镇国公府,大嫂就担负起养育他的责任,大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点也不输给太后。 穆姌的心凉了大半,看来为了掳走她,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她原本以为来庄子泡温泉更安全,没想到反而将自个儿推到虎口了。 「你究竟想如何?」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穆姌全身寒毛一竖,「什么地方?」 李允晟不屑的低头看她一眼,「迟早是我的人,还怕我欺负你吗?」 「我还不是你的人。」这是不是有默认她会嫁给他的嫌疑?原本没有,她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可是如今他闹出这么一出,她还能嫁给别人吗? 闻言,他愉悦的笑了,「不是教你别太计较吗?」 「这是事实!」穆姌快抓狂了。 「事实就是,你是我的女人。」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你真的很吵。」 穆姌发誓,一旦她恢复自由,她一定要咬死他,就算咬不死,至少咬到他手臂见血,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怒。 可是当她终于下马,看见他们所在的地方,她什么都忘了。 「你应该记得这个地方吧?」 她不自觉的点点头。应该是三年前,也是穆家例行的温泉之行,因为她无意间听到几个哥哥窃窃私语,相约骑马登山看美景,她吵着要跟来,可是她年纪小,他们不敢答应,她就偷偷当他们的尾巴。 来到这儿,她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李白《早发白帝城》这首诗——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她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她坐在轻舟,不对,是荷叶上,孤单惊险的在湍急的江流中漂荡,这不就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感受吗?一个人很孤单很渺小,又没能坐上嫡出这条大船,而权力如同湍急的江流随时会吞没她,可是,她依然盼着自个儿能够意气飞扬肆意奔放,一如李白在诗中展现的意境。 「竹山先生的《猿鸣山》就在这里。」 是啊,虽然此山名非猿鸣山,但是想到两岸猿声啼不住,她便将舞台安排在这儿的画作取名《猿鸣山》。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小时候每回来镇国公府的温泉庄子,我必然会独自来这里看看,当我看见竹山先生的《猿鸣山》,我很惊奇,不知道竹山先生画下这幅画的心情是否跟我一样,觉得自个儿很孤单的坐在荷叶上。从此,我就一直想知道竹山先生是谁。」 难怪他说他们两个是有缘人,原来他们的缘分是从这儿开始的。 「你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竹山先生的真面目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穆姌转身直视着他。若非云锦山泄露,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推敲出来的。 「你的荷包。」 她平日佩带的荷包都会绣上竹子配彩蝶……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那日在树林见到他杀人,他问她是不是很喜欢竹子,当时她未曾多想便点头了,敢情他是在那个时候就察觉到端倪了?这个男人有必要如此精明吗? 「我只是用了绣有竹子的荷包,不见得就是竹山先生。」 「你用来装侠义小说的布包也喜欢绣上竹子。」 穆姌这下子完全明白了,「你见到了?」 「对啊,若是竹山先生,你喜欢绣蛐蛐儿,穆家三姑娘,你会换上彩蝶。」他很喜欢她在竹叶上绣蛐蛐儿,显得童心未泯。 「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比较喜欢蛐蛐儿,可是红杏说姑娘家的荷包绣蛐蛐儿太难看了,偏偏我的荷包全出自红杏之手,我能不迁就她吗?」穆姌觉得很委屈,蛐蛐儿多可爱啊,哪像彩蝶如此没特色。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有她,人生就会变得很明亮、很快活,试问,怎能不动心、不喜欢呢?「终于承认你是竹山先生了吗?」 「我还能否认吗?」 「你坚持否认,我又能如何?」 是啊,可是她突然想对他坦诚,一如对他的情感,她不再逃避了。 李允晟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很紧很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半晌,他轻柔的说:「穆姌,你只能嫁给我,就算棋艺竞赛没拿到第一还是要嫁给我,不过这样你就不必准备嫁衣了,你只能跟我私奔,听清楚了吗?」 她刚刚还置身浓情密意的氛围中,为何转眼之间粉红泡泡就全都破灭了?穆姌恨恨的抬头瞪他,这个男人根本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听清楚了吗?」他的口气转为威胁。 她恼怒的推开他,「我又没有耳聋。」 李允晟像在安抚小孩子似的摸摸她的头,「很好,我们回去了。」 「不行,我还没有看到日出,这儿的日出可美了。」 「你忘了自个儿还穿着寝衣吗?难道你不想赶在他人上山之前下山吗?」他可舍不得让别人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赶紧送她到镇国公府的庄子更衣。 穆姌彻底闭上嘴巴了。难怪红杏老教她不要白费力气,她的战斗力真的和他差太远了。 虽然穆姌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罪魁祸首是李允晟,但是回到庄子,她还是安安分分的跪在穆老夫人面前请罪。 「起来吧。」穆老夫人的口气很平和。 穆姌可不敢急匆匆的起来,「祖母不罚我吗?」 穆老夫人看了方嬷嬷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着,半开玩笑的道:「祖母怕国舅爷来找祖母算帐。」 穆姌闻言一僵,难道李允晟威胁祖母吗?强忍着破口臭骂某人的冲动,她讨好的爬到穆老夫人跟前,双手放在她膝上,软言软语道:「祖母别生气,国舅爷那个人说话不经脑子,倒也没恶意。」 面对最疼爱的孙女,穆老夫人终究不忍责备,只问:「你不是不想高嫁吗?」 「我是不想高嫁啊。」穆姌真的很无奈。 「那又为何去招惹他?」 「我没有招惹他,就是发生了一些状况,然后他就盯上我了,真的!」 「国舅爷不只是太后一手养大的,更在太后失去唯一的公主时,陪伴在太后身边,在太后心目中,国舅爷凝聚了两份关系,姊弟和母子。我想,当初若没有国舅爷,太后根本无法撑过失宠的日子,这也是国舅爷对太后而言格外重要的原因。」 穆姌终于明白了,「难怪国舅爷会成了太后的宝贝疙瘩。」 顿了一下,穆老夫人坦白道:「太后不会满意你。」 「因为我是庶出的吗?」穆姌想到原主的上一世,因为淑妃不满意原主庶出的身分,费心的让二皇子娶了有势力的侧妃,使原主已经很辛苦的日子更为艰难。 穆老夫人点点头,「若你是嫡出的,即便不出色,太后也不觉得委屈国舅爷。」 「所以就算我是第一美人加第一才女,太后也看不上我?」换言之,即使她在棋艺竞赛拿第一,还是得不到太后认可,既然如此,李允晟干么非要她拿第一? 穆老人人被她的用词逗乐了,「如今你跟两边都相距甚远。」 「祖母别再打击我了。」 穆老夫人拉起她,让她坐到身旁,「我多少知道国舅爷的性子,若他执意娶你,谁也阻止不了,要不,他不会至今还未成亲。」 没错,她无法改变李允晟,只能专心对付太后了,「祖母知道太后的性子吗?」 「我记得太后年轻时性情豪迈直爽,自幼跟先皇玩在一起,两人感情很好,又深得先太后这个姨母欢心,后来她才会成为先皇的侧妃,当时先皇还是皇子。」 「为何是侧妃?」 「正妃是由当时的皇上成宗皇帝定下的。」 第三十三章 穆姌很困惑的蹙着眉,「我一直想不通,先皇与太后自幼玩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为何先皇还会宠幸丽妃娘娘,冷落太后?」 穆老夫人面有难色,显然有些迟疑,可是过了半晌,她还是说了,「传言丽妃娘娘很像先皇的生母。」 穆姌惊愕的瞪大眼睛,这是恋母情结吗? 「若论容貌,两人只有几成相似,但是说到性情、喜好,却像是同出一个娘胎,否则凭着太后一路陪着先皇从夺嫡之争脱颖而出,先皇又如何会冷落太后?一开始,先皇对太后还是很好,后来丽妃娘娘生下六皇子,先皇的心意慢慢转移到六皇子身上,与太后的关系自然变得疏远,后来也不知道谁在先皇面前搬弄是非,暗示太后有可能对丽妃娘娘和六皇子不利,老镇国公又突然状告丽妃娘娘,先皇与太后的关系才会变成敌对。」穆老夫人原本不想说太多了,可是三丫头若要嫁给国舅爷,还是多清楚细节为好。 穆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这会不会是丽妃娘娘的诡计?」 「不是没有这样的传言,但是丽妃娘娘看起来像朵娇嫩柔弱的花儿,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太爱说话,更别说有哪个做母亲的能狠心到让自个儿的儿子中毒。」 「容亲王是在先皇与太后的关系转为敌对之后才中毒的吗?」穆姌觉得这事更有意思了,感觉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遭到设计的是先皇。男人啊,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就没了脑子。 「是啊,虽然此事后来查证乃其他嫔妃所为,但当时贵为贵妃的太后掌管后宫,先皇认为太后失职,因此将太后禁足,改立太子之事闹得更凶,当时连我都以为皇上的太子之位不保了。」 穆姌觉得头好痛,只得到一个结论,「当今皇上能上位还真不容易。」 「若非先皇旧伤复发,当今皇上能不能上位还很难说。」 「旧伤复发?」 「先皇曾领兵对抗北齐,当时若非老镇国公解围,先皇根本没有机会继位。」 脑子转了一圈,穆姌突然觉得很好笑,「大伙儿吵得没完没了的时候,先皇旧伤复发,这岂不是提醒先皇不应该忘恩负义吗?」 穆老夫人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脑子转得快,先皇确实生出这样的心思,改立太子一事就渐渐止住了。」 穆姌孩子气的捂住耳朵,「祖母为何跟我说这些?」皇室的阴暗事知道得越多越不妙啊 「你不是要嫁国舅爷吗?」 「我……这事还早得很,我还是先应付眼前的棋艺竞赛再说。」是啊,李允晟又还没上门提亲,胡思乱想些有的没有的,这不是庸人自扰吗? 棋艺竞赛的日子终于到了,不分程度,抽签决定对手,第一轮胜利者才可以进到第二轮,第二轮的对手依然由抽签决定,赢的人再进到第三轮,如此进行到最后,最终的赢家就是真正的胜利者。 竞赛持续了整整一日,无论太后的目的为何,看在丰厚的赏赐上,梅字号的学生全部卯足了劲儿想争得第一,可是当最后赢家揭晓,居然是倒数第一的穆姌,众人惊得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这是真的吗? 穆姌管不了别人如何看待此事,任务完成了,她就等着隔一日领赏赐,可是没想到在这之前,她还得先跟太后下棋?!果然进宫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 直觉告诉她,若非她拿第一,太后不会坐在这儿下棋,换言之,太后是来向她宣战的,可是她们又不是情敌,有必要搞成这个样子吗? 无论太后有何意图,穆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专心下棋,尽全力赢了太后,然后狂妄的将赏赐带走。 不过,太后显然有不同的想法,她的目的是摸清楚穆姌有几两重。 战局刚刚展开,太后根本没将穆姌放在眼里,小丫头再厉害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渐渐的她收起轻慢之心,重新打量,慢慢品出味道。 「过去你为何一直藏着?」太后觉得很好奇,明曦是不是一开始就察觉到这个小头的真面目? 「回太后,臣女不想拿第一。」 太后冷冷一笑,「你对自个儿倒是很有信心。」 「臣女确实有这样的本事。」原主前世可是拿第一,还是最风光的第一。 「为何不想拿第一?」 「臣女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顺心。」 太后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如今你正在求大富大贵。」 穆姌很想直接回一句「民女也很无奈」,可人家好歹是太后,她还是婉转一点,免得人家说她家教不好,岂不是太委屈他们姓穆的?「国舅爷是很坚持、很有毅力的人,寻常人很难向他说不。」 太后怔愣了下,笑了。 这不好笑,这是事实,好吗?穆姌也不敢如此放肆的说出心声,只是静静等着太后继续出招,无论是下棋,还是口头上的攻势。 「哀家可以帮你说不,如何?」 穆姌唇角微微一抽,若是太后可以帮她说不,何必搞出一个棋艺竞赛?她当然不能如此不给面子的质疑,只道:「多谢太后好意,可是臣女决定当个聪明人,别跟国舅爷过不去。」 这可有趣了,太后故意刁难的问:「为了当聪明人,你不跟国舅爷过不去,那你为何敢跟哀家过不去?」 「太后可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是臣女选了国舅爷,就只能舍弃太后。」穆姌真是委屈极了,简直成了夹心饼,为何他们姊弟俩不关起门来斗一斗呢? 「为何宁可选国舅爷,不选哀家?」 穆姌的口气转为小心翼翼,「臣女可以实话实说吗?」 「说吧。」 「臣女觉得太后绝对不是国舅爷的对手。」 「这是为何?」 「太后想必也很了解国舅爷执拗的程度无人能比。」回想认识李允晟至今的过程,穆姌真的只有「甘拜下风」四个字。 太后连忙拿起帕子捂住嘴巴,免得失态的大笑出声,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定下心神,拿下帕子,故意冷着声音道:「你对他倒是很了解嘛。」 「太后误解臣女了,臣女不是了解,而是亲眼见识。」穆姌不是在玩文字游戏,两者的差距真的很大,前者听起来好像他们经过长年深交,而后者只是将她所见陈述出来。 「你是如何与国舅爷相识的?」太后这话很明显认为穆姌是有所预谋。 「一个八岁的野丫头看见两位贵公子笨得要死,连一条鱼都钓不上来,索性霸气十足的当场展露一手钓鱼绝活,而后将一篓子活蹦乱跳的鱼儿送给他们,吓得他们说不出话……就是这样认识的。」这是他们的初相遇,但并非真正的接触,不过太后应该不在意吧。 太后瞠目结舌,一旁伺候的王超和碧嬷嬷也惊得阖不拢嘴,还以为是英雄救美之类的情景,虽然他们很难想象国舅爷愿意出手救人。 穆姌只是想蒙混过关,可没有吓唬他们的意思,她觉得还是赶紧脱身比较好,「太后,臣女认输了。」 太后怔了半晌才回过神,垂下头看了一下棋局,再抬头看着她,「明曦手上有皇上允他自由婚配的圣旨,哀家不能阻止他娶你,但是若想要哀家接纳你,你必须在明年三月的考核拿第一。」 这教她如何回应?说她会全力以赴拿第一吗?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虽然这次的棋艺竞赛教李允晟顺心,可是她不想拿第一的心情并未改变,她无法很有魄力的给予任何保证,最后只能保守的回道:「臣女记住了。」 穆姌行礼出宫,太后看着棋局,久久无法回过神。 「太后,是不是哪儿不对?」碧嬷嬷轻声问道。 半晌,太后摇了摇头,让碧嬷嬷收拾棋盘,起身去了贵妃榻。 见到太后懒洋洋的斜倚在贵妃榻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碧嬷嬷觉很困惑,「老奴还以为太后今日很开心。」虽然太后没有显露出来,但是她跟着太后大半辈子,又岂会看不出来? 「你认为哀家有何值得开心?」 「国舅爷很有眼光。」 「哀家可不承认她值得明曦倾心。」在她心中,没有一个姑娘配得上她风华绝代的宝贝弟弟。 碧嬷嬷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太后忍不住道出真心话,「目光清澈却又透着一丝狡猾,胆大狂妄却又安于本分,那丫头肯定没将明曦放在眼里,难怪会迷得明曦神魂颠倒!」 第三十四章 「哪个姑娘敢不将国舅爷放在眼里?」 「若她真的将明曦放在眼里,今日就不敢在哀家面前如此大胆狂妄了。」 「若是太后觉得国舅爷太委屈了,以后给国舅爷多安排几个好的在身边伺候。」 太后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省省吧,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吗?若是塞个姑娘给他他就收了,还会拖到今日还没成亲吗?他就是个刁钻的,要不,那么多嫡女不挑,偏偏挑上一个庶女……」她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她唯一的不满意。 「太后不如让穆家将穆家三姑娘寄在侯爷夫人名下。」 「即使冠上嫡女的身分,她在众人的心目中还是出自姨娘的肚子。」 「名义上是嫡女总是较为舒坦。」 「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众人,哀家要她当弟媳妇吗?」 太后还能不答应吗?穆三姑娘说对一件事,太后绝对不是国舅爷的对手,只是国舅爷敬爱太后,盼着太后能够欢欢喜喜看着他娶妻。 「太后已经开口了,穆三姑娘必须在明年三月的考核拿第一。」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国舅爷看上的姑娘必是有本事的。」 连她看了都可以忘了那丫头庶女的身分,岂会是没本事的人?太后终于笑了,「是啊,确实是有个本事的。」 碧嬷嬷终于松口气了。若是太后一直跟国舅爷僵持不下,她真担心国舅爷会远离京城,这也就算了,就怕临去之前顺道将人家的闺女掳走,这不是将太后的面子狠狠踩在地上吗? 棋艺竞赛拿了第一,穆姌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一种踏上不归路的不安,如今她不但非嫁李允晟不可,还得在明年的考核拿第一……她一想到第一头就好痛,谁来告诉她,为何她预设的人生会变形成这副德性? 「听说你今日赢了太后,拿了一匣子的珠宝首饰,为何还愁眉不展?」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听见李允晟的声音,穆姌不觉得奇怪,反而有一种早料到他会出现的感觉。 她不满的瞪过去,某人竟然还嚣张的坐在窗台上,看起来真的欠扁到让人想给他盖布袋暴打一顿,但这种事也只能想想,若她真的动手,很可能反过来被他扔到马背上,还不如跟他讲道理。 「你以为这是哪儿?若是教人瞧见了,我还要不要见人?」其实除了很想踩扁她的穆媛,还有她这个当事者,如今穆家上上下下看见不规矩的他只会当作视而不见,若非他,穆家哪能如此神气,如今连十二岁的穆姝都有人在打探了。 「你都要嫁我了,瞧见了也无妨。」李允晟显然对她今日的表现很满意,声音特别温和柔软。 这个男人真的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吗?她觉得他更像穿越人士。 「国舅爷,这不是嫁不嫁的问题,而是一个女子闺誉名声的问题。」 一听,他没有异议的跳下来,还体贴的将窗子掩上。 「今日你在太后面前可神气了,为何不开心?」 「珠宝首饰拿了,可是我输了。」 「你输了吗?」李允晟微微挑起眉,那为何太后说她赢了? 穆热点了点头,「我怕太后问个没完没了,最后连竹山先生的事都被套出来,所以赶紧认输走人。」虽然没有讨好太后之意,但是与最尊贵的女人对弈,她只能是输家,不过,她原本想输得漂亮一点,不想虎头蛇尾。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欢喜的道:「我喜欢的女人就是不简单。」她刻意输了,但是太后从棋局看出来她赢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抚着左胸口,明明听他说喜欢这两个字已经听得都要习惯了,为何她的心还是跳得这么快? 「明年我就娶你。」 「太后说了,若我明年学院的考核没有拿第一,她不会接受我。」太后言明他有自由婚配的权利,但还是不会接纳她,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太后不点头,他就不会娶她。 「那你就拿第一啊!」李允晟说得很理直气壮也很轻松写意。 「你说拿第一就拿第一吗?」这个男人是太天真了,还是对她太有信心了?原主在上一世确实拿了第一,但是她和原主只有骑术和书画这两个科目相同,而且就她的了解,除了骑术遇到强劲对手,原主在其他三科都是最顶尖的,换到她身上,顶尖的是书画和棋艺,骑术的对手相同,经营算数完全无法控制,结论是,她要拿第一也没那么容易。 「我对你有信心。」 唇角一抽,穆姌没好气的道:「谢谢国舅爷如此看得起我,可惜小女子不才,对自个儿一点信心都没有。」 脸色一沉,李允晟索性命令道:「你一定要拿第一。」 「若是第一如此容易到手,人人都可以拿第一了。」这个男人真的是「番仔」,连第一名都有可能失常,何况她跟第一还有一段距离。 「若是拿不到第一,你就跟我浪迹天涯。」 「嗄?」 「你还没听明白吗?拿到第一,京城就是我们长年歇脚之处,拿不到第一,我们就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有时还要住在荒郊野外,伴随狼嚎到天亮。」 穆姌仿佛被吓到似的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眨了眨眼睛,她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国舅爷是不是在说笑?」 「不是,太后不同意我们成亲,我们只好离她远远的。」 她激动的跳下软榻,「那我不要嫁给你。」 李允晟不高兴了,这个丫头还在想着如何摆脱他吗?「你只能嫁给我。」 「我不求大富大贵,但也不想浪迹天涯,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露营,蚊虫那么多,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躲在阴暗之处,吓都吓死了,还有什么好玩的……」穆热想到现代的露营经验,真的是「永生难忘的一夜」,嘴巴渐渐失去控制。 「露营?」 「呃……就是住在荒郊野外,总之,那种日子真的不适合我。」她开始考虑是否应该跪下来求饶,浪迹天涯一点都不浪漫,好吗? 他被她气笑了,挑眉道:「你真的是竹山先生吗?」 穆热没好气的瞪他,「思想与行为是两回事。」 李允晟细细品味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奇特的说法。」 「何来奇特?不就是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正常人都是这样的,好不好?」 「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倒是没错。」 「总之,我不要浪迹天涯。」 「好啊,你就拿第一。」 为何话题又绕回来了?穆姌真的好无言,也没有力气再跟他争论了。 「拿了第一,一百个锦盒。」 「你十个锦盒都还没给我。」 「给了,永泰刚刚已经交给你的丫鬟。一百个锦盒,如何?」 这次穆将完全没有一丝心动,还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若是嫁给你,你的就是我的,我还在乎那一百个锦盒吗?」 「我的就是你的,真是霸气,我喜欢。」李允晟真的很喜欢这种全部属于她的感觉,正如同她全部属于他。 这一瞬间,她有一种彻底栽了的感觉,若是其他男人听见了,没当她是怪胎也会当她疯了,可是他却说喜欢……她终于知道为何会对这个男人动心了,因为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接纳她存留在体内的现代因子。 这不是很奇妙吗?一个土生土长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古人,竟然能够理解她这个现代人的想法,他曾说他们是有缘人,好像真是如此。 李允晟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圈住她,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道:「接下来要忙着过年了,不能见面,你要想我。」 她才不要想他,一想到他,她就会头痛、心烦、全身无力,更惨的是,只要想到没有拿到第一她就要跟他浪迹天涯,她就想要好好大哭一场,他是认真的吗?该不会只是吓唬她就范的吧? 「穆姌,要想我,听见了吗?」他的嗓音又沉了几分。 「你能不能让我过个好年?」穆娘越说越小声。 圈住她的双手更用力,李允晟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她有预感,她要是真的敢再说一遍,他今夜很有可能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好吧,她的战斗力不及他,就识相的应他了,「知道了。」 他低头在她发心落下一吻,「我会想你,很想很想。」 好吧,她也会想他,很想很想,因为情不自禁。 第三十五章 【第十二章 女子学院传奇】 过去过年再忙,大大小小的琐事从来没有一件会落到穆姌的头上,可是眼看她就要及笄了,穆老夫人便下令嫡母将她带在身边学习,什么办年货、备节礼、查帐……虽然她只是在一旁看着,还是忙得头昏眼花,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是除夕守岁,然后是走亲戚,接下来就是元宵了。 每年的元宵,三房的兄弟姊妹都会一起结伴去观灯、猜灯谜、看百戏杂耍。 穆姌很喜欢看花灯,每个花灯都要看得很仔细,而且还要给自个儿挑一盏小猪花灯。可惜如今不同过往,紧紧跟着她的不再只有红杏和婆子,害她根本没法子好好观灯。 「三姊姊,我们会不会遇见国舅爷?」穆姝因为是穆家最小的姑娘,特别爱撒娇。 「我哪知道会不会遇到国舅爷?」穆姌真想叹气,连订亲都还没有,他就如同标签似的跟着她不放,这样好吗? 「当然不会,今日皇上设宴,皇亲国戚都进宫了,待会儿皇上还会领着众妃嫔、权贵和大臣上御楼观看灯赛,国舅爷当然是陪在一旁。」穆媛没好气的道。 穆姌唇角抽了一下,二姊姊何时跟李允晟混得这么熟了,他的行踪她都知道? 穆姝当作没听见,继续追问:「三姊姊,国舅爷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我也说不上来。」李允晟实在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说也说不清,不过就算她真能形容,只怕她们也不相信。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清冷高贵、文武双全。」穆媛不屑的睨了穆姌一眼,也不知祖母在想什么,不过是赢了棋艺竞赛,又不是国舅爷上门提亲了,为何已经传出穆姌明年及笄就要嫁给国舅爷的消息?祖母就是偏心,孙儿孙女全去了庄子,可是她只教穆姌去镇国公府的庄子向国公夫人请安,不就是想让穆姌巴上这门亲事吗? 穆姌忍不住噗哧一笑。 穆媛不悦的一瞪,「你笑什么?」 「我在猜,国舅爷对自个儿在世人心目中清冷高贵、文武双全的形象有何感觉?」穆姌不是故意要跟穆媛过不去,实在是因为穆媛真的很自以为是,明明是不相识的人,为何可以一副很了解对方的样子? 她是在吃醋吗?好吧,她承认有一点,他是她的,可不容许任何人对他起一点点歪心思。 「有何感觉?」穆姝好奇的问。 穆姌伸手捏了捏穆姝的鼻子,「当然是很高兴啊!」 「为何很高兴?」 「世人也太好骗了。」 穆姝咯咯咯的笑了,「祖母说三姊姊是个淘气的,果然如此。」 「这是事实,要不哪日遇见他,你自个儿问他是不是觉得世人太好骗了?」 「穆姌!」穆媛气得伸手一推。 穆姌一时没有留意,踉跄的往后一退,也不知撞了谁,先是尖叫声,接着就乱成一团,丫鬟婆子急忙护住自个儿伺候的小姐,还好她们所在之处并非最热闹拥挤的地方,混乱的局面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丫鬟婆子确定自家小姐安然无恙后,却发现穆姌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穆家老大穆谨之回过头问道。 穆姝心急的扑上去抓住他,「大哥哥,三姊姊不见了。」 吓了一跳,穆谨之连忙寻找穆姌的身影,可是不但见不到穆姌,就连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也不见踪影。 穆媛吓得脸色发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的错……」 「穆家大公子吗?」一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走到穆谨之面前。 穆谨之努力稳住心情,「我是,你是?」 「国舅爷在一品楼订了一个包厢,待会儿请穆家诸位公子姑娘上那儿观赏灯赛,晚一点,国舅爷会送三姑娘过去跟诸位会合。」永明转述完毕,随即行礼告辞。 「大哥哥,待会儿我们可以见到国舅爷吗?」穆姝问完,两眼闪闪发亮的看了穆媛一眼,二姊姊今日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松了一口气,穆谨之点头笑道:「走吧,我们今日有福了,一品楼可是仅次于御楼最佳观赏灯赛的位置。」 「大哥哥,听说这样的日子,一般人在一品楼根本订不到位了。」 「是啊……」 穆媛感觉到心沉到了谷底,周围的喧闹声再也听不见了。这太不公平了,她明明比穆姌优秀,为何这样的好姻缘不是落在她身上? 若是穆姌听见穆媛的心声,只会笑她浅薄,若是问穆姌,什么才是好姻缘?她觉得不是依照普世的外在标准来判断,重点在于两颗愿意携手为未来努力经营的心。 前一刻,穆姌心想今日惨了,肯定要伤痕累累了,可是下一刻,她稳稳落在某人强而有力的臂弯里,先是一慌,转眼又安心了,因为她很快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若非我盯着你,这会儿你就死定了。」李允晟拉着她轻巧的躲开惊叫的人群。 今日原本应该陪皇上上御楼观看灯赛,可是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她了,想死她了,因此先让永泰去一品楼安排一下,再依往常一样进宫参加宫宴,待他先行离开,赶到武阳侯府时,正好见他们上了马车,于是一路尾随在后。 「我的命很大。」她可是穿越而来,不是命很大吗? 「我看你啊,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今日纯属意外。」 「今日我可以当是意外,可是再有下一次,她就死定了。」李允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狠戾的杀气。 闻言,穆姌心急的道:「姊妹之间难免小打小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准你惹事哦!」穆媛连小坏蛋都称不上,充其量只是小鸡肚肠,她轻轻松松就可以对付,之所以没出手,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若是怕我惹事,你就赶紧嫁给我,好好盯着我。」 她已经懒得在亲事上头纠缠不清,若学院的考核拿第一,他不急,太后也会急着要他们成亲,相反的,他们成亲之日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了。 「我们今日能不能先好好的赏花灯?来了这么久,我连一盏花灯都没瞧仔细,我还想要给自个儿买一盏花灯……」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李允晟转身走开。 「等你一下?应该是你等我一下,先听我说完……有必要如此心急吗?又不知道我要什么造型的花灯……」穆姌对着他的背影碎碎念,直到见到眼前出现一盏小猪花灯,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欢喜的接过,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如何知道?」 他戏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就是一只没出息的小懒猪吗?」 这个男人很会泼她冷水,她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她属猪,才会挑小猪花灯,说来也是巧合,在现代她也是属猪的。 「不承认你是没出息的小懒猪吗?」这丫头平日聪明机灵,为何这个时候笨得要命?若非她属猪,他何必买小猪花灯给她? 穆姌不想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李允晟赶紧跟上去,握住她的手转身走向另外一边。 她不由得一怔,急着想甩开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太放肆了?人家夫妻上街都不敢手牵手,何况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乖一点,人越来越多,若是再有意外,我可不见得护得住你。」 「知道了……可是你别抓得太紧了。」万一遇到熟人,她怕来不及抽手。 「你别做贼似的,没有人瞧见。」况且就算看见了又如何?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穆姌甩不掉他,索性放轻松,终于有心思问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们去一品楼看灯赛。」 「一品楼不是一个月前就得订位了?!现在还有位子吗?」她惊奇的问。 大魏每五年举办一次全国灯赛,各州都要制作花灯送京参赛,各种创意、巧思总是教人叹为观止,也因此一个月前,仅次御楼的最佳观赛地点就会被权贵商贾包下来。 「我喜欢随时有个地方可以安静吃顿饭。」 穆姌微微挑起眉,「你不会是一品楼的东家吧?」 「六成,四成是云锦山的,京郊的天水居也一样,都有随时能安静吃顿饭的地方。」 她突然有种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说他是土财主实在客气了,他根本就是土豪,难怪包袱款款就能远赴西域买马,不像她,为了嫁个平凡老公,一直「省吃俭用」存银子,他们两个未免差太大了吧! 第三十六章 「你不是喜欢泥娃娃吗?那儿有卖泥娃娃。」 她还在哀叹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怎么一下子就跳到泥娃娃了?穆姌转眼看过去,突然瞪大眼睛,连忙扯住他,阻止他继续前进。 李允晟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这会儿不方便说话,穆姌只能暗示道:「皇恩寺。」 李允晟随即反应过来,「你确定?」 她赏他一个白眼,不提她的记忆力有多好,她岂会忘了特意记住的人? 「好,我们先去一品楼。」他看了永泰一眼,永泰随即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穆姌知道李允晟必然做好了安排,便随着他去了一品楼。 自从穆姌在皇恩寺山下巧见那个图腾,李允晟就让永泰派人盯着二皇子,可是二皇子还未出宫建府,想掌握二皇子的行动并不容易,至少在宫内,他的人完全无法插手,况且二皇子从不独自出宫,身边总是不缺三皇子陪伴,继续盯着也没意义,便让永泰将盯梢的人撤回来。 他心想,总不能因为二皇子的亲信去了湖州、见了陈大人,就认定还未得到证实的私兵与二皇子有关,便渐渐放下此事,没想到二皇子的人竟会在今日采取行动。 「永泰,你确定没看错?对方真的在交付泥娃娃的时候夹了书信?」云锦山不敢相信他们如此大胆,若是不小心掉到地上,很可能捡不回来,最后会流落何方,这可是很难控制的事。 永泰不屑的瞥了云锦山一眼,他自己眼拙,以为别人也一样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云锦山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我倒觉得对方很聪明,谁会相信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递送消息,你不就是如此吗?要紧的是,为何此时不待在宫里守着二皇子?」李允晟最看不起皇子了,这是最怕死的一群人,若有人想对付皇子,这种节日最容易下手,可是应该守在身边的人却出了宫,不就是看准如此热闹的日子方便递送消息,况且这种事只能交给亲信执行。 云锦山同意的点点头,「你有道理,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拥有这支私兵的应该是二皇子。」 「不,二皇子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这是为何?」 「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南越人向来自视甚高,如何愿意为大魏的皇子效力,难道二皇子有南越人的血统吗?」 云锦山不以为然的笑道:「除非二皇子被掉包,要不然二皇子怎么可能有南越血统?」 「没错,淑妃和德妃是死对头,想在德妃眼皮子底下将二皇子掉包,那是不可能的事。」淑妃生孩子,同样紧张的还有德妃,就怕淑妃跟她一样生出儿子,两个孩子年龄相近,皇上对孩子的关注难免会被分散。 「当时皇上还是太子,能不能继位还不知道,何必换孩子?若是要换孩子,也应该是大皇子,将来大皇子比二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而且二皇子一看就是皇上的儿子。」除了最小的五皇子似母,其他几个皇子皆像皇上。 「难道他们不能互换利益吗?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何必斤斤计较对方的身分?」 「好吧,不过,二皇子能够提供什么好处说动南越人为其效力?」 「南越缺铁,铁矿对他们有极大的诱因,虽然上次被你破坏了,但总不至于每次都如此倒霉吧。」 李允晟摇了摇头,「我倒不认为铁矿有如此大的诱因,首先,南越可以从西域买铁矿,第二,就算能够从我们手上抢到铁矿,又能抢到多少?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总要折损一些人,这样值得吗?」 这会儿云锦山倒是无话可说了。 「若是二皇子只是棋子,二皇子为何愿意跟对方合作?」 「合作?」 「二皇子再软弱无能,终究是皇子,有机会争夺那张椅子,又岂会甘心屈服在他人之下?对方想使唤二皇子为其效力,必是达成某种合作协议。」 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可是云锦山觉得这些都是次要的,赶紧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更为重要。「无论如何,二皇子与南越人有所勾结图谋这是事实,至于他在此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真的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吗?还有,他们究竟图谋什么,这些应该向皇上禀报,相信皇上可以查得水落石出。」 李允晟沉默了。人人皆知祖父曾经状告丽妃娘娘,但是却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当时先皇因为越来越宠爱六皇子,祖父急了,有人便在此时设了一个丽妃娘娘勾结南越的假证据送到祖父手上,因为是信得过之人送来的,祖父未曾多想,便急匆匆的跑去先皇面前告状,后来证明证据是假的,先皇痛责祖父昏聩、居心不良,祖父因此病倒了,自责拖累太子,再也无法下床,一世英名从此蒙上污点。临死之前,祖父告诫李家子孙从此不准涉入皇子之争,若非当今皇上最后得以继位,即使镇国公府没有在夺嫡之争中倾覆,也会沦落为二流或三流权贵。 见他闷不吭声,云锦山心急的道:「难道你要继续保持沉默吗?」 「我还要想想。」 「你为何犹豫不决?」 「我总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顿了一下,云锦山显然也想起老镇国公的遭遇,「你是担心遭人利用?」 「倒也不是,只是不能不防。」 「你也太小心了,你一向不管事,谁会利用你?」 「正因为我不管事,一旦我站出来,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你只是就事论事,是真是假,当然要由皇上自个儿判断啊。」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若是皇上像你一样心思单纯,我就不必再三琢磨了。」 云锦山不服气的跳脚,「你是说我缺心眼吗?」 「难道不是吗?」 「我……我是比不上你这只老狐狸,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一点心眼都没有。」从小,他娘最爱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没见过心眼比他多的人,可是自从遇到明曦之后,他总是怀疑自个儿没长脑子。 「我并非说你没心眼,只是皇上何等身分,岂能用寻常人的心思思量?」 云锦山不甘心的道:「皇上的身分确实不同于寻常人,可是你确实太过小心翼翼了,在我看来,与其算计你,还不如算计镇国公。」 「大哥比我更看重祖父遗言,完全不跟几个皇子往来。」 云锦山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虽说是祖父的遗言让他不能不谨慎,可是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说白了,他对皇上信心不足,皇上自从继位之后,不时打压权贵,极力将权力牢牢抓在手上,也因此皇上更重用他,而不是他大哥。 「若是关系到云家的生死存亡,你怕还是不怕?」 张着嘴巴半晌,云锦山投降了,「好好好,都是你有理,仔细想想还真好笑,你都不急了,我何必如此着急?」 其实李允晟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管二皇子的事,二皇子就算要谋反,也不是这几个月的事,可是如何让穆姌在学院考核拿到第一,却是两个多月之后就要面对的,今日他在一品楼随口问她准备得如何了,她竟然反问他什么事,可见这丫头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行,这丫头根本没搞清楚自个儿面临多大的劲敌,接下来他得紧紧盯着她,给她加强训练,要不,他真的要带她浪迹天涯了。 面对李允晟的指控,穆姌觉得很无辜。她不是不紧张,而是事到如今,除了尽力,又能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给自个儿压力的人,因此原主盼着再来一世,只求安安稳稳,她乐得很,没想到为了存私房钱,一时手痒开启了写作生涯,又画了下《猿鸣山》,导致李允晟从此对她纠缠不清,而她终究不得不踏上跟这个时代的庶女一样的路——争第一。 如今,每日下学还得被李允晟挎着去李府练骑马射箭,她已经很娇小的身子更显瘦弱,任谁看了她都觉得她好可怜,唯有他狠了心使劲折腾她。说真格的,要拿第二不难,可是要拿第一她真的没有信心,算了,谁教她喜欢上一个身分如此特别的男人,现在她只期盼一年一度的考核赶紧尘埃落定,就算之后真的要跟他浪迹天涯她也认了。 第三十七章 还好,等待的日子很快就结束,转眼已是京华女子学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长达五日的考核,不到最后一刻成绩揭晓,谁也不晓得其他人的积分。 穆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专心应考,还好她不贪心,五日中只安排三日应考,不像某些天天应考的人,跟参加春闱的学子一样,往往五日结束后,回家连洗澡都没力气,倒在床土便能整整睡上一日。 今年的竞争真的很激烈,最后穆姌和兵部尚书家的戚姑娘同列第一,于是两人先从相同的科目抽签,抽出了骑术,再针对考试内容抽签,最后以骑马射箭决胜负。 这一刻,穆姌不得不说李允晟实在太神了,他早就推算出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戚姑娘,而她们两人相同的科目是骑术和棋艺,前者,戚姑娘在她之上,后者,她在戚姑娘之上,因此她最需要加强的就是骑术。 李允晟对她的加强训练果然发挥效果,在距离百尺之内,于奔驰的马上连续对箭靶射出十箭,箭落在箭靶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成绩,十支箭加总起来的成绩高者胜出。 号角声响起,两人同时上马、纵马奔驰、射箭。 全场众人屏息以待,最后,穆姌以一分险胜,在大魏的传奇史上写下一笔。 穆热根本听不见欢声雷动的声音,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回家。 回到武阳侯府,她才发现自个儿全身都软了,第一次洗澡更衣全靠丫鬟,直到隔日皇上赐婚的圣旨来了,她还没回过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武阳侯穆靖明之女穆氏名姌,机敏聪慧,德才兼备,今赐婚义勇侯李允晟,五月十五完婚,钦此。」 五月十五……穆姌还在想这个日子不太对劲,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李允晟就出现了,还嚣张的当着穆家众长辈的面将她带走。 「李允晟,你欠扁吗?」穆姌永远会记住刚刚穆家长辈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们绝对没想到风华绝代的国舅爷根本是个野蛮人。 「洞房花烛夜,我随你折腾。」李允晟低下头,暧昧的朝她一笑。 穆姌气得抬起头、踮起脚,朝他脖子狠咬一口。 他吃痛的皱了皱眉,却笑得很开心。「我是不介意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但是教人瞧见了,影响了你的名声,那可不能怪到我头上。」她不管不顾的对他撒泼他可乐了,这表示她完全忘了其他人,只想着他。 她顿时蔫了,这才偷偷的左看右瞄。他们行经之路并非热闹的街市,但京城处处是人,何况他如此大刺刺的纵马过街,谁都会瞧上一眼,不过还好速度很快,应该不会有人看见她刚刚大胆的惊人行径吧…… 怀里的娇人儿安静下来,李允晟将她搂得更紧,加快马速出城,一路直奔属于他们的猿鸣山。 穆姌不解的看着他,为何带她来这儿? 「今日你在这儿重新为我画一幅《猿鸣山》。」今日对他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从今以后他的生命多了一份眷恋、一份牵挂、一份责任,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总想着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为何要重画一幅?」 「你画上的荷叶船上不再只有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顿了一下,穆姌反应过来了,觉得很好笑,「这是小事,改日再画就好了,何必今日急着拉我来这儿?」 「我要看着你画,就在这儿。」 她唇角抽动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吗?」 「永泰他们都准备好了。」 穆姌这才发现几名侍卫早就搭了一个棚子,备了书案,案上有文房四宝,而案后的地上铺了皮毛,虽然春末了,但是山上寒意未散。 既然人家都准备好了,她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争执不下,考核第一都拼死拼活的为他拿到了,难道还不能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吗? 第二次画猿鸣山,而且就在其中,不是远在狭小的书房,穆姌挥洒得更自由奔放、畅快淋漓。 上一世她最喜欢的就是户外写生,可是很奇怪,她不喜欢水彩画,而是偏爱水墨画,觉得黑白的意境更能让观赏者发挥想象力,这就好比当初她画《猿鸣山》,心情是晦暗的,因为自觉前途不明,而如今是明亮的,因为荷叶上有个相互扶持的同伴,江流再湍急,也有个人拉住她。 李允晟看着她一笔一画,激动而震撼,单是想象这幅画出自她的手,就很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能亲眼目睹她重新呈现,比起原来的《猿鸣山》,这幅画更显得澎湃激昂、恣意快活,也更令他动容。是啊,因为画中有她,也有他。 见她开始画荷叶上的人,李允晟连忙提醒,「我们的手要握在一起。」 穆姌笑瞋他一眼,按着一开始的构思完成画作。 他孩子气的指控道:「为何我们的手没有握在一起?」 她站起身,赏他一个白眼,「你不觉得在这样的船上还要牵着对方的手,两人死得更快吗?」两人愿意一起站在危险万分的荷叶上,这已经说明彼此心意相同,何必画蛇添足? 「你怕什么?要死,也有我陪着你一起死。」 虽然他很有义气,穆姌却不领情,「我要长命百岁。」 李允晟可不高兴了,「我死了,你还要长命百岁吗?」 她斜睨着他,「你就是个祸害,保证比我活得更长更久。」 「不行,我们要一起死。」 「你不知道生死不由人吗?」 「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个男人是在搞笑吗?穆姌正想教他别闹了,可是发现他的表情异常认真,不由得脱口问:「为何?」 李允晟再度看着画上的两人,「以前我不在乎生死,如今有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一个人。」 她这下子明白了,他一直活得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论到生死,他可以不当一回事……她突然觉得很心疼,别人看他是国舅爷,何其尊贵,可是事实上,他犹如走钢索的人,君权制度下,越靠近帝王的人,人前越志得意满,内心越是难以平静。 穆姌上前主动抱住他,「我答应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骗人的是小狗。」 「是,骗人的是小狗。」她突然生出一股犹豫,是不是对他太心软了?这个男人宠不得,他不会感动,只会顺着竿子往上爬,然后在她头上撒野……总之,对他太好根本是自找麻烦。 「再画一幅,我们的手要握在一起。」李允晟已经算好了,一幅收藏,一幅悬挂在外书房,一幅悬挂在潇湘院。 她就说嘛,这个男人宠不得!穆姌叹了口气,再度执笔开始画起第三幅《猿鸣山》。 【第十三章 还是要浪迹天涯】 永和宫 二皇子魏重骁摔了一个又一个茶盏,不是嫌茶水太烫就是嫌茶水太凉,再不然就是茶水的味道不对,吓得宫女跪成一片,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二皇子火气又上来,顺手拿起东西砸过来,若是不小心破了相,以后就不能在这宫里伺候了。 「你闹够了没有?」淑妃娘娘终于打破沉默,对着宫女们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全都退下。」 宫女们赶紧退了下去。 「本宫知道你觉得委屈,但是事已至此,你还想如何?」不过一日,大伙儿都还没回过神皇上就下旨赐婚,这说明什么?这门亲事国舅爷早就跟皇上通了气,太后只怕也早就应允了。 魏重骁刚刚降下的火气又窜上来了,「难道母妃不管吗?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抢我的皇子妃?!」 五个皇子当中,魏重骁的外祖家英国公府最为显贵,也因此自认为比其他皇子高一等,偏偏又有严重的老二情结,能够躲后头就绝对不会站在前头,这也让原本对他充满期待的皇帝大失所望。 淑妃以目光示意李嬷嬷退到门外守着,再转回头看着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若不想明日你在永和宫大闹之事传到你父皇耳中,你就小声一点。」 「母妃,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今年女子学院的第一名理当是我的皇子妃,如今因为一个没出息的国舅爷看上了,我就必须退让,皇家脸面何在?难道母妃愿意看着人家如此欺负我们吗?!」魏重骁越说越激动,就算李允晟现在得了个爵位,那也是小小的侯爷,比得上他皇子的尊贵吗? 第三十八章 大皇兄娶了去年女子学院的第一名,今年轮到他,他却只能娶个排第二的,这简直是当众被人甩了一巴掌,而且他还输给身分远不如他的国舅爷,让他显得更加难堪可笑,若他闷不吭声,这会成为他一辈子无法抹去的耻辱! 淑妃冷冷一笑,对于他如此看不清局势失望透了,「你真当他是没出息的国舅爷吗?你父皇对他的看重更胜于你。」 「那是因为我还未成亲、未出宫建府,否则我会比不上一个皇商吗?!」 不只是魏重骁,在其他皇子眼中,李允晟窝囊得教人看不上眼,哪个皇亲国戚不想方设法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他却跑去做买卖,也难怪尽管他最得太后宠爱,却没有一个皇子想巴结他。 「你以为皇商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吗?」淑妃很清楚李允晟绝非普通皇商,单是看大魏的战马有一半以上握在他手中,就知道皇上有多信任他,更别说他身上藏有其他秘密……她怀疑他在帮皇上办隐密的差事,要不,皇上为何老是召他进宫? 「难道母后也觉得那个只有皮囊的家伙比我好吗?」 「本宫并非此意,而是教你别小看他了。」 魏重骁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母妃看看我们几个兄弟,谁乐意与他结交?」 「你如何确定其他几位皇子没有跟他结交?」 「母妃别太小看我了,我在几位兄弟身边也都安排了人。」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知道了又如何?我的人还是稳稳的待在他们身边。」 这是因为弄走一个还会再来一个,不如按兵不动,盯紧就好。 淑妃懒得在这上头纠缠,还是回到先前的问题,「若他只是普通皇商,可以进入你父皇的御书房吗?」 「他也是父皇的小舅舅。」他从来不觉得父皇的御书房有多了不起,他们几个兄弟不也进去过吗? 「好吧,就当他只是你父皇的小舅舅好了,你还敢瞧不起他?」 「他若有镇国公的本事,我也不会瞧不起他。」 淑妃忍不住摇头叹气,「你真以为他没有镇国公的本事吗?」 「镇国公是骁勇善战的将才,岂是他一个锱铢必较的商贾比得上?」 「镇国公已经是骁勇善战的将才,再来一个,你父皇能够不动镇国公府吗?」 闻言,魏重骁瞬间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位国舅爷比你想象的还聪明,虽是皇商,却拥有大魏最大的马场,东北大半棉花和草药都在他手上。」 半晌,他才挤出话来,「那又如何?」 淑妃气得想飙骂,可是骂了又有何用?再说了,儿子还没领皇差,不懂也是可以理解。 「他是镇国公最好的后盾。」 许久,魏重骁才反应过来,「他是为了镇国公才当皇商的吗?」 「不全是如此,而是他很清楚如何自由来去还能护着镇国公府。」 果真如此,国舅爷确实是个聪明人物,可是这不是魏重骁此时在意的事,「我不管他是聪明还是笨蛋,反正母妃不能不管这事。」 「母妃觉得戚家姑娘比穆家姑娘更好。」 「母妃!」 「你能不能用点脑子?撇开两个姑娘的嫡庶身分不说,兵部尚书会输给武阳侯吗?」淑妃可是很庆幸杀出一个国舅爷,抢走了空有才名却无实权的武阳侯之女。 虽然还未踏进朝堂,魏重骁倒也知道兵部尚书握有实权,而武阳侯不过是胜在有爵位,可惜这爵位是祖辈传下来的,他自身没才也没野心。 「别忘了你的身分,虚名不重要,实权才能成为你的后盾。」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几个兄弟的冷言冷语,大皇兄甚至还故作感触的说他们兄弟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一个国舅爷,这根本是在笑话他,而且李允晟坏了他在湖州的事,这笔帐他都还没算呢! 「其他几位皇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淑妃岂会不了解儿子,若非有人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只要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他很容易释怀。 「如今有机会可以羞辱我,他们岂会错过?」 「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存心羞辱你、使你难堪,教你忍不住跑去皇上那儿大闹,若是因此惹你父皇不高兴,以后你也别想争了。」还好儿子的胆子不够大,遇事先跑来她这儿吵闹,这才没有落入其他几位皇子的圈套。 魏重骁大惊失色,「父皇真的会生气吗?」 「圣旨都下了,你还跑去大吵大闹,这不是摆明不给皇上面子吗?」 「可是……」 「大魏律法可没有规定皇子妃必须在女子学院的考核拿到第一。」 略微一顿,魏重骁呐呐的道:「可是历代皇子妃皆在女子学院的考核取得第一。」 「错了,先皇的皇子妃根本没进女子学院学习,而她还是成宗皇帝亲自挑选的媳妇儿,可惜命太薄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就病死了。」 「那又如何,我还是不服气,父皇怎能如此待我?至少该知会我一声吧。」 淑妃神情一肃,厉声道:「别忘了,你父皇可是一国之君,他想如何就如何。」 吓了一跳,魏重骁瑟缩的道:「我知道了。」 「骁儿一定要记住,若想图谋大业,就一定要懂得忍,忍一时之气,方能成就大事。」 好吧,今日他就忍了,但是将来事成,他一定要那个家伙死得很难看! 五月十五,穆姌经由红杏提醒,方才想起这是她及笄的日子,而李允晟竟然挑这个日子将她娶进门,真是教她不知如何反应。 穆家对这个日子当然有意见,第一,排在前面的穆媛还未出嫁,排在后面的妹妹岂能抢在前头?第二,她的及笄礼没了,实在太委屈她了。 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吭声,就是委屈万分的穆媛也不例外,这是圣旨定下的日子,难道他们敢找皇上理论吗?再说了,李允晟将穆姌的嫁妆全备好了,还狂妄的当众将她掳走,成亲的日子若是拖太久,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若因此影响到其他穆家姑娘,那就不好了,索性让他赶紧将人娶回去。 总之,从接到赐婚圣旨到嫁人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穆姌觉得自个儿好像是肚子越来越大的未婚妈妈,要不,何必如此着急? 无论如何,她嫁了,虽然嫁得匆忙,可是整个京城都惊动了,一抬接着一抬极其贵重的嫁妆绵延十里,自家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也难怪外头的人议论纷纷,不过,听说其中有皇上和太后的手笔,因此即便盛况堪比皇子娶妃,也无人敢说逾越礼制。 穆姌没有心思管外人说了什么,此时她心脏怦怦怦的狂跳,想到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夜,她紧张得都要厥过去了。 新房的人来来去去,热闹得不得了,穆姌搞不清楚有什么人,只知道是镇国公府的人。 虽然新房是在李允晟自个儿的府邸,可是府里没有长辈,当然交由镇国公府的人主持,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回以腼眺的笑容。 终于,新房成了两人世界,李允晟看着朝思暮想、白嫩诱人的俏人儿,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吞进肚腹,可是…… 「我们先说说话吧。」这丫头以为他们要打架吗?有哪个新嫁娘会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着新郎官? 「嗄?」穆姌紧张死了,听说第一次很痛,她会不会承受不住一脚将他踹下床?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实在太丢脸了,因此为了预防惨剧发生,她努力做好心理建设等着「应战」,可是没有等到他迫不及待地扑过来,而是说……她听错了吗?他的眼神明明很想立即将她吃干抹净。 「难道你不想先跟我说说话吗?」李允晟可是乐得直接洞房。 「没有,想啊,为何不想?我们说说话,对,说说话……」太好了,她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可是下一刻见他竟然爬上床来,她顿时又进入备战状态,倏地站起身。「你……你不是要先说说话吗?」 「是啊,我们坐这儿说话。」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你坐我身边。」 对哦,聊天原本就应该并肩而坐。穆将又放松下来的坐在他身边。 「我一直觉得稀奇,为何你的脑子有那么多奇特的想法?」 「这有何稀奇?为了攒银子,多看点书脑子自然会生出许多想法。」 第三十九章 「你就这么喜欢银子吗?」李允晟拉过她的手,玩着她的手指。他很喜欢她的手指,不是很纤细,有一点肉肉的,很可爱。 「银子最实在了。」 「你是不是想着多攒点银子,将来就算嫁个穷书生,也不怕日子不好过?」他戏谑的偏着头瞅着她。 「这有何不对?我喜欢单纯的生活,可不想嫁给养了一堆美姬美妾的皇亲国戚。」无论生活在哪一个时代,没有一个女人喜欢丈夫养小老婆,可是,为何她有一种灵魂被看穿的感觉? 「穷书生将来建功立业,也有可能养一堆美姬美妾,你如何是好?」 穆姌摇了摇头,「我又没遇到,哪知道如何处置?」 「我不相信你没想过,说吧,你吓不了我。」 既然他如此说,她就不客气了,「我会毒死他。」 「毒死他?!」李允晟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 「你放心,我可不笨,我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他。」她在现代为了写作可是查过许多有的没的资讯,记得很清楚如何利用食物相克的道理毒死人。 瞧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李允晟脸都绿了,这丫头好像还没认清楚他们是夫妻了。「我当然放心,我不会养一堆美姬美妾。」 穆姌嘿嘿一笑,「我相信你,你最怕麻烦了。」 「我从来不怕麻烦,」李允晟扬起眉。「要不,如何逮住你?」 「我哪有麻烦?我再简单不过了。」为何她的抗议听起来有气无力?她真的不认为自个儿很麻烦,她不过是有些小小的坚持。 「你真的觉得自个儿不麻烦?」 「当然,我最简单善良了,从来不给别人惹麻烦,是你太麻烦了。」她真应该为自个儿拍手叫好,聪明的人懂得将矛头转向,一下子就从劣势扳成了优势。 李允晟笑了,「原来是我太麻烦了吗?」 「对啊,是你太麻烦了。」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深表同意的点点头,「我错了,我不应该想太多,何必搞得如此麻烦,直接扑上去就好了嘛。」 直接扑上去……穆姌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了。 「等一下,我们有话好说……」 「不说了,太麻烦了。」 嘴巴被狠狠的堵住了,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然后忙着迎接她洞房花烛夜,经历疼痛狠咬某人的第一次,经历被某人抵死缠绵的第一次,也经历被某人极尽折腾的第一次……总而言之,她从姑娘变成了人妻,而他在她昏睡前心满意足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真好!」 新婚第一日要给公婆磕头敬茶,要认识亲戚,还要进宫谢恩,可是除了象征性的向已逝的公婆牌位磕头敬茶,之后穆姌一步也没有离开房间,直到第二日,若是他们再不进宫,太后很可能派人过来请他们,李允晟才百般不愿的放弃折腾她,带着她进宫。 「哀家对你别无所求,只盼着你调养好身子,早早为李家开枝散叶。」太后一改先前的冷漠,变成慈祥的长者。 进宫之前穆姌就预想过今日难逃疲劳轰炸,并告诉自己无论太后如何训话,她都要低眉顺眼的应一声「是」,反正她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偶尔装乖一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太后会如此温情脉脉,真是教她受宠若惊。 「至于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知……来日方长吗?」太后一转向李允晟,立即板起面孔。 「臣弟日日盼着,终于等到了,忍不住就放纵了。」 「可是她年纪还小。」 「她已经及笄了。」 「及笄了,还是很小。」 「知道了,臣弟会尽最大的努力控制。」 「你可别忘了自个儿的承诺。」 「臣弟不是说知道了吗?」 穆姌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前一刻,她还很高兴太后责备李允晟,可是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这对姊弟会不会太夸张了?他们好歹考虑一下她本人也在场,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对话令人很难为情吗?难怪太后对她温情脉脉,见她精神萎靡不振,明显被宝贝弟弟折腾过头了,如何好意思训话? 总结来说,这一次进宫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感觉紧紧藏在衣服下面的青红痕迹全教人看见了。 出宫之后,他们去了一趟镇国公府,认了所有的亲戚,之后就回自个儿的府邸,然后又滚回床上,不过这次纯睡觉。李允晟也知道明日要回门,穆姌禁不起他继续折腾,可是从穆家回来,他又扑上去了。 当李允晟终于不再缠着她白日黑夜的胡闹,已经是十日后了,穆姌总算能够见一见府里伺候的人。 穆姌看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二、三、四、五……再数一遍,还是没有错,不禁迟疑的道:「叶嬷嬷,潇湘院的丫鬟和婆子全在这儿了吗?」 「是,两个负责洒扫的丫鬟,两个管理潇湘院门户的婆子,一个婆子跟着老奴管理正房。」叶嬷嬷是潇湘院的管事嬷嬷,只管着五个人。 穆姌唇角一抽,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比不上她在穆家的馨芳阁就算了,竟然连她带来的丫鬟和婆子也比不上,这个潇湘院真的是这座府邸的主院吗? 叶嬷嬷显然知道她心里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以前,爷一年有八、九个月都在外头奔波,就是回了京城,往往待在前头的书海轩,很少来潇湘院,所以潇湘院不需要太多的丫鬟和婆子。」 穆姌接受了这样的说法,转而问:「书海轩那边有多少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五个。」 为何还是五个?穆姌觉得努力维持的笑容龟裂了,他不会舍不得花银子养人吧? 叶嬷嬷连忙补充道:「不过另外还有两个小厮和十个侍卫。」 穆姌这下子明白了,他不是舍不得花银子养人,而是不喜欢用女性。 「严总管交代老奴,若是夫人需要添人,他会让人牙子带人过来。」 「不急,我先问过爷,若是爷想添人再说。」穆姌多少可以理解李允晟的心情,他的容貌太美了,丫鬟容易想入非非,若是丫鬟有几分姿色,更会觉得自个儿有机会入得了主子的眼。潇湘院毕竟不同于书海轩,只能添丫鬟,不能添小厮,因此这事还是由他决定。 晚上,用过晚膳,李允晟总会拉着穆姌在府里的花园散步消食。 「我还以为你财大气粗,没想到这么大一座府邸,你只用了二十个人干活。」穆姌取笑道。 「二十个吗?我记得应该有四、五十个。」 「剩下的全都是侍卫。」 「我怕吵,但要是你不觉得,你就多添几个人。」 「我真的可以添人?」 「当然,不过我们一年待在京城最多三、四个月,你不要添太多人。」 他们一年待在京城最多三、四个月……穆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把扯住他,急着问道:「我们已经成亲了,你为何还要带我浪迹天涯?」 「我是商贾,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我要出门做买卖,你当然要跟着我。」他绝对不会将她单独留在京城,看不到她,他成日牵肠挂肚,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为何她会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千辛万苦拿了第一,结果她还是要跟着他「浪迹天涯」,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你不觉得带着我东奔西跑很麻烦吗?」 「我已经习惯你这个小麻烦了。」 她不敢再争论麻烦的问题,洞房花烛夜她可是狠狠的栽在这上头。穆姌换上谄媚的笑容,撒娇的勾着他的手,「李允晟,我们来打个商量。」 「商量?李允晟?」李允晟很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夫君。」她很识相的娇喊了一声。 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吧,只要不是让你独自留在京城,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她已经很清楚他有多「变态」了,绝对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带着老婆东奔西跑,他不嫌麻烦,她还觉得很麻烦,穆姌内心腹诽,面上却笑得更灿烂了,「你已经是土豪了,用不着辛苦的到处奔波,还是多点时间留在京城,你觉得如何?」 「土豪?」这丫头不但想法稀奇古怪,连说出来的话也是。 「就是很有钱的意思。」 李允晟轻声笑了,反过来问她,「你还要继续写侠义小说吗?」 「当然,这是能挣银子的事。」 第四十章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都想要挣银子,我能不想吗?」 穆姌不服气的道:「我们不一样,我待在书房就可以挣银子,你还要四处奔波,很辛苦的。」 「我娶你这个小麻烦都不嫌辛苦了,还会怕四处奔波吗?」李允晟俯身凑向她,亲了她的唇一下。 「李允晟!」她气得咬牙切齿。 他愉悦的低声笑了,带着气呼呼的她走进荷花池边的凉亭,两人在靠着围栏的石椅上坐下来,伺候的丫鬟和侍卫都在凉亭外。 李允晟将穆姌紧紧圈在怀里,她挣扎了一下,就乖乖的伸手抱住他,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喜欢她抱着他,她严重怀疑他缺乏安全感。 半晌,李允晟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幽幽道来,「我若不成为皇商,镇国公府早就被皇上牺牲掉了。」 穆姌惊愕的坐直身子。虽然向来帝王很喜欢拿母舅家开刀,好证明他可以独当一面了,但是当今皇上跟李允晟这个小舅舅感情很好,而且皇上也是个孝顺的,岂会容不下母舅家? 「你祖母可曾跟你提过镇国公府的事?」 她点了点头,将祖母说过的事细细道来。 「人人都说丽妃娘娘像朵娇嫩柔弱的花儿,绝对不会拿儿子的生命冒险,其实不然,我在宫中待了一段日子,自然也观察过她,她可以笑着摘下一室盛开的牡丹,还温柔的说宫中有她就够了,用不着牡丹增色,她是一个真正狠毒的女人,先是给自个儿下毒,再巧合的害唯一的儿子遭罪,这还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李允晟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众人以为他只有三岁,什么都不懂,放过他一马,事实上丽妃娘娘的狠毒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我也觉得这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明明是要毒害丽妃娘娘,却又碰巧让前去那儿的容亲王代为中毒,这很明显是要让丽妃娘娘从此事摘出来,毕竟一般人都会认为虎毒不食子。」 「丽妃娘娘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先让人去先皇面前搬弄是非,再收买人弄个假证据送到祖父面前,让祖父跑去告御状,先皇岂能不跟太后离心?而容亲王中毒一事也确实让丽妃娘娘得到空前胜利,让先皇动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可惜老天爷站在镇国公府这一边,先皇旧伤复发,想起祖父的功劳,祖父都瘫在床上了,岂能狠心在此时换太子?随后,先皇斥责几位上书换太子的大臣,朝堂上的风风雨雨这才渐渐止息。」 「丽妃娘娘就这么放弃了吗?」 「她不能不放弃。当时先皇的情况很不稳定,不得不让太子帮忙处理朝政,若是她再贸然出手,万一先皇驾崩了,她不但要死,容亲王也别想活下来。」 穆姌感慨道:「她是个狠心的女人,但她依然是个母亲。」 「皇上是在风雨飘摇之中才能坐上今日的位置,这也让皇上充满不安,想将一切牢牢抓在手中,而镇国公府是皇上证明自己最好用的踏脚石。」 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曝嚅道:「帝王无情。」 「皇上倒也不是真的无情,只是狠得下心。」 皇上在成为帝王的途中遇到丽妃娘娘这个强劲的对手,是丽妃娘娘磨去他的柔软,这么一想,穆姌也不忍心责怪皇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同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如今的镇国公府,大哥的军功是大魏第一人,可是他只有一个儿子,还不是因为害怕镇国公府太兴盛了,教皇上看了不顺眼。而我一成亲,皇上将爵位给我,我若是就此赖在京城不走,皇上会如何看我?我留在这儿,只会给镇国公府添麻烦。」 她一直觉得他很任性,任性的过自个儿想过的生活,如今才明白,他从来不是任性,而是看得太透彻了,他是一个可以为家人舍弃自我的男人。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不委屈,我觉得当皇商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的,皇上不曾领略的大魏风光,我都亲眼目睹了。」 「是啊,我也觉得当皇商很好,可以挣银子,又可以看遍各地风情。」略微一顿,穆姌变得有气无力的。「可是我还是不喜欢浪迹天涯。」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宠爱的揉了揉她的头道:「放心,我给你打造一辆最舒适的马车,保证到了荒郊野外你也可以睡好觉。」 她放弃挣扎了,虽说马车还是比不上床,但至少比帐篷好一点。 「走吧,我们去书海轩给你画马车。」 好吧,但愿将来有一日,她会习惯坐马车奔波的日子。 【第十四章 真心诚意的说出来】 若问穆姌,成了亲最大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写侠义小说,真爽! 虽然知道李允晟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但他毫不在意她写侠义小说,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倒是很喜欢敲她的脑袋瓜,问她脑子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为何可以写出这些东西?当然,她只能嘿嘿的回以一笑,什么也不能说,虽然她总是会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这绝对是她想太多了,无论如何,自己的古怪可以被夫君完全包容、接纳,这是很开心的事。 「晚膳准备好了,夫人要用晚膳了吗?」叶嬷嬷站在门边问。 尽管可以敞开门大大方方写侠义小说,穆姌还是不喜欢别人踏进小书房一步,这应该是一种习惯吧。 「爷回来了吗?」穆姌没有抬头,继续挥毫写下脑子里面的文思。 「回来了,在书海轩。」 「红杏去书海轩跑一趟,问一下永泰爷要不要一起用晚膳。」 「是,夫人。」 穆姌终于写到一个段落,整理一下稿子,放置一旁,红杏正好回来。 「夫人,永泰请你自个儿用晚膳,不必等爷了,可是他又说了,爷独自关在书房一个时辰了,不准他们进去打扰,他放心不下。」 这是要她进去看看的意思吗?不准他们进去打扰,她还跑去,会不会挨骂?算了,挨骂就挨骂,难道她舍得看他饿肚子吗? 穆姌走出小书房,吩咐道:「叶嬷嬷,请厨房将晚膳送到书海轩,我和爷在那儿用膳。」 叶嬷嬷应声去了厨房,穆姌则带着红杏去了书海轩。 永泰一看见穆姌,开心的迎上前,「夫人来了。」 「爷今日去了哪儿?」她只知道李允晟是皇商,可是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事。 「爷一直待在商行处理药材的事。」 穆姌又长见识了,没想到竟然有商行这样的地方。 「后来我们去了一品楼,云公子约了爷一起用午膳。」顿了一下,永泰才继续道:「从一品楼回来之后,爷去了练武场跑马,再后来就进了书房没出来。」 穆姌柳眉轻扬,永泰像在叙述一整日的经过,但为何她觉得他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此时,叶嬷嬷带着厨房的人提着食盒来到书海轩。 穆姌看着永泰,他拱手行礼退到一旁,这就是不愿意出头的意思,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小心翼翼的道:「夫君,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半晌,书房的门打开来,李允晟伸手将她拉进去,接着就要关门,她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他。「等一下,晚膳。」 永泰反应很机灵,赶紧将食盒递进来,李允晟接了过来,关上房门。 他的模样真的很反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穆姌强忍着好奇心,先将食盒里面的晚膳摆上几案,一边吃,一边伺候他用膳,等两人吃饱了,她将餐具收拾好,交给守在外面的永泰,再请永泰沏两盏茶送过来。 李允晟喝过茶,这才主动说道:「永泰今日在一品楼撞见二皇子的人。」 穆姌没有回应,只是挑起眉。 「二皇子的人刻意乔装,可是永泰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有点品出味道了,「永泰应该不是只有看见二皇子的人吧。」 「永泰还看见了容亲王。」 穆纳明白了,「你怀疑二皇子的人去那儿见容亲王,是吗?」 「没错,刻意挑在一品楼,应该是为了降低旁人的戒心,若非永泰认出二皇子的人,在那儿多待了一会儿,也不会巧合的见到容亲王离开。」 「容亲王和二皇子是叔侄,他们私下有往来也不奇怪。」 「他们是叔侄,两人私下往来确实很正常,既然如此,何必遮遮掩掩的?」 第四十一章 「也许他们怕别人多想了,这事儿若传到皇上那儿,二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应该会一落千丈吧。」 「若是被人发现,反而容易生出是非,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穆姌实在想不通此事有何值得大惊小怪,可是她尊重他的想法,他比她更了解那些皇亲国戚肚子里面有几个弯。「你已经认定他们的往来有问题,是吗?」 「你应该知道湖州的事有南越人一份,但是你并不知道其中有二皇子的一份。」 脑子转了一圈,她又问:「你怀疑容亲王联合二皇子图谋不轨?」 李允晟点了点头,「虽然在湖州见过二皇子的亲信,但是一来不想卷入夺嫡之争,二来觉得二皇子还未出宫建府,不至于这么早就对那张椅子动起歪心思,因此我并未将二皇子的事告诉皇上。」 那日听他提起镇国公府的处境,穆姌多少理解他的想去,「既然决定置身事外,看着就好了,何必苦恼呢?」 「容亲王。」容亲王未出现之前,他担心自己有可能被某一方的人利用,如今他再也没有怀疑了,二皇子就是容亲王手中的棋子。 「丽妃娘娘害惨镇国公府,容亲王想必让你耿耿于怀吧。」 「丽妃娘娘是丽妃娘娘,容亲王是容亲王,我不会将他们混为一谈。」 穆热不解的皱眉,「既然如此,为何你会因为容亲王而犹豫是否该进宫告诉皇上?」 「虽然容亲王并非丽妃娘娘,但我还是不喜欢容亲王,他给我的感觉太过虚假了,重要的是,南越人向来自视甚高,若没有诱因,如何愿意为大魏皇家之人效力?」 她歪着脑袋瓜想了想,「难道容亲王身上有南越的血统?」 二皇子不可能有南越的血统,但是容亲王呢?李允晟记得丽妃娘娘很美,不同于大魏的美人,她是先皇在南巡时遇见的,据说出身江南最大的望族。 「丽妃娘娘是南越送来的吗?」穆姌知道南越皇室有送女子给大魏皇子的习惯。 李允晟摇了摇头,「丽妃娘娘并没有南越人的口音,而且她是江南人,不过看起来不似一般江南姑娘。」 「若是经过特别训练,口音的问题并非不能掩饰……等一下!」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穆姌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兴致勃勃的道:「她有没有可能借用别人的身分?」 他怔怔的望着她,「借用别人的身分?」 「对啊,说不定她是南越人,可是为了让她进宫,先皇只能借别人的身分给她。」 「没错,为何我没想到呢?」李允晟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真聪明!」 「我只是想象力比较丰富。」她根本是作弊,好吗?现代小说看太多了,很容易就迸出这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是啊,你的小脑袋也不知如何长的,为何如此古怪?」他偏着头瞅着她。 穆姌嘿嘿一笑,「老天爷特别眷顾我,给我不同于常人的想象力。」 李允晟并没有在这上头纠缠不清的意思,随口问她意见,「我应该告诉皇上吗?」 「你是不是不相信皇上?」 「我不在皇上身边,不能掌握皇上心思,皇上会不会因此对我生出疑心,以前我只有一个人,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如今有了你,我不能如此任性。」 不,他是一个最不自私、最不任性的男人,穆姌感动的凑上前亲吻他的唇,很感性的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即使我们因此浪迹天涯,我也愿意。」 眨了眨眼,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你真的愿意跟我浪迹天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要落跑了,我能够不跟吗?」 李允晟感动的紧紧抱住她,比起洞房花烛夜的结合,他觉得今日两个人才是真正成为一体,因为他们的心意是一样的,只要能跟对方在一起就好了,这种感觉很幸福。「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很爱很爱你。」 穆姌故作懊恼的戳他胸膛,「我不跟你浪迹天涯,你就对我不好、不爱我吗?」 「爱,如何能不爱呢?」他用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力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千辛万苦将你娶回来,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 「我也会对你很好、很爱你。」 李允晟感觉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了,「虽然我还是想不明白容亲王究竟如何说服二皇子合作,不过这是皇上的事,我不插手。」 「皇上必会问你。」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应付皇上?」 「你不要想着应付皇上,这反而让你看起来像在耍心机,倒不如真心诚意,连你的不安都说出来也没关系。」 「这是为何?」 「遇到愚拙人,你藏着掖着,可以耍得他团团转,可是面对聪明人,他只会觉得你心眼很多,怀疑你在算计什么,还不如坦率直白,不过这也不表示毫不遮掩,只是避重就轻,免于过度尖锐伤人,毕竟实话往往令人不舒服。」顿了一下,穆姌做了一个鬼脸。「这是我个人浅见,不见得是对的。」 「不,你说得很好,我在皇上面前总是藏着掖着,就怕皇上多想,可是却忘了皇上是聪明人,他反而猜想我藏着掖着的那些心思是什么,倒不如坦白,只是避重就轻。」 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当聪明人,太累人了。」 「你还是别太聪明了,要不,我可头疼了。」 穆姌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就是对上他这只狐狸她才需要更聪明,好吗? 李允晟又吻了她的唇一下,「明日我就进宫见皇上,将该说的说清楚,至于你呢,将东西收拾好,方便我们随时浪迹天涯。」 老实说,穆姌还是觉得自个儿受骗上当了,既然都要浪迹天涯,何必一路过关斩将呢? 这是李允晟第一次跟皇上不见杀气,而是以细水长流的耐性下棋,仿佛想透过棋局述说什么,反倒让过去能忍着不掀棋盘的皇上受不了了。 「朕不下了!」魏琰孩子气的伸手一挥,弄乱棋局。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皇上的举动让他想起可爱的小娇妻。 魏琰惊异的瞪大眼睛,在一旁伺候的德全和成均浩也傻了,这位国舅爷笑起来实在妖孽得太不象话了,难怪平日那副死德性也能引得姑娘在他面前摔倒、落水。 「微臣府里那只小老虎也跟皇上一样,不想下的时候就会弄乱棋局。」不知不觉中,他也习惯跟着云锦山唤她小老虎,看似没有多大的攻击性,可是凶起来就会知道她的厉害。 「小老虎……是指小舅母吗?」魏琰两眼一亮,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小舅舅主动提起千辛万苦娶回家的小娇妻。 李允晟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娇小柔弱,骨子里可是凶悍的。」 「没想到小舅舅喜欢凶悍的姑娘。」他觉得太稀奇。 德全和成均浩也有同感,看着国舅爷的眼光完全变了,没想到国舅爷原来也挺可爱的。 「微臣不是喜欢凶悍的姑娘,而是小娇妻骨子里面住了一只小老虎。」 魏琰实在不明白这两者有何差异,不过也懒得探究,他更好奇的是小舅舅今日主动求见的目的。「仔细想想,小舅舅还是第一次主动求见,小舅舅不会只是进宫陪朕下棋吧?」 「微臣今日确实有事求见,事关容亲王。」小老虎教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就不客气了。 魏琰神情一肃,瞥了德全和成均浩一眼,两人行礼立刻退出御书房。 「小舅舅为何突然提起容亲王?」魏琰尽可能让自个儿的口气平和。 「永泰在一品楼见到他。」 「他去一品楼用膳有何奇怪?」 「在容亲王之前,永泰先见到二皇子的人,经过乔装。」 魏琰的声音变得有些紧绷,「你怀疑他们私下往来?」 「他们是叔侄,私下往来并不奇怪,只是遮遮掩掩的,难免教人胡乱猜疑,不过微臣倒也并非因此多想,而是因为容亲王……皇上应该知道微臣对容亲王的心结,看到他,总免不了想起丽妃娘娘,若不是丽妃娘娘,祖父不会含冤而终。」 魏琰其实比起李允晟更恨容亲王,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要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在容亲王未露出任何反意之前,他也必须像个爱护弟弟的兄长。 「小舅舅认为容亲王在图谋什么吗?」 「微臣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皇上,微臣在湖州见到二皇子的亲信,他曾经与湖州盐铁司陈大人有所接触。」 第四十二章 魏琰脸色一变,声音转为严厉,「小舅舅先前为何不说?」 「他们只是接触,微臣并不能证明他们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微臣要为了这种事跑来皇上这儿告状吗?」 魏琰语气这才缓和下来,「小舅舅被老镇国公的事吓到了吧?」 「微臣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看遍天下风光。」 「小舅舅想太多了,朕岂会怀疑小舅舅的用心?」 「皇上不会怀疑,但是微臣也不愿意杯弓蛇影。」 魏琰点了点头,「朕可以理解。」 「若不是牵扯到容亲王,微臣今日不会跑来皇上这儿当个多管闲事的人。」 「朕明白小舅舅的心情,小舅舅并不是多管闲事。」 李允晟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张画布递给魏琰,「这是微臣在那批南越盗匪身上发现的图腾。」 魏琰摊开画布看着图腾,若有所思的皱着眉。 「见到这个图腾,微臣并未想太多,只当南越盗匪辨识彼此身分的一种方式,可是元宵夜微臣又见到这个图腾,而这个图腾出现在大魏百姓身上,对方还跟二皇子的人接触,不过这不代表什么也不能证明什么。」 「若非容亲王,小舅舅不会说,是吗?」 「若非容亲王,微臣看几位皇子不过是毛头小伙子。」 魏琰忍不住苦笑,「朕的几个儿子都不太出色。」 「他们年纪还小,总要步入朝堂才能看出本事。」 是啊,他也不过三十有四,还可以好好教导他们,眼前最重要是容亲王,一个令他又恨又不敢轻易动手的弟弟。 「小舅舅知道容亲王身上有南越人的血统吗?」 李允晟闻言一惊。 「丽妃娘娘并非出自江南望族,而是南越的郡主。朕会发现此事,说起来是巧合,有一回在御花园,朕察觉到丽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有南越人的口音,将此事告诉母后,母后便暗中调查,查出父皇为了让丽妃娘娘进宫,另外为丽妃娘娘安排出身。」 没想到竟然让他的小老虎猜中了。「先皇何必如此?后宫又不是没有南越女子。」 「当时大魏与南越关系紧张,若丽妃娘娘的身分公诸于世,朝中大臣可能会拦阻先皇将她纳入后宫,更重要的是,祖先言明,南越女子生下来的皇子不能继承皇位,丽妃娘娘如何愿意以南越郡主的身分入宫?」 李允晟倒是忘了还有这样的规定。 「小舅舅现在应该明白为何朕如此执着于南越?朕怀疑父皇南巡时遇见丽妃娘娘根本是一桩阴谋,丽妃娘娘是经过刻意栽培,模仿父皇的生母。」 李允晟同意的点点头,「看来是如此。」 「小舅舅应该不知道当时丽妃娘娘并不是跟着父皇从江南回到京城,而是由一支护卫军护送她进京入宫。」 李允晟顿时明白了,「难道这个图腾是当初那支护卫军的标帜?」 魏琰看着手上的画布,「看来如此。虽然容亲王有南越的血统,但是至今未有任何不轨之举,又不曾与那些掌握兵权的将军往来,朕觉得没必要一直盯着他不放,却忘了当初那支护卫军很可能没有回到南越,而是留在大魏,隐身暗处为丽妃娘娘做事,待丽妃娘娘死了之后,又将这支护卫军留给容亲王。」 「若是这支护卫军真的落在容亲王手中,经过这么多年,只怕扩大不少,而且加入不少大魏的百姓。」 「这是朕的疏忽。」 「至少皇上已有察觉。」 「这是小舅舅的功劳。」 「过去微臣不知道护卫军的事,没能及早察觉图腾有异,皇上就让微臣功过相抵吧。」 他可不想要功劳。 魏琰也不勉强,反正该给的赏赐绝对不会少。 解决今日进宫的目的,李允晟有心情下棋了,「皇上要跟微臣再下一盘吗?」 魏琰感到心情混乱,下一盘棋定定心神也好,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这一次李允晟毫不留情,杀得他落花流水,然后爽快的告退走人。 这个可恶的小舅舅,难道不懂得谦让吗?也不想想看他可是皇上……算了,这不就是像他弟弟一样的小舅舅吗?始终如一,狂妄、孤傲,不过却又令人安心,不知道他的小舅母是什么的女子,居然能收服小舅舅的心,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同她会一会。 「殿下,今日卑职在一品楼见到国舅爷的人,不知他是否发现我们与容亲王往来?」 亲信的一句话,让魏重骁一直很不安,李允晟会不会察觉到他与容亲王往来?虽然容亲王是他六皇叔,但因为丽妃娘娘的关系,父皇打从心底厌恶六皇叔,当然不乐意他们有往来。若他们仅仅往来,没有任何图谋,父皇不高兴就算了,反正父皇就是瞧他不顺眼,可是他与六皇叔…… 他越想越不安,只能去永和宫向母妃打探父皇最近有何异常。 「你是不是闯祸了?」淑妃出身英国公府,在英国公刻意栽培下,自幼聪慧敏锐,可惜她的儿子完全没有承袭这一点,还是个软弱没担当的,偏偏又不清楚自个儿有多大本事,看别人皆不如他,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被宠坏又没见识的公子哥儿。 「没有。」魏重骁可不认为自个儿不对,若他不为自个儿铺路,将来如何跟其他的兄弟相争? 「本宫还会不了解你吗?若是没事,你会刻意让李嬷嬷去外面守着吗?」 「没事,真的,孩儿能做什么?」魏重骁下意识避开母妃犀利的目光。 「说吧,你究竟惹上什么麻烦?」淑妃的口气变得咄咄逼人。 顿了一下,他反问道:「母妃可曾想过,我们军中无人,如何跟其他皇子争那个位置?」 英国公府说是权贵,但是外曾祖父去世之后,与军中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如今外祖父的身子又不管用,军中的关系更是没有人能帮他了。 淑妃脸色一变,厉声道:「你糊涂了吗?你父皇如今正值壮年,岂容你想着那个位置?」 魏重骁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这会儿不想,难道十年后再来想吗?只怕十年后我再来培养自个儿的势力已经来不及了。」 「你出宫建府的日子已经定了,明年七月,十二月你就会迎娶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戚家将成为你的后盾。」淑妃不是不知道培养自个儿的势力有多重要,但如今还没领差事,想要结交大臣并不容易,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过于心急,建立起来的关系也是不堪一击。 「兵部尚书在军中的势力别说不及五弟的外祖父武陵侯,就是大哥未来的岳父忠义伯也比不上。再说了,就算兵部尚书是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会不会支持还说不定。」 淑妃眼睛微微一眯,「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母妃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若非有人刻意向你提起,你如何能懂?」 「我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有嘴巴可以问。」 淑妃冷冷一笑,「你能问谁?如今还未领差事,就跟着几个兄弟读书,相信负责教导你们这些皇子的大儒也不会提到这种事,你能问的人就身边的公公和侍卫,他们能知道什么?」 「我……是问外祖父的。」 「如今你外祖父病歪歪的,对你已是有心无力,岂会对你说这些?」 「这真的是外祖父告诉孩儿的。」 「唯一能够教你外祖父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镇国公,无论是武陵侯或忠义伯,他们在军中的势力皆远远不及镇国公,你外祖父又岂会提起他们?」淑妃显然失去耐性了,声音越来越严厉,「你最好老实说,是谁对你胡说八道?」 「六皇叔不会……」话一出口,魏重骁懊恼的连忙捂住嘴巴,可是来不及了。 淑妃脸色一沉,「容亲王?」 既然说出口了,他豁出去了,「没错,就是容亲王告诉孩儿的。」 「你如何跟容亲王勾搭在一起?」 魏重骁不悦的皱着眉,「母妃这是什么话,容亲王是我六皇叔,我们在酒楼巧遇,一起喝一杯,闲聊了几句,难道不行吗?」 「本宫从不相信巧合,想必容亲王也不会只是跟你闲聊几句,要不,为何扯上武陵侯和忠义伯?」淑妃真想狠狠敲他一顿。「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居心不良吗?」 他觉得很委屈,为何连母妃都看不起他?「母妃,我不傻,岂会看不出来容亲王别有居心,但那又如何?我们各取所需,他报了杀母之仇,而我得到皇位,我们为何不能合作?」 第四十三章 「杀母之仇?」 「丽妃娘娘是被太后毒死的。」 「胡说八道!」 魏重骁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会儿轮到他说教了,「母妃想想看,先皇一驾崩,丽妃娘娘就病倒了,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太后恨死丽妃娘娘了,如何愿意让她出宫跟容亲王母子相聚?太后下了一种慢性毒,不会立即夺走丽妃娘娘的性命,就是要让大伙儿误以为丽妃娘娘是病死的。」 淑妃摇了摇头,觉得他太无知了,「即便如此,太后也是迫于无奈,丽妃娘娘野心太大了,若是不除,必然成为皇上的隐忧。」 「可是对容亲王而言,这是杀母之仇。」 这一点她倒是无法反驳。 「母妃,这可是我从中得利的好机会,容亲王得不到大臣支持,无法坐上那个位置,要不,他岂会找我合作?」 淑妃不能否认,这确实是他们从中得利的好机会,可是容亲王值得信任吗?「容亲王手上有兵力吗?」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跟他合作。」 「容亲王哪来的兵力?」 「母妃不必管这些,只要确定他们是否真有本事,而我可以保证他们很厉害。」 「你见过?」 「我的人跟他们交过手,确定他们真的很有本事,所以母妃不必担心,只要容亲王愿意帮助我,那张椅子就属于我了。」 虽然不相信容亲王这个人,但是容亲王若能帮他们扫除障碍……淑妃挣扎了一下,终究摇了摇头。「你父皇不是年老昏聩了,这事必须慢慢筹谋,不能急于一时。」 「我也想慢慢筹谋,可是……」 看到儿子的反应,淑妃就知道有事,不禁急了,「别再吞吞吐吐的,你究竟闯了什么祸?」 「没有,只是我的人去见容亲王时见到国舅爷的人,我怕国舅爷察觉到我和六皇叔往来,一状告到父皇那儿。」 她终于明白儿子何以关心皇上有何异样,「这几日皇上未到永和宫,本宫也没在太后那儿见到皇上。」 「母妃要留意父皇的一举一动,一察觉异样,立即告诉我。」 事到如今,淑妃也不知是否该劝退儿子,李允晟太聪明了,若是教他察觉到骁儿与容亲王勾搭,必能看出他们在图谋什么,若真是如此,还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放手一搏了。 【第十五章 祸水东引】 自从宫里回来之后,李允晟就像个小屁孩似的,成日粘在穆姌身边,甚至连她如厕他也要跟,不过这都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唯一难以接受的是创作时她需要绝对的安静,更正确一点说是个人空间。 创作是一场想象力之旅,真正融入其中的时候,会跟着哭跟着笑,会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若要用疯子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有个人在一旁看着自己发疯,这不是很别扭吗? 穆姌推了一下李允晟,指着软榻道:「你别在这儿吵我,去那边看书。」若他能离开小书房,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这是最好,可是她也知道让步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她不敢要求太多。 「我不想看书,只想看着你。」看着她,他总会有一种安心、幸福的感觉,让他真切的感受到有了自个儿的家,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你坐在那儿也可以看着我啊!」他比她不知赏心悦目了多少倍,为何不看自个儿呢? 但是穆姌可不敢质疑,他好像不喜欢自个儿的容貌。 「那儿太远了。」 「你再给我三日,三日之内我保证完成手上的《英雄录》。」 「你慢慢来,何必如此着急?」 穆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赶紧完成,我如何跟你浪迹天涯?」 「你就这么急着想跟我浪迹天涯?」李允晟觉得好感动。 「我不是急着跟你浪迹天涯,而是认为赶紧远离京城方为上策。」离开京城,她只怕没有心思再写什么侠义小说了,而手上这本《英雄录》眼看就要完成,索性写完后再跑路。 「如今皇上没有任何举动,不是因为皇上认为我在搬弄是非,而是苦恼如何处置。」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岂会不知道?对皇上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确认容亲王手上是否真有这么一支秘密武力,还有,如何歼灭这支武力。」 「没错,若是容亲王手上真有这么一支武力,皇上只怕夜不成眠。」李允晟一点也不同情皇上,当初就不应该留下容亲王的命,可是皇上偏偏要假装友爱兄弟的样子,这会儿自讨苦吃了吧。 「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接下来的事应该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顿了一下,李允晟不解的扬起眉,「那你为何如此着急?」 穆姌忍不住摇头,没想到他也有反应如此迟钝的时候,「我是担心容亲王察觉到异样盯上你,我们还是赶紧逃命比较安全。」 若是容亲王有造反的意图,他在宫中就不可能没有眼线,只怕已经知道李允晟和皇上密谈一事,而他若因此意识到李允晟是个麻烦,突然生出趁早把人给除掉的念头,他们岂不是死到临头? 他脸都绿了,「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不是,而是这位容亲王太不简单了,能避则避。」一个人可以藏得如此之深,教别人察觉不出来他的危险性,这就说明他有多厉害,而李允晟虽有爵位,说到底也只是个皇商,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武力,不如识相的逃之夭夭。 唇角一抽,李允晟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真没出息!」 「非也、非也,面对死亡,谁能不屈膝?骄傲、自我终究只是卑微的存在,为何硬要逞强跟自个儿小命过不去?」穆姌可不承认自个儿没出息,只是看得清楚局势。 他细细品味她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又很有意思。也不跟她争执了,他转而走到软榻坐下,却对她勾了勾手,她立刻转为防备,对着他皴了皱眉,可终究敌不过他坚定的目光,只能放下毛笔起身走过去,还自动自发的窝进他怀里。 「你认为皇上会如何处置此事?」 「我跟皇上不熟。」她根本不在意皇上如何处置,只要别来麻烦她相公就好了。这位皇上很可笑,遇到麻烦事老爱找她相公,难道他底下的百官全是花瓶吗? 「若是你,会如何处置?」 「这不是我的问题,我何必自寻烦恼?」她忙着攒私房钱,可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说看,我很好奇你的答案。」 穆姌赏他一个白眼,「这值得好奇吗?」 「我就是想知道啊。」她总是有许多新奇的想法。 不过是夫妻之间闲扯几句,又不是献策,她也不再坚持,很理直气壮的道:「我会想个法子逼容亲王造反。」 李允晟怔楞了下,「逼容亲王造反?」 「造反要有兵力啊。」既然已经走到造反这一步了,那就是一决胜负了,当然没必要再隐藏实力。 他两眼一亮,「没错,造反要有兵力,他就不能不出动这支秘密武力了。」 穆姌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可是,我若是容亲王,绝对不会挑在此时造反。」 「为何?」 「我的合作伙伴都还没进入朝堂,他不但对我毫无帮助,说不定还会扯我后腿,造反成功的机率太低了,还不如多做准备,待时机成熟再采取行动。」 她真的觉得二皇子是一个很容易坏事的人,利用他很难占到便宜,可正也是因为他的无知,容亲王才会找上他吧,还有原主上一世那个杀戮的夜晚,若是真的跟容亲王造反有关,那应该是在二皇子成亲两年之后,换言之,距离今日还有三、四年,由此可知,容亲王很清楚如今并非采行动的最佳时机。 李允晟也有同感,「对容亲王而言,再拖个几年对他更有利,可是皇上最好能尽快解决他,免得幼虎变成猛虎。」 穆姌突然直起身捧着他的脸,很认真的瞅着他,「你一定要小心。」 他清楚她的担忧,感动的轻抚着她的脸颊,「容亲王再厉害,他的眼线也进不了干清宫和御书房,若他能打听到这两个地方的消息,那也是皇上刻意放出去的。再说了,只要我在京城时,偶尔就会进御书房陪皇上下棋,他若因为我跟皇上单独待在御书房半个时辰就大惊小怪,他早就派人暗杀我了。」 第四十四章 「说不定他老早就想暗杀你,可是杀你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万一没处理好,很可能将自个儿暴露出来,也只能按兵不动。」 这一点李允晟非常认同,「他小我两岁,一出生就被我压着,直到我七岁出宫,当然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消失不见。」 只是这样吗?穆姌挑起眉,他性格孤傲,那些自以为是的皇子如何会瞧他顺眼? 他敏锐的看出她的心思,语带威胁的问:「你有意见?」 「没有,他就是度量小,嫉妒国舅爷太出色了。」 李允晟捏了捏她的鼻子,「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她真是委屈,明明是重述他的话。 「真乖!」他满意的摸着她的头,简直将她视为宠物。 她有胆子不乖吗?他不但霸道又粘人,若她敢唱反调,吃苦受罪的还不是自己,其实这种苦头也不赖,可是频率太高了,他会一口咬定她故意的,喜欢他狠狠的折腾她,这岂不是太丢脸了? 「他是皇上的问题,可是我们得赶紧离京……呃,四处逍遥。」若说逃命,他又有意见了,还是识相一点换个说法。 他还真盼着可以带娇妻离京四处逍遥,可是他有预感,皇上不会让他置身事外。 果然,皇上一证实当初护送丽妃娘娘进京的护卫军早就落入容亲王手上,而且如今不知道壮大了多少倍,便换上夜行服,带着几名亲卫军暗中来到义勇侯府的书房。 「皇上,微臣不是说过了,身为一国之君,不该如此任性,万一不小心走漏消息,陷入险境,如何是好?」李允歳真正想说的是,皇上不怕死就算了,为何不去找别人陪葬呢?他的生命可是很珍贵的,他还想带着娇妻四处逍遥,然后生一对宝贝儿女。 「朕还不是为了小舅舅,难道小舅舅愿意被某人盯上吗?」魏琰笑得极其谄媚。 李允晟唇角一抽,若不是担心频频见他引人注意,坏了打好的算盘,皇上他会如此纡尊降贵吗? 「微臣总是找得到好理由进宫见皇上,可是若教人察觉皇上暗中来微臣这儿,这不是摆明皇上和微臣有要事商议吗?」 「小舅舅放心,朕很小心,不会教人察觉。」 李允晟无声一叹,不再拐弯抹角,「皇上直说好了,皇上有何安排?」 「朕已经证实容亲王手上有一支秘密武力,正是丽妃娘娘留下来的护卫军,当初明面上约一百人,隐身暗处近两百人,明面上的人确实离京南返,他们负责南越那边与丽妃娘娘互通消息,出现在湖州的南越商贾就是属于这批人;隐身暗处的人留下来为丽妃娘娘办事,同时收买可用之人,扩大势力,如今究竟有多少人难以确定。朕想问小舅舅对此事有何想法?」 「皇上想必有主意了吧。」李允晟可不喜欢揽事上身,虽然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当然是找出来,歼灭这支护卫军,可是要如何找出来?」 「找出他们不难,毕竟他们现在要为容亲王效力,不会离京城太远。」 魏琰点点头道:「这倒是,离得太远,很容易失去控制,可是朕若是让亲卫军大规模搜索京畿附近的村落,难保不会惊动他们。」 「他们身上的图腾很小,亲卫军想要一一将人找出来并不容易。」 「小舅舅有何法子?」 李允晟想了想道:「他们留下来,必然要落户。长久以来,邻国人想在京畿落户并不容易,更别说大规模落户,可是先皇为了讨好丽妃娘娘,势必暗中请户部尚书安排。皇上不如从那一年京畿多出的人查起,不过人数异动不大的村落,倒不必费心,独自分散不容易掌控,他们应该会尽可能聚集在一处,但是一下子多出太多人也容易引人注意,慢慢迁移的可能性更大。」 「没错,一点一滴增加,最后甚至将整个村落占据。」 「若能如此当然最好,可是最好的法子是娶了村落的姑娘,或者一一吸收,为他们效力。」 「也因此刺有图腾的人不单单只有南越人,还有大魏百姓。」 「若一开始就企图取而代之,他们势必一直在壮大自己,这么多年来至少增加十倍以上了。」 「换言之,他们至少有三千人以上,是吗?」 「是,除非容亲王财力雄厚,可以养得起更多人。」 「六弟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本事,要不,也不敢企图抢夺铁矿。」顿了一下,魏琰突然明白了。「怪不得母后要对丽妃妃娘娘痛下杀手,她倒是个有本事的。」 「容亲王的野心是丽妃娘娘养出来的,如何能留下她?」 「即使只有三千人,亲卫军能够一一找出来,一把火了结他们也不容易。」魏琰看着李允晟,期待他提出更好的主意。 李允晟真想骂人,难道他不知道这非上上之策吗?他不过是想置身事外,毕竟放火了结这种事更适合亲卫军出面。 「放把火很容易,但不小心会牵连到无辜的老百姓,还不如逼他们自个儿现身。」李允晟可不敢直接搬出穆姌的意见,逼容亲王造反,这实在太惊世骇俗了。 魏琰嘲讽一笑,「若他们主动现身,只怕是要对朕下手了。」 李允晟不做任何回应,却忍不住腹诽:面对强大敌人,如何能不冒险? 「小舅舅是不是认为朕应该想法子引诱容亲王出手?」 「若有更好的法子,皇上无论如何不能以身涉险。」李允晟可不敢完全说出真心话,这关系皇上安危,就算皇上不会想太多,其他朝臣或皇子、妃嫔也很容易胡思乱想,他不愿意好心没好报,还被反咬一口。 魏琰并不怕以身涉险,而是几个儿子皆不堪大任,他不能不更谨慎行事。「若是小舅舅是朕,小舅舅会如何?」 「不知道。」他又不是皇上,这种事用不着他来伤脑筋吧。 魏琰抱怨的瞪着他,「小舅舅就不能对朕说真心话吗?」 「微臣真的不知道。」李允晟很无辜的道。 「小舅舅别想敷衍朕。」 「皇上关系着大魏江山,确实不宜冒险,可是除了皇上,还真没有更大的诱因能诱使敌人出手,如何在两者之间取舍,别说是微臣,就是皇上也很难下决定。」说白了,这事只能皇上自个儿拿主意。 这倒是,可是……魏琰依然怀抱着期待问:「小舅舅有没有两者兼顾的法子?」 「若是有,微臣会藏着不说吗?」 他苦涩一笑,难得感性的说:「朕好像老是为难小舅舅。」 「微臣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皇上是一个真正将大魏天下放在心中的帝王,一件小事都要审慎考量,何况如此重大的决定。」这是李允晟的真心话。 先皇看重私人情感更胜于江山,这成了皇上心中永远的痛,因而促使皇上将江山看得比私人情感还重,这并非坏事,只是难免薄情。 一阵静默,魏琰像是豁然开朗的道:「朕最信任的人是小舅舅。」 李允晟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感觉非常不妙,「记得微臣告诉过皇上,不要完全相信某个人,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 「朕没有忘记,可是朕也知道,人的本性很难改变。」 顿了一下,李允晟点头道:「也许吧。」 「朕必能找出两全其美之策。」话落,他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阖上的门板好半晌,李允晟还是觉得头皮发麻,皇上显然有主意了,但愿这一次皇上不会将如此重担压在他身上,他只是空有爵位,又没有掌兵符,虽然他后面有个镇国公府,不过兄弟早就分家了,大哥可不见得会站在他这一边……呼,冷静,皇上还未做出决定,他何必着急?这事得问问娇妻的想法,皇上应该如何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逼容亲王出手?若是皇上要拖他下水,他也要做好万全准备。 自从成亲之后,穆姌最能体会的就是——我快乐着,却又痛着。 李允晟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床上折腾她,折腾得她飙泪,一会儿求他快一点,一会儿又求他住手,简直快要精神分裂,结束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踢他一脚再骂他一句—— 「你这个坏蛋!」 「我若是个坏蛋,这会儿你就没力气踢我、骂我了。」若非太后严重警告,他绝不会手下留情,没法子,一看见她在他身下绽放的柔媚,岂能忍得住不踩躏一番? 第四十五章 虽然踢他、骂他不需要多大力气,穆姌还是识相的闭上嘴巴,挑衅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根本是自找苦吃。 「为何不再多踢几下,多骂几句?」 当她是傻子吗?她指控的瞪着他。 「要不,换你欺负我。」 这有差别吗?她真的很想一脚踢过去,不,是踹过去,让他睡地板。 见她快发火了,李允晟赶紧转移注意力,「我不闹你了,我们来说正事。」 正事?穆姌伸手将耳朵梧住,「不要。」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他拉开她的手,她索性撇开头,他就用双手捧着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今晚我不闹你了,真的。」 「皇上又来找你麻烦了吗?」穆将拉开他的手,坐起身。 昨日三更半夜的永泰突然请他去书房,她知道他去了很久,不过她很累,没有闲功夫关心他去书房忙什么,若是有事,他自会说分明,这事便搁下了。 李允晟随着她坐起身,「皇上没有找我麻烦,不过是问问我的想法。」 穆婢翻了一个白眼,「这还不是找你麻烦吗?」 「无论如何,皇上已经采用你的对策,逼容亲王造反。」 「我可没有献策。」 「好,不是你,是我。」 穆姌没好气的做了一个鬼脸,「你就是喜欢自找麻烦。」 「你不是说了,我在皇上面前不能藏着掖着,不过我也没忘了避重就轻,只是建议皇上不如逼他们自个儿现身。」 「反正早晚要造反,尽快解决也好。」虽不知道原主前世的那个时间点容亲王是否造反成功,但势必让朝野动荡不安,死伤无数,总之,腥风血雨是逃不了,还不如提早让容亲王的野心胎死腹中。 「你有好主意?」 穆姌想也不想的摇摇头,「我哪会有什么好主意。」 「若是你,你要如何在不伤及自身的同时又能逼容亲王出手?」李允晟不死心的追问。 她斜睨着他,不以为然的道:「你又想给皇上献策?」 「若是皇上要拖我下水,我能跑得了吗?」他将她圈进怀里。「如今的我胆小怕死,我若有万一,你不就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只求与你相伴一生,遇到危险,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又岂会主动向皇上献策?我不过是揣测皇上如何下这步棋,以便尽早做好准备,将危险降到最低。」 「你比我更了解皇上,应该更能猜到皇上会怎么做。」 李允晟摇了摇头,「很奇怪,我明明很了解皇上,可是许多时候我又觉得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倒不觉得奇怪,因为差别在于,你视他为皇上,他看你却是小舅舅。」换言之,他们对待彼此的身分并不是站在同一个水平。皇上因为过去的磨难,难免养出疑心病,可是他本身应该是一个看重情感之人,不过帝王终究不同于一般人,疑心病和情感之间免不了上演拉锯战。 李允晟沉默了,真是如此吗? 「然而皇上即使真心敬你为小舅舅,属于帝王的骄傲还是如影随形跟着他。」 他豁然一笑,「你看得比我还透彻。」 她不过是比他客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不是重点,于是她又回到他先前的问题,「我不清楚皇上的想法,但此事落在我身上,我会想法子祸水东引。」 「愿闻其详。」 「只要将敌人的目光引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我的危险不就可以大大降低了吗?」 略一思忖,李允晟明白了,「你认为皇上会想法子将容亲王的目光引到我身上?」 「皇上会不会与我想法一致,我可不知道,不过你对自个儿还真有信心。」即使祸水东引,也要引到一个足以代表皇上的人物上,要不,如何能取信容亲王? 「皇上说最信任的人是我。」 「你不恋栈权力,他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我并非不恋栈权力,而是更在意爱我和我爱的人。」 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看起来高冷孤傲、难以亲近,可是实际上却是心思细腻又重感情。 穆姌回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我不希望皇上将你推出去。」 这何尝不是他心之所愿?可是从小到大,「为皇上解围」好像成了他摆脱不了的宿命,不过若非如此,他不会去湖州,也不会找到相伴一生的女子。 果然,皇上又将重责大任交给李允晟,由他带上「遗诏」离开京城。 「皇上竟然想诈死,这会不会玩太大了?」穆姌对这位帝王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个人真要狠起来毫不手软,难怪李允晟总觉得摸不透他。 「若是小打小闹,容亲王恐怕不会出手。」 她同意的点点头,「不过皇上要如何诈死?」 「这是皇上的事,我可不管。」 「不知道也好,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更能入戏,更不会教人看穿。」 「皇上想玩,就不会玩那种轻易教人看穿的把戏。」 「若是弄巧成拙呢?」 「这就是天意。」 穆姌突然想起原主前世的遭遇,那种被遗弃的心情……她不由得心急扯住他的衣袖道:「我要跟你一起离开。」 李允晟垂下头,与她额头碰额头,「这是当然,你只能待在我身边,要是容亲王拿你威胁我,我的麻烦就大了。」 「若是容亲王拿我威胁你,你会如何?」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可是面对爱情,幼稚是一种本能。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从来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姑娘,明白现实是很残酷的,「离京的路上,我可能会变成你的累赘,也许你会不得不跟我分开行动……」 李允晟抬手捂住她的嘴,「累赘又如何?没有你,就没有我。」 慌乱的心平静下来了,穆姌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像宣誓一般回道:「没有你,也没有我,我们共进退。」 「你别担心,距离皇上下遗诏少说也要十日,足够我做好万全准备。」 「我们要去哪儿?」 李允晟宠溺的刮了下她的脸颊,「你想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真的愿意跟我浪迹天涯?」 没有迟疑,穆姌用力点点头,「你是我心之在,也是我身之所在。」 李允晟感觉整颗心都融化了。与其说她喜欢平静安稳的生活,不如说她是个懒鬼,除了代他进宫向太后问安,她往往连潇湘院的门都不愿意走出去,以至于府里如今还是严总管在管家,甚至应该填补的丫鬟、婆子她一个也没补上,莫怪先前一说到浪迹天涯她吓都吓死了,可是这会儿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亦是,你是我心之所在,也是我身之所在。」他将她紧紧圏进怀里。「若能安全归来,我们生个孩子吧。」 穆姌好害羞的点点头,将脸儿埋在他胸前,低声道:「第一个要生儿子。」 其实他比较喜欢像她一样的女儿,不过他还是讨好的说:「好,你高兴就好。」 十日后,皇帝因为吃了五皇子的糕点中毒,此毒乃南越奇毒,众太医正极力集合众医者解毒。 隔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皇帝紧急召了亲信内阁大学士伍大人、亲卫军指挥使成均浩和国舅爷李允晟进入干清宫。皇帝让伍大人拟了遗诏,由成均浩监督,再交由李允晟保管,一旦他驾崩,就由李允晟辅佐遗诏中选定的皇子继位。当然,此事被密密实实的捂在干清宫,若非有人眼利见到李允晟带出干清宫的匣子是专放圣旨的匣子,众人也不会猜到皇上交代遗言了。 一得到消息,魏重骁急匆匆的赶到永和宫见淑妃。 「母妃,父皇真的身中奇毒吗?」魏重骁既期待又免不了担心。 父皇真的留下遗诏吗?父皇属意哪一位皇子继位?无论是谁,六皇叔站在他这一边,最后继位的必然是他,可是在这之前,首要确认这是不是陷阱。 淑妃不确定的摇摇头,「本宫第一日就赶至干清宫,可是除了太医,谁也不得进入。」 「太后呢?」 「太后和本宫同时到了干清宫,当然同本宫一起被挡下来。」 「进了干清宫的太医难道没有母妃的人?」后宫每个妃嫔都会收买太医,在太医署建立自个儿的人脉,这不仅为了避免需要服用汤药时遭人谋害,也可以藉此查探其他妃嫔或皇子的状况。 第四十六章 「几乎所有太医都被召进干清宫了,当然有母妃这边的人,可是别说说上几句话,就是瞧上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闻言,魏重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至少可以证明父皇真的身中奇毒,要不,如何敢将太医全召进干清宫?」 眼前情势看来,淑妃相信皇上中毒是事实,可是又觉得很困惑,「究竟谁要下毒谋害五皇子?五皇子不过七岁,如今可没碍着任何人。」 魏重骁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父皇最疼他了,我们几个兄弟看他都觉得碍眼。」 「但是也不至于对他痛下毒手。」 「我不会,其他几个皇子呢?」魏重骁恨恨的咬牙。「母妃不知道父皇最近有多宠小五,亲自指导小五下棋,好像只有小五才是父皇的儿子。」 淑妃微蹙着眉,「皇上为何突然关心起五皇子来?」 「小五年纪最小,父皇原本就特别容忍他,前些日子父皇考我们骑射,小五表现得很好,父皇很欢喜,后来父皇又考校我们学问,小五还比老三出色,父皇为了奖励小五,决定亲自指导小五下棋。」 如此说来,皇上并非突然宠爱五皇子,可是她还是感到不安,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巧合。「皇上一向很少花心思在你们身上。」 「还不是因为大哥出宫建府了,很快就要进六部历练,父皇觉得应该更严厉的督促我们上进,免得我们让他丢脸。」 这倒是,今年大皇子要进六部历练,明年是骁儿,后年是三皇子,眼看着皇子一个个长大了,皇上好歹要分点心思给几个儿子,免得他们一个个过于娇贵,不堪大任。 「母妃,若是父皇真的身中奇毒,我们一定要想法子拿到国舅爷手上的遗诏。」魏重骁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 眼睛微微一眯,淑妃厉声道:「你想如何?」 「若父皇不是选定我继位,那人就必须……」魏重骁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父皇选定的继位人死了,其他人就能各凭本事,而他背后有英国公府,又有容亲王相助,皇位可谓十拿九稳。 淑妃的心微微一颤,如此一来,大魏岂不是要大乱?北齐和南越不可能冷眼旁观,必会趁机兴风作浪,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骁儿能坐上皇位,面对的也是内外夹击的局势,骁儿承担得起吗? 「母妃,我们一定要想法子拿到国舅爷手上的遗诏。」 她不安的摇摇头,「你真当国舅爷只是皇商吗?他可以深入各国做生意,不是因为他的身分,而是他有本事,你想从他手上夺走皇上的遗诏,那是不可能的。」 「李允晟绝对不是六皇叔的对手。」魏重骁说得信心满满。 「国舅爷不是容亲王的对手,难道你是吗?容亲王心机深沉,不能过于相信。」 「待我坐稳皇位,我会除掉他。」 「就怕你还来不及除掉他,他已经取而代之。」 「若他想取而代之,直接篡位就好了,何必助我上位?」 「若他能轻易篡位,他就不会跟你合作了。」她真想叹气,皇上聪明睿智,而他这个儿子却是一点本事都没有。 魏重骁很不服气,「母妃就这么不相信孩儿吗?」 神情一肃,淑妃语重心长的道:「你是在本宫的呵护下长大,未曾经历过任何争斗,岂能跟你父皇和容亲王相提并论?更别说经过大风大浪的国舅爷,他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难缠。」 「母妃可曾想过,此时我若只想站在一旁看热闹,容亲王必会另寻合作对象,将来等其他兄弟上位,我会有什么下场?我的兄弟可不像父皇一样有宽阔的胸襟容许兄弟活下来。」 淑妃沉默了。 「如今不争,将来我只会死得更惨。」 她还是不赞成儿子如此冒进,「我们还不能确定你父皇是否有生命危险,还是别轻举妄动,过几日再说。」 这时,李嬷嬷急匆匆的走进来,「娘娘、殿下,路公公派人递话进来,国舅爷刚刚带着夫人悄悄离京了。」路公公是魏重骁的内侍。 「什么?」魏重骁激动的跳起来。「李允晟为何赶在此时悄悄离京?」 「李允晟已经猜到手上的遗诏会引来杀机,因此赶紧离京躲避。」 「不行,我得赶紧将此事告诉容亲王。」 淑妃连忙拉住儿子,「你先别慌,这会儿急急忙忙出宫会教人起疑,还不如等容亲王自个儿来寻你。」 「容亲王又不知道父皇下了遗诏……」 「你太小看容亲王了,说不定他比你早一步得到消息,而且已经盯上国舅爷了。」 魏重骁反应过来了,「容亲王在宫中有眼线?」 「他一心一意为丽妃娘娘报仇,又岂会没有安排?」 他想了想,更心急的道:「若他知道宫中的情况,我更应该赶去通风报信,这才能展现我想跟他合作的诚意。」 淑妃一时哑口无言。 「母妃不是老抱怨我没有魄力吗?如今我下定决心争一争那个位置,如何能遇此关键时刻退缩呢?」魏重骁甩开母妃的手,快步走出永和宫。 淑妃第一次盼着儿子不要太有魄力,皇上中毒一事发生得过突然,总是教人不安,但愿容亲王不会贸然行动。 【第十六章 围困擎天堡】 虽然是「逃难」,穆姌的心情却很轻松,感觉像是出门旅行,只是交通工具是马车,基本上可以称为古代版的露营车,而且是最高档的,宽敞、舒适、设备齐全,让她置身荒野的时候也可以睡个好觉。 「我们要去哪儿?」虽然去哪儿她都没意见,但是她这个人不喜欢不确定的感觉,还是先知道目的地,有个心理准备比较踏实。 「我们去擎天堡。」他名下的产业也唯有此处最适合避难了。 「擎天堡?」这个名字会不会气势太惊人了? 「擎天堡是我前往西域经商途中的歇脚处,也是最适合抵御敌人之处。」这是李允晟的习惯,喜欢四处置办产业,确保他到任何地方都不必为栖身之处伤神。 穆姌戏谑的挑起眉,「你不是可以露宿荒郊野外吗?何必弄个歇脚处。」 「我是可以露宿荒野,可是若能有个安稳的歇脚处安置商队,不是更好?」 这倒是,日日提防野兽、盗贼,根本没法子好好睡觉,若是财力雄厚,当然置办个庄子给商队休息是最好的。 既然知道目的地,穆姌安心了,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容亲王会上当吗?」 「我不确定,容亲王是聪明人,皇上中毒如同当初丽妃娘娘中毒,太巧合了,一看就知道有鬼。可是正因为如此,皇上如此善于谋略的人不应该用这招对付容亲王,反而让容亲王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换言之,这是在玩谍对谍的心理战吗?她放下车帘,很苦恼的道:「若是容亲王不上当,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白忙一场又如何?我们就当出来游山玩水,多快活啊!」为了她,他在京城已经待太久了,可以藉此机会出来喘口气,真好。 穆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手上拿着烫手山芋,我们有可能好好游山玩水吗?」皇上交给他的「遗诏」可是真正的圣旨,万一皇上不小心玩过头翘辫子了,这道圣旨可以决定下一任皇帝是谁。 「我倒觉得皇上这道圣旨意义不大,不过是让继位的皇子名正言顺。」 「如今的几位皇子都没有坐稳龙椅的实力,因此想要上位,就必须看他们背后的实力,若是如此,谁最适合上位?」 「五皇子,他背后有个武陵侯府,而武陵侯是大哥唯一敬重的武将。」 「这是说,武陵侯在军中很有威望吗?」 李允晟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聪明!」 「这就是皇上选了五皇子的原因吗?」 李允晟微微挑眉,「我又没说,你如何知道皇上选了五皇子?」 「『遗诏』上面总要有个继位者,若是『遗诏』不幸落入容亲王手上,无论选谁,都很可能惨遭毒手。五皇子年纪最小,容易掌控,站在容亲王立场,还不如拥护他继位,赢得名声,又能确保大魏政局不会大乱,将来再慢慢图谋大业。」她是站在慈父的角度思考此事。 「皇上挑中五皇子时我也觉得很惊讶,不过我只想到武陵侯,没像你想得这般深远。」 他的小娘子还真是厉害。 第四十七章 「我觉得一个人的本质最为重要,敌人环伺又如何?真有实力,终会成为流传千古的帝王。」她觉得康熙和雍正就是这样的帝王。 李允晟轻敲她的脑袋瓜一下,「这儿究竟装了什么?」不过这一次是由衷的赞叹。 「这不是人人皆知吗?只是谁都喜欢坐享其成,而非千辛万苦打仗。」 「这倒是。」李允晟从背后抱着她,让她可以靠着他的胸膛。「你啊,别再烦恼容亲王的事,皇上若是连个容亲王都应付不来,大魏岂能在他手上如此昌盛?你只要专心想着为我生个可爱的女儿。」 女儿?穆姌侧着头瞪他,「我们第一个要生儿子。」 「对对对,第一个生儿子,可是若能生一个跟你一样的女儿也很好。」不小心就说出他的心声了。 「我不喜欢女儿,喜欢儿子。」 「我还以为你的想法不一样,应该会比较喜欢女儿。」 「女儿以后要嫁人,我老是担心她被婆婆虐待,这太累人了,儿子就不同,媳妇娶进门,若是瞧媳妇不顺眼,我可以免了她晨昏定省,教她少在我面前碍眼,这不是轻松多了吗?」 李允晟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丫头是不是懒得太过头了? 「不仅如此,女儿还要操很多心,若她嫁个喜欢养小妾的夫君,如何是好?」她是女儿身,很清楚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诸多限制,仿佛生活在框架里面,一点自由都没有,她自个儿受苦就算了,何必累着下一代? 「我的女儿岂容别人欺负?他胆敢养小妾,我就打断他的双腿。」 穆姌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完全忘了这个男人有多凶狠残酷。 这时,一阵奔腾的马蹄声响起,最后在马车边停下。 穆姌反应机敏的坐到一旁,李允晟掀开车帘,看着坐在马上的永安问:「容亲王采取动作了?」 「是,容亲王已经集结那支秘密武力追来了。」 「有多少人?」 「估计有四、五千人。」 「没想到他们的人比我预料的还多……皇上这步棋下得真好,我手上的『遗诏』还真是吸引人,容亲王可谓倾巢而出。」李允晟取出一个细长的小竹筒递给永安。「十日之内救兵一定要到。」 永安点头应允,将小竹筒藏进胸前,策马带着两名侍卫飞奔而去。 李允晟放下车帘,穆姌马上又钻回他的怀里,紧张兮兮的揪着他的衣襟问:「我们会不会来不及躲进擎天堡?」 「他们有四、五千人,我们只有一百人,他们的行动力、机动性无法与我们相比。」 「我们有一百人?」为了低调出京,他们明明只有一辆车,再加上六名护卫,其中两名负责驾马车。 「早在我们出京前几日,我已经让商队的人分批悄悄进入各处的庄子待命,我们出京之后,他们陆陆续续加进来,如今全员皆已跟上。」 虽然一百和四、五千是四、五十倍的距离,但是穆姌稍稍松了口气,李允晟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而且心思细腻、精明强悍,事前必定仔细计算推演。 李允晟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坚定沉稳的道:「别担心,入夜之前我们就可以进入擎天堡了。」 她相信他们可以安然进入擎天堡,可是擎天堡足以保护他们抵御敌人吗?不过她决定不要再想了,要不然接下来她忙着担心就够了,还吃得下睡得着吗? 果然如李允晟所言,入夜之前,他们这支百人商队顺利进入擎天堡。 见到擎天堡,穆姌吓了一跳,不会吧,这根本是一座城堡嘛! 虽然黑夜笼罩大地,擎天堡里却是光明如白昼。 初入堡内,觉得这儿朴实壮阔,可是深入其中,竟见到江南园林风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甚至还有一座室内花房,当然远远不及京城府邸的精致,不过还是很令人感动,这就如同在沙漠中看到绿洲。 「我怕你在这儿不习惯,教人重新整修,但时间太短了,难免有许多不足之处。」李允晟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不会,我很喜欢。」穆姌调皮的靠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开心的笑了。 「我原以为擎天堡只是一个机关重重的庄园,没想到……」她不得不承认擎天堡这个名字取得很贴切,没有故意虚张声势。 「这儿地处荒凉,又是商队前往西域必经之地,常有盗匪出没,因此擎天堡建得格外坚固,外围还挖了壕沟,敌人想攻进来并不容易。不过我毕竟不是长年待在这儿,因此擎天堡建得不大,能够贮存的粮食有限,一旦粮食没了,就只能放下吊桥,让堡里的人走出去。」 「难怪你说十日之内救兵一定要到。」 「若非我们有上百个人,堡里的粮食可以撑上一个月。」 穆姌忍不住问道:「十日之内救兵真的会到吗?」 「应该会吧。」 她唇角一抽,为何有一种毫无把握的感觉?「你向谁讨救兵?」 「靖北侯。」 「靖北侯是谁?」 「靖北侯是大魏最年轻的将军,虽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可是掌管大魏最值得期待的骠骑队,而他的军营距离此地约有百里。」 穆姌自动自发的略过前面那些不重要的讯息,只留心最后的重点。一支军队要在十日之内移至此地,不对,还要先扣除永安前去军营的时间,如此一来,靖北侯能出兵救援的时间只有几日,难怪他不像过去一样总是信心满满。 李允晟显然看出她的不安,轻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与靖北侯是自幼长大的情分,又有皇上密令,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援。」 他胆敢将性命交到对方手上,对方当然值得信任,但是这并非她最担心的地方,「我相信他一定会赶来搭救,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力和机动性好不好?」 「骠骑队的移动速度如同飞箭,堪称大魏最厉害的一支军队。」 「是吗?如此庞大的军队有可能像飞箭一样咻一声赶来这儿吗?」她不是有意鸡蛋里挑骨头,他也说了,容亲王之所以追不上他们,正是因为四、五千人的行动力和机动性比不上他们。 「你真的不必担心,骠骑队只有一千人,他们的行动力无人能比。」 穆姌可以感觉到脸上的平静瞬间瓦解,骠骑队竟然只有一千人?!「我能不能先躺下来睡一觉?」她觉得身子摇摇晃晃的,头也有点晕,再不躺下来,很可能两眼翻白厥过去。 这在开玩笑吗?他竟然只搬来一千人的救兵,若加上他们的商队,连人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好吧,她不应该如此悲观,说不定双方的战斗力相差悬殊,一千人各个深具以一敌十的本事……她还是觉得前途堪虑,容亲王的秘密武力也是精锐,否则他如何敢图谋大业?无论怎么想,她都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还是先睡一觉吧。 「我们一路赶来擎天堡,你没能好好睡上一觉,想必累坏了。」李允晟心疼的摸了摸她有些苍白的脸庞。「红杏和橙兰应该到了,我让她们伺候你去休息。」 穆姌还来不及问清楚,就见到红杏从屋内走出来。 「夫人总算到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夫人,你还好吗?」红杏伺候穆姌多年,很快就察觉到她不太对劲。 「怎么了?」李允晟握住穆姌的手,准备为她把脉,她却将手抽回来。 「没事,只是累坏了,睡一觉就好了。你应该有许多事要处置,你去忙,不必担心我。」穆姌伸手拉住红杏,稳住自个儿的身体。 虽然她很不安,但是外头有强大的敌人,她绝对不能在此时给他添麻烦。 「我帮你把个脉。」李允晟再次抓住穆姌的手把脉,就见永明急匆匆走进来。 「爷,容亲王的兵马到了。」 「来得还真快。」李允晟不得不放开穆姌的手,轻声细语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快步跟着永明走出去。 「若是再慢上半个时辰,我们就……」穆姌后怕的闭上眼睛,吸气、吐气,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进入擎天堡,而追兵被高墙壕沟挡在外面,他们很安全……虽然只有短短十日,但是总比当人家的馅料一口吞了来得好吧。 「夫人还好吗?」红杏总觉得不太放心。 穆姌摇了摇头,「扶我进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第四十八章 红杏连忙扶着穆姌进了里屋,为她更衣,伺候她上床休息。 穆姌真的累坏了,这一觉醒来,已是隔日中午,简单梳洗,再饱餐一顿,她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若是李允晟进来过,她必然知道,但她并未察觉任何动静,可是她又想也许是她睡太熟了,为了确定她问道:「红杏,爷可有进来?」 红杏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爷一直守在城墙上。」 「外面的情势是不是很不好?」虽然想塞住耳朵,不去管他们会不会饿死在擎天堡,可是她又不是鸵鸟,怎能如此窝囊的视而不见? 「今日一早容亲王的兵马企图发动攻击,想越过壕沟攀墙而入,不过还没越过壕沟就遭到我们箭击,落入壕沟。如今已经停止攻击了,可是容亲王频频向爷喊话,想要跟国舅爷合作。」 穆姌冷冷一笑,「他又不是皇子,谁要跟他合作?」 红杏噗嗤一笑,「夫人跟爷还真有默契。」 「是吗?容亲王是不是气炸了?」 「这倒没有,不过容亲王的脸色很难看,爷根本是踩着他的痛处。」 穆姌戏谵的斜睨着她,「你为何如此清楚外面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夫人一定很担心,所以每隔一个时辰就出去打听情况,待夫人睡醒了,我才可以一五一十向夫人报告。」 「你找谁打听情况?」 「当然是……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红杏害羞的脸红了。 穆姌发觉某个小女子春心荡漾了,好奇的瞪大眼睛,「你跟谁看上眼了?」 「夫人别胡说八道!」红杏娇瞋一瞪。 「我想应该是永明带你和橙兰来的吧?」永泰和永明可以说是李允晟的左右手,除非有差事,平日几乎不会离开李允晟身边,可是离开京城时,李允晟并没有带上永明,她还以为永明留在京城安排事情,没想到却在这儿见到他,而红杏她们也来了,想必是永明带着她们来的。 「不是只有永明,还有永绍和永谦。夫人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可是为了避人耳目,爷认为我们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他们三个便带我和橙兰走另外一条路,皆是山路,崎岖难行,但是路程较短,因此我们提早姑娘半日抵达擎天堡。」 「永明比你年长,永绍和永谦年纪跟你差不多,你看上的应该是永明吧。」 「夫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必不好意思呢?」穆姌暧昧的挤眉弄眼。「你们朝夕相处了好些天,感情想必突飞猛进吧?」 红杏实在不知如何反应,索性闭上嘴巴。 穆姌突然很严肃的握住红杏的双手,「我最牵挂就是你的亲事,一直琢磨着上哪儿给你寻个心意相投的夫君,如今你跟永明看对眼了,那真是太好了!待我们安然回京,我立刻为你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嫁人。」 前世红杏为了原主惨死,没能拥有自个儿的家庭,她立誓今生要替红杏找个好归宿,让红杏能够享受平凡的幸福。 夫人如此牵挂她的亲事,岂能教人不感动?可是……会不会太快了?红杏很难为情又很苦恼,「夫人未免太急了,人家又没说要娶我。」 「他上哪儿找像你如此善良又可爱的姑娘?」穆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戳着红杏的额头。 「你要牢牢记住,你愿意嫁他,是他的福气,若他不知道珍惜,就是眼瞎心盲的,不要也罢……」 「是是是,我一定牢记在心。」红杏连忙打断道。夫人真的不是普通人,明明精神不佳,为何还可以如此唠叨? 「虽是女儿身,但要知道我们是很宝贵的,男人没有我们绝对不行……」 「是是是,可是,总要等我们脱困了再说。」 迟疑了一下,穆姌故作坚定的拍拍她的手道:「我们会平安无事。」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眼看一日过了又一日,援兵迟迟未到,而粮食越来越少,擎天堡的吃食也开始减成一日两餐,只盼着能多支撑几日。 「红杏,今日第几日了?」 「第九日了,若是明日永安再没有带援兵出现,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减肥。」穆姌开玩笑的道。 真是奇怪,死亡临近门口的这一刻,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是啊,最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即使饿肚子,也有他相陪,她何必害怕?只是还没给心爱的男人生个儿子,这一点挺遗憾的。 「夫人为何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 「夫人总是如此豁达。」 「我不是豁达,而是我们尽力做好分内的事,接下来就交给老天爷了,再说了,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要死一起死,也没什么牵挂了。」顿了一下,穆姌苦恼的皱着眉。「今晚是不是应该先帮你和永明举行婚礼?」 「夫人!」红杏两眼圆瞪,双颊涨红。 「我知道今晚举行婚礼太过简陋了,可是先定下两人的名分也好。」如此一来,红杏至少可以摆脱上一世孤家寡人的结局。 「夫人!夫人——」橙兰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来了!他们来了!」 穆姌激动的跳了起来,扑上去抓住橙兰,「谁来了?」 橙兰喘了口气,赶紧道来,「援兵来了,擎天堡外面已经打成一团了。」 「战况如何?」救兵不光只是来了,最重要的是要打赢。 略微一顿,橙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听见援兵来了,就急忙跑来告诉夫人。」 「我去瞧瞧好了。」红杏主动道。 「等一下,我还是亲自确认好了。」明知外面正逢关键时刻,她如何能待在房里静待消息? 「我看夫人这几日气色不太好,还是留在房里等我消息。」 「我哪有气色不好?只是天气冷了,不喜欢离开被窝,气色自然不好。」 「可是……」 「好了啦,别再拖拖拉拉的,走了。」穆姌急匆匆的转身想拿披风,谁知眼前突然一暗,身子随之一晃,她直觉伸手想抓住某个东西,可是什么也抓不到,接着她听见两个丫鬟的惊叫声,她想告诉她们别慌,不过很快的,黑暗将她的意识完全吞噬。 来到擎天堡之后,穆姌第一次觉得真正放松下来,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当她醒过来,看见的是李允晟那张被落腮胡子半遮的脸,先是一怔,接着笑了,「美男子变成丑八怪了。」 李允晟对着她大大咧嘴一笑,他倒是挺喜欢自个儿此刻的模样。 「我们是不是获救了?」 他很用力的点头,「骠骑队可是大魏兵马中的精锐,正面迎敌,一千人可以歼灭五千人兵马,若是背后突击,一万大军也可以让他们剿了。」 这是说她白担心了吗?她抱怨的瞪了他一眼,「你为何不早说?」 「我不是说了,骠骑队堪称大魏最厉害的一支军队。」 「可是你也说了,他们没什么作战经验。」 「他们是没有上战场打仗的经验,但是有剿匪经验,靖北侯借着剿匪训练他们,如今通往西域的路越来越通畅,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李允晟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他给皇上提议,骠骑队的用意不是跟敌人正面交锋,在于奇袭,杀得敌人措手不及,力求以少胜多,这也是骠骑队人数不能太多的原因。皇上很喜欢这个主意,并采用他推荐的人——靖北侯,而靖北侯也不负皇恩,三年之内,就以剿匪的方式训练出大魏人数最小却是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也因为如此,靖北侯与他成了莫逆之交。 「若知道他们如此厉害,我就不用操心了。」这几日她特别想睡,可是又睡得很不安稳,脑海不时出现杀戮的画面,不难想象她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皇上考虑动用西山大营,可是西山大营有各方人马,在皇上生死不明之际,很容易遭到有心人利用,再说了,西山大营的机动性不佳,即使能赶来擎天堡救援,我们也有可能饿死了,最后才会决定出动骠骑队。」 她会如此担忧,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不相信皇上,若皇上没有认真看待此事,对于救援不太上心,难保李允晟不会被皇上牺牲掉。 李允晟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逗道:「当娘的就是喜欢担心。」 「难道你不担心吗?我们获救了,瞧你笑得嘴巴都阖不拢了。」 「我要当爹了,当然笑得阖不拢嘴。」 「嗄?」 「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 第四十九章 穆姌还是楞楞的没反应过来,脑海中不断重复爹和娘这两个字。 见状,李允晟好笑的道:「怎么傻了?」 「你要当爹,我要当娘?」 「对,我要当爹,你要当娘。」 穆姌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低下头看着肚子,右手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又缩了回来,「这儿住了一个小生命吗?」 李允晟伸手摸着她的肚子,温柔而缠绵的道:「是啊,一个属于我们的小生命。」 「这简直像在作梦一样,我这儿竟然住了一个小宝宝……等一下,孩子还好吗?」她紧张的抓住他的手,终于想起这段「逃命」的日子折腾得有够呛,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宝宝。 「我们孩子的生命力很强,经过这么一段长途跋涉,还是好好的待在腹中。」 「真的吗?你为我把的脉?」她看过很多宅斗宫斗的书,总是说孩子很容易流掉。 「不是,是商队的纪大夫,他再三保证我们的孩子很好,不过满三个月之前还是安分的养胎比较好,毕竟磕着碰着,还是很容易危及腹中的孩子。」虽然他也把了脉,但总放心不下,还是交给医术更高明的纪大夫。 这会儿穆姌终于放心了,「我还以为再过两年才会当娘,没想到……」 「不开心吗?」 「开心,只是孩子来得有点快,我还是个小姑娘都要当娘了……」她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她会不会三十好几就当阿嬷了? 「不快,京中权贵家的子弟到了二十五都有好几个孩子了。」李允晟将她双手包裹在两掌之间。「待你的胎坐稳了,我们就起程回京。」 「我可以留在这儿将孩子生下来再回去吗?」 「我们还是回京吧,这儿生孩子不方便,稳婆也不好找,更没有太医坐镇。」 虽然她觉得生孩子最重要的是孕妇自身身体状况,可是生产时确实有很多突发状况,回到医疗条件较好的京城生孩子总是错不了。 说到回京,穆姌就想到引起这场纷争的某人,「容亲王还活着吗?」 「当然,明日靖北侯会亲自将人押回京城。」 「皇上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虽然留在京里的人还未送消息过来,但是他相信一切都在皇上掌握之中,容亲王的事一落幕,皇上身上的毒也会解了。 瞧他完全没将皇上的情况放在心上的样子,她不由得生出疑惑,「皇上真的中毒了吗?」 「这是当然,要不然你以为容亲王会上当吗?」李允晟忍不住又敲一下她的额头,佯装不悦的板起面孔。「从今日起,你这颗小脑袋要好好休息,不准再想东想西的,专心养胎,知道吗?」 「那样我岂不成了笨蛋?」穆姌微微皱眉,听人家说一孕傻三年,难道是因为一心一意养胎,变得不爱动脑子造成的吗? 「你还是笨一点好了,免得成日想这个想那个,不觉得累吗?」 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脑子不就是用来想这个想那个的吗?」 「脑子是用来想正经事的,如今你的正经事就是照顾好身子,给我生个可爱的女儿。」 这是什么话,好像她从来不想正经事……算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跟他计较,不过有件事她一定要跟他第三次说清楚,「我要生儿子。」 「好好好,生儿子。」李允晟却伸手摸着她的肚子,无声的说:宝贝,娘亲就是如此任性,别理娘亲,当爹爹的好女儿。 穆姌显然猜到他心里正在嘀咕,眼神转为锐利的瞅着他,「你是不是偷偷警告孩子要当女儿不可以当儿子?」 他将她搂进怀里,「无论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会视若珍宝,保护她、疼爱她、教导她。」 是啊,无论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他们的孩子,她也会视若珍宝,可是念头刚刚闪过,她又想到一件事,「儿子的小名要叫小包子。」那些穿越的小说很喜欢称孩子为小包子,她既然也是穿越大军中的一分子,当然不能例外。 李允晟对儿子小名一点意见也没有,「好,女儿的小名要叫金鱼儿。」 「为何要叫金鱼儿?」她至今有一个改不掉的乐趣,没事就将金鱼儿搬出来数一数,然后笑得好开心,而他总是笑她小财迷,他是不是看准这一点,想借着金鱼儿硬是让她改变心意生女儿? 「你不觉得金鱼儿很可爱吗?」 「金鱼儿当然可爱,那可是金光闪闪的金子。」 「我们就此定下了。」 穆姌张开嘴巴,可是半晌又闭上。她真的很好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又不是他们耍嘴皮子可以决定的,有必要争执不下吗?不过她还是希望生个小包子。 李允晟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人就是容亲王魏珏,可是人家在押解回京之前指名见他一面,他也不好拒绝,只好走一趟「牢房」。 「你为何讨厌本王?」魏珏问得可真是直截了当。 「讨厌就是讨厌,因何而起重要吗?」 从李允晟开始有自个儿的想法之后,魏珏就被他列为拒绝往来之人,在别人看来,他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他和魏珏不和乃人之常情,事实上并非如此,他对于魏珏的厌恶起于一次意外发现,魏珏有严重的虐猫癖好,而动机不过是因为先皇曾经送了他一只猫。 「本王一直很羡慕皇兄,若你是我的小舅舅,该有多好?」这是魏珏的肺腑之言。明明拥有经世治国之才,却甘愿委屈自己隐身在后,只为了保全身边的人,他没有这样的亲人,而亲手足更是痛恨他、嫉妒他,认为他抢走了父皇全部的关爱,他们完全不懂,父皇不过是补偿母妃孤苦无依的来到陌生的大魏。其实,他们真正应该嫉妒的是李允晟,父皇总是盼着几个儿子能像李允晟一样出色,也还好李允晟七岁就出宫了,不能继续在父皇面前晃来晃去。 李允晟嘲弄的一勾唇,「王爷真的认为皇上能够上位是靠镇国公府吗?」 「难道不是吗?」 「母族强大确实能成为皇子上位的助力,但皇上是以自身才干赢得大臣推崇。」 魏珏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我小皇兄十二岁,步入朝堂不久,父皇就旧疾复发,大臣根本没机会见到我的本事。」 「王爷若真有本事,就不会找二皇子合作了。」李允晟最看不起二皇子,没本事又想做大事,注定死得比别人快。 魏珏真是无言以对,这是他最大的失算,原以为二皇子最好操控,没想到正因为如此,二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是让李允晟发现他们私下往来,事发之后又瞒着不说,直到李允晟带着遗诏离京,才慌慌张张的跑来找他。 「我想不明白,明知争不过,为何还要争?单凭王爷手上的力量,根本成不了大事。」 他一直觉得皇上这步棋成功机率不高,换成他是容亲王,即便皇上中毒是事实,也不会冒险以这么少的兵力出击。 是啊,他应该继续隐忍,毕竟机会只有一次,但就好像母妃为了太子之位,不惜放手一搏,让他身子受尽苦头,看着相同的事发生在皇兄身上,明知有诈,他还是想象母妃一样不惜放手一搏,然而他终究比不上母妃狠心、坚忍,莫怪母妃知道他为了父皇送了一只小猫给李允晟时哭得好难过,教他一见到猫就要狠心虐待它们。 半晌,魏珏艰涩的道:「若是再晚个三、四年,也许情况就不一样。」 「不,过去争不过,如今王爷争不过,再过三、四年王爷依然争不过。」 「若没有镇国公府、没有你,谁敢说本王一定争不过?」 「错了,王爷从来不是皇上的对手。」李允晟毫不掩饰他的不屑。 魏珏愤怒的瞪大眼睛,「只差一步,父皇就立本王为太子了,是老天爷没有给本王机会,不是本王争不过皇兄!」 李允晟失声一笑,「你又错了,即使先皇没有旧伤复发,先皇也不会改立你为太子,原因很简单,你身上有南越的血统,只要太后在先皇面前挑明此事,先皇绝对不可能改立你为太子。」 身子一颤,魏珏不敢相信的道:「太后早就知道了?」 李允晟点头道:「发现此事的人是皇上,因此从一开始,皇上就不曾将你视为对手。」 「皇兄为何从来不说?」 李允晟没有回答,但他很清楚答案,皇上并不想藉由血统来赢得他们兄弟之间的竞争,皇上真正想要的是先皇的认可,可惜先皇的双眼早就被蒙蔽了。 第五十章 魏珏自嘲的一笑,「皇兄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当然不必揪着我的南越血统不放。」 「皇上是真正胸怀天下,他很清楚敌人是谁,要不,王爷以为自个儿能活到今日吗?我劝太后别留下王爷,王爷只会给大魏带来纷争,可是皇上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你,我们只能由着皇上。」虽然他不认同皇上的仁慈,但不能不说皇上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小时候先生曾经教导他,在上位者要像日光一样,照好人,也照恶人,他并不明白,长大后他可以理解了,好人和恶人、穷人和富人,在上位者的眼中都是百姓。 魏珏突然明白一件事,「是你教太后不能让母妃活下来,是吗?」 李允晟很坦率的点点头,「先皇临终时,苦求太后保住丽妃娘娘一命,太后答应了,可是我告诉太后,丽妃娘娘的野心太大了,势必成为大魏最大隐患,若太后不希望皇上成日忙着应付这些没必要的祸患,为大魏黎民社禝做更多事,太后就必须狠心舍弃对先皇的承诺。」 「你真狠!」若非手脚被刑具铐住了,魏珏一定会扑过去揍他一拳。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个儿心狠,而我,从来不喜欢为难自己。」若是可以仁慈,他不会心狠,人生不就是如此吗?想要有所得,就必须有所舍,仁慈或心狠,取决于得与舍的权衡。 魏珏发疯似的狂笑,许久,笑声止住,语带悲凉的道:「从一开始,本王的敌人就只有你,可是本王却只看见皇兄。」 「不,从一开始,王爷的敌人就是王爷的野心,不争,什么事都没有。」 「若你生在皇家,你就不会如此轻松看待野心了。」 李允晟不予置评,野心从来不在于出身,而是在于人心。 「李允晟,难道你不觉得委屈吗?这一生,你只能是个皇商。」 「王爷,若是你有机会看遍天下,你会明白,任何身分在天地面前都是微小的。」李允晟起身向魏珏行礼道:「王爷该上路了。」 待京中的纷纷扰扰完全落幕,穆姌腹中的孩子也已经近四个月了,胎已经坐稳了,李允晟便带着她回京。 他们仓皇离京,却是悠闲的晃回来,回到京城,穆姌的肚子好像塞了一颗球。 「这是真的吗?」齐吟妃右手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穆姌的肚子,觉得好神奇。 最早相看对象的明明是她,可是她都未成亲,姌儿的肚子里却已经有孩子了,而且还会抢在她成亲之前将孩子生下来。 「肚子这么大了,难道还假得了吗?」纪灵儿赏了齐吟妃一个白眼,不过她也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碰了一下。 「你们不必如此小心,可以摸摸看,金鱼儿……不是,小包子可能会跟你们打招呼。」 自从李允晟给女儿取了小名金鱼儿,她总会不自觉的对着肚子里的宝宝喊金鱼儿,他实在太贼了,根本是看准了她的弱点。 「金鱼儿?小包子?」齐吟妃和纪灵儿同时瞪大眼睛。 「若是女儿,小名金鱼儿,若是儿子,小名小包子。」 两人都傻了,没有人会取这样的小名。 「你们不觉得金……小包子和金鱼儿很可爱吗?」穆姌觉得自己实在无药可救了,金鱼儿对她的吸引力远远超过小包子,不知不觉当中,她对金鱼儿的期待更胜于小包子。 「很可爱。」纪灵儿率先反应过来。「不过你们也太偷懒了吧。」 「偷懒?」 齐吟妃点头附和,「你是小财迷,看到金子就两眼发亮,索性给女儿的小名取金鱼儿,这不就是偷懒吗?」 「还有,你喜欢鹿家包子就算了,有必要将儿子的小名取成小包子吗?」 冤枉,她绝对不是偷懒,这是有渊源的,可是,她有口难言啊。 「我真替你腹中的孩子担心,你是个懒鬼就算了,为何连国舅爷也一样?」李允晟在齐吟妃心目中完美的形象破灭了。 「不是这样的……」穆姌软趴趴的小声抗议。 「我敢说,国舅爷肯定是受到你的影响。」纪灵儿指责的看着穆姌。 「不是这样的……」穆姌觉得自个儿的反驳好无力。 齐吟妃深表认同的用力点头,「说起来很奇怪,你明明一点战斗力也没有,可是身边的人好像都受到你的影响。」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就是个小人物,一点影响力也没有,不过仔细想想,她从来不会被人家牵着鼻子走,除了李允晟这个例外,毕竟放眼大魏,绝对找不到像他这么霸道野蛮的人。 纪灵儿摇了摇头,叹气道:「女儿金鱼儿,儿子小包子……人人皆言国舅爷将你宠上天了,我还半信半疑,国舅爷的性子如何知道宠人?如今我相信了,女儿金鱼儿,儿子小包子……我敢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如此容忍你的人。」 穆姌实在太冤了,明明是她将他宠上天了,金鱼儿和小包子也不是因为她偷懒定下来的名字,好吗? 「不过,你如何勾搭上国舅爷的?」纪灵儿饶富兴味的看着穆姌。 她还来不及恭喜好友拿了第一,就听到皇上为姌儿和国舅爷赐婚,简直懵了,她绝不相信皇上会无缘无故赐婚,这必然是国舅爷的意思,换言之,他们想必早就认识了,可是是如何认识?姌儿又是如何掳获国舅爷的心?她好奇死了,不过姌儿先是忙成亲,成亲之后,义勇侯府又拒收登门拜访的帖子,她始终找不到机会审问,直至今日义勇侯府终于收下帖子,她和妃儿才能如愿上门。 「我也好奇死了,你究竟使出什么手段勾搭上国舅爷?」齐吟妃也很期待。 穆姌的脸都僵了,她明明是个受害者,若她不将全部的细节说出来,她们绝对不会相信,没法子,李允晟那张妖孽级的酷脸太会骗人了,不过算了,她都嫁给他了,还要生孩子了,何必在乎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你们能否先告诉我京中如今情况如何?」李允晟为了让她好好养胎,除了表明皇上好得很,朝堂没有发生任何动荡,什么也不说,还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外面的事,可是有些事她一定要搞清楚,要不她总是放不下原主的前世。 怔了一下,纪灵儿先反应过来,「你应该知道容亲王意图谋反,还咬出二皇子。」 「皇上如何处置?」 「二皇子被送去守皇陵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京,而淑妃因为未尽管教之责,降为淑嫔,这辈子不准踏出永和宫一步,英国公如今卧病在床,皇上并未出手打压英国公府。」 「皇上倒是仁慈。」真是可惜,二皇子那个人应该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不过一个习惯被人围绕吹捧的皇子去守皇陵,孤单寂寞的日子想必度日如年,说不定熬个几年就病死了,这倒也算得上很好的惩处。 纪灵儿点头道:「是啊,皇上还重新给尚书家的戚姑娘安排了一门亲事,是景郡王的长孙,景郡王府虽然比不上安郡王府,但也是挺不错的。」 穆姌突然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了。她改变原主前世嫁给二皇子的命运,自然有人要递补她的空缺,这一直令她过意不去,感觉好像她害了别人似的。如今二皇子去守皇陵,这辈子算是废了,不会有机会残害任何姑娘,她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好啦,别再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们回到你的问题,你与国舅爷如何勾搭上的?」纪灵儿咄咄逼人的瞅着穆姌。 「对啊,今日你别想逃避,交代清楚。」齐吟妃赶紧附和。 左右夹攻,她又是一个孕妇,跑也跑不了,索性编个故事打发……不是,是满足她们,当然,有一点非强调不可,她是受害者!「若是你们不介意我的故事又臭又长又不精彩,我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我们先说清楚,若是你们听不下去,可以喊停,不必跟我客气。」 「穆姌,不要再说废话了。」两人很有默契的道。 「好好好,我说,其实早在我八岁那一年,我就在湖州见过他了……」 穆姌避重就轻、绞尽脑汁的编了一个故事,可惜故事说完了,李允晟依然是好友们眼中的受害者,她差一点失控大喊:天理何在?是她被那个残暴霸道的男人缠上才对啊!总之,在众人眼中,她此生都是加害者。 尾声 【尾声 还要一个小包子】 几个月后,穆姌生下她和李允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李允晟可开心了,盛大举办洗三和满月,相较之下,穆姌的心情郁闷极了,尤其看到女儿那张与李允晟相似的容貌,将来必是红颜祸水,她更不开心了,想到以后不但要日日为女儿操心烦恼,还要严防一群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她就觉得头好痛,好想尖叫,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不如再生个儿子分散注意力,于是坐满双月子后,她开始施展粘人的功夫。 「夫君,我们生一个小包子吧。」穆姌很狗腿的撒娇道。 夫君?这个丫头真的很现实,不过她谄媚的样子实在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吞下去。李允晟故作严肃的皱眉,摇摇头,「小包子不可爱,金鱼儿比较可爱。」 「金鱼儿已经生了,可以换小包子了。」 原以为他喜欢女儿,只是为了减轻她生儿子的压力,可是金鱼儿出生之后,她打心底相信他真的很喜欢女儿,进了潇湘院,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儿,抱着女儿叽哩呱啦说个没完没了,简直是个话痨,而金鱼儿竟然还会咿咿啊啊的回应他,她已经可以想象等金鱼儿学会说话之后,他们父女你来我往的画面肯定很搞笑。 「金鱼儿确实生了,不过还没长大。」 「生孩子这种事要一鼓作气,拖太久就不想生了。」年纪大了,体力严重不足,哪个女人乐意生个孩子折腾自己?穆姌完全忘了自己还没十七呢,再过十年,她的体力还是在最佳状态。 「有这种事?」 她很用力的点点头,「而且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也许过两年我就不想生了。」 若他缠着她生孩子,她还能不生吗?李允晟当然不会傻傻的说出实话惹恼她,小老虎咬人是很痛的,所以他还是软言软语的劝道:「虽然你的身子骨奇佳,可是纪大夫也说了,最好过个三年再生孩子。」 换算一下,三年不就是一千零九十五日,也就是说,她将会有一千零九十五日生活在担忧、烦恼之中……穆姌忍不住抖了一下,大声抗议,「我不要再等三年!」 他安抚的摸摸她的头,「你乖,我们先专心照顾金鱼儿。你自个儿想想看,除了睡觉,你凡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你总是说外人比不上娘亲,若是再怀孕,你根本没有心力照顾金鱼儿。」他们给金鱼儿请了一个奶娘和两个丫鬟,可是她们往往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这正是她的目的,再度怀孕,就没心思成日盯着金鱼儿,自然不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搞得快精神分裂。为何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很喜欢胡思乱想?红杏若听见她的质疑,必会吐槽——你本来就很爱胡思乱想,只是你不承认。 「我不要,我要生小包子。」 「小包子当然要生,不过再等三年。」 「我不要,我要早一点生小包子。」 「你听话,小包子不会跑掉,慢慢生就好了。」 穆姌火大了,气势凌人的发狠道:「我不管,最慢一年之内我一定要怀孕,否则以后你别妄想我生个小包子给你!」 李允晟真的不喜欢儿子,女儿比儿子可爱多了,若能像小娇妻的女儿就更好了,但是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添油,免得小老虎发威,遭殃的还不是他?老实说,他很喜欢遭殃的方式,可是夜里叫得太大声,很容易吵醒金鱼儿,所以他还是别逼小老虎发威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允晟一逮着机会就努力奋斗,可是穆姌很快就明白一个道理,孩子不是想生就可以生得出来,待她如愿盼来了小包子,已经相隔五年了,而她对金鱼儿操心的程度并未减低,没法子,金鱼儿太像妖孽级的夫君,当娘的能不操心吗? 结论是,生儿子还是比生女儿轻松多了。 后记 【后记 天天遇见幸福与开心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即使是庶出的,也能靠着自身的聪明努力走到跟嫡出相同高度,一如现代人,再加上佟一直对女子学院的故事很感兴趣——《讨喜小财奴》的故事就如此开始。 不过,就算可以靠自身的聪明努力走得比别人还高,就一定幸福吗?欲望从来不会让人幸福,只会让人身上的担子更重、更疲累。 当然,力争上游绝对是应该的,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身边的人、社会贡献自己的才干,只是切莫让力争上游变成欲望不断膨胀的借口。 佟必须老实承认,自己挺懒的,若非逼不得已,佟就像一只老牛,实在很难拖得动,不知不觉就将女主角塑造成懒人等级的人物,千万别学。其实佟比较欣赏勤奋上进的人,凡事全力以赴,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处事应有的态度,也是为了不愧对自己。 其实一开始,佟并不想让女主角跟原主一样,最后在女子学院取得第一,可是在拟定大纲的时候,因为男女之间身分的差距,佟还是让女主角拿了第一。我想说的是,凡事不在于排在第一或最后,而在于追求的是什么,为了成功名利而得第一,与为了珍惜所拥有的争取第一,本质上就是不同。 这个话题是不是太严肃了?我们换点轻松一点的事儿说。 书写这篇后记时,再过一个礼拜就是中秋节了,佟妈今日得到一盒月饼,出自永和一间很有名的糕饼店,佟超级喜欢,不过一个月饼等同一个便当的价钱,实在太贵了,佟可舍不得花钱买来吃,今日得了这么一盒月饼,很开心也觉得很幸福,所以在此,佟祝福每一位读者,天天都可以从生活中遇见开心的事、幸福的事。 我们下次再聊了。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