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驯》 第1章 陈烬,野,拽,桀骜难驯 八月下旬的海市,燥热难当,蝉鸣聒噪。 白宫会所内灯火通明,温荧浑身湿汗地收拾完三桌杂乱一地的酒瓶,正准备进更衣室换衣服下班,就被经理色眯眯地拉住了手臂。 “诶小温加个夜班呗,晚上有个官二代开生日趴,钓到了,你这辈子不用愁了!” 温荧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掠过一抹厌恶。 她淡淡抽回手:“我会考虑的。” 刚搬回海市,房租和大三学杂住宿费合计过万,她短时间内急需一笔钱。 浦区位于魔都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白宫会所更是那些富家子弟的销金窟,薪水也比别的地段高得多。 等中年啤酒肚男走远了,她才钻进茶水间,拿出纸巾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被碰触处。 茶水间里,几个服务生凑在一起,举着手机上的照片满脸兴奋地八卦。 “今天8月21号,陈烬生日,晚上来的不会是他吧?” “我草!真的假的?今晚来的大客户真是陈烬?” “除了他能豪横到包了整个会场,还能有谁?” 温荧动作一顿,轻垂下眼。 陈烬在本地很有名,风评桀骜难驯,他爹是市级正厅一把手,出生便是叼着金汤勺的二世祖。 野,拽,恶劣至极。 不仅是理科天才,还包揽气步枪射击金牌无数。 “他抽烟打架贼猛,听说高一就把人揍到骨裂,二级伤残啊,还在所里蹲过几月,结果居然没受一点处分,逛学校就跟皇帝微服私访民间似的,连校长见了都得点头哈腰。” “不过他体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高三校招居然自愿弃考放弃进省队了,改报了机械工程,然后就再没人看他拿过枪。” “为什么啊?这也太可惜了。” “官二代嘛,一时兴起,估计人家又寻了别的爱好。” 几人遗憾唏嘘,温荧漠然收回视线,不漏破绽地走出了茶水间,就看到玻璃门外不知何时极有存在感地停着辆黑色布加迪威龙。 门口三五成群地进来一行人。 为首那人瞳仁漆黑,下颌线犀利,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极富侵略感,垂睨着人的时候带着上位者的施压。 左耳上的银色耳钉熠熠发亮,又混又野,天生就是一副招蜂引蝶的痞相。 陈烬。 他被一行人簇拥着走进包厢,众星捧月。 经过的一瞬,陈烬轻抬眼睑向她看来。 黑眸中却没有惊讶之色。 三年了。 所有绵延酸甜的记忆都化为尘烟,温荧也并不奢望他能对自己有什么别样的情愫。 陈烬倚在沙发上,慵懒地摸出根烟,便有三两个红着脸的女服务生点燃打火机奉上。 他将手微微拂开,蛊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温荧:“帮我。” 领班经理谄媚地搓着手,将房卡塞到温荧怀里:“利索点,给陈少点烟啊。” 温荧头皮发麻,攥着打火机凑过去,他已经将烟咬在唇齿间,迫使她微弓下腰挤入他敞开的长腿间,点燃了烟的尾端。 一抹猩红忽的亮起,陈烬身子吊儿郎当地往后靠,薄唇微抿,戏谑地在她脸上呼了口烟。 温荧皱眉退开,呛得咳嗽。 这场生日宴来的都是高中熟人,一看到她,当年的班长瞪圆了眼睛: “温荧?!你、你什么时候回海市了?来这儿打工?” “攀上高枝心思就野了呗,行情不好又想着回来重拾旧爱。” 陈烬的哥们周时宴毫不掩饰对温荧的偏见,讽笑一声,“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陈烬脸色凉薄,像是事不关己,讥诮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温荧脸上游弋着。 温荧咬着下唇。 一种无可言状的羞辱、难堪、困窘全被他拽了出来,无所遁形。 男班长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倒是一脸恬静的宋凝笑着将温荧拉到身边,解围道: “人家大晚上的兼职已经很辛苦了,当年的事没准有什么误会呢。你说是吧,陈烬?” 陈烬压根没看她,叼着烟轻笑了声,茫茫白雾将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笼罩得愈发性感。 他皮相骨相一绝,光凭这张神颜就骗取了不知多少女人的芳心。 温荧不动声色扯开她的手,语气很淡:“抱歉,我还有活要干。” “大家毕竟同学一场,都好久不聚了,你就卖我个面子,玩几把游戏再走?” 宋凝晃着她的胳膊打感情牌,心底却有私心,想探探温荧在陈烬心中还有多少份量,以便借此机会拿下他。 众人都在起哄,她只好应允。 游戏是酒吧里常玩的摇骰子,也叫“吹牛”,叫准了,喊开的人喝酒,没叫准,被开的人喝酒。 众人嫌不过瘾,除了罚酒,还加码了真心话大冒险环节。 温荧没怎么碰过这游戏,规则又复杂难懂,第一轮就被开了,选了真心话。 “温荧,你高三开学为什么突然转走了?” “对啊,招呼都不打一声,我们都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有几个高中和温荧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好奇地低问。 她笑了笑:“我户口在苏市,不能在本地高考,那边高考难度大,走得比较赶。” 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的男人眼瞳漆黑,看不出情绪,若有若无地扯唇哂笑了一声。 周时宴觑了眼陈烬,笑得冷:“输的人罚酒三杯,玩不起趁早放弃,千万别勉强。” 全场人都知道,和温荧在一起的时候,陈烬从来没让她碰过酒。 可两人早分了,周时宴就不信他还能在温荧身上再栽一回不成? “晚上我还要开车,” 温荧还未开口,陈烬已经换了个抽烟的姿势,长臂懒懒散散地搭在沙发上,“换橙汁。” “……烬哥?!” 周时宴瞬间惊了,一股戾气又不好发作,拉下脸凉飕飕地剜了温荧一眼。 宋凝也有些意外:“可是这是规则……” “大家都一样。” 他本就性感低磁的声音更被音乐晕染得暗哑,“酒驾犯法。” 温荧饮着侍应生呈上来的果汁,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案板上的鱼,五脏六腑都被他掏出来曝光于天日下。 好在大家没注意,很快开始了下一轮。 忽的,包厢门被猛地推开,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温荧抬眸一看,是隔壁戏剧学院的校花,身材性感火爆,胸前一对大d呼之欲出,和那些柔弱小白花都不一样。 女人拎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球鞋礼盒,走到陈烬面前: “生日快乐陈烬,这是我托我爸找了很多关系才订到的jordanai1迪奥联名款,你肯定喜欢。” 包厢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朝当事人看去。 温荧扫了眼陈烬,他懒洋洋地瘫在靠背上,单手横屏玩着手游,压根没看面前人一眼。 “……陈烬!” 被忽视的屈辱让女人急了,头脑一热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好久了,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不愿意。” “为什么?!” 女人激动得声音高了八个度,“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 陈烬这才将视线慢悠悠地从屏幕上挪开,骨廓分明的长指将烟蒂用力捻灭在烟灰缸, “你胸太大,晃得我眼晕。” 第2章 知道怎么取悦男人吗 他这人向来如此,直白得露骨,毫不给人留情面。 女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红了眼眶,气得夺门而出。 游戏结束后,温荧被迫留下吃了会蛋糕,直到八九点,女生们都结伴回家,她才提着空桶走进包厢收拾起来。 陈烬和几个男生上了会所二楼,言谈之间,温荧听到他们在商讨着什么股市、资金运转之类的字眼。 她把拣好的碗筷拎进后厨,默默盘算着加一晚夜班的提成。 来往中,她敏锐察觉到那帮人上楼梯转角时,那人透过人群蓦地瞥了她一眼,等她看过去时,只捕捉到一截黑色背影。 等她把一地狼藉的包厢清理干净时,已暮色四合。 “哟,小温,还在忙呢。” 中年啤酒肚经理推开门,将门关上,笑着将一杯果汁递来,“天这么热,肯定累坏了吧?来,经理请你的。” 温荧径直后退,防备拒绝:“谢谢,不用了。” 她长相清冷倔强,透着几分厌世的冷郁,不笑时眉目疏冷,难以接近,无端让人心底发痒,萌生一股势在必得的摧毁欲来。 “你还想继续在这干的话……” 男人身子朝她逼近,摸着她的手强硬地往松松垮垮的皮带处塞,“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放开!” 酒气熏天,温荧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闭了闭眼,瞅准了男人晃神的瞬间,另一手抓起桌上的高脚酒杯就往他头上砸。 玻璃迸裂,男人吃痛松手,温荧夺门而逃。 “臭婊子!” 男人反应很快,三步两步就追了上来。 温荧仓皇后退,不知不觉就攀着楼梯扶手逃到了二楼卧房走廊。 “看老子今晚上不玩得你哭天喊娘!” 眼看男人就要上前抓走她,下一秒,身旁的卧房门骤然一开,她手腕被攥住,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大力拽进了房间。 “……陈陈陈、陈少?” 熟悉又陌生的薄荷青柠香将她笼住,经理在看清覆下的黑影时,吓得慌忙堆起笑,吞了口唾沫, “这妞……是您的人?” 陈烬倚在门框上,一手将她的小身板往里拨,一言不发地攥住男人的手,掰着他刚才来碰温荧的手指,往上一折。 “啊——!!” 脱臼的脆响,狠狠剐蹭着温荧的耳膜。 前几秒还神气活现叫嚣着要弄死她的经理,三根手指就这么断了。 “滚。” 男人痛得脸色煞白,哀嚎着跑了。 危机解除,温荧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听到啪嗒的关门声。 宽敞的豪华标间套房,落地窗前能一览无余繁华的夜景,温荧却觉得逼仄不已。 她局促道:“今晚多谢你了。” 陈烬无声轻哂:“你经常做这种事?” “…什么?” “天天给人打白工?” 他漫不经心往她身上扫了眼,薄唇勾着狎昵,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侮辱人,“你辛辛苦苦在这上班,他们却拿你当陪睡的,值当?” 温荧沉默片刻:“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数。” 陈烬嗤的一声笑了:“没有点自保的技能傍身,你也敢在这干?” 温荧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忍不住颤栗。 一阵急促的铃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接起,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粝的质问:“温妙蓉,臭婊子!你欠了老子二十七万,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温荧冷声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是温妙蓉。” “操!”那边飚了句脏,冷笑,“她担保人就填的这个号码!下个月之前给老子把钱还了!不然弄死你们娘俩!” 她掐断电话,一抬头,就对上了陈烬暗的不透光的瞳仁。 火辣辣的尴尬袭来,她张了张唇,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房东老太。 “温荧啊,不是我说你们,你妈带着你搬过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你们是押一付三的,还差六千八什么时候交啊?” 老太婆语气不悦,“电话打也打不通,侬想哪能?白吃白住是伐?” “我明天就交。” 她扯了下苍白的唇,连声道歉,“实在对不起,奶……” 话音未落,那边就挂了电话。 温荧无力地耷下眼,冷不丁撞进瞳仁渐深的男人眼里,攥紧了五指。 她自尊心强,从不喜麻烦别人,更不会主动问人借钱。 更遑论,那个人,是陈烬。 她并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瓜葛。 陈烬点了支烟,靠在床头,不紧不慢把玩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心照不宣地没提电话的事,目光描摹着她冷清的眉眼: “知道怎么取悦男人吗?” 温荧神色一僵,双臂防备挡住胸口,强装镇定:“我只卖酒,不卖身。” 她没想到,阔别三年,他竟变成了如此一个浪荡纨绔的坏胚。 更不曾想,沦落到这个窘迫难堪的处境被他尽收眼底。 陈烬笑得痞:“没让你陪睡。” “最近正好有些腰酸背痛,你除了会卖酒,应该还会推拿按摩吧?” 他嗓音透着沙砾的性感,“过来,给我按背。” “……” 温荧怔了怔,完全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这件她曾随口一提的小事,太阳穴突突直跳。 见她不动,陈烬斜眼睨她,悠悠然的眼神勾得温荧动弹不得:“钱不想要了?” “你真以为,你那面子能值几个钱?” 嘴毒、自负、狂妄至极。 她自然不是拉不下身段之人,人被逼到绝境,哪里顾得上什么尊严。 在陈烬的注视下,温荧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慢吞吞挪到了雪白的大床前。 他掐灭烟,那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俊美绝伦,手勾着黑t衣摆,当着温荧的面径直将上衣套头脱掉了。 瓷白紧实的腹肌瞬间一览无余,山峦起伏的线条一路从喉结绵延到腰腹,手臂青筋贲张,刺激着她的眼球。 温荧寡淡地抿了下唇:“可我不是专业的推拿师,你要不——” “精油在那边。” 没等她说完,就被他强硬地堵住了后半句,下颌朝柜子处轻扬。 温荧走过去,打开矮柜,在琳琅满目的芳香按摩精油瓶里挑了一瓶柠檬柚子味的,旁边还有一副乳胶手套。 她心下狐疑,白宫会所什么时候开了按摩业务? 且,以他的身份,什么一流的按摩技师请不到? “为什么是我?” 闻言,陈烬如皇帝发号施令般,懒洋洋趴在床垫上,有些好笑地睇着她,“这个点我去找人按摩,谁知道送来的都些什么人?” 第3章 第一次,你让着我点 他本就顶级皮囊,这话一出,温荧心里那点仅存的疑窦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所以,他是觉得,她好歹是认识的人,比较安全? 她屏息凝神地戴上专用的乳胶手套,拧开了未开封的按摩精油,在床边坐下。 灰色运动裤坠在他劲瘦的腰间,两根抽绳散开,结实的背肌对着温荧的视线,背肌那道沟壑深而平直,腰线优越。 因为从小练气步枪的缘故,陈烬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很严格,大量的训练自是少不了,哪怕后面没参加校招,他也天天按时健身。 温荧原本以为他会进省队,可先前听那些服务生说,他放弃了射击? 她生疏、又心不在焉地给他抹上精油,缓慢地在他肩胛处按动起来。 “坐那么远,你在给空气按摩?” 陈烬微偏过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语气略带不悦,“离我近点。” 温荧如坠熔炉,内衣都被汗水浸透,只好硬着头皮坐近了些。 她胸脯都快贴上他的背,整个人汗涔涔,陈烬颇为享受她的难捱,眼风好整以暇地在她恓惶的脸上拂过。 他眯着眼,命令:“肩颈。” 为了钱,温荧不敢懈怠,回忆着从前外婆给她按的手法,揉捏着。 “重点。” 她加重力道,更觉空气稀薄,喘不过气。 陈烬悠闲地阖着眼,像是被她按舒坦了:“手别停。” 就这么一套流程按下来,温荧只觉得大汗淋漓,掌心酸痛。 事毕,她褪下乳胶手套,窘迫道:“抱歉,我第一次,没有经验。” 陈烬学着她语气,笑得极坏:“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服、务,你让着我点。” 那四个字被他恶意加重了语气,戏谑满满。 温荧脸清冷的脸倏地灼烧起来。 起身时,视线无意中瞥见他右臂手肘处蜿蜒着一道七八公分的褐色疤痕,缝合针眼深浅不一,看着就触目惊心。 那个位置,应该是桡骨。 温荧的外婆曾是镇上有名的的推拿师,所以她对人体部位也略知一二。 陈烬虽然从小浑到大,架没少打,却不是那种会寻滋挑事的莽夫,温荧就没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 她迟疑几秒,本着同学一场的情分开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烬刚套好上衣,闻言一顿,不甚在意地笑:“不小心摔的。” 语气就像在说吃饭喝水般随意。 她眉心轻蹙,显然不信。 不小心摔,能摔这么重? 他没有解释的意思,温荧也没有追问。 “周时宴他们呢?” 陈烬瞳仁幽深,没有一瞬从她脸上挪开:“他妈盯得紧,早就回去了。” 温荧点头,垂眸在手机上打着字,跟桑眠说了声他回去了,转身就准备走。 “赚的钱不要了?” 陈烬长臂一伸,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捞在手里,“加了老子微信再走。” “……” 温荧一顿,心脏失重般下坠。 三年前她不告而别,和他谈得最情浓之时,搬去了另一所城市,任何人都没告诉,走得销声匿迹。 这三年来,她勤工俭学,周末打两三份工,整日都在为赚钱奔波,更是从来没主动关注过他的音讯。 一次,都没有。 走之前,她就删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她知道,陈烬是恨她的。 “不加好友也能——”说到一半,他已经将手摊了过来。 见她不动,陈烬喉结滚了滚,直接夺过她手机,强硬地硬加了好友,丢进她怀里。 叮的一声。 【wynn】向您转账了1688元。 陈烬的微信头像是黄昏时分墨尔本粉紫色的苍穹,碎云和香樟树交相辉映,流萤点点,蹁跹在树隙间,漂亮得不像话。 他的微信头像和昵称都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经年不变。 让温荧恍然有种时间静止,回到高中的错觉。 “为什么是1688?” 他已经将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白宫会所价格表发了过来。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精油开背:40分钟/1688元 温荧扯了下唇,按次背,这收费也贵得太离谱了。 足以抵她一周的薪水了。 “最近新推出的项目。” 陈烬拿起桌上的烟盒,摁灭了灯,语气轻描淡写,“你刚来,可能不太清楚。” …… 温荧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已经将近十点了,黑咕隆咚的大厅空无一人,她差点撞在一人身上,吓得险些叫出声。 陈烬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骨,一路将她拖到门口:“怎么回去?” “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光线昏暗的路灯下,陈烬见她低垂眼帘,一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的模样,低嗤一声:“那还不快走?杵在这,等着我抱你上车?” “……” 他又来了。 温荧将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沉默地快步往马路上走。 背影孤寂、冷清,被路灯拉出茕茕孑立的长影。 陈烬半张侧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 他钻进车,发动引擎,隔着一段温荧发现不了的稍长距离,以极慢的速度在后面跟着她,亦步亦趋。 温荧租的房子在后面一带极其破旧老式的弄堂里,难以想象在如此繁华的外滩附近,还存留着如此残破落伍的居民楼。 居民挨家挨户地依着,水龙头露在外面,墙皮泛黄破损。 亲眼看着她平安无事地上了楼梯后,陈烬将车停在路边,指尖捏着根猩红,却没急着走,望向对面那栋楼,像在等五楼那间窗口橘灯亮起。 他抬手拨了个电话:“方店长。” 那边一怔,语气陪着笑,诚惶诚恐:“陈少?您…今日对白宫的服务质量不满意吗?” “李军国,开了。” 打火机在指尖抛出一个弧度,“明天别让我看见他还在你们店里。” “……是,好的!” “还有一个姓温的员工,” 他肩抵着手机,一手摁开车载音乐,“明天把她截止昨晚工资结清,我要的是底薪提成一,分,不,少。” - 石阶上漂浮着灰尘的气味,声控灯早就坏了,温荧在铁门前站定,在包里掏钥匙。 视线蓦然一顿。 绣迹斑驳的铁门前,凌乱地贴着几张水电欠费单。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照,还有被人用记号笔歪七扭八写着的恐吓—— 【再发出噪音,老子让人把你家砸了】 黑暗中,温荧心尖一颤,惯性去摸包里夹层的刀。 就在这时,叮叮叮传来几声提示音,急促如夺命的亡灵序曲。 她神色不变地摁亮屏幕,铺天盖地的辱骂潮水般涌来。 【贱胚,你那个婊子妈勾引我爸还不够是吧?你还敢勾引陈烬,你也配?】 【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是注定见不得光的,识相的,就给我离他远一点。】 【听到没,野种?】 温荧熟稔地将那个号码拉黑,不感兴趣地将手机随手丢进包里,利落的下颌线冷漠决绝。 第4章 嘴毒到没边了 进了门,她看着鞋柜多出来的一双男士昂贵皮鞋,动作微顿。 她沉默地换上拖鞋,往房间走,空气中漂浮着廉价的香水味,另一间卧房房门紧闭,时不时传来女人花枝乱颤的媚叫声。 男人的粗喘带着亢奋,床板嘎吱嘎吱的摇晃声愈发猛烈。 客厅桌上放着一只油光锃亮的男士鳄鱼皮包,上面挂着条金光闪闪的劳力士男表,旁边是一袋昂贵的护肤品,还有好几个lv的袋子。 温荧额间青筋突突跳,面无表情地抓起桌上的东西,拉开窗户,一股脑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划过死寂的夜空,精准落入楼下的垃圾桶。 她冷淡关上门,反锁,将身子埋进被褥里,精致清冷的眉目间尽是疲惫。 10:30,手机闹钟突兀响起。 几秒后。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弹坐起身,迅速打开桌上陈旧的笔电,开始给前不久找到的广告公司公众号写稿子。 门外预料般传来砰砰砰的捶门声。 男人气急败坏地咒骂:“小兔崽子,谁让你把老子买的东西全扔了?” “知不知道那是老子买你妈的东西?!” 温荧浑身一凛,警惕地从枕头下抽出把水果刀攥紧,并未答话。 随即,她就隐约听见了温妙蓉好言相劝的娇娆声。 男人的咒骂逐渐偃旗息鼓,脚步声也慢慢远去。 温荧心跳如擂鼓,戴上耳机点开一首重金属电音壮胆,焦躁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紧接着,温妙蓉发来一条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信息—— 【你要是再乱砸你新爸爸的东西,惹他不高兴,就趁早搬出去。】 温荧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回了个“你随意”。 退出微信时,她指腹一不留神,滑进了与“wynn”的聊天界面。 踌躇片刻,温荧领了那笔转账,简单冷淡回了个“谢谢”。 很多个层面的谢。 那边,很久,都没回。 也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故意晾着不回。 晚上,她鬼神使差梦到了第一次见陈烬的场景。 那时,她对陈烬的观感并不好。 说是反感也并不为过。 …… 九月初,海市依旧骄阳似火,明致高中篮球场上沸反盈天,高一新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场和体院附的比赛。 塑胶操场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男生们在恣意奔跑,跳跃,争抢着篮球。 “我靠,陈烬这个远投也太帅了!” “对面那个黄毛是体院的王牌,他都能抢断,好他妈恐怖的进攻。” “啊啊啊啊,你们都让开,挡着我看他腹肌了!” “真伟大的一张脸。” 温荧被争前恐后的女生挤到了后排,索性找了个树荫坐下,淡然地看向人群中那个话题焦点。 穿着黑色11号球服的少年,正仰颈灌着瓶冰水,剔透的水滴沿着他凌厉的喉结往下淌。 他挺拔结实的腰杆下,腹肌寸寸紧绷,蕴含着爆发力,满身的蓬勃炽盛。 陈烬云淡风轻地将水一扔,温荧就听见前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偷拍声。 旁边的记分牌,已在顷刻间拉开了二十多分之差,光陈烬一人就贡献了大半。 少年瞳仁漆黑,逗这帮体院的健将就跟训犬似的,轻而易举晃过好几个盯防,长臂轻松一揽。 唰。 又是一个三分球,空心入网。 ——也太夸张了吧。 温荧默默在心中下着评断。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咱们学校那群书呆子都被痛虐了好几届,这可是史无前例啊!你竟然对陈烬一点都不感兴趣。” 桑眠兴奋地晃着温荧的手臂,见她还能分出神来背英语单词,啧啧称奇, “我听说,他不仅从小到大拿了无数气步枪奖,还是自主招生进来的,得过不少全国物理竞赛金奖。” “这样的天才居然还不是体育生,射击只是随便玩玩的结果,而且成绩也没落下,呜呜呜……”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温荧沉默地听着,没吭声。 人人都仰望太阳,渴求阳光。 可她觉得,与其追逐太阳,不如自己成为层峦叠嶂的山巅,顺道和巨日并肩而立。 或是成为坚韧不拔的灰鹱,连续飞行数周迁徙,穿越整个太平洋,趁势盈满一身热源,只为驱寒更好飞向远方。 桑眠还在手舞足蹈,突见起身的温荧脸色泛白,差点站不稳。 ——胃病又犯了。 “为了省钱,你又没吃早饭吧?” 桑眠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扶着她站起来,往医务室走。 桑眠先去小卖部给她买了个三明治充饥,两人慢慢走到医务室的时候,凳子上居然已经坐了人。 对上眉骨下那双狂妄又讥诮的黑眸时,温荧一怔。 比赛结束了? 陈烬腿一条腿撑地,另一条长腿散漫搁在凳子上,裤腿卷过膝盖,上面纵着一条挺深的血痕,像是被人恶意推搡在地所致。 清冽的薄荷青柠香侵略袭来。 “张莽那帮孙子也太他妈阴了,” 旁边义愤填膺的男生叫潘柏,是陈烬发小,也是他家司机的儿子,“假摔就算了,还撞了你三四回,那裁判是瞎的还是聋的?” “谁叫咱烬哥……” 周时宴玩世不恭地靠在墙边,拖腔带调,“炙手可热啊。” 被他一眼察觉出身体的异样,陈烬却没腾出位子,直白又玩味地看她:“哪不舒服?” 温荧莫名其妙,还是指了下肚子。 他“哦”了一声,薄薄的双眼皮褶挑着,身子前倾,新奇地凑近她:“来月经了?” 有病。 温荧蹙眉。 桑眠诡异看向温荧,眼神似在问,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欸,荧荧,你怎么走了!” 陈烬长腿一勾,反脚将门带上,凳子上那条长腿随心所欲地屈起挡在她面前,将温荧纤瘦的身躯拢在与他的方寸间。 她深吸一口气:“你别这样。” “哪样?” 陈烬唇角轻掀,下颌凑低了些,说不出的放荡蔫坏,“你嘴唇都快白成墙了,出去万一晕倒在地上造成走廊拥堵怎么办?” 温荧被这人的恶劣行径震惊到说不出话。 她生平第一次,发出感叹。 有人只是光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仅凭两片薄唇翻飞就能让向来冷静的她血压飙升。 第5章 校草?陈烬就是个人渣啊 蓦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温荧正要开,就被旁边眼神意味深长的周时宴阻止了。 见没人应答,外面的人愈发大力地砰砰敲起来,大有把门捶烂的架势。 “陈烬,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不出声,再不开门我可喊老师了啊。” 女生声线粗犷,中气很足,可在下一瞬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为什么要把我给你送的早饭扔掉?你吃一口会死吗?!” 温荧心一惊,眼扫向陈烬,他神情冷淡,不笑时眼尾锋利得骇人。 见他不应,传来另一道试探又小心翼翼的声音:“……陈烬,婷婷从初中起就每天5点半起来给你买煎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能不能……” “不能。” 陈烬散漫地仰在那,语气不容置喙,温荧隔着门都能想象到那女生心脏碎裂的神色。 “我说曲曼婷,你就别缠着烬哥了,他真对你没感觉。” 潘柏叹了口气,劝,“他看上的女生,抽鞭炮他都喜欢,没感觉的,七仙女下凡都没用。” 门外果然没了声息。 就在众人以为她放弃离去时。 曲曼婷带着哭腔不依不饶地问:“陈烬,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为了你改的!” 陈烬散漫地把玩着指尖的红药水,像极了混不吝,仰头盯着天花板半晌才道: “喜欢心里没我的。” 那时的两人都没想到,他这打发骚扰者的一句话,后来竟一语成谶。 医务处老师看着温荧服下葡萄糖口服液,又投喂了她几块蛋糕,才放她离开。 门一开,门外的曲曼婷看见共处一室的两人,指着温荧质质问:“陈烬,你是不是因为她才拒绝我?” “随你怎么想。” 低哑不耐的声线随风消弭。 …… “陈烬那嘴也太毒了,这已经是这周第五个了吧,连曲曼婷都被他说哭了!” 桑眠唏嘘,“我听说他骨子里傲的很,到现在还没出现能拿下他的女生,也不知道谁能这么幸运……” “幸运?” 温荧笑了一声,不敢苟同,“天天得跟那么多前赴后继的追求者争风吃醋,我看着都累。” 哪怕两人开学就是前后桌,温荧也对这人印象很淡。 倒不是陈烬不出名,相反,他太有名了,而是温荧对男生实在无感。 若要说唯一的印象,那就是个坏种吧。 她不懂,也不理解,为什么陈烬能一跃成为明高的校草。 温荧不同于大多数女生的活力朝气、青春洋溢,偷偷把校裙改短,或是八卦喜欢的爱豆、暗恋的男生,背着老师偷涂肉色的指甲油。 她每日都穿着洗的发白的帆布鞋,背个黑色的双肩包,全身永远是黑白灰的性冷淡色,寡言少语,独来独往,拿贫困生补助。 柔顺的刘海下透出一双清冷又易碎的杏眼,像玻璃珠剔透、澄澈,无一丝杂质,眼底倔强,带着明晃晃往上爬的野心,像野蔓肆意生长。 中午,温荧掏出昨天在便利店买的促销饭团,准备当午饭,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戴着眼镜,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平时对她也比较照顾。 他将一个像便当一样的三层食盒递给温荧,神情欲言又止: “……你妈送到门卫,托我给你的。” 温荧垂眸打开,精致的陶瓷饭盒内,应有尽有,不仅荤素搭配丰富有汤,还有她从来没吃过的酱烧三文鱼。 温妙蓉平时连饭都不做,怎么可能给她送饭? 难道是外婆? 她揣着满腹狐疑,半信半疑地拎着饭盒走了。 走廊上,陈烬倚在楼梯栏杆上,身影颀长挺拔,正和不知道谁打电话,语气不耐: “……行了陈岐山,别给我整那些虚的,再把软中偷藏我包里,周女士扣你生活费可别再来求我。” 听筒那边传来哀求声,见他还是不松口,暴跳如雷的咒骂接踵而至。 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温荧大致也能猜到,他家庭很幸福。 他挂了电话,转身,将女孩惊惶失措的脸逮了个正着。 “怎么,” 他掌心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准备告老师啊?好学生?” 温荧懒得理他,越过他就往教室走。 陈烬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跟了上来,手碰了一下她拎着的饭盒,低笑:“你这小身板吃得下这么多?分我点呗?” “要、你、管?” 温荧烦不胜烦,头一次被人这样挑衅,她偏要吃完,汤喝得一滴都不剩! 见她护食般将热腾腾的饭盒抱在怀里,少年唇畔笑意更深。 “烬哥,你家阿姨今天没给你做饭?” 潘柏草草洗完昨天没来得及洗的筷子,看到他桌上空荡荡的,一脸迷惑。 “想吃食堂了。” 陈烬偏头瞥了眼大快朵颐吃得正香的温荧,俯身从包里抽了双一次性筷子,往门口走,“走了。” 潘柏赶紧跟上。 - 晚上放学回家,温荧就意识到了一件严重的事。 她手机上的黑刺猬毛绒挂件丢了。 手机还是外婆给她买的iphone6s,奖励她中考考进明致的礼物,手机壳上的刺猬挂件还是外婆亲手为她挑的,说像她。 她火急火燎,盘点着有可能遗落的地方,从操场到教室上下都搜寻了个遍依旧未果后,连觉都没睡安稳。 次日清晨,升旗仪式后,全校在操场进行召开新生大会。 在万千莘莘学子的翘首以盼中,陈烬作为新生代表上了主席台,他单手插兜,个高腿长,侧颜精致冷淡,眼睑垂着,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气定神闲的笃定。 校长殷勤地走上来,亲自给他递去话筒,请他分享一下自招进来的心得体会,以及对贵校的建议。 见他不说话,当他拘谨放不开,还笑呵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给他壮胆:“别慌,想说什么,尽管说。” 早八的太阳亮得晃眼,温荧一抬头,就窥见陈烬唇角微勾,笑得很真诚。 一般这种学习交流就是所有人最不愿意听的、昏昏欲睡的环节,太阳还晒得要死,加上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假大空,动不动能说一个钟头,不少同学都很烦。 台上的人直截了当地表明身份后。 突然话锋一转,“作为明致的一份子,我觉得学校应该取消6.40分早自修,没任何意义。” 最后几个字一出来,操场上悄悄议论的学生全都静默了一瞬,抬头振奋望向发言人。 温荧也心尖一颤。 陈烬低沉磁性的蛊人嗓音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不仅缩短大家睡眠时间,住得远的人更是不便。” “这种机械化的朗读背诵,也是在扼杀学生的创造力。” “此外,我还想说,学校应该允许学生携带使用手机,万一谁出了意外,也能及时求助。” 说完,他视线意有所指地梭巡一圈,精准落在了温荧脸上,从校裤里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 上面挂着的黑色毛绒刺猬左摇右摆,像在挑衅。 !! 温荧镇定的脸色倏然僵住,心跳加快,满眼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主席台上的人。 操场瞬间被鼎沸的声浪湮没,如一粒石激起千层浪。 “卧槽!!陈烬怎么敢的啊?当全校师生的面新生大会上掏手机?!” “他还要取消早自修,我去,这要是校长同意就牛逼了!” “真拽!不过我觉得以他家的背景,学校说不定真的会妥协。” 讨论声、八卦声愈发激烈,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她的耳膜。 而温荧只觉得荒谬至极。 散会后,她再也忍不住,径直追上了那抹施施然的颀长背影,气得胸腔起伏:“把我的刺猬挂件还我。” 陈烬身形一顿,微微偏头,神情疑惑又顽劣:“什么刺猬?” 温荧只觉得脾胃血气翻涌:“……你手机上那个挂件,是我的。” 他掀眼睨她,不为所动。 “求你了,那个对我很重要,真的是我的!” 温荧急得抓过他手臂,手径直在他身上一顿摸索,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校长及一众师生走来。 陈烬不动声色俯身将身子送低了些,使两人交缠的身影看起来温荧就像在咬他耳朵般暧昧。 校长脸色难看,警告的咳嗽声陡然响起:“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那位女生,你手在男生身上乱摸什么呢?”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温荧脸上血色尽失,就跟受惊的猫般脊背一缩。 陈烬微弓着身子倚在墙上,眼里全是笑意。 人渣。 温荧简直快气疯,闭了闭眼,竭力平复着呼吸。 校草?陈烬他分明就是个人渣啊。 第6章 是我强迫你来的? 温荧从梦中醒来时,7点15分。 往日她总是心悸失眠,不到6点就被濒死感惊醒,可昨日不知怎么回事,比平常都睡得安稳。 她喝了口水,习惯性的摸床头柜上的药瓶。 阿普唑仑片,抗躯体化焦虑症的药。 医生跟她说要按时服用,一日三次,但她吃得极少,觉得人体意志强大到足以克服一切阻碍。 起身洗漱后,她照例下楼去门外扔垃圾。 弄堂里好事的大妈探出脑袋: “各小囡昨晚哪能噶矮回卧里厢啊(这姑娘昨晚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不会是被老男人包养了吧,跟她娘一样,老撮气(很讨人嫌)诶!” “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克死她外婆,现在还惹得一身病!” 有老太婆在嗑瓜子,甚至直接往她家窗口吐了口唾沫,“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怎么还好意思出来的?” “要我啊,就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哪能噶伐要米孔(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温荧头也不回地走着,没反驳。 因为她们说的是事实,温妙蓉在年轻的时候对海市一个石油富商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后义无反顾放弃了大厂的实习机会,心甘情愿陪伴在那富商左右。 那有钱人直接给她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小公寓住,承诺会给她和腹中孩子最顶级的资源。 可好景不长,就在温妙蓉怀孕后,她收到了对方夫人的警告,让她堕胎,否则就让她身败名裂。 原来富商是有家室的。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比她肚子里孩子早出生几个月的女儿。 她被三了。 温妙蓉哪咽的下这口气,挺着肚子让富商和原配离婚,不然就闹到他公司去。 那富商嘴上应的快,买了大牌包又雇了看护哄,可后来却一拖再拖,半年了,别说离婚,他对温妙蓉愈发冷淡了。 她追问,他就说财产分配很难,一时半会离不了,每个月给她打十万生活费作为补偿。 温妙蓉明白自己被耍了,心凉了一半,毅然决定生下孩子来求男人回心转意。 可她一人在产房撕心裂肺痛了三天三夜时,男人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在看到那张酷似男人清冷眉眼的女婴时,温妙蓉防线彻底崩溃,把所有的恨、怨尽数发泄在了她身上。 她一改对男人的洗手作羹汤,每日带面孔不重复的有钱男人回家,用男人赏的钱大手大脚地搓麻将,一输就是几万,对温荧不闻不问,动辄打骂。 …… 温荧从很小的时候,就深刻意识到,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不要妄想有男人会来拯救你。 否则,你会没命的。 男人是多狡猾又精明利己的生物,他们能在明明图你姣好的面容和性价值,却将其包装成爱和动听的情话; 又能在腻烦过后一脚蹬了你,回头把罪责全部抛到你身上,自己美美隐身。 温荧活得比任何人都努力、清醒,她每天告诫自己不能步温妙蓉的后尘。 她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连咖啡都不碰,远离一切能放纵上瘾的东西,每学期都拿满了高额奖学金。 “…哎哎哎,小姑娘,要撞到墙上了。” 温荧回过神,对上了门卫大爷笑眯眯的眼神。 大爷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神秘兮兮凑近她:“最近一直有辆豪车停在楼下,一待就是一整夜,又不开进去,这周都第五次了。” “那车气派的呀,标志漂亮得我从来没见过……” “是吗。” 温荧笑了笑,扔了垃圾,没太在意。 “对了,” 大爷神色一肃,低声问她,“你妈妈现在还打你吗?” 温荧怔了怔,很浅地摇了摇头。 - 八点整,温荧照例来到白宫会所工作,却冷不防收到告知,被解雇了。 问及原因,前台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肯定是你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呗!” 温荧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被领班经理险些猥亵的场面,兴许是她拒绝被潜,才被开的? 在一众服务生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她抿着唇点开手机,发现卡里会所打来了几千块。 不仅有昨晚加夜班的三倍提成,结余的工资一分也没少。 温荧迅速给房东奶奶转去房租,来不及沮丧埋怨,走在大街上打开软件就开始快速浏览起兼职来。 她不挑,只要能赚钱,再脏再累的活都干,加上她话少做事又麻利,不少猎头都很喜欢她。 桑眠给她发了一堆信息轰炸: “荧荧,我在朋友圈刷到南京西路街角有家很有名的台球俱乐部,陪练时薪七十,日结!速速前来!” “千载难逢,待遇超好!我这会约了人在逛街,先不说了啊。” 温荧不懂台球陪练是个什么岗,但转学后通大的住宿费迫在眉睫,不容多想,她就推开了玻璃门。 正好一帮男生在光线昏暗的室内打桌球,室内很安静,唯有杆子和球面撞击的清零叩响。 陈烬唇间咬着一根烟,薄雾将他的脸映得如梦似幻,唯有那双深情勾人的桃花眼,透过玻璃睨着她。 温荧下意识被恍住了神,拘谨地左顾右盼。 “您好小姐,请问你是……” 接待员笑着迎上来,见她穿着朴素,看着不像是消费得起的样子,隐隐蹙眉,又在看到她的脸后,眼中闪过惊艳。 “你好,我是来应聘台球陪练的。” 对方一听就乐了,抬手揽住她的肩往拐角处那人的方向推:“来来来,烬哥,这可是我这俱乐部模样最出挑的姑娘了。” 她被介绍人推着推着,就推到了陈烬腿上。 环型沙发内,聚着三四个人在玩牌,居于中央那人懒懒靠在背垫上,喉结微凸,黑衬衣林领口松散,露出嶙峋分明的锁骨。 他翘着腿,带着散漫性感的致命撩拨。 “小姑娘,你在先跟在烬哥身边学一阵啊,他是我们这边的常客了,你第一单能有机会陪他玩,就偷着乐吧。” 女人压根没看温荧,满嘴都是对那人的阿谀奉承。 温荧如遭雷击,作势就要起身,觑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陈烬一手攫住她的下巴,将人勾到怀里。 她的头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短促地叫了声。 灼热撩人的呼吸寸寸裹住她殷红的耳垂,温荧不自在地缩了缩背,绷着脸仰头躲开。 “我不是——” “你要找的人”就要脱口而出,陈烬蓦地笑了:“不是缺钱?还是不是来当陪练的?” 残酷的现实将温荧拉入冰窖。 她冷着脸就要下来,却在下一秒,被他的手指,勾住了裤沿。 “是我强迫你来的?” 陈烬薄唇绽开一抹讽刺的翘弧,恶劣的,轻佻的,如一把利鞘,直直剖入她眼底。 “既然来了,就要遵守俱乐部的规矩。” “我点了你,你今天就得陪我玩。” 第7章 独占欲 温荧自幼生活单调乏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种从未有过的荒唐袭来,耳尖爬上恼怒的薄红。 她刚抽出手机,手就被男人抓住了。 陈烬掌心捞着她手机,关机倒扣搁在桌上,眉眼镌上兴致盎然:“专心点。” 无人看到的桌下,剪裁得当的黑色长裤拂过她莹润嫩滑的腿根,滚烫到让她险些叫出声。 温荧神色瞬息变得冰冷:“陈烬!” 愠怒、警告。 陈烬眼角轻佻,似乎很满意温荧露出这副表情,镇定龟裂,整张脸是鲜活的,不是麻木的、颓靡的。 “我不是你要点的人!” 牌桌周围的人纷纷看来,热辣探寻的眼光寸寸凌迟着温荧。 陈烬寒眸好整以暇,修长的两指掐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抵到眼皮子底下, “我是客人,你是雇工,你今天的工作就是取悦我,懂吗?” 温荧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执拗掐进掌心,满脑子都是催命符般的欠费单和缴款金,冰冷漠然的眼底挣扎怆然。 这一刻,她被折辱得无所遁形; 这一刻,她无比讨厌陈烬。 “烬哥,这是……” 对面那人舌尖打了个转,见陈烬神色冰冷晦暗,也不敢乱扣帽子,惊叹地啧啧称奇, “这是开始懂得享受女人了?这几年你过得跟庙里苦行僧似的,身边别说女人,我连个雌性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这一带的货色确实不错,烬哥要是还喜欢,我——” 旁边他的友人猛推了他一把,觑了眼陈烬冷下来的侧脸,暗道不妙:“这分明就是烬哥女朋友,没眼色的东西!” 那人一骇,惊恐地对上温荧漠不关心的面孔,脊背蹿上恐慌。 陈烬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八角玻璃杯,笑得危险:“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旁边男人已经抄起一杯滚烫茶水朝他脸上泼去:“还不快给嫂子,还有烬哥道歉?!” “对不起,是我多嘴!” 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那人啪啪抽了自己两耳光,吓得魂飞魄散,“嫂子对不起!烬哥对不起!是我错看了人!都怪我眼瞎!!” 陈烬扔了牌,失了兴致,拥着温荧起身:“去换衣服。” 台球陪练有专门的工作服,紧身白衬衫配黑色包臀裙,温荧咬着嘴唇上干涸的死皮,接过工作人员呈上的衣服,在一片绝望中钻进了更衣间。 明明台球馆内空调冷风十足,陈烬却觉得有些热,食指又拨开两粒扣子,到最后,直接将衬衫掀了,里面的黑色无袖背心袒露无遗。 臂膀肌肉贲张,走势流畅而不夸张,虬筋毕露。 相比起他这边的清净,周时宴那边轻浮浪荡得过分,坐在休息区,左拥右抱着两个大胸美女,时不时传来女人们的娇嗔调笑。 就差把“浪子”两字明明白白写脸上了。 女人坐在周时宴腿上,眼神却赤裸裸地看着陈烬,目光痴迷如勾子。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无数女人想驯服这个男人,陈烬这个名字就代表最顶级的皮囊和至高无上的权利,引得不少人趋之若鹜。 无奈陈烬实在狠决,太懂怎么和女人保持距离,压根没人能近的了他身。 周时宴觉得无趣,遣散了两人,语气不太好: “那女人三年前头也不回地把你抛下,现在招呼不打又回来了,你还这么惯着她?” “你他妈不知道手上那伤怎么来的啊?!要不是——” 平时根本没人敢提那个禁忌的名字在老虎头上拔毛,再怎么说也是他前任,可这会周时宴实在忍不住了。 陈烬把玩着温荧的手机,一颠一颠,反光的屏幕映出他喜怒难辨的脸:“你在教我做事?” 周时宴一噎,再不敢吭声。 还他妈护上了? 陈烬迟早连人带命折那祸水手里! 温荧开门出来,紧身的白衬衫和包臀裙包裹着她的身材,勾勒出曼妙玲珑的曲线,长发垂肩,她双手抱臂,整个人拘谨扭捏。 陈烬扔了手机,深邃漆黑的眸子极富侵略性地睥睨着她,一转眼,就瞥见周时宴也怔了一瞬。 “你再盯她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抠下来邮寄给你妈看。” 周时宴拿抱枕遮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往门口退:“没……烬哥,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嘶,这可怕的独占欲。 馆内男生居多,都在专注打着球,陈烬这块还是专们包了的vip区域,用玻璃房单独隔了一间出来,面积大、隔音效果又好。 “过来。” 他执起两根球杆,往台前走,“教你。” 温荧吞咽了口唾沫,紧张不安地慢慢踱到他眼前,就被一根冰凉的杆子敲了敲后腰:“腰,挺直点。” 她的羞赧窘迫在他面前一览无余,陈烬勾着她的腰,牵引着带到他身下,指腹所及之处,窜起簇簇火苗。 温荧从未接触过台球,更是不会打,拉扯之间,身子不慎前倾,上半身都弯腰趴在了桌上。 半透的衬衫上滑,滑出一截纤细的雪腰。 陈烬喉结滚了滚,声线紧绷,勾着她衣摆将人扯下来:“让你腰挺直,没让你现在就弯。” 温荧备受折磨,整张脸如置冰火九重天,不知是恼怒还是抗拒,鼻息铺天盖地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薄荷青柠气息。 陈烬先给她示范了遍,从最基础的站姿到出杆,再到进球的准度,他对球走位和落点判断精准犀利,一杆清台。 他眼睑半垂,姿态闲散而慵懒,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漂亮利落。 “会了?” 陈烬勾着她的手握拢球杆,哑声命令,“自己玩给我看。” 温荧手脚如灌了铅,整个人迷迷糊糊,温吞笨拙地慢慢低下腰。 “腿分开。” 他掀起眼睑睨她,循循善诱,“手放在台上,五指张开。” 温荧照做,她再一次在他染上欲色的眼眸下备受煎熬,如挨蒸刑。 “屁股抬高点。”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浓密的长睫垂着,眼带审视,悠闲地看她准备怎么出杆。 突然没了他指导,温荧就跟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乌篷船,双眼迷蒙地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球,彻骨的难捱如蚂蚁细细密密啃噬着她的心脏。 然后,她听见了,陈烬很轻的闷笑了声。 哂笑。 指甲愤怒地挠进掌心中时,他的身躯从后面贴了上来,就着她的手臂操持球杆,将她整个人虚虚环在怀里。 瞄准母球,哒的一声,一杆进洞。 “为什么回来?” 第8章 脸埋进她后颈 两人一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主客关系,默契不提当年的事,他冷不防冒出这句,杀了个温荧措手不及。 他像是根本不在意答案,目光在她脸上攀爬。 陈烬搂着她腰,另一手支在台上,露出遒劲的小臂,骨感瘦长的指节笃笃在桌上敲着。 温荧被他扰得心烦意乱,含糊其辞:“我转学到了通大。” 大学也可以转学,不过名额极少,只要当年高考分数达到学校同类专业的当地分数线,绩点和综测名列前茅,就有机会。 她本科是南师中文系,211双一流,海通大学虽然以985理工科著名,但学校全国排名高、名气大,人文社科类又向来是学校大于专业的,未来走校招企业更看重学校名气,所以她才报了通大。 他一把揪住她的衬衫下摆,勾着边往下扯:“这不巧了吗。” 温荧眸中划过惊骇,手反折到后面够衬衫,试图捋平,被他一把圈住腕骨,置于头顶。 “你还敢来通大?胆子挺肥的。” 他牢牢禁锢着她的手,以一个管控的姿势从后面覆上来,手指挑起她袒露出的细长肩带,勾起,再啪地弹在皮肉上。 “陈烬!” 温荧失声尖叫,惊恐着躲开,因大力挣扎,指甲在陈烬脸上刮出一道血痕。 唐栀拎着甜品来到门口,就看到陈烬从背后圈着一个女人,脸还埋在她后颈衣领里。 在看到那张和她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她笑容一僵。 电光火石间,温荧目光透过玻璃和她的脸相撞,怔愣了下,迅速推开了他,抢夺搁在一旁的手机,逃也似的抽身离去。 陈烬脸色无端发沉,一偏头,就瞥见了肇事者那张笑容甜美腻人的脸庞。 他就像是看见什么脏了眼的秽物般,头也不抬地走出了玻璃房。 唐栀拢了拢精心打理的长发,拎着甜品和奶茶迎上去,掏出纸巾想给他擦汗,可还没碰到他额头,就被他侧身躲开。 “别碰我。” 陈烬眉眼阴戾。 明明还是那张痞厉俊美的脸,却有什么东西全变了。 唐栀豆沙色的指甲陷进掌心,定定看着温荧离去的背影,笑道:“我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去唐家跟我说一声,何至于在这台球馆打工,能挣几个钱?” “都跟她说了多少次,一个女孩子不要这么拼,唐家又不是不给她——” “装什么姐妹情深呢?” 没等她说完,陈烬蓦地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真拿她当亲人,你会给你同父异母妹妹的前任擦汗送奶茶?” 他拇指抹了把脸上的红痕,径直就走,“以后碰见她给我绕道走,别怪我没提醒你。” 留下原地浑身发软的唐栀面容扭曲,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贱货。” “你给我等着。” …… 晚上,台球馆不知是以为她陪陈烬打了一天还是怎么,居然说要结算工资480,八小时的日薪。 实际上,她只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下午就去发传单了。 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一切,温荧觉得无比荒诞,躺在床上敲字跟hr说明天不来了。 那边回得倒也快。 【可以,但你不来,今天的工资就没了】 这家俱乐部必须做满一个礼拜,才会结算工资,否则这一天就算全部白干。 温荧定定地看着那个冰冷的台球馆头像,意识到她是被那个“日结”的噱头骗了,但这钱却不能不拿回来。 一周后,正好大三开学,到时候她要上课,可以再找。 接下来的几天阴雨连绵,陈烬都没来台球馆,暗暗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馆内打球的人络绎不绝,压根没男人点她,倒是有女客户认真耐心地手把手教她斯诺克计分、协助教练店长打打球,日子一晃而过。 到手的一周工资,正好够付这学期的住宿费。 暑假最后一天下午。 温荧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背着包坐地铁到了闵区,通大大学城这带是郊区,走二十几分钟就是宝龙广场和美食街。 烈日炎炎,门口早就围堵了不少新生,接送的父母和车辆水泄不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温荧沉默地一个人报道,一个人拿床单被子,一个人拿房间钥匙。 桑眠最近追周时宴追的紧,一直在苦心钻研化妆,她不想麻烦她。 有人看她长得漂亮,却一个人提那么多东西,提出帮忙却被婉拒了。 她从小就是这样,形单影只,做什么都自食其力,能自己解决的绝不麻烦旁人。 可不知今天是路太陡还是里面放的东西太沉,行李箱的一颗轮子居然掉了,磕磕碰碰地拖得很是艰难。 就在她满头大汗地喘气时,眼帘里出现一双白皙的大手,轻轻一提,帮她拎上了陡坡,嗓音如沐春风:“你住哪栋楼?” 男生长相清隽儒雅,肘侧夹着一沓记录本,看着像是学生会的人。 温荧一愣,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清甘泉的狭长眼瞳:“三号楼。” “你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提吧。” 他笑了笑,态度温和彬彬有礼,“我是闻屿,纪检部部长,顺道帮着过来接应新生。” “谢谢。” 东西已在他手上,温荧也不好拒绝,到了谢后给他带路。 “诶,听我朋友说,陈烬前几天去外滩pl台球馆了,可惜她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不然我定要她拍几张照片带回来给我做屏保。” “南京西路那家?我天,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去外地旅游了!” “没准还能要个微信啥的,帅哥谈不成占一个好友位也好啊。” “你就别做白日梦了,陈烬qq和微信关了所有搜索方式,拽王一个,就是防你们这种女色狼的。” 温荧默默地听着路上几个女生说着。 她和陈烬,如若云泥、天壤之别。 不可否认,有些人就是出生在罗马,一个名字就能引起轰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无数女生做梦都想当他女朋友,而温荧想的是,要是她能有陈烬的命就好了。 闻屿不方便上楼,将东西拎到楼下就走了,她将行李箱拎到宿舍的时候,门虚掩着,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那个谁还没来吗?”唐栀清脆如风铃的声音。 “谁?”说话的女声粗犷中气十足,听声音像是一个胖女生,“你说转来我们新寝那个……臭虫?” “她妈不是小三吗?插足别人家庭,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老的当三小的还这么贱,她还抢走了你的陈烬,要不要脸啊?” 唐栀用腮红刷扫着脸颊,笑得甜美:“可她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呀,算啦,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女生一听就怒了,拍案而起,“妹妹怎么了?!这贱比就是来你家跟你抢财产的,她分走了你爸对你的爱和关注,她妈害的你爸经常夜不归宿你都忘了?” 宋凝淡淡道:“她在南师连续两年都是专业第一,她妈犯的错不应该让她背锅。” “笑死,宋凝你他妈到底哪边的啊?” 凳子猛地一跷,那人一脚狠狠踹在行李箱上的沉闷声,“有人啊白天辛苦打工学生妹,晚上不知道陪哪个男人睡了,我都怀疑是不是色诱校长才能转来通大,真就通大千人斩——”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对话戛然而止。 温荧面不改色地垂眸。 被踹坏的行李箱敞在地上,密码锁滚落一旁,里面的衣物混杂着内衣骨碌碌滚落出来,散落一地。 女生正在眉飞色舞地嚼薯片,没注意温荧径直抄起了旁边满满当当的水桶, 一颠一颠地走来,扬手将冰冷腥臭的污水把她从头到脚泼了个底朝天。 “嘴这么脏,给你冲冲。” 第9章 再有下次,我要你拿命还 夏迎春从头到脚湿了个遍,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想揪她头发,却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唐栀尖叫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就往温荧身上砸:“来人啊!宿管阿姨!!” 温荧灵活躲开,直接扒下墙上挂着的湿抹布塞了她个满嘴,揪起她昂贵的裙子领口就是唰的一扯。 刺啦一声,裂帛破裂,她大半个胸罩都被温荧扯下来了。 “温荧——你疯了!我要告诉我爸妈,让你退学!!” 唐栀使劲挣扎,捂着胸口哭叫连连。 夏迎春站起身,疯了一样就要冲上去扇她,却看见温荧熟稔地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瑞士军刀。 她吓得刹住脚步。 突觉那把刀有些眼熟,好像在校园论坛看到过陈烬玩过那把刀。 宿管阿姨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推门而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唐栀哭得眼睛都肿了,被夏迎春搀着狼狈地走过来,往阿姨怀里扑。 “阿姨,这个转来的用脏水泼我就算了,还把栀栀裙子扯花了,化妆品都砸碎了!您可一定要管管!” 夏迎春恶人先告状,头发湿哒哒黏在一起如一只丑陋的水母。 温荧轻嘲地扯了下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没有帮她的亲人,万事只能靠自己。 她蹲下身一件件捡衣服,神情漠然坦荡:“她先骂我的。” “哎呀,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人啊,这样吧,你写个一千字检讨,和她们道个歉,就这样过去了啊。” 宿管怎会不知唐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都变着法子欺负走了好几个室友了,可唐家家大业大,她哪里得罪得起,只能挑软柿子捏。 “我没做错,”温荧眉角眼梢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固执倔强,“为什么要写?” 宋凝欲言又止,最终看着唐栀警告的眼神,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熄灯后,温荧意外收到了宋凝的信息。 【对不起,我最近在评选学生会的委员,不能明面开罪她,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没事。】 温荧抿了下唇,不甚在意地回,【你有你的苦衷。】 无所谓,习惯了,她从来不会对别人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没开学,温荧就成功被全寝室孤立了。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是愚蠢的行为,明明可以明哲保身或圆滑退让,但她从小到大就固执、刚硬,如一把锋利的利刃,破釜沉舟插进社会最黑暗的地方,抽出时依旧清冽透亮。 她不屑无效社交,也不会阿谀讨好别人,更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活得清醒又孤独。 - 第二天下课后,温荧就被人叫走了,说是辅导员让她去办公室拿教材。 教师楼在另一栋矗立的7层,她穿过天台时,就被几个不怀好意的女生堵住了去路。 不祥的预感袭来,温荧扭头就走,冷不防被面前人高马大的夏迎春一把揪住头发,往墙上撞:“你还敢欺负栀栀?” 她吸了口烟,旁边两个小妹立即将前后门堵上。 温荧被撞得眼冒金星,被踹跪在地,两人一左一右地架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一袭仙气飘飘白裙的唐栀从一旁走来,攫住她下巴,晃了晃玻璃瓶里的不明浅黄色液体。 “快点给我磕头道歉,不然我就把这两瓶尿让你灌下去。” 温荧头发散乱,浑身脏兮兮的,唯有那双清冷厌世的眼漠然地睨着她,写满了犟。 唐栀最讨厌她那双傲气的眼,弯下腰就在她脸上抽了两巴掌,抬脚就猛踹了两脚,边踢边骂: “贱比,皮痒了,还敢瞪我?” 她一把将尿往温荧嘴里灌,“操/你妈的野种,还敢反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腥臭的液体从嘴角滑过,温荧剧烈反抗起来,被折回来的夏迎春揪起头发就开始强逼着灌。 倏地。 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天崩地裂的狠力踹开,堵门的椅子四仰八叉地飞了出去。 是陈烬。 温荧心脏蜷起,愕然又意外地看向来人。 “挺热闹啊。” 陈烬脸色阴戾含笑,压抑翻滚着汹涌的暴虐,几步就到了温荧近前。 唐栀猛然抬头,眼泪先涌了出来:“陈烬,是她先欺负我的,你替我狠狠教训她好不好?” “好啊。” 声线低磁性感。 唐栀心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脸颊酡红,被他直白的视线撩的羞涩不已。 “我送你去底下兜一圈好不好?” 旋即,温荧就听见玻璃瓶掼在人脑上的迸裂碎响。 唐栀和夏迎春痛得窒息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陈烬单手扼住唐栀的脖颈,发狠地往墙上撞,喷涌出来的血洒了石墙一身,像是要把人弄死。 攀在地上的夏迎春吓得脸色煞白,企图爬到门口,装满尿的玻璃瓶被他一把捞起,拎起她头发就逼她吞。 对,是吞,不是灌。 因为陈烬将大半个瓶身都塞进了她的喉咙,并还在往里推,铺天盖地的尿骚腥臭令她连连作呕,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出来。 唐栀更惨,被他拾起一沓玻璃碎片就往嘴里倒,五脏六腑都痛如刀割,满嘴是血。 温荧看的后怕,刚叫出一句别打了,身子陡然腾空,整个人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这才哪到哪?” 陈烬拎着她手往两人脸上拍了拍,身子半蹲,语气不容置喙,“听我的,打。” “你受过的每一分屈辱、痛苦,都要千百倍地讨回来才行。” “就算把人打死了,老子也有办法替你摆平。”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痞气,和平时别无二致,却让温荧常年冰冷僵化的心脏在瞬间暖融了起来,一种灼烧的刺痛如沸水烫过,如头顶骄阳烈日,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她没含糊,扬手两巴掌抽得唐栀鼻青脸肿,半边脸都高高肿起。 一脚踩在夏迎春手上,碾得她哀嚎惨叫,胖脸扭曲一片。 出完了气,两人已是小命都去了半条,痛到昏厥,怎么求饶都没用。 唐栀踉踉跄跄逃出没几步,下一秒就被陈烬抓过来,摁着头悬空架在天台边缘,上半身都送了出去。 唐栀呼吸急促,腿肚子抖若筛糠。 “再有下次,我要你拿命还。” 他指尖捏着根袅袅猩红,碾在她脸侧,灼得她失声尖叫。 眼前惨厉的画面和五年前重叠,温荧心口穿过剖心蚀骨的刺痛,如刮骨刀刻,一遍遍在她心口烙上他的符号,一圈一圈,打上不灭的年轮。 “——陈烬,够了…!别打了!” 他掀唇轻笑:“怕我坐牢啊?出了人命牢底坐穿的是老子,你怕什么?” 温荧瞳仁紧颤,手蓦地被陈烬扯过来抓着他背,他径直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这一刻,她像个得万千宠爱的小孩,骑在长辈背上,得意地发号施令,晃着胜利的旗帜,俨然成了全天下最令人艳羡的人。 陈烬那么骄傲,狂妄的一个人,心甘情愿为她低下头颅折腰。 她本是无人问津,受了委屈也只能肚子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一粒尘埃。 五年前,陈烬为她一个一个地讨回公道,轻慢地笑:“不能就这么算了。” 五年后,哪怕被她折碎了一身傲骨,他依然风雨不改甘愿为她踏平一切山海。 他是海上旭日,普照大地,为她洒满无限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