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家被陌生女高中生监禁的故事》 序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morgan 我醒了过来,陌生的天花板就在眼前。 (这里是哪里?头疼得要命。喉咙好痛。身体也发不上力。) 好黑。 别说透过窗帘照进来的月光,就连电器发出的点点微光,我都看不见。 (现在几点了?对了,手机,手机在哪里。) 我面朝天仰躺着,伸出手想要寻求光源和情报。 但是,我能抓到的就只有空气。 无奈的我只好撑起沉重的身体。 「呜,咳,咳咳咳咳!」 一股糟糕的感觉突然袭来。 就像喉咙被戳了一下似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 虽然我的扁桃腺确实肿了,但这是另一种不适感。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到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这是、项圈和────锁链?) 甜甜圈形状的项圈围在了脖子上。 锁链连接在项圈的后面,一直延伸到别的地方。 (有锁链连接着。也就是说────我被监禁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股恶寒,大概不是身体不适引起的。 (冷静、冷静点) 深呼吸,让眼睛慢慢适应黑暗。 在这煞风景的房间里,隐约出现了一个长方体的影子。 (箱子?) 我一边留意着锁链的长度,一边爬向箱子。 幸运的是,这中间的距离并没有达到锁链的极限,很容易就能爬到箱子那边。 介于光滑和粗糙之间的纸张。 箱子像纸箱一样。 纸箱上面放着什么东西。 有着光滑的触感,轻薄而又扁平的板子。 放在右侧的是三根手指非常熟悉的短棍。 那是无论视线多么模糊,我都不会认错的物体。 (液晶平板!这样就可以求救了!) 液晶平板──板子是我用惯的道具。 电源的位置不用看都知道。 启动声听起来特别大。 屏幕亮起来了。 没有接上网络。 从画面角落显示的时间来看,现在是二十三点十七分。 已安装的应用只有一个画图。 (不过,这确实是我的平板。但是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噶嗒、哆嗒、噶嗒、哆嗒哆嗒哆嗒哆嗒。 正当我准备想起来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外有动静。 咦咦咦咦。 就在我回过头来的同时,房门被打开了。 房间的电灯亮了。 炫目的光线让我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一个女高中生出现在我眼前。 要说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女高中生,那是因为她正穿着校服。 如果只看制服的话也有可能是初中生,不过从她身体发育的程度来看,并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我抬起头,从下往上观察着她。 裸足。 下装是短裙。 上衣是西服和衬衫。 衬衫敞开到第二颗纽扣,锁骨清晰可见。 戴着黑色口罩,手指做了美甲。 小巧的脸容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黑色的头发长及腰部。 虽然因为口罩的原因无法断言,但从气质上来看能感觉是位美少女。 到这里还好。 用一句“是时下的女高中生”就能说明。 但是,她右手上装备着与时下女高中生格格不入的东西。 菜刀。 是一般家庭常用的三德刀。 当然,也不是说女高中生就不能拿菜刀。 如果是在厨房的话,那就可以期待饱含爱意亲手制作的料理。 但如果那把菜刀是用来指着我的鼻尖,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然后,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对她有印象。 (对了。我确实是见过她──) 我一边盯着她,一边摸索起自己的记忆。 * * * 我正处于低谷。 当时正处于之前连载的作品完结了,必须得拿出能通过的新企划的状况。 但是,责任编辑却为了迎合市场需求而要求我做我做不惯的恋爱喜剧企划。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能在原稿中不断挣扎着。 为了逃避现实,我每天都靠烟酒度日,最后压力甚至大到需要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当然了,这种精神状态下怎么可能想得出好点子。 (我记得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她的。) 我想起来了。 那是我为了买些作为新企划参考用的漫画而跑去书店时的事。 老实说看到活跃同行者的漫画摆得到处都是也是一种痛苦。不过我选择购买的那部作品,是畅销到就算嫉妒都会觉得自己白痴的程度,所以总算是忍耐下来了。 为工作而购买的漫画能当作经费来报销。 因此需要发票。但是我的名字写起来相当复杂,光靠嘴巴说是不太容易让人听懂的。 于是我把身子探到收银台前,打算自己来写。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掉了。 不,好像是掉了。 正常来说手机掉了应该会听到声音才对,但是那时我完全没留意到。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我总是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拒绝外界的一切。白天的时候也总是发呆,没有丁点正常的判断力。 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有余裕是拿发票,连我都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吝啬的。 但是,毕竟做了这么久个体营业者,买东西拿发票已经成为了习惯了,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总之,我没注意到自己手机掉了便离开书店。就是在那时,排在我后面的她捡到了我的手机,并追了上来交还给我。 我很感激这种为了我拼命追上来的不经意的温柔。 那时,她喘气的样子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她和一般的女高中生有些不一样。 女高中生是最强的。 作为生物,肉体正处于发育的最高峰。而作为人类,这是被允许怀抱无限梦想的最后时期。 满溢的生命能量甚至带来精神上的余裕。然而她们只是嬉笑打闹,旁若无人地向周围散发自己的活力。 但是她恰恰相反。 很美丽,但没有那种生物性的强大。 也感觉不到那种毫无根据的精神余裕。 柔弱得仿佛会被风吹走。 她身上有一种脱离现实的空虚梦幻氛围。 嘛啊,我对她的印象,简而言之就是“远离尘世”这种陈腐的表现吧。 (那个时候、说了什么话来着。) 具体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估计是条件反射地说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之类的。不过就算有对话,顶多也只是两三句话左右而已。 总而言之,我和她有所联系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不过当然了,就算让女高中生捡到手机,对我的生活也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酒还是不离手,吸烟的次数越来越多,原稿也不断被驳回。 (那之后怎么来着──啊对。借着醉意决定搬家。) 即便借助所有合法药物的力量,依然想不出什么好企划的我开始考虑搬家的事。 我想逃离一切。 我想逃到北海道、冲绳,甚至海外都可以,但是我没有那样做。 搬家的费用显示出我喷穷的一面。所以我只好在附近找找。 因为这是没考虑后果,突然决定的搬家,同时春天也是搬家的旺季,所以很难找到空闲的搬家公司。 距离搬出屋子的日子还有些时间,我索性把全部家当都扔了。我怕是疯了,竟然为了吝啬搬家费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扔掉。 虽然我不是什么虔诚的人,但想要全部断舍离,当作去除厄运。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部平板。 只有这个不能扔。 其他家电都是些便宜货,但这玩意是售价二十万日元旦精品。而且,与其说这是物品,不如说它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对我来说并不存在丢弃的选项。 虽然是如此小气的断舍离,但是它带来的利益马上就变成了现实。 久违地和编辑线下见面,开会商讨企划的事。 最近都是用邮件进行沟通,就连视频通话都没有。所以感觉很高兴。 还没有被抛弃这事让我松了口气。 我意气扬扬地离开房间,直接去和编辑见面。 这次说不定会顺利。 我有这样的预感。 (嘛啊,结果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果然,原稿被驳回了。 编辑看我把原稿画得如此支离破碎,感觉有些担心便想要和我见一见面。 如今这世道连与人见面都得有所顾虑吗。 以商谈为名的面谈,不到三十分钟就结束了。 离开时,虽然编辑对我说“不用在意截稿时间,所以请不要太钻牛角尖”,但是我忘不了编辑如此说道的眼神。 那带着怜悯与同情的眼神,有一半是把我当作病人来看待的。 至少可以肯定,那不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漫画家会露出的眼神。 我早早离开了出版社 回家的时候心情糟透了。 我已经没有自信跟别人说明自己是怎样的存在时,最突出的属性是“漫画家”了。 “无职”,“自称漫画家”,“异常者”这几个称号会来得更适合。 常言道“病由心生”。 就像在与低落的心情相呼应,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异常。 坐电车的时候还只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但是从最近的车站下车后,身体状况突然恶化。 走出检票口的时候,心跳得非常厉害。过十字路口时,头痛和犯恶心加重了。距离家一百米的地方,强烈的倦怠感开始支配我的身体。 即便如此,我还是扶着栏杆,一瘸一拐地走到新家门前。 当我把手伸进口袋,想要从钱包里拿出钥匙────记忆就在这里中断了。 监禁第一天 所以说现在这是── (对了,这是我的房间。因为我才刚搬过来,所以天花板看着陌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浴室和厕所分开的1dk。 这里确实是我租下的房子。 连这种事都没能马上注意到,我到底是怎么了。 肯定不是正常的精神状态。 (我倒在玄关前,然后住在附近的她偶然间发现倒下的我,于是得到她的帮助。) 冷静想想,应该是这么回事。 我重新瞄了一眼液晶平板上的标签。 如果这日期没错的话,我倒下了足足有两天的时间。 「是你照看了我吗?」 「……」 少女什么都没有回答。 只是单手拿着菜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仔细想想,好像有点奇怪。 如果是想要救助我的话,不是应该叫救护车来更好吗。 不需要用锁链绑着,也不需要用菜刀抵着。 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对她来说我到底是有着什么价值吗。 「吶啊、你──」 面对想要进一步提问的我,少女大步地走了过来。 「等等!」 还没来得及制止,少女就举起了菜刀。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痛──好像没有。 只是额头上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少女纤细的手臂比衬衫还要白皙。 看样子她是用菜刀的刀面压在了我的额头上。 感觉身体僵硬。 声音发不出来。 嘴唇象是被胶水粘住一样样张不开。 彷佛世界末日般的寂静在流淌着。 只有脖子上留下的冷汗,在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 经过彷佛永远的几分钟后,少女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接着,她以仪式般缓慢的动作,用刀面抵住自己的额头。 (这是在干什么?完全搞不懂。) 我不敢直接询问眼前的少女。 对于不想刺激到她的我来说,语言成了需要小心处理的炸药。 丝毫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 少女就这样像月球漫步似的向后走去,离开了房间。 我松了一口气。 只是,安心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回到房间的少女,除了右手的菜刀,左手还拿来了新的武器。 咻咻咻咻! 奏出轻快风声的是──长筒袜。 但是,里面貌似塞满了骰子牛排大小的物体。 这是一般被称为ck jack或sap的殴打性武器。 就算是没有多少力量的女性,只要利用离心力也能获得充分的殴打力。 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流多少血。 正可谓是杀人利器。 「不、不要过来啊!」 「……」 我张开双手,做出向前推的动作。 当然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会因为这种毫无抑制力的动作而停下脚步。 少女威吓般地举起菜刀,朝我胸口踢了一脚。 我被强行踢倒,仰面躺在地上。 为什么我非得要被一个才只见过一面的少女做这种事啊。 恐惧超过了临界,转换成了愤怒和豁达。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好啊!要杀的话,快动手。反正把漫画扔掉的我就是什么都不是!」 我把双手双脚大字摊开。 腹部感受到一股压力。 少女骑坐在我身上,用绷紧的长筒袜抵住我的脖子。 我再次闭上眼睛。 感觉到脖子被勒住。 在自杀的方法中上吊似乎是排行第一来着。 不过比起刺杀和殴打致死,绞杀应该算是比较好的死法吧。 如果这样就能变轻松的话,感觉也不坏。 「──嘶,好冷!」 我一下子撑起身体。 脖子上缠着长筒袜。 里面塞的好像都是些块状的冰块。 而少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 (……没打算杀我吗?真是搞不懂。) 啊啊,不行了。 身心感觉都乱糟糟的,脑袋也转不过来。 困意又来了。 但是,即使现在的思考能力如此不完全,我还是有一件事是明白的。 我被女高中生监禁了。 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恐惧感带来的紧张感会让人保持清醒。 但是这也没维持多久,我的眼皮终究还是败给了压倒性的生理需求。 监禁第二天 醒了。 身体还是一样不舒服,但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缠在脖子上的长筒袜消失不见了。 应该是少女拿走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没能好好跟她进行沟通就迎来第二天早晨了啊。 怎么办。 从常识来说,被监禁这件事很糟糕啊。 (冷静点。首先是冷静地观察自己所处的状况。) 重新环视这个房间。 果然,房间里除了纸箱和放在上面的平板,以及我睡过的被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锁链的一端系在我脖子上的项圈上,另一端系着固定在墙上的钩子上。 窗户是关闭着的,看不见外面。 我一边留意锁链的长度,一边爬向窗户。 不行啊。虽然早就猜到,但别说走到窗外,就连伸手也够不着窗边。 要想爬到窗户那里,锁链的长度得延长个三四倍才行。 嘛啊,就算手指能够到窗户,窗锁也被像是粘合剂之类的半透明东西给牢牢固定住。不管怎么说,不管哪边的锁都被锁上,那我肯定是逃不掉的。 (果然不行啊……要不尝试下大声呼救?) 这样的话,邻居或者是路人应该能注意到异常。 (但是,就算被人发现了,比起警察或邻居赶到,还是她拿菜刀刺我的速度更快吧。) 想起她用白皙的手指握住那把闪耀钝色光泽的粗糙菜刀。 果然还是得想办法逃脱。 正常人都应该会这么想吧……。 (但是,就算出去了,又该怎么办呢?) 不管怎样,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找漫画捏他也好,收集资料也好,全都提不起干劲。 那么,就算被锁链锁着,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这么一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了。 哆嗒哆嗒哆嗒。 (她来了。) 脚步声响起。 我爬回到被褥那里,盘腿而坐。 咔嚓。 房门被打开。 「……」 少女依旧沉默不语。 右手拿着菜刀,左手和胸部托着一个长方形的银色托盘。 上面随意地放着酸奶和果冻,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营养食品。当然还有勺子。 少女把托盘放在离我稍远的地板上。 然后,她用素足的脚尖轻轻滑过地板,将托盘送到我面前。 「这是,我的饭吗?──但是我现在没什么食欲……」 「好了,快吃吧。」 看到我不太情愿的样子,她以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 声音听起来像是清凉的钢琴声。 「……我知道了。」 我拿起勺子。 就算里面放了毒,也无所谓了。 「……」 少女再次默默地走出房间。 盯——。 才刚这么想,就感受到了视线。 她从门缝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边。 就真的那么在意我有没有好好吃饭吗。 嘛啊,对我这种身体快要坏掉的病人来说,这菜单或许是最合适的。 我默默地把托盘上的东西送进嘴里。 光看外表就能想象得到味道。 好像没有下毒。 (这勺子,估计是真正的银制餐具。托盘也和那些配餐用的便宜货不同。) 与不锈钢的材质不同,触感很柔软。 这些餐具当然不是我的东西。 毕竟我把家产全都扔了,更何况我本来就买不起这么高级的餐具。 换句话说,这是她不知从哪里带来的东西。 (……那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默默地把东西吃完。 同时,她的视线也消失了。 房门再次关上,我变成了碌碌无为的人。 那之后过了几小时,我躺着地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但她也没有再次出现。 果然有点无聊,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房间里还是只有纸箱以及放在上头的平板。 但是,就算再怎么无聊,现在还是不想画画。 躺着闭上眼睛。 带着身体不适这个借口,逃避到睡眠的世界里。 监禁第三天 醒了。 窗户关着,不知道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看了下平板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傍晚。 虽然体感只是过了几小时,但看来我似乎睡了相当长的时间。 不过,也多亏睡了这么久,感觉身体比昨天好多了。 话虽如此,喉咙还是有点痛,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所以说还没有回到正常状态。 咚咚、咚、咚咚。 像是看准了时机,敲门声响起。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独特节奏。 「啊,是的,我醒着。」 回答听起来有点憨。 咔嚓。 她又拿着银制托盘出现了。 托盘上的食物和昨天是同样的菜单。 于是我也机械性地吃起饭。 不过,今天她没有离开房间。 她背靠着墙,看着我吃饭的样子。 「我吃饱了。」 没过多久,吃完饭的我把勺子放回到托盘上。 「有画什么吗?」 她瞥了一样平板,唐突地问道。 「不,没有」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 「不想画……也不知道画什么好。」 大概是画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失败了吧。 我害怕画画。 我知道至少也得做些临摹的练习,不然水平会下降,但是我连这个都觉得嫌麻烦。 「这样,那──」 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轻轻地歪着头。 「画我吧。」 若无其事地说道。 话说得如同这是理所当然的权利一般。 (画她?这是什么玩笑话吗?) 我不禁露出了不知是自嘲还是惊讶到无语的笑容。 「有什么奇怪吗?」 少女皱起眉头,拿起菜刀。 「没事。」 我惆怅地回答道。 「那就来画吧。」 少女这么说着,用菜刀指了过来。 「我知道了……我画就是了。」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 我讨厌画画,但生命无可替代。 一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一边将视线转向素描对象的少女。 发色并不是单纯的黑色。 发根附近是黑色,但发梢那边就夹杂着淡淡的茶色。 每一根眼睫毛的长度似乎都有微妙的不同。 脖子上有颗黑痣。 或者锁骨的窝。 耳环的位置。 美甲的设计。 超越了“身穿制服的女高中生”这一符号,她本人作为生物的各种细节映入到我的眼里。 (──这么说来,我还是第一次为真正的女高中生素描来着。) 突然想到。 虽然以前的漫画里是画过好几次女高中生。 也在网上大致参考过那些女高中生的照片。 但是我没有仔细观察并临摹真人的经验。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说不定是一次宝贵的机会。 (虽然对她言听计从还挺不爽的,但是没办法。) 我把托盘推到墙边,默默地纸箱拉过来,放到身前。 打开平板的电源,拿起笔。 「姿势?」 「随便就好。」 我一边敷衍地回答着,一边画下辅助线。 「……」 少女无言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能看到胸部的谷间以及一部分胸罩。 淡淡的粉红色,绣着精致的花纹。 和以前在老家,老妈挂在阳台上的那种完全是两码事。 「咳,咳咳。那个,我确实是说过随便就好,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试着吐槽,但眼睛无法从那里移开。 话说我就这么直接看也是可以的吧? 毕竟是临摹对吧? 「口碑营销?」 她轻轻地歪着头。 「哈哈,这部平板又没有连上网,要怎么炒作啊。」 我干笑着。 这种思想上的偏差,让我的烦恼稍微收敛了一点。 真是不知道这女生在想些什么。 (奇怪啊,果然很奇怪啊。拿着菜刀威胁我,把我监禁起来的人,竟然要我画她什么的。) 我内心冷静的部分忠告着我,但拿着笔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动着。 我明明那么讨厌画画,但是一旦开始动笔,要是不画到最后就会感到不甘心。 这并不是可以称之为创作欲望的美丽玩意。 打个比方,就像排便不能暂停,这是一种带有诅咒色彩的生理性感情。 (不过应该比便秘好吧?) 与其作为便秘的废物漫画家死去,不如用名为被少女威胁的泻药硬挤出来,可能还来得更健全。 现在的我,并不是能昂首挺胸自称漫画家的状态。 不过,既然我还能抱有这样的感情,那是不是说明我还能勉强用创作者这样的名号自居呢? (只是,威胁我这种三流作家有什么用吗?既然要威胁的话,去找那些能畅销的家伙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会选我?) 对少女既反感,又感兴趣。 就像吃完黏牙的糖果一样,让我焦躁不安。 虽然烦恼和疑问没完没了,但我还是一边思考着,一边动笔作画。 监禁第四天 结果,昨天还是没能把她的临摹给画完。 一开始没打算画得那么用心,但画着画着就开始纠结起细节来,不知不觉间就花了不少时间。 所以,今天要继续完成这幅临摹。 少女没有厌倦,继续做着我临摹的模特。 我这一直在动手的倒还好,而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我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明明她都没能拿到一分当模特的钱,却竟然没有一句怨言。 然后,在吃完午饭──酸奶果冻营养餐后,过了将近一小时,终于把画给画完了。 「画完了!」 我放下笔,伸了个大懒腰。 「……」 她匍匐着朝这边探出身子。 过衬衫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她胸部的谷间,我连忙移开了视线。 「怎样?我按你的要求画出来了……」 我将平板转向给她看。 其实是我想画才画的。 但是,紧盯着女高中生看了半天以上这件事突然让我有些害羞,所以就把责任推给她了。 (要是连她都给出差评的话,那我真就相当惨不忍睹了。) 不安。 虽然我是觉得自己还算画得不错,但是也没自信能从别人那里得到好评价。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板子。 就时间来说,只是连泡面都泡不了的短暂时间。 令人焦急的几分钟。 没过多久,她看向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把衣服脱了。」 这样。 (为什么!?)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我不知所措。 难不成惹她生气了? 画画得太糟糕了? 果然我的作品无法打动任何人的心啊。 可是,就算是这样,让我脱衣服是要怎样啊。 「额那个,就算你说让我把衣服脱了,这好像有点困难啊。就是那啥,会被锁链缠住。」 为了掩饰内心的矛盾,我把这种理所当然的担心当作借口。 「是吗。那就」 少女把菜刀换到左手,右手从西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钥匙。 一边用菜刀指着我,一边把手伸向项圈。 「──这样就可以脱了吧?」 轻松地解开了锁链。 「我、知道了啦。」 脱下身上的衬衫。 仔细想想,好像几天下来都是穿着同一件的衣服来着。 现在正值春季与夏季之间的时期,气温刚好,所以应该不怎么出汗。只是和女高中生相比,可说不上是干净的打扮啊。 「下面也脱了。」 她无慈悲地要求到。 「下面也要!?」 只能微微诺诺地顺从了。 首先是牛仔裤,接着是内裤。 不过,作为最后的抵抗,我还是用双手拼命地死后自己的股间。 「过来这边。」 少女面向我,一边向后走一边引导我走过去。 走出房间后,她换到我的身后。 就这样被推着走进浴室。 (难不成是想在浴室把我杀了然后分尸!?) 可怕的想象在脑海里掠过 。 「进去。」 「额,洗澡?可以吗?」 「……」 少女点了点头。 看来是我想多了。 老实地走进浴室,关上门。 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准备好了。 全身黏糊糊的,头也有点痒。 能洗澡还是挺感谢的。 拧开淋浴龙头。 与此同时,从更衣室那边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诶,难道这是──) 没等我整理好思绪,浴室的门就被一下子打开了。 浴室的镜子映出了少女的身姿。 不用说也知道,她不像我这样全裸着,而是穿着学校的泳装。 当然了,口罩还戴着,菜刀也拿在右手上。 不是漫画里常见的那种一体式学园泳装,而是上下分离的分体式。体操服换成泳装的材质,把肩膀以上的袖子剪掉,大概是这样的样式吧。 现在这状况,该怎么说。 (这、这是──可以有。) 虽然以前的学园泳装确实挺煽情的,但现在这种强调青少年的朴素的俗气样式也另有一番风味。 「从头开始?还是从身体开始?」 难道是在问洗澡的顺序? 「那个,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好了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她好像坚持要给我洗身体的样子。 「额,那就,从头开始。」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不想被捅,也不想贸然反抗惹她不高兴,然后被没收洗澡的权利。 「是吗。那,闭上眼睛。」 顺从地闭上眼睛。 咔嗒一声,听起来像是放下什么东西的声音。 大概是菜刀吧。 少女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头皮。 感觉动作有些笨拙。 当然了,要和平时帮我修建头发的专业理发师比起来,水平肯定是要差点的。 但是,就算加上这些原因,她还是显得笨拙。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地想把我头皮上的污垢洗掉。 虽然有时候用力过猛而有些痛,但我不会抱怨。 (难道,这是画完画的奖励吗?) 我这样想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我的画得到她的认可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挺高兴的。 热水的舒适触感和洗发水一起冲洗掉头上的污垢。 我再次睁开眼睛。 「接下来是身体。」 「额那个,上半身就可以了,下半身我自己来就好。」 我用强硬的语气如此主张。 就算是囚奴之身,还是有想要守护的底线的。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小声的嘀咕听起来有些遗憾。 没过多久,洗完身体的我泡到浴缸里,而她离开了浴室。 接着,过了一会,更衣室里传来了隆隆、隆隆的马达声。 (在帮我洗衣服吗?话说回来,这里有洗衣机啊。之前那台被我扔了,是她买来的吗?这样的话,买洗衣机的钱是从哪来的?) 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 (话说回来,仔细一想,我还是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女性看到裸体啊。只是,就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状况……) 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不知道是浴缸泡久了,还是身体不适,又或者是──。 为了甩开各种有的没的想法,我不停用双水捧起热水,往自己脸上泼。 身体暖和得差不多了,我走出浴缸。 轻轻拂开水汽,打开门。 「──呜哇!你还在啊。」 看到少女无声地伫立在面前,我慌忙地用双手遮住股间。 「浴巾和换洗的衣服。」 少女把抱在怀里的衣服扔了过来。 「啊啊,帮大忙了──嗯?这是什么啊……」 我接过东西,摊开一看,瞬间无言了。 浴巾、衬衫、内裤以及裤子,全都印着我那些作品的人物。 「都说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 「我不是说这个……」 用印着自家女主的肉色浴巾擦拭身体,穿上吉祥物图案的内裤,把印有主角的t恤和竞争对手的裤子当作睡衣的漫画家。 感觉非常讨厌。 看上去超自恋的。 「?尺寸应该是对的。」 少女微微歪着头。 「有其他款式吗?只要不是印着我那些作品的都可以。」 「没有那种东西。」 少女即答。 「这样啊……」 我只好咬紧牙关,用浴巾擦拭身体。 虽然已经做好肉体虐待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竟然来精神上的凌辱。 虽然感觉很害羞,但因为没有其他衣服,只好照穿了。 (诶诶,可恶。虽然这很让人痛苦,但作为衣服的机能确实没太大差别。)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匆匆忙忙地把衣服穿上。 监禁第五天 今天还是画少女的临摹。 不知为何,给她画临摹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 不过这房间也就只有平板这东西,为了讨好她也只能这样了。 我也明白这道理。 只是……。 (这样做真的好吗?) 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虽然编辑说过不用在意截稿日期,但是我总觉得还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 买新家具──哈,现在就算了。 扔垃圾、和邻居打招呼,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用。 啊啊,驾照上的住址要去变更,还得去交水、电费。 之后是── 「啊!对了!今天是交房租的日子!」 我不禁拍了拍膝盖。 「没事,那个已经从我们的账户里汇过去了。」 少女一瞬间吃惊似的睁大了眼睛,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们的账户?」 「这个。」 少女轻轻掀起衬衫的下摆。 肚脐下缠着个黑色腰包。 是海外旅行时用来放贵重物品的那种。 她从里面拿出了三本银行存折。 这三本玩意都有印象。 原来买洗衣机的钱是出自这的。 「这、这样啊,太好了。嘛啊,与其说是我们,应该说是我的……」 「不对,是“我们”。我的部分,我有好好存进去,房租和生活费都是平分。」 少女用强硬的语气纠正道,并翻开存折给我看。 存折上确实多了一笔我不知道的存款。 如果是出版社的版税汇款,应该会有公司的名字,但那笔存款却没有记录。 也就是说,她是用我的存折存入自己的钱的。 数额相当可观。 至少可以说这不是女高中生零花钱的数额。 她到底是什么人。 才刚解开一个谜题,结果又多了一个更深的谜题。 「这样啊……。……。……。额,话说回来,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是从账户里把房租汇过去?存款倒还好说,房租转账不是应该要密码吗!?」 刚说完,我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哈啊,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人用生日来设置密码。」 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无所事事地翻着存折。 「呜。」 我不禁按住胸口。 「而且,还堂堂正正在sns上公开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白眼毫不留情地追击过来。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直接倒在地上。 对自己的疏忽感到厌烦。 设置得这么随意的账号安全,房租会由她来转账也是无法反驳。 但是,现在的我也没办法重新设置密码。 既然这样,那就将错就错吧。 (总感觉是她在包养我似的,心里有点过不去啊。不过既然钱是从我的存折里出的,那也不用顾虑她了,虽说她是说平分,但毕竟钱也没标记什么,之后就把她存入的数额退回去吧。) 「那个,我有想要的东西。」 我下定决定开口说道。 「什么东西?」 「额,香烟之类的。」 「不行。」 她马上就驳回了。 「那,酒呢?」 「不行。」 也是即答。 「那,至少口香糖、软糖、巧克力什么的应该可以吧,因为我是那种嘴巴一寂寞就没法专心工作的人。」 「……我知道了。」 她一脸不情愿地点头。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滑动几下。 看样子是在网购? 「啊,对了,这是个人喜好,所以费用由我来出。」 「那不行。」 她眼睛没离开手机地说道。 又被拒绝了。 (嘛啊,不过知道了她不是为了钱而监禁我的,也算是一种收获。) 如果是为了钱的话,既然知道存折的密码,那就没有理由继续监禁我了。 以前新闻有报道过用精神控制人,让其从事奴隶般的劳动并榨取的事例。不过她说过钱是平分的,那么这种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但是这也加深了“为什么要把我监禁起来”这个疑问。 「下单完成。」 少女嘀咕着,抬起头来。 「这样啊,真是期待。」 我点头微笑着。 「……我接受了你的请求。」 少女把手机放在一边,严肃地说道。 「恩。」 「所以,你也有义务接受我的请求。」 「请求?」 不禁咽了下口水。 到底是想提出什么样的请求呢? 「……」 少女一言不发,缓缓地脱下高筒袜。 露出来的裸足,让我一瞬间心跳加快。 明明不是什么猥琐的东西。 「该、该不会是想叫我舔脚趾什么的吧?」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抖m类漫画经常会有这种展开,但我没有。 「──你傻吗?」 少女稍微抽动了下身体。 「不,是我在说蠢话。所以是?」 「脚美甲。」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脚指甲。 「额,是说画指甲吗?让我来?」 「没错,画你的角色。」 她点了点头。 「糖果的代价就是美甲吗?」 「和提高兴致差不多。」 「原来如此……但是,美甲什么的我没做过啊。」 「……」 少女把手伸向菜刀。 「等等!不是说我不想做,只是我没做过美甲,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我会挑战一下的,只是要是失败了你也不要生气哦?」 板上钉钉了。 毕竟是第一次挑战,要是因为失误而向我发火的话也挺困扰的啊。 「没问题。因为是美甲片。」 「美甲片?」 「对,美甲片。」 少女说完,走出房间,然后拿着一个半透明的亚克力盒子回来。和我以前放迷你四驱车零件的箱子很像。 听她简单讲解后,我盘腿而坐,弯下腰,盯着她的脚。 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像水晶一样闪闪发光。 而我要在这上面戴上美甲片。 我拿起水彩画用的画笔,开始涂上抛光剂。 少女在我头上举着菜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就像如履薄冰的长颈龙一样,无法冷静下来。 (比起画精密些,还是画些变形的低头身人物要来得容易点。) 虽然很屈辱,但是这件事做起来还挺有趣的。 我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生想开美甲店了。 「……」 「……」 一言不发,精神全集中在指尖上。 漂亮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裸足。 脚踝和脚指细得几乎能折断。 (仔细想想,女高中生的裸足,这不是相当稀有的东西吗?) 一到夏天,在街上时不时能看到穿着短裙,衣服透着胸罩的女高中生,就算她们露出大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如果不去到海边,可就看不到一丝不挂的裸足了。 这样一想,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 ……。 「果然很臭啊。」 无法忍受这种沉默苦闷的我,自言自语道。 「!?」 少女抽动了一下脚。 「啊不是,我是说指甲油的味道。」 在这种封闭空间做美甲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 「……!」 少女突然向前踢。 美甲片刺进了我的额头。 「好痛!刚才不是说就算失误了也没关系吗?」 「另一件事。」 少女一下子背过脸喃喃道。 监禁第六天 从今天开始,在日常的半固体食物和营养食物套餐里,多了作为甜点的糖果。口香糖、软糖、巧克力,全都有。 估计是昨天或是今天,由某个热带雨林的快递送过来的吧。 只要选择直接放门口的话,就不用和快递员见面了。 我吃着糖果,继续画着今天份的临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有糖分进入脑袋,我就感觉自己能下笔了。 得意忘形地大口吃起来,马上就把盘子上配给的分量给吃完了。 「那个,可以再来些吗?」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这是今天第三次请求了。 虽然不是吃闲饭,但第三碗还是会悄悄端上来。 「今天就这些了。」 「别这么说嘛。」 「已经没有了。」 她摇了摇头。 「没有合起来买吗?那样应该会划算点。」 「但是,那不就变成有多少吃多少了。」 「……」 无法反驳。 事实上我也有过这样的前科,因为觉得合起来比较便宜,还能装出一副勤俭持家的样子,结果最后暴饮暴食。 正想要反省的时候,她离开了房间。 (我这贪婪的样子怕是要被她嫌弃吧……) 我这么想的时候,她马上就回来了。 手上拿着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小袋子。 (是和酸奶配套的砂糖吗……为了我的健康,她还特意调整了糖分的食用量,不让我摄取过多吗──诶?) 在开始自我反省的我面前,她突然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一下子破开了小袋子,用左手手指蘸上砂糖。 「恩。」 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左手伸到我面前。 「诶,不,没事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糖果什么的忍忍就好啦!」 我不禁往后退,用力地摇着头。 「恩!」 尽管如此,她还是皱着眉头,把蘸满砂糖的食指伸过来。 看到她右手用力握紧着菜刀,我便早早放弃抵抗。 「我、我开动了。」 吮食起少女的食指。 甘甜,还有一种芳香的味道。 食指独特的触感传到舌头上。 这样确实就不会再嘴馋了。 但是,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婴儿似的被人把奶嘴塞进嘴里一样,总觉得很丢人。 如果这是她出于教育我的目的而采取的行动的话,那可真是大成功了。 怕是明天开始我就不敢再向她请求再来一份糖果了。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家伙了。) 和金钱相关的东西划分得清清楚楚。 也有烟酒对身体有害的常识。 不过她好像不知道不应该随便挑衅男性。 虽然菜刀确实是在她手上,但万一我进行反击,她会打算怎么办呢?说不定我会咬住她的手指,把菜刀抢过来,将她推倒。 当然了,实际上我既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实施行动的体力,只是说这种事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而已。 「结束。」 少女从我的嘴里抽出手指。 「哦、哦。」 那之后,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完成临摹。 这一天,不协调的道德感以及少女的神秘感,变得越来越深了。 监禁第七天 感觉很好。 身体终于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这应该是充足睡眠、戒掉烟酒以及坚持她提供的健康饮食?的成果吧。 身体恢复健康后,也有余力去观察她的生态。 果然,看到那身制服,她毫无疑问是个女高中生。 不过,制服这种东西在网上也能买到cosy用的通贩,但至少她那套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廉价的东西。 也有可能通过手机app之类的渠道,从毕业生那里买到真正的制服,但应该不至于这么执着于制服吧…… (话说回来,那好像是“樱叶”吧。记得是附近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 看着制服上的校徽,我如此想道。 既没有小孩,也没参加过相关考试的我,对这类学校不太了解。 不过,我记得在附近超市听那些中年女性说过什么“哈哈,我们家没那么多钱供小孩去樱叶上学啦,所以公立就足够了。”之类的话题。 既然能让她们说出这样的话,想必那里的学费很贵吧。果然就是贵族学校嘛。 既然能在贵族学校上学,那么那里的学生肯定不会需要通过在app上倒卖自己的制服来赚零花钱吧。 这样的话,她那身制服果然就是她自己的所有物。 但是,既然她是真正的女高中生,那么像在这样工作日的大白天里当我的模特这种事不就很奇怪吗。 不用去学校吗? 当然了,也会有经常逃课的学生,但她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人。 就算是我也没法全副精力集中在画画上,所以她除了当模特以外,基本都待在厨房里。 但那种时候她好像也不会外出。 经常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在房间外面。 其中的证据就是,无论我什么时候说“我想上厕所”,她都会做出回应。 (某种意义上,这算是奢侈的监禁生活了。按照一般监禁生活的标准来说,排泄物处理应该是尿布之类的吧……) 至少电影和漫画都是那样的。 负责监禁的人不可能每次都会陪着上厕所,毕竟很麻烦,而且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而且,为了达到让被监禁者从精神上服从、践踏其作为人的尊严的效果,会剥夺被监禁这上厕所的权利。 但是,她每一次都会拿着菜刀并解开锁链,规规矩矩地跟着我。 换句话说,她并没有要虐待我的意思。 不如说,自从被她监禁以来,我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这么说来,深夜她都是在做什么呢?应该是回家了吧?) 我突然在意起这件事来。 进入监禁生活以来,因为她控制着我饮食等生活节奏,所以我算是过着半强制性的规律生活。 睡眠周期非常健康,晚上十一点前上床睡绝,早上七点左右起床。 (姑且,这也算是反抗的一招吧。) 为了解决我的疑问,比平时更早入睡。 然后在早上五点左右突然起床。 「不好意思!我想上厕所!」 我向屋外喊道。 虽然并不是那么急着去,但想去是真的。 过了几秒钟,没有反应。 没过多久,传来哆嗒哆嗒的忙碌声音。 (果然她一直待在这个屋子里啊。) 判断没错。 咔嚓。 不久,门打开了。 少女一如既往地穿着制服。 「……」 她睡眼惺惺地揉着眼睛,单手拿着菜刀朝我这边走来。 像往常一样解开锁链,拿着一端,把我带出房间。 「晚上是穿着睡衣睡觉的啊。」 我瞄了一眼视野角落那刚脱下的衣服说道。 兜帽是骷髅图案,身体部分则是僵尸,真是独特的设计。 旁边还有睡袋。 那也是模仿吸血鬼棺木的有趣设计。 「!」 对于我的话,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 她迅速挪动睡袋,把睡衣藏起来。 看样子是被人看到睡衣而感到不好意思吗? 学园泳装可以,但睡衣不行。 搞不懂这其中的标准啊。 「该怎么说,对不起。」 我低下头。 只是无意中提起了看到的东西,并不是想让她害羞。 「没什么。」 她粗鲁地回答道。 我快速把事办完,冲了水。 「──等一下。」 她就这样拿着锁链,换她进到厕所里。 厕所的冲水声再次响起。 完事的速度实在太快,正可谓消音的级别。 (这么说来,现在,我是和jk共用同一个厕所和浴室吧……) 虽然是从少女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事实中推导出来的结论,但当自己亲身体验到这一幕时,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咚。 厕所的门在摇晃着,彷佛在责备我的胡思乱想。 「──来。」 少女好像在说什么。 「诶?什么?我听不到!」 我反叫道。 她的声音本来就很小。 隔了一道门更加听不到。 我用手贴着耳朵,把脸靠近门。 「把卫生纸拿过来。」 咔嚓、啪嗒。 厕所的门半开了几秒,随即又关上。 「啊、啊啊!是,是!是这样啊。」 我慌忙跑向洗手间。 锁链的长度勉强让我拿到卫生纸,然后回到厕所。 「我拿来了!」 我背对着厕所,反手向她递出卫生纸。 咔嚓。 「太慢了。」 伴随着少女略显焦躁的声音,我手上的重量也轻了下来。 接着又是关门的声音。 (啊ー吓我一跳……刚刚那孩子打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好像是,黑色的内衣?) 难道这是什么拷问吗? 话说回来,少女有发现自己的内裤被我看到了吗? 如果没发现的话,那可就太没防备了。如果是故意让人看到的话,那也太轻视男人这种生物了。世上的男人并不全是我这种胆小的笨蛋啊。 懊恼的种子又多了一个。失去继续认真观察她的生态心情的我,就这样回到床上,躺下身体。 监禁第八天 要说监禁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果然是吃饭吧。 洗澡也和吃饭一样令人期待,但毕竟不是每天都得做的事,所以还是吃饭更占上风。 当然,能吃到糖果我也很高兴,不过那终究是糖果而已。 但果然还是每天的主食更让人来得起劲。 只是,今天端上来的食物还是一成不变的酸奶、果冻、营养食物三件套。作为病人的食物来说还算是不错,但还是有点吃腻了。 「我吃饱了。」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午饭倒进胃袋里,然后双手合十。 「粗茶淡饭而已。」 「那、那个,这样的菜单对消化来说是不错啦,不过我身体现在也变好了,所以说,希望饭菜能稍微好点。比如说味道再浓点的,更有嚼劲的东西什么的。」 她收回托盘,正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向她搭话道。 「没有厨具。」 她把托盘放到地上,呆坐着说道。 「确实,我在搬家前就把餐具和厨具全都处理掉了。」 「这样。」 她暧昧地点头。 「啊,但是这个托盘和勺子不是我的东西吧?这些是哪来的?」 「从我家里随便拿过来的。」 她敷衍地回答道。 这些银制餐具果然是她的吗? 配合制服的事来考虑,她应该是出生于富裕家庭的。 「那,那把菜刀也是?」 「菜刀是买的。」 「你家有托盘和勺子,却没有菜刀?」 「料理禁止。」 家庭环境似乎有点复杂。 「……这样啊。该怎么说,既然买了菜刀,那不如也把其他厨具也买了吧。只是买了菜刀的话,就像是买了g笔,却没买墨水和纸一样,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我打了个拙劣的比喻,拼命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想吃我亲手做的料理?」 她微微歪着头,紧盯着我。 「恩、恩,可以的话。」 我点了点头。 「是吗。」 少女冷淡地说道,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对、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实在不行的话,速食罐头或者速食面都是完全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我有些不安地对着门沉默的另一边说道。 ……。 ……。 ……。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吗……) 距离我坐下来进入反省状态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吧。 门再次打开。 「──明天傍晚前会送到。」 她站在门前,微妙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着手机上订单的画面。那上面显示着似乎是一套评价很高的厨具。 看来刚才的冷淡似乎是在掩饰害羞。 「谢、谢谢你。接受了我的请求。」 「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留下这句话,她回收完托盘后便离开了。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很让人期待啊……我还没吃过家人以外的女性亲手做的饭呢。) 我不禁为监禁生活增加了新的乐趣而感到高兴。 「说到代价。」 少女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啊啊,料理的?没问题,这次是要在手指甲上做美甲?」 我在上次的作业中掌握到了诀窍。 这次肯定能做得更好的。 「不用了。」 少女摇了摇头。 「那,我要做什么?」 「画漫画。」 即答,她那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 「不,但是漫画和临摹不同,不是说画就能画的啊。你看,像是故事啊、构图啊等等之类的,要考虑很多东西──」 「别说那么多。」 少女打断了我的辩解,从门缝里露出菜刀窥视着我。 「……」 「画漫画。」 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后,便关上了门。 (漫画要是口头说说就能画出来,那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看向平板。 我抱着头呻吟着,挣扎地在地上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出新的故事。 对少女亲手做的料理的甜蜜期待,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监禁第九天 早餐过后。 与平板的对峙还在继续。 大致分割好画格后又删掉,画好人物草稿后又删掉,不断重复着这过程。 真要说起来,要是我真的这么富有才能,可以随便画出个名作,那原稿也不会被编辑打回这么多次了。 (──不,等等?这次不用画商业层面的有趣故事也是可以的吧。看上去糟糕也没问题,又不是为了赚钱,也不用在意编辑的感受,更不用在意作品能不能在sns上火起来。) 少女只是要我画漫画而已。 那就好像没什么难的耶。 不用按照编辑的意思去画那些能畅销的恋爱喜剧漫画,只要讨少女欢心就行了。 这么一想,心情轻松多了。 (这样的话,让那家伙在漫画里登场应该会比较好。) 回想起来,至今与她的监禁生活里,有不少事情都能画成故事。 (画日常四格漫画就行了吧。) 我拿起笔。 首先是,以吮食她那蘸满砂糖的手指这件事为基础,画了个四格漫画。 没想到,不用三十分钟就画好了。 至今为止对画漫画的抗拒彷佛都是假的一样。 (这样画感觉会被认为偷工减料吧?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格,不过也算是画出来了。既然如此,那干脆画着玩吧。) 这次,以昨天的对话作为素材再画一个短篇。 一想到不用考虑读者的接受程度,就开始想去尝试新颖的分镜和角色设计,越画越上头。 「……」 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在我身边了。 地板上放着两个银色托盘。 我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好像连午饭都没吃来着。 「啊,对不起。我现在吃。」 我慌张地放下笔,拿起勺子。 「可以看吗?」 「啊、啊啊,可以。还有些细节没完成,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 我一边吃着午餐份的食物一边点头说道。 「……」 少女操作着平板。 一页一页地看着。 我提心吊胆地看着她,慢慢将在勺子上摆动的晚餐份果冻送进嘴里。 没过多久,我把两餐份量的营养摄取完后,她抬起头。 「怎、怎样?」 我窥视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她对我复建的第一部作品的感想是── 「谢谢你。」 仅此而已。 「额那个,为什么要谢我?」 还以为会收到“有趣”、“无聊”之类评价的我,歪着头问道。 「……」 不过少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开始收拾起银制托盘。 因为口罩,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过她的眼角确实放松了下来。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了。 监禁第十天 唦噶。 唦咕。 咪唦。 (恩……什声音?) 被不稳定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 从房间外传来了意义不明的话。 像猴子或小猫咪之类的动物叫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出的。 有点在意在干什么。 我静静地靠近门边。 想在更近的地方听清楚声音。 (啊,锁链比昨天长了。) 看来是少女调整过了。 直到昨天指尖还够不到门来着。 但是现在已经可以把额头贴在门上了。 (这是画出漫画的奖励吗?)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门缝窥视厨房。 她站在厨房里。 手里拿着熟悉的菜刀。 因为身体的遮挡,所以看不到她在切什么。 她不时发出怪声,胡乱地挥着菜刀。 有什么碎片在空中飞舞。 看她笨拙的手上动作,我打心底庆幸自己没有反抗。 要是我反抗的话,就算她没有那个意思,感觉菜刀也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动作,很有可能变成不是威胁,而是完蛋的结局。 我悄悄离开门。 看样子是在练习做菜。 在创作出一部漫画之前,会有好几个版本的原稿,这是读者没必要知道的东西。 所以同样的,她也不希望被人看到这些劳苦的过程吧。 咔嚓。 几十分钟后,她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 「来。」 把托盘放到我面前。 和往常一样的三件套。 不过,今天的酸奶放了菠萝。 (原来如此,这菠萝就是她的小白鼠吗。) 为了提升她的料理技术而惨烈牺牲的水果,现在正被我用勺子和酸奶一起舀起来。 (只是稍微加了点配料,平时吃惯的酸奶顿时感觉好吃起来了。ー) 嘎利、咕唦。 「好痛。」 嘴唇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 我反射性地把那个异物吐到托盘上。 「……菠萝的刺?」 我看着茶色的刺,小声说道。 酸奶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 啪啦。 她默默地掀开衬衫下摆,把手伸进腰包里。 然后,将日本最高 面额的纸币推到我面前。 「为、为什么拿出一万元?」 「赔偿金。」 她以认真的语气说道。 「诚意固然重要,但我认为凡事都想用金钱来解决这种思想是不对的。」 「……」 她左右看了一会,把钱收回去。 「嗯嗯。这点小事不需要赔偿啦。」 「那,这边?」 少女突然把手放到裙子上。 「也不是那回事啦。」 我一边移开视线,一边制止她继续翻裙子。 虽然看到了一些大腿,但没有看到里面的布料,所以是safe。 「那要怎么办?」 「什么都不需要啦。这点东西,我吃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行了。」 为了不让少女继续在意这事,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然后重新吃起饭。 不过她看上去如坐针毡,匆忙地离开了房间。 (这样的话,好像别对她亲手做的料理抱太大期待会比较好。) 在心里降低对她料理的期待。 随后,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除刺,一边少量地吃几口,把其余东西吃完。 少女像是看准时机,回到房间。 右手拿着菜刀。 然后,左手是── 「为什么是掏耳朵?」 我瞄了一眼那根像搅拌棍一样,前端弯曲的细棍,询问道。 「痛苦的补偿是快乐,所以。」 少女如此回答道,来到我身边正坐下来。 双手拍了拍大腿,示意我把头放到那上面去。 是无论如何都想为混入刺这件事道歉吗? 「……作为参考,我想先问一下,你有过给别人掏耳朵的经验吗?」 「没有。」 少女理直气壮地说道。 jk的掏耳朵。 单从字面上来看,这简直是梦想般的场景。但是,对于知晓少女笨拙的我来说,这完全放心不下来。 要是她的手慌乱起来,感觉自己的脑浆就会被直接搅动,这种威胁比菜刀还恐怖。 「虽然机会难得,但还是容我谢绝。」 「……那,果然还是这边?」 少女翻起裙子。 「──请您给我掏耳朵。」 我不由自主地说起敬语,侧身躺下。 隔着裙子,我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暖。 但是,心跳加速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那么」 少女用出阵前武士的口吻说道。 「请、请珍重生命。」 我闭上眼睛回答道。 耳孔浅处感觉有些痒。 看来应该是在试探。 如此慎重,应该没问题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嘎。 「啊!」 剧痛。 一下子掏到深处。 「没事。」 「不是,有没有事应该是我来决定的吧?」 「……」 少女无视我的抗议,继续掏耳朵。 虽然有几次感到一阵凉意,但总算是在没有出血的情况下清理完一只耳朵。 我转过身体。 嘎唦嘎唦,干涩的声音震动着鼓膜。 「……舒服吗?」 掏到一半的时候,少女问道。 「啊啊,舒服程度是我体验过的前三名呢。」 我没有说谎。 因为至今为止,给我掏过耳朵的也就只有自己、父母,以及她了。 「……再画一次。漫画。」 不知道对我的回答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少女以柔和的语气要求道。 「我会努力的。」 我粗鲁地嘟喃着。 就算没有菜刀,生杀大权还是掌握在她手上。 「──结束了。」 她抽出膝盖。 我的头一下子重重地撞到地板上,耳孔也被解放了。 虽然感觉很清爽,但总觉得还有些痒。 监禁第十一天 按照约定,今天也是继续画漫画。 一开始和昨天一样,画些非虚构的日常漫画。只是画多了总究还是会厌烦。于是开始考虑幻想系,sf或者异能战斗也想试试水。想法是很多,但是整合不到一起。 就这样埋头于作业之中,转眼间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披露少女亲手做的料理的瞬间终于要到来了。 端上来的是一如既往的托盘,上面放着陶器盘子和叉子。 我吃饭的时候,她一般都会呆在房间外面。 不过,今天她坐在纸箱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懂她的心情。 一定和上次我等待她对我复建作品评价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做好觉悟,看向她的料理。 (这是……该怎么说。要分和食还是洋食,大概是洋食──吧?) 无法一口断言。 总的来说,主食是两块烤薄饼。 但是,烤得太焦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是烤饭团。 配菜,看上去是炒蛋之类的玩意。 之所以说是“之类的玩意”,是有原因的。 炒蛋上撒满了能让人误以为是杀人现场的番茄酱。 已经是分不清番茄酱和炒蛋哪个是主,哪个是次的状态。 如果是正常做个炒蛋的话,应该不会变成这样吧。 我曾经也尝试做过煎蛋或荷包蛋,不过都失败了,最后为了掩盖失败的部分直接撒一堆番茄酱来盖住。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最后是作为甜点的苹果。 毫无疑问,就是个苹果。 但是,它的形状看着像是海兔,也像是克苏鲁系邪神。 我猜应该是想做成兔子的样子,但实际出品却不是那样。 就算是兔子,那也是僵尸兔。 盘子大概是产自英国或是什么地方的名牌陶器,所以两者放在一起,料理更显糟糕。 「我开动了。」 「我来。」 我伸手拿叉子,少女制止了我。 「是要喂我吃吗?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是我这厨师的责任。」 少女这么说着,一把抢过叉子。 一下子叉进薄饼,然后径直地送到我嘴边。 从制服袖子的缝隙里,可以隐约看到上臂和腋下。 老实说,我觉得这比薄饼还要美味,当然这是秘密。 「那、那就拜托你了。」 我张开嘴。 少女用左手抓住我的下巴,把薄饼塞进我的嘴里。 ……是甜是咸。 不,有点太咸了。 不过,如果把它当作咸甜品的话,也不是吃不下去。 「──接着是蛋。」 指着那个疑似炒蛋的东西说道。 十有八九,那道料理的名字应该是炒蛋没错,但要是说错了,对她就太失礼了。所以选择说100%没错的蛋。 「好。」 少女把炒蛋(假定)放到叉子上,再次塞进我的嘴里。 味道要说有没有,算是有吧。 毕竟番茄酱本身是美味的调味料,所以不管下面的蛋做得如何,这道料理的整体质量算是勉强可以下口。 有些蛋壳混了进去,不过和菠萝皮比起来不算什么。 能行。 薄饼和炒蛋(爆)交替送进口中,把盘子清空。 剩下的是甜点的苹果,她直接用手抓起来塞进我的嘴里。 味道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普通的苹果味。 正常能吃。 安全无事地吃完了。 少女亲手做的料理的综合评价是── 「很好吃哦。」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 我尽可能地摆出扑克脸,担心不知道会不会被她发现。 「恩,很好吃。──多谢款待。」 她紧紧盯着我,我再次赞美一遍,把饭吃完。 如果随便做出评价,会让她觉得做料理没意思。 实际上,第一次做料理能做成这样,我觉得算不错了。 只是,如果每天都这样子,那多少有点过分了。不过,和昨天的菠萝比起来,确实是有在进步。 相信她的上进心吧。 「粗茶淡饭而已。」 伴随着一如既往的定型句,少女用食指擦了擦我嘴唇上的番茄酱。 然后,把口罩拉出一点缝隙,舔了舔指尖。 本来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感觉很屈辱的我,看到红色舌头的瞬间,却感到格外娇艳。 少女若无其事地端着托盘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啊啊。──那个,今天的代价什么的,我还没有完成漫画……」 我略带歉意地说道。 「代价就不用了,我已经收到了。」 少女背对着我,平静地说道。 和她的语气相反,脚步看起来很轻快。 监禁第十二天 今天也是继续着监禁生活。 我的生活空间还是这个狭小的房间。 一成不变的风景。 不过,也有一些好的变化。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睡醒后感觉神清气爽。 因为,至今为止,都是外面经过多卡车声、收废品的广播声或者是摩托车的轰鸣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的。 被这些归类为噪音的声音给吵醒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但是,现在会让我醒来的,是她做早餐的声音。 烧水的声音。 规律地──虽然还没到这种程度,但有节奏地移动菜刀的声音。 怪声少了很多,还能听到哼歌的声音。 是我不知道的曲子。 对于成为漫画家后一直独居生活的我来说,这种感觉非常令我怀念,很放松。 稍微从门缝里偷看几眼,能看到她身边放着一本菜谱。 在现在这个只要用手机就能搜索到菜谱的时代,她竟然还会选择纸质书,可见她的认真程度。 与此同时,我对让她来下厨这事感到些许抱歉。 话虽如此,被监禁的我可以做的事就很少。 稍微这么想着,我开始做些轻松的体操和肌肉锻炼。 监禁生活中有必要避免身体不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适度运动感觉头脑也会变得清醒,创作活动也会有进展。 就这样,把记得的广播体操运动以及举臂、仰卧起坐、抬腿各做两组左右,早餐就做好了。 心怀感激地吃完后,和空托盘做个交换,端上来了装满水的洗脸盘和杯子。接着进行刷牙、洗脸,早上的准备就这样告一段落。 然后,收拾完一切的她回到房间来。 接下来就是集中精神,画她或者是画漫画。 这样一转眼就到傍晚。 『洗澡水烧好了。』 伴随着独特的旋律,女性的声音如此告知着。 以此为信号,今天的作业结束。 「洗澡。」 「恩。」 锁链被解开,然后被带到浴室。 不如说,已经是我自己走过去了。 「今天放了入浴剂。」 在我走进更衣室之前,她小声地说道。 「啊,是我之前拜托你的那个。谢谢。」 「……」 她背对着我,默默地点头。 在我洗澡的时候,她会呆在厨房做晚饭。 冲了个澡,把身体洗干净。 满心欢喜地打开浴缸的盖子。 (……这是什么啊。) 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简直像是一盘洒了墨水的漆黑热水。 泡沫在咕嘟咕嘟地冒着。 香味闻起来挺好闻的。 感觉像是森林的芳香、柑橘的香味、箱根、汤步院、草津的味道混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闻到咖喱味?这到底是什么入浴剂啊。 气味或是味道什么的,感觉都快要到达极限了。 (但,难得这是她给我放的入浴剂。) 我这样说服着自己,把脚放进浴缸里。 一开始感觉软绵绵的有点恶心,不过浸泡全身一段时间后,身体有种被热水紧贴的感觉,意外还算不错。 就感觉来说,和九州温泉的泥汤有点像。 闭上眼睛,把身体沉到下巴都浸在热水里。 真是极乐。 嘎啦啦。 「怎样?」 涅磐一瞬间被打破了。 我睁开眼睛,只见裹着浴巾的菩萨站在那里。 「等等、噗,怎么了?」 慌张的我用手背擦了擦误入口中的热水,说道。 虽然少女重要的部分都遮住了,但是胸部的谷间以及上半球都露了出来。下面遮挡的面积也只有男性用四角内裤左右的程度。 就算想移开视线,在这么狭小的浴室里,她的身影还是会进入视野里。 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白皙的肌肤显得比平时还要柔软。 「我也进去。」 「这、这样啊。料理呢?有关掉火吧?」 为了把不断涌起的情欲矛头转移到食物上,我拿出了别的话题。 「现在正在腌菜。」 她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那、那就好。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入浴剂?」 用手舀起热水给她看 「我把评价不错的全都混进去了。因为不知道哪个功效好。」 她睁大眼睛说道。 虽然因为口罩而看不到脸,但总觉得她正摆出一脸得意的表情。 (这还真不是一般危险的想法……) 这句话差点就从喉咙里说出来,还好我忍住了。 「这、这样啊。泡起来挺不错的。那么我就先起身吧。」 「没事。」 她用手拦住想要从浴缸站起来的我,不断向我靠近。 「可是,这里很窄啊?」 「没事,节约。而且,还得拴上锁链太麻烦了。」 为了确认温度,一只脚踩在水上并说道。 确实,两个人一起泡的话,或许能省下些水电费。不过那也是亲子或是同居中的情侣才会做的事吧。 「那、那个,至少也穿上之前那种学园泳装之类的吧?」 「泡澡就是要全裸。」 如此主张着,然后她在浴缸边缘坐下。 我尽可能把身子缩起来。 「那么,至少也要继续裹上浴巾吧……」 「把浴巾泡进热水里有违礼仪。」 少女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一边卷开浴巾,一边把身体泡进浴缸里。 本应该笨手笨脚的她,现在却这么身手矫健,重要的部位完全看不到。 难道,女生这种生物,从上游泳课的小学生时代开始,就已经掌握了不露出肌肤换衣服的技术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戴着口罩泡澡,这礼仪要怎么算? 「……真是个日本人呢。」 我带着这种适当的感想,放弃了抵抗。 「我要伸直脚。」 「恩。」 「你也是。」 「……好。」 我从体育坐的姿势,慢慢将双腿伸直。 我和少女的脚在浴缸底部交错着。 她的脚尖时不时会碰到我的大腿,老实说,这让我无法静下心来。 (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每天都过得很刺激。) 看来,我的监禁生活每天都在更新着。 监禁第十三天 「那个,可以给我一杯茶什么的吗?」 午后。 感觉喉咙有点渴,我向房间外搭话,但没有回应。 (是在午睡吗?) 从门缝往外看。 能看到,她睁着眼坐在那里。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摊开在纸箱上的书。 一旁还有笔记本和自动铅笔。 (菜谱──好像不是。那是,参考书吗?) 虽然不太能看清楚细节,不过能知道有很多复杂的算式在上面。 看来是是数学参考书。 是因为集中精神解决问题,所以才没有注意到我的呼唤吗? 既然这么想学习的话,为什么不去学校呢? 疑问越来越深了。 难道是有什么想去却不能去的苦衷吗? 是有什么烦恼吗? (唉,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把我监禁起来的人哦?) 斥责着自然而然关心起她的自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不过,如果她去学校的话,说不定就会放弃监禁我……) 如此思考着,把自己的感情正当化。 (就算是这样,那该怎么搭话好呢。突然对她说“有什么烦恼吗?”什么的,也太不自然了。) 我抱着头。 她是话不多的人,我也一样 正因为自己不善言辞,所以我才会选择借助漫画来表现自我这条道路。 (到头来,我能做的只有努力画漫画吗?) 从她至今为止的言行来看,她明显是想让我继续画漫画。 (稍微打起精神,重新构想新作的原稿吧。) 之前我都是随便画几篇漫画搪塞过去,但现在看到她如此认真学习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很丢人。 为了不打扰她,我悄悄地离开门。 面对平板,打开一直没有打开的素材本——有笔记的那一页。 当然,不能否认其中大部分都是失败的创意。 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破烂里藏着宝藏,所以我再次在这里面捕捞。 「午饭。」 我转过身去。 少女拿着托盘站在那里。 「啊啊,已经十二点了吗──哦,是素面啊。说起来马上就要到适合吃素面的季节了呢。」 我瞄了一眼放在玻璃盘里的清凉食物,喃喃说道。 佐料只有简单的葱。 少女放下托盘后就离开了。 「我开动了。」 我麻利地吸了一口素面。 吃完后把托盘放在地上,然后回去干活。 咔嚓。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应该是少女来回收托盘吧。 「……」 少女的气息久久没有消失。 「──额那个,有什么事吗?」 背后黏糊糊的视线让我回过头来。 「这个。」 少女突然拿出剪刀。 「等等!这什么啊。我可没有偷懒哦!现在这是在找灵感!」 我抱紧平板,肩膀颤抖着。 「不是。头发。」 少女用下巴指了指我的头发。 「头发?这么说来,刘海好像稍微有点碍事。」 我用手拨了拨刘海。 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理发了,头发现在已经长到眼睛那里。 「……」 少女点了点头。 「──难道,你是要给我理发?」 「休息的时候叫我。」 再次点头说道。 「啊啊,为了不打扰我而在等我休息吗。这样的话,把剪刀借我一下,我马上就能弄好。」 只要把刘海修一修就好了。 用不了几分钟。 「不行。」 少女摇了摇头。 不行吗。 嘛啊,要是把剪刀交给我,说不定我会用来反击呢。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随便剪剪就好。如果是说打扰我作业的话,不用在意也没事。现在我只是在看过去的笔记而已,不用担心手边事。所以不用着急,慢慢来。」 我看向平板,背对少女说道。 在至今为止的生活中,我已经知道少女有些笨手笨脚的。 剪得土也没关系,只要头发毫发无伤就行。 「是吗。」 脚步声靠近了过来。 我固定着自己的上半身。 少女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发。 大概是把手当作梳子来梳头发吧。 这触感有种令人怀念的母性。 明明她的年纪比我要小,这话听起来真够奇怪的。 咔唦、咔唦、咔唦、咔唦咔唦。 剪刀一开始动得很缓慢,然后渐渐变得大胆起来。 黑发啪啦啪啦地掉到地上。 我想看平板上的笔记,但因为不安而无法完全集中精神。 ……。 ……。 「剪完了。」 十几分钟后,她平静地喃喃道。 「辛苦了,感觉清爽多了。」 我摇了摇头,掸了掸没剪掉的头发。 太好了。 老实说,虽然有时候会感到痛,但总算没有变成耳聋芳一就完事了。 「打扫。」 少女用手收集着我的头发残骸。 这就好。 确实是这就好没错……。 「你、你在做什么?」 少女默默地把捡起来的头发装进透明塑料袋里。 如果是垃圾袋的话我还能够理解,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用带拉链的厚袋子。 「?」 少女停下手,歪着头看向我。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把我的头发保存在一个结实的塑料袋里?」 「sdgs」 少女把我的头发一根不剩地收走,只留下一个谜一样的回答后,便走出了房间。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可持续发展目标和我的头发有什么关系。 监禁第十四天 (不行啊。这样可行不通。) 我合上笔记本,仰头看着天花板。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翻阅过去积累下来的点子,但结果似乎都只是徒劳的尝试。 仔细想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再说,我手上拿得出手的王牌们,不都早已画成稿子了。 现在这些剩下的,别说是王牌了,连主力都算不上,顶多是替补的板凳选手。 只靠替补来取得胜利,终究是不可能的。 (必须得捣鼓出新点子才行啊。) 我明白这道理。 但自己又想往轻松的方向逃避了。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拱、拱拱、拱拱、拱拱、拱拱。 独特的敲门声,回荡在失落的我的耳边。 我记得这好像是艺人的段子,是谁来着。 「来了!」 「晚饭。」 少女拿着托盘走进房间。 「啊啊──哦哦!今天真是豪华啊。」 我不自主发出感叹。 主食是闪闪发光、热气腾腾的白饭。 配菜是混合酱汁汉堡肉。 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烧焦痕迹。 然后是小西红柿、芦笋炒胡萝卜。 最后还带上一如既往的营养食品,真是可爱呢。 咕噜。 肚子叫了。 自从进入监禁生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勾起我食欲”的饭菜呢。 「我开动了。」 拿起筷子。 白饭煮得稍微柔了些。 蔬菜的大小切得挺均匀的,咸淡也适中。 然后是主菜的汉堡肉。 分成两半,肉汁溢出来了。 放进嘴里。 肉糜的鲜味、酸甜适中的酱汁香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在欲望的驱使下,把所有东西都送进胃袋里。 用胡萝卜把酱汁全部蘸干净,把食物吃个精光。 「呼,我吃饱了。真是美味的一餐……」 我放下筷子,感觉着满足的饱腹感喃喃自语道。 「真的?」 「当然啊!你太厉害了!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厨艺进步到这种程度,真的太厉害了!」 我拍着手,对她的进步送上由衷的赞赏。 客观来说,她做的料理,可能只是普通地煮个米饭、烤个汉堡肉和炒个蔬菜。 但对我来说,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餐啊。 而且,和最开始的烤饭团式薄饼相比,这不是天壤之别吗。 虽说同样是料理,但简直像是从大哥大电话进化成智能手机一样。 「是吗。」 少女冷淡地回答。 但是,比起这简短的回答,她肯定是感到高兴。 因为就算隔着口罩,我也能看到她脸上放松下来的表情。 (她都这么努力了,我也要加把劲才行──总之,停滞不前是不行的,先把自己能做的给做吧。) 我知道她不会因此就自豪不已。 无论是拿起菜谱学习,还是贴在双手上的各种创可贴,全都在无声地述说着少女的努力。 不能输啊。 「──那个,能帮我订购几本书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直接说道。 「什么样的?」 「故事构思和素描的书。」 (如果想不出点子的话,那就只能借助外部的力量来。而且,就算只是构思出和以前同样水平的故事,只要画技提高,也能提高作品整体的可读性。) 「我知道了。」 少女点了点头。 「代价是?」 「你的漫画。」 「帮大忙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我的心情焕然一新,下定决心要努力钻研自己的原稿和素描。 监禁第十五天 今天一天都是读书日。 我拿起早上快递过来的各种资料书,一个劲地阅读。 在有参考价值的那一页,逐页折个狗耳朵当作标记。 虽然还没构思得出新的故事情节,但可以感觉到,无名的零件正逐渐积累起来成为创作的种子。 打个比方说,那就是爆炸前的气球,又或者是处于半离合状态的手动档汽车。 「吃饭。」 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门前。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啊。今天的看上去好像也很美味呢。」 我抬起头,把新书介绍夹在刚才读的那一页,合上书。 然后,为了不弄脏,和其他书一起移到墙壁那边。 把平板从纸箱上挪开,转用成简易的桌子。 今日菜单是虾和牡蛎的海鲜意面以及沙拉。 海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把托盘放在纸箱后,又折回厨房去。 然后又拿着另一个托盘回来。 上面的菜单和我的一模一样。 「你也在这里吃吗?」 我确认似的问道。 「不行?」 「不,当然可以。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把纸箱从横放变成竖放,留出空间让她放托盘。 直到昨天为止,少女一定是除了做我那份之外,还给自己也做了餐食才对。不过之前都应该是厨房吃饭而已。 不过,为什么今天却提出说一起吃呢? 这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变化呢? 可以认为是就算对我交心也没问题吗? 「是吗。」 她的回答听上去有些高兴,把托盘放到纸箱上,坐在我的对面。 背脊挺直,正坐得很漂亮。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几乎同时喃喃自语道。 接着,少女慢慢地摘下口罩。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我却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瞬间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素颜。 从口罩下出现的,是和想像一样的美少女。 端正的鼻梁,淡色素的樱桃色嘴唇。 鼻子和嘴巴都以完美的配置存在于她的脸容上面。 「很美味哦,由鱼和贝类做成的汤汁尝起来很棒。」 为了掩饰自己心跳加快,我集中精力在料理上。 「太好了。」 她像意大利人那样,优雅用叉子把意大利面送进嘴里。 这个动作让人感觉她富有教养。 「……」 「……」 一阵沉默。 偶尔响起餐具和叉子触碰到轻微声音。 (虽然是一起吃饭,但是没有对话感觉很尴尬啊。该、该说些什么好呢。) 「那个,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我停下移动叉子的手,开口说道。 「什么?」 「我以前有见过你对吧?那个,在我倒在门口的那天以前。」 「有。」 少女静静地点头。 「果然是这样啊。我就记得好像在街上见过你。」 果然我没有搞错。 在我被监禁之前,就已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了。 「……」 「……」 又是一阵沉默。 (怎么办?总不能直接问她监禁的事吧。) 和监禁之初相比,我是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算是融洽了。但是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碰到她脾气的开关。 菜刀现在也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里。 「我看你有穿着制服来着,是高中生吗?」 再三犹豫下,我还是问了个没什么趣味的问题。 不过,既然她自己是穿着制服出现的,那这应该不是什么会造成困扰的问题。 「姑且是。」 看起来靠不住地点了点头。 「不去上学不要紧吗?你看,像是出席天数什么的。」 「不清楚。」 如此说着,她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这、这样啊。──额那个,你喜欢数学吗?之前上厕所的时候,我看到你在读着数学参考书。」 「不太喜欢……不如说,那是成绩最差的科目。」 正因为不擅长才想要克服吗。 感觉很有她的风格。 「这样啊,真是巧了,我上学的时候也是对数学一窍不通。或者说,我擅长的科目就只有美术,哈哈哈。」 我如此喃喃着,露出不自然的干笑。 我为自己沟通能力的缺乏感到气愤。 如果这里有洞的话我都想要钻进去了。 「画画好看挺让人羡慕的,真厉害。」 「是、是吗?谢谢你。人总该拥有一项长处呢。额,你擅长什么科目吗?」 「考试成绩最好的是国语。」 「国语啊。我国语成绩不太行呢,虽然很喜欢读书,但是读得不快就是了。不过,这样啊,你喜欢国语啊。」 这是事实。 汉字听写是没什么问题,但一旦要写成文章,就很容易想东想西,混入各种多余的内容。 「不是,我不擅长国语。」 「诶,但是,这是你擅长的科目吧?」 「对,笔试没问题。不过,国语课偶尔会有小组讨论……我、没有朋友」 少女垂下视线,断断续续地编织着语言。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闭上嘴。 感觉这话题深入下去就糟糕了。 总之,她在学校与同学有什么隔阂这是肯定的。 不过,今天做的意大利面真的很好吃。 吃完不花多少时间。 在尴尬到达顶点前,我们把东西吃完了。 「额,总之,多谢款待──今天的意大利面很好吃哦。给牡蛎去沙很辛苦吧?」 「看着牡蛎吐沙还挺开心的。」 「是、是吗。照这个样子,明天的料理也很令人期待呢。」 「是吗。」 她点了点头,拿起两人份的托盘,离开了房间。 (……明天来临之前,得准备个像样的话题才行啊。) 我躺在地板上,叹了口气。 漫画以外,多了个新的课题。 (不过话说回来,当她摘下口罩的时候,为什么我会心跳不已呢?) 她确实是美女,但就算再怎么美女,也不会只看到脸就兴奋起来吧。 (──不,不对。不只是脸。我从她“摘下口罩这一行为”本身感受到了性的意味。) 据说恋物主义就是从隐藏中产生的。 没有裙子就不会出现走光,没有鞋子这种文化就不可能有裹脚现象。 至少在不久之前,应该没什么人会对口罩在性的方面感到兴奋。 不过,现在大家用口罩遮脸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所以素颜就多了个稀有的价值。 但是,假设我不是有特殊嗜好的变态的话,那么应该有不少男性会对摘掉口罩的美少女产生同样的兴奋吧。 因为被隐藏起来了,所以想要看到。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这个也许能用来干点什么。) 叮的一下。 我的创作传感器久违地有了反应。 (不过,男性对少女摘下口罩的瞬间产生兴奋的漫画,这也未免太小众了吧……。……。……。对了! “主角连不色情的东西都能看起来色情”的搞笑漫画怎么样?) 强调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细微异常,然后进行变形幻想。 这是今天阅读的那本故事构思书里提到过的手法。 (搞笑漫画是我从未没挑战过的类型。不过,未曾挑战也就意味着尚未失败。) 因为搞笑漫画有其独特的品味要求,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其有偏见。 但是,如果什么都想不到的话,那索性就去冒险一下也不坏。 虽然被编辑要求做个恋爱喜剧的企划,就算是搞笑漫只要有趣,那应该也能得到正当的评价吧。 (呼呜,今天和她聊得比平常还要多,也得到了新的点子,真是有意义的一天啊。啊,在忘记之前先记下来吧。 我慌忙地启动平板。 为了不让创意溜走,我快速地移动着手写笔。 监禁第十六天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今天要做的当然是,给新作搞笑漫起稿。 以昨天的笔记为基础,构思故事情节。 考虑到搞笑漫画这一题材的契合度,比起长篇,果然还是以能让读者看完的长度为目标比较好。 按照这个方向思考着,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生活在没有阳光照射的封闭空间里,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似乎也变得奇怪了。 没过多久,少女送来晚饭。 今天是和食。 米饭和茄子味增汤,还有烤鱼。 天她也坐在我对面吃饭。 连礼仪讲师都无可挑剔的举止,筷子的使用也非常漂亮。 特别是烤鱼的吃法,动作漂亮得连我这个大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好,今天也要努力跟她搭话。) 最初的话题已经决定好了。 更重要的是,必须得问之前忘了问的问题。 「虽然现在才问好像有点迟。」 我把筷子放在筷架上,开口说道。 「什么?」 「额就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个,一直用“你”来称呼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好。」 和她的监禁生活已经过了半个月。 但是,我还是对她一无所知。 至少,名字什么的也应该知道吧。 「……。……。此方,汉字写作彼方此方的此方。」 她──此方保持着剥烤鱼骨的姿势,稍微顿了一下地说道。 「这样啊,我的名字是──」 「我知道。」 我正要自我介绍的时候,被她打断了。 「诶?不是笔名?是真名哦?」 我不禁反问道。 「当然。」 此方用力地点了点头。 被剥去鱼骨的鱼肉像是鱼自己希望似的,被吸进她的嘴里。 「是、是吗?啊,也是,平板也好,手机也好,我的行李都在此方小姐那边。而且也知道我的密码,个人信息基本都泄露了。」 「……此方就好。」 她面无表情地嘟囔着,继续做着烤鱼的解体工作。 「我知道了,此、此方──但是,等等哦。平板我应该是用笔名来注册账号的,sns也当然是用笔名的。而且,手机不是用密码,而是用图形解锁的。」 我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自言自语道。 「……」 此方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啊,对哦,是钱包吗。像是驾照或者是保险证,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然后自行解决了,我拍了拍膝盖。 结论太过理所当然,只能苦笑。 「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了。」 但是,从此方那里得到的回答却让我有些意外。 不是把我监禁起来以后才获得情报的吗? 这样的话── 「是这样吗?那果然是我在书店弄丢手机的时候吧。那时候此方好像是排在我后面对吧。我向店员拿发票的时候有说过真名来着。」 「……」 此方暧昧地微笑着,开始收拾起碗里剩下的饭粒。 「不过说回来,要找我的生日应该很不容易吧。毕竟sns的投稿大部分内容都是无聊东西。」 我确实是在sns上设置了出生年月日只对自己公开,没在个人资料栏里公开出来。 如果不是从涂鸦、动画直播或者是怒涛般的日常饮食投稿中发现生日蛋糕的照片,应该很难获取我的出生年月日。 「也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粉丝。」 此方有些害羞地小声说道。 「是这样吗?」 「单行本,我全卷都买了。」 「全卷!?」 「特典也是,全收齐了。」 我睁大了眼睛,重复着她的话。 我的嘴角不禁露出自豪的笑容。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让人高兴啊。」 我发自真心地说道。 sns上也收到过粉丝们的感想。 但是,像这样直接和自己的粉丝见面还是第一次。 像是给书店促销用的签名彩纸之类的事情也是有过,不过我的实力还没到能够开独立签名会的水平。 (恩?但是,既然她是我的粉丝的话,那为什么要故意把我监禁起来?) 这样的疑问掠过我的脑海。 但是我害怕破坏现在这种不错的氛围,所以没敢再多问什么。 监禁第十七天 人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沟通。 自从和此方对话以来,她的监视明显放松了不少。 这可不是我的臆想。 证据就是,就算此方在背后跟着我去厕所或浴室时,不拿菜刀的日子变多了。 不,准确来说,她虽然有在假装拿着菜刀,但隐藏得太过随便了,所以没拿的事实暴露得一览无遗。 不知道这是相处习惯后的大意,还是对我的信任,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应该不会是为了观察我如何反应而设置的陷阱吧。) 虽然我有在如此警戒着,但是像最初几天那样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感已经变淡了。 (所以说,眼下的问题就是这边了。果然,搞笑漫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画好的事情啊……) 我一边盯着平板 一边思考着。 新作的原稿一上来就陷入僵局。 搞笑漫画和我之前所画的漫画完全不一样。 人物的设计也是,如果只是普通画个帅哥、美女的话,可不能成为噱头。 但是,露骨地以丑陋角色为主也不符合现在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 结果就是,需要一边对普通人物进行变形,一边微妙地吐出其“脱线”的氛围。只是要有意识地去这样画是挺难的一件事。 要是版面分割和普通漫画没两样,那人物的动作就会变得单调乏味。 有时需要跳出线框,有时需要大胆地留白,这需要我下各种各样的功夫。 对于至今为止一直遵顼理论规律的我来说,,这是要不断进行试错的工作。 (很艰难──但是,也感觉到同样程度的快乐。) 这和我为了参加新人赏而拼命画画时的感觉有点像。 能在这种时候找回这种心情,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咚、咚、咚。 「我在。」 对于背后传来的敲门声,我简短地回答道。 「我泡了冰茶,预防中暑。」 「啊、啊啊。谢谢。」 我放下笔,面向此方。 她双手都拿着玻璃杯,朝这边走来。 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夏天,但今天确实有点闷热。 「……顺利吗?」 此方如是说着做了下来,偷看似的眼神看向我。 「不,老实说,有点微妙呢。虽然是在尝试起稿新作,但是有点困难。」 我拿起玻璃杯大口喝起冰茶,喝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说道。 清凉的香气和凉意,让喉咙很舒服。 虽然有些丢人,但是能堂堂正正地说出这样的泄气话,也算是一种进步。 因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连触及这个话题都会感到厌烦。 「……。……。如果可以的话,拿我当素材吧。」 此方盯着玻璃杯中融化的冰块,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哈!把此方当素材?这可不可能啊。」 这意想不到的发言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以现在这状况,与其说是搞笑漫画,还不如说是恐怖漫画。 题材都不同了。 如果是画纪实的话,那或许还行。不过“被女高中生监禁的漫画家的故事”也太过不现实了,肯定没人相信。 再说,要是把此方画进去,万一漫画爆火了,困扰的可是她自己啊。 像是《那部大热漫画里,竟然有实际存在的人物原型!?》之类的标题,要是被周刊杂志记者或电视台工作人员追着跑,那时候该怎么办啊。 「是吗。」 此方喝了口冰茶,粗鲁地说道。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她的喉咙响个不停 「那个,难道,是生气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现在要画的是荒唐滑稽的搞笑漫画,可不能拿真实jk的此方当素材啊。不过,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 我低下头。 「……」 此方一下子停下喝冰茶的手。 看来心情好转了。 (这么说来,我好久没笑过了啊。) 突然意识到。 在被此方监禁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 我这种人竟然想要画出让读者发笑的搞笑漫画,这可真是可笑啊。 (因为想起了“笑”的心情,所以感觉自己抓住了搞笑的感觉。突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也挺有搞笑漫画风格的。) 果然与人交流是很重要的。 既可以转换心情,也可以成为创作的契机。 「虽然不会把此方当作素材,但托你的福,好像原稿能有所进展了。」 我微笑着。 「?」 此方有些不解地歪着头。 监禁第十八天 新作的原稿终于能开始动笔了。 想到了几个搞笑段子,慢慢把页面填满。 话虽如此,从起承转合来说,还只是处于起步的阶段。 「晚饭。」 此方走进了房间。 已经连敲门声都没了。 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哇啊!这不是蛋包饭吗。你真的给我做了啊。」 看到占据大半盘子的半球状黄色物体,我不禁欢呼起来。 今天的菜单是我向此方提的需求。 最近的此方对自己的厨艺越来越自信了,时不时会问我想要吃什么。 顺带一提,不是我自夸,其实我吃得还挺小孩子的。 简单但味道浓郁的食物是我最爱。 「今天的,有些特别。」 此方挺起胸膛说道。 虽说我只是随口说说想要吃,但仔细想想,蛋包饭对初学者来说,其实还是一道挺难的料理。 至少对于我来说,就没有多大自信能用蛋把饭包好。 为了做出这个,想必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吧。 证据就是,此方她那份的蛋包饭,蛋有一端破了。 也就是说,她把好的那一份给了我。 「这样啊。真是令人期待啊。而且,还给画了信息!」 我那份蛋包饭上面,有用番茄酱写着“加油”。 大概她是记得我昨天说原稿遇到了困难,所以会有如此用心吧。 「……我还注入了能提升干劲的咒语。」 此方谦虚地补充道。 「啊啊,是像女仆咖啡厅那样的?你看,就是“mo e mo e kyuun”的那个。」 真是那样的话,其实我还挺希望她能在我眼前做的。 「不是,是所罗门的魔法咒语。今天月龄刚刚好对上日子。」 像是在说“因为肉正好打折了,很便宜”似的,她用轻松的语气如此回答道。 (虽、虽然不太懂是什么,但感觉干劲挺足的。) 这么说来,她的睡衣都是些骷髅和僵尸什么的,应该是喜欢灵异相关的东西吧。 「总、总之,趁着蛋包饭还没凉赶紧开动吧!」 我把勺子插进蛋包饭。 红色的番茄酱和黄色的蛋非常勾起人的食欲。 将热气腾腾的表面稍微吹凉一下,然后送入口中。 「──恩,很好吃!这可能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吞下一口后我如此说道。 然后,我马上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太好了。」 此方微笑着,吃起自己那份蛋包饭。 我一口气扒掉一半的蛋包饭。 之后有说有笑地把晚饭吃完。 「……呼,多谢宽带。干劲出来了。托这份蛋包饭的福,感觉今天能再画多点。」 也许咒语真的起效了。 我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作业。 「加油。」 此方这么说着,张开双手,对着我摆出像是要为我输送力量的姿势。 「啊啊!我会更加努力的,等原稿完成了──」 『此方也试着去面对自己逃避的东西吧。』 说到一半的时候,我打消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我有说这种大话的资格吗? 连她的名字都是最近才知道的我,怎么能肆无忌惮地去干涉她的私生活呢? 嘛啊,虽然我现在的私人空间绝赞地以监禁的形式被此方侵略着。但是,能否以踏入她的内心来作为交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 此方等着我把话说完。 「不,没事。总之,我会加油把原稿完成的。」 我缓了一下,苦笑地说道。 「是吗……」 此方轻轻地点头,端着空盘子离开了房间。 (先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原稿上吧。就算想要向此方提出什么,至少也得把这件事完成了。) 现在的我还什么都不是。 至少,如果不能挺起胸膛,画出能称得上是漫画家的原稿的话,我会对自己说的话没有自信的。 监禁第十九天 听说只要吃下红色贝雷帽就能变成超级漫画家的我来到了眼睛村,结果拿到的是有毒的绿色贝雷帽。 「──醒」 但绿色贝雷帽其实是1up贝雷帽,于是分裂的我合体成为了完全体。 「──醒」 本来以为这样就无敌了,但没想到眼睛脸难以分辨,结果陷入交换与诡计的无bo里,这就是定额工资无限量工作的黑色动画的萌芽吗。 「醒醒!」 (恩!) 耳朵回响着巨大的声音,我的身体立刻有了反应。 「……啊,早上好。」 我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好像做了个很厉害的梦。 「已经是晚上了。还想着不叫醒你比较好,但看你好像暂停了呼吸……」 她略显抱歉地说道。 呼吸暂停综合症? 「这样啊。我本来是想小睡一会的,没想到睡得这么沉。」 我挠了挠头。 因为昨天原稿的进度非常顺利,所以一直作业到天亮前,大概这就是通宵作业的反动吧。 「你看起来还很精神真是太好了。」 此方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话说回来,你今天穿的是私服啊。」 我瞪大了眼睛。 上身是v领的黑色针织衫。 胸前印有山羊的图案。 说是山羊,但不是绘本或动画里会出现的那种可爱动物。 是一只非常写实的山羊。 角看上去很厉害,眼神很可怕。 下身的裙子也是黑色的。 格子花纹,蕾丝质地让整体看起来微妙地有些透明,让我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看。 脖子、右手以及左大腿上都戴着黑色的环状饰物。 简单来说就是一身黑。 看上去简直像是要去参加死亡金属乐队的演出会,或者是哥特集会一样。 又或者是参加魔宴前的魔女。 (果然是这类型的爱好者啊。) 这么一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穿私服的样子。 感觉很新鲜呢。 「今天有点事外出了。」 此方装模作样地说道。 「嘿诶。你要去哪里?」 「那是──秘密。」 此方用左手食指抵住嘴唇,恶作剧般地说道。 「这样啊──啊,衣领附近好像缠着什么东西,是垃圾吗?」 我指着此方脖子后面说道。 是什么呢?那看上去像是白色的丝屑什么的── 「诶?……。……。……。──!?」 此方摸了摸脖子后方。 没过多久,她的手指找到了像是线头的东西。 她把它抓起来,扭过头确认“垃圾”真身的瞬间,此方全速跑出了房间外面,并用力关上了门。 (虽然一瞬间看得不太清楚,那好像是价格的牌子吧?这么说来,难道那件私服是特意买来穿给我看的吗?) 我呆呆地目送着此方,如此思考着。 当然,这说不定只是我自我意识过剩而已。 不过,如果我猜对了,我会感到很高兴的。 「……」 几分钟后。 此方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怎样?把牌子拿下来了吗?」 「才没有那种东西。」 她插嘴回答道。 「不,但是,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急地跑出去呢?」 「……我是去拿这个回来。」 此方把藏在身后的某个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用一根棍子把两个像轮胎一样的玩意串起来的道具。 「腹肌轮?」 「没错──偶尔也该锻炼锻炼一下。」 她瞄了一眼我的身体这么说道。 「啊啊,恩。为了不让身体僵硬,有锻炼器材辅助确实要更要效率。你特意供给我买来了啊。」 「给你。」 「谢谢,我马上用一用看看。」 我接下递过来的腹肌轮。 我跪在地板上,握住把手。 让车轮部分接地,做出类似俯卧撑的姿势。 保持这个姿势,向前伸直身体,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然后回到原位。 「哦哦,感觉不错。」 比起普通的腹肌锻炼,感觉更需要用到全身的力量。 伸直、回来,伸直、回来,如此反复几次,正当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背上多了一股重量。 「──为什么会坐在我身上?」 我拉伸着胳膊问道。 「帮你锻炼。」 冰冷的声音从天而降。 和背部感到的热量形成鲜明对比。 脖子和屁股周围感到一股刺痛。 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啊,好像又有点舒服。 假指甲原来也能拿来当武器的吗。 「……是不是有点生气了?」 「我没生气。」 「是吗──那就好。」 继续问下去感觉会很不妙,所以我只好默默地继续锻炼着。 结果,直到我体力到达极限,趴倒在地上,此方才从我的背上离开。 另外,那天的晚饭还配了蛋白粉。 看来,她真的是在为我锻炼肌肉应援。 监禁第二十天 我今天继续完成原稿。 当然了,我也没有忘记同时进行画画的练习。 原稿遇到阻碍的时候,为了喘一口气以及提高画力,我会请此方来陪我临摹。 「临摹的姿势也差不多快要画完了。」 从画此方开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从正面到侧面、向后,从站姿到坐姿,几乎所有姿势都试过了。 「那么,这样的呢?」 如此说着,此方慢慢躺到我的床褥上。 「不,那里是我的床吧。」 我忍不住吐槽道。 此方偶尔会帮我替换床单,不过我还是担心会不会让她沾上我的体臭。 会觉得很臭吗? 「……一起睡吗?」 她轻轻握着手,像猫一样向我招手。 「你真敢说呢。」 最初还只是单词程度的对话,现在甚至能开起玩笑了。 「和我的睡袋交换也可以哦。」 她扑哧地笑着说。 「那就困扰了。」 钻进jk用过的睡袋里,感觉有点变态。 如果味道好闻的话会想一直闷在里面,万一是臭的话梦想会幻灭。 「那就放弃这话题继续画画吧。」 「嘛也是,确实还有新姿势。」 我放弃睡床,看向平板 。 但是,果然还是有点害羞。 为了消去不好意思,我伸手去拿起手边装着麦茶的杯子。 「咕噜咕噜──咳、咳、咳」 喉咙里有违和感。 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反射性用胳膊捂住嘴巴。 「没、没事吧!?」 「咳、咳。我没、没事。只是茶稍微流进了气管里。」 我向一脸担心的此方回答道,用衬衫下摆擦了擦嘴,继续素描。 不,我是想继续画的──。 嗝。 嗝。 嗝。 喉咙无意识地发出愚蠢的声音。 「打嗝?」 「看来是,嗝。伤脑筋啊,我的手,嗝,抖着很难画画啊。得先把这打嗝,停下来才行。」 我无法控制横膈膜的痉挛,这会让我笔下的线条扭曲起来的。 「……闭上眼。」 此方认真地说道。 「诶?为什么?」 「好了,快闭起来。」 她用不容分说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哦、哦。」 我照她说的闭上了眼睛。 从状况来看,她应该是在想办法帮我解决打嗝吧。 让我闭上眼,是要来那个吗? 难道是,要让我吓一跳吗? 她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呢? 难不成,是接吻之类的? (开ー玩笑的,恋爱漫画看多了吧,哈哈哈。) 就在我把脑中的粉色妄想在心中一笑置之的瞬间,胸口突然受到一阵冲击。 身体向后倾,后脑勺一阵疼痛。 刹那间,呼吸停止了。 (无、无法呼吸。) 想活动手脚,但不知为何使不上力。 关节被按住了吗? 「恩ー!恩ー!恩ー!」 我睁开眼。 此方充满血丝的双眼就在眼前。 在视野一端看到的是一块茶色的布。 (被、被枕头堵住了鼻子和嘴!?) 我感到了生命危险。 事到如今,我想起来自己处于被监禁的处境。 但是,就算想起来,也做不了什么。 意识逐渐远去。 (要不行了吗──) 正要放弃的瞬间,力量突然放松了。 「突、突然干什么啊!」 我甩开胳膊坐起身来。 「诶,我听说,打嗝的时候,吓一跳或,屏住呼吸就好了。所以我想,如果两种方法一起会不会效果更好,来着。」 此方有些胆怯地退后几步。 「诶!?啊、啊啊,是这样啊?嗝。」 「看来还不行。」 「嗝!」 世界失去了声音。 此方纤细的手指一下子塞进我的双耳。 感觉我的脑袋要被捣乱了! 「这、这次又是什么?」 我轻轻抓住此方的手,挣脱掉这强制的耳塞。 「听说有刺激耳朵深处的迷走神经来止嗝的说法。」 她一脸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这、这样啊。那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不过下次能先事前说明一下吗?」 这对心脏太不好了。 「我知道了──那,打嗝怎样了?」 「啊,停了。」 我擦了擦喉咙。 虽然做法有些过激,但好像确实有效。 「那么,继续画画吧。」 「啊啊。」 我再次拿起平板。 真是变成了一次在各种意义上刺激的临摹。 监禁第二十一天 「你喜欢的料理是什么?」 吃着午餐的意大利面的时候,此方突然这么问道。 「肯〇基的炸鸡吧。」 即答。 我能明白此方问题的目的是想知道我今天想要吃什么。 只是,我那想恶作剧的心情突然冒了出来,于是做出了这样坏心眼的回答。 老实说,她亲手做的料理吃多了也有点吃腻了。 此方开始下厨的日子并不长,所以菜品并没有多少。 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想要见识她各种各样的表情。 「……我去下单了。」 「不,我开──」 还没等我把“玩笑”两字说完,此方就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明明饭才吃到一半,此方就这样没有回到房间来。 显然是惹她不高兴了。 会被认为我对她的料理心怀不满吗? 但我完全没那个意思啊。 (做了多余的事啊……) 我一边后悔着,一边匆忙地把饭吃完。 看着平板,想要继续完成原稿,但无法投入进去。 为了转换心情,我试着做起肌肉锻炼,或者打扫房间,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 叮咚! 在我重复着把画线擦掉,然后再画线的动作的时候,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身体吓了一跳。 (是谁呢?──是那个吗?) 想了一下,马上就想到了。 肯定是外卖送到了。 和预想的一样,门打开了。 「晚饭。」 此方冷淡地说道。 咚!托盘被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上面放着的是炸鸡薯条套餐。 而且,令人怀念的营养食品也复活了。 「……」 此方走出了房间,然后又拿着另一个托盘回到房间。 她和往常一样坐在我的对面。 不过她横过身体侧坐着,确实能感受到她在抗议的意思。 我大口吃起炸鸡。 相当好吃。好歹是自己爱吃的东西,这不是废话吗。 像这种能直接满足食欲的垃圾食品味道,没有那么多家庭料理能再现出来的。 但是,要是表现得太好吃感觉会对不起此方,所以我拼命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嗯。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味道。」 我想办法讨好她,但毕竟是我拜托她的,总不能说不好吃,于是就变成了这种微妙的感想。 连我都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没了碳酸的可乐一样。 「……」 此方更是90度转过身去,完全背对着我。 「啊、啊ー不、不过,虽然偶尔吃一下挺不错的,不过还是敌不过某人用心做的料理啊。」 我用听起来挺特意的口吻喃喃道。 「不用操心。」 她像是闹别扭地说道。 不过她又把身体90度地转回来,回到侧坐的状态。 这,要不再推一把? 「不不,说真的。明天想吃此方亲手做的料理啊。你看,像是咖喱啊,炒饭啊之类的。」 这么说着,顺便列举了些初学者比较容易做出来的菜品。 「最近听说速食类食品好像也挺好吃的。」 她把薯条塞满嘴里,像松鼠一样鼓起脸颊。 平时此方的餐桌礼仪可是非常高雅的,所以现在这是故意的吧。 「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打算开玩笑而已。我对此方的料理没有什么不满。」 我老实交代了。 「──画我的话就原谅你。」 此方干脆地转过来面向我,用吸管喝着饮料说道。 「太好了。不过,只是画此方的话不就和平时一样吗?」 给她画素描都快成我的日课了。 「这样的话,恩,那画成彩色的也可以吗?」 此方一边低头吃着炸鸡,一边视线朝上地看着我说道。 「恩,可以哦。」 我点了点头。 「不如干脆裸体。」 「……那不行吧。」 稍微想了下,才说道。 毕竟我还没有达到能够一脸坦然地画裸体素描的忘我境界。 如果没有就算身在裸体海滩也能不勃起的精神力的话,那就没有画全裸jk的资格。真是令人遗憾。 「是吗。」 此方略显遗憾地撅起嘴巴。 饭后的素描比平时画得都要好。 虽然对此方有些不好意思,但能看到她和平时不同的表情,真是给了我不少好的刺激。 监禁第二十二天 我和此方的亲密度,毫无疑问是在增加着。 不仅是主观上的感觉,还有客观的证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锁链的长度顶多也就能让我够到起居室与厨房的门口,现在已经延长到可以让我独自去厕所的长度了。 如果说这不是她对我的信赖,那又会是什么呢? 总之,就算得到了上厕所的自由,也不能掉以轻心。 像昨天那样,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此方不高兴。 好不容易才让监禁逐渐缓和下来,要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故,破坏了自己和她的信赖关系,那就太傻逼了。 于是,我贯彻去厕所时向房间外打招呼的规则。 (呜,突然来了。) 今天对着平板作业的时候,突然来感觉了。 下腹部一股咕噜咕噜的感觉。 刚刚去小的时候还没事的,现在突然就来了。 最近都在吃此方的健康料理,所以通便的节奏还挺好的,是因为昨天吃了垃圾食品吗。 这也算是一种自作自受吗?! (可恶!明明原稿正画得起劲,结果是这边要先出来吗!) 我抱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不满,放下笔,跑向门口。 「我要去厕所!」 我飞快地说了句。 厕所宣言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像是学前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很丢人,但这也是为了自卫。 (……竟然,没反应。) 平时此方都会规规矩矩地回个“好的”或者是“请便”,今天竟然没有回应。 「那、那个,厕、厕所!我要去了哦?」 我怯生生地重复了一遍。 等了几秒,果然还是没有回应。 (可恶,要到极限了!) 「我要去厕所了!」 我这样叫喊完,打开门,慌慌张张地冲进厕所。 ……。 ……。 ……。 (哈啊……得救了。) 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排泄的快感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不仅是因为肉体从痛苦中得到解放,还能从人的尊严得到守护中感到幸福,而且精神也会被满足。 我一边品味着如此顿悟的境界,一边走出厕所。 这事还没有结束。 到洗完手之前,都还是在排泄。 用肥皂和清水把不干净的残渣给冲洗掉,不禁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不会大便的完美偶像的错觉。 这种爽快感,比在公司要多5成左右。 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心情愉悦地把手搭在通往浴室的门上。 「啊」 「哇」 果然,已经有客人先到了。 四目相对。 此方正在脱下裙子的途中。 黑色的胸罩与内裤,不由分说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对、对不起!因为我刚上完厕所,所以想洗洗手!我马上就出去。」 我闭上眼睛,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 刹那间,感觉肩膀被拉住,自己被她留在原地。 「真的对不起!像这种漫画一样的幸运色鬼场景,可能会觉得太假了,但这真的只是偶然而已!要我道歉多少次都可以,请不要捅我!」 我拼命地辩解着。 呼唤此方没有得到回应,人也不在厨房,所以理所当然能推测到她会在洗澡。 但是,虽然听起来真的很蠢,但上完厕所后的解放感让我的智商瞬间掉了30左右。 「我不会那样做的,看向我这边。」 此方平静地缓缓说道。 「好的。」 我闭着眼,180度转过身去。 能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 是在穿衣服吗? 「……睁开眼。」 「我知道了──哇,为什么还是只穿着内衣啊!?快穿点什么啦!至少也披上浴巾。」 完全没想到。 刚刚那是此方把裙子完全脱下来的声音。 「感觉不好意思吗?」 不知为何,她有些高兴地如此问道。 「这是当然的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生穿内衣的样子。」 感觉由自己说出来更加丢人,所以想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不过,我的脸被此方用双手给固定住了。 「但是,你的漫画不也画了只穿内衣的女生吗。」 此方微微歪着头。 「不,虽然是画了,但那都只是按照参考资料的内衣来画的,而且也只是二次元的画而已。像真正的女性什么的……」 「这样啊,那,要来画吗?我穿着内衣的样子。」 她挑衅地说着,右手挠着头发,左手托着胸部,摆出像是写真偶像那样的姿势。 「不,这就有点……」 我没自信能一直正视着她穿内衣的样子。 「是吗。」 此方有些遗憾地低下头。 「恩,是有点难办。」 太好了。 是放弃了吗。 还以为能松一口气了。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昨天被拒绝了裸体素描的要求,所以今天要复仇。」 开始说起像是玩笑的话。 然后,她的手指搭在了胸罩的扣子上,让罩杯轻轻松了起来。 「诶?不不不,到底是开玩笑吧?裸体哦?没有内衣、无偿的哦?」 一头混乱的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二选一。裸体,还是内衣,选一个吧。」 此方无情地选项摆在我面前,并开始想把带子从肩膀上解开。 看来她是认真的。 「额、那、那就内衣吧。」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我在网上看过。 door in the face,以退为进。 这是一种在被拒绝的前提下提出大的要求,从而让对方答应自己小的且真正的要求的心理技巧。 既然用上了如此高超的谈判技巧,那就没办法了。 只能画内衣的姿态了。 (话说,这样就可以了吧?就算选了裸体,应该也不会真的把内衣给脱掉吧?) 真相,隐藏在竹林中。 结果,洗完手的我和穿着内衣的此方一起回到房间。 然后,开始画她毫无犹豫就躺在床上的样子。 最初感觉自己非常动摇,担心现在根本不是画素描的场合。 不过,一旦开始作画,就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在意。 就像在美术馆观赏裸女像一样,虽然觉得很漂亮,但不会兴奋。 (不过,有机会能画真正jk穿内衣的样子,仔细想想,这可是非常贵重的经验啊。) 虽然不太熟悉法律,不过如果不是在美大那种地方,而是在私人空间做这种事的话,正常来说应该都会被逮捕吧。 机会难得,必须最大限度利用好才行。 (原来少女躺下的时候腹部不只是凹下去而已啊。微妙地向山丘那样,又来得更柔和点。) 此方的身体让我有了许多新的发现,光是参考二次元写真是看不出来的。 虽然漫画家有很多,但能对着真正的jk练习绘画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这么一想,我对自己的作画稍微多了点自信。 监禁第二十三天 「我吃饱了。今天也很美味呢。」 享用完法式吐司和清汤的优雅早餐后,我双手合十着。 「粗茶淡饭而已。」 此方看了眼我完事后的盘子,微微一笑,便离开了房间。 (啊ー怎么办,吃饱了就想睡。先小睡一会再继续作业吧。) 我大字躺在被子上。 闭上眼睛。 正当我呆呆地想着稿子的事情,准备把自己托付给睡意的时候。 嗖嗖嗖嗖嗖。 「呜哇。」 感觉胳膊有些瘙痒的触感,便撑起身体。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只茶色的小蜘蛛。 我想都没想就甩了甩手。 掉到地上的蜘蛛无所事事地在四周徘徊。 (让它逃到外面去吧。) 我向蜘蛛伸出手,瞥了一眼窗户──然后,我注意到了。 (不行啊,明明我被监禁着。) 自然而然地忘了。 (啊叻?这,不是很糟糕吗?我太过于习惯这种异常的环境了。) 我一下子脸色苍白了起来。 冷静想想,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不是相当糟糕? 我和此方之间的信赖关系确实是日益加深着,生活环境不断在改善,这让我没有感到必须马上逃避这里的必要性。 但是监禁第二天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寻找逃脱的可能性,但直到现在我竟然没有做过哪怕一次尝试逃跑的努力。这终究是不行的啊。 (好,今天是试着去推敲个逃跑计划吧。) 我这么想着。 「啊ー果然坐着工作很累人啊。」 首先,我假装在做体操,测试一下锁链长度的极限。 打着抬腿训练的幌子,朝窗户走去。 (果然不行啊。) 够不到窗户。 虽说锁链比监禁之初长了不少,但如果不能比现在再长个两倍,那还是很难办。 (玄关那边──就不用想了。) 玄关那边,她人就在厨房附近,以现状来说根本不用去考虑挑战一下能不能逃脱。 但是,锁链的长度本来也就只有勉强够到厕所以及旁边的盥洗室左右的程度,所以根本不会去尝试。 (那么,破坏锁链──应该是不可能的。) 这房间里没有能够破坏坚固锁链的工具。 砸在地上或墙壁上,或者是搞个叉子或勺子来撬开,都会发出声响然后被她发现。 (这样的话,向外面大声叫喊?) 这是之前就研究过的方法,但还是不行。 假设我的声音能被邻居听到,幸运地把警察叫来。等警察来到了,此方一定会慌张地拿出最近好久不见的菜刀来进行威胁吧。她本来就笨手笨脚的,要是再加上情况紧急,说不定自己会像之前那个难看的兔子苹果一样被切成碎片。 (如果此方捅了我之后警察闯进房间,她就成了犯罪者。) 这是驳回大声叫喊方案的最大理由。 (这么一想,之前此方去买衣服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啊。) 不禁叹了一口气。 此方肯定是等我熟睡的时候才外出买东西的,所以终究是没有机会。 (八方埋伏啊……等此方什么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外出时,再去尝试吧。) 以现状来说,要想靠自己的力量进行逃脱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保留这选项吧。 (结果还是只能等此方改变心意,放弃监禁吗?) 怀抱着如此朦胧的希望。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把她的意识转向外面要更聪明些吧。此方在学校那方面好像有些烦恼来着,如果能让她轻松一点就好了……为此,现在我应该集中精力的──果然还是漫画。) 思考没有任何进展,还是回到和十天前同样的结论。 不过,也有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我手上的稿子正一步步接近完成。 体感已经完成了八成吧。 但是,在高潮部分的展开中碰到了瓶颈,想不到该怎么收尾。 烦人。 (只要完成这个,就能拿出勇气了。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就能完成了……) 我的意识从逃脱计划上远去,再次划向创作的茫茫大海。 ──。 ──。 ──。 以上就是我在监禁第二十三天时,经过实际思考后,推导出的逃脱计划的大致内容。 回想起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变得很奇怪了。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啊。 比起自己受到伤害,我更抗拒让她成成犯罪者。 但是,那时的我并没有对这种想法有什么特别的违和感。 当然了,事后回想起来,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实施。 毕竟我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用力把此方按住,然后直接逃跑就好了。 例如,跟她说“我想画背影的素描”,让她露出破绽,然后用锁链捆住她的手脚,这样我就很容易发起反攻。 就算不用这样,我在白天假睡一会,等她睡着后再袭击她。 以监禁第二十三天的锁链长度来说,这样的作战应该是可行的。 但是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粗暴的手段。 这是我在无意识中,连内心都被她支配的证据。 那时的我,已经名副其实地成为此方的“俘虏”了吧。 监禁第二十四天 想不出点子。 (『行百里者半九十』吗) 就算引用谚语来炫耀自己的聪明,想不出来的东西就是想不出。 我放下笔,默默地开始做起下蹲。 (因为色情星人说“把地球上最色情的人交出来,不然讲究把整个星球都炸了”,于是主人公就被选为了地球代表。运用天生的妄想力解决色情星人提出的难题──到这里还好,问题是高潮部分。最后的试炼是“对着色情星人发情”。但是,关键的最终boss色情星人,样子丑陋得连烦恼丛生的主人公都会吓一跳的程度。有着只要直视就会让san值陷入危机的邪神外貌,还有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要怎么让主人公突破这僵局呢……) 一边坐着仰卧起坐,一边烦恼着。 (说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稿子画不顺的时候就锻炼肌肉成了习惯……) 被监禁之前,完全不会有这种事。 之前放松的话,不是看其他漫画就是打打游戏,就算活动身体,最多也就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顺便散步。 毕竟我讨厌运动,更别说是锻炼肌肉了。 现在是怎样呢。 就像呼吸一样,很普通地在活动着身体。 「吃饭。」 这时,此方拿着午饭过来了。 「啊,恩。今天中午吃得真健康啊。」 我停下了锻炼,坐到地板上。 玄米、富含钙质的咸沙丁鱼串、菠菜浸物以及夏天蔬菜的清汤。 简直像是哪家健身器材公司会设计出来的菜单。 「因为昨天晚饭的卡路里有点太高了。」 此方把托盘放到纸箱上,若有所思地歪着头。 「炸猪排?那个挺好吃的,不过今天食欲有点减退,清淡点或许比较好。」 「那就好。吃的时候好好嚼,有助消化。」 「说的也是。」 一边咀嚼一边慢慢地吃完午饭。 然后,喝着此方泡的茶,我再次看向平板。 不过,果然还是想不出什么点子。 (不过这么一想,真是奢侈的烦恼啊。一个月前,我明明还挺讨厌漫画这个单词的。) 虽说进度碰到瓶颈,但是能画出这么多,对我来说已经能算是奇迹了。 (能走到今天,全是托此方的福啊。)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能走到现在这种地步吗? 不,不行吧。 虽然是为了逃避一切才决定搬家,但如果只是普通地独自生活的话,最后还是会沉溺于烟酒之中吧。 就算不是那样,吃饭估计也是靠便利店的饭或店里的食物来解决。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至少可以想象饮食生活比现在更不健康。 (不只是身体的问题,精神上,可能这样被监禁着对创作活动反而是更幸福。) 因为身处没有网络的环境,所以作业时不会分心。 当然,就算这样那样给自己找借口,我也走不出去。 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没人会给出回应,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漫画。 (对于擅自把我监禁起来的此方竟然产生这样的感情,真是奇怪啊。这明明很奇怪……) 监禁是非常优秀的犯罪。 如果是善良的市民肯定不会原谅的,倒不如说,甚至会怨恨。 道理我都懂,但现在的我满心都是对此方的感谢,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我说。」 此方一边往茶杯倒茶,一边搭话道。 「什、什么?」 我把意识拉回到现实。 刚好在想着此方的事,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声音有点拉高了。 「有空的话,可以刮刮胡子吗?从之前开始我就很在意。」 这么说着,指了指我的脸。 「胡子?啊啊,这么说来,一直没刮来着。」 我摸了摸长满胡茬的下巴。 回想起来,自从被监禁以来我就没刮过胡子。 在别人看来,现在我的样子看上去应该很邋遢吧。 不过,在因创作而进入家里蹲模式的时候,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不过和女高中生相对来说应该不太合适吧。 「如果忙的话,不用马上刮也行。」 此方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不,现在就好。也当作是转换心情。」 我把杯子里的茶喝光,说道。 「那,我去把工具拿来。」 「啊啊。」 此方走出了房间。 「……久等了。」 回到房间的此方左手拿着热毛巾和剃须膏,右手拿着剃须刀。 乍一看,是一套很平常的剃须组合──不过。 「诶,是用那个来刮吗?没问题吧?要是失误的话还挺痛的。」 此方手里拿着的是并不是那种带防护功能的安全剃须刀。 而是理发店里大叔常用的那种刀刃外露的类型。 「习惯了。」 此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 「这样啊。」 (明明不擅长用菜刀,却擅长用剃须刀?) 我抱有这样的疑问。 嘛啊,女生在处理体毛的时候也挺辛苦的。 此方的皮肤看上去晶莹剔透,连一根汗毛都没有。或许是她在暗地里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美貌。 「那,开始吧。」 「还请手下留情。」 嘴边被毛巾热敷着。 剃须膏的泡沫感觉很痒。 「……不可思议。」 此方喃喃道。 刀刃抚摸着胡子。 金属的冰冷与摩擦的热量。 相反的触感产生了独特的舒适感。 「诶?恩?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用像是蹩脚的腹语师般含糊不清的声音反问道。 后脑时不时会感受到此方胸部那柔软的触感,让我无法集中精神说话。 「体毛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但是却被疏远、被嫌弃、被剃掉。大家都说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唯独体毛被排除在外,感觉很可怜。」 早就征服了嘴唇的剃须刀,开始向下巴的胡子侵略。 此方的舌头如同刀刃一样光滑。 虽然不知道开关在哪,但她似乎是那种对感兴趣的事会饶舌的人。 不过我也是个宅男,所以能理解这种心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想法还真是独特。 虽然我从事这创造性的工作,但感性方面却偏向正常人,所以此方会有这样的着眼点,还挺令我羡慕的。 「在这种意义上来说,胡子还算是幸运的,有时候它会因为时尚而被人留在身上。」 「呼呼,半途而废的希望有时候更显得残酷。」 此方干笑着说道。 整个脑袋都被幸福的温暖包围着。 此方的下巴搭在我的发旋上,她甜美的声音在骨传导的作用下摇晃着我的脑袋。 「原、原来如此,还能这样想啊。」 我装作很有道理地说道。 和男人说正经话的时候,不能牵扯色情(告诫)。 「……有时候,感觉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哪里位置是自己的,从哪里开始不是自己的。剪掉的头发和指甲,到什么时候为止算作是我的?剪掉的瞬间就不是我的了吗?还是说被当作垃圾扔掉、烧毁的瞬间?」 「对不起,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像这种哲学一样的难懂东西我不太懂。」 我老实地坦白了。 就算想假装自己懂,但反正我就是个笨蛋,很快就会暴露的。 最好还是别逞强。 「呼呼,我就喜欢你漫画的这种地方。」 此方声音轻快地说道。 「难不成,我被当作笨蛋了?」 「没把你当笨蛋。倒不如说,我在夸你。」 唦、唦、唦。 只有此方移动剃须刀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为什么呢。 这时,在我脑海里浮现的,是曾几何时在电视上看过的深海映像。 监禁第二十五天 原稿还没完成。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对这个又臭又怪的色情星人发情得是个怎样的逻辑。 干脆把主人公设定成拥有喜欢极度臭b的特殊癖好? 不行,这只是在逃避。 主人公虽然好色,但终究还是一般读者也能接受的癖好。 「没事吧?难道,味道很糟糕?」 此方担心地搭话道。 「恩?啊啊,对不起,稍微在想些事情。料理很好吃哦。」 我这么回答着,慌忙动起筷子。 今天的午饭是姜汁烧肉定食。虽然不能说是最喜欢,但也挺爱吃的料理之一。 「漫画那边,遇到问题了?」 说着,把姜汁烧肉卷上卷心菜丝送进嘴里。 「果然,看得出来吗?」 「因为,最近都没怎么画我。」 此方有些落寞地说道。 「啊啊,说来也是。因为想一口气画完,所以精力都集中在原稿上……其实,在最后的展开上有点不顺。真的还有一点点就能完成了,但是主人公打败最终boss的方法怎么也想不出来。」 这么说着,我喝了口加了萝卜的中华风汤水,洗去口中的油腻。 「……。那个原稿,让我看看。」 此方放下筷子,有些紧张地说道。 「啊啊、恩。可以哦。如果有什么令你在意的地方,要是可以给我点建议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轻松地说道,用下巴指了指平板。 不过,找此方商量原稿的事,不过是在表达信任她的意思,并不是在真心期待她的建议。 顶多像是悬疑剧里,用不经意的日常对话当作打破状况的线索罢了。 「我知道了。」 此方点了点头,停下筷子。然后正坐着,用紧握的拳头支撑,移动到平板那边。 虽然还只是原稿阶段,但是自己的漫画被人在近距离阅读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我把这样的内心想法隐藏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吃着饭。 仔细一想,把“主人公连不色情的东西都能对着发情”的漫画拿给jk看,这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构成性骚扰吧? 嘛啊,既然此方说她是我的粉丝,那应该没问题吧。 ……。 ……。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 我吃完饭的时候,此方也读完我的原稿,放下平板。 然后,回到我的面前。 「感谢让我拜读」 低下头这么说道。 「所以,感觉怎样?」 「很有趣。」 此方微笑着闭上眼睛,满足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只要好好构想最后的结局就好了……」 我挠着头。 「──说起来,那个敌方的色情星人为什么会来地球呢?」 「诶?」 我抬起头。 「因为,要是主人公输了的话,色情星人不就要爆破地球了吗?这样的话就不是侵略了。毕竟要是破坏了地球,不就利用不了了吗。这样的话,为什么非得特意从遥远的宇宙过来地球这边呢?我是这么想的。」 此方用拳头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思考着。 平时话语不多的她,此时竟然对我的作品如此感兴趣,这让我很高兴。 「从色情星人那一方来说,和主人公战斗的利益太少了。如果说它们只是想给地球人出难题,看他们受苦来作乐的话,那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方法才是。」 「是的。所以色情星人为什么想要和主人公战斗呢?」 她微微歪着头。 「──这我就没想过了。」 我低着头抱起胳膊。 光在考虑主人公的事,完全没有深究过最终boss那边的设定。 因为是搞笑漫画,所以没怎么在意敌人行动与动机的整合性,这么一想其实还是有考虑的价值和必要的。 「……或许是色情星人感到寂寞了呢。和许多星球最好色的雄性对决过,但谁都无法用色情的眼光看色情星人。但是,色情星人一定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渴望着自己输掉对决。所以它才找遍全宇宙,持续和不同的好色雄性对决。」 「……」 此方附和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色情星人想要被人用色情的眼光看待啊。这就是色情啊!无论外表与色情多么的相去甚远,雌性想要被人用色情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本身就狠狠色情了!」 我拍了拍膝盖,抬起头。 这样啊!是这么回事啊! 色情星人并不是在强加难题给别人。 它只是在寻找会把自己当作雌性来接受的存在而已。 这就是最终boss──色情星人的弱点。换言之,就是主人公的突破口。 「谢谢你!此方?多亏此方,我能完成原稿了!」 感激之余,我不由自主地握住此方的双手。 「诶、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方缩起身体,咕嘟道。 「啊,那个,对不起,我自顾自地兴奋起来。」 我慌忙地松开手。 「没、没关系。」 此方红着脸,再次吃起饭来。 「……那,这次轮到此方了。」 我下定决心地开口说道 。 「诶?」 「此方不是也有什么烦恼吗。像是学校的事之类的。」 如果要提出来的话,就只有现在了。 「──被发现了啊。」 此方这么说着,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泣,但又像是在害羞。 「恩,不过老实说我也没察觉到多少就是了。为什么此方基本都是在穿着制服呢?或者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学习呢?之类的。作为原稿建议的回礼,可以的话也让我听听此方的烦恼吧。」 虽然稿子还没完成,但多亏她的建议,能看到希望了。 应该可以尝试踏入她的内心那。 给别人阅读完稿前的原稿,对漫画家来说,就像裸体被人看到一样令人害羞。 既然让她看过了,那么我也应该有闯入她内心世界的权利吧──我是这么想的。 大概。 「……」 此方拿着饭碗静止不动。 「那、那个,当然了,讨厌的话不用勉强自己也行。」 我慌张地挥着手向此方说道。 「不,我说……我想说。」 这么说着,此方放下饭碗,喝了口足以湿润喉咙的茶。 「啊啊」 挺直腰杆。 「──起因只是感冒。」 「感冒?」 「没错,最初的一两天我和往常一样,跟学校联系并请了假──嘛啊,感冒正常一两天就能治好嘛。」 「恩。」 「但是,那个时候感冒恶化了,虽然第三天稍微退了点烧,但依然不是能去学校的状态。不过,那天早上,忘了是去丢垃圾还是收快递怎么的,或是做着其他事,偶然忘了跟学校联络了。」 滔滔不绝地说道。 大概是把一直积攒下来的东西都说出来吧。 彷佛平日话语很少的她像是假的一样。 「嘛啊,也是有这种情况。」 人总是会犯错。 「是的。但是即使我没有联络,学校那边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到了第四天,虽然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是有些疲倦,于是我犹豫着是去上学呢,还是以防万一,再休息一天。」 此方停顿了一下,咀嚼着冷掉的生姜烧肉。 「会犹豫就很了不起了。换作是我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偷懒。」 「老实说我也有想要翘掉的心情。不过,无意中就决定了,如果学校那边打来电话来确认我安全与否的话,就算是迟到也会去学校。你看,就像小学生“只要走在人行道白线上,考试就能拿100分”那种抱有祈愿的感觉。感觉有点孩子气。」 说着,此方腼腆地垂下视线。 「也不是嘛,我偶尔也会做出“如果能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作品就会再版”之类的事。」 当然,这种祈愿的结果就从未应验过。 「不如说这是很可爱的占卜呢。而我只是把自己的决定交给第三者,是卑鄙又懦弱的做法。──但是,那一天果然也是没有来自学校的联络。于是,度过了周六日,来到周一,想着总该去学校了吧,就准备好书包,走到家门口。」 「了不起呢。」 「才没有了不起。因为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我几天没有去学校,也没有人在担心我。就算我不去学校,谁也不会在意。没有朋友。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去学校的呢。我突然想不明白了。然后,我变得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去学校了。」 此方喃喃说道,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恩ー去学校的理由吗……。说的也是啊。虽然这听起来是稀松平常的意见,像是拓宽未来的选择、上大学、或者是成长为大人?等等的。不过嘛,毕竟我自己也是选择了漫画家这种收入不稳定的职业,所以也摆不出一个出色大人的样子来对你说教。」 我很惊讶自己竟然这么顺理成章就说出漫画家这一名号。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漫画家的身份。 即使现在没有作品在连载,我还是再次承认了自己是一个漫画家。 「漫画家是一个出色的职业哦!但是,我没有想要做的事情。我家大概,如果不奢侈消费的话,就算一生不去工作也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所以像这种常有的理由,我不太能共鸣起来……当然,我也明白这是奢侈的烦恼。」 「不是,也不用这么在意……出生在有钱人家不是孩子的责任。我觉得对孩子来说,是有权利最大限度地利用这种被给予的环境的。」 毕竟把孩子生在这个世界上是父母的独断,所以能用就用呗。 「是吗……」 此方快速地眨着眼睛,暧昧地微笑着。 「是啊──不过,恩,我不太清楚此方的学校,只是再怎么说学生缺席一周,应该也会联系家长吧。」 我把胳膊支在纸箱上,手扶着脸颊说道。 实在是难以想像千金小姐学校会对自家学生如此漠不关心。 「我觉得应该是联络过了。可能在第三天的时候,家长的手机里就有来自己老师的电话。然后,我想那个人一定会用“这是家里的事”或者其他学校难以介入的理由拿来当适当的借口。」 「为什么是推测形?」 「因为母亲不太回家,生活节奏也对不上。」 冷冷地嘟囔道。 「这样啊……」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中立地点头附和着。 虽然对此方的家庭环境非常在意,不过话题似乎要折回去了,所以还是不再深究。 但是,我明明是在说“保护者”的事,但此方只提及了母亲。 那就是说,此方和父亲,不是死别,就是比“不常回家的母亲”还要疏远。 「啊,但是,不要搞错。现在不是在狡辩,我确实是想去学校。你看──『雨粒没有它自己所想的那么自由,但是如果混入河水之中,总有一天也会流出大海。』」 「这是我漫画里的台词啊。真的是我的粉丝啊。」 我腼腆地说道。 「在怀疑我?」 此方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 我知道自己也是有女性读者,但是从没想过会有如此美少女的jk粉丝。不过,如果我的漫画能让此方的心前进的话,那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不是,我不是在怀疑。因为我的作品是在男性向东漫画杂志上连载的……对不起,请继续。」 我伸出右手,催促着她继续说。 「……恩。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一旦决定要去学校,又突然害怕起其他人的目光。被附近的人搭话的话该怎么办?同学是怎么看我的?之类的。明明是讨厌没被谁注意到才不去上学的,现在却害怕被谁注意到。越往后推迟,越感到害怕。」 此方用筷子夹起卷心菜,但夹到一半又放回到盘子里。 「这样啊……这种心情,我懂。我的话,不是学校,而是漫画呢。如果一天不画的话,第二天就应该画的心情就开始变得沉重。不是单纯的两倍哦。而是像指数函数那样直线上升。」 「……」 「对不起,有点装模作样了。因为看到此方有在学数学,觉得明明都是个大人了却什么都不知道感觉有些羞耻,于是就随便说了一句。」 我垂下视线,为了缓和凝重的气氛,用略带玩笑的语气如此说道。 「呼呼,哪里装模作样了──不过,你说的没错。『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比谁都要遥远,所以我最初的一步比谁都要慢。』」 自嘲地说道。 「我知道此方是我的粉丝了。所以不要再引用漫画里的台词了,总感觉很不好意思。」 我用双手捂着脸。 「是吗?明明很帅气……」 此方有些不满地喃喃道。 「总之,如果此方有想去学校的意思的话,那就努力试试吧。当然,我既不是老师也不是精神科医生,所以给不了什么有用的意见。但如果是为了让此方上学的话,有什么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提供帮助的。」 「不,不,这就不用了。你不是还有漫画的工作吗!」 她摇了摇头。 「这是你为我的漫画出点子的回礼啦。对了,就是那个什么,像是粉丝福?之类的东西。」 我用不用介意的轻松语气对此方说道。 「认真的?」 此方试探地问道。 「恩,请让我报答你。」 我深深地点头。 「是吗……──那,能陪我做做复建的上课模拟练习吗?」 此方皱着眉头问道。 「可以哦。额,我来演同学好吗?话说,我来演老师的话好像有点难。感觉好像很用脑的样子。」 嘛啊,我都成年了,现在还来演高中生感觉有够奇怪的。 (不过,我也才二十来岁,应该勉强能算作是年轻人的年龄吧?毕竟样子看上去也算是童颜。) 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恩恩,同学吗。」 此方喃喃自语着。 结果,此方忖度了一番。 「上课的科目是?」 「英语,或者是音乐。」 「理由是?」 「英语的话可以两个人一起朗读教科书,音乐的话可以合奏……我特别不擅长这种集体学习的科目。」 一边忙着用筷子收拾掉剩下的饭菜,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二选的话,音乐吧。」 虽然不是很擅长音乐,但英语感觉是完全不行。 「那,先来换衣服吧。」 「嘛啊,真实性是很重要呢。不过,你有准备学生制服吗?」 「我的制服──借你冬装的。可能稍微有点热」 恩? 「额,穿此方的制服?我?」 我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假思索地确认道。 「没错,可以的话。」 「额,我姑且看起来,还是个男性吧。」 「我的学校,是女校。」 此方有些尴尬地说道。 这是毫无反驳余地的理由。 因为是上女校的练习,所以如果不是女同学的话,练习就不成立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我就穿上此方的制服吧。」 我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可说不出不行啊。 这也是为了此方。 必须心甘情愿地忍耐。 「谢谢你──恩,那我先把餐具收拾了。」 此方收拾餐具,然后把制服拿来。 之后走出房间,开始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概是在找上音乐课的道具吧。 在此期间,我穿上此方的制服。 (……好像能穿上。) 当然,衬衫的扣子只能扣到下方第二颗的程度,腰部有点紧,裙子的拉链也是半开。 如果我是女高中生的话,从样子看上去多半是个痴女。 (话说回来,总感觉一股很香的味道。) 当然了,我知道那是洗衣粉或是柔顺剂之类的香味。但是一想到这是此方穿过的制服,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好,请多指教。」 此方打开门走进房间,向我鞠了一躬。 她胸前抱着一个比吉他盒小两圈的东西。 看来练习已经开始了。 话说回来,此方对同学也是用敬语的吗。 「恩,这边才是。我刚刚从公立转校过来,所以还没有习惯这所学校。所以可能会给你添麻烦,还请多多见谅。」 我站起来,轻轻举起一只手回应道。 我的人生就只是一个平民。对千金小姐学校的事情完全不了解。 于是,干脆就设定成“突然转校到千金小姐学校的平民小女生”。 「没关系,我也不擅长──距离发表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来练习吗?」 「恩,来练习吧。」 「……那」 此方把盒子放到地上,打开。 从里面拿出来的乐器,让我睁大了眼睛。 (小提琴!?) 因为是音乐课,我还以为最多也就是竖笛或者是口风琴之类的。不过也是,千金小姐学校嘛。也是有这种事的。 「那个,我刚搬来,还没有买乐器。所以我用声音来附和可以吗?」 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来伴奏吧。」 此方点了点头,开始拉起小提琴。 我不知道此方的演奏水平放在樱叶高中里算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我听说要让小提琴发出声音是很难的一件事。看她演奏起来完全没有间断的样子,应该不是初学者才对。 话说回来,这开头── (这不是我那部动画化作品的op吗?) 「……课堂上也能用动漫歌曲的吗?」 「面向初学者的话,吉卜力和迪士尼的动漫歌曲是定番。」 此方一脸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吉卜力和迪士尼的话那确实是这样没错。」 我苦笑着。 虽然同样属于动画的范畴,但我的作品完全不是能奥斯卡的东西。 (竟然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当然了,就算是原作者,也不是说能唱好自家作品的op的。 但是她那闪亮的眼睛让我屈服了。 「『破碎的那一页上,是潦草的地图。我把它塞进口袋里,却忘记了。』」 我拼命提高音量。 要是邻居过来投诉,该怎么办。 「……」 此方像是在担心我这边,不时满足地点头,继续演奏着小提琴。 我也像是在回应她似的用力演唱。 ……。 ……。 ……。 结果,音乐课上了整整五十分钟。 最后连ed也要唱出来,感觉自己的身心都筋疲力尽的。 「有、有稍微帮到你吗?」 我擦了擦喉咙说道。 「恩,谢谢你。打起精神了。」 此方一边把小提琴放回到盒子,一边回答道。 「那太好了。」 我自然地露出笑容。 (结果,这真的能算是去学校的练习吗……) 老实说,也不是没这么考虑过。 不过此方看上起挺开心的样子,那就这样吧。 「那个……以后、还能、再陪我练习吗?」 「可以哦。为了能在任何时候陪此方练习,我明天就把原稿给画完。」 如此宣言着,我面向平板 。 虽然疲劳感还在,但心情很舒畅。 有种原稿最后的部分能够顺利完成的预感。 监禁第二十六天 「我吃饱了。」 吃完吐司和煎蛋的简单早午餐后,双手合十。 「粗茶淡饭而已。那,我先收拾了。」 「恩,感觉今天会很忙呢。」 平时吃完饭后都会有说有笑的,但感觉今天此方好像有些着急。 「有吵到你吗?因为你说今天预定会完成原稿,我想着准备特别豪华的菜单作为庆祝。为此,我准备了很多东西。」 她飞快地说道。 看上去干劲十足的样子。 我倒没觉得有多吵,不过她这么一说,好像从早上开始厨房那边就传来沙拉沙拉的声音。 「啊啊,是这样啊。谢谢你。今天确实是预定要完成原稿的。如果赶不上的话,总感觉不好意思。」 「是吗……不过就算没完成,庆祝还是能庆祝吧?」 此方一边拿起托盘,一边微微地歪着头。 「为什么?」 「诶?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吧?」 彷佛是说着“难以置信”的样子睁大眼睛。 「啊!是这样啊。这么说来,今天是我生日来着。」 我不禁愕然。 看来我埋头在原稿中,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要庆祝一下。」 「确实,这样的话,哪边搞砸了都没坏呢。」 微笑着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要是这样都完成不了原稿的话,那就有点丢人了。) 进度已经进入到收尾的阶段。 我拍了拍脸颊,重新打起精神。 拿起笔画起最后的场景。 重新审视台词和演出,从头再读一遍。 ……。 ……。 ……。 「──好,完成了!终于、终于。」 放下笔。 像是在高呼万岁一样用力伸个懒腰。 彷佛看准了时机,《太阳落在远山》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已经傍晚了啊。 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 「此方,我完成了哦,原稿。」 我拉了一下门把手,从门缝中探出头来说道。 「太好了!──啊,这边还有不到十分钟,你稍微再等一下。」 穿着围裙的此方转过头来说道。 手上拿着胡椒磨。 砧板上放着看起来很贵的牛肉,等待着开火的时机。 「恩。」 我点了点头,回到房间。 明明没有喝酒,却莫名有种发呆的感觉。 创作虽然很痛苦,但完成一项工作后带来的成就感,总伴随着一股陶醉。 「让你久等了。」 没过多久,此方拿着托盘出现了。 牛排的蒜香勾起食欲,切片的法棍上放着奶酪,旁边还有沙拉和玉米汤,以及草莓蛋糕。 这些料理整齐地摆放在纸箱上。 简陋的纸箱与豪华的晚餐,这种不协调的组合感觉还挺有趣的。 「这些料理,辛苦你了。」 「恩──恭喜你完成原稿,以及生日快乐。」 此方拍手说道。 我也配合着她,轻轻地拍手。 「恩,谢谢──然后,我说,那个。」 说到这里,我感觉有些结巴。 「……什么?」 「额怎么说,那个,可以的话,如果是庆祝的话,希望不是制服,而是私服──可以吗?」 视线形迹可疑地到处看,好不容易才表达出自己的请求。 「!」 此方睁大了眼睛。 「你看,因为此方基本都是穿着制服的,所以私服的话感觉会有种特别感──不行吗?」 我用余光窥视着此方的表情说道。 「不是不行!我现在就去换衣服!马上回来!」 此方一边哼着鼻歌,一边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 没过多久,穿着私服的她回来了,那样子超出了我的期待。 包裹着她身体的,不是之前那一身黑色的、魔女般的衣服。 是白色、青春的洋装风格连衣裙。 正因如此,就算说是在哪家高级酒店的餐厅吃晚餐,也完全没有不自然的感觉。 「还有这样的私服啊。」 「毕竟我好歹也是一个大小姐。」 她侧坐在地板上,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 「很适合哦。」 「突、突然说些什么呢。来,趁着肉还没凉掉,快吃吧。」 此方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拿起刀叉。 如果是刚被监禁的时候,要是看到此方手上拿着这种能当作凶器的道具,我一定会有所警惕,但现在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也是──我开动了。」 我也拿起刀叉。 虽然肉还有些红,但没有筋,所以刀很顺利就能切下去。 用叉子叉起来,放入口中。 好吃。 虽然只用盐和胡椒做了简单的调味,但是吃起来很不错。 感觉嘴角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不过遗憾的是── 「如果你想喝酒的话,红酒,我有冰着。」 此方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可以吗?」 「毕竟是庆祝──啊,不过为了不让你喝太多,只有半瓶。」 竖起食指说道。 「感激不尽──话说回来,明明还没成年,竟然能买到酒呢。」 「因为,用的是你名义上的卡呢。」 「这样啊,我都忘了。」 这样有说有笑着。 快乐的时间转眼间过去了,眼前的盘子很快便清空。 悠闲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那个,能让我看看,完成了的原稿吗?」 此方缓缓地开口说道。 「恩。」 「谢谢。」 此方面向平板。 「不客气。」 我拿起剩下三分之一红酒的杯子,默默地等着她。 ……。 ……。 不久,此方抬起头,说了一句。 「完美。」 喃喃自语道。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完美,但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拿不出比这更好的了。」 「……稍微等等。」 此方走出房间。 然后,马上回来了。 手上拿着的毫无疑问是我的手机。 「给。」 她慢慢地递给我。 「可以吗?」 「恩。」 「这样。」 简短的回答。 尽管如此,她的心情也是传达到了。 我双手接下手机。 太好了。 这样就能把原稿发给编辑了。 「──我也有事情要报告。」 此方挺直腰杆,正坐着,郑重其事地说道。 「是什么呢。」 「……。……。……。我、明天、决定去学校看看。」 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也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这样啊,恭喜你。」 我平静地说道。 现在如果用各种各样的词语来夸大其词地称赞她的话,感觉有些虚伪。 「恩──只是,长时间不在家的话,发生什么也无法进行对应。所以──」 此方走到这边,弯下上半身。 飘来一股花的香味。 「没有这个会更好点。」 有些寂寞地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茶色的钥匙,插进我的项圈里。 咔嚓。 锁链掉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七分的安心、两份的欢喜以及一分的寂寥,萦绕在心头。 我一直有个疑问,现在终于明白了。 此方监禁我的理由。 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作为漫画家重新振作起来。 「……路上小心。」 我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对她微笑说道。 「这招呼打得也太快了。」 此方可爱地撅起嘴巴。 「也是。不过此方出门的时间,我应该还在睡觉──快点回来,再给我戴上项圈吧。一个人待着的话,感觉很快就会堕落。」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好好休息一下吧。」 「啊啊。感觉今天应该能睡得很香,稍微有些醉意了。」 「……晚安。」 「恩。晚安。」 就这样互相问候,微笑以对着。 就这样,我又老了一岁,此方和被监禁的我之间的扭曲关系也结束了。 现在,两人重新开始的新关系该怎么命名呢? 我仍未知道。 没过多久,此方端着两人份的托盘,开始在厨房洗碗。 我把平板里的原稿转到手机上,然后发送给编辑。 然后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双脚走向盥洗室,匆匆刷牙。 转进被窝。 睡意马上就来了。 监禁第二十七天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上十点。 和预想的一样,她已经不在了。 纸箱上简单写着“冰箱里有早餐”。 我慢悠悠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放着一个用保鲜膜包着的盒子,里面有两个饭团和煎鸡蛋。 往杯子里倒麦茶,把盘子放到平常的托盘上。 (柴鱼片和、海带吗。煎鸡蛋是咸汤汁卷类。) 我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洗脸、刷牙、洗澡,整理一下仪容,之后就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了。 (啊,这么说来,昨天的日记忘了写了。) 想起来这事,打开平板。 打开伪装成标题是“灵感记事本”的文件夹。 (恩,“监禁第二十六天”──等等。) 写到这里,我停下了笔。 我想都没想 就写成监禁第二十六天了,这标题合适吗? 我明明已经不是处在监禁状态了。 (嘛啊,算了。统一感很重要。) 随随便便就这样决定了。 话说回来,这日记本来是为了不让自己对时间的感觉在监禁生活中变得奇怪才开始写的吧。 这样的话,就算不写也没什么吧。 不过,嘛啊,写日记也不是什么坏习惯,那写到自己感到厌倦为止吧。 悠闲地思考着,认真写下笔记。 即便这样,一小时就写完了,然后又变得无所事事。 (再睡一觉吧。) 再次爬上床。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很懒惰,但总比又开始吸烟喝酒要好吧。 ……。 ……。 ……。 * * * 醒来的我看了眼手机。 (恩──已经十九点了吗。) 有点睡过头了,感觉有点发愣,我晃了晃脑袋。 房间里依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此方,这怎么说也有点晚了吧?不,如果有社团活动的话,这个钟点还没回来也不算奇怪──对了,用手机联络的话。) 这时我停下了滑动手机的手指。 仔细一想,我完全不知道此方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邮箱地址或者是sns账号名。 换句话说,我完全没有她的联络方式。 (恩ー我知道学校的名字,地址的话查一查应该就能知道,毕竟是千金大小姐学校吧?那种地方,我这种连亲戚都不是的成年男性是不可能突然跑过去找人的啊。) 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完全就是要报警的案件啊。 恐怕那里也会有保安在,要是发生什么骚动的话,会给此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嘛啊,应该也回到实家那边了吧。此方知道我的sns账号,我sns也公开了招募工作用的邮箱地址,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应该会从其中一个途径和我联系吧。) 因为此方关注我sns的程度都到了能从里面发现我的生日,这应该不会有问题。 (恩,我担心过头了。明天一定会回来的。) 我乐观地如此思考着。 (好久没有自己做家务了。) 一边往电饭煲放米,一边如此想到。 这段时间,一直过着被此方宠爱的生活。 (多少也得恢复些自主性吧。) 用冰箱里的剩菜随便做点料理。 不过,不怎么好吃就是了。 看来此方的厨艺已经超过我了。 洗衣服、洗澡、整理积压的未读邮件。 时不时翻翻sns,等待她的联络,但依然没有。 结果,到了换日的时间,依然不见此方打开玄关的门口。 (此方没事吧……) 抱着一丝的不安,转进被窝。 但是不太能睡着,于是去去厕所、喝点牛奶、做些简单的锻炼,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等到我的意识终于放松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三点了。 监禁第二十八天 醒了。 我撑起身体,环顾房间。 (还没回来,吗。) 依旧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上完厕所,洗手。 虽然知道没意义,但还是忍不住打开浴室的门往里面看,或者走到玄关,从门镜往外看。 但是,即便做了这些自我安慰的行为,现状还是不会改变。 煮了白饭。 下个鸡蛋拌着饭吃,大口大口地把早餐吃完。 把茶碗放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 拿起海绵,擦去蛋黄迹。 呯咚。 规律的流水声中夹杂着电子音传到耳边。 (有信息!是此方传来的dm吗!?) 关上水龙头,把海绵扔一边去。 用衣服擦了擦手,打开房门,拿起手机。 (不对,是邮件啊……)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邮件图标,我不禁垂头丧气。 不过,当我拉下图标,看到邮件标题的瞬间,我立刻挺直了身子。 『re:关于新作原稿 二阶堂日向』 (……回复比预想的要来得快啊。平时的话,明明最快也得要三天来着。) 枯燥无味的标题旁边写着发信人的名字,是我熟悉的责任编辑。 这是我第二期待的人发来的联络。 我盘腿坐到地板上,解开手机屏幕锁,打开邮件。 瞬间,邮件的正文满屏显示着。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再次睁开眼睛。 『平日承蒙您的关照,我是fureaic的田中遥。我已经拜读了您的原稿。没想到老师竟然会画搞笑漫画……老实说我非常惊讶。个人来说更希望看到恋爱喜剧,嘛啊,也算了,毕竟弊社秉承着“只要有趣,什么都行”的信条。那么长话短说,从结论来说,要想把这份原稿就这样提交到会议上,我认为相当严峻。理由的话,坦率地说,不能引人发笑。当然,每个人会发笑的感觉是因人而异的,所以我认为不能以自己的意见来下判断,所以我也请了其他编辑来拜读,但得到的意见基本相同。用黄段子来比喻的话,就是”还没有彻底丢掉羞耻“。既然是搞笑漫画,如果不能在耻的部分进行升华的话,在商业上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待遇。有一位编辑评价道”感觉像是在看着一个初中生不停说着自己刚学会的黄段子一样“……另外,最近搞笑漫画的主流,至少会以强烈个性主人公的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展开,以三人左右各具个性的人物俯瞰视角轮流讲述故事,所以在同时代性的意义上来看,该作品在商业上也是非常严峻。然后,虽然主人公的塑造让我感受到其拥有的热情,但恐怕没有按照老师的意思,塑造了一个令人嗤之以鼻、难以带入到角色。老师的角色所编织出的抒情台词,虽然很符合战斗漫画的世界观,但我认为和搞笑漫画的契合度不是很好。以上,虽然写下了相当严厉的话语,不过和以前与老师商讨时收下的原稿,那种话语逻辑完全说不通的状态相比,已经好多了。我很能理解老师在新作不能顺利开展的时候,想要画出奇特故事的心情。但是,我认为老师漫画的魅力,在于一心一意追求率直而又细腻感情的姿态。我想看到的是老师的王道作品,而不是邪道。因此,还请老师再次静下心来,,正视自己的优势。不是恋爱喜剧也没关系,期待能充分发挥老师个性的原稿。无论如何,都还请您多多关照。』 我放下手机,让它滑到地上。 邮件后半部分,泪眼朦胧的我基本没怎么看清楚。 但是,我只知道。 (哈哈哈,又被驳回了啊。) 发出着奇怪的笑声。 声音里浓缩了自嘲、悔恨、不甘心。 (全部都只是我在自我满足吗?是这样吗。是这样对吧。) 编辑的指摘写得很长,主要指出我的作品“太多装模作样的描写、过于自以为是、缺乏客观性”。 或许是这样没错。 这次的原稿完全没有考虑过商业性,是凭气势画出来的作品。 (当然,我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通过……) 只是,我没想到会受到如此严厉的评价。 我觉得自己画出了最棒的原稿。 但是,仔细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再说了,如果我的品味正确的话,就不会被驳回这么多次了。 (虽然此方对这个赞不绝口,不过也是啊。仔细一想,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编辑。) 此方的感想终究只是一介读者的意见。 而且,她还是我的粉丝。 评价当然也会比较宽松。 会信以为真的我实在是愚蠢。 应该考虑打个折扣的。 (总感觉,有点累啊。) 一下子躺了下来。 完全提不起劲。 不知从哪里传来性急的蝉鸣。 简直就像是我一样。 ──嚓咔嚓咔嚓咔。 在这最糟糕的时候,从玄关那里传来了声音。 我撑起身体。 用衬衫擦了擦脸,面向玄关。 我的失败就只是我的失败。 不是此方的错。 她能够重新上学,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能因为我个人原因给这件喜事泼冷水。 「欢迎回来。」 我努力摆出笑容,开朗地说道。 「我回来了。」 此方把书包放在玄关附近的走廊上。 「回来得真晚呢。」 「……对不起。」 脱下皮鞋的此方走进房间,走到我面前,深深地低下头。 「不是,不用这么道歉啦。而且,久违的上学,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我笑着说道。 连我都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没多少感情。 「──我,没有去学校。」 此方这么说着,闭上眼睛,瘫倒在地上。 「诶?」 「我、我走到学校那里了,真的。但是,在校门前被认识的同学搭话了,没能好好回答,然后腿软了。上课的铃声响起,然后感到非常害怕,于是我逃走了──明明得到了你的应援,我感觉自己很丢人,又感到非常抱歉,所以昨天没有回来。」 此方哽咽地述说道。 「──这样啊,那我们彼此彼此呢。」 我喃喃道。 这并不是字面意义上能保证是积极的东西。 倒不如说是微妙地包含着阴暗与喜悦的黏质般泥泞。 「诶?」 「原稿,被驳回了啊。」 我淡然地说道。 「怎么会……明明那么有趣。」 现在的我无法坦率地接受她这番话。 不如说,甚至有些生气。 「不,才不有趣。所以才会被驳回。所以才会被指摘得体无完肤──对不起,明明此方给了我这么多帮助。」 我低下头。 打从心底里感到丢脸。 这就是我现在的实力。 「我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像我这样,完全就……」 此方用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尴尬的沉默支配着整个房间。 「……有什么意义呢。」 蝉鸣中断的时候,我小声说道。 「诶?」 「此方没能去学校,我的原稿也被驳回了……这样的话,我们一个月的监禁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只剩下空虚。 就算我失败了,但只要此方能去学校的话,那还有救赎。 但是,像这样两人都失败了,这个相遇便变得毫无意义。 这样只不过是败犬之间的互舔伤口罢了。 没有任何生产性,也没有任何未来性。 「呐、呐……」 此方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伸出手。 「抱歉,稍微让我一个人待会。」 我背对着她。 刹那间,此方的表情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胆怯的眼神,颤抖的嘴唇。 那毫无疑问是受伤的表情。 但是,即便我知道这一点,我也没能附和她一句话。 现在我正竭尽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 脚步声渐渐远去。 传来关门的声音。 我晚饭没有吃、澡也没有洗,就这样盖上被子。 彷佛回到了和此方相遇前的自己一样。 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监禁第二十九天 早上醒来,此方已经不见了。 (去哪里了啊?) 一瞬间,视线想要追寻她的身影,我摇了摇头。 (是回实家了吗?──说来也是,毕竟我拒绝了她。) 极度后悔。 去盥洗室洗脸。 她用过的牙刷不见了。 杯子也没了。 (私人用品都带回去了吗?) 拧开水龙头,双手接水喝。 用过的杯子没了,所以没办法。 不仅如此,睡袋、银制托盘、高级餐具,甚至是垃圾,此方存在过的痕迹全都消失无踪了。 不过,消失的只是她的私人物品而已。 房间的一角放着我的背包,里面还留着笔记本电脑和存折等贵重用品。 (真是彻底啊──不过说起来,此方这样的女高中生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她只是我的妄想而已?) 消失得如此彻底,不禁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应该不会吧。就算再怎么失落,连此方的存在都开始怀疑,那我也太过失礼了吧。) 甩甩手,把水甩干净,把无聊的想法一笑置之。 想着去便利店买个早餐,于是走向玄关。 坐在走廊上,刚把脚穿进鞋里,突然注意到。 (不,这真的能一笑置之吗?冷静想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如说,假如此方是我的妄想,那很多事情都说得通。) jk粉丝偶然地出现在我倒下的地方,一边照顾我,一边为我的创作活动应援。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存在吗? 不如说这其实是妄想还来得更自然吧? (但是,既然是妄想的话,应该没必要拿着菜刀威胁我,把我监禁起来吧。来个猫儿女仆侍奉我还来得更合理吧?) 我顶着玄关的无机质混凝土思考着。 (难道,这是反映我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一个月前,我的脑袋就变得相当不正常。 我自己也有意识到,编辑也委婉地说过。 无法画漫画的精神状态以被菜刀威胁、被用锁链监禁起来的形式具现化了。 这么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是,洗衣机和冰箱都是此方买的,这些东西应该还在才对。) 我把鞋子放在玄关,返回到房间。 像是在确认触感似的,打开冰箱的门。 里面基本没有什么食材。 (啊,不过账单上写的是我的账户啊。虽然此方说过是“我们的”,但至少名义上还是我的。) 也就是说,没有客观证据能证明不是我自己订购的家电。 (如果是此方买衣服的那家店店员的话,应该会记得她的脸──不过,我也不知道此方去的是哪家。其他网购也全都是快递放门口的。) 我也不认识除我以外,能证明此方存在的人。 我甚至没见过此方和我以外的人接触到场面。 (去学校问问的话──不是,学校也不会把在籍学生的情报告诉给陌生人吧,我睡糊涂了吗?) 我握紧拳头,敲打了下紧闭的冰箱门。 好痛。 毫无疑问,这是现实。 (如果此方是妄想的话,那肯定会称赞我的原稿啊。因为,全都是自卖自夸啊。会受到编辑如此差评也是理所当然的。) 回到房间,打开平板。 重新审视一遍,真是糟糕透了。 全都是我的独角戏,也是自以为是的原稿。 真是不想意识到的假说啊。 但是,一旦意识到,就不能当不存在。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着此方的不存在。 (如果,此方真的是我的妄想的话──那就永远见不到她了吗?) 最坏的想像在脑海中掠过。 心脏像被泼了一盘冰水一样。 不可能见不到此方的。 我讨厌这样。 我绝对不愿意这样。 就算她只是我创造出来的幻觉,我也想要见她。 (──为什么我会想要见她?为什么我会这么执着她?想要跟她道谢?还是说,想要跟她道歉?) 不,不对。 如果是感谢她在我的创作活动上提供帮助,那我已经过做过好几次了。 如果是想要道歉的话,一开始就不要摆出那么赌气的态度就好了。 是这样啊,其实我──。 (不知不觉,此方已经在我心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我注意到了。 这是我现在最真实的心情。 我只是,想要向此方传达这种心情。 噗噜噜噜噜。 像是呼应身体的颤抖一般,手机响起。 (sns的dm?) 打开。 发信人的帐号名是空白的。 正文只有两个字。 『迟到。』 附件只有一张自拍。 大概拍得很着急,照片只拍到口罩以下,而且还有些模糊。 但是,我不会看错。 (是此方!她不是我的妄想!) 安心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方,太好了 !你去上学了!」 我笑着看向天花板。 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或许,现在的心情比第一次获得连载的时候还要高兴。 (对、对了。回复。快点,快点把我的心情传达给她。) 我的手指焦急地反复在屏幕上滑动着,结结巴巴地把文章罗列了出来。 就这样,点击发送──在这之前,我的食指停在了距离屏幕1毫米的地方。 (这真的好吗?此方一定是拿出了非常大的勇气去学校的。而我,只是这么一下点击就能完事了吗?) 不,这不行吧。 这不是我的全力。 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小说家。 是漫画家啊。 传达的方式,果然还是只有漫画。 这是我能向此方表示的最大的诚意。 而我,现在应该描绘的物语是── (……『被女高中生监禁的漫画家的故事』) 只有这个了。 不需要什么原稿。 也不需要什么点子。 回忆,全在自己的脑袋里。 没能对此方说的、想要对此方说的、应该对此方说的,我要全心全意、坦率地描绘出来。 这只是短篇漫画。 也只是一个愚蠢青年的主张。 (这么说来,此方有说过来着。) 『可以的话,请把我当作素材吧。』 我想起了她以前说过的话。 虽然当时我一笑置之了。 (真的变成了她说的那样呢。) 我苦笑着,放下手机。 打开平板,建立新的空白页。 我已经画不出其他别的东西了。 不过,这样也好。 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剩下的是希望。 监禁第三十天 昨天没睡过一觉。 然后,今天也不打算睡觉。 既没有被菜刀威胁,也没有被锁链锁着。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这个窗户被关上的房间里面对着平板作业。 为了证明和此方的监禁生活不是毫无意义的,我把自己监禁起来。 连做早餐的时间都觉得浪费,我把生鸡蛋和水一起灌到肚子里。 感觉脑袋和笔尖融为一体。 身体快变成将想像具现化的工具。 不觉得痛苦。 也没觉得快乐。 真正投入的时候,会忘记一切。 画画。 画画。 画画。 现在的话我也可以挺起胸膛地说。 我是漫画家。 即便被世人遗忘也好。 即便不被编辑认可也好。 即使这样,我也是个漫画家。 只属于此方的漫画家。 监禁第xx天 到底过了多少天呢。 我只是一个劲地画漫画。 在疲劳和睡魔的折磨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而与之相呼应,在二次元展开的故事正进入高潮,和现实交叉着。 不久,我的“现在”与纸面上的“现在”完全连接起来了。 不会有合适的happy end。 也没准备戏剧般的bad end。 不存在结尾,只是没做处理而已。 要是拿去参加新人赏的话,毫无疑问是落选的。 故事的最后,是主人公凄惨而又柔弱的独白。 『如果能被允许的话,我想和此方再见一面。』 加上毫不掩饰的想法后,我放下了笔。 (完成了,此方。这就是我的漫画。) 我把为自己唯一重要的人画的漫画,发送到她的账号上。 (不知道此方会不会看。就算她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即便如此,心里还是充满了谜一样的充实感。 (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就看此方的了。) 如果这样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说到底,我就只是这种程度的漫画家而已。 四肢无力。 不久,强烈的疲劳感向身体袭来,彷佛地球的重力增加了一样。 我一下子躺在铺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上。 监禁第az天 醒来,在鼻子快要碰到的距离有着美少女的脸容。 「此、此方!?──早、早上好。」 后脑有柔软的触感。 当我意识到自己枕在她膝盖上的瞬间,全身僵硬了起来。 「咕嘶,已经是晚上了。」 此方摸着我的头,偷笑着。 「诶,是这样啊。那,额,晚、晚上好?」 改口说道。 毕竟熬夜了好几天,变成这样也正常。 「恩,晚上好。」 此方微笑着,回以问候。 「总之,我很高兴你能回来。」 我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是吗──话说回来,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 此方挠了挠头发,尴尬地说道。 「诶,但是,你的私人物品不是全都没了吗?」 「啊啊,那些啊。毕竟你倒下的时候,情况紧急,所以我才从我家那里弄来一些东西。但仔细一想,感觉很恶心 ,于是就全部拿回去了。」 「感觉很恶心?」 「恩,因为是从家里拿来当,感觉就像借父母的东西一样,心里冷静不下来。这个家里能放的,只能是“我们的共有财产”。」 她双手合十,做出做梦少女一般的表情说道。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彼女の理屈に納得するかはともかく、私物を持ち去った訳は理解した。 「没错。不过从结果上来说,让你误会了也许是件好事。因为,多亏这样,我才能收到那么美妙的礼物。」 此方淘气地笑了。 「恩,额、额那个,这么说来,你看过我的漫画了对吧?」 我目光游移地说道。 画的时候没感觉,睡醒冷静下来后,突然感到不好意思了。 仔细一想,我所做的行为,简直像是在生日当天把自己写的歌当作生日礼物的音乐家一样,这不是超痛的行为吗? 当然,我一点都不后悔,但是该害羞的还是会害羞。 「看了。」 此方闭上眼睛,深深地点头。 「那么,有什么感想吗?」 「我很高兴。」 一脸恍惚地喃喃道。 「哈哈,不是很有趣吗?」 「因为,我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吗。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倒还好,但要我说故事“很有趣”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吧。」 此方皱着眉头腼腆地说道。 「确实,说的也是。」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 「不过,能知道你的心情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我也认为能够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你真是太好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我也知道了你其实有在用色色的眼光看我。」 「……对不起。」 我双手捂住脸。 好像找个洞钻进去。 至少应该重头推敲一遍的。 画得太老实了。 「我没所谓哦。」 「诶?」 「就算用色色的眼光看我。」 这么说着,把我的双手移到一边去。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可、可以吗?」 「可以哦。当然了,更进一步的也可以。」 「这、这算是犯罪吧。」 「不暴露的话就不算犯罪。」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逐渐靠近过来。 我闭上眼睛。 噗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这一瞬间,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给我读读空气啊。) 噗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一开始还想着无视掉,但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接一接比较好哦。」 「恩、恩。说的也是。」 我撑起身子,拿出手机。 (二阶堂编辑打来的?有什么事吗?) 我一边惊讶着,一边将手机滑向童话。 『老师!恭喜你!总编读完后决定刊登到本刊上了!』 「诶?你在说什么?」 面对责任编辑突然传来的祝福,让我不知所措。 『又来了,我读过原稿了哦。『漫画家被女高中生监禁的故事』。就是这个!要的就是这个啊!能充分发挥老师风格的优秀作品!充分表现出漫画家原稿进展不顺利的苦恼的真实性,被大小姐女高中生一边监禁一边照顾的幻想系剧情平衡感也刚刚好。恋爱喜剧的话也符合现在的市场,这边推起来也容易。』 责任编辑兴奋得滔滔不绝。彷佛至今为止的盐对应都是假的一样。责任编辑对漫画的反应非常真实,甚至到了露骨的程度。大概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吧。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幻想,那个女高中生现在就在我眼前。 「谢、谢谢 。」 话虽如此,如果被编辑发现了事实而被通报的话,会让我很困扰的。所以我只能配合着随便点点头。 『是的。然后,总之先以短篇的形式放出去看看情况。如果读者的反馈好的话,我想能直接转成连载,请问可以吗?』 「好、好的!请多多关照。」 我顺势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的理由。 『太好了!那么我先回去开会,失礼了。详细情况之后会给您发邮件的!』 「好的,谢谢你。」 我隔着电话低下头,然后挂断电话。 「奇怪了。难道是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把原稿发给编辑了?」 把手机放进口袋后,我歪着头。 「啊啊,那个。我替你发给编辑了。那么棒的漫画,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话,会是人类的损失。」 此方理所当然地说道。 「哈哈,太夸张了──不过,此方……谢谢你。」 我深深地低下头。 梦寐以求的东西,托幸运女神的福,轻而易举地落到我身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作为粉丝,这是当然的。」 此方骄傲地挺起胸膛。 (此方回来了,我作为漫画家也看到了未来的光明。我真的可以遇上这么幸福的事?) 事情发展地过于顺利,反而让人不安。 ……。 ……。 ……。 恩?话说回来,等等。 「话说回来,,此方是怎么知道编辑的邮箱地址的?责任编辑应该没有sns吧,而且,如果此方是发送人的话,为什么会联系我的呢?」 我抱起胳膊思考着。 「诶?编辑的邮箱地址,只要看看邮件就知道了。之所以会联系你,那当然是因为我用你的邮箱发送到,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呼呼呼,难道你睡糊涂了?」 此方调侃地说道。 「哈哈哈,这样啊。因为是用我的邮箱发送到,所以肯定是给我打电话。」 我被此方逗笑了,就这样接受──一转认真。 不,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此方,你是怎么进入我的账户的?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连邮箱的密码也设置成生日。」 虽然在sns的简介上是写上了邮箱和“工作招募中”几个字。 所以,此方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邮箱的秘密是google自动生成的。 因为我很怕麻烦,所以根据google的推荐选了随机密码,然后保存在浏览器里。 或者是,只是四位生日数字的话,作为密码来说安全性太低了,甚至都不能当作密码来设置。 不过,如果是用我的笔记本电脑的话应该是可以通过浏览器发送邮件吧。不过,此方出去的时候,她把我的东西都留在这房间里了。 「那个!真是让我辛苦了一番。你真是认真呢。走路的时候也不玩手机,外出的时候也基本不看手机的。完全就是室内派,只有需要买东西的时候才会出来走走。」 此方彷佛正中下怀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骨子里就是个家里蹲。」 为了引导她继续说下去,我适当地配合着她。 「不过,每月的28号,鸟之日就另说了。你最喜欢吃那家连锁快餐的炸鸡呢。只有28号那天你会外出,在店里吃饭。所以,只要那个时候你会摆弄手机。然后我设法拍下来你手指的动作,进行分析,解开屏幕锁。不过,不能碰到你的手机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所以当你在书店掉手机的时候,我感到了命运。」 此方用陶醉的语气,飞快地说道。 (从我掉手机开始,到她把手机送来中间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不过仔细一想的话确实很奇怪,因为她就排在我后面。) 我一直以为她是慌慌张张地追上来的。但既然她排在我后面的话,我手机掉地上的时候应该马上就能发现,然后当场捡起来还给我,这还来得自然。 「换句话说,此方就是那个时候骇入了我的手机,重新设置了密码?然后,因为我是自动保存的,所以没注意到这件事。」 密码就像屏幕上那样『?????????』隐藏着。 也就是说,和密码一样,只要把安全设定里的其他设备登录警告给解除掉,然后再把重新设置的通知邮件全部删除,这样我就不知道此方骇过我的手机了。 当然,如果仔细检查一遍登录记录的话应该就能明白。但是在没有经济损失的情况下,不可能逐一确认的。 毕竟我可是会把银行账户密码用生日来设置的粗心男人。 「没错!多亏这样,我更接近你的心了。只是追踪sns的话,只能知道你的外表。只有理解和贴近你创作时的痛苦、绝望,才是真正的粉丝!」 此方用没有一丝罪恶感的语气宣言道。 「你能这么为我着想,我很高兴。」 我隐藏着内心的想法嘀咕道。 为了掩盖紧绷的脸颊,我努力地扬起嘴角。 (等等。这样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难道此方并不是“偶然发现我倒下,然后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的笨拙邻居粉丝”,而是“伺机把我监禁起来的狂热跟踪狂”?) 背脊一阵恶寒。 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这一定不是疾病引起的症状。 (也就是说,我给那样的跟踪狂送去了类似告白一样的漫画吗。是这么回事啊。) 吐出去的口水咽不回来。 覆水难收。 我不能把按照我自己的意思画出来的漫画当作无事发生。 内心感情变得乱七八糟。 多亏此方我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这是事实,我也非常感谢她。 我认为温柔、笨拙但又努力的她很有魅力。 这种感情并不是谎言。 但是,和我被她迷住的心情一样,我现在害怕着她。 「啊,对了。晚饭得热一下才行。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吧?得好好注意身体哦。毕竟身体就是本钱。」 她把嘴唇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啊啊,说的也是。一个人生活的话生活节奏一定会变得乱七八糟。」 我无意中附和道。 「呼呼呼,不行哦──不过放心吧,我会在你身边的。」 这么说着,此方从地上捡起,我们两人羁绊的证明。 正如曾几何时我所期望的那样,项圈再次束缚在我的脖子上。 她的笑容,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现在的我无法判断。 (从今以后,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无法控制这种悬在半空中的感情的我,目送着此方走去厨房的背影。 『漫画家被女高中生监禁的故事』 这个类型,似乎还没有确定下来。 后记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不是初次见面的,好久不见了。我是穂積潜。 非常感谢您阅读『漫画家被陌生女高中生监禁的故事』。 正如许多人所知道的那样,本作是以きただりょうま老师在sns上连载的插画作品为基础来创作的。作为读者之一,我曾经想过这部充满魅力的话题作品,“一定很快就能在商业上进行推广”。但是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负责将这部作品改编成小说。 据说近日きただりょうま老师亲手绘制的漫画版也将发售。不过本作作为同时期先行发售的事,让我深感重责的同时,也感到非常光荣。 对我来说,我将尽自己权利展现这位令人着迷的女主人公的魅力。如果能将我的想法传达给各位读者,我将非常高兴。 那么,请让我在此先向各位相关人士表达谢意。 首先,对既是原作者,同时也是本作插画担当的きただりょうま老师表示深深的谢意。可以说,如果没有きただりょうま老师的话,就不会有本作品。换作是平时的话,我必定会穷尽我的词汇量来说明插图的精美之处,但是只有这次我什么都不会说。请各位“鉴赏”封面的此方。比起我拙劣的赞美,插图更能雄辩地说明此方的魅力。 然后,非常感谢责任编辑的べーさん老师。べーさん老师从众多作家中提拔我为这部优秀的作品进行改编。不仅如此,对还不成熟的我给予了准确且简洁的指正,为提高本作品的完成度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今后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最后,对参与本作品的所有人,以及,阅读至此的你,献上衷心的谢意。 那么,如果还有下卷的话,期待我们下次再见,这次就先告辞了。 初次见面,我是きただりょうま。 非常感谢您购买了“漫画家被陌生女高中生监禁的故事”。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在sns上投稿的timelne漫画能被小说化。 这一切都多亏了发来邀请的担当老师,以及寄予期待的各位读者的福。 对我来说这也是第一次获得的经验,非常高兴能把这作品创作出来。 另外,关于内容方面,希望了解过原作的读者以及第一次阅读本作的读者,都能乐在其中。 那么,再次感谢为这个企划造势的各位。 我心中的此方酱一定也为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