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大野狼》 楔子 【楔子】 他们是一群源自于西伯利亚的狼。 强壮,凶猛。 敏捷,机智。 古老,神秘。 他们不是纯粹的狼,平时以人身融入社会人群,唯有月圆之夜,才会显露狼身。 他们是向来只会出现在传说或奇幻故事里的狼人。 狂野、粗暴的狼群里,曾经有一只爽朗,爱笑,内心涨满暖意的狼。 他在父母丰沛的关爱里成长;在兄弟们的敬重里茁壮。 当他长大成为魅力十足的男人时,他遇上一个女人,一个娇艳如花,美艳动人的女人。 他一见倾心,掏心掏肺倾尽所有深爱着这个女人。 在他心里,早已认定她就是他今生的伴侣。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像他单纯的享受爱,分享爱,他在她身上嗅闻到不真诚,贪婪,虚荣的腐臭味。 偏偏,爱到痴迷的他告诉自己,因为她很年轻,对未来充满野心理所当然,他只需好好爱她,让她感受他真诚的付出,终有一天,他们会建构属于两人美好的未来。 愚蠢的他没发现,她的美好未来不需要有他参与。 她,发现他是狼人,得知关于他最致命的弱点后,没有一丝迟疑,拿着装上银子弹的枪射向他的心脏,同时击碎对她如痴如狂的心。 当银子弹击中心脏的那一刻,他近乎发狂,含泪强迫自己接受,这就是他总是不肯面对,她最真实的本性。 原来,从头到尾,付出真心的,始终只有他一个。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不曾对他动过心,连一秒,都没有。 九死一生的他清醒后,性情大变,成为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不再开朗大笑,除了自家亲近的人以外,他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变得愤世嫉俗,心情不好就找人打架,再不然就是足不出户,他愈来愈不快乐,愈来愈阴郁沉默。 痛苦的黑暗漩涡快速将他吞噬。 遭受重创的狼,再也找不回最纯粹,最愉悦的笑容…… 第一章 【第一章】 晚上六点多,乌云密布,几道银光闪过天际,伴随闷雷声,如碎石般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无情兜头砸下。 这场雨由五点半左右开始下,偌大的雨势,使下水道轰隆隆吞咽消化不及的雨水,低洼地区开始积水。 车辆行经水坑,哗啦一声,激起水花,灌进摩托车骑士的雨衣里,骑士光火飙出一串精彩的三字经。 便利商店明亮的招牌在能见度下降的大雨中,显得特别光亮,许多人纷纷进去避雨。 刚跟幼儿园司机将小朋友们一一送回家,下班的白流苏穿着嫩黄色伞状上衣加上白色短裤,修长美腿踩着夹脚白色凉鞋,撑着伞站在十字路口等候绿灯。 身为幼儿园老师的白流苏为了工作方便,总是将一头漂亮长发紮起高马尾,光彩夺目的美眸,挺俏的鼻子,加上粉嫩唇瓣,组合成清丽亮眼,教人双眼为之一亮的正妹。 气质干净的她,说话温柔文雅,不论是大人或小孩皆打从心里喜欢。 众人盛赞她清纯美丽,讶异于身材姣好,外型极佳的她怎会选择当平凡的幼儿园老师,和当红女星莎蔓有些神似的她大可朝伸展台或是萤光幕前发展。 大雨将小腿肚打湿,她仰头看着对面占地千坪的超大健身房「mars」,健身房外观采用大片落地玻璃窗,窗外小径种植花草树木,既可提供会员隐私,又可让他们欣赏盎然绿意。 白流苏注意「mars」很久了,总想着哪天抽出时间去参观,假如喜欢,便加入会员。 「『mars』的评价向来很好,也许我一进去就会爱上,马上加入会员,让小佩大吃一惊。」她喃喃自语。离开幼儿园前同事小佩再三叮咛,要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马上点头答应加入会员,绝对要回家考虑,以免事后反悔。 原本小佩要跟她一起来,但突然接到男友电话,便开开心心去约会了。 「我需要好好运动纾压,再不运动的话,骨头都快生锈了。」虽然在幼儿园里教小朋友很耗体力,但跟实际运动其实是两回事。 当绿灯快亮时,白流苏竟莫名毛骨悚然,有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恐惧焦虑感。 她紧抓手中的伞柄,指节泛白,不安自语,「是我神经过敏吗?不然怎会觉得有人正紧盯着我?」 雨下得如此大,行人匆匆,谁也没空理会谁,但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如附骨之蛆,使她浑身不自在,东张西望。 大雨啪嗒、啪嗒疯狂往地上浇灌,四周变得雾蒙蒙,让人难以看得真切。 对街「mars」前种植的大棵流苏树幽暗处,有一双锐利冰寒的眼眸如影随形紧盯着她,高大身形,精壮身材,加上宛若用雕刻刀雕凿出来的深邃五官,使俊挺有型的独礽昶鹤立鸡群。 最特别的是从他身上辐射出的冰冷气息与时不时挂在唇角的讥笑,让经过的人皆低头疾行,没胆对上那双教人胆颤心寒的眼眸。 独礽昶将及肩头发用黑色皮绳束起,落拓中带着野性,双手放在腰际,散发出蓄势待发的锐利气息。 身为狼人,体内dna排列组合与一般人不同的他利用比寻常人更为优越的视力与听觉,看向对街那个和魏莎蔓有些神似的女人。 起初眼角不期然瞥见她的背影,他宛若遭受电击,误以为魏莎蔓出现,他却无所察觉,紧接着定眼看清,赫然发现是不同人,可相似的身形,神似的眼瞳,让他打从心里感到不快。 这个女人的眸光澄澈,气质清新,声音绵软细致,和魏莎蔓不同,最重要的是,在她身上,嗅闻不到贪婪。 锐利目光看见不施脂粉的脸庞有着魏莎蔓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纯净。 「嗤,她竟然会和魏莎蔓长相神似。」低沉好听的嗓音如醇酒般浓烈醉人,冷冽目光却是教人打从心里冻寒。 性感美艳的魏莎蔓是独礽昶的梦魇,在他深爱她之际,给予致命一击,从此颠覆他的人生。 差点死于非命的他,已经不爱她了。 恨呢?是否存在心间? 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乍见与魏莎蔓神似的容颜,让他停下脚步。 独礽昶死命瞪着她,过去不堪的记忆全数回笼,若说和魏莎蔓的交往里学到什么,即是骄傲的他再也不相信表面所看到的就代表一切,过去他太过迷恋,不愿相信动物直觉,如今不会重蹈覆辙。 一旁铁铸复古路灯突然闪烁几下,啪一声,灯泡烧坏,让背光的独礽昶更是陷于黑暗,让人瞧不清阴恻恻的表情。 他是潜伏于黑暗的嗜血猛兽,敌人若敢轻举妄动,绝对毫不留情狠扑而上,致命撕咬。 倒是这女人的直觉满敏锐,竟然可以察觉到他,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站在对面便利商店前的白流苏察觉到令人发寒的视线从何而来,无奈雨势太大,加上对面路灯突然熄灭,让她无法看见光用眼神就足以将她像小虫子钉死的人,是何方神圣。 直觉告诉她,马上离开,偏偏好奇心重,不看到那个人,绝不死心。 一辆接一辆车子哗啦、哗啦经过马路,激起一道又一道约莫半人高的水花。 「啊!」闪避不及的白流苏被泼个正着,正「呸呸呸」慌张吐出脏水时,老天爷彷佛嫌她不够倒霉,突然刮起一阵强风。 「呀,这风未免也太大了吧?又不是台风。」快拿不住雨伞的白流苏死命抓紧,纤瘦娇躯被强风吹带往前。 她瑟缩双肩,美眸微眯,闪避肆虐风雨,紮在后脑勺的马尾飞扬,啪啦!伞面咻的向上开花。 「oh no.」白流苏沮丧呻吟。 强风挟带着雨水,将漂亮的脸蛋打得更湿,她狼狈转身,准备躲进便利商店,强风咻咻吹得又狂又猛,喀嚓一声,开花的伞面突然被吹断,她惊愕地握着孤零零的伞骨,瞠目结舌看着伞面随风飘。 「不会吧?!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白流苏瞪大双眼,头一个反应就是往上跳、跳、跳,伸长手臂试着抓回随风飘的伞面。 坐在便利商店窗边的顾客看见这一幕,本来在滑手机的年轻男子喃喃自语,「哇靠!现在是什么情形?那是现代血滴子吗?」 一名接小朋友下课的妈妈藉机教育身旁的儿子,竖起食指,「外面风雨那么大,她怎么可能追得到伞。小宝,你要记住,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要找间商店躲雨,知道吗?」 低头在平板上滑糖果的小宝头也不抬,敷衍回答:「知道了,妈咪。」 大雨像打开的水龙头不停往白流苏头上浇下,使她变成可怜兮兮的落汤鸡,悲伤发现伞被狂风吹到对街,她一手抓着断裂的伞骨,急忙踩着雨水追去。 「拜托!千万不要砸到人!」她边祈祷边狂奔。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千万不要有更倒霉的事发生,拜托,拜托!」她面色惨淡的喃喃自语。 路边停下等红灯的驾驶,看白流苏双臂向上伸,像个疯婆子啪哒、啪哒跑过马路。 站在幽暗处的独礽昶冷笑看着她的狼狈慌张。 伞面咻──咻──被强风吹向他,刚毅方正的下巴向上微抬,风势猛然停止,雨伞落下,他直觉伸手去接,湿答答的伞面啪嗒一声,轻巧落入黝黑掌心。 一路追来的白流苏看见伞面往阴暗处掉下,发现那里就是让她感受到锐利目光的所在处,不由放缓脚步。 白流苏的迟疑,以及不时散发出的清新气息,使原本不打算理会她的独礽昶改变心意,低沉的嗓音带着诱惑:「不要伞了?」 充满魅惑的男性嗓音让裹足不前的白流苏的心冷不防悸动了下,没想到会有男人光用声音就可以迷惑女人,他令她好奇,想看看他的模样,是否如同他的声音一样迷人。 雪白长腿带着试探意味,小步前进,清雅的嗓音带有一丝紧张,咬唇问:「对不起,我的伞打到你了吗?你有没有怎样?」 莫名的紧张笼罩心头,彷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隐身于暗处的猛兽咬住咽喉……刷白的粉唇上扬,嘲笑自己神经兮兮,对方是平凡的男人,她怎会神经质的将人和猛兽联想在一起,一定是最近看太多奇幻小说了。 独礽昶嘴角噙着冷笑,不疾不徐地自黑暗中走出来,让白流苏得以看见他的模样。 雨势由原本的滂沱大雨,慢慢变小。 全身湿透的白流苏屏息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长得好高,好高,身高约莫超过一百九十公分,肌肉结实匀称,长相好看有型,散发出诱人的男性费洛蒙,是具有超强魅力的男人。 她看他看得目瞪口呆,嘴巴有没有合起来?他会不会觉得她很蠢,很好笑,很花痴? 担心被误会成花痴女,白流苏努力振作,收回惊叹欣赏的目光,清清喉咙说:「今天的雨好大,你没撑伞都淋湿了。」 她知道这么说很突兀,可真的没法忽略他没撑伞这件事,因为雨水让t恤及牛仔裤紧贴在他身上,更加彰显诱人胸肌和结实长腿,至于束在脑后的头发,并未使他呈现柔软形象,反而更加强他的率性。 独礽昶扬扬手中的伞,炯亮眼眸充满嘲讽意味,揶揄开口,「你有伞,不也淋成落汤鸡。」 尴尬!这么糗的事活生生发生,她不由自嘲一笑,「我的伞投奔自由的方式太激烈,其实我很好沟通,只要它向我要求,我会放它自由的。」 呃……糟糕!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怪女人?说了一大串让人听不懂的话。 天!她到底在想什么?干嘛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白流苏窘得想挖地洞钻进去,假如先前他不觉得她奇怪,现在肯定会,她懊恼拍额呻吟。 不过与他面对面之后,赫然发现他的眼神异常冰冷,即使他那性感的教人想亲吻的唇角上扬,依旧不让她认为他是真心微笑。 他好像是不快乐的男人,尽管表面未展现出来,不过她可以从他充满讥笑的神情,察觉到他的内心似乎蕴藏许多怒火,心肠很软的她很想知道他为何不开心。 第二章 在白流苏研究他的同时,独礽昶也再次研究她,更加清楚细分她和魏莎蔓的不同。她全身湿答答,我见犹怜,唇瓣粉嫩,诱人一亲芳泽,皮肤细致白皙,几乎看不见毛孔,而且她瘦归瘦,身材倒是满有料,可那双和魏莎蔓神似的眸子,于顾盼流转间,会让他产生错觉。 对魏莎蔓的憎恶迅速涌上,连带对她没有好感,他的语气瞬间变得更冷冽,「你的伞不拿回去?」 他的疑问,使白流苏尴尬涨红脸,连忙取回伞面,开口解释,「对不起,我一时没想到,并不是想把垃圾留给你。」 雨啪嗒啪嗒持续下着,即便是仲夏,下着大雨的天气仍是有些冷,白流苏冷到快发抖,伸手挡在额前,试着挡下些许雨水,万分抱歉的说:「谢谢你捡到我的伞。很抱歉,突然飞过来的伞应该吓到你了吧?」 「确实吓到不少人。」这么点小事才吓不倒他。独礽昶冷冷睨着急躁慌忙的她,又发现她跟魏莎蔓不同之处,魏莎蔓不管做任何事总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连开枪杀他的那一刻,都镇定的彷佛在拍戏。 她跟魏莎蔓的不同之处,一件件呈现于眼前,体内的兽性感受不到一丝邪恶贪婪,偏偏就这一双曾经疯狂热爱的水亮明眸在作祟,教他难以理智听从直觉,对她摆出好脸色。 明显感受到他的敌意,使白流苏怔了下,虽然她不敢自豪说人见人爱,但这是从小到大头一回遇到如此讨厌她的人,且毫无理由。 不!应该说他有充分的理由讨厌她,毕竟她的伞差点砸伤他,尽管了解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心里多少会感到不愉快,怪不了他。 深感抱歉的白流苏朝他深深一鞠躬,更加郑重道歉,「先生,我真的、真的感到很抱歉,我应该更加小心注意。」 她的紧张与不安清楚传达给独礽昶,他若有所思,像警察开始讯问,「你住附近?」 他的表情严肃,让白流苏自然而然立正站好,不敢嘻皮笑脸,乖乖回答他,「对。」 「从事什么工作?」简单明了切入重点。 「幼儿园老师。」呃……他问她的工作,是不是想告她? 白流苏回答得小心翼翼,暗自揣测,他是警察吗?如果是的话,坏人遇到他,肯定不敢敷衍了事,假若回答的让他不满意,下场大概会是被拖到角落暴打一顿。 银光持续于天空闪烁,她战战兢兢站着,虽然没做坏事,不过凭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可能会被雷劈到。 独礽昶无视闷闷作响的雷声与不断浇下的滂沱雨势,继续提问:「你?教幼儿园?」 她的答案委实出乎他意料之外,没想到她的工作会是单纯的幼儿园老师,他以为绝大多数漂亮的女人会选择能够充分展现美貌的职业。 「对,我是幼儿园老师,很奇怪吗?」他的疑问使白流苏抛下畏惧,不快反问,她不过是从事喜爱的工作,有何不对。 「为什么会选择当幼儿园老师?」 「因为我喜欢小朋友,那个……」她拚命抹掉落在脸上的雨水,老天,别人经过看见他们俩这样,一定会觉得他们是疯子。 她的答案让独礽昶挑眉,魏莎蔓最讨厌小朋友,她总说小朋友又脏又吵,一个个比野兽还恐怖。「哪个?」 心底有道声音,期望她是个肤浅的女人,然后呢?就算她肤浅又关他屁事?他为何老是要拿她跟魏莎蔓做比较?是还在不甘心,或者仍放不下魏莎蔓? 不!不可能,在见识到魏莎蔓的真面目后,他便决定把心收回来,不再执着迷恋。 「不是,是雨好大,你不觉得我们快要溺死在雨里了吗?」白流苏对他喊道,不懂同样在淋雨的他,为何能一派轻松。 独礽昶耸耸肩,正经回答她:「在陆地上溺不死人。」 「你说的没错,但是会很冷。」拜托,她已经冷到开始发抖了。 「会吗?」身为狼人,独礽昶的体温比一般人来得高,这场雨非但不会让他觉得冷,反而解了暑热,令他通体舒畅。 「会。」颤抖的白流苏双手环胸,用力点头。 独礽昶再次耸肩,淡淡扫了眼抖个不停的女人,不在意她冷不冷。 「那个……」想离开的她局促不安看着他,她的身体不是铁打的,再淋下去,明天肯定生病。 「干嘛?」独礽昶满脸不耐烦,她又想说什么废话? 一看到他不耐烦的表情,白流苏有些受伤,觉得自己动辄得咎。 她闷闷摇头,「没有。」 阿昶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老实回答:「白流苏。」 「你可以走了。」他记下她的名字,摆摆手,尽管今天过后,他们不会有所交集,尽管她不是故意要长得像魏莎蔓……咦?不是故意吗?近来整型市场蓬勃发展,许多女明星都成了整型范本,据说魏莎蔓也是其中之一,难不成她故意整得像魏莎蔓? 「啊?」白流苏傻眼,他的态度像在赶惹人厌的苍蝇,让她超级想摇他的肩膀问,她究竟哪里碍到他了? 算了,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计较。 渴望洗个热水澡的白流苏郁闷转身,告别令她心情低落的男人。 「等一下。」独礽昶突地出声唤住她。 白流苏旋身,美眸警戒望着他,「什么事?」 独礽昶伸出食指,直言不讳的问:「你的眼睛是天生就长这样吗?」 闻言,白流苏难以置信,倒抽了口凉气,「你说什么?」 假如她性情暴躁,会立刻跳上前咬住那根正指着她,没礼貌的手指。 不!是她太小题大作,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仅是单纯的疑问,说不定他是医生,想问她要不要到他医美进厂改造,可是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并不需要微调。 独礽昶扬高声,再次重复,「我说你的眼睛是真的吗?」 她挤出充满耐性,温柔的笑容,一字字慢条斯理的说:「我的眼睛天生就长这样,鼻子也是真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做猪鼻子给你看。」 竟然是真的。魏莎蔓是孤儿,后来被从商的养父母收养,她不喜欢提起养父母收养她之前的事,对外也不曾提及自己是孤儿,这个女人会不会是魏莎蔓的姊妹?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没兴趣,你可以走了。」他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看莫名其妙的猪鼻子。 好脾气的白流苏被他恶劣的态度激怒,「那真是太好了,因为我也不想弄猪鼻子给你看。」 呼!她畅快的呼出一口闷气,脾气再好,修养再好的人,都没理由接受他恶劣的行径,班上最顽皮的小朋友跟他一比,简直是天使。 独礽昶一愣,这女人发脾气了?他自认对她态度良好,着实不明白她有啥好生气的。 「我先走了,莫名其妙先生。」这次不用他赶,她自己走,哼! 白流苏甩动马尾,拿着断伞,重重踩着雨水离开。 长发甩动雨水,带着发香的水滴,飞落在独礽昶颊上、鼻尖,淡淡的幽香,轻轻飘飘,沁入心脾。 冷冽,亮得出奇的双眸若有所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跟她不可能再见面,何必感到困扰,结实长腿一转,走进灯火通明的「mars」健身房。 隔天一早,热情的太阳露脸,彷佛昨天没下过滂沱大雨,绽放耀眼光芒。 流苏站在幼儿园门口,跟樱桃班的老师小佩一同迎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和小朋友。 小佩站在她身旁,灿笑问:「流苏,你昨天到『mars』参观的怎样?不会已经加入会员了吧?」 原本展现元气满满的流苏顿时满脸哀怨,垮下脸来低声说:「糟透了。」 「啊?『mars』在全国有好几间连锁健身房,评价一直很不错,很少听到他们跟会员有纠纷,是怎么个糟法?莫非你一踏进去,不加入会员就走不出来?还是那些好评价其实是内部员工上网po的?或者运动设施跟场地老旧?」小佩臆测各种可能性。 正当流苏要跟小佩说昨晚发生的倒霉事时,班上的小唐由阿嬷牵着来上学,她匆匆丢下话,「晚点再告诉你。」 小佩班上的妮妮也由妈妈带来上学,她对流苏说:「ok,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没问题。」流苏比了个手势,漾开笑容跟小唐和阿嬷打招呼,「阿嬷早,小唐小苹果,早安。」 身为「嘉儿幼儿园」中班,苹果班老师的流苏,会称班上的小朋友为小苹果。 「老师早。」娇小的阿嬷露出慈蔼笑容将小唐交给流苏。 小小的小唐理着小平头,闷闷不乐的牵着流苏的手,低垂着头,脚尖敲着水泥地板,咚、咚、咚,含糊不清说:「大苹果,早安。」 小唐郁闷的表现,使流苏无声问小唐的阿嬷:小唐怎么了? 阿嬷歉然微笑,同样无声说:小唐的妈妈不接他的电话。 流苏意会的颔首。小唐的爸妈因感情不睦而离异,小唐归爸爸照顾,可爸爸把小唐丢给父母照顾,自己到外地工作,交了新女友,久久才回家一次,对小唐漠不关心。 小唐的妈妈也一样,离婚后有了新男友,每次小唐想妈妈打电话过去,她不是不耐烦接起电话,说个两三句便匆匆挂上,就是干脆不接,也不回电,不在乎小唐是否想妈妈。 身为弃婴的流苏非常了解渴望母爱的感受,小时候她很羡慕班上的同学有妈妈接送上下课,小唐比她幸福,至少有阿公阿嬷疼爱照顾。 感同身受的流苏怜爱的摸摸小唐的小平头,温柔说:「小唐小苹果,该跟阿嬷说掰掰罗。」 小唐固执的不肯抬头,童稚的嗓音闷到不能再闷,「阿嬷,掰掰。」 阿嬷叹了口气,对着流苏苦笑,「老师,小唐麻烦你了。」 「好的,阿嬷再见,路上小心。」流苏对阿嬷点头,目送担心孙子的阿嬷离开。 第三章 流苏半蹲下身,可爱的摇摇跟小唐互牵的手,嘟嘴用娃娃音说:「小唐小苹果,你为什么不看大苹果?你觉得大苹果不可爱了吗?大苹果要哭哭了。」 流苏双手握拳在双眼前方转动,做出哭泣的模样。 小唐担心的抬头看大苹果老师,明知大苹果假哭,善良的小唐还是拍拍她的肩膀,咕哝着声,「大苹果,你不哭哭比较可爱。」 流苏放下双手,继续用娃娃音说:「大苹果也觉得小唐小苹果笑笑比较可爱。今天我们闽南语课要教唱『西北雨』,大苹果准备了有趣的小道具,你要不要当大苹果的小助手?」 「好。」能当得力小助手,使怏怏不乐的小唐顿时忘了不开心,小小脸蛋瞬间变亮。 「哇,谢谢小唐小苹果。」流苏称赞的摸摸小唐的头。 小唐漾开天真笑容,非常开心得到大苹果的称赞。 「小唐!」跟妈妈手牵手来上学的珊珊远远看见小唐,立刻扯开喉咙,开心的迈开可爱的小短腿奔过来。 可爱的珊珊出现,小唐立刻丢下大苹果,笑容满面跑向珊珊,跟她手牵手,用开心的声音道早安,「珊珊,早。」 珊珊笑嘻嘻,一手捂着嘴巴,在小唐耳边说悄悄话,只见两个小萝卜头笑嘻嘻的,分享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然后手牵手跑进教室,连跟珊珊妈妈说再见都忘了。 流苏笑盈盈看着可爱的两小无猜脱鞋跑进苹果班,班上其他的小苹果们纷纷围上来,一个个小萝卜头吱吱喳喳说个不同,愉悦的笑声咯咯响起。 流苏心头漾满暖意,看着天真活泼的小朋友们,衷心喜爱这个热闹的工作环境。 【第二章】 光芒万丈的阳光透不进隔热遮阳的灰色窗帘,约二十坪大的公寓,白色墙面斑驳陈旧,墙角有白漆掉落的碎屑,些许墙面露出灰色水泥,靠墙的棕色餐桌上堆放着吃完的食品空盒跟泡面碗,免洗餐具随便丢,桌面乱七八糟,没有一处干净无物。 餐桌旁一张蓝色塑胶椅倒在地上,蓝色的垃圾桶已经满出来,茶几的亮光漆剥落,看过和没看过的报纸像座小山堆叠,健身杂志和车讯分散四处,白色地板留下靴子踩踏过的污痕。 卧室里灰黑的窗型冷气嗡嗡嗡的运转,水滴答、答、答,滴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水,冷气机突然隆隆大响,似乎就要爆炸,宣告寿终正寝。 趴卧在黑色大床上的是一具黝黑,有着黄金比例的阳刚体魄,拥有这副教人垂涎躯体的主人全身赤裸,腰间缠绕黑色薄被,堪堪遮挡重要部位。 阿昶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平稳,灵敏的感官通知他,老旧的冷气又开始作怪,可睡意正浓的他压根不想理会,管冷气要不要爆炸,老子就是要睡觉。 冷气机吵杂的运转声,让即使在睡梦中也一脸不快的阿昶,眉心攒得更紧,结实左腿屈起,俊帅的脸庞埋进肘间,男性嗓音因睡意浓醇,低咒,「妈的,要挂就快点挂。」 不爽的翻了个身,昏沉沉的脑袋迟钝想着,昨晚不该到健身房视察,如此就不会遇到令他困扰的双眼,整晚他的脑袋被那张亮丽的脸庞占据,完全驱不走,彷佛中了魔咒,根本没办法专心聆听底下的人报告分馆情况,让他非常不爽。 近来他肯定时运不济,否则不会先是在阿昊马子的二手书店遇到魏莎蔓,才过了两个多月,又在街上遇见跟她长相神似的女人,七月还没到,这么早撞鬼,老天爷会不会太迫不及待? 「妈的,我干嘛没事一直想她?」他烦躁的翻身坐起,眉心纠结,拉开缠绕在腰间的薄被,露出精壮无一丝赘肉的体魄,走进淋浴间。 他的卧室陈设非常简单,除了一张大床跟一个简单的木色贴皮衣柜外,什么都没有。 睡眼惺忪的打开莲蓬头,让冷水冲刷炙热身躯,外面气温太高,从莲蓬头流下的水,难以冷却紊乱脑袋,他以五指扒梳过湿漉漉的头发,仰头闭眼,让水花于发间及皮肤上弹跳,再顺着桀骜不驯的脸庞,沿着脖子来到结实的胸膛,再往下奔流。 他闭上眼往墙上摸索,摸到吸挂在墙上的肥皂,抹在肌理分明的胸膛,抿成一直线的唇显示那个女人仍旧困扰他。 「够了,忘了那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独礽昶。」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她。 下巴昂得更高,与生俱来的傲气与贵气,让他宁死都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他思考着昨晚分馆长告诉他的讯息,健身房里有两名健身教练为了抢学员,闹得很不愉快,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和平,私底下跟学员们说对方坏话,让健身房谣言满天飞。 他精心打造的健身房可不容许有人胡搞瞎搞,不管谁看谁不爽,私下玩花招就是跟他过不去,所以他要求分馆长让那两位健身教练今天腾出时间,他要亲自跟摆明杠上他的白目谈谈。 快速冲完澡的阿昶甩掉发上水珠,大步走出淋浴间,从衣橱里拿出t恤跟牛仔裤套上,眼角瞄了下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三十五分,脚底踩过塑胶袋,发出窸窣声响,眉也不皱一下,套上黑色磨损的马汀大夫靴,出发前往健身房。 身为狼人,从小阿昶的体力跟五感就比平常人优越,他奔跑的速度快如风,力大如牛,眼力如同鹰隼般锐利,每天彷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就算跟兄弟们打打闹闹,也只能消耗掉大半体力,浑身精力无处可发泄的他,因此爱上运动,将过多的精力拿来锻链身体,练出一块又一块结实的肌肉,他热衷研究使用每样新的健身器材,让结实的肌肉更加精雕细琢。 因为对健身的热爱,是以他没有加入父亲管理的医院,反而投入健身业,他不依赖父亲金援,靠自己的力量建造他的健身王国,同时也享受一点一滴辛苦累积的成就感。 可惜五年多前和他在一起的魏莎蔓无法体会。在魏莎蔓眼里,他就是没有未来,没有「钱」途的穷小子,哪怕献上当时他所能给予最好的礼物,她也不开心,因为她要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不愿跟他窝在屋龄三十年的破旧老公寓。 尽管心知肚明魏莎蔓渴求的是什么,偏要愚蠢说服她,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得到所有她想要的,无奈魏莎蔓要的是当下能看到的辉煌成果,她要立即成为最闪耀的女人。 沉浸在爱情里的他眼盲心也盲,傻傻对她吐露家族最隐晦的秘密,她得知他是狼人,亲眼看见他变身,吓得瞠目结舌,无法接受自己竟和怪物在一起。 他以为他们会如同爸妈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却忘了并非每一个与狼人结婚的女人,都是欢欢喜喜的,跟他最要好的堂兄弟──阿晰的爸妈便是最好的例子。 野心勃勃的魏莎蔓受到阿晰的母亲怂恿,认定唯有除掉恶心的他,洗掉曾与狼人交往同居的过往,才会拥有大好前程,于是暗中向和演艺圈有往来的黑道兄弟买了一把枪,特地装上能够取他性命的银子弹,毫不犹豫给他致命的一击,果断离开。 那天正好他妈妈做了一堆菜拿到公寓,发现他受伤倒地,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也通知父亲动用医院里最优秀的医疗团队,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抢救回来,当时子弹若再偏一点,正中心脏,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大难不死清醒后,他脑袋昏沉沉,不愿相信魏莎蔓会狠心出手,直到那时才赫然发现,原来男人也会心碎,且那痛远比胸口的枪伤要痛上千万倍。和他亲若手足的兄弟们皆守在身旁,义愤填膺,嚷着要为他报仇,心碎的他却独排众议,不许任何人为难魏莎蔓。 这件事让为他暴怒难受的兄弟们无法接受,他们认定他依然深爱魏莎蔓,不论魏莎蔓如何无情无义,他仍不让兄弟们出面报仇,对他们的认定,他没有解释,没有否认。 其实他大可报仇,嗜血的当她口中的怪物将她狠狠撕碎,或是利用家族力量,让她在演艺圈混不下去,可她毕竟是他深爱过的女人,若非爱她至深,岂会痛彻心腑,选择放手让她离开。 伤癒后,他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工作,将健身房重新取名为「mars」,象徵他要像战神一样开疆辟土,尽量不让脑袋空下来,以免又想起魏莎蔓的所作所为,郁闷心伤,拜她所赐,他日以继夜将重心放在健身房,短短三年,「mars」不仅在业界赢得好评价,也在会员们口耳相传下,会员数往上攀升,分馆在稳紮稳打下,一间间开设。 「想想实在讽刺,她觉得我没『钱途』,没未来可言,我却是在跟她分开之后,健身房才开始上轨道。」更值得玩味的是,魏莎蔓从头到尾都不晓得他的父亲是知名「恩典医院」的理事长,当时他还没机会告诉她,她已经拿着枪瞄准他的心口,倘若让她知道他父亲是谁,或许她不会对他动手。 不得不庆幸他没有告诉她,否则对名利疯狂执着的魏莎蔓,给他的将是虚情假意,与其如此,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独礽昶,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说要忘了她吗?为何还要想起过去的不愉快?」迎着风,骑着重机,他怒骂自己的软弱。 「她根本就是不值得期待的女人,别忘了上一回见面,她非但没有一丝悔意,还试图操控你。」他没有忘记在佟可然的二手书店遇见魏莎蔓的情景,她竟然还认为他深爱她,实在可笑至极。 在她心里,他是否蠢到只要她勾勾手指,就会像只哈巴狗挨过去?否则她怎会认为可以操纵他,让她认为他蠢笨至极,是他的错,过去的自己实在蠢到无可救药。 他酷着脸停在红灯前,冷眼看着走过斑马线形形色色的路人,脑海再次浮现昨晚那张清丽的脸庞。 阿昶不悦蹙眉低咒,「见鬼了,独礽昶,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皱眉怒斥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将心思放在待会儿要面谈的两位健身教练上,不再想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