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听到你的声音～无法忘记的那个夏天～》 引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oolbar6396 翻译：coolbar 明天的事情谁都为无法知晓。 虽然每天充斥在开心的事情之中，但是隔着屏幕，世界上不知名的人的去世依然在静悄悄的发生着。 即便悲伤的消息传来，会令人神伤不已，但是，如果关掉了屏幕，就会忘掉了吧。但是—— 假如，我们认识的人去世了呢？ 假如，知晓了亲近的人命运呢？ 那天，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那个想要和命运抗争的夏天的日日夜夜，我无法忘怀。 ——忘不掉。 第一章 初夏消失 六月一日、晴。 明明天气预报说，已经渐渐进入了梅雨季节，可是清澈的天空的却像是可以看到宇宙尽头一样，碧蓝无垠。一丝一毫都见不到梅雨的气息。 我把双臂扶在教室的窗框边，将下颚倚在手臂上。干燥的风呼呼地拂过脸颊，痒痒的，长发随着风温柔地舞动着。 好喜欢下学后的教室。 空无一人的窗边做着现在这样的事，感觉像在广阔的海面上漂浮着，被解放的感觉环绕着。虽说从未体验过，但是一定是那种感觉吧！ 远处，运动部的口号声音如波浪一般传来，此起彼伏。走廊里嬉闹的学生们发出像小鸟一样喧闹声，叽叽喳喳的。从校门走出去的学生们，像流动的海面上的驶往各自家乡的小船，时而跟随，时而分离。 各种各样的人的声音，各种各样事物的声音，各种各样的人，如同缩小音量一般慢慢地从学校消逝而去。真想就这样，感受着风的吹拂，一直到晚上。 明明已经时近黄昏，太阳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强调着自己的存在。即使闭上眼仍然能感觉到那强烈的光线。 「阿，咲希？你还在吗？」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看去，是穿着吹奏部绿色衬衫制服的神藤亚弥，正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长长的头发束成了一绺，贴身穿着的t恤，凸显着亚弥令人嫉妒的玲珑有致的身材。画着淡妆，让眼睛显得看起来更大，美艳的嘴唇绘制出一条美丽的半弧。 每次和亚弥见面，都会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这是一种在无时无刻都能清晰感受到的变化。 与之相反，我虽然和她发型相似，但是身高比她低，也不像亚弥一样擅长化妆。哪怕是使用同一款口红，每个人都会说，“怎么会那么的不一样呢？”……深受打击。但是，虽然羡慕亚弥，我却不嫉妒她。一直以来都受到她的帮助。今天我一不小心忘了写家庭作业，她还利用宝贵的课间休息时间，让我把答案抄了下来。 虽然同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但是对我来说亚弥就像姐姐一样的存在。 「这就回去了，亚弥是因为有社团活动？」 我关上了窗户，依依不舍的风嗖地一下吹散了我的刘海。 「忘带东西了。按理说是放在包里了」 亚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桌子里寻找着，“咦？”突然，她焦急地望着里面。那副腿大大地张开的模样，约么着只有女子高中生才会做出来。 「没有啊，满心以为肯定会在桌子里的」 「稍微整理一下嘛，会引起雪崩的」 看着肩上背着包的我，亚弥不服气地鼓起来脸，把堆积到一起的教科书放到了椅子上。 「话说，咲希不能这么说其他人的事情把。分明是一个比我都悲惨的人」 「我最起码还是知道东西在哪里的」 我迅速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桌子，大概是差不多的水平。把自己的事情丢在一旁，却给别人提出忠告，我们常常做这样的事情呢。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互相吐槽，亚弥也早已习惯了，说着「诶」，眼睛瞪得大大的。 「嘛，女高中生大概都这样吧。有男生在就不会这样乱糟糟的，阿，找到啦！」 亚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将印着猫形象的一个透明文件夹晃来晃得示意给我看，大概是压在最里面了吧，文件夹一半的地方被压得变了形，本来该是笑脸的猫脸歪歪斜斜的，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太令人吃惊了！你忘记带乐谱，就去了社团活动吗？」 亚弥高中一入学就向吹奏楽部提交了入部申请，好像她从小学开始就已经开始参与了，入学时我也被劝说过，但是我一口就回绝了。 话说回来，我在初中的时候，在朋友的劝说下加入过料理部。尽管社团活动本身，从基本的料理到制作色拉酱都很开心，但应对前辈时的束手无策，至今记忆犹新。也正是由于对前辈摆架子的样子感到厌烦，高中时决定不加入任何社团，迄今都一直遵守这个原则。 高中一入学，我和亚弥就成为了好朋友，午饭也一起吃，休息日也常常一起出去玩。亚弥吹奏楽部的定期例会，我也去过。我们也约定好了从暑假开始去一个补习班。 与外界看上去的完全不一样，和亚弥呆在一起感到很开心，这对于中学时代没有什么好朋友的我来说，她的存在是我能开心地享受高中生活巨大的理由吧。不，实际上一定是这样的！ 不仅是选择了同一所高中，更进一步的是连续两年同班，感觉我把一生的命运中的好运气都用光了。亚弥对我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阿，再次想到了命运，这个从很久之前就最害怕的词汇。 把一切都归结为命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如果一切都是命运决定的话，那么过去发生的事情、甚至于未来要发生的，都是从最初就决定好了一样的感觉。 「那么就这样！」 不知为何，抱着文件夹的亚弥没有向门口方向走去，却向我走了过来。我稍微有点不好的预感。 亚弥的茶色秀发像是钟摆一样摇摆着，然后站在了我的面前，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那么，名侦探亚弥登场了。」 「不要发出那样的声音哦。没有比我更喜欢推理的女高中生了！」 大概她是没怎么看过的以名侦探为主人公的动漫吧？可又不能说出来，只好摆着手。 「推理什么的多虑了，比起这个，社团活动要来不及了哦，早点回去吧。」 「呼呼呼，你这是在拼命掩饰什么呀？果然很可疑哦」 完全引火上身了，亚弥学习很是出色，据说也是吹奏楽部的下任部长提名者。 她闪耀的明亮的样子令人憧憬，但是唯独喜欢推理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让人无法满意。 很久之前，兄妹间流行过推理类的游戏。非常棘手的是，亚弥的推理，猜中的时候非常多，迄今为止，同班同学的考试分数，甚至是暗恋对象都能直截了当地说出答案来。 面对警惕的我，亚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把脸凑了过来，像是想着什么偷偷地笑着。 「让我猜一下，加藤咲希你要从这里去你的奶奶家，她的名字是加藤时乃。」 「那是很平常的事情吧。请别把这个叫做推理」 由于双亲都在工作，平日里晚饭就是在奶奶家吃的，明明就是知道的，但是亚弥依旧皱起了眉头，显然这理由在她这里是行不通的。她从鼻孔里哼的一声，露出了更加调皮的神情。 「原本呢，放学的时候就理应去奶奶家的，可是今天到现在还在这里，简直就像计算好了时间一样，我的推理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是——」 「到此为止！」 我双手并拢，拼命地遮住了亚弥的嘴巴，她终于闭住了嘴。 亚弥耸了耸肩，向后面的门走去。我控制着不露出自己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走到了走廊上。 亚弥自然而然地和我并排走着，侧脸都是相当漂亮的人呢。招人怜爱啦、美人啦、用日语完全无法好好地表达出来。我的脑海里，只有酷、性感、这些单词来形容。 这么说来…… 「要去见男朋友？」 春天的时候，亚弥大概是遇到了命运中的邂逅。去年秋天，和相邻男校的文化祭聊过天的男孩子，在上个月初偶然地再次见面了。 「讨厌，要记住好朋友的男朋友名字呀！骑月孝弘，还要我说几次才行？」 「哦哦……是呢是呢」 「咲希对没兴趣的事情一点都记不住呢。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孝弘君今年即使是要高考，也找时间来见我，这事情我不想强迫你哦」 我们的影子映在了墙上，就像四个人在一起行走。 恋爱后的亚弥比以前更光鲜亮丽，刚开始和她在一起还很开心，但最近有点过于光彩夺目了。 虽然我已经做好打算，要支持好友的恋情，但是对于新出现的人物还是没有习惯他的存在。 「直到现在我对亜弥有了男朋友这件事还是没有实际的感觉呢」 ——亜弥从我身边拉开了距离。 最近，这样的话经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那么下次我们四人约会怎么样？」 「诶？」 突然提案，令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室内鞋在地板上发出了急刹车般吱的一声。 「我和孝弘君、咲希和奏太同学。四人一起去喝茶怎么样？」 为什么奏君的名字会出现，我本想这样回复她。但是，这要是说出口的话，亚弥会把我的恋心直接用言语彻底挑明了吧？刚才的推理结论，恐怕就是这件事。 「不要，怎么可能那么做啊」 虽然被我秒速否定了，亜弥却说着「这样啊」，不知想着什么的样子，把手拍得啪啪响。 「大家一起去喝三ヶ日町橘子汽水怎么样？」 和喜欢的人喝三ヶ日的橘子汽水，恋爱就会顺利——在我们女子高中生中流传着这样的传说。三ヶ日町特产蜜橘也是又甜又好吃，还做成了果汁在贩售。 不过传说什么的，也是命运论的一部分。我是这样认为的。说到底那样的事情就不可信。 我加快了脚步，一下追上了亜弥并超过了她，在台阶前停住了脚步 「好了啦，好了啦，你看，音乐教室在那边哦」 我用手指向了向上的楼梯方向，亜弥放弃般的叹了一口。 「真是的，咲希太顽固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喜欢的人，却什么都不做，太浪费了。就连我也不仅仅是因为命运的邂逅才进行交往的哦」 「正因为如此，亚弥有在努力呢！我已经听了上百次了哦，但是，我和奏君不是这样子的。那个我也说了上百次了，那么，明天见啦」 我把话一口气说完后从楼梯上跑下了去。 「明天见」 顺着亚弥回复声音的方向，我扭过头来，最后笑着挥了挥手。 迄今为止都没有意识到的吹奏部练习的声音再次传进耳内。我逃跑一样的快步走向了出口，换上了出门的鞋子。 走出了外面，太阳比刚才更加西斜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和亜弥在一起是开心的，好朋友这种关系是不会变的。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无话不谈，高中生活因她的存在而变得光彩夺目。即便如此，但是自从亚弥有了男朋友，一点点地在发生着改变，我也是发现了的。 亚弥口中，“孝弘君”的名字说得越来越多，我们之间的共同的话题也在逐渐减少。在这座不大的城市中，与文化祭上见过的男生再次相见，这种事情可能性很大，就是因为互相在意才会记得住。 那些事情，是不能和恋爱中的亜弥说的，虽然我们无话不谈，但是最近渐渐地不能够说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多，这种隔阂令人心情烦躁。 「到底怎么回事呐」 我小声嘀咕着，像是冬天重新回来一样的冷风，再次吹动我的头发。 命运什么的，我压根不相信。 因此，十七时二十二分，我在高中附近的巴士车站是『偶然』的事情。那些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人们，是因为附近有大学。 「喂、咲希」 我扭过头去，所以，被叫到名字也是单纯的偶然的事情。 叫我名字的是伊吹奏太，他见到我开心的眉开眼笑地跑了过来。比我柔顺好多倍的头发染成了栗色。明明过去是短袖短裤的打扮，自从变成大学生之后，变得稍稍成熟了许多。身高每次见面都会发现长了不少，现在不抬起头，视线都无法相交了，不过笑起来时候一闪而过的虎牙，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没办法，只好重新排队了，就这样我走出了队伍，到了最后面。 「嗨～」 我自然而然地打着招呼，我觉得我的语气控制得恰到好处。 「今天学校放学了嘛？话说，是归宅部嘛？」 奏太嘻嘻地笑着。是一直以来我所见到的独特的笑容。 「我可是加入了委员会的」 「啊啊，我记得是整理整顿什么的？」 奏太一边挽起衬衫的袖子，一边向我打听着。视野的尽头，渐渐西城的斜阳映入眼帘。我们所在的浜松市尽管是行政中心，但还是一个边缘的乡下城市。聚集了大学和高中的学生街，到了晚上就没有人了，是一个生活在白天的城市。 从市中心通勤的学生，可以乘坐天龙滨名湖铁路在西鹿岛站换乘前往滨松站，所以乘坐巴士的都是从当地上学的人。而乘坐巴士通勤的人，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再往前走一走，坡道就多了起来，所以骑自行车上学的人也很少。 「不是整理整顿啦，是环境整备委员会。最初觉得看着轻松才加入的，结果事情多的要死」 「分明比谁都不喜欢整理，居然还是加入了」 「啰嗦死了！是奏君过于较真了啦」 奏太笑着穿的衬衫依然是整理得笔直。 平时晚饭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一起吃，只有周二住在对面的奏太和他的爷爷也会过来。因此，奏太在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就会来到这个公交车站。一小时只有两趟公交车，所以同一个时间段从学校里出来的话，就可以坐同一辆公交车。 到头来，这种见面是借着偶然之名的必然。绝对才不会是什么命运。 巴士缓缓驶来，我们上了车。奏太经常会坐在后排的位置上。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我的旁边，无聊地玩着手机。 “不知道今晚要给我做什么，我饿了。” 奏太从来没有改变过。 从小时候起，一到奶奶家就会说些毫无意义的话。因为会把时乃的名字叫成“时奶奶”，尽管如此，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叫奶奶这个绰号。 因为我只有弟弟，所以称呼奏太是“奏君”，把他当成哥哥一样看待。这个称呼也是我独有的特权。 「反正就是煮什么东西之类的吧，偶尔会想吃一些好吃的肉」 ps：原文食いたい 食べる（たべる）和食う（くう）都是吃的意思 只是现代来说，用在人身上时，后者显得比较粗俗，一般为男性用语，女性不太使用。 就像表示好吃也有两种说法おいしい和うまい うまい也是显得比较粗俗，多为男性用语。女性一般使用おいしい。 听见我的牢骚，奏太瞪着我。 「你啊，怎么用起来男生说的词，姑且你还是个女孩子吧」 「男女用词差别的那种事情是歧视，对于女高中生来说，这样反而是很普通的哦」 「好好，失礼了」 我快速瞟了一眼奏太，他正哑然地把脸扭向窗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只敢在他不看向我的时候偷偷地窥视他的脸。在他身边的时候，努力装作意识不到这些一样采取冷淡的态度，事后却是一个人的夜里又会反复回想起。 恋爱啊恋爱。 为什么我会意识到了这份感情呢？就是因为这份感情的存在，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欢笑打闹，为了让他稍稍觉得我好一些，花在头发上的时间也渐渐增加了起来。 为什么他无意中的笑容都令我心动不已？他宽厚的手掌，修长的腿，侧颜或者是发梢，为什么都会让我感到心口阵阵悸痛？ 假若我将自己这份心意说出来的话，应该就再也不会见到奏太了吧。 这也是一定的事情吧。 公交车里人不少，但是大家都用相同的姿势，默默地玩着手机，车厢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聊天的声音，宛若世界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一样，我喜欢这个时间。 「那个，我听说有研讨会」 奏太刚才一直在聊大学里的事情。我一边兴味索然地点着头，一边将视线落在手机上。无论如何，这么做都显得太冷淡了，于是我关掉了手机的画面，望向了车外，一路上路灯的灯光，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我已经是大二了。嘛，咲希都已经是高二学生了。那个爱哭鬼咲希变成大人了呐，真是好呐，这个说法真是不错」 「我说，爱哭鬼就是多余的话啦！」 「明明总是哭个不停地叫着“奏君”，一哭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真是不容易呐。说起来，最近好像不怎么哭了」 「我不会轻易哭了啦！」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呢！而且，正因为奏太在我的身边，我才可以安心的哭泣。 我把说不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奏太按下了巴士的停车键，我迅速地收拾东西，打算站起来，肩膀却被用力地按住了。 「停车前都不要动，前面有转弯」 就是这种地方，奏太的可恨之处。我完全无法还嘴，闷闷不乐地看着嘻嘻傻笑地奏太。 奏太从来没有想过，那只放在肩上的手的触感，又会令我无数次回忆起吧。 恋爱是多么残酷啊。喜悦和苦闷混杂在一起，最后被悲伤的颜色所支配。 明明是喜欢奏太，却不能让他知道。这种恋爱的结果，我不知道。我之所以讨厌类似命运一类的词语，是因为我自己知道只能满足于此的现状吧。 下了公交车，夜色已经笼盖这座城市。四面八方传来虫鸣像是音乐会一样交织在一起。 这一站，下车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今天要怎么办呢？」 我一边把书包重新背上，一边装作无意地着奏太。 「咲希呢？」 「我要回家把书包放下。奏君去叫伊吹爷爷一起来吧。」 从我家到奶奶家徒步只需要五分钟，奶奶家对门就是奏太家。奏太很久以前就开始和爷爷两个人住在一起。 「是啊，今晚一定要提醒他别喝太多。」 「嘛，一周只喝一次酒不是挺好的吗？听说平时又不喝酒。」 迈开脚步，我家的房子在昏暗中依稀可见。这周围的农田要比房子多很多，就像是人类和大自然借来的空间住着一样。班上的同学都希望考上大城市的大学，我却希望在这安稳的城市中一直生活下去。 「咲希对爷爷过于好了啦！总是笑着听着他说话，所以每周回家之后我还要继续听他讲过去的事情。」 尽管嘴上说着不满的话，奏太的脸却开心地放松了下来。 在昏暗的环境中，终于敢鼓起勇气看着奏太的脸了。 「那么待会儿见咯」 奏太轻轻挥手后离去的背影，迅速地隐藏在了夜色中。 我拿出钥匙，进家后关上了门，终于感觉到自己做回了自己。虽然之后马上就能见面了，但我已经开始想念奏太了。 这份感情，明明消失就好了。 我越是这样祈愿，恋心就会愈加强烈。 「你这个王八犊子！」 在我刚要拉开奶奶家玄关拉手的瞬间，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声呵斥声。 「又吵架了呀？」 奏太一脸惊讶地走了过来，他从头到脚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看着就像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一样。 「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嘛。」 奶奶一生气，就会用方言大声骂人王八犊子，简直就是怒火晴雨表一样的存在。 「不是，谁是王八犊子啊。挖一挖自己家的院子，怎么也说三道四啊」 「还问挖自己家院子有什么不好？净是干些不成体统的事情！」 「我都说了，是迫不得已才干的啊！」 伊吹爷爷方言也是严重到不输给奶奶的程度，对我来说好多都听不懂了。我们穿过狭长的走廊，打开了门，里面的两个人终于停止了争吵。 「奶奶我回来啦。伊吹爷爷，欢迎，欢迎呢！」 虽然我是没有被这样训斥过，但是伊吹爷爷、父亲被怒斥那是频频能听到的。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走了进去， 奶奶一瞬间收起了凶神恶煞般地神情，换上了开朗的笑容 「欢迎回家小咲希，也欢迎奏太，欢迎！」 奶奶身高和我相同都是155厘米，但是一直以来，她看起来显得更高一些。总是穿着洋服，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打扮。头发几乎每个月都会去烫染，所以，外表上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七十岁的老人。 往往一说到岁数大的老年女性，传统印象中就是穿着和服的样子。但是，奶奶的品味比妈妈都年轻时尚，今天的碎花裙子也是格外地鲜艳。 奶奶如往常一样系好围裙，手法娴熟地做着料理。 「爷爷坐下吧？」 听到奏太的搭话，伊吹爷爷勉勉强强地回答了几声，坐了下来，脸上依然余怒未消。伊吹爷爷也是那样，常年穿着白衬衫和长裤，冬天的天冷地时候会在外面加一层外套。 奶奶家的房子是房龄四十年以上的老平房。即便如此，厨房兼起居室的房间壁纸是苔绿色的，家具被涂成了藏青色，就连暖炉也是毫无意外的按照国外装修方式安装着。 据说屋子里的装修是在爷爷去世后不久，重新委托施工方装修的。当时父亲有些反对，奶奶无视了他。 从厨房通向室外的出入口也用墙封上了，取而代之的是，墙上开了几扇小窗户。客厅里甚至安装了小型的吊灯。 『比起传统的和式装修，我更喜欢欧式装修。爷爷在那边的会生气的吧』奶奶爽朗地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爷爷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也没有什么记忆。留下的只有一张传统的日本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男人留着八字胡须，有着粗粗的眉毛。如果看到这样的装修，的确看起来会生气的样子。 奶奶大概到现在都喜欢着爷爷。过去爷爷喜欢用的玻璃烟灰缸依然放在桌子上。顺带说一嘴，不允许客人使用！ 「奏太、这个炒一下」 「好的呦」 奏太麻利的洗了手，系上了准备好的围裙，开始做饭。十分庆幸的是，没人对我说“该做饭了！”大家估计早就死心了吧。 我喜欢坐在餐桌边看着奶奶做饭的样子，穿过雾气腾腾的另一边，美食就像魔法一样依次制作了出来。 是的，从我的角度来说，奶奶就像是魔法师一样的存在。 奏太把切成了一口大小的鸡肉放进平底锅，发出了滋拉的一声，肉的香味很快就四溢开来。我装作摆弄手机的模样，偷偷观察着他。 每周在周二一起晚餐的聚会，是由伊吹爷爷以以确认安全与否的名目发起的。最初对此感到厌烦的奶奶现在也是习惯了的样子。 奶奶和伊吹爷爷几乎总是在吵架，但是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就算怎么吵，第二天又会像没事人一样。 制作料理的声音和收音机的声音混在一起，传入耳中。奶奶不喜欢电视机，但喜欢听收音机。那台收音机是一台极其罕见的大型机器，如果是普通人家，会把它像电视放在电视柜上吧。 收音机从早到晚，一直在播放着节目，而奶奶的头脑里就像有节目表一样，遵照这节目表时间咕噜咕噜地旋转着按钮，收听着想要听到的节目。 这会儿正播放配合着低沉的解说词的古典音乐，伴随着收音机的杂音一起传了过来。 「小咲希、伦君在学校？」 做饭时升起蒸汽的对面，奶奶向我问道，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因为没在家，估计是在学校吧？」 「那么我先把晚饭包起来，你给带回去」 伦是我的弟弟，上到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不再去周边的学校了，现在在读夜间高中。他也不是家里蹲，在家里正常的出行、说话，也会出门，好像是也有朋友。 为什么不去上学了，我也问过他。但是伦仅仅也就是回复了我一句『那里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过母亲说过是因为和班主任起了争执的原因。 一开始我还是十分担心的，但是乐天派的双亲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伦去夜间高中上学的事情。嘛，我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商量过了吧 伦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开始留长发，说话的遣词造句也发生了改变。事到如今，与其说是弟弟，我倒反而显得更像是妹妹。想来就是这样的。 「父亲周末想去城里买东西，伦也想一起去，他想约奶奶一起去。」 「好啊」 「之前说过想买夏天的衣服吧？顺便大家在中午一起吃个饭」 「是啊」 奶奶的「是啊」就是知道了，但是和我没关系的意思。 「说到底您是不去是吧？」 「就是这样呢」 这次是肯定的回复，唉，我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偶尔也一起出去玩一次嘛」 「因为天天都会见面，这样就好了呀。而且，芙奈果酱也是常常会见到的呀」 妈妈和奶奶的关系非常好，周日的时候会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或者去寺庙里面转一转。 「对了，和奈果酱说一句，下次我想去岩水寺。啊，我打电话就好了」 「太好了，岩水寺我也要去」 「幸太郎有什么去的必要啊」 「好久没见了嘛。什么时候去？这周或者下周都有空。查一下天气预报再决定吧？」 伊吹爷爷一边优雅地捋着胡子，一边十分在意着答复着。我私底下认为，身材高挑，穿着西服衬衫的伊吹爷爷比谁都适合这个欧式装修的家。 阿，奶奶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奏太也发现了的样子，向我递了个眼神，轻轻地点点了头。 「嘛，那就算了」 我赶紧转换着话题，但是已经迟了。奶奶啪的一声，把筷子摔进了水槽里。 「所以，幸太郎有什么要去的必要？讲给我听听」 「岩水寺的台阶很多，因为担心时乃才决定要去的」 「担心？」 「你忘了你在地里面跌倒的事情了？再怎么看起来很年轻，也别忘了我们是老年人这事了」 伊吹爷爷耸了耸肩，对面的奶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呀，糟糕啦！ 「谁是老年人啊，你这个王八犊子！」 收音机的声音被愤怒地叱骂声音掩盖得无影无踪。 「真是十分抱歉。」 大部分周二的晚饭都是在争吵中开始，也在争吵中结束。 吃饭的时候，只有餐具互相触碰到时候发出咔咔声，以及伴随着收音机的广播声响。奶奶看起来很不高兴，伊吹爷爷也是一样的。时而我和奏太会提一些话头，但是他们的回应都很冷淡。 「不是因为奏君啦，他们两个人，早就是这样吵来吵去的了。」 「就这样每周还能聚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第二天就能平常的对话了，真是搞不懂呢」 「可能是用这种争吵来证明自己还是精神十足的吧，要是反过来，都是笑嘻嘻的那不是更可怕？」 「确实是啊，像那样的话，想一下都让人恐怖」 大概是玄关的灯光缘故吧，奏太苦笑着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 我意识到，奏太就是这样陪伴在我的身边，无论是回忆中，还是相册中的照片，奏太都在各种各样场景中存在着。 是啊，大概我从一出生就喜欢上了奏太。 放弃从记事之前就一直喜欢的奏太，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同样，告白也是那么的不容易，艰辛，甚至是不可能的。 这份即将满满溢出的感情，要是在化作语言之前消失就好了。 「不过嘛，偶尔让我洗一次餐具也是应该的」 奏太看着玄关的门，轻轻地摇了摇头。 「亲手帮我做饭就十分足够啦。再说了，奶奶是个老古板，洗餐具这事情绝对属于家里主人该做的事情。」 「啊啊」 奏太赞成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稍稍瞪大了眼睛。 「星期六是要去城里吗？可以载我到车站吗？」 「阿，嗯。我和父亲打声招呼。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呢？」 「随时都可以，看大学的line群里，他们好像是都开始在车站前的商店打工了，约好了我去见个面。」 「嗯。」 「回去的时候也请用那辆车送我。」 「嗯。」 不知道的事情在逐渐增多，上了大学以后，相比以前，奏太出门更加频繁了。 逃课的事情是不是偶尔也会做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看到和奏太见到一样的风景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成为那个场景中的登场人物就好了。 「那么，晚安啦。偶尔也收拾一下房间哦」 「劳您费心啦。再见」 要将自己的恋心隐藏起来，只好包裹上一层冷淡的薄膜。但是那层薄膜又过于单薄，会轻易地出现裂痕，只好拼命地反复覆盖上更多的薄膜。 明明住的地方仅仅相隔了一条马路，两人的心却显得越来越远离，随之汹涌而来的是空荡荡的失落感。 假如，我去对奏太表白会怎么样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一定会一脸困惑同时说着『如同是妹妹一样的存在』、『我无法那么看待你』这些话，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大概都是这样负面的事情。 感觉到目送他回到家里有些奇怪，我迅速地回到了家中。 流水的声音、收音机等声音交织到一起传入我的耳中。 收音机的前方，放置着一套白色的大沙发。那里是我和奶奶非常喜欢地方，无论多少年都不会厌倦。 只要往上面一坐，立刻就会感到一天终于结束了。奶奶洗完了东西，发出了一声“呦西”坐了下来。 「阿－－累死了」 「奶奶，我知道您不让奏君或者伊吹爷爷帮您洗东西，但是对我来说洗东西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嘛。」 「才不要」 「不要？意思是我的想法是多余了？」 「对，就是多管闲事哦。说到底，咲希家在那边，来这边就是客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奶奶若无其事地把头发整理顺畅，向着收音机伸出了手，来回旋转着按钮，咻的一声，接下来的是沙沙的电流声。 听起来的感觉是本地地方新闻。晚饭后直到睡前一直都是听着这个节目，随意地聊着天。 「高中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不禁笑了起来 「奶奶总是这样子，一点都不变呢。」 「从咲希的角度来看每天很无聊，但是在我看来呢，这个时期应该是相当刺激的呢，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 「是嘛？就是上完课和朋友聊天，然后回家而已。阿，亚弥和男朋友进展挺顺利的」 「诶，孝弘君高三了吧，该忙得焦头烂额的吧？」 「奶奶竟然记得他的名字，我完全给忘了呢。」 「我就是记忆力好一点而已」 「那么，用你那记忆力给我讲讲爷爷的事情听听呗。」 「忘掉了」 「唉，这样也扯了吧」 「那个词不该用哦」 明明你自己刚才还说过什么“王八犊子”之类的话呢！ 奶奶不知为何不愿意说起去世的爷爷的事情。即使问起来，也会像现在这样巧妙地岔开话题。从父亲那里得知的，都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因病去世』这些内容。 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从奶奶嘴里听到过他的事情。 「一提到爷爷的话题，你总是改变话题呢。」 面对着我的不开心，奶奶将头扭到了一边，随后温柔的望向了收音机。 「因为爷爷去世的时候很年轻，他对我来说真是过分好的人呐。」 「温柔的人吗？」 「人是用一直温柔，或者一直冷漠来区分的吗？咲希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人这种生物，总是带着温柔或者不温柔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人是只拥有单一一面的。」 「诶？」 「同样，好人和坏人也是混在一起的，都会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这样才是人嘛。」 奏太是温柔的。但是，他偶尔远眺远方的时候会显得很寂寞。这只是我的想法，实际情况呢？呀，我又想起奏太的事情了。 幸亏奶奶正盯着收音机「尽管如此」奶奶继续说了下去。 「爷爷是温柔的。嘛，因为我对子女很严厉，所以这一点是太幸运啦。」 「爷爷那么早去世，您会寂寞吧」 「一开始是那样的。但是咲希出生了，想必是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了吧。这就是人间常说的因为命运吧」 「命运？」 「对，死亡也是命运。比起寂寞来说，命里注定死亡时间的到来，更容易接受。」 像是和我随口搭话一样，奶奶一边说着话一边旋转着收音机音量旋钮，看向了我。 「咲希不喜欢命运这个词呢」 「嘛，嘛」 奶奶耸了耸肩，轻声地笑了起来 「准确地讲，那个不是命运而是寿命吧。而且，我现在仍然偶尔会和爷爷说话呢」 大概是在心中常做这样的事情呢。我乖巧地点着头，奶奶哈哈地笑了。 「你大概是不相信吧？爷爷是通过这台收音机和我说话呢」 「收音机？诶？你说是这台？」 收音机正在用耳语一般的声音播报着明天的天气预报。我家这台年代久远的收音机，大概是打印机的两倍大小。尽管我没有试着搬过，但是，一定比家里客厅中的电视机重吧？ 「这台收音机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我死以后，咲希试着用一用就知道了。」 「阿，嗯」 「不过，请只是用在听对方的声音，如果用于除此以外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命运的改变」 「嗯」 我不能顺利地答应奶奶，不是因为这台收音机令我感到不可思议，而是奶奶干脆地说出了“我死以后”这句话，让我深受冲击。 不知不觉中我皱起了眉头。奶奶看了看的墙上的挂钟。 「差不多到了你爸爸回家的时间了呢」 星期二的晚宴以这句话结束。 不管什么时候，结局都是悲伤的。 物理老师真壁老师是个讨厌的人。 本名：真壁彻。绰号“眼镜” 三十五岁，单身，正如绰号一样戴着黑框眼镜。有传闻说，他乱糟糟的头发是自己剪的，稀稀拉拉的刘海下戴着那样一副眼镜。 他总是穿着满是褶皱的白大褂，无论夏天还是冬天，里面都是黑色衬衣和深蓝色裤子。想都不用想，也是根本连熨过痕迹都没有。 要是把真壁老师特征做一个总结，一定是惹人烦、冷冰冰、粗鲁。 讲课时说话也是干巴巴的。在女子高中生里，男老师很容易受到欢迎，真壁老师是唯一的例外。考试也很严，会毫不留情地抓补考，这事也是声名远扬。 因此，这样的真壁老师竟然是环境整备委员会的顾问，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悲剧。 现在，环境整备委员会成员聚集在物理办公室里。面对三年级的委员长的报告，他抱着胳膊，紧紧地抿着嘴。 「以上内容就是希望购买的商品。」 委员长结束了汇报，真壁老师马上就回复了「太天真」三个字作为感想。面对着他这种肆无忌惮地破坏性发言，大家都低下了头。 我猜真壁老师是看了夹在文件夹里面的资料的。说是猜测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乱糟糟刘海或者是那副眼镜遮挡的缘故，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视线看向了哪里。 隔壁班的齐藤同学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对面的委员长也朝我这边看过来。 没办法，只能开口了。 「太天真，您指的是什么呢？」 永远这样，向真壁老师提意见永远是我的职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真壁老师的回答十分粗鲁，接着像是为了让我听到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姑且大家是分门别类地核查了备用物品的数量，列出了希望购入物品清单」 「就这个，我说的就是这个太天真」 真壁老师抬起头，直视着我的视线。就那样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这种充满威压的眼神。斉藤同学以及大家就像被美杜莎盯上了一样，瞬间石化了。 「你所用的姑且一词，在委员会的工作中使用不恰当的。如果要做的话，理应就该用正确的态度并执行下去。」 「是」 「从一开始，每月委员会的备用物品数量就应当调查清楚」 「什么意思？」 示意我稍等一下，斉藤同学轻轻地拉了一下我的手腕。但是，最初要求对话的明明是大家，因此我端正了姿势，开口说道。 「环境整备委员的工作内容是检查备用物品，避免缺失。」 「嗬」真壁老师抱着手臂。在屋子里的灯光下，可以看到眼镜后面似乎闪了一下。随后他看到我摆出了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于是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 「备用物品丢失之前，我们需要进行补充工作。因此，库存量一定要检查清楚」 「因为使用者是老师和学生，不够用之前他们能够自行申报就可以了。提示最低限度的存量，在准备不足的阶段，可以拜托他们各自在订货表上进行登记。」 「有申报遗漏的情况，怎么办？粉笔也好，手纸也罢，如果没有了，一定会责怪到我们头上」 到现在为止被严重的投诉，也是有过的吧？我寻求回复，看向了周边。石化的成员却把目光投向了一边。 「就是这个太天真了。使用环境的整理整备，也是你们的工作吧？理应从消费者侧寻求更多的责任，你们这种原始的做法，是非常没效率的」 真是，这个顾问简直是无法接受啊。就因为这些，大家才会讨厌他吧。我正在心里咒骂着他，像是被他察觉一样，他猛地靠近了过来，我不由得身体向后仰去。 「而且，我并不知道每个月聚集在这里意义何在。系统化之后，每次只需要发给我登记表就好了，所以，这事情由你来负责」 「你……?」 「你的名字是什么？」 「加藤咲希。但是我不是委员长」 「委员长从今天开始就是加藤咲希，交给你了」 太好了，三年级学生瞬间发出欢呼，然后慌忙闭上了嘴。 「我无法接受这个任命阿」 「我有没有问你接受与否。反正三年级的学生要努力备考就要引退了。既然提出了问题，就要擦屁股到最后。哦，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不许用备用物品里的纸巾擦屁股阿」 此时，与一脸铁青的我相反，我可以切身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暧昧起来。估计是大家都讨厌这个每月的定期例会吧。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运营阿？」 「一如既往地召开这个定期例会。但是，我不参加。开过会后，佐藤向我来报告就可以了。」 「我叫加藤」 「哈？……ああ，好的好的。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绝对会有的吧！委员会的成员理所当然的会有意见的吧！从一开始的随意变更委员长也好，到做什么系统化也罢，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这种独裁的决定，又有谁能接受啊？ 我的胸中怒火燃烧，看着大家。但是谁都不愿意和我对视。 ……诶，不是吧？！我就这样成了委员长？ 斉藤同学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既然老师都这样说了……」 「是的呢……」 「我觉得……挺不错的」 一片赞同声中，真壁老师说道 「那么，到此为止，解散。从今天开始请多多关照，委员长」 真壁老师的嘴角轻轻地撇了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笑脸。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走出了会议室。斉藤同学直到最后都没有看我的脸。 啊啊，怎么感觉像是被当作祭品被献祭了阿。 真壁老师在木制的旧椅子上重重地坐了下去，转向电脑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画面上显示着文科生的我看不懂的记号和文字。 「那个，真壁老师」 「嗯？」 就好像是忘掉了我的存在，真壁老师后背对着我，随口回答着。我的嘴里总觉得有点苦涩。 「太过分了！一句话不说的就让我做了委员长」 「是吗」 「这就是职权骚扰吧！」 即使我说出了攻击性很强的话语，真壁老师也就是耸了耸肩。 「不喜欢的话辞职就好了」 「什么阿」 「对我来说无所谓的」 面对着真壁老师无所谓的言辞，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的沉默终于使他回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 「你想怎么办呢？」 他一定是连怎么伤害到了我都不知道的吧？简直就像是在和宇宙人聊天。言语、态度、表情、相互间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再过一百年都无法互相理解。 「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啊？」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那一脸与他无关的表情，让我的鼻子发酸。我强忍住快要哭出来的冲动，现在更多的是懊恼。嗯，比懊恼还要更多的是愤怒！ 面对着再次转向电脑的真壁老师，我不禁脱口而出： 「老师您是一个冷酷的人呢。正因为如此，才会离婚的吧」 「真壁老师貌似总是在敌视着我们大家，不仅仅是对学生，对老师们同样也保持着距离感。这么做，就不仅仅是失去了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吧」 一旦言语失控，就会像溃坝一般宣泄而出。迄今为止一直压抑着的心情一下子爆发出来。就是这一点，我可能和奶奶非常像。 「你……」 「不是什么你啊你的，我叫加藤。听说真壁老师是理事长的外甥吧。所以，这样的态度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就是因为老师你这样的人存在，才会有对教师绝望的学生出现吧！」 伦的脸上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听说他不去学校的起因就是因为班主任说了一句愚蠢的话，尽管伦已经恢复了精神，但是他是受了多大的伤害，我根本无法知晓。 因为知道这些，我不喜欢讨厌的教师。 嘎吱一声，真壁老师彻底将身体转向了我这边，大概又准备要对我说什么讨厌的话了，「确实阿」他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吃了一惊。 「我是受到了叔父的恩惠，才可以呆在学校里，研究也可以继续持续下去。是不是所谓的冷酷的人？我的答案只能是肯定的吧」 真是不可思议。我看不清楚刘海下那副表情，但是寂寞的声音确实传入了我的耳中。 「实际上，仅仅依赖“做”就好了，这样是的确是无法接受的。那些丢失了就会很麻烦地备用品，大家把他列出来，一定需要一份检查表格。我会在下周前做完它」 「……好的！」 「以此为基础，如何做到全校师生都接受这个系统，是你要考虑的。这样可以了吗？」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真壁老师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突然的变化，我也不知道。我说得过头了吗？ 「那个，再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真壁老师跷起二郎腿，用手指划过刘海，摆出了一副想要认真听我讲话的模样。 「刚才您说的研究，是什么？」 真壁老师瞥了一眼电脑的画面，嘴角微微的上扬。 「一些毫无意义的研究，如果要说的话，就是一些为了取回我的内心的研究。」 「心？真壁老师是机器人吗？」 真壁老师愣住了，眼神柔和了下来，随后咧开嘴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可能是啊，我已经做机器人好多年了呐」 「诶？什么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仔细询问，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真壁老师收起了笑容，又换上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你好，这里是真壁」 明明我和真壁老师见面超过一年时间了，但是我突然发现，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另外的一面。找回心？这是什么意思？真壁老师和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将电话听筒转向了我。 「是外线打进来的。说是你奶奶。」 「诶？！」 奶奶？ 是有什么急事吗？奶奶生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伦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思乱想中，我拿过了听筒放到了耳边。 「喂，奶奶？」 从听话筒中传来了奶奶的声音。 「嗯、小咲希。」 奶奶声音和平时一样十分开朗，好像是在外面，听筒里听到了室外的嘈杂声。 「抱歉，小咲希我往学校打了电话。」 「没什么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时间呼吸很不顺畅，我的心里升起一种无法摆脱得不详预感。我向奶奶询问道。 奶奶回了一句「暂时还没有」 「暂时还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奶奶你现在在哪里？」 「医院」 「医院啊……诶？！身体不舒服吗？」 家里常去的内科医院外面有一个现代社会很少见的公共电话，奶奶是从那里打过来的吧？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攥着电话听筒。真壁老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边。 「奶奶，你没事吧？」 「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小咲希呢，所以我才打电话过来的。」 「那现在谁陪着您呢？呐，伊吹爷爷在吗？」 「好啦，听我说，咲希。」 奶奶的口吻变得严肃起来，继续对我说道： 「是关于收音机的事情呢」 「收音机？哦，那台古董吗？……」 「今后如果遇到困难的话，我希望你相信收音机的能力，让它指导你的行动。只要不放弃，小咲希身上一定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什么和什么啊？收音机的能力指的是什么？奶奶，您赶快去叫医生。」 我是不是做梦了？还是说，以前在课本上学过的认知障碍症？……我的脑海里纷繁芜杂，同时又在仔细聆听奶奶说的每一句话。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了哧哧的笑声。 「试着说一下。『我相信收音机的力量』。好啦，快点说一下」 「诶……嗯。我相信收音机的力量。」 我跟着重复了一遍之后，奶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样就好。记住，日后再怎样想要放弃，都要想起这句话来。啊，时间也差不多了，小咲希，谢谢你」 我放下了电话，一股违和感在心间萦绕不绝。 「你奶奶在哪家医院？」 「诶？」 「那个……应该是森上内科」 「了解。那走吧」 「诶？」 「我送你过去，好了，快点！」 真壁老师在我身前快步走了起来，我追了上去。此时，我内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在那之后的事情，我就没什么记忆了。 宛若撕得四分五裂的照片一般，脑海深处只留下一些重要的片段光景。 好像，真壁老师的车是黄色的，好像，他开车很暴躁。 好像，天气骤变，狂风大作，宣告着暴风雨即将来临。好像，车里的广播播放着即将进入梅雨季的消息。 依稀记得，爷爷看到我和老师身影时，吃了一惊。 依稀记得，我们一起跳上了救护车。 依稀记得，我从未见过如此脸色苍白的奶奶。 依稀记得，救护人员抓紧了我的双肩制止了我，好像还说了什么。 仪器上显示的心跳数字在直线下降，不久，变成了零。 我清晰地记得我应该是大声喊了什么，但是世界上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一般，一片死寂。 第二章 海浪一般的悲伤 从儿时记事开始，我就有两个家。 上幼儿园的时候，奶奶每天晚上都会来我家，代替工作忙碌的父母为我们做饭。从小学高年级开始，我就带着弟弟一起去奶奶家吃晚饭了。 奶奶是一个非常酷的老太太，时尚年轻，还非常擅长做饭。我到现在还记得，到她家之后，只是放下书包，和她闲聊学校里趣事的功夫，穿过雾气腾腾的另一边，美食就像魔法一样依次制作了出来。 『你爷爷只喜欢吃日式料理，所以现在这样能做出各种菜来，真是托你们的福呢。』 奶奶看着爷爷的相片对我们说着这些，看起来有些开心又有些伤感。 上了初中之后，我连休息日都会跑到奶奶家来。她仿佛知道我所有不知道的事情，知道我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我向她求助，她都会告诉我。 家庭作业题目如何解答啦，考试的对策啦 旧小说啦，最新的时尚啦，化妆方法啦，等等等。 她简直就像真正的魔法师一样，拓宽了我的世界，改变了我。 ——所以，这一切消失的日子来临，我从未思考过，也从未做好心理准备。 雨一直下个不停。 急切的雨点砸在屋顶之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本的家中无论何时都会有人说话，所以，我一直不知道雨声可以这样的吵闹。 『小咲希早上好』『 肚子饿了吧？』『你在做什么呢？』明明这些话语、声音、记忆都还萦绕在心间，但是人却再也回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这些都是谎言吧？ 明明在那天的电话中奶奶还是那样地中气十足。 明明还有时间打电话，怎么就会抢救不回来了呢？ 明明我有太多事要问奶奶，明明只要是奶奶的话她一定能给我所有解答。 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心脏病发作』病历上的这几个字，就将奶奶从这世界里带走了。 一个星期后。 如果，能回到上周的今天，我一定不去学校，就可以将奶奶带到医院去了。 到今天为止，自己到底以什么状态度过每一天，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葬礼那天，许多邻居都来了葬礼现场。 他们说着温柔的言语安抚着我，悼念死者。对此我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眼中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因为，我固执地认为如果哭出声来，那我就和大家一样接受了奶奶的去世的这个事实。 这段时间宛若淹没在一滩冰冷的湖水之中，挣扎，抗拒，放弃，随波逐流。 「早上好」 顺着声音望过去，奏太站在门外，在他身后能看到霏霏雨丝。 奏太一边将肩上的雨滴掸落下去，一边脱掉鞋走了进来，坐到了沙发上。那是奶奶空出来的位置，他这种不经意间却有理所当然般的动作，让我十分开心。 「头七那天要不要做法事，你知道吗？」 奏太就像和我讨论天气话题一样随意问着我，我对他点了点头。 「我听说到那天葬礼已经结束了」 「哦，我还不知道。那今天也休息？」 到底在问什么，我有点不明白，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今天我穿的是便装。 「嗯……不过，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估计明天就要去上学了。」 心情和言语都还是毫无头绪的样子。我想明天就可以上学了吧，大概去的了吧？能去还是不能去呢？ 我挺直了腰板，改口说了一句「是一定要去」奏太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嗯。不过也不是必修课，咲希想来的话也可以跟着一起来。」 「什么嘛，我可没有特别想去」 奏太是来安慰我的。我知道的，但是还是说出了这般逞强的话语。 这几天里，总是这样。父母应该也是很难过的，但是他们总是鼓励我。每一次都是做出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有时候还刻意的对我展露笑容。 该怎么做，才能将感情直率地表现出来呢？该怎么做才能将奶奶变作过去呢？答案，暂时我还不想知道。 在这之前，明明每天都会见面的呐。甚至连正式道别的话语都没来得及说，怎么可以就这样永别？ 总觉得，奶奶还在这个家中，等大家都走了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出现。带着她的温柔地笑容，说出一句『开玩笑的啦』。因为，奶奶就是一个魔法师嘛。 ……我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是想要相信，想要依赖。 「说不定，现在她就会从那扇门后出现呢」 奏太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屏住了呼吸。他一直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吗……。 「嗯，我有这种感觉。」 「没听说过她心脏不好，反而是每年显得越来越年轻呐」 我环顾着房间内。奶奶喜欢的家具、厨具、观赏植物都像是在替我点着头以示赞同。今后这个家，会变得怎么样呢？ 明明之前每天都会见面的样子，但是我现在却十分后悔，总是想着要是能再见她一次就太好了。想要再多说一些话，想要再对她多撒撒娇，如果能实现的话，那就太好了。想要和她说的事情，想要问她的事情，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可是，失去之后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奏君，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奏太盘起了他修长的腿，望着天空。「嗯ー」他撅起了嘴，随后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做，这样不就挺好的？」 「什么都不做吗？」 奏太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有时候，偶尔回忆起在这里的那些事情，这样就挺好的了。也不需要那么逞强的去上学，至少在我的面前，不用显得那么有精神也是可以的。只要保持咲希本来的样子就好了。」 啊，糟糕了……鼻子内微微发酸。我咬住了嘴唇，怎么可以哭出来呢！ 有一个人理解我，这样的事情让我又开心又难过。 「但是，期末考试还是必须要考的呐」 「当然」 「我今天也在这里偷偷懒吧，无所事事一下」 「不去大学没问题的吗？」 「没事没事。什么也不做的日子，偶尔也是有必要的嘛」 奏太一翻身，横躺在了沙发上，这时入户门被猛地一把推开了。 我被吓了一大跳，看向了那边。伊吹爷爷大叫着「喂！」，走了进来。 「你小子的大学打算旷课到什么时候？！」 「呀」奏太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慌忙地拿起了书包。 「我这不是正说要去的嘛」 「那就赶紧走人！你小子觉得我为你支付那么贵的学费是为什么的啊！」 伊吹爷爷面红耳赤地怒吼着。奏太的右手在我的头顶稍微放置了一下，接着对我说。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嗯，在我点点头的瞬间，奏太从伊吹爷爷身边华丽的擦身而过，消失在雨中。兀自在那边嘟嘟囔囔地伊吹爷爷看了看我，对我说道。 「小咲希也差不多该回归日常了吧！我是不会特别对待你的！」 标准语来说就是不生气。 与语言字面意义相反，传达了伊吹大叔的温柔。 哼，伊吹爷爷哼了一声，向门口走去。正要出门的时候，我叫了一声「呐」 「奏君也没去大学吗？」 「那家伙估计也受了不小的打击。身边的人去世，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啊，我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叹息。奏太的双亲死于车祸，这事我听说过。那是他三岁时候都事情。 奶奶和他关系很好，所以受到相当程度的打击，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来安慰我，鼓励我…… 「伊吹爷爷没事吧？和奶奶做朋友那么多年了」 伊吹爷爷用力地背过身去，就那样回复着我。 「您生气了吗？」 「那家伙一个人就那样擅自死掉了。我很生气。那天我明明也是在家的，身体感觉不舒服的话，就说出来嘛。结果就那样任性地一个人去了医院——」 为了让话语停下来，伊吹爷爷怒吼了一声转过头来，双眼通红。 「要是为了我后悔的话，那家伙就成功了。从今以后，我直到死都会和负罪感相伴一生了呐」 伊吹爷懊恼地跺着地板。刚才我一直堆积于胸的眼泪，已经消失了。 「但是，是心脏病发作吧？一定是事发突然的吧？」 这么想起来，最后还能给我打过电话来，这都可能都是个奇迹了。 不对，稍等一下。心脏病发作之前，还有时间打电话吗？还能笑得那么开朗吗？脑海中浮现出疑问的同时，我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总觉得，奶奶最后有什么事情没有说清楚……?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伊吹爷不知为何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是吗？」 「的确如此。因为这种奇怪的事情生气了呐」 「是啊。伊吹爷爷，你没问题吧？」 「没事的」 说着，伊吹爷爷走出了家门。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奶奶的事情而伤感。 我也不能再让奏太太担心了。 「必须早一些振作起来了……」 又回到了一个人独处的状态，梅雨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内。不过，听起来要比刚才更加温柔，更加柔和。 眼下，晚饭都是在自己真正的家中吃的。是呐……真正的家，称呼什么的也必须要改变一下了。 父母为了葬礼以及其他善后事宜，会请假或者早一些下班回家。从明天开始又要恢复正常上班状态了。 奶奶不在了，日常生活也稍微变得有些不同了，不久就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明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不希望这样做的只有自己。 「没事吧？」 接过了茶杯，我应声抬起头来，眼前的妈妈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父亲也在一旁眉头紧锁，十分困扰。 「啊，嗯」 答复的同时，我才发现今天的晚饭是汉堡牛排。伴随着蒸汽，饭香终于冲进了鼻腔。 门开了，伦打着招呼走了进来。 「今天是汉堡牛排？开心」 伦蹦蹦跳跳地坐在座位上，用皮筋扎起长发。他穿着一身宽松的j系运动衫，言谈举止比我都要轻柔。虽然没有化妆，不过皮肤光滑，眉毛也修剪得很整齐。 伦从小就喜欢穿女性化服装，英雄类的电视剧他也不喜欢，相反痴迷于魔法少女类的故事，还会反复阅读我的少女漫画。这么一想，有一点像妹妹的感觉。初中二年级即将结束的时候，为了活出自我，他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夜校的生活也是很开心，最近一段时间，他还遇到了理解他的朋友。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我看来看去的，所以我一下子扭过了脸去。 「吵死了！多管闲事！」 「我现在用的面膜，你用一用呗。不好好护肤的话，会变成和爸爸一样的皮肤的。dna的遗传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伦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汉堡牛排，一边对我说道。被点名批评的父亲发出了一声轻叹。 「我的皮肤有那么差的嘛？…」 「伦，不能这么说哦。而且护肤品有时候反而会给皮肤造成负担。妈妈每天晚上只是擦些晚霜，不也是很漂亮嘛」 看到妈妈将脸转向了自己，伦故意叹了一口气 「妈妈的确很漂亮。但是稍不注意，不久之后就会变得满脸皱纹。应该像我一样使用100%纯天然的精华液。」 「你买精华液的钱是谁出的？话说得那么狂妄，零花钱要被缩减的哦」 妈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伦看到之后迅速向妈妈谢罪道歉—— －这样呐。大概大家都在关心着我吧。 我给自己下了指令，不可以笑出来。实际上，失去了亲生母亲的父亲，一定是比任何人都要悲伤的。而妈妈和奶奶的关系一直很好。伦在白天也时常去奶奶家露面。 感到悲伤的肯定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笑着接受了一周前发生的那件悲剧。 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去学校了。 只有如此，悲伤才会渐渐地淡化吧。 但是，无论如何，今天也有件事要拜托父母。 妈妈看到我轻轻地放下了筷子，问道 「怎么了？」 「啊，那个，嗯。我想拜托你们件事情。……」 我本打算尽可能说得轻松一些，但是开口之后语气要比想象的沉重了不少。 「是要做四十九日法事的吧？」 「嗯。暂定是这样的。」 听到了是关于一直在回避的奶奶的话题，父亲的神情阴郁下来。他是一个总把心情挂在脸上的人。 「虽说不一定要到那天为止，但是我想拜托你们同意我在奶奶家待一段日子吗？」 伦提高嗓门发出了一声惊叹， 「嚯？也就是说你要睡在那边吗？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想这样做。」 我将视线投向了父母，期待着他们的答复。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下，流露出困扰的神情。 「当然，等到我接受了这些之后，我就会回家来。学校一定会认真去的，周末也会回家来。」 我望着依然沉默的两个人，随后垂下了目光。 今天，我在奶奶家的时候就计划好了。相比起来，就这样当作没发生一样忘记了这一切，我宁愿选择在这四十九天里面对悲伤。 伦突然拍了拍手，说道 「怎么能说得那么简单！」 妈妈责备他说。 「为什么啊？」 「因为，你看……即使是乡下，女孩子一个人住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吧？而且，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发生了许多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据当地新闻报道，邻町相继发生了偷盗事件。甚至在学校里，也在讨论这个话题。但是，伦依然是困惑不解，歪着头说道。 「是嘛。但是家对面就是伊吹爷爷家，还有个不靠谱的小奏呢吧？」 正在帮我忙的伦，思考方式比任何人都自由。没想到他会站在我这边，我也要站出来了。 「只需要工作日就好了，我想好好地送奶奶一程。」 「嗯！」 父亲的眉头紧锁，呻吟了一声。 「这样也不是不行。」 听到他这么一说，妈妈瞬间叫了一声，「孩子他爸！」然后将头扭向了他。 「你倒是说得简单。咲希一个人睡在那个家里，你不觉得担心的吗？」 「可是、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回来得很晚吧，伦晚上也要去学校的吧。那边有伊吹叔叔还有奏太君，有他们陪着，在那边的话也是稍微会放心了些吧？」 「话虽如此……」 「我也会拜托他们两个人的。嗯，这个很好吃」 看来是想结束话题，父亲把话题都转到了饭上面去了。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真是够了」说着拿起了筷子对我说， 「真是拿你没辙。但是说好了，只要有一次迟到或者周末不回来，那么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太棒啦！」 伦向我拼命使着眼色，于是我点了点头。 谢谢还是抱歉，这些话虽然我说不出口，但是我能感觉的大家对我的温柔是前所未有的。 这种状况下，我又开始想念奶奶了。 「这样啊！」 像往常一样在桌子里翻来翻去的亚弥，钦佩地对我说道。放学后，亚弥准备去社团活动，这时候我将我在奶奶家住的事情告诉了她。 「准备住到什么时候？」 「四十九日是八月中旬，到那会儿吧」 盂兰盆节最后一天，也就是八月十五日，据说那天要举办法事。昨天晚上，终于将我所需要的私人物品搬运到了奶奶家。要住在那里的话，需要带的东西比想象中多很多，用了整整五天才搬完。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初。 「这样啊」亚弥点了点头说道，抬起了头。随后一屁股坐到了我的书桌上。 「没问题吧？有必要的话，我和你一起去住吧。」 「现在还挺舒服的。我本来以为会很寂寞的，但是伊吹爷爷每天都来看我，我们两个人还拼厨艺来着。」 「哟！奏太同学也每天都会去吧？」 亚弥故意使坏地说道。我轻轻瞪了她一眼， 「也不是每天都来。不过偶尔会来。」 在我打算短期不住在家中的时候，学校里开始了期末考试。在奶奶家复习考试，要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眼看着考试到了第二天，我才终于把我住在奶奶家的事情告诉了亚弥。为什么之前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很难开口吧。 总是提前想太多，这算是我的坏习惯。 收拾完东西，我们走到了走廊里。考试期间虽说可以和亚弥一起回家，不过她是乘坐电车，我是乘坐公交车。 「刚三点呐、接下来要不我们去果园吧？」 乘电车两站地之外的有一个果树园，已经挺长时间没去了。 最后一次去，还是和奶奶一起。无意间的对话也能引起对奶奶的回忆…… 「考试期间吗？明天可是有最不擅长的英语等着呐」 「正因为如此才要去。」 「诶？什么意思？」 「……那个，我也说不太清楚」 亚弥自己说完之后都愣住了，我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笑了。 感到自己很不小心，又感到自己非常的安心。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嘴里有些微微泛苦。 「不过，也不错。天气很好，去果园预习英语也好像不错的样子，还能坐好久没坐的天龙滨名湖铁路」 「对吧？现在正是摘桃子的时候。电视上介绍说有卖用桃子做的甜品，我啊，最喜欢吃桃子了。」 亚弥显得热情高涨的样子，我也受到了她的影响。嗯，这样也不错呢。不过，我看到走廊对面走过来的真壁老师，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加藤，过一会儿来一趟办公室。」 真壁老师和我们擦身而过的时候粗鲁地命令我说，对此亚弥提出了异议。 「诶？真的？我们之后还有事呐」 「回家路上禁止绕远路。尤其是考试期间更是如此。果园暑假再去。」 望着走远了的真壁老师，亚弥发出了一声呻吟。但是他很快就转过转角之后，再也看不到了。亚弥懊恼地摇了摇头，马尾辫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个戴眼镜的家伙，也太喜欢听别人说话了。果然是个老顽固！」 「没想到会被那家伙听到呐」 「无视他就好了嘛。考试期间那个什么委员会也没什么事吧？分明就是职能混乱吧？」 「这么一说，就是滥用职权，对吧？不过也没办法了。之前拜托我的事情，我也没做。去一趟吧。果园只能是暑假去了。」 我朝老师离去的方向走去，亚弥挥了挥手对我说：「再见。」 再见亚弥。谢谢你帮我打气。 我也向她挥了挥手，迈步向前走去。 真壁老师会问采购登记表的事情吧？极有可能又会各种挖苦人了。或许也有可能是奶奶的事情，自从上了救护车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没有好好道谢。嗯，估计就是这件事情。 我心事重重地打开了物理办公室的门，真壁老师一如既往的面对着办公室深处的电脑。 「我来了」 「哦，坐吧。」 真壁老师坐在吱嘎作响的旧椅子上，保持着看着电脑的姿态，对我说道 「还请节哀顺变」 「啊，谢谢您的多方关照。」 「客气了，我也没有做什么。」 终于他的手指离开了电脑键盘，回过头来。过长的刘海和眼镜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啊，是关于祖母的事情吗？」 「并不是」 「那……是后备用品登记表的事情吗？那个可能要在考试之后才能做」 「是关于收音机的事情。」 真壁老师打断了我的话，我有些奇怪地歪着头问他 「收音机？」 真壁老师看起来有些焦急，抬了抬眼镜把脸凑了过来。 「那一天，你奶奶打电话的时候，是说了什么收音机的力量了吧……?」 是有这件事来着……但是，那天的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如果回忆的话，记忆中只有那是一个悲痛欲绝地夜晚。 「……不对的吗？」 为什么真壁老师看起来一脸遗憾的样子？我移开了视线，突然脑海中响起了奶奶的声音。 『今后如果遇到困难的话，我希望你相信收音机的能力，让它指导你的行动。』 确实，是说过那样的话。那之后是什么来着……？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一旦回忆涌现，胸中就觉得苦闷难当。 看到我低下了头，真壁老师短短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不好意思。」 「不。那个……」 「等你平静下来再说给我听吧。」 转过身去的真壁老师身上白大褂依然满是褶皱，一段时间未见，头顶的头发又变长了许多。 我想我该说些什么，也知道必须该说些什么。但是，看见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我默默地低下了头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了室外，梅雨间歇期的太阳在空中散发着光芒。下周似乎又要回到阴雨连绵的梅雨时分，不过，暑气已经缓缓地从地面之上悠悠升起。 我走向了巴士站台，路上一直回忆着那天的对话。 对啊，奶奶从公共电话上向学校打过电话来着。 电话中并没有提及她身体不适，也并没有求助，不知为何，只是再说收音机的话题。我到底是怎么回答她来着？ 啊，对了。我说了『我相信收音机的力量』，话说回来，收音机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是心脏病发作前一定想要告诉我的吧？ 奶奶去世之后，那台收音机我还没有碰过。话说……以往都是奶奶在操作，我连电源开关在哪都不知道。 回家试着摆弄摆弄看吧。 公交站里有个女人看到了我的身影，向我挥着手。她上身穿着宽松的粉色衬衫，下身是蓝色七分裤，戴着一顶长檐帽子。 这是谁？不认识呐 正在我疑惑的期间， 「咲希酱姐」她开心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哦，不是她，是他。 「怎么是伦啊」 真难得，他居然白天能走出门来。顶着酷暑，伦向我走来，开心地拍着手掌 「果然是咲希酱。能在这里看到你，真开心呐！」 伦发出哎呀的尖叫声，在巴士站里等待公交的几个大学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怎么了嘛，你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呢？」 「等着和咲希酱见面的哦」 「诶？」 「骗你的啦、我今天是有事去找小奏的。」 伦咧开嘴笑了，太阳穴上渗出点点的汗滴。 「找奏君？诶？你去大学里了？」 「是的呐。大学里超大的，找到小奏之前，我简直要受够了。」 伦有些傲慢地扬起了头。 「到底你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追问道，伦停顿了好久才答复我 「那么我在这里宣布一下吧，这周六，我们三个人要一起约会」 「哈？！」 你刚才说了约会？我没听错吧？ 周边人一下子都向这边看过来，我赶紧拉着伦去了他们听不到的位置。 「喂，什么意思啊？你说的约会什么的，什么意思啊？」 「周末是期末考试的中间休息时间吧？」 和伦对话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答非所问的。但是，现在必须问出来答案是什么。 「所以说，那和约会有什么关系吗？」 「那么，我们去车站路上边走边聊吧。这之后我要去图书馆」 伦快速向电车站走去，我赶紧追了上去。 常叶大学前站是无人站。经过楼梯到了站台之上，我终于追上了伦。 「你走得也太快了，我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伦完全没把我的牢骚当回事。 「我好喜欢这个车站。一条沿着直线行驶的轨道将稻田一分为二。满眼的土黄色的稻田中灌满水之后，映照着天空的颜色，现在又成了绿色。很漂亮的吧？」 一如既往的天马行空般的话语，不过确实如他所说，稻田像绿色的地毯一般蔓延开来。到了秋天，金色的稻穗又会将这里染成一片金黄的颜色。 「咲希酱，你看。那边是积雨云吧？」 伦用手指了指碧蓝的天空，我的忍耐终于迎来了极限。 「离形成积雨云还早着呢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解释清楚？电车已经来了啊！」 道口传来叮叮的警鸣声，栏杆降了下来。一列小型列车迎面向我们驶来。「真是没辙呐」伦笑着说道， 「我单恋着小奏，这事你知道的吧？」 「可是，你不是说『真命天子』另有其人吗？」 「当然。」 伦点了点头，在我面前竖起了食指。 「和在恋爱上落后的咲希酱不同，我的恋爱充满了自由。我不可能只和一个人恋爱的。」 简直就是口吐狂言。我猛地一把揪住他的手指，伦咯咯地笑了。 「我想要一起去看电影，想要买新衣服，想要去滨松去逛街。可是，为了这些愿望，我必须和有钱的人一起去才行。对吧？」 「你歪着头卖萌也没用，反正白天大部分时间里你都在睡觉」 「没问题，交给我了。约会前一天我下课以后就不玩游戏了，直接睡觉。」 仿佛在庆祝，伦做出了v字手势。我闭住了嘴。伦绝对能说到做到的。 另外还因为，我非常不擅长应对妹妹……不不不，应对弟弟的请求。我的弱点，伦是绝对清楚的。 「那两个人去不就好了吗？你和奏君，或者我和你去」 不过，我至少还是要做些反抗的。面对我的抵抗，伦从小挎包里防晒霜和化妆镜。这其间，列车在铁轨上运行的嗡鸣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少顷之后，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列车停了下来。 「你知道吗？防晒霜要在外出前45分钟涂好才会有用。而且还必须要像这样反复涂好几次才行」 看来是话题已经结束了。认真地涂抹防晒霜之后，伦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嫣然一笑，啪的一声合上了盖子。 「那我先去图书馆准备考试啦，然后去学校。」 说着，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上了列车。 车门关闭，列车开始运行。伦隔着列车车窗用力地对我挥着手。 只说一句，也不说明白就跑路了，这也太过分了。 我现在还没有出门的心情，也不想看电影。伦比任何人都敏感得多，所以才提议这些为我打气的吧。 但是和奏太出去我也不太赞成。 现在，我正处于悲伤的谷底，虽然很感谢奏太的帮助，但是如果约会的话，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心情又会动摇。 所以现在我只想着奶奶，我只想沉浸在悲伤之中。可是越是那样暗示自己，奏太的脸就越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列车渐行渐远，不久之后消失在视野之外。 洗碗是存在技巧的。 因为和伊吹爷爷一起做饭，所以食谱我记住了一些。但是收拾我依然一如既往的不擅长。吃完晚饭后伊吹爷爷马上就回家去了，奏太在沙发上忙着准备考试。 房间里从刚才的喧嚣和欢笑声中平寂下来，只有单调地水冲击餐具哗哗声传入耳内。 将已经洗完的奶奶喜欢的盘子、筷子和碗放进沥水篮中。剩下的就是锅、铲子以及沾满油渍的厨具了。 奶奶喜欢用的洗洁精一点都不起泡沫，所以每次清理起来这些都非常困难。 我一边洗着一边环顾四周，房间被布置成统一而时髦的颜色，让我产生了一种奶奶还依然在这里的错觉。 不过，话说房间里的出口也太少了些。阳台也好，厨房也好，窗户都很小，大概只能让手掌大小的人偶可以勉强通过。 「那个、今天呐——」 奏太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关上了水龙头。 「诶？什么事情？」 「你听说了吗？大石同学家里进小偷了。」 「大石同学？」 我用毛巾擦了擦手，反问道。「大石美亚」奏太回答我说，「就是小学时住在附近的那孩子。」 「哦」我想起来了，大石美亚是比我大两岁的一个女孩子。 和我们住的很近，我和奏太经常去找她一起玩。 「好怀念啊。不过她家好像搬到铁轨那边去了吧？盖了新房子。美亚还好吗？」 「自从她上了私立中学，就没见过她了。今天我也是从熟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小偷在她不在家的时候进了她家。大石差一点就碰上他了。」 最近频繁地听闻到小偷入室盗窃的消息。 「是呢。有点可怕呐 「咲希也要关好门窗。姑且也是一个女孩子的嘛」 「姑且，这俩字是多余的吧？」 奏太看着气呼呼的我，嘻嘻一笑，接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 「周六的事情我忘了说了。看电影、购物和自助午餐，约的是九点集合。」 「嗯，听伦说过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助餐厅。不过，奏君可以去吗？」 「好啊，你那边呢？」 「好啊。」 奏太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开始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我再次将水龙头打开，水温要比刚才温暖了许多，感觉油渍也可以顺利地清洗掉了，感到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同时，我感到一些不太严肃。明明奶奶去世才没多长时间，我怎么可以觉得开心呢？ 如果去问其他人的话，一定会说出『这是你的人生』、『万事要向前看』这些鼓励性质的话语。实际上也是这样的，在我重新回到学校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对我说「悲伤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请放心吧。」 明明现在是很悲伤很痛苦，但是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未来。黑暗中拼命地追寻着光芒，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做不到，无从下手。 这种话，我理所当然地不会说出来的。所以我只好老实地点了点头。 洗完东西擦手的时候，奏太一直盯着我看。我一下子感到胸口怦怦乱跳。 「……干嘛？想喝咖啡自己去倒啊」 这种时候，我干嘛要故意表现得一脸不耐烦啊？奏太合上笔记本，塞进大背包，然后站起身来对我说， 「我能和你说一件事嘛？」 「啊，嗯。」 「没必要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哦」 这句出乎我意料的话语，让我又一次感到鼻子发酸。我转过身去，漫无边际地打开了冰箱门。 「我之前说过的。保持咲希原来的样子就好、如果觉得悲伤的话就表现出来吧」 「好吧。」 「星期六我和伦两个人去也可以的」 确实，我现在可能不太想出门去玩，但是，朋友、家人和奏太都在鼓励我。光是这样就觉得很开心，心里也很温暖。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扭过头来对奏太说， 「凭什么就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啊。我也想看电影，我也想购物！」 奏太笑了，露出了他的虎牙，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晚安啦。再次提醒你，钥匙要——」 「我会看牢的，没问题的！晚安」 我的回答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吧。奏太说的『我原来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现在有点想不出来了。其实，想不想看电影，我也不知道。 我坐在了沙发上，在心中问着已经不在了的奶奶， ——奶奶，我能振作起来吗？想要早点恢复正常的心情，以及因为这样做而忘记奶奶的罪恶感总是并存着。可是我知道大家都在鼓励我，所以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电视柜旁边一直摆放着的佛龛上，挂着爷爷的照片。最近奶奶的照片多了起来，是我在果园里拍的。照片中奶奶大笑着，我的心里几乎能听到她的笑声。 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我双手合十。 突然，我的视线扫到了和电视柜上摆放的收音机上。 「对了……」 我在地毯蹲了下来，观察着这台巨大的机器。巨大无比的收音机就像博物馆里的东西。有些掉漆的黑色机身上，有银色的旋钮、白色的开关和看不太懂的标识。 那天奶奶说『要信任收音机的力量』、『这台收音机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试着按了按左上角处唯一被红线包围的按钮。“噗”的一声短促的声音响起，收音机又陷入了沉默。 「那个……」 奶奶一直以来是怎么操作的来着？我的记忆里只剩下『明明用智能手机就好了嘛』这一类揶揄般的话语。 各种按钮下面好像都写着字，但大部分都磨损得太厉害了，根本看不清楚。 我将一个突起的圆形按钮左右来回旋转着，显示盘中央的指针就会随之左右移动。好像不对的样子，这好像是找节目的旋钮。用这个来模拟也太麻烦了点吧。 「诶，这个又像是音量调节器。」 我胡乱触碰着，突然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电流的声音。看来是调节音量的旋钮。我试着向右旋转，音量大了起来。 …吱吱吱吱……… 就像看牙医时候，机器和牙齿接触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同时我感到眼前一阵摇晃。 是啊，我在触碰奶奶最喜欢的收音机。我感到既开心又悲伤，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向我袭来。 我一直坚持着不可以哭出来。因为如果哭出来的话，就会接受奶奶彻底不在了这个事实。 但是，奶奶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明明我不想承认，但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可以理解了呢？ 让眼泪流出来要比想象中简单得多，我不禁泪流满面，转动着旋钮寻找着节目。可是因为泪水，我却怎么也看不清指针。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毯上。收音机的噪音，就像海浪的声音一样忽远忽近。悲伤化作了噪音，像波浪一样向我涌来。 明天还有考试，所以必须起来学习了。想着想着，一股睡意向我袭来。我静静地闭上了双眼，泪流不止。 『小咲希……』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奶奶？ 『听得到……沙沙沙。呐……沙沙……希？』 嗯，是奶奶的声音。是我最喜欢的声音。奶奶，在说着什么。 『星期六……沙沙沙……奏太……沙沙沙…会……』 奶奶你在说什么？噪音好吵，我听不到啊。 呐，奶奶？奶奶…… 星期六，万里无云。 梅雨季应该还没有彻底结束，但是已经完全是夏天的氛围了。蝉鸣像是合唱一般传入耳中，走到了室外的时候，那个声音愈发吵闹。 从早上就有一种违和感。 首先，从奶奶家出门的时候，伦用手机发来了信息。 『我有事先走一步咯。九点，一定要来哦』 被超多的图形文字和表情点缀成的信息，我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觉得很奇怪。平时里，伦有事情一定是打电话过来的，从来不发短信。一大早上就有事情，对于夜猫子伦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情形。 乘上巴士的时候，又有一条信息传来。 『你有好好坐巴士嘛？』 违和感比刚才更强烈了。我很想打电话过去，但还在公交车上，一时间只能算了。第二次违和感了。 『坐上巴士了。你现在在哪呢？』 『今天天气真好呢，要遵守约定哦』 即使是在通讯软件上，和伦交流也没法正常进行。这不是违和感，是常态。 最后的违和感，是在约定见面的场所。只有奏太一个人。他穿着单薄外套配牛仔裤，背着茶色的背包，这个背包是我第一次见到。 因为今天是周六，所以the city滨松购物中心前广场上人非常多。明明还是早上，但是炎热的阳光宣告着夏天的来临，柏油马路被阳光晒得发烫。 「咦？伦呢？」我向奏太问道。 奏太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装饰别致的信封。 「他啊，刚才来过了。把这个交给我之后人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给谁的信？」 信封上用郑重的文字写着『给姐姐』。虽说有点不甘心，但是伦写字比我好看。甚至于可以说他写了一手好字。 啊，我终于确信这种违和感怎么回事了。平时总是用咲希酱称呼我的伦，突然称呼我为姐姐的时候，一般都是坏兆头。这是我的亲身体会过的。 『致姐姐 小奏今天就借给你了。请尽情享受吧。 你的竞争对手敬上』 我感到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这时，我突然察觉到奏太在窥视这边，慌忙把信纸揉成一团。 「到底写了什么？」 「啊，嗯……就说他有事来不了。」 奏太一脸疑惑地皱起了眉。我也努力做出了和他一样的神情。 「也就是说，下次在一起玩。」 这样实在是太好了。 来这里之前，我好几次想起了奶奶。还没过四十九天就出来玩，令我感到有些不恭谨。 而且，就我和奏太两个人看电影是不可能的吧？改日再来才是正解嘛，于是我迈步向车站走去。 等法事做完了再来就好了。暑假要到八月底，时间还很充裕。 可是，奏太并没有跟着我一起动。 「下周的话，要放的电影都变了。现在就去看呗。」 奏太迅速地跑进了商场的入口。我在周围拼命寻找，依然是找不到伦的身影。 「等我一下」 我慌慌忙忙地跑了起来，罪恶感仿佛还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我的身后。 如果是朋友的话，看电影时候坐在相邻位置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那之后，去吃自助餐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好久没看的电影了，这部电影十分有趣。恋爱、悬疑、恐怖混杂在一起的内容，直到片尾结束都沉浸在电影构建的虚拟世界中。 吃午饭的时候，购物的时候，我甚至连奶奶的事情都没想起来过。 顺便去了入口附近的商店，奏太的朋友因为感冒休息了。虽然奏太在嘟嘟囔囔地抱怨个不停，但是货架上有好多我喜欢的小饰品，所以嘛算啦算啦。 特别是有一个挂在架子上的黑猫头像钥匙圈，我对它十分着迷。戴着大钥匙圈的黑猫，一只大眼睛里滴着淡蓝色的眼泪。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买下来。 我先走出了商店，隔着玻璃门看着还在店里的奏太。他背对着我仍然在仔细观摩着货架。 将后背倚靠在玻璃门上。 总觉得，两个人像是在约会，有些难为情。 两个人一起离开商店之后，坐在了茶屋店门口的长椅上休息。『南十字星』四个大字之下的商业街中，已经有一半的商店卷帘门放了下来。 可以看到马路对面像是正在新建公寓楼，正在进行大规模施工。即使是星期六，但重型机械的声音和金属撞击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吵翻了天。 「这里好吵啊」 我看着皱着眉的奏太，回答了一句「是呢」接着，我又想起来大家，所以我打算早一些振作起来。 「奏君」 「嗯？ 翘起二郎腿的奏太答了一声。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带着些许困惑，我继续开口对他说道， 「能听我说些奇怪的想法吗？」 「当然」 奏太粲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 「我啊、最近总是有些反常。自从奶奶去世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这个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总是能回忆起奶奶来，但是我有十分害怕有一天会想不起她的事情」 「是呐」 风声将马路对面的工作人员怒吼的声音送了过来。 奏太说了一句，「我也是——」但是说了一半就放弃了。 「没什么」 「诶？什么？你倒是好好说啊」 「说些奇怪的安慰性话语，我不太擅长呐」 「奏君你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说一半就不说了，这种坏习惯还是改一下比较好」 「我什么时候说一半就不说了？」 让人生气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 「奶奶把糖和盐搞错了的时候，你没说吧?那是世上最难吃的烩菜了吧？」 奏太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抱在了胸前。 「那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式口味呢。啊，绝对，我绝对不会说的。」 「诶？明明我还想听你说说呢」 我正想站起来，他却将右手伸开做了个stop姿势，拦住了我。 「我们买些速冻饺子回去吧？爷爷说晚饭想吃滨松的饺子。那之前我去买些饮料」 「可是……」 「三ヶ日的橘子汽水，你喜欢喝吧？帮我看一下包。」 我望着像是害羞一样跑掉了的奏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总是这样子。聊天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会顶撞奏太。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心意就会满满溢出。 这份心意，奏太是不知道的吧？不知道更好，我一点都不希望他知道。 本来想回家以后臭骂伦那家伙一顿来着，不过现在我改变心意了，回家想向他道谢呢。至少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也振作了许多 直到此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奏太说了「三ヶ日的橘子汽水」吧？不会吧？那个传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为了降低自己的期待之心，我按住了内心中惊喜不已的胸口。 看了看手表，十四点三十分。星期六公交车也很多，所以很放心。 今天是要回家的日子，买些冷冻饺子当伴手礼回家也不错。滨松饺子也好久没吃了，让妈妈做一些吧。 工地的噪音中，隐隐传来商业街上的广播声，是在播放当地的fm电台的广播。突然，不久前的事情浮现在脑海中。 在收音机前哭着睡着的那个夜晚，我好像是听到了奶奶的声音。一定是做梦了吧？ 振作一些吧！我伸了一个懒腰。不能总是沉浸在悲伤之中了，打起精神吧！ 「好！」 就在我鼓足干劲的一瞬间，哐当！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都颤动了几下。随后是各种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 耳朵被尖锐的声响震得嗡嗡作响。 顺着声音看过去，工地的现场升起一股像是蒸汽般的白烟。有男人们大声呼喊的声音传来，人们嘈杂不休地聚集到了一起。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就像是飞蛾一样，蹒跚着向那边漂浮过去，走到了一半脚步停止了。 咦……奏太在哪里？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脚底猛地汹涌而出？ 那是，恐惧感。 有人喊着「快叫救护车！」。周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小伙子!」 「振作点!」 被传入脑海中的声音所引导，我拨开了人群。是脚手架塌掉了吗？自动贩售机旁滚落着许多圆钢管。 「这里危险，别过来！」 工地现场脸色铁青的人们、拿着手机的人们、广播中播放着不合时宜的欢快的音乐、刚才去的那家店的店主穿着围裙站在那里的身姿—— 殷红的血泊之中，奏太的背包静静的浸在其中。 第三章 听到你的声音 『我长大后要当医生』 『小咲希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医生。』 『真的？真的吗？』 『那奶奶和你约好了，到时候要当奶奶的主治医师呐』 『主治医师是什么？是向伊吹爷爷那样地爷爷吗？』 『哈哈哈，是给奶奶看病的医生啦』 『嗯。我一定要成为奶奶的主治医师。我会让奶奶活到200岁的！』 『呵呵，奶奶的寿命差不多就好了，七十多岁死掉就可以了。』 『死掉这种话不许随便说出来，会变成真的呢』 『哎呀，哎呀，别哭啦。奶奶想要早一些去见爷爷呢。小咲希长大就会明白了。』 『就是那样奶奶也不能死掉。我绝对要做医生，把你所有的病全部治好！』 『哎呀，哎呀。那我必须得长寿了呢。谢谢你呢，小咲希』 醒来的一瞬间，梦也消失不见了。 白色的天花板上，荧光灯在闪烁着。 「这里是……」 我正嘀咕着，身边传来一声叫声。 「咲希！」 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亚弥正从床边探出身来。 「亚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来着……为什么亚弥一脸像是见到了幽灵一样的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亚弥……会在这里？」 坐起身来的瞬间，感觉全身的松散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与此同时，脑海中痛苦地记忆一下子复苏了。 转身跑掉了的奏太、轰鸣声、摇晃的地面、各式各样的人们，以及转动的钢管—— 「啊……」 即使是闭上双眼，记忆、场景、声音依然像洪流一样在脑海中奔腾不息， 「咲希、没问题吧？振作些！」 亚弥坐到了床上，抱紧了我的双肩，但是我感觉不到她的体温。 那个时候……奏太倒在了地上，血……。对了，有血！ 「奏君呢？奏君现在在哪里？」 毫无血色的奏太的脸、『出血不止』急救人员急切的呼叫声、监视器的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又一个的数字……这是梦？还是那是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亚弥紧紧地抱着我，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过了一会， 「发生了事故。」 亚弥用平静的语气对我说道。 「事故……」 「建造公寓的工地现场，脚手架塌掉了。奏太君的爷爷也到了现场。」 「诶，等等……骗人，你在骗我的是吧？」 等一下啊，我只是问了一下，具体状况我还没有整理好。 「咲希晕过去了，所以被送到了这里。」 不，不可能的吧。在奏太最困难的时候我却晕倒了！ 我挣扎着向床下走去，亚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你不休息是不行的啊！」 「不要！放开我，放开！」 我要尽快和奏太见面。我绝不相信奏太会遭遇了事故。 「咲希，冷静些！」 「呐，你在说谎是吧？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亚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视线飘忽不定。我只有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一切一定是谎言。 「因为，奏君要给我买饮料的。啊！如果我当时没有停止说话的话――」 我的错啊！如果我和奏太随便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他就不去那边了。奏太遭遇事故，分明全部都是我的错啊！ 「咲希！」 亚弥大声叫着我的名字，用力地拉住了我的双肩。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地盯着我，说道。 「听着！咲希你把奏太君好好地送到了医院。你是看着他进了icu之后才晕倒的。」 「可是，那之后呢？奏君怎么样了？他在哪里啊？」 我被亚弥用力拽着，动弹不得。 「家属以外的人是不能进icu的」 「诶……」 「已经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了！」 「手术……。那么严重的吗？」 其实不用问都知道答案。直到最后，奏太一直都是出血不止，血压下降的同时脉搏却是不断加快。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确的显示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就像全力奔跑之后，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呼吸声。 「呐……。亚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伦给我打了电话」 「伦？」 「他从爷爷那里听说出了事故，赶了过来。给我打电话说『咲希酱醒来的话，会引起恐慌的。求求你过来一趟吧』」 原来如此呐…… 脑海深处的麻木感仿佛在渐渐化作疼痛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奶奶刚去世不久，明明我心中的悲伤还未痊愈啊 ――假如，再要失去奏太的话…… 仅仅是想一下，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可怕，可怕啊！攥紧被子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完全不受控制。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不要走。 对了，这一定是梦。绝对是梦。如果是这样的话，早点醒来吧。这种噩梦，我要受不了了！ 「咲希」 顺着声音，我抬起了头。亚弥将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伦君』的字样。亚弥打给他的吧？ 「你先替我说一下」 「啊，嗯。……喂？是伦吗？」 手机显得比平时要沉重许多，刚刚放到耳边，伦已经哭了出来。 『咲希酱。对不起，对不起』 「伦……」 『都怪我多事，才会让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的！』 「这……」 这不怪你，我很想对他说出这句话。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如果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的话，如果没有去看电影的话，如果我不打断奏太的话，如果，如果……有太多太多的如果了，可是再一次返回去已经无法做到了。我竭尽全力地保持着身体紧张状态，因为不这样做的话，牙齿就会抖动不停。 「伦，你现在……在哪里？」 面对着我勉为其难提出的问题，伦只是回答了一句『抱歉』 『如果小奏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去死的。以死谢罪。』 「……你这是说什么呢？」 『都是我的错。小奏有可能会死掉。我做了这种过分的事情，绝不会独自苟且偷生的。』 脑海中现在乱糟糟地，我倒在了床上。无法顺畅地呼吸，亚弥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别说了，伦。这种事情也不是奏君希望的吧？现在比你说的那些话更重要的事，是大家一起祈祷他尽早恢复吧？」 我努力将手机贴近嘴边，拼命说道。但是电话那边只有伦的哭泣声在回响着。 「求求你快点来我这边吧。我现在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去不了医院啊，我没有勇气再次去医院了。』 隔着电话，能听到伦一直坐的游戏椅子吱嘎作响，一定是无法忍耐的恐怖感才会逃回家的吧？ 「好吧……。这边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嗯。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今后到底会怎么样呢？我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亚弥急忙接过了我手中的手机。 「伦怎么样？」 「啊，嗯……」 我脑海中一片茫然，什么也想不出来，只能用手按着太阳穴发着呆。亚弥在一旁一直耐心等待着。 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随后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 「伊吹爷爷……」 乍一看，完全就不像是伊吹爷爷的模样，一直精神饱满的伊吹爷爷现在脸色铁青，双眼发红。 我从床上站了起来，亚弥赶紧扶住了我。伊吹爷爷用粗壮的手腕擦了一把眼泪，垂下了目光。 「小咲希……」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微弱的声音中弥漫着。我的身体像是坠入冰窟，体温尽失。 「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不要，我不要听，我不想听。 「实际上，奏太已经――」 求求你了，别说啊，别说出来啊。 「他去世了」 ――呼吸，停止了。 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晚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 哦，已经到家了呐。因为种种事情，我仿佛还在半醒半梦之中。 坐在后排的亚弥对我说道 「没事吧？要不要我陪着你？」 听她这么一说，驾驶位上车窗摇了下来，亚弥母亲一脸悲伤地看着我。 「……首先必须要告诉伦吧。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 多么不可思议呐，我说话还是挺坚强的。 「而且，亚弥你明天不是有管乐比赛的吗？我肯能去不成了，不能支援你对不起啦。」 「没事的，那些都是无所谓的吧？」 亚弥一直哭个不停，我却根本哭不出来。 脑海之中还是晕乎乎的，还好，总算目送着他们开车走了。 车子一旦开走，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了。奏太已经不在这里了，奶奶也是。大家都是这样，将我扔下不管都离开了。 在这片漆黑的世界之中，青蛙的叫声层层叠叠，无休止地鸣叫着，远处依稀传来忘记时间的蝉鸣之音。 被声音引导着，我迈步向前走去……可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对了，回家吧。必须要见伦，同样也必须要告诉伦。 重要的人现在都已经去世了，这事情要告诉他。 念及此处，我停下来脚步 ――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吗？ 在看到家门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冷。 「伦……」 对伦说什么好呢？我也觉得压力很大。 如果把奏太的死讯告诉伦，伦一定会陷入恐慌的吧？ 哈，哈。我喘着粗气，一下子蹲了下来。该怎么办呐…… 周围突然明亮起来。抬起头来，只见一轮明月从云间探出头来。 「奏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突然我听到了脚步声，顺着声音抬头望了过去，是妈妈穿着拖鞋跑了过来。 「咲希！」 「妈妈……」 我试着张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开双臂，抱住了妈妈，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种种感情交杂在一起，终于被击碎的时候，变得沉重无比，再也无法忍受。 「妈妈，妈妈，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妈妈紧紧地抱着我，沉默不语。 无论怎么样哭泣，失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因为我的缘故，就这样天人永别了。 「难道奏太君？……」 为了避免伦听见，妈妈压低了声音问我。我拼命地点着头。 「这样啊。」妈妈声音颤抖着，呜咽着。 「咲希，很痛苦吧」 「我该怎么办呐？呐，为什么啊，为什么大家都从我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了呐」 我想一直在你身边。我想和奏太在一起。 我以为只要隐藏喜欢的心情就会一直在你身边，难道不是吗？ 「有妈妈在你身边，咲希要是想哭就尽情哭出来吧。」 我松开了妈妈的身体，随后她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泪眼朦胧中的世界里，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宣告着它的存在。 没有奏太，没有奶奶之后的每一天，我能走的下去吗？ 不可能啊，这种事我做不到啊。无论我怎么挣扎努力，这个现实我真的无法接受啊…… 我呜咽不止。妈妈这时候有些犹豫的开口对我说道 「那个啊，咲希。妈妈曾经也经历过这种痛苦的离别」 「…………」 想必她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我明白的。但是，今天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那个时候，我就会想，如果在悲伤的离别之前，有谁能告诉我就好了。那样的话，我还有离别的准备。」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什么。 「事先有谁告诉我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 妈妈悲伤的垂下了眼帘，我望着她，突然脑海中记忆开始重现了起来 是啊……好像是有过预先警告的。 「我们回去吧？」 面对着妈妈的疑问，我放开了她的双手。吸了吸鼻涕，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妈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 「我先去一趟奶奶家。直到我回来之间，奏君的事情都不要告诉伦。」 黑暗中，妈妈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那孩子，觉得自己责任非常大。初中的时候他崩溃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其实不用问，肯定是记得的吧？妈妈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应该是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了吧？幸好伦自己恢复了精神。 「之后我会认真地告诉伦的。妈妈你先回家吧。」 「不行啊。最近这附近不太平，发生了很多事情。」 「应该是没问题的。求求您千万别告诉伦。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我跑了起来。 在这个充满了绝望的今天，如果我想的事情是正确的话，那么我只能去做一件事情。 或许，魔法是真的存在的。 冲进奶奶家之后，灯我都没有打开，径直坐在了收音机前面。全速奔跑之后，我急促地呼吸着。 感受到了自己呼吸，这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苟且偷生的罪恶感。 现在根本谈不上这些啊！我对自己说道。借助着狭小的窗户中照射进来的月光，我走到了电视柜跟前。一边在黑暗中寻找着收音机的电源开关，一边回想起在这里睡着的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收音机里传出了奶奶的声音，我一直以为那是在做梦。 『小咲希……』 『听得到……沙沙沙。呐……沙沙……希？』 『星期六……沙沙沙……奏太……沙沙沙…会……』 如果从杂音的间隙中找到能明白的话语， 如果那是奶奶要告诉我的口信的话， 『小咲希，听着。呐，小咲希，星期六会发生事故，所以不要和奏太一起上街』 奶奶对我说过『要相信收音机的力量』，假如，已经去世了的奶奶预言了奏太会发生事故的话—— 「奶奶，求求您，让我再一次听到你的声音吧。」 我在那一天最后的电话中，和奶奶约好了。我要相信收音机的力量。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台收音机也许会为我做点什么。 我拼命地调整着波段，但是入耳的只有杂音不断。不用说奶奶的声音了，连节目的声音都没有。 无数次地调整着，渐渐地，放弃的心情一点点磨平了我的期冀之心。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奶奶」 我将双手支撑在了地毯之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明明那样不现实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的，我却认真地期待着。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真是可笑呐…… 随后，泪流满面。 明明还没有过四十九天，奏太也消失不见了。如果这就是对我的爱慕之心的惩罚，那么夺去我的生命不是更好一些吗？ 哗啦哗啦的电波噪音像是雨声一样，吞没了整个房间 我想要相信收音机的力量呐。 「奶奶，求求你帮帮我……」 就在我皱紧眉头喃喃自语的同时 『沙沙沙……这里好吵啊』 突然，有声音传来，我不由得抬起了头。这是……奏太的声音。 回头一看，在家中看不到他的身影。 『能听我……沙沙沙……奇怪的想法吗？』 收音机两端的大喇叭里传出的，是我的声音？ 「骗人的吧」 这是事故发生之前，我和奏太的对话。录音吗？不对，这种事情不可能会有的。背景中还有工地现场搬运材料的声音。 我将耳朵贴到了扬声器上 『当然』 奏太的声音传来。明明只有声音，但是他的笑脸一下子浮现在我的面前。 「奏君！」 不管我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反馈。难道是我的声音传不过去的吗？ 「奏君，听到了吗？我是咲希啊！」 『沙沙沙……去世之后，我就觉得……沙沙沙……』 我自己的声音夹杂在噪音当中。果然是那个时候的对话。听起来是那么真切，就像在身边一样。 「这不是骗人的吧？……」 我的内心满是疑问，只好自己劝解着自己。奶奶说过，要相信收音机的力量。如果是那样的话，收音机里传出对话的那个时候，奏太还活着。收音机中的时间依然是在今天白天。 如果我能去那里的话……不对，不是如果，是我一定要去。 只要能改变今天发生的变故，我愿意相信任何力量。 「拜托了，奏君听我说！奶奶，不要让奏君离开呐！」 『沙沙沙……我什么时候……沙沙沙?』 是的，果然是奏太的声音。 「奏君，不要！快点逃啊！！」 我拼命地呐喊着。 『……沙沙沙?……回去吧？在那之前……沙沙沙……』 接连不断的噪声愈来愈嘈杂。 「啊……不要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奏太就跑去买饮料了啊！ 求求你，让我去哪里吧！ 求求你，不要把奏太带走啊！！ 「求求你了！」 我大声呼喊的同时，轰的一声。我感到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穿过狭小的窗口，可以看到月亮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诶……」 接着，窗户、家具、收音机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仿佛像是要融化在这夜色之中一般，渐渐消失不见。 少顷，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中，同时我的身体上感觉到有风掠过，啊，好温暖…… 不，是炙热的热风吹过，不知不觉中我闭上了双眼。 轻轻地，我睁开了双眼。刺眼的阳光一下子一下子冲进我都眼帘。我的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同时向我袭来。 明明我是蹲下了的，可是现在我却坐在了长椅上。奏太转身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慢动作一样。 这是……梦？ 手表上的时间是下午2：30。商业街的长椅，坐在上面的真切感触，缠绕在肌肤之上的空气，以及，正要跑开的奏太。 下一个瞬间！ 「奏君！！」 我大声呼唤着他！ 「哇！」 奏太身体晃动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停住了脚步，扭过了身来。 「真是的。这么近还要那么大声喊我」 我看着苦笑中的奏太，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是奏太……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了，他还活着。奏太睁大了双眼，一脸疑惑地窥视着我。 「诶？真的啊？怎么哭了啊？」 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是那样的真实。 「我没哭……」 「怎么哭了啊，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没有」 如果这是梦，求求你不要醒来了。求求你，就这样，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开那起事故了。 「好好好，那我先过去了。」 「不要！」 我又大声说话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指尖迅速被泪水打湿。 「啊，对不起。那个，不要了」 「到底怎么了嘛？可是有特别好喝的果汁――」 我紧紧抓住了他衬衫的下摆。绝对不要让你过去。如果真的可以重新来过的话，与其让你困惑，不如先做应该做的事。 呕吐感依然残留在身体中，但是我拼命地说出了近乎祈求的话语。 「求求你了，待在这里。」 「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吗？」 「不是的，是收音机的力量……」 「收音机？这个时候？」 听到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奏太温柔地反问着我，我反而张不开口了。这种事情，我无法向奏太解释。而且，如果说出理由的话，我害怕这个魔法的效力就消散不见了。 「总之……你先待在这里，待会儿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 「什么嘛」 奏太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奏君……我想听你刚才想要告诉我的话。」 那个时候，奏太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当时只要我听下去，就不会让奏太卷进事故里了。 奏太看了看依然泪流不止的我，「哦」了一声。随后垂下了视线，望向了柏油马路。 「我的双亲不是因为事故去世的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地嘟囔着。 「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记得，等有了自己意识，就已经和爷爷一起生活了。不过，我脑海中偶尔会浮现出骑在爸爸肩上的画面，还有妈妈在一旁呼唤我的样子。」 「嗯」 大概是无意所为吧，奏太紧紧地攥紧了自己拳头。 「我十分珍惜这些重要的回忆……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说不太清楚，咲希不想忘记也是可以的。」 嗯，我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奏太的温柔，以及他所承担悲伤，令我泪流不止。 突然，哐的一声巨响，地面也随之摇晃起来。 「哇！」 奏太发出了一声惊呼。今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再一次听到了那声巨响……浓烟滚滚之中，传来了悲鸣以及怒吼的声音。 「是事故啊」 奏太小声嘟囔道，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 因为从这个瞬间，地狱就开始了。 伦一看到我的脸，立刻就像失去全身力气一般蹲在了房间前， 「太好了。我刚才看见新闻说车站前发生了事故」 「啊、嗯」 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在那之后，奏太本打算去看看事故现场的，我说服了他，直接买了速冻饺子就回来了。 一进家门我立刻就来到伦的房间中。 「我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接。不过咲希酱没事就太好了」 「嗯，没问题的」 「据说是公寓建设现场的塌掉了，是在车站南口吧？」 伦抬起头看着我说，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变化。 我终于放下心来，叹了一口气。太好了…… 「那姐姐你们就在那附近的吧？」 伦毫无心机地问着我，我突然记起来，这家伙才是最初的元凶才对！ 「先不说这个，今天约定是三人一起出去玩的吧？擅自毁约也太过分了吧！」 对我的抱怨伦感到十分意外，皱起了眉头 「这个，你应该反过来感谢我才对的吧？多亏了我，才会有约会的。」 我要是告诉伦，就因为这个才引起了巨大的变化，他一定不会相信的吧。其实对此，我都没有实感。 「总之，我是再也不会约定三个人一起去逛街了。」 无视了伦不满的抱怨声，我走下了楼梯。想要呕吐的感觉依然残留在体内，可能是穿越时间的副作用吧。 从夜晚穿越到白天，大概是倒退了六个小时左右。不知道是因为一直醒着的缘故，还是因为彻底安心了缘故，现在真是困得不得了。 坐在了沙发上，久违的打开了电视。虽然电视里在放综合新闻类节目，但是刚才的事故新闻好像还没有报道。我打开手机，翻看着地区新闻。 从上往下数第三张照片，应该是商店街入口的照片映入眼帘。 题目是『滨松车站南口商店街附近公寓的基础崩溃事故』，我点了进去。 『七月十日十五时左右，静冈县滨松市滨松站南口，『南十字星』商业街入口处，公寓建设过程中使用的脚手架松动，下半部分脚手架完全坍塌，现场一片混乱。这起事故导致一名工作人员脚步轻微受伤。』 「啊……」 我反复读着文章的最后一句话。一名工作人员脚步轻微受伤，是这样写的。如果是某人代替奏太承担了什么的话，我一定会感到不安的。轻微受伤的话，生命是没有大问题的。 在那下面的新闻，是今天城里又发生了两起入室盗窃被害事件。 我一翻身躺在了沙发上，在奶奶家的时候是晚上，而现在是傍晚。 「发生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不是梦境，这种可能性无法否定。但是连续失去了奶奶和奏太，就算这是梦境的话，我也不想醒过来。 将双手伸到眼前，握紧，放开，握紧，放开。反复尝试着。没问题，有着真实的感觉。 奶奶所说的收音机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我回避了奏太的死亡这个命运安排吗？是这样的吧？ 我拼命让自己放弃了疑惑的心情，如果这是魔法，我绝对不要解除。假若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就让我永远流浪在这个梦境中。 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缺少了任何一个人。 等见到了真壁老师再问问看吧。之前他和我见面的时候，询问过我收音机的事情。他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回来了」 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是妈妈回来了。 「欢迎回家！今天您回来得真早」 我躺着没动，向她打着招呼。脚步声越来越近，妈妈一脸惊讶地盯着我问道。 「呐，伦在二楼吗？」 「嗯」 听到了我的回答，妈妈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才请假早退了」 妈妈一直以来直觉都很敏锐 。奶奶去世的当天，也是工作中身体不舒服去了医务室休息。 奏太的事情她应该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可能第六感起了反应。 「什么事都没有呢」 「是嘛，那难道是外婆？」 我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也只有外婆了。外婆外公住在市里面，虽说算是市内，但也是要开车一个小时才能到的山间。不过，就算是偶尔见面，但我用外婆名字『萤酱』称呼她，也十分尊敬她。而外公则是一个稳重的人，总是笑眯眯的。 妈妈给他们打过去了电话，确认他们两个人平安之后，终于安心了。一屁股坐在了我都身边。 「啊，太好了。真的，这样太累了。」 「你这是预感吗？」 「大概是吧。一直坐立不安的，就那样身体都开始不舒服了。而且，我给咲希打了好多次电话，你也不接」 面对着撅起嘴表示不满的妈妈，我瞪大了双眼「诶？」 我不记得有什么电话的呀……这么一说，伦刚才也说了同样的话。我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确实有好多未接来电。 「啊……这样啊」 在奏太去世的未来，那段时间里确实没有未接来电。也就是说，我穿越了时间，妈妈以及伦，他们的行动也发生了变化。 发生事故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是如此，奏太死掉的那个未来里，没有其他什么人受伤。 我的行动真的将人的命运改变了。面对这个事实，我不知不觉地按住了胸口。 「怎么了？」 妈妈一脸莫名其妙，扭过头来问着我，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说起来您早退没问题的吗？」 「没事的。对于妈妈来说，家里的事情首要问题。我的预感有时候会些许迟到一些，这需要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嗯」 我坐了起来，忽然想起，是啊，我是由妈妈的提醒才想起了收音机的力量。 「妈妈也说过『经历了悲伤的离别』吧？那是怎样的离别呢？」 「诶？我说过这话吗？」 妈妈不由得愣住了，我一下子闭上了嘴。糟了，那是奏太死去的时候，她对心情低落的我说的话。 「啊，搞错了，是其他人说过的话」 我搪塞着，妈妈哦了一声，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 「回来得太匆忙了，忘了去超市。要赶紧去一趟」 「我也一起去吧？」 「真稀奇，你平时都不这么说。」 确实一次也没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今天我就是想和妈妈在一起。 「有些担心妈妈一个人嘛，你看今天又有小偷的新闻。」 「又出现了？嘛，我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倒是挺放心的。」 走出家门，已是黄昏时分，城镇已经涂上夜的颜色。坡道下方，这附近唯一的超市的灯光在远处闪耀着。 多么不可以思议的一天呐。迈步向前走去，脚底柏油马路的触感，迎面吹拂而过的晚风，让我自己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仍然还活着。 奶奶，谢谢你。假如奏太死了的话，现在的我一定深陷绝望当中。奶奶告诉我那台不可思议的收音机真是太好了。 话虽如此，我突然想起来。在告诉我收音机的力量的时候，奶奶好像说过『只能听对方的声音，不能用在其他事情上』之类的话。那样的话，我现在做的事情，应该算是其他事情范畴了吧？ 「那也没办法呀」我小声地嘟囔着。如果不让时间倒流的话，根本就没办法防止奏太的事故了。 奏太在那之后，乖乖地回家了吗？在那之后我本想联系他的，但是又要避免自己的单恋暴漏出来。 今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之中，一直都是在想着奏太和奶奶的事情。 「呀！糟糕啦！忘带钱包了」 妈妈一下停住了脚步。 「用我的手机就好了。那家超市现在终于也可以用电子支付了。」 「妈妈丢三落四的，我早就习惯啦，没事没事。」 将双手合十的妈妈看起来好可爱，好像以前改叫茉奈果之前的名字是『真中』。名如其人，身高、体重、成绩全部都是平均值。这反而显得超厉害的。 我有的科目能拿平均分，有的科目却拿不到。啊！明天还有期末考试，忘得一干二净的，不过也无所谓啦、 只要能回避掉失去奏太的未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抬头一看，启明星看起来比平时要明亮许多。 考试的最后一天，常常会一下子没了干劲。 总想着结束之后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所以开始前就有一种发动机熄火了的感觉。所以，我最后一天的考试成绩往往低于平均分。 到底是耐力不足，还是无法做最后的冲刺？烦恼也没用，剩下的就是还清所有物品，享受暑假了。 「再见，咲希。」 同学向我道别，我挥着手，也说着「回头见」。亚弥要去参加一个洽谈会，商讨暑假里举行的定期演奏会具体事项。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奏太也并没有再次遇到事故。这么长的梦境，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可是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和亚弥试着轻描淡写地聊了聊，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那么，能回到和孝弘君吵架之前的时间吗？』她这么说着。想一想也是，如果有人对我说这种事，我一定也会是不以为然的吧？ 结果，对亚弥来说就是『我在说梦话』一样的玩笑。 走到走廊中，因为空调冷气变弱了缘故，热气重新笼罩在身边，有些发闷。夏天就在这种地方展露出它的真实面目。 我走向了楼梯相反方向。 今天早上，我拜托了真壁老师抽出时间来。因为真壁老师教的是物理学，他应该能解释发生在我身上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上一次他找我时候的样子，真壁老师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敲了敲物理办公室的门之后，我走了进去。真壁老师一如既往地面向电脑，依然是一身眼熟的满是褶皱的白大褂，配上乱糟糟的发型以及黑边眼镜。 老师发现我后，走到桌子前，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大概是示意我坐下吧？我坐下的同时，真壁老师将自己椅子转向了我。 作为一个视线从未离开过电脑的人，真是难得呐。 「什么事找我？」他问话显得冷冰冰的。这也是一如既往的状态。 我首先恭谨地鞠了个躬。 「十分感谢您，我终于冷静下来了。」 「只是能装作冷静下来的样子吧？」 再没有比这更冷淡的了吧？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违背常理的话语呢？真壁老师绝对是他人与自己联系的天才呐。要不是有委员会的事情，我才懒得和这种类型的老师产生关联。 乱糟糟的长发配上厚厚的眼镜，将面孔遮掩起来，一件脏兮兮的白色大褂，将身体包裹起来。但是，奶奶发生变故的时候，要不是他开车送我过去的话，我也送不了奶奶最后一程。 「并不是装作冷静下来。只是一点点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已。」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地答复了他。真壁老师听到之后，像是第一次听到某国外语一样的神情，完全懵住了。 「接受？那不就是将已经逝去的人的一切忘记了吗？ 「不是的」 「就是这样的。将回忆埋葬在心间，将那个人的一切舍弃之后重新走在人生的道路之上，只是换了一种柔和的说法而已，其结局就是忘了这一切。」 「完全不是这样的」 这一次，我的语气稍稍加强了一些，还是否定了他所说的。 「老师您的理解，就是从物理老师角度的物理意义上的感知而已。而我对奶奶，我对我的祖母的事情是不可能忘记的。但是，一直就这样悲伤下去的话，想必祖母也会悲伤难过的。」 「那只不过是尚在人间的苟活的人傲慢的想法而已。死者怎么会有感情？另外，也不用特意强迫自己用祖母这种敬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好吧，即便是老师说的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一直垂头丧气，暗自神伤的话，周边的人都会感到悲伤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担心着我的人。所以必须要振作起来。即便现在依然还是有些勉强，但是总有一天我会笑着生活下去的。这并不是忘了奶奶，恰恰这么做就是为了不忘记她。」 我一口气说完之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反正，之后就是真壁老师一如既往地带刺反击时刻了。 可是，真壁老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视线缓缓地落在了茶几之上。 「是嘛。加藤你可真了不起呐」 「诶？老师，你刚才是在夸我？」 「啰嗦。这种感情上的讨论到此为止吧。说起来，今天就是为了来找我聊这种话题吗？为了这个我还特意腾出了时间陪你这家伙」 和他特意强调的傲慢完全相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不自信。 上一次就是，真壁老师想要了解收音机的力量，还和我约定好了等我冷静下来再聊。 如此现实的人，简直就是现实主义代表的存在，真壁老师会相信我身上发生的不可以思议的事情吗？我想不会的吧。即便如此，现在我身上的这些事情已经完全无法对任何人描述，似乎只有他还了解关于收音机的事情。 「以前在我奶奶家的客厅里，有一台又大有古老的收音机。」 房间中的气氛明显一变。除了真壁老师端正了坐姿以外，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我依然感到了空气中肃然紧张的气氛向我袭来。 「继续」 我一下子闭上了嘴。真壁老师静静地向我说道。 「诶，那个……」 「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将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描述清楚就好」 「是嘛，那么老师你可能会生气，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以说是像梦一样。」 「没问题的。」 真壁老师将双手放在了桌子上，按捺不住身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种完全不是他风格的举止，让我更加紧张起来。真壁老师也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叹了口气说道。 「刚才是我多嘴了，十分抱歉。我不会再去否定你什么了，收音机的事情，拜托你讲给我听听吧」 真壁老师微微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只好说了一声「好吧」 「奶奶曾经说过，这台收音机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最后的那次电话里也提及此事。但是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尚且还不太清楚。不过上周……我有些明白了。」 谈及奏太事故的话题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如果，这个魔法就此解除了的话，我该怎么办呐？ 再次被抛弃到那个没有奶奶，没有奏太的世界当中去……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呐？ 可是，我想知道这不可以思议的变故的原因。 我尝试着说出了口，果然这里是现实呐。以及，我倚仗着收音机穿越了时间，这个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听到收音机里传来奏太的声音，真壁老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他还是默默地听着。 全部说完之时，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真壁老师默默地点了几下头，说了声「谢谢」。 这是真壁老师拜托我做什么事情之后，第一次向我道谢。这是相信我了吗？…… 我竭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同样也将身姿端正起来。 「我也有过各种各样的想法，是不是自己脑袋不正常了？还是在做梦？但是，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就像如果是真壁老师的话，是不是明白些什么呢。所以今天来问问。」 「很聪明的抉择。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情吗？」 「我觉得奶奶并没有和伊吹爷爷、奏君说过收音机的事情。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大概是吧」 真壁老师无声地站了起来，举起右手捏住了下颚，考虑了好久。嘟囔了一句「不妙啊」 「加藤你不擅长物理化学呢。」 「是的」 「那么，我尽量简单说明一下吧。」 嘎吱一声，真壁老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刚才一直存在的紧张感消失了。 「收音机的力量是真实的话。那么实际上加藤听到是本应死去的奏一的声音。」 「是奏太」 无视了我的纠正。真壁老师在桌子上放了一张空白的复印纸，用笔在纸的正中间画了一道竖线，用他特有的方式画着直线，表示出他想象中的收音机的图示， 「据你所说，这台旧收音机有着传达死者声音的能力，这可能是给活着的人的提示信息，也可能是和重要的人在一起时，过去或未来的声音」 他在直线的左侧写上过去，右侧写上了未来。果然，最一开始那个晚上我听到的声音是奶奶的声音。即便自己事先已经早就得到过奶奶的说明，但是事情太超现实了，所以当时并没有来得及彻底理解。 那样的话，奶奶是在告诉我有危险吗？ 「最初应该就是这样的。奶奶告诉加藤会发生事故。但是，加藤当时没有理解，就发生了事故。」 如果真如真壁老师所说的话，奶奶事先已经告诉了我关于奏太会发生意外的事情。那个时候，是有机会回避的。 「收音机是单侧播放的，然而，目睹奏太死于事故的加藤相信了收音机的力量，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因此，时间回到了过去。」 「果然是发生了时光倒流，但是时光穿越存在平行世界的问题吧？即使回到事故发生之前，那个时间里也应该有另一个我吧？」 我回到了过去的话，那么原来的世界中的我就会变得行踪不明。相反，当我回到了过去的话，又会发现那边有一个真正的我，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了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回是我身体不受控制，跃跃欲试的样子，兴奋起来的自己居然做了和真壁老师一样的行径，好羞耻。 不过真壁老师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扭过头对我说道。 「大概是覆盖掉了」 「覆盖？」 「是的。」真壁老师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指尖指了指收音机的示意图。 「将时间倒退到事故发生前的自己所处的时间点，重新来过。那之后的时间轴全部reset，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之后的事情等于没发生过吗？」 真壁老师在纸上，将未来这两个字的旁边加上了2。 「因为你的缘故，全世界时间都有可能一起重置了。」 「和我一起吗？所有人？……世界上所有的人时间都跟着回去重置了？」 「应该是这样的。当然记忆也随之重置了，如果不是第六感极强的人，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不知道加藤你有没有过体会，比如某一天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或者感觉某一天过的超级漫长。另外有时候会感到『明明休息得不错，身体却十分困倦』」 这么一说的话，那样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 「似曾相识也是如此。明明有些地方是第一次去，但是总有一种熟悉感，仿佛之前来过一样。其实有可能就是第二次去，才会有那种既视感。」 「那种感觉，我好像以前也有过几次。」 多么不可以思议的事情。我本以为和教物理的真壁老师聊一下的话，能轻易地驳回我的预想，同时给我一个非常现实的回答。 结果，真理老师却做了详细分析。 「老师您之前谈及收音机话题的时候，显得十分感兴趣。难道您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吗？」 「那个嘛」 「您用过这样的收音机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到底该怎么使用它呢？ 而且，拥有这种不可思议力量的收音机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台呢？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我们。 真壁老师屏气敛息，随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直直地盯着我说， 「我的事情无所谓了。对了，切记以后不要逆转时间了。」 「哦，好吧」 我当然不打算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穿越时间会对身体有着超乎想象的间接伤害。如果你做不到仅仅是收听收音机的程度的话，会死的。」 「啊，嗯……」 那一天感觉到身体内部都像要被融化掉了，这种恶心的感觉迄今都还记得。 「而且――」真壁老师打算说什么，但是又有些犹豫闭上了嘴。时间就在这种平静的沉默中悄然流逝着。 「老师？」 「……虽说我觉得不见得一定准确，但是我还是想说一下我的设想。关于奏太的命运，有些事情不得不说明白。」 「奏君的事情？」 我的胸口怦怦直跳，其实我和妈妈一样，对于不好的事情是会有预感的。现在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 「我听说，即使通过逆转时间，回避掉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这个人最终的命运走向，是不会改变的。」 「诶？命运？」 真壁老师用力地点了点头，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说，不管加藤如何努力，奏太会死这个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又是我一直最讨厌的命运这个词。 我想我可能是知道的，今天一定会听到这样的话语。 第四章 逆流而上 圆形的盘子之中，盛着热气腾腾的咖喱饭。蒸汽的另一端放着红色的什锦八宝菜，咖喱独特的香味渐渐地扑鼻而来。 似乎伊吹爷爷坐在了我的斜前方，突然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用力地眨了眨眼，视线的焦点终于回到了现实当中。 「喂，又在发呆了。难得奏太听你的做的咖喱饭，要凉了呢。」 「啊，嗯。今天觉得好累呐。」 「明明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怎么还累了，真的是很有小咲希的风格吧？」 伊吹爷爷哈哈大笑，扭过头去问着站在厨房里的奏太。奏太一边往杯子里倒入麦茶，一边苦笑着回答道「是有点呢」 嗯，今天是星期二。遵循惯例的晚餐聚餐。只不过最近一段日子里，已经不管是周几了，总是聚集在一起吃晚饭。 坐在我身边的伦，正在忙着整理着自己的发型。 「咲希酱的风格一贯如此嘛。一年到头总是在发呆，我早就习惯了。」 这话说得超级招人讨厌。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一直都是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餐，是因为寂寞还是因为怀念呢？主厨自然是实行轮换制，不仅仅是我，奏太也会在pad上查询各种菜谱，暑假中伦也加入了进来，也就显得不那么压抑了。 「好嘞，大家一起吃吧」 奏太刚一坐下，伦就拿起了勺子先行吃了起来。我在双手合十之后，将咖喱放进嘴里品尝着。因为伦不喜欢吃辣，所以为了他的口味做了甜味的咖喱饭，土豆是切块的，切得很大，洋葱很软，差不多要融化掉了。 「很好吃」 「是吗？」 奏太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也对他报以同样的笑容。不过，我对自己的笑容并没有什么自信。 那天真壁老师说过的话语依然挂念在我的心中。 奏太死亡的命运并不会改变。这是他通过以往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否是真话我并不知道。 即便如此，内容却是如此的真实。 我一边用勺子将土豆一点点地切开，一边回忆起那天与真壁老师后来的对话。 ＊＊＊ 「这台不可以思议的收音机，是去世了的人向重要的人传递消息的工具。原本的设定，应该只能收听的」 真壁老师随手捋了一下垂落下来的刘海，继续说了下去「不过——」 「听到消息的人如果信念很强的话，看起来会将时间倒流或者快进。不过，这样做的话会付出两个沉重的代价，并且会永远纠缠不清」 「两个？其中一个是损害了自己的身体吧？」 办公室里椅子很冷，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也变得冰凉。 真壁老师隔着镜片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作为改变了过去或者改变了未来的惩罚之一。否则的话就会有人无数次的重启世的直接感受就是感到十分恶心。想来就是所谓的『死亡的气息』吧？整个人漂浮在阴郁、倦怠的氛围之中，灵魂仿佛都要从身体内被吸走。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将手按在了腹部。 「还有一个代价就是对不是当事人的影响，即是否有代偿现象。当时间倒流之后，作出了与过去不相同的行动，必然会有某种破绽，这回事故中，有代替奏太死亡的人吗？」 真壁老师直直地盯着我，询问道。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条新闻。 「有工作人员轻微受伤……」 「这里就是破绽」 像是对刘海再次垂到了眼镜上这件事感到厌烦一样，真壁老师甩了甩头，继续说了下去。 「每一次改变过去，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破绽。即使付出了这两个代价，本人的命运也不会因此改变的。所以，正确的命运一定会再次降临到奏太身上的。」 「正确的命运？就是说，奏君会再一次遇到事故吗？」 「这个嘛」 真壁老师面无表情地随口答复了一声之后，说了一句「也不是」否定了我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 明明我拼命救了他，可是相同的事情要再一次发生，这也太过分了吧！为什么奏太只有死去才是他正确的命运啊！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站了起来。 「就没有什么可以救他的办法了吗？」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只要是能想到的方法，我都会去做的。我无法想象没有奏太的日日夜夜。 「我现在说的全部都是一种结论。但是，这也有可能是一种假说、传言或者空想。说不定事实并非如此，包含这一切的事情我都需要调查一下」 「收音机的力量也可以去未来，您刚才是这么说了吧？」 「这也只不过是结论之一而已，不管怎么说，因为文献太少了，所以根本也无从着手调查，实际上，使用收音机力量的人，加藤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看见我点了点头，真壁老师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接着突然又闭上了嘴。看起来仿佛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慌忙停止了。 发现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真壁老师放弃了抵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关于代偿，我也有一个设想」 「请说给我听听吧！」 命中注定什么的，我不想要。如果有什么能救奏太的话，我一定会去做的。我现在想知道关于此事的任何信息。 「可以穿越时间去继承对方的命运，就是这种设想。」 「继承？那样的话――」 真壁老师摇了摇头，制止了兴奋不已的我。 「说到底这个就是个设想，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发生时间倒流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超乎想象的事情。不只是对你，对更多的人都制造了麻烦。那台收音机的任务是 传递亡者的声音，而利用收音机的力量，穿越时间是禁忌！」 真壁老师直直地盯着我，随着话语的进行，视线垂了下来，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那以后我还能让时间倒流几次呢？」 「哈？」真壁老师震惊了，不由得吸了一口气，音量提高了几分对我说道， 「你当这是游戏吗？剩下几条命不可能知道的吧！这次是最后一次都是有可能的吧？」 接着，真壁老师最后补充道。 「基于以上理由，不要让时间倒流了。这是约定！」 虽然我点了点头，但是如果奏太在我眼前再次遭遇事故的话，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将时光倒流的吧？ 无论多少次，直到我的生命消失为止。 ＊＊＊ 伊吹爷爷和伦回去了之后，我和奏太两个人一起洗着餐具。 这个家里没有电视机，以往是收音机播放bgm，而现在换成了哗哗的流水声音。 明明只要和奏太分开之后，就会一直在思念着他，但是距离变得这么近之后，反而不敢看向他的脸，自然更不敢和他说话了。 为了不暴露这份心意，我拼命地扮演着另一个自己。 不想被他发现这份心意，也不能被他发现这份心意。 一边像是咒语一样反复在自己脑海中吟唱着那句话，一边保持着青梅竹马加藤咲希应有的姿态。等到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又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为什么没有发现呢？！」胡乱发着脾气。 「……吗？」 水声嘈杂，没有听清奏太说了什么。 「嗯？」 我下意识地笑着望向了他的脸，只见身穿围裙的奏太正熟练地擦着盘子。 「我刚才说，后天有空吗？」 「诶？什么事？」 我反问着他，奏太的侧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喜欢奏太的笑容。 「那天我只有一节补课。之后我们一起去镇上吃午饭怎么样？」 「……可以啊」 尽管我的心如鹿撞，但仍装作若无其事般地回答他。尽管连自己都觉得不太礼貌，但是又不想被他察觉到我很亢奋。 「吃完饭后，我想再一起去车站前的商店。再去一趟饺子屋。上一次被强行带回了家，我打算像是时光倒流一样，让那一天的事情重头来过」 「时、时光倒流？」 我吃了一惊，变得张口结舌起来。奏太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对我说道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对啊，奏君应该是不知道收音机的力量的。如果我用这种昭然若揭的态度，总有一天会被奏太识破的。 如果奏太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的话，会为了不给我添麻烦自行离开的吧？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这种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下定了决心。接着有意识地用明朗的声音说道， 「那是因为，奏君最近极其受欢迎」 「啥？」 奏太皱起了眉头，挠了挠鼻子。 「我只是想邀请你重新过一下那一天，而且最近这片地区不是有小偷出没吗？」 「还没有抓到犯人吧？」 我关上了水龙头，用毛巾擦了擦手。 「那家伙好像在白天作案比较多。所以你一个人待着，我放心不下。」 「嗯。谢谢」 为了掩饰我已经涨红的脸颊，我走向了起居室。突然啊了一声，如果那一天重来的话，奏太有可能会再一次遇到事故的。 「商店的话，还是要去那家饰品店吗？其他的店也可以的吧？」 「我朋友在那里打工，暂时是约好了要一起见个面的。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 「之前我已经去过了吧？那不就行了嘛？去店里的约定我可是完成了的。」 「我可不像你那样厚脸皮」 「嗯，脸皮薄的人，大概不会接受补课的吧？」 「被打击到了。明明咲希也不是成绩优异的嘛」 奏太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们一直都是这种感觉的。好久没这样斗嘴了，这令我十分开心，又有些难过。 可是，我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重来的话，那一天有可能再一次发生事故。 反过来想的话，奏太如果总是一个人独处，命运袭击他的可能性一样也是存在的。我陪在他身边的话，回避掉的几率可能会高一些。 真是讨厌呐。总是有可能亲眼目睹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真壁老师说过的『继承命运』这句话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我可以代替奏太的命运的话，我一定会去做的！这也是我真心的想法。 奏太把最后一个盘子收进餐具柜中。 这意味着两个人独处的时间结束了。但是，约定好后天见面，在那之前我会努力的。 送奏太到玄关的时候，奏太说了一句「太好了」 「有时候，因为那件事，咲希一直显得很没有精神。」 「伤心还是觉得有些伤心的，但是已经没问题了！」 「不用勉强自己呢。想要说什么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就好了。那，晚安啦」 正是这种温柔，让我更喜欢奏太了。 我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脚步声音也渐渐远去。 假如我们不是青梅竹马的话，假如我们两个人住处不是这么近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关上门后，我在收音机前襟然正坐 「不对！」 我再次起身走到玄关处，锁死了门锁。忘记随手锁门，也算是我的坏习惯。 我打开了收音机的电源。 沙沙沙—— 只听到了电流的噪音。 自从和真壁老师谈话之后，我一直在考虑这样一件事。 我将右手放在了扬声器的附近，呼唤道 「奶奶？呐，奶奶」 发出呼唤的同时，我用另一只手来回旋转着按钮，但是噪声却越来越大。 「奶奶，让我再听听您的声音吧。无论如何我都想听到您的声音，之前呐，我是为了帮助奏太才让时间逆转的。」 平素里奶奶总是和我聊天，但是我说错什么的时候，奶奶就会闭口不言。所以，每次奶奶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我就会反省自己。 我现在在想什么，奶奶也是一定知道的吧。所以才会不回答我。 「我真的不想相信，奏太会死去是命运决定的。既然是那样的话，我想干脆回到事故发生之前更早一些的时间去，比如说是正月，或者在那附近的日子。如果一定要重来的话，回到那时，就会在奶奶发病前就去医院了。所以我求求您了，再一次让时间逆转吧」 时光倒流那么久的话，奶奶就不会死去了。 这是我想到的办法。如果说，奶奶的死亡才是这一切的起源的话，那么将这一切最初的元凶去除就好了。如果我对真壁老师说这个想法的话，他一定会全力反对我的。但是，我想如果是奶奶的话，她一定会理解我的。 「奶奶，求求您了。让我听到您的声音吧。让时间倒回到奶奶还健康的时候吧！」 我环视着房间内，但是像上一次一样景物消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无论我如何开关电源，将能随手触摸到的按键触摸了个遍，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睡着时候，时间就会被逆转呢？这么想着，我就将被子铺在了收音机之前，连续两天都睡在了那里。别说是时间，连关于时间的梦都没做一个。 看来，奶奶是决定了，要保持沉默。 十三点，滨松站北口，警察岗亭前。 就在面前的接送站车道上，从刚才开始就有好几辆车将旅客放下后离开。送行的人们中，有的是面带笑容，也有的是哭泣不止。 这中间，应该是有人再也不会见面的了吧？就算是果然如此的话，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再也无法见面了吧？…… 我还不想为奏太送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奶奶都找回来。 然而，那天之后，从收音机里再也没有传来奶奶的声音。 奏太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刚从大学里出来。还写着补课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长，我猜是报告要重做了吧？ 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亚弥』两个字。 「喂，亚弥？」 『嗨！我说，今天是和奏太君约会的日子吧？马上就要到见面的时间了哟！』 不愧是好朋友，我随便说了一句她就记住了。 「才不是呢。只是想重新再去购物而已。」 『话说，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约会吧！真好呐，好让人羡慕呐！』 「你这个现充和我说什么呐？」 送客车道上，有一对恋人。那个男人目送着女孩拉着手提箱离开了。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寂寞地站在那里。 果然，接送车道上会有悲情的故事呐…… 『那个……我和孝弘君吵架了』 亚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果然如此。最近，亚弥和男朋友好像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亚弥打电话过来是想要和我聊聊吧。 「这次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知道。明明难得约会一次，突然就生气了。真恶心呢』 呵呵，我想象着她气鼓鼓的那张脸，一下子笑了起来。 「不可以随便发火的嘛。好好想想，应该是亚弥你说了什么话惹得他生气了吧？」 明明亚弥要比我更明白恋爱的，但是她总是找我来商量这些。感觉有些开心，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不太了解那个世界。 不过，最近好像能稍稍理解一些了。 『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就是那个定期演奏会的事情呗』 「哦，吹奏部的？」 『下个月末有演出。孝弘君想要来看我演出，但是我拒绝了。结果他就突然不爽了，搞不明白什么意思嘛』 「我可是明白什么意思哦」 『为什么啊？』 「这种时候就轮到名侦探亚弥登场了吧？」 明明亚弥平时对同学们经常吹嘘爱情的美好之处，结果一到自己身上，一下就什么不都不明白了。 『本来约会要去吃午饭的。结果因为生气就回家了。孝弘君就是——』 接送车道上传来了汽车喇叭的鸣笛声音，很吵。我看了过去，排队等待车辆总数远远超过了停车位的数量，另外一侧的马路上，救护车拉着警笛飞驰而过。 大概是因为平时生活环境很安静的缘故，在各种各样的声音喧噪沸腾的大街上，果然很不习惯。我用右手遮住了通话口对亚弥说道。 「你该要认真道歉的呢。定期演奏会叫他过来不就好了吗？」 『凭什么我必须要去道歉啊！而且，在喜欢的人注视下，我根本演奏不了啊！会紧张的。』 「正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才想让他看到吧？亚弥每天都在练习，骑月君应该是知道的吧？」 『绝对不要！真是的，连咲希都要这么说，我简直无法相信！』 「呐，冷静点嘛」 『冷静下来的应该是你吧！够了够了，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再见！』 我盯着突然被挂断的手机。 真是的，是你自己要找我聊的嘛…… 突然我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顺着看了过去，奏太满脸微笑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哎呀，什么时候的事情？！ 奏太露出了虎牙，优雅地向我走近一步，歪着头对我说。 「恋爱咨询结束了？」 「到了的话就和我说一声嘛。反正你都迟到了。」 「咲希也到了可以做恋爱咨询的年龄了呢，我有些感慨嘛。」 奏太今天没有穿平时的牛仔裤，而是穿着黑色的长裤，上身穿着绿色七分袖外套，看起来非常成熟。 「你绝对把我当傻瓜了吧！」 手机掉在了我花了一个小时才决定的裙子上面。对于他的突然登场，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不安。所以语气比平时还要强硬了许多。 奏太好像并没有十分在意，对我说道「我说啊——」语气里好像有些抱歉的意味， 「我想了一下，要去吃午饭的餐厅好像是在南口」 「哇，整个反了嘛」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建造公寓的工地的现场。也就是说，吃完午饭直接去首饰店吗？在那附近一定要提高警惕……。 「别生气啦。我请你吃午饭。」 生气倒是没有。其实我反而还是挺开心的。 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想法一定数不胜数吧？可是其中任何一个我都无法开口说出来。 「我肚子饿了，请客的话，那就吃贵点的吧」 我迈步向前走去，奏太跟在我的后边，开着玩笑对我说道「悉听尊便」 走在车站里面，心里总觉得有些自豪。和奏太两个人一起外出走路的机会多了起来，这让我很开心。 「在南口旁边吗？」 「出门往左吧，好像在汽车租赁店附近。」 从南口出来，感觉太阳比刚才更加刺眼了。汽车租赁店位于工地现场的反方向上。 穿过了出租车候车场，我们一起走向人行横道。 「咦？」 奏太声音提高了几分，发出一声惊呼。 人行横道上站着一个长发女人，她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一下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奏太！骗人的吧，命运好强大呢！」 命运？我皱起了眉头，奏太将我撇到一旁小跑到她的身边。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你又不需要补课？」 「补课？哦。奏太是补考组成员呐。我是打工结束了，今天是早班呢。」 妆容有些重。头发也不是很浓密。对奏太直呼其名，句尾音还拉得那么长。 「你在打工啊？」 奏太背对着我，所以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喂，我都说了好多次了吧。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啊。我在车站内二叶咖啡厅里打工。『有机会一定会去』你倒是说得好听，结果还是忘掉了呐，唉」 这个女孩几乎要半倚在奏太身上，纠缠着他。声音好甜，超级甜。 「难得遇上了，要去哪里转转嘛？太热了，我想凉快些」 女人歪着头问奏太，这时候奏太想起了我的存在，扭过头来。 「不好意思」 「啊……」 女孩终于发现了我，睁大了双眼。 奏太站在了我的身边，用手指了指我，开口说道 「这个，是我的青梅竹马咲希。」 青梅竹马吗？我有点失落。不过正因为是这么长时间的关系，所以我才会很快调整心情。 「不应该用这个称呼其他人吧？初次见面，我是加藤咲希。」 在我自我介绍之后，女孩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哎，我叫铃本爱实。请多多关照。之后你们两个人要去吃午饭吗？」 「那个……」 我望向了奏太，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啊。 到底该怎么回答呢？我有点不明白。 「是的」 就这样吧，我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我也想一起去呢。该不会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从刚才开始我就知道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简直就像看着情敌一样。 当知道我是青梅竹马的时候，稍稍安心了一点，眼神柔和了下来。不过眼神深处依然显出她的怀疑之心。这是拥有一样的感情的人才会有的敏锐直觉。 ――她也喜欢奏太。 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的，我曾经有过这样的预感。从奏太口中说出『这是我女朋友』，这种噩梦我也做过好多次了。甚至有他说出『这是我妻子』这样的噩梦。 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我受到的打击却比想象中少很多。三个人一起去吃午餐的话，虽说是计划外，但是在一起的话，守护奏太的可能性就会更高一些了吧？ 令自己感到意外的是，最终我有可能变成乐观思考的性格。 「啊，那就一起——」 「对不起」 像是要遮住我的声音一样，奏太开口说道。 「今天和这边约好了。」 爱实一脸震惊，但是，我这边显得更加吃惊。 我知道，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所以下次吧。」 「啊……嗯」 爱实一脸疑惑的神情，再确认信号灯由红变绿后，嫣然一笑。 「我知道了。那么大学里见」 说着优雅地迈步穿过人行横道，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对奏太说。 「呐，这样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嘛」 奏太毫不介意地回答我说。接着，漫不经心地将右手插进裤兜里，拿出了什么递给了我。 「诶？什么？」 他的手掌中，是一个黑猫头像钥匙链。我在站前商店里见过的那个…… 我接了过来，抬起了头。奏太一下子将身体扭到了一边。 「你看，前段日子你不是犹豫买不买吗」 「你发现了？」 「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了。超明显的，你那个一脸想要的神情。」 「一脸想要的神情，我才没有呢！」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娇憨的神情，我答复着奏太。这时他已经转身向前迈步走去。 「如果卖光了的话，就太可惜了。所以我先买回来了。」 「谢、谢谢」 我的视线还停留在钥匙链上，随口回答了一句。现在这个场景，今后会无数次出现在回忆当中吧？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我的心口怦怦乱跳着，好担心他能听到。 走到前方一个小的十字路口时候，奏太边走边将身体扭向了我这边， 「好啦，我们去吃午饭吧！」 微风如窃窃私语一般，吹起了奏太的刘海。他笑盈盈的样子，眯成一条缝的双眼，卡拉ok店里传来的音乐声，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映入脑海。 这样的话，我更喜欢他了。 为了不让这份即将满溢而出的感情被他察觉，我低下了头。这时—— 像是撕裂地面一般巨大的声响在我身边响起。我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爆炸的声音与玻璃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的耳内嗡嗡直响。 睁开了双眼，奏太已经不再那里了。一辆车撞进了卡拉ok店的自动门内，玻璃碎了一地。 「诶……」 我嘟囔了一声，马上就被身边的尖叫声掩盖住了。 咚的一下，我的身体被推到了一边，爱实跑向了店内。 「假的吧？！奏太、奏太！」 爱实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听起来有些刺耳。 奏太在哪里？奏太…… 很多人们聚集过来，地面焦糊的味道以及滚滚黑烟。这似曾相识的景象，终于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一次，没有守护好奏太啊……明明知道命运希望他死去，却无法做什么。 「奏君……」 即使我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再也听不到了。 再一次，命运将他从我身边夺走了。 一进奶奶家，我坐都没有坐稳，就迫不及待地接通了收音机电源。 启动的声音过后，收音机里传出了广播节目的声音。音乐节目的男主持人正在用明快的声音介绍着曲目。 「快点。快点……」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五点多。 大概伊吹爷爷现在在医院吧？在那之后，爱实小姐也理所当然地同乘救护车而去。我能做到的只有远远眺望着他们。 奏太毫无血色的脸庞，浑身浸在血泊之中。 在那之后，我到底怎么了？啊，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如行尸走肉一般，魂不守舍。随后，勘测现场的警察问了我许多问题，到底问了什么？我是怎么回答的呢？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即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去看。那副景象依然会投影到我的眼睑之上，无法消逝。 为什么再一次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呐？ 为什么没能制止呢？ 「求求您……求求您」 将旋钮左右旋转着。收音机中噪音随着动作忽小忽大，各种节目的声音此起彼伏。 请让我再一次回到见面之前吧，这样的话，我应该就可以防止事故的发生了。 「奶奶，求求您了……将时间，将时间再一次逆转吧！求求您了！」 真壁老师说过奏太的命运是已经注定了的。但是他也说过，这不一定是准确的。 那样地话，那样地话……！ 「就让我，就让我！」 即使是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损害，我也不要奏太就这样被死亡带走。如果时间倒流就可以拯救他的话，我会无数次去救他的。 我擦了一把汹涌而出的眼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因为只要回到过去，这一切全部都可以重来。 就在这时，收音机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与刚才的声音截然不同，细微的噪音传入耳中。 「奶奶！」 我将耳朵贴在了收音机巨大的扬声器上。 『沙沙沙……喂，嗯，听得到……沙沙沙』 我能听得到啊――这是奏太的声音。 「奏君……」 我聆听着他的声音，拼命地追寻着那声音。 『……为什么？沙沙沙……是啊』 真壁老师说过，和去世的人对话的例子也是有的，听到过去的对话也是有的。 「在哪，奏君你在哪啊？」 『所以……沙沙沙……补课……』 「奏君，你听到了？回答我，呐回答我啊！」 难道是在和谁打电话吗？ 我感觉声音开始渐行渐远，这是我不知道的对话。 『沙沙沙……总之……因为……沙沙沙』 听到了奏太微弱的声音，我拼命地祈祷着。 「时间，时间倒流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突然我都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感觉漂浮了起来。视线软绵绵地摇晃着，扭曲起来。 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开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随后渐渐地变暗，不久，整个世界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我闭上了双眼，内心之中对奏太的思念愈来愈强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是奶奶家的客厅。光线从窗口照射进来，照射到天花板上悬挂着奶奶最中意的小型枝形吊灯上，闪烁不定。 「不对劲……」 时间没有逆转吗？ 我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吗？ 我打算爬起来，用胳膊撑着地，一股极其强烈的呕吐感向我袭来。从身体内部由下向上涌起一股反胃的恶心感觉。 将身体蜷曲起来，用手捂住嘴和腹部。比前段日子更加严重了。 就像真壁老师曾经说过的一样，副作用好像越来越强了。 拼命地咬紧牙关，勉力承受着那份呕吐感，半睁开双眼看了看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是早上八点多。 这是……回来了吗？还是时间就像往常一样流逝过去了？ 呕吐感在身体里持续肆虐，让我又燃起希望。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打开了手机看了一下日历，没错，还是今天。是的，时间再一次逆转了。 「太好啦……」 感谢神明大人，感谢奶奶，以及感谢收音机神奇的力量。我擦了擦不停掉下来的眼泪，这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安心的泪水。 话虽如此—— 不知不觉中，我看了看已经关机的收音机。 上一次只是回到了事故发生之前，而这一次，回到的却是相当久之前的时间点上。 明明让时间倒流都已经是奇迹了，我却在考虑着这样也太奢侈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没问题的。我又一次与感觉到了呕吐感的余孽残留在我的体内，但姑且身体还是能动。我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地站了起来。找到奏太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铃声响起之前，直接就接通了。 『咦？咲希？难得你给我打电话』 奏太，还活着……刷的一下，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脸颊。 哎，我又哭了，总是在哭呐。这次滑过脸颊的泪水，不是悲伤，也不是安心，而是喜悦的眼泪。奏太还活着，仅仅是这件事就足以让我喜极而泣了。 『喂？喂？掉线了吗？』 「啊，抱歉！」 为了不让他察觉到我在哭泣，我故作大声地回答着。 『哇塞，吓死我了，好大的声音呐。』 「嗯……抱歉啦」 『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难道说今天的约会要泡汤了吗？』 「不是。那个，那个，我就是睡迷糊了。」 『这算什么啊？』 奏太的笑声，让我开心又难为情。果然，时间倒流了，真是太好了…… 『那就好，马上既要开始补课了，需要修够学分，所以我先挂电话了啊』 「嗯，那个，刚才你在和谁打电话吗？」 我想起来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向奏太问道。奏太嘻嘻地笑着说， 『打工那边的朋友来的电话，有人找我代班。当然我拒绝了他嘛。再见啦。』 收音机里当时传出的时间倒流之前的声音，就是这件事情吗？ 我放下了手机，做了几次深呼吸。指尖依然在微微颤抖着。 反复确认着『太好了』这份劫后余生般心情。然而，接下来我需要的是改变命运，不不不，我需要的是将命运调整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迅速换了衣服，走出了家门。跳上了恰好到站点巴士。 突然，我想起了一直闲置在钱包里的真壁老师的名片。将名片翻了出来，按照上面写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加滕咲希。我又一次逆转了时间。』 按下发送键后十秒左右，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的铃声。坐在前排的乘客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我急忙点下了拒绝接听键。将手机调整成静音模式后，屏幕上再一次亮起了来电的画面。 『我现在在开往车站的公交车上，稍后联系您。』 再一次向他发送了信息，之后真壁老师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复。 巴士缓慢地划出一道弧线，驶入了环岛。 距离见面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左右，不过我必须认真地考虑一下对策。 一群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喧嚣打闹着消失在自动门之后。就是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常，让我觉得十分珍惜。 涌入车站的人群，聚散分离；站在出租车等候区的司机们，谈笑风生。列车即将到站的播报声从远处依稀传来。全部的一切，都是那么惹人怜爱—— 我好像又要哭出来了。 然而，几个小时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事故现场。我无法忘记那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也无法忘记那股焦糊的味道。 吱的一声，一辆自行车停靠在我身边。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了那里。乱糟糟的发型，皱巴巴的衬衫，好像是刚睡醒就骑上了自行车跑出门来…… 「真壁老师？」 「当然啊」那个男人一脸不耐烦地向我走来，果然是真壁老师。 下了自行车之后，真壁老师环顾着四周。 「要是被相关人员看到就糟糕了。稍稍保持点距离吧」 「阿、好的」 相关人员指的是身为同事的其他老师或者是学生吧？我后退了几步，真壁老师将自行车停在了一旁，抱起了肩膀。 「身体怎么样？」 「感觉有点恶心」 真壁先生哼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了信号灯。 「话说，又让时间倒流了，看来命运果然是无法改变的吧？是这样的吧？」 我望向了卡拉ok的自动门 「这里会有事故……」 「是嘛」 真壁老师淡淡地回复着，接着叹了一口气。他也眯起了双眼望向了卡拉ok店，仿佛是在看向未来。 「那个收音机是接受亡者的消息的道具，就算能将时间倒流或者快进，最终的命运都不会改变的。」 「我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 真壁老师语气凝重起来，清晰地制止了我。看上去像是在生气。 「你一点都不明白！你每一次逆转时间的话，会改变周边所有人的命运。你想一下，上一次出事故的时候，本来没什么事情的人受伤了吧？你忘记了吗？」 「那么这一次是谁？」 「轻伤的话还好，假如作为代偿行为，有人死去怎么办？反正怎么做都不会改变命运，你为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将众多的人卷入到这件事情里面，他们该怎么办？你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我低下了头，盯着柏油马路的路面。在公交车上，如果说我没考虑过这些，显然是自欺欺人的。 因为我的缘故，让一些人变得痛苦的话，那么改变命运这件事就有可能是错误的。 可是，可是呐！ 我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正确与否，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但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离开，我做不到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他啊！」 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地流下来。我果然好喜欢、好喜欢奏太。 所以，只要能帮助他，只要能拯救他，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我都不在乎。 泪痕点点，散落在柏油马路上，化作斑斑印记。 「所以，能听到奶奶的声音，能让时间倒流，这些事情我都觉得是有意义的」 「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该停止的。那样就足够了。那台收音机只是为了进行最后的正式告别的。」 「不要！我不要这样……」 我摇了摇头。真壁先生看见我的样子，靠在了电线杆上仰望着天空。看起来还是一脸吃惊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像是已经放弃了。 「就算牺牲任何人都要去救他。你这个一点都无法让人钦佩」 「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奏君。奶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教会了我收音机的力量」 「你这个说法太傲慢了」 我咬紧牙关，拼命忍耐着真壁老师的指责。 这个时候，一个想法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中。奶奶最后的电话里，特意提到了收音机力量。难道，她是知道奏太也会死去的事情吗？是通过收音机听到了未来的事情了吗？ 「为了拯救奏君，奶奶才告诉了我收音机拥有神奇的能力，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要相信收音机的力量，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所以……我不要啊！」 「好啦好啦，别哭啦。大家都看着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等待信号灯的人们正饶有兴致地偷偷窥视着这边，我赶忙擦干了眼泪，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呕吐感再一次涌了上来，我捂住了嘴巴。从逆转时间之后应该已经过了几小时了，但是身体并没有恢复，反而越来越觉得变差了的样子。 「老师，可以通过时间倒流来继承那个人的命运吧？」 我调整着呼吸，问着真壁老师。真壁老师只回答了一句「不要」 「我说过这个是个设想的吧？这次的情况下，要继承奏太的命运，就意味着加藤会代替奏太死去。这种事不要轻易说出口。」 果然如此。如果能继承奏太命运的话，他就可以活下去。 我装作在反省的样子，点了点头。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真壁老师继续向我问道 「那么，今后你还是要救那个叫奏太的家伙吗？」 「嗯，那么……为了不继承他命运，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嗯？真壁老师扬起了半边眉毛，一脸怀疑地盯着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做他替身的。只是，根据帮助的方法，我不能仅凭一些潜意识去做事情。」 即便我这么说着，真壁老师还是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耸了耸肩，说道。 「关于设想，书上写着只是许愿就好了。因为，帮助别人的时候『以身相代』这一类事情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我知道了」 「你还是不明白。加藤的心中，肯定有即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去救重要的人的想法吧？但是呐，你想过没有，剩下的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一下子戳向我的内心深处 「加藤你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呢？我并不能保证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使用收音机的力量，其他人可能也会的。如果那些人们也使用了收音机的力量，舍弃性命去帮助你，去转接你的命运，你还会不在乎吗？」 「…………」 「因为你将时间倒流的缘故，全世界的人同时和你再一次经历了相同的时间。因为这个缘故，或许有人心脏负担过重而死亡，也有可能会有人代替奏太遭遇事故。所以，请停止你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救助吧！」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真壁老师所说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千回百转，萦绕不绝。 明明现在是晴空万里，我却仿佛孑然一身置身于深夜当中，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为了救我，爸爸、妈妈、伦都有可能会的吧？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其他人为此而牺牲是有可能的。 看到我沉默不语，真壁老师轻声嘀咕了一句「抱歉」接着说道， 「我有点说得太重了。」 「没有……」 终于挤出了一句话语，声音小到连我自己无法听清就消失不见。 「这是你的人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真壁先生踢起了自行车的支架。 「诶？突然间意见就改变了呐？」 「那是因为，反正我告诉你停下来，也根本不会改变你的做法」 真壁老师用轻松的口吻说着，总觉得，这和他在学校里的形象大相径庭。明明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变化，但是口吻要比平时更柔和。 真壁老师知道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撇了撇嘴问道。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现在和平时印象完全不同」 「哦」骑在了自行车车座上的真壁老师微微一笑。 「我也不是总是不开心的。在学校里需要那个样子而已。」 真壁老师略显害羞，将头扭向了一旁。 「老师 ，为什么您要调查收音机的能力呢？」 「这个嘛，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如果那个时候加藤还活着的话。」 并没有说再见，真壁老师蹬着踏板离开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 他是担心我的情况才跑过来的吧？之前对他还说过离婚什么的，真是抱歉了。 将满溢于胸间的气息轻轻地叹了出来，转头望向车站方向。奏太现在是在补课期间吧。 「对了」我拿出手机，给亚弥打了过去。 『喂～咲希？』 听到了亚弥明朗的声音，一直到刚才的持续不断的不安感终于稍稍消散了一些。 「呐。已经和骑月君见面了吗？」 『刚见面呢。接下来要去吃午饭。我和咲希说过这个吗？』 「嗯。之前说过的呢。」 『是嘛』亚弥似乎相信了我的搪塞，回答着。 『不过嘛，咲希打电话过来好稀奇呢。连名侦探亚弥都没有想到呢。』 其实，这之后她会因为跟男朋友吵架打电话给我的。这当然不能告诉她，不过要怎么说才能帮她避免吵架呢？ 「那个呐……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一下呢。就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来说，是不是无论哪一方面都想展示给他看呢？」 『奏太君的事情吗？』 「虽说我还不能告白，但是我希望他了解我更多，同样也希望更多地了解奏太。哪怕最终失败了，但是包含这份心意在内我都想让他知道呢。」 大概亚弥是在外面吧？隔着手机能听到她那边道路上的喧嚣声。 『呐，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咲希主动来说奏太君的事情，感觉好古怪啊』 大概是比刚才更加贴近手机麦克风的缘故吧，亚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我身边。 「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呐……有机会我会好好告诉你的。不过呐，我倒是希望亚弥也是这样对待骑月呢」 『怎么又扯到孝弘君身上去了？怎么了咲希？你今天怪怪的啊』 「那比如说下一次的定期演奏会吧，你不想让喜欢的人去看你演出吗？」 『诶？！我才不那么想。因为被看到我就会感觉紧张的』 看起来是相当地不喜欢呐 「你试着换位思考一下嘛。假如是骑月君，有什么表演的时候并没有邀请你去看，你会不会觉得难过呢？」 『实际上呢，孝弘君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定期演奏会的事情了，前几天还问我来着。只不过被我巧妙地岔开话题了。』 「正因为他在那里你才会更卖力的吧？你不觉得吗？」 少许沉默之后，亚弥对我说了一句『也是』。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试着邀请他一下吧』 ok，应该是没问题了。亚弥一定会邀请男朋友参加定期演奏会的。 随后，我们聊了几句同学的事情，挂掉了电话。我迈步向车站内走去。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奏太在和我见面之前去商店买了东西。在那之前，我想见到他，我想把他带到远离事故现场的地方去。 啊……时间倒流的话，那个黑猫钥匙链我应该是收不到了吧？稍稍有些失落呢，但是救奏太的事情要比这个重要几十倍都不止。 我本来想在商店前一直等到奏太出现，但是还要一个多小时，一直待在那里的话，会被店员怀疑的吧。 走在车站内，突然右侧『二叶咖啡』的招牌映入眼帘，这时爱实小姐打工的那家店。现在离中午还有很久，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咖啡店内空空荡荡的样子。 加油！我给自己打着气，穿过自动门走了进去。播放着bossa nova音乐的店内弥漫着咖喱的香气，爱实小姐站在了收银台里面。 她将长发束了起来，在和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店员低声聊着天。发现了我之后，爱实小姐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走到了点单台一旁。 「欢迎光临」 我的心脏跳了一下，想起了发生事故那时她的眼神。愤怒而严厉，死死地瞪着我，仿佛事故是我造成一般。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爱实小姐依然是面带着笑容等待着我。 「那个……」 「您可以慢慢地选择，这个月推荐产品是三ヶ日橘子汽水和西洋梨口味蛋糕。」 应该是工作指南吧。话说回来，爱实小姐现在可以温柔对待着我。而且迄今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这事情真是不可思呐。 我点了一杯冰可可，随后端着杯子坐到一旁的吧台附近。 吧台里面，爱实小姐和打工的女孩聊天的声音依稀可闻，我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不过bgm的干扰太大了，听不清她们在聊什么。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对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感到有些难为情，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大量运动。如果没有逆转时间的话，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应该是感到疲劳的时候了。 「欢迎光临！」 爱实小姐对新的客人微笑着打着招呼。 她并不是坏人。只是，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是非常不好的。明明在恋爱面前，我们应该是平等的，却被感情所困，对她产生了负面印象。这是我需要反省的事实。 将可可含在口中，甜甜的，其中又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奏太看到了站在饰品店前的我，瞪大了双眼，问道。 「怎么你会在这里啊？」 是的。 奏太应该是刚从电车上下来，额头上还渗着汗滴。大概是为了赶上约定的时间才会跑过来的吧。感受到了奏太的温柔，可是我不能再哭出来了。 与奏太在一起，重新来过的时间比一切都要重要得多。 「前段日子的那个钥匙链我很喜欢，所以过来看一看。」 「……黑猫的那个？」 「嗯」那是奏太接下来要买的东西呢。 「不过，不买了呢」 「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嘛。下次再选吧。比起这件事，我有个地方想和你一起去。」 我迈步向前走去，奏太在我身后一个劲地问着我要去哪里。我看着表，同时穿过了车站。爱实小姐应该是在二叶咖啡下班了，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这一次，是我们先到了路口。 一开始，我只想尽可能远离事故现场。 但是，出现代替奏太命运的牺牲者这种事情，我又想极力避免。这样的话，缠绕在奏太身上的命运可能也会改变吧。既没有实例，也没有理论上的证据，仅凭我的直觉。但是我总觉得，如果不做些新鲜的事情的话，命运是不会改变的。 迄今为止，我最讨厌的『命运』两个字，自己终于开始思考它。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无论如何，无论做什么，我都想要帮助奏太。这份心意宛若泉涌一般，涓涓而出，不能停歇。 我们站在了卡拉ok店前，再一次查了一下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 那起事故发生的瞬间，我记得好像有一对大学生情侣走在附近。自动门后的招待处要比想象中要近许多，工作人员正在里面结账。 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什么会成为替代者而被命运所吞噬呢？ 「想去唱卡拉ok？」 奏太向我问道，我回过头去，看着他。 「不是。那个，我想打个电话，你能等我一下吗？奏君，你就站在那里。」 我让奏太站在了卡拉ok店一旁的房地产公司停车场中。慎重起见，我让他站到即将下班的爱实同学看不到的位置上。 「那就快点打电话，然后去吃饭啦。午餐的时间快过了」 「奏君，拜托你站在那里千万不要动。好吗？绝对要站在那里，这很重要。」 大概是看到我说得非常认真的缘故吧，奏太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拿出了手机装着打电话的样子，走向了十字路口。 那辆车是从十字路口的另一侧小路上失去控制，突然驶出的。到底是控制失灵了，还是司机突发疾病呢？我只记得司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我走过了十字路口，那辆等待信号的车辆依然没有出现。 绝对不可以失败。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过头去，爱实小姐的身影出现在人行横道的另一侧。 她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正在摆弄着手机 应该是在爱实小姐横穿人行横道之后，事故就发生了。 视线向身后转去的瞬间，我看到了那辆车。 白色的小轿车，像是喝醉了醉汉一样左摇右摆着，晃晃悠悠着向这边驶来。驾驶位看不真切，好像是司机不停地在打着哈欠。 走到一半，那辆车像是中途喘口气一样，停在了一旁。那之后它会失去控制，向这边冲来的。 「抱歉！」 就在我跑起来的时候，汽车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突然启动了。应该是信号灯已经转绿才发动的吧，柏油马路上轮胎摩擦的声音响起，车速已经提起。 就像一个怪兽一样，我的视野中汽车的车身渐渐变得巨大起来。 会被撞到？！ 就在这一瞬间，从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拉拽力，与此同时，我的后背撞在了建筑的墙壁上。 吱吱吱吱！ 刹车声响起，车在信号灯前停了下来。 没问题了……谁都没有因此受伤。我也……没问题的。我望着逃之夭夭的白色轿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拉住了。 扭过头之前， 「蠢货！」 耳边响起了大声地斥责声音。 回头望去，奏太怒冲冲地站在我的身边。 「哪有朝着汽车跑过去蠢货啊？！真是的啊，你这个蠢货！」 「啊，对不起……奏太你没受伤吧？」 「没有。话说，简直不可理喻，你是打算自杀吗？」 奏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是因为看到我的样子跑过来的吧？可是，如果我再走错一步的话，奏太会再次遭遇事故的。 「抱歉，真的对不起。」 如果再次发生相同的事情的话，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奏太能够安全地回去。话虽如此，没有任何人受伤，真是太好了。 「诶？奏太？」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爱实小姐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一秒钟后，迅速换上了陷入恋爱中的人一样的笑脸。 「哇哦，能在这里见到你。该不会是命运的安排吧？！」 看着眼前兴奋不已的爱实小姐，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产生厌恶的心情。 我只要救奏太。只要做到了，我就满意了。 纵然我现在用手捂住了腹部，那股呕吐的感觉也仿佛彻底融入了夏日的天空中，消散殆尽。 第五章 看到时限的日子 七月的最后一天，我得知了奶奶家会被拆除的消息。 自从避免了卡拉ok店事故之后，我也没有见过奏太。 虽说那股恶心的呕吐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患上了夏天中的感冒。高烧几天不退，没办法，只能在自己家中静养。 有一天在我去卫生间的时候，闻到了从厨房里飘来的咖喱的香味，我终于知道，自己的感冒好了。 我刚一露面，论就兴奋地向妈妈打出了v字的手势「看！妈妈，我赢了」 「真的啊。知道你喜欢咖喱，没想到感官敏锐到这种程度呐」 妈妈一边用大勺子搅拌着咖喱，一边一脸钦佩的对我说道。这么说起来，前几天奏太也为我做了咖喱，大家都在想办法，帮我恢复元气呢…… 伦一脸贼笑的模样让我皱起了眉头，突然感到肚子饿了。看着电视的父亲也走了过来，对我说道。 「感冒已经好了吗？东西都不吃，我们很担心的。」 「嗯，已经没问题了。」 这样啊，今天是周六啊……一直是醒了睡，睡了醒状态中循环往复度过着这个暑假。时间的概念已经完全没有了。 已经好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晚饭了。吃咖喱饭的日子里，即便是餐勺和餐具接触发出咔哒的声响，听起来都像乐器在演奏一样，令人开心。我好喜欢。 不过，我还是老样子，想着奏太的事情。即便在梦里，我又见到了好多次奏太因为意外事故而消失不见。 哎，无论梦中还是醒着，我总是在想着他呢。 在我这样的休息昏睡之中，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呐？我总是在担心着他。 爱实小姐在那之后，好像和奏太的距离更加亲近了。那天，半推半就之中，我和她交换了line。现在偶尔她也会发信息给我。 信息的内容几乎一直就是奏太的事情。我也偶尔的回复一句『是啊』，回复的语气绝对谈不上是和蔼可亲的。 恋爱，我已经死心了。 不，这属于优先等级的问题。现如今，奏太的生命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纷飞的思绪。 咦？现在在聊什么呢？我只记得好像在说盂兰盆节的事情。 向左边看去，父亲不知为何一直在盯着咖喱饭发呆。 「这样看来，奶奶家像是要被拆掉了」 「诶？」 大概伦和妈妈早就知道了，他们一言不发地看向了我。 「拆除？房子吗？」 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撇成了八字形说道 「奶奶的遗言。四十九天之后，那片土地就卖出。卖出的钱我们兄弟姐妹平分。」 「这样啊……」 「这其间，我提出来由我来继承，相应的现金支付给我其他的兄弟姐妹就好了。但是律师却说，『遗书是绝对的』不可以跳过任何一条，也不可以违背」 像是在发泄怒火一样，父亲盛了一大口咖喱饭塞入口中。 奶奶的家要消失了……。我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那个从小就常去的家——。 「那台收音机要怎么处理呢？」 「收音机？啊，包含所有家具在内，家里的东西都要处理掉。不能继承也不可以出售，遗言就是这么安排的」 父亲一边生气地咀嚼着咖喱饭，一边耸了耸肩。 这也就是说，那台收音机的力量马上就要使不上了。不对，如果再使用的话，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吃不消了，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而且，收音机如果消失了的话，奏太的命运也有可能会被重置，这种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是，没有了收音机，奏太在发生什么意外，时间就没办法逆转了…… 「你没问题吧？」 父亲一脸担心地问着我，我点了点头。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也比现在这种什么都做不了要好太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我刚这么一说，咔嗒，就像勺子大合唱一样，其他三个人的勺子同时从手里掉了下来。 三人就那样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是啊，大家都在担心我是不是受到了打击。 不知为何，我有些开心的要哭出来了。最近，我的泪腺就像是出了问题一样，视线很快就被泪水所遮挡。 「奶奶就想这么做的嘛，还写进遗嘱里。没办法的事情嘛」 「是、是啊……」 父亲夸张地点着头，妈妈和伦也随着他一起同样点着头，这种情景看起来好好玩。 去洗餐具的期间，家里的男士们去了便利店。 不过，距离也很远，不开车也很难去。所以就稍微当作兜风了。 「你能来帮忙，看来让你体验一个人生活是正确的了呢。」 说着，妈妈哼着歌洗着混在一起的餐具。 「呐，具体什么时候会拆奶奶家呢？」 「不知道呢。怎么了？」 我将吃咖喱用的盘子放回了餐柜。 「我希望满四十九天之后，马上就拆掉呢。」 在奏太发什么事情之前，尽快吧。基于我刚才的设想，我说出了这句话。妈妈关掉了水龙头，看着我说道 「咲希，一会儿有空和我聊几句吗？」 我听她语气很认真，于是点了点头。妈妈从冰箱中取出两瓶可乐，带着我到了院子里。 从阳台走出了室外，点燃了蚊香。花火大会之后的气味和烟雾在身边迅速地升起。 我们坐在檐廊上仰望天空，只见繁星闪烁。好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心情有点好。 我拧开了饮料的瓶盖，碳酸气体逃逸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坐在了我身边的妈妈有些犹豫地对我开口说道， 「那个，刚才你为什么会提起收音机的事情？关于奶奶家那台收音机，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这出人意料地展开，令我不由得一愣。妈妈一直和奶奶关系很好，可能是知道些什么吧？ 「这个嘛……妈妈，你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吗？」 我反问着妈妈，她沉默了很久，随后开口对我说道。 「那台收音机呢，其实以前是我的外婆，也就是说是你外婆的妈妈的东西。」 我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她的侧脸，妈妈抬起了头，像是怀念什么似的眯起了双眼。 「那台收音机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虽说谁都不相信这件事，但是妈妈得到了很大的帮助」 「之前，您和谁说过这件事吗？」 明明没有任何人会听到我的问题，但是我还是压低了声音。妈妈之前和我说过的『经历过这种痛苦的离别』 「妈妈，您知道那台收音机有特殊的能力的吧？那么，最终——最终会怎么样？我到底能不能帮助奏君呐？」 我抓住了妈妈的手臂，妈妈瞪大了双眼望着我， 「奏太发生了什么事情？收音机的能力只是可以能听到奶奶的声音的吧?」 在互相提出问题的过程中，我们两人不知不觉地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可乐瓶中碳酸气泡咕嘟咕嘟升起的细小嘶嘶声环绕在我们身边。 过了好久，妈妈终于开口对我说道 「妈妈呢，当时听到了已经去世了的外婆的声音，以及……当时我最喜欢的认定声音。是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帮助我重新振作起来」 大概是在回忆吧，妈妈的声音中混杂着我从未听闻过的温柔与悲伤。渐渐地，我也鼓起了勇气，将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妈妈听。 因为我的缘故奏太遭遇了事故，我利用收音机的能力将时间逆转的事情，都讲给了妈妈听。我刻意隐瞒了身体是因此才不舒服，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默默地听我说完，发出了一声呻吟。 「都怪妈妈呐。我就不该把收音机给你的奶奶的啊」 对于妈妈悲伤的感慨，我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妈妈的错。倒不如说，我因此帮助到了奏君，我十分感谢您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很想知道最终会怎样 「妈妈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听起来，她有些内疚。 「最终他们告诉我要扔掉收音机，但是我怎么也做不到。和你父亲结婚的时候，打算处理掉它的，结果奶奶提出了她想要……」 「原来是这样……」 月色渐明，方才所见的繁星逐渐隐于月色之后。 「妈妈的那个时候，只是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一起解决当下发生的问题。所以，让时间逆转的能力，这件事我一次听说」 「假如……您当时知道这个能力的话，妈妈您会逆转时间吗？去帮助重要的人。」 面对我的问题，妈妈自然自语般的嘟囔了一句「是呐」，随后看着微笑了起来。 「如果是当时的话，我会那么做的。但是，现在我不会。」 「为什么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帮助那个人啊。」 如果是我，绝对要帮助奏太。没有他的生活，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我可以说，妈妈是错的吗？ 面对着我的疑惑，妈妈用单手抱住了我的肩膀。 「有些事情，是我活到现在才明白的。失去那个人的时候，的确是地狱。我哭了很多次，觉得没办法独自生活下去。但是，熬过来之后，发现你的父亲在未来等待着我。还有你，伦，都在未来等待着我」 「…………」 「奶奶和伊吹爷爷，还有奏太君。另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别离的话，我就不会遇到他们。正确答案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一天、那个时候，那个拼命努力过的自己，我不会感到后悔。」 就是这样的呐。一定是这样的吧？对我来说，我不知道。 没有奏太的日日夜夜，我也不想知道。 「咲希」说着，妈妈松开了我的肩膀，伸了一个懒腰。 「只要不是危险的事情。那台收音机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和现在的人产生联系的工具而已。因为改变命运而失去了任何人，那样的话，妈妈悔恨自己一辈子的。」 「嗯」 我点了点头，答应着。但是心中却又主动的想起了奏太。 现在，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呢？和谁在一起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关于我的事情，你稍稍有点……。 「我回来啦」 传来了男人们喧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父亲和伦在超市购物口袋中放了超多点心和冰激凌，拿着它们站到了我们的身边。 「你们两个人在说什么？」 听到伦天真烂漫的声音，我笑着说道 「和男生没关系的话题。女、子、会！」 「过分啊！我也要加入！」 「喂！我是那个被排挤的人吗？」 伦的牢骚加上父亲的抱怨。妈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拿起了冰激凌。 大家，都是我无可替代的家人。 在约好的见面场所见到我的时候，奏太笑逐颜开，爱实小姐则皱起了眉头。 「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来」 我和颜悦色地向她打着招呼，爱实小姐终于露出了笑容，嗯地回答了我一声。 爱实小姐染的发色要比之前明亮许多，化着很艳丽的妆容。穿着可以看见胸口粉色的开衫衬衫，下身搭配着细款的西裤。 时间已经进入八月，虽然还是在早上，但是日头却格外刺眼。蝉鸣的声音像是bgm一样，从各个方向上传来。 「那个……」 她抬起目光看向奏太，果然是个美女呐。 「你看，前几天见到的咲希。我的青梅竹马。以前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玩，所以这次正好一起去」 奏太一点发怵的样子都没有，回复着爱实小姐。他今天随意穿了一身衬衫加长裤轻装出行。爱实小姐不知嘴里在嘀咕着什么，望向了我。不受欢迎这事情我当然知道的，但是这又不是我自己的安排啊。 昨天晚上，奏太给我打电话说十分难处理，要拜托我来的。 几天前，爱实小姐邀请奏太，说是要和大学里几个同学一起去パルパル游乐园。 パルパル是西区的浜名湖畔边一个游乐园名称。我小时候去过，但是最近已经很少去了。晚上这里是灯火通明的，现充那些人们经常会来这里玩。 大家一起去的话，奏太也就同意了。 可是到了昨天晚上，只有爱实和奏太两个人的作战行动终于暴露了。该来的朋友一个个的都不来了，奏太终于搞明白了情况，跑来和我哭诉，求我帮忙。 而在我看来，能和奏太一起去游乐园玩，像是做梦一样—— 啊，不对，我是为了守护他的安全，嗯，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才参加的。 而且……可以观察爱实小姐。 刚一跨过入场栏杆，爱实小姐就像排兵布阵一样迅速站在了奏太身边，视我为无物一般和奏太说着话。想要和他恋爱才来パルパル的，那个作战计划没有成功。奏太其实就是想告诉她的，他很不擅长应对积极的人。 倒不如说，我对奏太的应对方式有些不开心。 不喜欢的话，那就应该拒绝邀请嘛，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出来？ 开心与郁闷同时在我内心生根发芽，我只好一边步行在园区里，一边化解着这两种情绪。柏油马路被烤得火热，摩天轮看上去也显得晃晃悠悠的。 难道说命运又一次会在这里将他带走嘛？游乐园发生事故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没有能守护好他的自信啊。 真壁老师也好，妈妈也好，都相信了我的话语。那样的话，索性把一切都告诉奏太吧。 「那样可不行」 我暗自嘟囔着。温柔的奏太，如果知道真相的话，再也不会靠近我了吧？他一定会一个人独自的去迎接自己的命运。 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人，而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这一点。 秘密会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明明想要说出来却不能说出来，这让我对奏太的态度变得十分笨拙，如同将所有的言语都一并被秘密夺走了一般。 我坐在了旋转木马上，呆呆地眺望着整个世界在一圈一圈地旋转。在我前面两匹马上坐着爱实小姐和奏太，大概是在聊大学里朋友的话题吧？奏太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 妈妈的忠告还回响在我的心间。即便如此，如果奏太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我果然还是会毫不迟疑地去逆转时间。 正确与否，我根本不知道。 呐，奏太，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吧？不知道也好，我也不想要你知道。 但是，万一我是奏太的替代者，代替了他的命运的话，那么最后的瞬间，我好希望你在我的身边。这个，算不算是我的奢望呢？…… 「稍微有点麻烦。顺便我去一趟厕所，你们随意先去玩些什么吧」 奏太将手机贴到了耳边，一路小跑跑开了。他的背影消失在摇曳的热霾之中，显得那样不安。 哎，悲伤的感情就像梅雨季的天空一般，笼罩着每一天。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身体变得十分沉重。 「呐」 爱实小姐因为光线刺眼眯起了双眼，对我说道 「咲希酱，你是奏太的青梅竹马吧？」 「嗯」 「以前就经常在一起吗？」 「嗯」 「那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爱实小姐笑盈盈地看着我，朱唇轻启问着我。我迟迟没有回复她。 「什么时候？……」 「你喜欢他的吧？」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一定是一脸僵滞，脸上带着勉强地微笑的吧？ 她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也一样。其实，我很想说『你回去吧』，但是这样说的话，又会被他彻底讨厌。」 「…………」 「所以今天就这样了，没办法。但是，像这样突然加入进来，是违反规则的吧？」 像是在训诫孩子一样，温柔的口吻。在旁人看来，我们就像一对关系良好的姐妹一样。 「对不起」 如果说恋爱规则的话，那利用谎言来骗取约会的爱实小姐同样也违反了吧？某人被恋爱的热情蒙蔽了双眼，关于这一点根本没发现吧？就像站在了暴雨当中，四周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在奏太看来，仅仅是青梅竹马。也就是说，没有恋爱的感情。就这样你还执着地纠缠不清，奏太不是太可怜了吗？」 「嗯，但是……」 「哎，真是个孩子呢，什么都不懂。被说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跟得这么紧呢。我明说了吧，你好碍事啊！」 语气变得相当严厉。像是对我穷追不舍一般，爱实小姐用那次发生事故时候一样的眼神瞪着我， 「你要是明白的话，能不能回去呢？」 「对不起。不过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是嘛」 被说成这样，我都不会说「我先回去了」。爱实小姐像是放弃一般叹了一口气，随后笑了起来。 「口渴吗？」 爱实小姐窥视着我，她的身体向我倾斜，香甜的香水味轻飘飘地扑鼻而来 「啊，并没有……」 「我有点渴了。我请客，能帮我买点什么吗？」 爱实小姐从手提包中取出钱包，她的全身都散发着想和奏太两个人独处的气息。 「我明白了 在楼梯下面，确实有个自动售卖机。 迈步向前走去，蓝色的滨名湖迅速映入眼帘，宛若与蓝天连成一片的景色在眼前蔓延开来。 可是为什么，感觉好累啊。明明我的感冒已经好了，现在又像是回到了我的身体内一样。我用手扶住了楼梯的扶手，做了个深呼吸。 ……没问题，还活着。 改变奏太命运的期限，就是奶奶家被拆除的日子。到那一天之前，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将时间逆转的。 一定要振作起来。我对自己说道。就在我准备走下楼梯的时候—— 「咲希！」 奏太大声呼喊着我，我回过头去。 「诶？」 不知为何，爱实小姐站在了我很近很近的地方，不知何故，她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悚的神情。 奏太从后面快速跑了过来，粗暴地将爱实小姐的身体推到了一旁。 「喂，奏君――」 「没问题的」 奏太的声音是前所未闻的低沉，就那样挡在了我和爱实小姐之间。面对着如此的奏太，她低下了头。 「铃本同学，今天就这样回去吧。」 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拉住了奏太的手臂，但是只能从一旁看着他愤怒的下颚线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知不觉中，我握着栏杆的手更加用力了。 几秒沉默之后，奏太叹了一口气。 「抱歉。我的兼职没人代班了，所以我必须走了。所以，抱歉了。」 「阿……这样。」 低着头的爱实小姐点了点头。声音就像枯萎的花一样毫无生气。 「那么，我……再稍微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爱实小姐转身离去，对此我有些不知所措。奏太瞥了一眼我这边，有些犹豫地咬了咬下唇，扭过脸向着前方说道 「铃本同学」 她大概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脚步。 「我说过咲希是我的青梅竹马……并不只是这样的。」 「…………」 爱实小姐并没有回过头来，夏天炙热地风拂过她的脸颊，吹乱了她的长发。 「对我来说，她是很重要的存在」 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面对着目瞪口呆的我，奏太的脸变红了，这被我发现了。我现在只像一条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爱实小姐的身影已经转过街角，无法看清。 「好！」 奏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个人向前走去。 「诶，稍等一下，稍等一下嘛」 「不等了，回去了」 「等一下嘛」 回到出入口附近的时候，我总算追上了快步走的奏太。奏太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悠悠地扭过头来看向了我这边。 呼吸急促。心荡神摇。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上清晰可闻。 刚才，奏太说的话……是真的嘛？ 越来越大的风，似乎将心意连接在了一起。我装作整理着头发，闭上了嘴。如果现在要说出什么的话，一直压抑着的心意就会扑簌、扑簌的满溢而出。 「刚才抱歉啦」 奏太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随后眼神四处飘逸着。游乐园内的音乐随风而来，声音忽大忽小的。 「当我明白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该拒绝的。」 「啊，嗯……不过嘛，那样的话——」 「我开玩笑的。」 奏太眯起了双眼看着我笑了。 「刚才的话，你就当我开玩笑，别在意」 奏太的话，很容易让我变得开心或者伤心。 即便如此，我绝对不要让他看到我的伤心。 「我觉得也是呢」 为什么，我要让他看到和他一样的笑容呢？ 盂兰盆节将近，我的临时住所也就是奶奶家，来访的访客增加了不少。 亲戚们都跑来在拆除之前再看一眼这件老宅。拆迁公司的评估师也来了。每一次父亲都要从公司请假，即便是周日也要陪着对方。看起来十分辛苦。 每当这个时候，我大多会逃回家中避难。 但是，这一天有些不一样。一大早亚弥就打过电话来。 电话里亚弥问我『一会儿我能去咲希奶奶家一趟吗？』。这可真是稀奇，我有些纳闷，但是还是同意了。 明明，亚弥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这里的嘛。 面对着我的质疑，亚弥说了一句『无所谓的嘛』这是她觉得麻烦的时候的口头禅。 挂掉电话，像往常一样，我在佛龛处点燃了蜡烛，凝望着爷爷奶奶的相片。 这几天特别的累，大概是访客过多的缘故吧。时间逆流时候，那种恶心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很可能就是夏天所特有的夏打盹吧？ 或许，世界上还有几台这样神奇的收音机，某人在使用它令时间倒流。因此全世界都在重复同样的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每一次逆转时间的时候，也会带个世界上的人们像这样疲劳感…… 每天晚上，我都对着收音机说话，或者是把耳朵贴在扬声器上，可是再也没有听到过奶奶的声音。 「奶奶，求您在这个家消失之前，要保护好奏君」 当然，即便是处理掉收音机，奏太的命运也不一定会因此彻底改变。倒不如说，之前被推迟的命运，可能会像是对账一样在最后疯狂袭来。 这时门铃响了，我扭过头去，伊吹爷爷正站在玄关处。 「啊，早上好」 满以为是亚弥到了，但是滨松站距离这里应该要用很长的时间，现在她应该在公交车上。 即使是盛夏，伊吹爷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衬衫加休闲裤。 他大步走进了客厅，悠悠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用起了蜡烛？」 「就是一早上打个招呼。马上我就吹灭了它啦。」 伊吹爷爷扑通一下坐到了沙发上，就像鲸鱼喷水一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个，您打算睡在这里吗？呆一会儿我有朋友要来玩呢」 「朋友？男的？」 「怎么可能啊，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伊吹爷爷扬了扬眉头。 我走向了厨房，准备为他倒杯热茶。烧水准备茶叶的过程中，伊吹爷爷已经开始打瞌睡，身体开始前后摇晃着。 「伊吹爷爷，您困了吗？」 「啊啊」伊吹爷爷睁开了眼睛伸了一个懒腰 「最近总想睡觉，上岁数了呀。」 看着他那个样子，连我都困了。 水壶开始发出嘶嘶声，冒出淡淡的蒸汽。 「呐，奶奶以前和您说过没有？她可以通过收音机和我爷爷说话。」 「啊——还有这种事情？」 我将茶放到了茶几上，伊吹爷爷快速地喝了一大口，烫得他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伊吹爷爷扬起了头说道：「我想起来了……」 「从咲希的妈妈那里得到收音机时候，她很兴奋的对我说过，这台收音机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健三郎的……哦，能听到你爷爷的声音。」 「是说通过这台收音机可以与已经去世的爷爷对话吧？」 我坐直了身体追问道，伊吹爷爷摇了摇右手。 「不是，不是。我觉得就是做梦了吧。那两个人，生前关系就非常好。和我家那个老太婆大不一样。」 看起来伊吹爷爷是不相信的。其实换作我也一样，没有亲身经历的话，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哎呀呀」 这时一声惊呼传入我的耳内，顺着声音望去，伊吹爷爷站在了佛龛前吹灭了蜡烛。 「啊，我给忘了」 「要是引起火灾就麻烦了，所以才禁止点蜡烛的。说起来，咲希你的脸色很不好，是感冒还没好吗？」 「就是没化妆嘛。您突然就进来了」 听出了我在随口敷衍，伊吹爷爷说了一句「这样啊，那我去睡觉了」 说完，迈步向着玄关走去。真的是个急性子。 「呐，奏君呢？」 我装作毫不在意地问着，伊吹爷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在睡觉。怎么了？在意他？」 「不是。就是最近没怎么见到他，想问问他在干什么」 虽说又一次敷衍过去了，但是伊吹爷爷还是笑嘻嘻地回家去了。啊，绝对要被嘲笑我很奇怪了。我和爱实小姐一样，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要这样。 我侧身横躺在了沙发上。 自从游乐园那件事以来，每天过得都是迷迷糊糊的，奏太在那个是时候，发现了爱实小姐的想法，立刻说谎说我是他重要的人。 仅此而已。明明仅仅是这样而已，还是显得那么酷…… 「啊，真是的」 那天他说道那句话还残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同样，奏太那句『说笑的』也一样挥之不去。 我的身体不舒服是因为恋爱 人，为什么会恋爱呢？单相思是那么的痛苦，那么悲伤，满心以为得到了回报，可是下一个瞬间却又跌落至谷底…… 从一开始，如果奏太不是住在奶奶家对面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这么亲密。正因为奶奶不愿意和子女住在一起，所以才会每周进行聚餐。 「全部都是奶奶的错！」 我试着把错误全部归咎到相框中奶奶身上，试着责备她。但是，这完全是迁怒，我自己当然也明白。 都是奶奶的错！不对呐，其实是托了奶奶的福，我才知道了奏太的命运。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是亚弥到了 估计她来是给我看看暑假作业，然后对自己男朋友的事情发发牢骚吧？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回答道 「门开着」 我依然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弹一下。 门开了，亚弥的脸突然浮现在门口，窥探着我这边。白色的衬衫搭配向日葵色的长裙，非常合身。妆容也非常精致。简直就像是要去约会一样。 「早上好。不用客气」 「早啊。咲希，那个，呐……」 「怎么了嘛？进来吧」 接着，我打了一个不输于伊吹爷爷的大大的哈欠。 「一大早就这样打哈欠啊」 哇！亚弥的声音怎么变成男人的声音了！我吓了一跳，望了过去。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身影站在了亚弥身边。 「真壁老师？诶？怎么回事？」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亚弥双手合十，祈求原谅一样对我说。 「抱歉。刚才我在滨松站偶然遇到他的。然后被命令带他到这里来。」 「命令这词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我说的是交易的吧？」 真壁老师自信满满的说出那样的话语，但是我脑袋完全转不过来 「交易？」 「那个是……」 亚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壁老师看到后扬起了嘴角。大概他是在笑吧？ 「我同意不给你留暑假作业，这就是条件。但是仅限于物理一科」 「喂，这是滥用职权了吧？」 这算什么流程啊？亚弥说着「抱歉」，然后低下了头。 「为什么老师要来我家啊？……哦，收音机嘛？」 「那是当然。来加藤奶奶家理由只有这一个吧？我听说要处理掉？」 真壁老师快步走进了客厅。在收音机前单膝跪了下来。他身上穿着皱巴巴的黑色衬衫以及藏青色长裤，和学校里一样，头发乱糟糟的，仅仅是没穿白大褂而已。 「盂兰盆节结束之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处理掉」 「那样的话，这个转让给我吧？」 说着，真壁老师把头转向了我这边。 「不可能。遗书里写得很清楚是处理掉。特别是这个收音机绝对要处理掉。」 父亲向家里人解释遗嘱的时候，我也在场听到了内容。 『这栋房子要被处理掉，土地要卖掉。所得金额兄妹平分。处理不可以出售，意味着按照垃圾一般处理掉，包括收音机在内，无一例外。』 好像是奶奶用大号文字特别注明过的。 「就为这个我才来拜托你的，我很需要这个收音机」 「呐」身边的亚弥戳了一下我的胳膊、 「干嘛要这么执着这台收音机呢？不要这么小气嘛，给他不就完了嘛。还有，我和孝弘君有个约会。」 原来如此，有约会啊。难怪鞋都没有脱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你背叛了友情，把他带来了，现在请负起责任，一并把他也带走」 「不要啊，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来是想介绍咲希和孝弘君认识的嘛，后面安排了三人联谊会。surprise！ 」 哈哈，亚弥尴尬地笑着，突然发现我真的生气了，迅速地闭上了嘴。 「这个嘛，他说无论如何……」 「本来今天就没有约好一起去玩的吧？」 从一早上，接她电话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的。 在这个期间，真壁老师在擅自摆弄着收音机。 「请不要碰它」 「不转让给我的话，至少让我摸一摸吧？可以吧？」 真壁老师冷冷地回答我说，同时满怀热忱地仔细研究着收音机。亚弥有些坐立不安，一步一步地像玄关大门处后退。这种情形，是怎么个情况？ 「亚弥」 「嗯？」 亚弥的手刚想要放在门上，听到我的呼唤声，慌忙陪上笑容。 「不会吧！你想就这样一个人开溜了吗？」 「不，不会嘛」 「你和真壁老师一起回去吧。教师和学生在一个家里面，还只有两个人，这也太糟糕了。要是发生了什么就是亚弥的责任呢」 「白痴啊？」 真壁老师叹了一口气。 「就算天翻地覆，也不会犯错的，放心吧」 「那是真壁老师个人意见吧？周围的人看见会怎么想？想让我妈妈在pta上去大吵大闹吗？这不是前些日子您自己说的吗？亚弥，你先给骑月君发个短信，说『我要迟到了』或者『你在家等我』，现在马上！」 现在马上，听到我这么强调，亚弥彻底死了心，拿出了手机。 「我只有一个小时呐！可是，为什么我必须要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面啊？老师，那个收音机到底是什么呀？」 亚弥心里感到愤愤不平，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说，这该是我的台词吧？我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最终的结局就是我泡了三杯咖啡，我和亚弥一起坐在了沙发上观摩学习着。而真壁老师则时不时地看着自己带来的几本笔记本，一边调整着收音机的开关。每当此时，噪音和节目bgm就会变得忽远忽近。听起来就像是海浪的声音。 真壁老师似乎想说明这台收音机有多么不可思议，但里面全是专业术语。虽然我拼命想要听懂，但是还是不能理解，感觉非常难。 看起来，亚弥已经死心了，渐渐地我也变得和她一样。一开始亚弥还可以哈哈大笑，等到最后，她只能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沉默了相当长时间之后，亚弥终于将视线转向了我这边。 「说话是做不到的。就像真的收音机一样，单向通行的感觉。一开始的时候，听起来是奶奶在和我说话，但是换成奏君的之后，就变成了可以听到过去的对话。」 我如实回答道。亚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呐」亚弥向着真壁老师搭话问道， 「我也能和去世的奶奶说话吗？」 「如果只限定成收音机的主人才可以做到，那就太严格了吧？」 「时间可以倒流也是真的吗？」 「是啊。」 真壁老师冷淡地回答着，随后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只是一个设想而已，我又没见过实际上能够使用的人。」 「你的意思是，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都能做到这一点？」 亚弥抱起臂膀，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真壁老师耸了耸肩答道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 「可是，咲希是做到了的吧？」 「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我们的意见没用，这是对方发出的信息，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力」 「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唉，真壁老师看着亚弥，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别什么都来问别人啊，自己动动脑筋啊」 「是没有这个说法的吗？」 「还要我怎么解释啊？就因为这个你才会不及格的吧？」 啊，糟了。我脑海中刚飘过这个想法，亚目已经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什么啊！明明好容易有人听你说话的」 亚弥气得满脸通红。刚才的解释，任谁都会生气的。 「亚弥，坐下来。真壁老师你也得说得通俗易懂些，不然我也不会相信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真是的。」真壁老师把头发搅得乱七八糟，盘腿而坐继续说道。 「如果谁都能和去世的人对话，或者时间可以倒流，那太困难了。特别是时间倒流，全人类都要重新回到同样的时间，所以影响很大。所以不能轻易使用。」 最后那句话，真壁老师说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 亚弥已经懒得听下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哼」了一声，然后走向了玄关。 「就像个傻瓜一样。我居然相信这样的事情」 「亚弥！不要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啊」 我急急忙忙地追了尚且，亚弥迅速地穿上了鞋子。 「我不知道。老师，你这个坏心眼的性格还是改一改比较好。正因为这样才会被离婚的。再见！」 话说，别在走的时候扔下这种话啊。我的朋友不能那样啊，亚弥…… 多尴尬啊！我回过头去，真壁老师已经站了起来。 「我服了你了」 「啥？」 我还以为他会反省一下呢。 「加藤你为什么没拉住那家伙呢？」 居然被责怪了，果然和真壁老师对话就是灾难。 「算了，我以后再来吧」 「再来多少次都没用，那台收音机，我根本不会转让给你的。」 真壁老师举起一只手，好像在说“我知道”一样，随后穿上了鞋子。 突然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 「真壁老师，你为什么要调查那台收音机呢？」 一瞬间，真壁老师的动作停止了。接着他穿好了鞋，极其缓慢的抬起头来。 隔着眼镜，我都能看见他的眼中充满悲伤，不由得心头一紧。 真壁老师并没有在意我走在他身边，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这时，刚才离开的亚弥突然从道路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亚弥！」 我刚一搭话，亚弥就跑了过来。 「果然还是在意呐……留下你和这么危险的人两个人独处，抱歉。」 说着瞥了一眼真壁老师，真壁老师绷着脸瞪了一眼亚弥。我赶紧在他们之间插嘴说了一句「没问题的」 「我要回去了，一起去巴士站吧。」 「嗯」 就这样，三人并肩走在了路桑。道路的两边，每天都在不断成长的绿色稻田摇曳着。走到车站后发现，下一趟公交车到站是在二十分钟后。 亚弥坐在了长椅上，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真壁老师漫无目的地眺望着麦田。亚弥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就这样经过了很久，真壁老师突然看向了我。 「那个收音机，嗯……其实，原本是我家的东西」 「诶？！」 夏日的风从我们面前划过，将稻穗压出花纹，随后消散在空中。 「好像是我家祖上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到了你曾外祖母那里，现在又传到了这里。说起来是我出生之前，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为什么？……」 「我不知道理由。但是我一直在寻找它的下落。本以为是卖到国外去了，结果居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真是令人吃惊。现在我都想直接打晕了加藤抢走得了。拼命忍耐着才没动手」 虽然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这些话，但是真心话的比例也相当高的吧？ 「你要是那样做的话，我会让老师痛不欲生的，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亚弥低声说道。真壁老师哑然失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会去和收废品的人买回来的。」 「那可不行。因为奏君的命运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听到我的申述，真壁老师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处理收音机也改变不了命运。奏太的命运早就已经决定了。」 说着，他就像寻找着风去向一般，凝视着远方。 我知道，我知道啊。我也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过这个结论，所以才会这样气馁啊！ 「说到底，这只是真壁老师的调查结果，对吧？实际情况，谁也不知道的吧？」 明天的事情谁也不会知晓。针对过去的调查也不见得是完全正确的。 真壁老师点了点头。 「确实有这种可能。也许我们是被完全不存在的幻想逼入了绝境」 亚弥看到巴士从远方驶来，站起身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人的话果然听起来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像做梦一样。」 我俩一下子笑了起来。边笑边想。 如果是梦的话……这一切如果全都是做梦的话该多好呐。 那样的话，可以一下子醒来，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有比这开心的事情了吧？ 目送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我又恢复到了一个人。 明明直到刚才都有人在我的人身边，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了。明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感到心神恍惚，有些感伤呢？ 嗯，我怎么停住了脚步？ 只是走出了几步，就感觉很痛苦。就像走了好几个小时。 大概是时间逆转给身体带来的巨大负担吧？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就像感冒一直没有痊愈。 或许，奶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在遗书中写上了处理掉收音机。 ——如此疲态总要有个限度吧。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以后我要再逆转一次时间的话，生命就迎来了终点了吧？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就陪伴在我的身旁。 「这样的话，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呢喃的声音却没有任何人回答我。 这个世界上，无解的事情会很多吧？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感觉到这一点。长大的话，烦恼一定会更多的吧？也会有各种各样开心的事情吧？会让这些烦恼消失吗？ 「奏君……」 呢喃的声音随风而逝，消散在空中。 没有为奏太做到任何一件事情。我很害怕承认这一点。 干脆向奏太坦白这一切吧…… 明明和妈妈和亚弥都能说明白的事情，对当事人奏太没有理由说不出来的。 就是嘛。一开始就这样做的话就好了嘛。 不相信我也没关系。至少在处理掉收音机之前，待在安全的地点就可以了。『不要擅自离开我身边』就这样约定就好了。盂兰盆节结束前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我的脚步自然而然地加速起来。奏太……是在家吧？伊吹爷爷刚才说过的。要是他去打工的话，就请他休息吧。 我走到了奏太家门口，急不可耐地按下了门铃。 但是，没有人出来。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 这样的话，就去奏太打工的地方吧。事态紧急，我不得已而为之啊。 去取手机和钱包，然后在冲刺回巴士站的话，应该能够赶上下一趟公交车。 我快步向奶奶家玄关跑去，刚要伸出手去开门，这时，突然间门先我一步被打开了。 奏太站在了我的面前。 「诶？吓了我一跳！」 我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奏太看着我吃惊的面孔说道： 「这该是我这边的台词吧？锁好门再出门，这不是我一直告诉你的吗？」 「我就是送一趟亚弥，打算马上就回来的。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呀？」 我找了个借口搪塞着，奏太一脸不可以思议地看着我说道： 「爷爷说“咲希叫你过去”，所以我才过来的。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情……那个，最近没怎么见面，所以我想问问怎么回事」 明明只要说收音机的事情就好了嘛，但是为什么又敷衍过去了呢？ 「啊，游乐园的事，不好意思啊」 我看到奏太神情阴郁下来，赶忙摆了摆手。我不是想听你道歉的啊，但是话题怎么就偏掉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奏太呐。我拼命忍耐住负面的情绪，决定将刚才想的事情对奏太说出来。 「那个……我有事想和你说」 「嗯」 「关于奶奶假的收音机——」 「抱歉。」 奏太突然从我身边走过，站在了路上。 「为了不让你担心所以我才没告诉你，我得了感冒，一直在休息。」 诶？是吗？ 「已经没事了。但是还没有痊愈。传染你就糟了，下次再说给我听吧」 仔细一看，奏太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身上穿的睡衣是一身黑色运动服。 「我知道了。你要注意身体啊」 我挥手目送奏太回家之后，走进了客厅里。感觉自己身上的罪恶感又加重了几分。 喜欢的人身体不舒服都没有发现…… 我坐在了收音机前，重新插好电源。这已经成了每天的功课，自从上次逆转时间之后，一次也没有从收音机中听到过去的声音。 打开开关，来回旋转着旋钮。 像是要仔细聆听噪音一样，将耳朵贴到了扬声器上，闭上双眼。 「奶奶，真的要处理掉这个收音机吗？那样的话，奏太的命运也不会被改变了吧？」 回音只有噪声，天空的那一边声音已经无法被传达给我了。 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因为这样的话，至少已经拯救了奏太。 孩提时代就已经在一起了。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今后应该也不会改变。 但是，奏太消失了的话，我的世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悲伤再次向我袭来。眼眶之中溢满了泪水，毫无阻碍地滑落下来。但是，这次的悲伤又和之前的不同。 「我会加油的！所以，奶奶请保佑我！」 我哽咽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充斥在身体中。 我要保护奏太—— 这份强烈的决心充斥在自己的身体中。 第六章 直到说再见为止 我将自行车停在了三ヶ日站的自行车停车场。 稍微骑一会儿自行车，我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于是我在楼梯下稍作停留，调整着呼吸，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个小小的车站配套商业里有一家グラニーズバーガー（grannys burger）汉堡店。迄今为止我只来过一次。这家汉堡店是同班同学非常向往的地点。 『和喜欢的人喝三ヶ日的橘子汽水，恋爱就会顺利』 我最近才知道这个都市传说原来是这家店传出来的。 如果以亚弥的例子来看，目前这个地方来的都市传说好像没有被打破。 我伸手推开了位于车票自动贩卖机前店门，空调的冷却吹得人身心放松。店内使用的是和车站内同款的木质装修，「欢迎光临」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里侧的座位上，她——爱实小姐坐在了那里。 她看见我之后，站起身来。像是在意长发一样低下了头。 「让您久等了」 我语气生硬地向她打了一声招呼。「没什么的」爱实小姐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回答了一声 「那个，抱歉。我只点了饮料」 桌子上放着一瓶三ヶ日汽水，还有一个放着冰块的杯子。 大概让她等了相当久，玻璃杯表面挂附着的水滴都已经滴到了桌面上，化作点点斑点。 昨天晚上，在sns上看到爱实小姐发来信息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本以为在我人生中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的，那样的告别方式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爱实小姐写了很多次『无论如何都想当面道歉』半推半就地定下了在这里见面。当然，今天的见面是对奏太保密的。 可能又要被她说什么吧，我感到十分不安。但是这份不安在看见她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因为眼前的爱实小姐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妆化得很淡，人看起来也瘦了一些。 「谢谢你今天抽出时间来。无论如何我都想向咲希当面道歉……」 说着，爱实小姐喝了一口饮料。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着，她又垂下了头，几乎不能再低了。 「那个时候是我擅自跟着去的嘛。突然跟过来，你肯定会吃惊的嘛。换成我的话也可能会不开心的」 但是，我的话语好像是伤害到了爱实小姐，她一脸痛苦。接着，她用纤细的双手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手帕。 「不。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爱实小姐先发出了一声呻吟，接着呜咽了起来。出人意料地发展吓了我一跳，邻座的情侣也一脸吃惊地看向这边。 「请您把头抬起来。这样的话会让人觉得我欺负你了啊」 「不只是这个呐。我想道歉的并不只有这一件事——」 犹豫了片刻，爱实闭上了嘴。从她的眼眶中不停地有泪水滑落。 「我……之前也说过吧，我喜欢奏太。」 「是的，这一点相当明显呢」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爱实小姐和伦有些相似。他们都会想到什么就会说出来，然后付诸行动。也同样会非常坦率地面对恋爱。 「是呐」爱实小姐点了点头，随后用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我在大学里也是非常努力地在接近奏太，朋友们也很支持我。那天也是在大家的帮助下才得到两个人约会的机会的……我就是个傻瓜呐。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为了让奏太能回过头来看看我」 「不会呐，这种事情……」 我不该如何回答才好，爱实小姐缓缓地摇了摇头。纤细的长发随之丝滑的摇晃着。 「第一次见到咲希同学的时候，我马上就发现了。你一定也喜欢奏太。大概就是女性固有的第六感吧？或者说是直觉？当你也跟着来游乐园的时候我就确信无疑了。」 爱实小姐些许平静了下来，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觉得无用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会更一步的伤害到眼前的女孩。 我无法回视她如此坦率地目光，也无法忍耐，只好转而打量起店内的情形。嘶……爱实小姐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继续说道。 「游乐园里……我曾经想把咲希同学从台阶上推下去……」 店内播放的西洋音乐一下子微不可闻。推下去？什么意思？ 「诶？你说的是我？」 我用食指指向了自己，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是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那么做。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只需要没有咲希同学的话……幸亏当时奏太在一旁叫了一声，我才没有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听到奏太大声呼喊我名字，扭回头的时候，爱实小姐在我眼前非常近的距离上。 难道，那会儿她想把我推下去？…… 「真的十分抱歉。看到我之后，奏太对我的态度显然是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了。所以我赶紧逃掉了。」 爱实小姐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个不停，我望向了她。害怕？生气？可是比起那些情绪，我的内心中却有不同的情绪在潜滋暗长。 她仅仅是喜欢奏太。依据自己的感情作出了那样的行动而已。 「我很羡慕你呐」 听我这么一说，爱实小姐满脸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第一和你见面的那一天，就知道爱实小姐是喜欢奏君的。因为即便是爱实小姐没有开口说出来，但是全身都像是在发出『喜欢』呐喊」 「嗯……朋友也这么说我。大家都有点让着我」 讨厌沮丧中的爱实小姐，好像有些困难呐。我不由得感慨着。 「我也喜欢奏君。但是总是停留在脑海之中。然后将自己的感情遮掩起来，装作看不到的样子。反反复复的这么做。我也想要像爱实小姐一样，坦率地表达出自己感情，但是又做不到。」 我喜欢奏太这份心情，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幸运。也很自豪，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接近他，这令我十分开心。 但是，渐渐地痛苦越来越多，现如今都需要拼命忍耐，拼命地否定。 爱实小姐抽噎着，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感情过于明显也是问题。我就是个例子。就从来没有顺利过。」 「我也是呐」 然后我们两人又陷入沉默。随后毫无意义的相互点了点头。 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爱上同一个人，还为他哭泣。真是不可思议。三ヶ日的橘子汽水中的碳酸气体轻轻地漂浮，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啪啪的声响。听起来就像在轻声抽泣。 走出店外，爱实小姐再次向我俯首致歉，接着说「我打算寻找下一份能让自己幸福的恋情了」。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后之后。我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迈步走出室外。 勉强可以算是相互理解了吧，但是我想我应该再也不会见到爱实小姐了。 念及此处，我的心间略有一些伤感。 走到了自行车停车场，将车子搬下来骑了上去。 自行车蹬起来的话，夏日的暖风迎面而来，但是要比一动不动的时候要凉爽许多。沿着铁路是一条长长的下坡道，但是我仍然起劲地蹬着自行车。 就这样蹬着，蹬着， 如果能将对奏太的心意从身体中剥离出来就好了。 爱上了青梅竹马，将这份恋心彻底熄灭，简直太难了啊。这条长长地下坡路，远方清晰可见的滨名湖，商业街上有些陈旧的招牌，这一切的一切都承载着和奏太在一起的回忆。 当进入平坦的道路的时候，我就看到对面一辆蓝色的大众轿车驶来。那是伊吹爷爷的车。 从我记事开始，伊吹爷爷就开着这辆车。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跑的公里数都已经彻底重置公里计数表了，光我知道的喷漆就重新做过两次。 咣当咣当，车跳动着停了下来。伊吹爷爷从车里探出脸来。 「小咲希」 我强迫自己关闭了恋爱模式，走近车边。 「您要去哪？我可以搭顺风车吗？」 因为伊吹爷爷年事已高，听说他的儿子一直劝他把驾照注销算了，但是伊吹爷爷根本没打算那么做。 「在这个城市里面没车怎么生活？稍微带你一段路吧」 「就算您说可以坐顺风车，我自行车——」 话说了一半，突然发现伦坐在了后座上。 「呀吼！自行车我负责骑回去吧」 伦从车里走了下来，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我的自行车 「什么意思啊？」 「没事啦，没事啦，正好我顺便去一趟便利店。待会儿见」 伦骑上了自行车一溜烟地跑掉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只好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呐？您要去哪里？」 「系好安全带」 伊吹爷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开车向前驶去，与回家的方向相反。 「总觉得好可怕呀」 我开着玩笑说道，伊吹爷爷什么也没回答。就那样开车向前，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车子开回了刚才我来时候的道路。车子开回了三ヶ日站，停在了停车场的边缘。感觉像是双六游戏里走到了『回到出发点』一样。 「该和我讲清楚了吧？您是要接谁吗？」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等一会儿。」 根本不是心直口快的伊吹爷爷的风格。好奇怪啊。我解开了安全带，急躁地说道： 「要是不好好和我说清楚的话——」 话音未落，车内响起了超大的音乐声。是伊吹爷爷的手机来电提示音。 「喂。哦……我知道了。……嗯？」 伊吹爷爷急速地抽动了几下眉毛，说了一句「再见」挂掉了电话。接着他踩下了油门，车子轻轻地晃动了几下，开了起来。 我坐在一旁气鼓鼓的，伊吹爷爷像是察觉到了一样说道： 「抱歉嘛。都是奏太拜托我的啦。」 这个名字总是能扰乱我的感情。 「奏君？发生什么了？他身体不舒服吗？」 「那小子的感冒还是老样子。前几天我还以为他复活了，结果还是睡个没完没了。」 「那到底发生什么了？伊吹爷爷你根本不擅长说谎啦，和我老老实实地说吧」 伊吹爷爷将身体转向驾驶位，放弃了一样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状，回答我说。 奏太和我说，有个可疑的人在时乃家门后晃悠。然后让我暂时不要让你回家。 诶……可疑的人？ 该不会是最近传闻中的小偷吧？我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同时又为奏太关心我而感到开心。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奏太和那个可疑的人搭话了怎么办？…… 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啊？ 「奏君呢？那奏君现在在做什么？」 我身体一下绷直，伊吹爷爷瞥了我一眼回答说： 「他啊，他报警了。现在警察已经到现场了。」 「太好了……」 我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了腹部之上，奏太什么事情都没有真是太好了…… 现在这种时候，我就算让时间逆转，体力也不足以支撑我逃离死神的魔爪了。 从停车场出来以后，再次驶上了我刚才骑自行车所走的路上。下坡的时候，左侧有一户人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出什么事了？」 伊吹爷爷停车后，一个熟人模样的年长女性看到了伊吹爷爷，叫了一声「伊吹先生」，跑了过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听说山本先生家进了贼！这可真是了不得呐，伤脑筋啊」 说话时候目光炯炯有神闪着光辉的女人，看起来可没那么伤脑筋。 「山本先生没事吧？」 「好像是恰好家里没有人。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女性好像有看到了什么其他的人，又跑开了。 「现在在时乃家的那家伙难不成是那个小偷？」 伊吹爷爷再次发动汽车，向前驶去。这次的速度比刚才要快了一些。 「那样的话，奏君就立大功啦！」 「不过我也不太能确定。小偷的照片是一个上年纪的老头子，但是奏太却说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家伙」 「三十多……」 「乱糟糟的头发，戴着副黑眼镜。不知道为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件白大褂」 「白大褂……诶？稍等一下」 瞬间我的脸色有些发青。刚才……我和爱实小姐见面之前把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模式。 我急忙取出来手机，超多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 『喂。接电话啊』 『被警察怀疑了』 『差不多接我电话吧！』 发信人的名字，全部都是真壁老师……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我在玄关处不停地鞠躬致歉，警官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应该是去山本先生家支援了吧？ 「嘛，总之幸好只是误会了」 伦去了一趟便利店之后，赶了回来。伊吹爷爷对他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呐。慎重一点还是更好一些。」 在家门前，两个人互相尝试着说着令对方信服的话。虽然我挨个对他们抱怨几句，但是他们担心我是事实，说到底最初就是我的错——没有查看过手机。 来奶奶家的人是真壁老师，可是他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于是他就在家周边四处溜达，等我回家。恰好被奏太看见了，被当作了可疑人物报了警。 奏太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回家去了。 「总之谢谢啦，麻烦您也转告奏君」 我关上了门，快速走进客厅。客厅中真壁老师正坐在沙发上怄着气。 「真是无端受累啊。我哪里看起来像小偷的」 就像是为了让我听见一样，真壁老师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说道。我在离他稍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师也有不对的地方啦。来之前联系我就好了嘛。而且您这身打扮也是让人觉得可疑。所以没办法啦」 「对我来说这就是正装」 真壁老师挺起了胸膛，随后又有些纳闷地说道 「话说我也是刚到，怎么就这么快就报警了，也太不正常了吧。奏太这小子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如果真壁老师说的是事实的话，那确实一点都不像奏太的风格。一定是对小偷的事情反应过度了吧？ 「最近这周围发生了很多入室盗窃案件」 「我知道。但是，我好歹也算是在帮奏太吧」 这样下去，对话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不管怎样，解开了误会还是挺好的嘛。那个，您今天有什么事情？」 我岔开了话题，真壁老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也没甚什么……」 「好吧，这个家马上就要被拆掉了吧？」 真壁老师环视着房间向我提问道。 「我父亲说拆迁公司已经定了。盂兰盆节后就要择期拆除了。」 「是嘛」真壁老师点了点头，看向了收音机。 「那这台收音机会……」 「和遗嘱里一样，会有相关从业人员来收走」 「是嘛」 又是同样的一句话，今天已经第二次说「是嘛」了。但是第二次明显混在着惋惜情绪。 「加藤你还想改变奏太的命运吗？」 真壁老师低声地问着我，声音就像喃喃细语一般。轻易地动摇了我的自信心。 「我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那么做就是正确的吗……」 我曾经以为只要救出奏太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命运总是执拗的要将他带走。每一次我逆转时间的时候，并不是只有我一人时间逆转，全世界的人都和我一起穿越了时间。 处理掉收音机前我本来想做些什么，但是现在每一天都无法听到奶奶的声音，令我非常焦虑。 真壁老师轻轻地点了点头，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心情。 「就按照加藤想的那样做就好，但是要保重身体。看上去你的气色还不错。」 「是的。最近恶心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平时只是有些疲倦。」 话虽如此，再一次让时间逆转的精力我想我是没有的。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的」 坐在沙发上的真壁老师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紧，直勾勾地盯着收音机。 「我也想用一次这台收音机」 我瞪大了双眼，真壁老师看到之后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说过吧。这台收音机是我家祖上的东西。既然是那样的话，我可能也能使用收音机的能力」 「真壁老师也想让时间逆转吗？」 「不是」 真壁老师果断地给出了否定的答复，轻轻咳嗽了一声 「无论时间怎么倒流，命运都无法改变，我的这一观点不会改变的。只是，我想听听声音。」 「声音……」 真壁老师垂下了目光，整个人显得有些怯弱。 「加藤，你知道我结过婚吧？」 「嗯。」 我突然想起，我还对他离婚出言相讥来着。不由得感觉百爪挠心，好尴尬啊。比起来羞耻感，说出那样话用无情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我的妻子……五年前去世了。」 「诶？」 强烈的冲击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接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 我听说是离婚呀。明明你自己都这么说的…… 真壁老师缓缓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是病故的。医治无效。那么说是因为我不喜欢讨论这件事，所以就说了我离婚了。」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又选择不出合适的言语。这种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勉强算个学物理的，是不可能的相信收音机能力的。但是妻子去世之后，我突然想起来这台收音机。在那之后我就开始狂热地研究这件事。一直在找这台收音机。」 「就为了听听您妻子的声音？」 真壁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但是我不会让时间逆转的。让我再一次送她离开，我做不到。」 「可是，我这里确实时间被强行逆转了。」 最初听到奶奶的声音时候还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听到了奏太声音之后，我就被带到了那个时间点上。从那时开始，时间逆转的旅途就开始了。 「肯定是加藤强烈的期盼时间逆转的吧。而我这里，只是想最后和她说几句话。」 真的吗？对此我疑窦丛生。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是要回到发现生病之前，重新来过。 即便如此，失去心爱之人的悲痛我却感同身受。真壁老师也帮过我不少忙，所以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那么我去看看奏君。」 说着我站起身来，但是真壁老师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吓了我一跳。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在这里」 「但是——」 「我很不安。明明这是我的愿望，但是总觉得很不安」 他的手心中全是汗水，凉凉的。我感受到了真壁老师内心的不安，意识再一次坐回到沙发上。真壁老师轻声说了一句「抱歉」以示谢意。 「但是——」 「我很不安。明明这是我的愿望，但是总觉得很不安」 他的手心中全是汗水，凉凉的。我感受到了真壁老师内心的不安，意识再一次坐回到沙发上。真壁老师轻声说了一句「抱歉」以示谢意。 到底做了怎样的觉悟呢？到底是怎样度过这样艰辛的日日夜夜的呢？自己心爱的人离去，这份悲伤中蕴含怎样的痛苦，我是明白的。 见我默默地同意了他的请求。真壁老师走到了收音机前插上了电源。哔的一声之后，细小的噪声传了出来， 真壁老师低下了头，用感觉探寻着电波的频段，来回旋转着旋钮。 沙沙沙…… 噪声听起来像是海浪一样，与此同时，时间并没有逆转。但是我却感到了死亡的气息，感觉就像陷落在沉重、浑浊的水中，我闭上了双眼。 「静佳，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吧」 静佳……真壁静佳吗？大概是他妻子的名字吧？ 「只要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 真壁老师就像诵念咒语一样呢喃着，声音入耳我不由得将自己双手紧紧攥成双拳。 ——但愿，可以听到静佳女士的声音。 我闭上眼祈祷着。频率已经变了无数次，偶尔有节目的声音远远传来然后又远去，去世已经五年了，几分钟之内好像无法听到他妻子的声音。 「静佳、静佳、静佳」 即便如此，真壁老师也没有停下手来，不停地温柔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如果……。如果奏太去世了的话，我也会像他一样不停地呼唤着吧？直到听到奏太的声音为止，将时光倒流，直到生命无法支撑为止。 突然收音机中的噪音音量低了下来，我意识到这一点睁开了双眼，真壁老师也发现了，猛地抬起头来。 沙沙沙……沙沙沙 噪声的背后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沙沙沙……爱的。沙沙沙……亲爱的是你吗？」 没听错，有一个女性的声音。 「静佳……。是静佳吗？」 真壁老师声音微微颤抖着。女性像是肯定一样答复道「嗯。果然是你呢」。眼前发生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应该是听到了呢。虽然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你就在那边呢。」 女人爽朗地说道。声音是那么的美丽，那么无忧无虑。噪声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我也一样，一直想要见到你呢，一直一直都想——」 话说到一半，真壁老师的面孔已经扭作一团，大滴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他摘下了眼睛，再一次将耳朵贴在了扬声器上。 「静佳……我真是没用，明明每一天都在想要和你说话，但是事到临头想说什么全都想不起来了。」 「你还好吗？现在是在开心地笑着吗？不对，你是个哭包，现在一定是哭着的吧？」 她咯咯地笑着，声音是那么悦耳。 我看到了她们两个人再次相遇，真心感到十分开心，但又有些悲伤。因为我终于知道了收音机的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可以收到那个世界人传来的信息，如果这个能力是真实的话，果然奏太的命运…… 「一定」静佳女士说道 「你为了听我的声音，拼命地寻找着收音机，真的谢谢你。」 「静佳……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听到静佳的声音了呐」 「虽然我也想听你的声音，但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心。和那个时候一样呐，我能感受到你那个坦率地内心，没变化的。感觉你精神很好，太好了呢」 真壁老师呜咽着，只是在不停地呼叫着爱人的名字。 「静佳，真是不行呐。没有你，我真是不行呐……」 真壁老师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在一旁，我也泪流满面。 「亲爱的，不要哭了。要知道，我已经死了呢」 收音机的另一侧传来的声音是那样明朗，没有一丝伤感。已经去世的人，可能就是这样，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 真壁老师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犹犹豫豫地看了我一眼，一下子停住了动作。即使他没有说任何话语，我也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 和预想的一样。真壁老师开口说了一句『抱歉』 是啊。就像想象中一样，换作我也会和真壁老师说出一样的话语吧？ 我点了点头。真壁老师看到之后瞪大了双眼，少许之后，将右手放在了扬声器上。 「这台收音机可以让时间逆转。让我们回到发现你病重之前吧，然后我们两个人重新开始」 这句话中充斥着决意与觉悟，以及洋溢着满满的希望。即便将时间逆转也不会改变命运，但是任何人都期待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 这种心情到底有多痛苦，现在的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真壁老师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向我道歉的吧。 但是，本应在扬声器另一侧的静佳女士却沉默了。真壁老师祈愿般地说着「拜托了」 过了好久…… 「听着」 静佳女士终于发出了声音，但是听起来比刚才要平静了许多 「现在，你是祈祷着将时间逆转吧？」 「是啊。让我们一起重新来过吧。」 「确实，这台收音机是可以让时间逆转的。但是五年的时间太久了，即便是逆转回去，你也会死掉的」 「即便是那样也可以。可以的啊！只要静佳活着就好了！」 真壁老师绝望地大喊着，静佳女士像是听到了一样，不知为何轻轻地笑了起来。 「即便是那样也可以。你现在想告诉我你是这样想的吧？但是，你试着想一想啊，没有你的人生，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你想让我也体会一下你曾经感受的痛苦吗？」 「不……不是这样的」 「即便是逆转时间命运也不会改变的。也许可以延迟，但是那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就逆转到我的寿命恰好燃尽的那个节点吧，在我失去性命之前，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只想见你呐」 明明是单向传递，静佳女士应该听不到真壁老师的话语，但是她却开口拒绝了。 「不行的。逆转那么长的时间，你一定会承受不住，极其痛苦地死去的。」 「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没有你是不行的——」 「适可而止吧！」 大声地呵斥让真壁老师一下子躲开了扬声器，在一旁大口地喘着气。呼吸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切。 「不要这么强烈的祈愿了，否则的话，会被你自己感情的波动所吞噬的！」 「我……」 「我所爱的你要更强大。五年的时间里，你为我着想，这我很开心。但是你真正应该要做的不是操纵时间，对吧？」 「呐」静佳女士又恢复了温柔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命运是不可逆转的。就算你代替我承受了命运，但是你要我背负着那样的悲伤独自生存下去吗？」 「可是我想见你啊。想见得不得了呐」 真壁老师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哭泣不止。静佳女士就像看到了一样，说着「我也一样呐」。果然是夫妻，相互理解呐。看到这个场景我感动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也很想见你。生病之后我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竭尽全力地抗衡着病魔。你呢，也相信我可以得救，所以一直没有好好的和你说说话。」 「嗯，是这样的呐」 「到最后都没有和你好好的道别呐」 真壁老师用手臂抹了一把眼泪。 「所以就让我们再来一次……」 真壁老师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几不可闻。 「但是呢，我现在从痛苦中解放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已经没有了，过得很平静。如果你为我的幸福考虑的话，逆转时间也好拖延也好，其实都没有意义的。你要学会在没有我的人生的未来继续生活下去。就是这个。」 「静佳……」 我想我是明白的。静佳女士一定在逞强，因为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为了让真壁老师活下去。拼命地扮演着一个坚强的妻子。 「答应我，你一定要做到。」 呼，呼，真壁老师沉重地反复呼吸着，涕泗横流。 「我做不到。那种话，我说不出来啊。我就是为了见到你才苟活下来的啊……」 不由得我咬紧了牙关。真壁老师内心是何等痛苦，我想我是明白的。同样，先走一步的静佳女士心情是什么样，我想我也是明白的。 「我们相遇、相识，并且结为夫妻，这事我不后悔。所以，答应我好吗？」 就像在真壁老师的耳边喃喃细语一样，但是声音却是那样清晰可闻。 真壁老师再一次擦拭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说道： 「好吧，好吧。我也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不过我会试试的。但是我不会承诺的。」 「我感到了，你稍微有点向前看了，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还有人在那边吗？喂，告诉我吧。真壁的神情，看起来怎么样？只是感受着他的声音，就已经感觉他的生活很糟糕了。」 真壁老师哑口无言，看向了我。于是我开口说道： 「我是真壁老师的学生，加藤咲希」 「喂——」 真壁老师打算打断我，我无视了他继续说了下去。 「先生打扮真的十分糟糕呢，一天到晚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一样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诶？我好像听到了打扮得很糟糕。没错吧」 「对。非常、非常的糟糕」 「喂！住嘴啊」 真壁老师慌作一团，出声制止我。静佳女士用低沉的声音开口了： 「最可悲的是你被人讨厌了吧？已经时间不多了，难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说教下去吗？」 夫妇就是这样的感觉吧？真壁老师终于停止了流泪，自然而然地笑了。 「抱歉。我以后会认真改进的。」 低下头道歉的真壁老师神情略微开朗了一些。 在那之后，两个人一直聊着天，相遇的地点、婚礼、沉浸在回忆之中。明明真壁老师面对的只是一台收音机，但是我却感觉到是静佳女士坐在了他的身边。 许久之后 收音机里又开始夹杂着噪声。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呐」 「这……」 几秒过后，我意识到，静佳女士的声音开始渐渐远去 「呐，亲爱的。答应我要坚强地活下去。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声音越来越远。真壁老师发出悲鸣一般哀嚎，抱紧了收音机。 「静佳！」 「沙沙沙……答应我要做到哦」 噪音越来越大，真壁老师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我答应你。我会让静佳感到自豪的，我会加油的」 「沙沙沙……谢谢。和你相遇……沙沙沙」 「静佳、静佳！」 「一定还会……沙沙沙。永别了，亲爱的……沙沙沙沙沙沙」 「永别了。永别……」 伴随着噪声，静佳女士永远的消失了。 真壁老师瘫坐一团，将脸贴在了地毯之上，泪如雨下。 我在一旁也默默地哭泣不止。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真壁老师身边，跪坐下来，抱紧了他颤抖的双肩 「我，我……」 「我明白的。我明白先生的心情的。绝对明白的。您有一位非常……非常棒的妻子呐」 她还活在他的心中。直到有一天，真壁老师可以接受她已逝去的事实。我想要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想必，静佳女士应该也守护着他的吧。 「我还真是讨厌的人」 站在玄关中，真壁老师一脸不开心地说道。即便是隔着眼镜，也能看到他哭红了的双眼。 夕阳在远方燃烧着，红色的天空将城镇映照成淡淡地朱红色。 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关掉收音机电源之后，真壁老师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他的亡妻往事。 『所有人都来安慰我。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什么「你要振作起来，要么她会难过的」等等等等。每次被劝说的时候，我都会想「你们这些家伙说些什么啊？」。整个病情恶化的过程中也不见你们来探望一下。反正这就是别人的事情嘛——我这么想的，也这样说出了口。葬礼一结束，你们马上就切换模式了，晚上看着电视一样会哈哈大笑。既然这样，做什么表面功夫，这种安慰我不需要啊。深陷在悲伤之中的我动弹不得，你们就是想远远的欣赏我这副模样吧？』 我想他说的是真话。接受自己心爱的人已经逝去，这件事很难。因为我一定也是这样的。 『于是我就和以前的认识的人切断了联系。第一次见面的人我会告诉他离婚了。这样我的内心就不会乱掉了。……不过有可能做错了。』 此刻，真壁老师内心再一次受到了伤害。即便如此，他也一定会从悲伤的谷底爬上来的。 「老师」 我刚一开口，真壁老师却先说了一句「对不起」 「本来约定好只是说话，但我却想让时间逆转。」 「没事的。其实我也说出过一样的话。」 真壁老师嘴角轻轻扬起，笑了起来。随后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站起来的。」 「好！那么先从发型以及打扮改起来，如何？」 「喂，别得意忘形。」 真理老师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装扮。 「不过，还是处理一下吧。」 接下来他神情有些凝重，对我说道： 「加藤呢？怎么样？身体如何？」 「不用着急的担心我。比起这个静佳女士是不是说过，只要以自己去代替的话，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吗？果然这是成立的呐。」 「不对」真壁老师光速否定了我。 「那只是有可能会改变。实际上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 说了一半，真壁老师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伊吹爷爷走了进来。 看着伊吹爷爷一脸严肃地走近我，我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好像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抱歉，打断你们说话了。」 「没什么」真壁老师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心跳开始慢慢变快。我故意无视了这件事，向伊吹爷爷问道。伊吹爷爷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我看。 「这个，你看一下……」 是一张稿纸，上面写着字。 『我离开家一段时间。暑假结束前就会回来。不用找我。』 那字迹是我很久之前就已经熟知的奏太的字。 第七章 无法忘记的那个夏天 在グラニーズバーガー（grannys burger）汉堡店等人的时候，外面正在下着雨。 今天是盂兰盆最后一天，奶奶家来了很多亲戚和这个家告别。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出现呐」 这时理所当然的吧？不过也有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我。 喝了一口三ヶ日的橘子汽水，有一种夏天要结束了的味道。这时，汉堡店的入口处终于出现了我要等的人的身影。 亚弥拿出手帕擦拭着长发，今天她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连衣裙。然而，我的是视线却投向了她的身后，一脸笑眯眯模样的伦站在了那里。 「为什么伦也来了啊？」 伦这家伙，不久前明明还在奶奶家里，现在却一副坦然的神情坐在了座位上。亚弥对我点了点头说道： 「那个，伦听我说要开一个作战会议，就吵着说『我也要去』。所以，我只好把他带来了。对吧？」 「没错哦。我要喝可乐！」 伦莞尔一笑，坐了下来。对着亚弥合起双手恳求道。 「好的」 亚弥走向了收银台，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伦身上。想象得出来，我肯定是一脸恐怖的表情。 「为什么啊？我可没和你约好吧？」 「因为我担心咲希姐的事情嘛」 伦用手捋了捋干爽的头发回答道。听到了这个回答我叹了一口气。确实，要讨论奏太的事情，人手多一些还是好事。 「来，给你」 亚弥回来之后递给伦一杯可口可乐，然后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亚弥，给你添麻烦了。明明你这么忙」 和我一样，亚弥也点了三ヶ日橘子汽水。听我这么一说，她噘起嘴说道： 「够了啦。你这是说什么呢？这种时候，正是名侦探亚弥出场的时候嘛，对吧？」 即便是场面非常糟糕，只要有亚弥在，就可以得到相当大的帮助。 奏太留下字条消失不见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伊吹爷爷说了一句『估计马上就会回来了』，然后就没去找他。确实，以前他经常跑出去不回家，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事关他的性命。 无论我怎么说，伊吹爷爷根本不相信收音机的事情。到最后，他居然说了一句『男人嘛，哪有一个不会离家出走的』 「说得也是呢」亚弥说着打开了手机。 「那个小偷，到现在还没抓到呢」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山本先生的家，隔着屏幕看已经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它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中。收音机的事情其实也一样。 「咲希姐在家经常不锁门，很危险呢」 伦自以为是地说着，我把头扭到了一旁。 「按照约定，住在奶奶家到今晚才截止。然后月底就开始拆除工程了。」 我并不是有意说出这样的话的。但是迟迟无法谈及奏太的事情，我很着急，语气中自然就带上了情绪。 伦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将视线转向了窗外说道： 「小奏到底去哪里了呢？」 雨滴敲打在玻璃上流了下来。 「大家一起想一想吧？」 为什么奏太会消失不见呢？我想要保护他，却无法做到。 「咲希姐你怎么想？」 伦一脸天真地问着我。 「嗯……我倒是有个主意。想听吗？」 我向他们凑了过去，他们同样也附耳过来。于是我将来的路上，不对，是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想去报警。虽然留下了字条，但是他还是离家出走了吧？请警察来搜索的话，应该会找到的吧？对吧？」 听到了我的话，伦将双肘撑在了桌子上，用双手捧住了脸，向上窥视着我说道： 「现在呐，法律变了。请求搜索这种话不能使用了呢。行踪不明者需要提交报告的呐」 「也是。但是，只要填写申请表就可以搜索了吧？」 「嗯——」伦的脸颊鼓了起来。 「问题是，我们不是家人。所以我们提出申请警察会受理嘛？而且也不是未成年人，是遵照自己意志才消失的吧？」 伦突然说起了非常现实的话，好奇怪。亚弥在一帮接口说道 「而且说起来，这次离家出走，他也明确地说了到暑假结束吧？要这么看，我觉得不用这么担心。」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小奏嘛，没准跑去流浪旅行了。」 「男孩子嘛，很向往这种事情的。」 我呆呆地听着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 「所以，我们观望着就好」 亚弥像代表他们做总结性发言一样说道。 「观望？诶？等一下，等一下，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结论？」 意料之外的答案吓了我一跳。另外一种违和感涌上了心头。 总觉得有些奇怪啊。 「我和伦君也这么说过，那样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对呢。我也这样认为。」 我不由得闭上了嘴，看向了手中的汽水。视野的尽头亚弥不自然地笑着，伦在一旁像是被说服了一样不停地点着头。 感觉有什么东西我的脚下向上涌出。 是恐惧感—— 「你们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我静静地问道。两人不由得一惊。 「亚弥说谎的时候，总是毫无意义地笑着。伦呢，会不停地点头。你们两个人，都在说谎！对不对？？」 我这并不是在质问，是做出了明确的答案。亚弥和伦对视了一眼，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愣在了那里。 两个人明显都知道什么。但是为了不让我发现，所以在说着谎…… 「奏君的事情，你们到底知道什么？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内心怒火燃烧，但是说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十分平静。身体的深处渐渐发麻，仅仅是在害怕。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眼泪就要忍不住夺眶而出。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变成了一个动不动就爱哭的哭包。 「抱歉」亚弥低声道歉道。 「抱歉对咲希说谎了。」 「喂，亚弥姐。这样说的话就——」 话说了一半，伦一下子闭上了嘴。 果然……两个人在隐瞒着什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对我一个人保密。 「告诉我吧。我必须要帮助奏君啊！奏君，奏君马上就要……」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我不要说出来，绝对不要说出来奏君会死去这一类的话语。 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感受到了温暖的体温，我抬头望去，亚弥握紧了我的双手，她的眼中饱噙泪水。 「对不起，咲希。真的对不起。但是我什么也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不明白啊！奏太有可能会死的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明明我很想说出这些话语，但是眼泪却流个不停，我什么也讲不出来。 伦在一旁同样低着头。 「就像亚弥姐说道那样，我也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了的话，咲希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奏太到底去哪里了？ 「无论我会怎么样，奏君的事情我都要——」 「不行的」我的双手被紧紧地握住了。 「咲希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这也是奏太君的愿望。」 「对。我们也是很痛苦的……」 我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两个人，突然有某个记忆掠过脑海之中。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违和感在我心间蔓延开来。 他们两个人是知道的，他们知道奏太为什么会消失。 只是不能对我说。不能说——？ 『冷静点』我对自己说道。不能告诉我，那么就是在担心我知道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我可以将时间逆转。逆转时间会给奏太带来危险—— 「啊……」 我站了起来。他们两个人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来。 我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原来如此呐…… 「那个，抱歉。我有点混乱……毕竟责备你们两个人也没什么用」 接着我自然而然地重新坐了下来，一脸反省的对他们道歉道。听我这么一说，两个人松了一口气，脸上放松了下来。 「总之，相信我，还是等一等吧。」 「我也是推荐等等。」 你们两个人是知道的。知道奏太去了哪里。 「呐，我只问一件事。奏君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我故作轻松地问着他们，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地回答道「当然！」 两个人一定是在帮助奏太。但是，他们一定不知道奏太原本的目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奏太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我知道了。那我就相信你」 我展露出微笑，给他们看着。仅仅是为了—— 为了之后我要做的事情，你们发现不了，也察觉不到。 伦像是要去城里面，于是我们三个人在店门口分开了。 如果不是下雨的话，我早就骑自行车来了。现如今只能强忍着满心的焦躁，急急忙忙地赶往奶奶家。 每一次看到田间的稻田，都会觉得它们又长高了几分。在雨水中，稻田开心地摇晃着。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尚且还阴沉沉的积云之中，倾注下来几道狭长的光瀑，似乎是知道了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并在为我加油。不对，可能是我想象罢了。 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奶奶家了。这个时候，我发现对面有一个拿着红色雨伞的人向我走来。 「咲希」 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的人，是我的妈妈。 「妈妈」 在我出声呼唤的时候后，内心隐隐作痛。因为随后我要做的事情，可能导致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今天早上也只是和父亲像往常一样聊了几句电视节目。估计我会让他们伤心了。 忍不住想要哭，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决心并没有动摇。 妈妈走到了我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诶？我注视着那双手，随后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笑容。 「妈妈？」 「你要去吗？」 心里好痛。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被察觉到。我故意装傻，想要露出精神满满的笑容……但是，我没有做到。 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对话了，我一点都不希望说谎。 「我有些预感不好。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是又要使用收音机的力量吗？」 「妈妈……对不起」 回答的时候，鼻子里一阵酸痛。视野就像是在海水当中一样，摇曳不停。 「没关系」温柔的声音回答着我。握紧我的双手充满着力量。 「很久之前，使用收音机的时候，妈妈就想过。只要不后悔就好」 「嗯。嗯……」 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 「如果是咲希的话，一定没问题。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拿出自己的答案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视野中的妈妈一边哭着一边露出了笑容。 「条件？」 「一定要回来。答应我这个条件。」 我讨厌命运这个词。如果认定这个词的话，一定会从最开始就投子认输，再也不做反抗。 但是，现在不一样。 「妈妈，我绝对不要输给命运。我要改命运，然后好好的回来。」 我紧紧地握住了妈妈的手。是的，我不要认输。妈妈同样也握紧了我的双手。 「这才是我的女儿。一路小心。」 妈妈笑了起来，我也微笑着看着她。 妈妈给予了我极大的勇气。 没问题，我的命运，我要改它变给你看！ 「那我走啦」 说着，我松开了双手，对着妈妈挥了挥手，跑了起来。再也不去回首过去。 想要改变命运，我就要去比现在更早的未来。这就是我的答案。 赶到了奶奶家之后，我在佛龛处点燃了蜡烛，双手合十。 接着，我在心中再一次起誓『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我走到了收音机前，接通了电源。 现在还是白天，电源的灯光也看不清楚是否亮着，但是传入耳中的轻微的噪音，仿佛在我面前展现出了神奇的世界的大门。 从刚才和亚弥他们的聊天中，我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奏太会在哪里。我旋转着旋钮，开始静静地对奏太说起话来。 「奏君，我是咲希呢。求求你，回答我吧」 我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哭出来。因为，即便是哭泣奏太也无法回来。 「奏君，你是知道这台收音机的力量的吧？我为了帮助你，将时间逆转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是真壁老师告诉你的吗？」 或者是伦？亚弥？还是伊吹爷爷？ 奏君知道了自己难逃一死的命运，同时也知道了我将时间逆转的事情。而且，也知道了每这么做一次就会变得更加衰弱…… 真壁老师说过。时间逆转的同时也可以快进。 「奏君，难道你去未来了吗？」 奏太总是这样的温柔。所以不想再让我受苦，将时间快进了吧？快进到自己将要死去的那一天。 如果快进到那一天的话，就再也不会让我感到为难了。就是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总是在一起，所以相互之间所思所想都会知道。 现在想一想，奏太一定会知道收音机的力量的。毕竟在他的身边就有那么多相信这件事情的人们 「我就是一个傻瓜」 本打算不让奏太发现我帮助了他，结果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本打算帮助他的，结果他却为了帮助我去了未来。 我将手放在了扬声器上面。 「奶奶。这台收音机，本来就是听一听去世的人的口信的呐。我完全用错了。」 噪音大了起来，像是说『你才知道啊！』训斥着我一样。 「奶奶，我知道了。可是您也知道我很固执。所以，我还不要放弃啊。让我帮帮奏君」 沙沙沙……沙沙沙 噪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嘈杂。『你这个蠢货』奶奶一定在怒斥我吧？ 「我已经决定了。能帮助奏君的人只有我了」 沙沙沙 「所以，求求您了，奶奶。带我去未来，去奏君所去的未来吧。」 将头依在了扬声器上，我不停祈祷着。奏太一定卷入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故当中，已经死了吧。那是原本已经决定的未来。 总是听说可以代替他继承命运。但是，那样做的话，没有人会开心，总会有人悲伤。虽然我知道这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和命运抗争到底。 「我已经决定了。再一次让我穿越时间吧！我要救出奏君，然后一起回到原来的时间里。我的命运属于我，只能由我自己来开拓！」 噪声逐渐远去，声音小了下来。不久有声音传来。 「沙沙沙……为什么？已经……沙沙沙」 「奏君！」 是奏君的声音！我听到了！ 「沙沙沙……咲希」 是在呼唤我。 「让我去奏君的身边！求求你，求求你了！」 身边的景色开始扭曲，模糊。这是最后的时间旅行。 求求你，请务必让我与奏太见面。我只希望我的身体可以撑到那会儿。 奏君，等着我啊，我一定要来救你！ ——好像，有声音响起。 像是擦拭玻璃的细小的声音。我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卧倒在收音机前。 应该是穿越了时间吧……突然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蔓延至全身，但是，我还能忍受。 我翻了个身，躺在那里看着收音机，视线继而移向了佛龛方向。刚才点燃的蜡烛还亮着，只是短了许多。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屋子里光线暗淡了不少。 好像时间没有经过多久…… 奏太死去的未来就是这附近吗？还是我并没有穿越时间？ 就在我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 咔嗒，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传来，蹑手蹑脚的。 是奏太来了吗？ 这个问题伴随着我平复下来的恶心感烟消云散。不对，奏太的话不是这样进房间的。印象中，我没有锁过门。 难道是……小偷？ 嗒～ 进来的人踩上地毯的声音清晰可闻。一个男人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内回响。 我蜷缩起身体，摆好姿势。这里有可能就是奏太死掉的未来，或许……奏太是被小偷杀死的？ 沙发的另一侧有脚步声响起，小偷打开了的电话下面的架子。稀里哗啦地在里面翻来翻去。 大概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小偷走向了厨房。没错，是小偷进到家里了。 必须要逃走。不对，不能逃掉。我是为了阻止这之后发生的未来的，奏太和犯人会碰面的，然后他会被犯人杀掉。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有什么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呢？我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伸出手去摸索着，但是一无所获。 再这么摸下去，有可能会被小偷发现，于是我压住了自己的声音。开始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来茶几上有一个烟灰缸。 从厨房那边传来小偷胡乱翻橱柜的声音。大概还是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小偷咂舌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近了。 我不要认输，我要帮助奏太…… 我慢慢地撑起手肘，伸出手去，但是够不到啊。从厨房那边应该是看不到我这边的。 于是我撑起了上半身，终于触碰到了烟灰缸。挥舞这个的话，小偷多少会害怕些，就不会攻击奏太了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奏太在哪里？ 在我逆转时间的时候，总是距离事故发生还有一段时间。这次穿越时间到未来，可能也会是同样的情形。 那样的话，现在距离奏太死去的命运还要有多久？ 「喂！」 思考被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猛地抬起了头，与此同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有东西倒下，打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令人窒息的疼痛感让我睁不开双眼。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小偷正在踢着我的腹部。 「啊……啊啊……」 呻吟中我寻找着手边的烟灰缸。它已经滚落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时我与男人四目相对，是一个没见过的人。 「别开玩笑了！你在干什么啊？」 伴随着我的尖叫声，男人逃掉了，逃跑中他顺势将佛龛推倒在一旁。双眸中佛龛以缓慢的动作砸向了我，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整个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不知是谁在晃动着我的身体。 有人在呼唤我都名字。我想要睁开双眼但是又无法睁开，困，感觉好困。 「咲希！振作点！」 有人在大声怒吼我……是奏太！ 我的双眼一下睁开了 「啊！」 睁开眼同时，我抱着肚子蜷作一团。刚才被小偷踢到的疼痛感还真切地残留在体内。 「咲希，没问题吧？」 啊！奏太平安无事！我再一次睁开了双眼，奏太就在我身边。 「你没事吧？奏君」 奏太一脸悲伤地抱住了我，为什么双眼看不清楚东西呢？好模糊，呼吸也很困难。 「诶？……」 不是刚才我失去知觉的地方，这里……是厨房里面。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一间被火包围的房间。滚滚浓烟四处飘荡着。 厨房的窗户开着，但是窗户是非常小的，根本出不去。入口处的门以及通向卧室的推拉门已经陷入火海当中。 这时……蜡烛引发的火灾吗？ 小偷推到了佛龛，引发了火灾？……我的错吗？ 「不是」 奏太因为懊悔表情有些扭曲。 「蜡烛的火到不了这种程度的。那家伙把厨房里的油倒在了火上面。」 「唉……」 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应该要帮助他的。明明就是这样的，但是我还是做不到。 「喂！拆了这片墙！」 从外面传来了伊吹爷爷的怒吼声。消防车还没有赶到。不对，一定是来不及了。这就是命运吗？ 我们抱在一起，后背倚靠在墙壁上，尽可能地压低身体。可以听得到奏太胸腔中心跳的声音。明明火焰还有一段距离，身体却像火烤一样，好热。 「没想到会变成这种样子」 奏太的声音清晰可闻。 「已经不行了。抱歉，咲希。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奏太紧紧地抱着我双肩。 是嘛……我还是没有做到改变命运呐。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悲伤，比起这个，深深的悔意涌上心头。 「你帮了我好几次吧？」 奏太在耳边问着我。 「诶？」 「你逆转了时间，让我避免了死亡吧？」 果然，奏太是知道的…… 啪啦啪啦，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近。墙纸已经被点燃了，从未闻过的味道阵阵呛入鼻中。就像溺水一样，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想起了时乃婆婆说过收音机的事情。然后回想起来，每次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咲希总在我的身边。而且身体越来越差。于是我就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对不起……」 「不对吧，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你亲眼目睹了好几次事故吧？那个时候，其实命中注定我会死掉的吧？」 我点了点头。奏太无奈地说了一句「是啊」 「我想要救你。我不能看着奏君死在我都面前。我做不到。」 因为我喜欢奏太。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告诉了他。这是我最后的告白……不，我和妈妈约好了必须要回去……一下子，我都身体内又充满了力量。 「奏君，好歹做些什么逃掉吧？」 尽管我的语气很坚定，但是奏太只是摇着头靠在了墙壁上。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穿越时间太久了。」 「诶？你应该是第一次穿越时间吧？」 「其实不是的。」 像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一样，奏太抿着嘴唇。 「诶？几次了？」 我一开口就明白了。离开了奏太的身体，浓烟中奏太的笑容模模糊糊的。 「是爱实小姐？」 「嗯。」奏太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外面。 「那天，我出去接打工地方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她把你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所以我很着急地将时间倒了回去。虽然我很焦躁，但是还是回到了发生事故之前的时间，救了你。」 「这么说……命中注定死亡的是我吗？」 简直无法相信，我满腹狐疑地问道。奏太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摇了摇头。 「最初命中注定死掉的是我。但是，咲希救了我性命的那一天，我都命运就转移到咲希的身上了。」 头部就像受了一记重击。原来如此，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将奏太的命运转移到了我身上。 「那奏太也救了我的性命吗？是这样的吧？」 「第二次我把事情告诉了爷爷和伦，他们帮助了我。那天咲希经过山本家的时候，和小偷碰了个正着。于是被杀了。所以我拜托他们去接你。」 原来如此，那次奇怪的兜风是这个原因。确实，那个时候身体感觉极其疲倦，远超了恶心的感觉。我还以为是苦夏的缘故，时间重新来过的话自然就解释得通了。 「伊吹爷爷和伦具体知道多少？」 「我没只告诉他们咲希注定会死。应该没有想过咲希是转移了我的命运了吧？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他们也会全力反对的」 「那么，我们是在相互帮助了？」 「嗯……但是已经game over了。我很害怕咲希再一次被命运夺走，所以我快进了时间，送我到自己死亡的时候，没想到咲希还是跟来了。」 「因为我们一起长大的啊。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的啊」 夺眶而出的眼泪，清晰地传达着我的心情。 时间逆转的时候，我应该考虑到被奏太发现的可能性的。即便如此，在这种状况下，我们还是想着同样的事情，这让我很开心。 「但是」我吸了一口空气中残余不多的氧气，对奏太说道。 「不能放弃。我们两个人要一起逃出去」 现在，命运正打算再一次消灭掉奏太的生命。 「不行啦。真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呐」 突然肩膀再一次被抱住了，奏太的脸从未这么近过。 「哪怕只有一个人能逃掉，我希望也是咲希。淋上水龙头里的水的话，可能会受伤，但是应该死不了。毕竟命运想要抓走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不要。不行！我们要一起回到原来的时间里。这是我的决定」 我不要放弃。我绝对不要奏太被所谓的命运带走！虽然我决心如此强烈，但是眼泪却越来越无法止住。 呼吸好困难。喉咙里像是火烤一样，痛不欲生。虽然小小的窗口可以排出一些浓烟，但是屋子中的火势却越来越大。 「过来」 奏太把我抱进怀中。 「我想要告诉你比死都可怕的话语」 「比起这个——」 「喜欢你」 短短的一句话传入耳中。 「奏君……」 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还会在微笑，为什么我还笑得出来？ 我也是一样的。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也曾想过，一生都说不出口。 「奏君。我也喜欢你。一直都是很喜欢」。 说出来了……与此同时，我被奏君紧紧地拥入怀中。 「很开心。这样的话我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不要。我才不要这样。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活下去。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我哭喊道。明明好不容易才互相明白了心意，我才不要这样结束呢。 想到这里，我扑向了水池，拧开了水龙头，用碗接住湍急的水流，洒向大火。 即便是不可能，我也要和命运抗争到底。 火势很大，水洒在上面瞬间蒸发掉了。即便如此，我也不停动撒着。 我要活下去。我想要和奏太活下去。 奏太也拼命地撑起身子，过来帮我一起洒水。火势弱了几分，但是因为我在拼命运动，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脑海中渐渐模糊起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蹲在了地上。 「奏君……」 奏太倒在了我的前方。我拼命爬到了奏太的身边。 「不要。奏君，我不要死在这里……」 已经结束了吗？果然，还是无法和命运抗争的吗？ 「拜托了，谁来救救我们！奶奶，奶奶！」 脑海中越来越模糊，没有任何思绪，只是想要睡觉。 「过来」 奏太张开了手臂，我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最后的一瞬间能死在喜欢的人的怀抱中，这样也不错。 爸爸妈妈、伦。请原谅，我会这么想。 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传入耳中，已经太迟了，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命运。 但是，我错了。奏太会死去的命运是准确无误的。想要与之抗衡，我的确有些不自量力了。 ——谢谢大家。还有，永别了。 正当我闭上双眼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呼吸一下子畅快了许多，浓烟一下子流向了那边。 烟雾的另一侧好像站着一个人。有一个身影向我们这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奏太也发现了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咲希、奏太。」 站在那里的是奶奶。 「诶？……怎么回事？」 奶奶和生前没有任何变化，抱着臂膀站在了那里。 奏太大概也发现了，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奶奶。 啊，原来如此。我们已经死了。所以奶奶来接我们来了。 但是，奶奶突然贴近了我们，大声怒骂道： 「你这个王八犊子！」 「奶奶……」 「够了，赶紧站起来。奏太你也快点」 我慢慢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奶奶，指尖有明确的触感传来 「不是做梦啊。奶奶，你真的在这里啊」 到这边来！说着奶奶伸开了双臂，我扑在了她的怀中。 奶奶抱紧了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你很努力呢」 「奶奶，奶奶！」 本以为再也无法见到奶奶了，但是这时我却见到了她。所以，是天国还是地狱都已经无所谓了。流下的眼泪是那么温暖，想要告诉她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我一直想见你，因为奶奶你走得那么突然啊……」 「是嘛。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嘛」 奶奶用手指擦去了我脸上的眼泪，我抬起头看了看她，随后回头看向了奏太。 「奏君，奶奶还活着，还活着啊」 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这样的话，今后我们又可以大家生活在一起了。 但是，奏太轻轻地摇了摇头，温柔地说了一声「不」，缓缓地站起身来。 「时乃婆婆，原来如此啊」 「你没有理由说抱怨的话吧？倒不如说应该感谢我」 我离开了奶奶的怀抱，来回看着两个人。 「诶？到底怎么回事？」 奶奶也好奏太也好，他们好像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有我完全搞不懂。 火焰又平息了几分，在奶奶的另一侧燃烧着。 「小咲希，你使用了收音机的力量吧？」 「啊，嗯……」 「为了帮助奏太使用了它的力量吧。但是很费劲吧？为了不让对方死去，互相帮助是很痛苦的吧？」 「奶奶，您看到了吗？」 「我听到了。通过收音机」 我张大了嘴，哑口无言。奶奶轻轻地松开了我的手，抚摸着我满是煤灰的头发 「那台收音机也可以听到未来的消息。虽然我从来没有做过穿越时间的事情，但是如果是帮助你们两个人，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做的」 「等一下」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奶奶那一天在医院去世了。是的，葬礼也办过了。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奏太站在了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时乃婆婆，那天您是在医院前的电话亭里打的电话吧？然后动用了收音机的力量。是这样的吧？」 奏太的话让我心中狂跳不止，如果是这样的话，奶奶死亡的理由根本不是心脏病发作？…… 「完全正确。话说回来，有那么多提示线索，做出正确答案也是一定的嘛」 哼，奶奶嗤笑了一声眯起了双眼。明明好不容易见面了，但是我的眼泪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奶奶的容貌。 「奶奶……奶奶是穿越了时间吗？也就是说您知道了我和奏太要死掉的命运？都是我的错啊！」 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个不停，奶奶温柔地看着我说道： 「小咲希，那台收音机呢，是传达那个世界的旅人的声音的工具。穿越时间，绝对是使用错了。可是呢，如果是为了救重要的人的话，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呐。咲希你也是这样吧？」 「奶奶，奶奶……」 我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句子，只有不停地呼唤着奶奶。站在这里的是在那一天去世之前，穿越时间而来的奶奶。 为了救出我和奏太。奶奶将时间快进了。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却可以转移到某一个人身上。所以，你们的命运，我接受了。所以，从今以后你们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等等啊！奶奶，那样你不就……成了我们的替身？」 悲伤汇聚成河，化作了泪水满溢而出。明明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但是眼泪怎么也无法流尽。 奶奶接受了我和奏太死亡的命运，代替我们死去。 「不要。我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 「听好了，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在那一天将时间逆转了。」 「安静！」 「都是我的缘故，奶奶才——」 「你这个王八犊子！」 奶奶大声怒斥着我，眼泪以及话语一下都停止了。 奶奶双手叉腰，瞪着我说道「够了」 「那我问你，假如你能回到奏太遭遇事故的那一天，咲希你会怎么办？装作看不到吗？你做得到吗？」 那一天，只要没有那起事故，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但是，只要是发生了事故，我一定会无数次地将时间逆转救奏太的。 「……我做不到。绝对要救奏君」 「就是嘛」 奶奶露出满意的微笑，看向了收音机 「那天我就像往常一样，想要听听你爷爷的声音。结果听到了小咲希的声音呢」 「我的？」 「你刚才是叫过了吧？『奶奶救救我』所以我就来救你了。我调查了一下，发现你今天会遭遇火灾。在那之前，你们两个拼命互救避免死亡。」 果然如此……我一直以为心脏病发作是奶奶的死因，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感知到了我们的命运，接受了我们的命运。 「如果就这样留在这个时间的话，咲希你们的命运就无法改变了。所以，我需要从这里再一次回到原来的时间里。那样的话，只要我一个人死去就可以了。」 那一天，奶奶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为了告诉我自己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 「哈。你这孩子真是的！」 奶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闻着奶奶身上最喜欢的味道。从小时候起，奶奶就这样抱着爱哭的我，抚摸着我的头。这种回忆真切地就在眼前，但是为什么必须要说永别呢？ 我哭个不停，这时奶奶对我说道 「把未来托付给你们，这就是奶奶的幸福呐」 「奶奶，奶奶！」 ——沙沙沙 突然噪音大了起来。 「收音机有反应了。」 顺着奶奶的声音，我猛地抬头看去，收音机红色的电源灯亮起。 「那么，时间到了、奶奶要回到原来的时间去了。」 「回去……一个人能回去吗？」 按理说，应该是全世界的时间都跟着一起快进了。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能一起回到那个时间的话…… 「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奶奶大概明白我在想什么，呵呵地笑了。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回到原来的时间方法，我不会教给你们的。否则你们还会想用这台收音机。」 「奶奶……」 「我消失之后，你们就向门方向移动。这样也不会被烧伤，还能逃出去。」 接下来奶奶看了看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是我最喜欢的笑容。 「永别了。小咲希」 「奶奶！」 果然还是不行啊。好容易见面就要分别。这种事情，我不要啊！ 但是，奶奶接受了我和奏太的命运。所以，我忍住没有喊出『不要走！』 我和奏太只能在这个时间点活下去 我紧紧地闭住了嘴，泪如雨下。奶奶点了点头，看向了奏太。 「抱歉。都是我的原因，真的十分抱歉」 奏太脸上也流淌热泪。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语呢！之后拜托你了，我的孙女要是不幸福的话，我可不饶你！」 「我明白」 ——沙沙沙……沙沙沙 「小咲希，已经无法回头了。奶奶好不容易可以去见你爷爷了，我很开心」 「嗯。嗯……」 奶奶一直都是很强势，说话也很辛辣。但是，那只是言语或者态度罢了，她的内心她的全部都是一个坚强的人。 「永别了。好了，乖乖地打个招呼」 我展露出笑容，对着奶奶点了点头。我也要像奶奶一样，成长成一个内心坚强的人。虽然我脸上还有眼泪，虽然我还在哭泣，但是总有一天一定…… 「永别……了。奶……奶……」 奶奶满足的用力点了点头。 世界开始从新变得扭曲朦胧，下一个瞬间，奶奶的身影开始变淡。 「奶奶！」 「保重。小咲希」 「谢谢您奶奶！谢谢」 奶奶的身形越来越淡，我对着她大声喊着。 最后，奶奶开怀大笑起来，我真切地看到了她在笑着。就像是消散在烟雾当中一样，奶奶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不禁放声痛哭，奏太紧紧抱住了我。 在奶奶消失方向，收音机上的电源灯，现如今彻底熄灭了。 尾声 伊吹爷爷家里乱七八糟的。 今后每周二的定期聚餐要在这个家里举行。但是最初是从收拾家开始的。 今晚也一样，妈妈和伦在家做好饭菜然后端到这里一起吃。 「真是的。垃圾也太多了。」 亚弥从刚才开始就一手拿着垃圾袋，抓起什么扔什么。 「等一下。这还有用啊」 伊吹爷爷拼命地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边絮叨着。看起来很好笑。 「就两个男人生活果然是不行呐。够了啦，倒不如让咲希也住进来吧？那样就好啦」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刺激性发言的人，就是我的朋友，最近刚和男朋友分手。明明我那么苦口婆心地劝过她，结果命中注定还是不能走到同一条路上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从奶奶身上，我学到了许多。突然想起了奶奶，悲伤后悔，罪恶感渐渐地又涌上心头。但是我开始一点点地向前看了。 比起放弃，对待命运我们要努力去改变它。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知道了。 「对了，听说那个小偷被抓住了。」 亚弥一边叠着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纸箱子，一边向我问道。我点了点头。有了我和奏太的证言，还有嫌犯身上的烧伤，小偷就被抓了起来。 我也被警察叫去进行了相关询问，花了很久的时间。 伊吹爷爷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做小偷就够可恨了。居然还抢劫杀人放火。这罪状都可以游街示众了。」 「不管这么说，能抓住就太好了。啊，这个也扔了吧？」 亚弥往垃圾袋里丢入了一本不知什么时候的杂志。 「那个，我还要看的啊！」 我端起纸箱走到了外面，奏太站在那里眺望着以前奶奶家的方向。接着他发现了我，笑了起来。 「家里没问题吧？」 「简直太乱了。要专心打扫好久呢。」 「哈哈。爷爷的东西不能扔的嘛」 奏太自然而然地对我伸出了手，我握住了他的手，站在了他的身边。 「到现在依然感觉不可思议。」 仅仅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出来，我都可以明白。 「你是想说收音机的吧？」 火灾发生之后，无论我怎么找，再也没见过那台收音机。甚至到现在一个零件都没有找到。 「说不定，被一个叫真壁的家伙拿跑了。」 「呵呵，很有可能」 夏末的晚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这种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却令我开心不已。每当我感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会泪流不止。 「总觉得，无法想象之前这里有过一栋房子。」 「真的」 火灾之后，拆除工程也结束了。 「对了。这个，礼物」 奏太递给我一个黑猫的钥匙链。 「谢谢。我会珍视它的。」 害羞的脸庞后边是广阔无边的晚霞。想起那天的火灾，我依然感觉心里有些微微发痛。 握着我的手更强力了，我抬起头，看着奏太的侧脸。他点了点头，说道： 「一点点地来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克服它。」 「嗯」 让我们一起分享着共同的痛苦，努力生活下去吧。 我期待着，在我和这个世界告别的那天，我会满怀笑容地去见奶奶。 「咲希姐～」 远处传来伦的声音，妈妈也拿着锅走了过来。 我想，假若用力挥挥手的话，悲伤就会消逝在天空的另一端。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