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君发财》 第一章 【第一章 隔壁贪吃的老鼠】 沈云锦觉得自个儿一定是个桃子控,看到树上的桃子就想摘下来,然后酿成桃子果酒,做成桃酱,晒干成桃脯……总之,桃子的价值在于通过嘴巴进入肚腹,成为人生一大享受,不应该留在树上。 「姑娘,使不得,若教人逮着了,奴婢会被打死。」紫燕紧紧拽着沈云锦。 虽然桃子高挂树上,若不爬上墙,姑娘连桃子都摸不着,可是姑娘的行动力向来惊人,看上眼的往往逃不出她的魔爪……姑娘喜欢折腾树上的果子没关系,问题是,这是隔壁庄子的桃子,只因生长茂盛,枝叶越过围墙,进入他们的庄子。 「别怕、别怕,你家姑娘岂是如此没担当之人?」沈云锦安抚的轻拍紫燕的肩膀。 「奴婢没能阻止姑娘以身犯险,这就是奴婢的错,无关姑娘有没有担当。」 「你的嘴巴挺厉害嘛!」这绝不是赞美,而是警告,你家姑娘说一句,你就回一句,完全没将你家姑娘放在眼里,皮在痒了吗? 「姑娘有言,在姑娘面前,有话直说。」 「我是让你有话直说,可没教你上下不分。」 「奴婢不敢。」 「这会儿你不就上下不分吗?」沈云锦故作傲慢的扬起下巴,「我要摘桃子,你不让我摘桃子,这就是上下不分。」 紫燕无言了,她家姑娘就是如此了不得—— 错的也能掰扯成对的! 沈云锦摆了摆手,「赶紧去拿梯子吧。」 紫燕目光转为哀求,但愿姑娘能找回「良心」,不要当宵小,可惜沈云锦已经红了眼,铁了心要达到目的。 不过沈云锦还是善心大发的提出保证,「一棵树我只摘三颗,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出来的。」 这儿有一整排,至少能摘个三十颗……紫燕无声的叹了口气,姑娘很贪心。 沈云锦可不觉得自个儿贪心,一棵树越过墙头的桃子至少有三分之一,而她采摘的数目连这三分之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相信隔壁庄子的主人不会察觉。 可有了一次,就抗拒不了第二次的诱惑,「惯犯」这个名词原来是指一种人性,虽然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犯了」,但永远有下一次。 沈云锦根本是摘上瘾了,因为她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差别,每次都只少几颗而已,今日与昨日相比确实差异不大,至于数日前,她早忘了什么样子。 「姑娘,不能摘了,你瞧不出落在我们这边的桃子快没了吗?」紫燕已经失去抬头往上看的勇气,原本有一整排的娇影,如今只见孤单的枝叶摇摇摆摆。 沈云锦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得了一个结论,「我们这边没了,那边还有啊。」 紫燕惊愕的瞪大眼睛,「难道姑娘还想越过去采摘吗?」 「我绝对没有这个念头……我会忍着。」 只是那红通通的娇影真令人心动,要她的魔爪远离,真的需要极大的自制力。 「姑娘,若是被人发现了……」 「你别吓自个儿好吗?我真的看不出来有何差别。」 紫燕真是欲哭无泪,姑娘看不出来,难道人家也看不出来吗? 隔壁庄子的主子确实看出来了,还是一清二楚。 「六爷,你庄子上的桃子变少了。」齐明聿犀利的目光穿透结桃累累的枝叶,落在围墙的另外一边。 周皓平漫不经心的转头望了一眼,「有吗?」他手上的白子随即在棋盘上落下。 齐明聿起身走过去,来回走了一圈,点头应道:「有,少了应该一半。」 「是吗?」周皓平显然不相信。 「若是我逮到偷吃桃子的老鼠,六爷要奖励我。」 周皓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逮到一只偷吃桃子的老鼠就要奖励,你也太贪心了。」 「我又没指名要什么奖励。」齐明聿自认为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再说了,他岂敢对一个身分比自个儿显贵的人狮子大开口? 「好好好,免得你说我小气。」难道他还给不起吗? 「六爷不好奇哪来的老鼠吗?」 「不过是一只贪吃的老鼠,何必在乎打哪儿来的?」 「看样子,六爷一点都不关心隔壁住了谁。」 「我不关心,底下的人岂会不在意?」周皓平很清楚自个儿的身分,这种小事从来无须他伤神,若是隔壁住了什么牛鬼蛇神,底下的人就不会买下这个庄子了。「你想捉老鼠就捉老鼠,不过是贪吃的老鼠,可别吓到人了。」 这可踩到他的痛脚。齐明聿不服气的道:「我又不是凶神恶煞。」 周皓平慢条斯理的打量齐明聿——此人说起来玉树临风,又爱穿月牙白,远远一看,绝对是神仙下凡,可是近看就破功了,单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再配上如同千年寒潭的双眸,不是凶神恶煞又如何?杀伤力不在其下。 「六爷有话直言。」 「若非你脾气坏得很,那一位也不会将你扔到我这儿来。」 这会儿齐明聿更不服气了,「若非我有意,那一位如何有机会将我扔到这儿?」 周皓平状似恍然大悟的道:「原来是你算计那一位啊!」 齐明聿骄傲的扬起下巴。皇帝的女儿何其娇贵,别人喜欢,他可不爱,当然要赶紧使计脱身,不过,沦落到上妓馆跟人家大打一架,得了一个好色之名,真是丢死人了……还好他爹娘在西北,要不知道他如此自我贬低,肯定骂他没出息,直接拒绝皇上就好了啊。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齐明聿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六爷这是何意?」 「没事,你先捉贪吃的老鼠吧。」 眼前,齐明聿更有兴趣捉老鼠,至于周皓平的诡异暂时抛到脑后。 他准备大展身手捉老鼠,没想到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人家大剌剌的爬上梯子,还叮咛下面的丫鬟将桃子接好,哪儿有一点害怕被人家逮着的样子? 沈云锦若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大声喊冤,这些天采摘桃子太顺手了,不但警觉性没了,甚至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不是自家的桃子。 「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狂妄的老鼠。」齐明聿真想给她拍手叫好,当场被人家逮住了,应该赶紧致上歉意,而不是瞪着眼睛直看着他,一副「请问你有何指教」的样子。 沈云锦收回一瞬间产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左看看右瞧瞧,嘀咕了一句,「没啊。」 「我说的就是你这只又丑又笨的老鼠!」齐明聿生平第一次尝到咬牙切齿的滋味。 说她笨,她能接受,可是说她丑,绝对不行,难道不知道女子的自信心一半来自容貌吗?沈云锦很不屑的给他一眼,根本是个眼盲的!「你看不出来我是个娇滴滴的俏姑娘吗?」 娇滴滴?俏姑娘?这丫头是个脸皮厚的!「我看你就是一只贪吃还不知道擦嘴的臭老鼠!」 「你眼睛坏了,我不跟你计较。」 眼睛坏了?不跟他计较?若非自制力太好,齐明聿一定会跳脚,「你偷摘人家的桃子,还大剌剌当着人家的面,难道不是贪吃又不知擦嘴的臭老鼠?」 「你看清楚,我不过是采摘落在我家的桃子。」沈云锦很庆幸自个儿的反应够快,要不窃贼的罪名就要落在她头上。 「什么?」 「若是不愿意我采摘桃子,你就命令枝叶别越过围墙。」 齐明聿傻眼了,第一次见到如此理直气壮的窃贼。 「你还有意见吗?」 齐明聿觉得舌头打结了,以前见到有人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总是嗤之以鼻,如今体会到这种挫败的感觉,他终于明白这是无奈。 「眼睛坏了,就待在屋里好好养着,别到处乱看。」沈云锦接着举起手说了一声「告辞了」,转眼便溜下梯子,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 齐明聿像是被雷劈到了,动也不动的僵着身子望着围墙的另一边,远远在一旁观看的周皓平再也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老鼠不但没捉到,还遇到一个嘴巴比你还刁钻的姑娘,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吗?」虽然齐明聿是一个吝于言词的人,可是耍起嘴皮子绝对是又狠又犀利,也不知道惹哭了多少姑娘。 半晌,齐明聿终于寻回声音了,「隔壁庄子住的是谁?」 周皓平挑起眉道:「嘴皮子功夫不如人家,想以势欺人吗?」 第二章 「笑话,不过是个小丫头,用得着我以势欺人吗?」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知道是谁,不是吗?」 「我……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算了,今日他就自认倒霉,遇到一只会咬人的老鼠……这只老鼠他记住了,千万别落在他手上,要不今日之仇,加倍索回! 沈云锦带着紫燕仓皇的逃回屋里,感觉心脏还在狂跳…… 其实,她不若外表如此理直气壮,只是想到成了窃贼,人家将她送官,她有可能一辈子老死在此,她就不能不冷静下来。身为一个来自自由国度的穿越者,她对这里的接受度远在京城之上,她乐得被人驱逐在此,可是娘不行,一个女人长期不在丈夫身边,很容易变成怨妇,何况娘还是被她……不,是被原主牵连……总之,明年及笄之前,京城那边一定会派人将她们母女接回去。 「姑娘,吓死我了,我真担心那位公子不放过我们。」紫燕紧抓着门,因为两只脚已经软趴趴的想跪下来了。 沈云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担心什么?我又没有越过围墙摘桃子。」虽然没预料到会成为现行犯,但她也不是一点成算都没有。 「姑娘,隔壁的公子会不会向夫人告状?」 「你看他搬来那么久了,可有过来打一声招呼?」 紫燕想了想,摇摇头。隔壁的庄子从来都是大门深锁,若非从庄子里飘散出来的果香太浓烈了,她还以为没人居住。 「别担心,我们以后说不定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姑娘得先忍着,别再垂涎人家的桃子。」 沈云锦忍不住龇牙咧嘴,「你家姑娘岂是如此贪吃之人?」 姑娘你真的很贪吃啊!四年前来这儿的时候,姑娘像是恨不得住进厨房,经常搞得自个儿成了黑炭人,夫人还担心的以为姑娘被馋鬼缠身呢。不过这些话紫燕只敢放在心里。 「放心,你家姑娘是有脑子的人。」沈云锦又打起精神往外走。 「姑娘去哪儿?」紫燕赶紧撑着虚弱的双脚跟上去。 「看桃子,想法子。」 紫燕突然拐到脚,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含泪目送蹦蹦跳跳而去的身影。 姑娘啊,难道你不能消停一下吗?奴婢已经被你折腾得连路都快要走不了啦! 成为古人,最教沈云锦难以咬牙忍住的就是以权势欺人的恶行,看了就让人想冲过去暴打一顿,真是人渣……念头一转,沈云锦不自觉地握拳,而下一刻紫燕就伸手扯住她,用颤抖的声音提出警告。 「姑娘,不可冲动,夫人说过了,二爷是打发姑娘来此‘思过’,二爷的面子能用一次,再来一次可不见得管用,若是姑娘再闹事,传回京城,我们回京之路就遥遥无期了。」 「我又不想回京。」 沈云锦觉得很郁闷。回京是必然,但一想到回京城,很可能面对一场争斗,她就很纠结,虽然从原主身上接收的信息支离破碎,可是直觉告诉她,原主的死因不单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人害死的…… 她认为是自家人,这是因为原主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十岁姑娘,不可能在外头惹上什么杀身之祸。 「明年姑娘就及笄了。」言之下意,姑娘必须回京城挑夫君。 沈云锦故意漠视紫燕话中真正的含意,「我喜欢这儿,日子过得很惬意。」 「姑娘不想回京,可是夫人心心念念着回京。」 沈云锦瞬间蔫了。 然而看着恶霸调戏卖唱的小姑娘,而小姑娘的祖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实在是忍无可忍……脑子飞快的转动,她凑到紫燕的耳边说了几句。 紫燕迟疑一下,点头起身出了厢房。 深呼吸,默默数一、二、三,沈云锦强迫自个儿漠视人渣……数到一百,她期待的喧哗声终于传来了。 「安王回来了……安王回来了……」 这时,有个小厮冲进茶楼,凑到那位调戏唱曲小姑娘的公子耳边,转眼之间,他脸色就变了,接下来彷佛脚底抹了油,咻一下地冲了出去,而身边伺候的人先是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接着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唱曲小姑娘,显然是封口费,便赶紧追了出去。 沈云锦见了眉开眼笑,这位安王绝对是庆丰的福星,真是太好用了……她对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但愿有生之年能结识这位大人物。 「姑娘,我们回去了。」紫燕打开厢房的门探头进来。 沈云锦点点头,开心的起身离开。 隔壁厢房的齐明聿已经目瞪口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笑盈盈的周皓平,充满敬佩,「没想到六爷如此好用!」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没想到我这个没权没势的王爷竟然如此有威严。」这是周皓平的由衷之言。 没权没势?是啊,明面上看似如此,因为身子不好,长年居住南方,远离朝堂,还真是无权无势,可事实上他在南方真的只是养病吗?还有,他可是当今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的一句话比皇上后宫的妃子还管用,能说是无权无势吗? 不管如何,寻常人是不会想到拿这位王爷威吓人。 齐明聿再度将目光移向隔壁厢房,稀奇道:「这个丫头如何知道六爷如此好用?」 周皓平微挑着眉,「你如何知道这是她安排的?」 「六爷可别告诉我,你瞧不出这是她的手笔。」 「她的丫鬟出去不久,就闹出这么一出戏,这应该是她的手笔没错。」 「当然是她。」齐明聿若有所思的轻敲桌子,对她起了好奇心,「她如何知道六爷可以震慑住知府家的小霸王?」虽说安王为人正直并非隐密之事,但是除了当官的,寻常老百姓不会知晓。 「你知道那一位是知府家的小霸王?」 「我来庆丰之前,已先派人摸清楚这儿的情势,知道这儿最麻烦的人物就是知府家的小霸王。」顿了一下,齐明聿补充道:「这是我的习惯,不喜欢当个睁眼瞎子,六爷不必想太多了。」 「我知道,你来此是为了修身养性。」周皓平绝不承认这是讽刺。 齐明聿好像没听见,自顾自的道:「虽然庆丰有个安王,但是王府的大门长年深锁,主子久久出现一次,安王在庆丰彷佛不存在似的,知府在这儿的地位可谓无人敢挑战,也因此知府唯一的嫡子才会养成这么一个小霸王。」 「也许只是试上一试,没想到竟然管用。」 「如此巧合?」齐明聿冷哼一声,一想到她堵得他哑口无言,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那丫头就个狡猾的!」 「那丫头?」周皓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就不相信六爷听不出来。」 不过,周皓平偏偏跟他唱反调,回以茫然的眼神,逼着他只能硬生生的道:「她就是六爷庄子隔壁那只会咬人的老鼠!」 一顿,周皓平状似豁然开朗的道:「难怪我觉得耳熟,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嘛!」 齐明聿真想掐人,可人家不只是身分高于他,连辈分也高于他。 「隔壁住了一个宵小,六爷能安心,我可放心不下。」 「不过是拿了一些最后会烂掉的桃子,有必要一直惦记着不放吗?」这小子是真不懂吗?惦记,是关注,也是在意。 「这回偷摘桃子,下回呢?不能不防。」 周皓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难道你想接下来的日子都跟一个丫头耗上吗?」 「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无妨。」他非在这丫头身上扳回一城……好吧,他承认自个儿过于执着,可是不知为何,她那双直勾勾瞧着他的眸子一直萦绕心头,令他又烦又恼,忍不住就想跟她计较。 周皓平瞄了一眼窗外,「你觉得跟只小老鼠僵持不下很有意思,你就慢慢玩,不过,先看一下对面巷口那间卤驴肉的小店。」 眼睛微眯,齐明聿贴着窗边往对面街道看了一眼,不当一回事的道:「这两个家伙真是眼熟。」 「原来你发现了。」 「这几日无论上哪儿都可见到他们,不就是要我记住他们。」虽然他们长得就是那种丢在人群当中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人,可惜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会挑起他的警觉性。他在西北出生,从小在战场上长大,没了警觉性就别想活下来。 第三章 「看样子,有人不相信你来这儿是被那一位厌弃。」 「六爷应该关心的是,他们为何知道我在这儿?」 他在妓馆与皇亲国戚闹出争风吃醋的戏码,皇上一气之下将他驱逐出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四年前他闹过另外一出戏码,后来滚回西北,因此众人自然以为他又回西北了,结果皇上这次却是要他来庆丰,为何?当然是跟着性情温和的安王学习「修身养性」,免得他一辈子娶不到妻子。 「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那一位身边难免有几只来路不明的小老鼠。」而且,只怕皇上有意泄露齐明聿来这儿的事,目的当然是引蛇出洞。 「随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过闲人一个,毫无价值可言。」 「震慑西戎的屠夫将军岂会毫无价值可言?」 「如今不在西北,而是在庆丰。」 「但愿他们与你心意相同。」 齐明聿深深看了周皓平一眼,不再言语。没有的事就是没有,除非……但愿他在庆丰府的日子不会太热闹了。 走过来走过去,沈云锦看着那一整排的桃子,越看越心疼,隔壁庄子的主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桃子烂掉吗?这是暴殄天物! 「姑娘,别再盯着人家的桃子,那位公子说了,姑娘若敢再动那些桃子,就要将你送官。」 紫燕想到昨日姑娘跟那位公子又碰上了,虽然这次不是偷摘桃子被逮个正着,换成那位公子在围墙上,姑娘在自家院中,可是两人间的火气完全不逊于第一次见面时。 「他是吓唬我的。」比邻而居,做不到敦亲睦邻,也没必要搞到送官吧。 「这太丢脸了。」 顿了一下,沈云锦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如今的身分送官真的很丢脸。「好好好,我用银子跟他买总可以吧?」 抿了抿嘴,紫燕还是先发出警告,「我想姑娘是白费心思。」 沈云锦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可是一个时辰后,当她从隔壁的庄子回来,不得不接受一件事—— 原来银子真的买不到人家准备放到烂掉的桃子。 「姑娘,我说了,你是白费心思。」紫燕有一种感觉,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过不去,何况看人家的衣着就知道了,那是富家公子,若是为了一点银子就妥协了,岂不是太掉身价了? 沈云锦这个人一拗起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无论如何,不达目的,绝不松手。 「我看那家伙也是个骄傲的人,我拿银子交易,他只会觉得我故意拿钱砸人,换成是我,不也宁可桃子烂掉吗?」沈云锦喃喃自语的开始绕圈子,「除了人心,任何东西都有相对的价值……对,相对的价值,问题是,它们的相对价值是什么?」 紫燕觉得脑子快被绕晕了,连忙伸手扯住沈云锦,「姑娘,算了,银子买不到他家的桃子,可以上别家买啊。」 沈云锦脸上缓缓的绽放出花儿般的笑容,「银子太俗气了,如何能打动人心呢?」 「嗄?」 「他并非舍不得桃子,只是纯粹跟我过不去,若是我能够拿出足以吸引他的东西交换,他岂会拒绝?」沈云锦得意的扬起下巴,对于自个儿的聪明真是赞叹不已。 前一刻紫燕还觉得姑娘终于搞清楚状况了,人家就是跟她过不去,可是下一刻她又胡涂了,姑娘怎么还是不死心? 「既然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过不去,又岂会愿意向姑娘妥协?」 「所以啊,我必须拿出足以吸引他的东西。」 紫燕觉得姑娘根本是陷入迷魂阵绕不出来,索性顺着她的思绪问:「什么是足以吸引他的东西?」 「不知道。」 紫燕傻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沈云锦信心满满的拍了拍紫燕的肩膀,「别担心,试试看就知道了呗。」 半晌,紫燕僵硬的唇角一抽,「姑娘,桃子不等人。」 「放心,不出三日我就可以将这些桃子都收下来。」 姑娘在这道围墙前面绕了不只三日了,紫燕实在不想泼姑娘冷水,可是脸上的表情又藏不住真心话。 「你家姑娘的运气向来很不错。」 「是吗?」偷摘桃子的时候被逮个正着,这叫运气很不错吗? 沈云锦忍不住跺脚,「你有意见吗?」 紫燕连忙摇头,可是「没有」两个字如何都出不了口。 见状,沈云锦恨恨的咬牙切齿,「你对你家姑娘也太没信心了。」 姑娘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四年前,紫燕只有一个答案—— 不值得,可是来到庆丰府这四年,她实在胡涂了。 紫燕八岁来到沈云锦身边,当时的姑娘生性胆怯,总是娇娇怯怯的缩在夫人身后,听说是遭到野猫袭击,吓得晚上一直做噩梦,从此胆子就变小了。四年前,二月十二花朝节,皇家牡丹园对外开放,原本姑娘身子不舒服,应该留在府里,可是府里的姑娘都要去,姑娘不想被排除在外,硬是拖着病体去了。 虽然当日她跟着姑娘去了牡丹园,但是丫鬟小厮全部留在外面不准进入,她只能将姑娘托给大姑娘——三爷的嫡长女,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之后,姑娘就出事了,听说是看到镇国公世子太激动了,整个人扑过去摔在镇国公世子面前,抬头看了一眼竟吓得晕过去。 回府之后,姑娘生了一场大病,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大夫束手无策,突然,二爷以姑娘「失仪」为由,斥责夫人,要夫人带姑娘来沈家的老家庆丰府思过,不过,她们不住老宅,而是住在二爷在此的庄子。 她们来到庆丰府不久之后,姑娘就完全清醒了,却彷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怯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有胆量有魄力,不过胆子太大了,旁人可受不了,惊险不断,当然,欢乐也不断,待在姑娘身边的日子可谓「多采多姿」,前一刻会觉得她很了不起,但是下一刻会想跪下来求她别折腾了。 总之,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姑娘搞得她头都晕了,实在不知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迟迟不见紫燕出声回应,沈云锦恼怒的磨牙,她做人有这么失败吗?昧着良心说她值得信任又如何?「你等着吧,看你家姑娘的厉害!」 紫燕抱着胸口叹口气,默默祈求上苍,姑娘还是别太厉害了,以免她承受不了。 【第二章 美食的交流】 齐明聿自认为如今是闲人一枚,可是真教他游手好闲,只有两个字—— 难啊!所以,每隔两、三日他就要进城一趟,挑间不起眼的饭馆酒楼吃饭,听人家闲话家常。 这可以说是他在西北养成的危机意识,无论身在何处总要耳听八方,掌握当地局势,即便未来这儿之前,他已经派人细查一番,可是世事多变,当然要时时更新他所掌握的情势。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随便听听,可是很快就听出意思了。 市井小民间的言谈有夸大之嫌,也多有揣测之疑,然而细细品味,却可以从其中挖掘出许多秘辛,窥探出这儿的官商动态。 「你们听说了吗?林家的商队又遭劫了。」 「近来在祈州混得风生水起的林家吗?」 「对,这林家可真是倒霉,今年第二次了。」 「错了,是这林家太不识相了,以为给祈州知府当妾的庶女很得宠,盗匪就会给面子,殊不知盗匪可不是谁的面子都给。」说话的男子伸出右手食指比了比上面,「我看啊,林家是得罪那个……」 旁边的人恍然一悟,可是又心存怀疑,「那一位的面子有这么大吗?」 「这你就不懂了,还不是因为怕人家派兵。」 「这些盗匪就不怕祈州知府派兵吗?」 「九华山可不是全在祈州的地界,祈州知府难道还能管到人家的地盘上?」 「这些盗匪不会专劫祈州的商队吧?」 「这倒没有,从南吴来的商队也经常遭劫。」 「南吴的商队倒是无妨。」 「好啦,少说几句。」 其实,他们的声音很小,又是坐在最角落,寻常人无法听清楚他们谈话内容,可齐明聿是习武之人,更有在战场上厮杀练出来的耳力,倒也听得明明白白,而坐在他对面的齐白也一样,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爷,我去一下十味铺,顺道去干果铺。」 「六婶喜欢藕粉桂糖糕,记得多买一些。」 第四章 齐白点头应是,便起身离开饭馆。 齐明聿状似随意的瞄一眼对街的茶棚,两个跟踪者对齐白显然没有兴趣,他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馄饨,待那一桌八卦的人离开,他又待了片刻,方才扔下几个铜钱走人。 他带着两个跟踪者绕了一圈,再到干果铺跟齐白会合,一起回庄子。 「那三个是湘州来这儿收购药材的商人。」 齐明聿对于有兴趣的闲言闲语首要之务是确认可信度,若是寻常老百姓,搁在心上就好了,不必太计较,若是相关之人,就得好好琢磨了。 「以后,让齐凛和齐越闲着没事就四处吃吃喝喝,有意思的消息就呈给我,特别是知府家的事。」 回到庄子,齐明聿什么事也不干,状似惬意的窝在树下乘凉,实则是陷入苦思。 即便不是乱世,还是会有亡命之徒占山为王,只是祸害不大,朝廷当然没必要为了几个不成气候的盗匪大动干戈,而这些盗匪就专门靠打劫小商人,或是接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营生,总之,他们不会不知死活对上势力庞大、有护卫的商队。 林家是祈州的大商户,如今生意已经遍及整个大周,他们有自个儿的护卫,这些盗匪不会对他们下手,就怕财物没劫成,反而搭上生命,除非他们不是普通盗匪。 「闲人在琢磨什么?从城里回来就一直闷不吭声。」周皓平命人搬了一张交椅和几案出来,再泡上一壶茶,配上齐明聿从城里带回来的糕点,这才是真正的惬意。 「我觉得很奇怪,知府的儿子是庆丰一恶,可是他的官声倒是不坏。」齐明聿也不拐弯抹角,六爷在庆丰府经营好多年了,想必挖掘出来的秘辛不少。 喝了一盏茶,周皓平稀奇的道:「你不是闲人一个,何必关心这种事?」 「我不能好奇吗?」 周皓平别有含意的一笑,并不戳破他的谎言,「庆丰知府张毅山算得上行事公正,谁也别妄想用银子从他手上买下人命,而且百姓受了冤屈递状纸,他绝不会置之不理,还有,他也是个能干的,庆丰几次遇到水患,百姓总能得到妥善安置,朝廷拨款赈灾,银子也会很实在的用在百姓身上,他的官声岂会不好?至于小霸王,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了点,倒也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若是那日你在茶馆瞧仔细了,会发现他不赊账,可见不是贪小便宜之人。若有机会你去知府府邸前转一圈,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知府痛打不成材儿子的戏码。」 齐明聿明白的点点头,「他这个官很懂得表面功夫。」 「你以为容易吗?」 不容易,但是齐明聿有不同的见解,「除非不想升官发财,当官的岂能不懂得表面功夫?」换言之,不是容易与否,而是愿意与否。 略微一顿,周皓平点头道:「此言不假,不过凭此人的才干,只要寻几个老友推荐,早该高升当京官了,不应该一直被压在这儿。」 「六爷是说有人压着他?」 「我看确是如此,当然,他好像也不是非当京官不可。」 齐明聿想了想,道:「庆丰掌控与南吴的边贸,这儿的官一个个吃得满腹肥油。」 「你有所不知,张毅山的曾祖父经商致富,张家的家底比我还厚,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要不朝廷拨款赈灾时,他岂能对那些银子不动心?」 「银子再多也不嫌弃。」 「银子再多也不嫌弃,那是因为权势也不缺。」 关于这一点,齐明聿倒是无话可说,有了银子,就想要权势,有钱有权之后,才会更贪,换言之张毅山此时位于渴望权势的阶段,升去当京官该是他的首要之务。 「你应该不知道,张毅山是皇兄代父皇主持科举亲定的探花郎,若能升去当京官,早晚会入了皇兄的眼,得到皇兄重用。」 「难道他胸无大志?」 周皓平没好气的送他一个白眼,「胸无大志索性承继祖业就好了,何必十年寒窗苦读,一心出仕?」 「也许,他只是想摆脱商人的身分。」 周皓平的眼神变得又冷又硬,口气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不说了。」 齐明聿唇角一抽,皇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啊。其实他很清楚安王的意思,不过,他不会任意揣测、预设立场,这很容易使自个儿在观察局势之时存有偏见。 这时,阵阵香味越过围墙飘来,热辣之中有药香,也有肉香,挑逗人的味蕾。 周皓平最难以抗拒的就是美食,两眼瞬间发亮,垂涎的咽了口口水,连忙推着身边伺候的内侍何升,「老何,去瞧瞧是什么香味如此诱人。」 「我去。」齐明聿对隔壁的反应真是着魔了。 转眼之间,齐明聿已经跃上围墙,一眼就见到在墙边摆案吃暖锅的主仆。 「姑娘,可以吃了吗?」紫燕不是没吃过暖锅,只是没见过这种一边红汤、一边白汤的暖锅,最重要的是散发出来的香气前所未闻,还未入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吃吧,保证你一次就爱上只属于你家姑娘的鸳鸯锅。」沈云锦最喜欢吃火锅,尤其是麻辣火锅,上辈子因为好友要开火锅店,她帮忙研发锅底,可惜还没等到好友的火锅店开成,她就穿越来到这儿。 举箸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口中,热辣的滋味瞬间攫住所有的感官,紫燕下意识的举手为嘴巴搧风,急呼呼的喊道:「好烫……好好吃……」 「别急,慢慢吃。」沈云锦眼角往墙上瞄一眼—— ya!真的将人引来了! 紫燕又连塞两片羊肉入口,好满足的问:「姑娘如何想到这么奇特的吃食?」 「奇特的不是这种吃食,而是锅底,你家姑娘苦心研发的口味,独一无二。」沈云锦也夹了一片羊肉入口,这滋味美味得让她想流泪。 紫燕用勺子舀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凑到嘴边喝下,又麻又辣,感觉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人间美味啊!「这个味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原来可以这么用啊……我喜欢!」沈云锦给紫燕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个鸳鸯锅真的可以跟隔壁那位公子交换树上的桃子吗?」 「若是我,当然愿意交换。」 「姑娘又不是那位公子。」 「我不是那位公子,但相信他跟我一样聪明。」 顿了一下,紫燕明白的点点头,「姑娘的意思是说,那位公子若是个聪明人就会跟姑娘交换,是吗?」 「若非舍不得好好的桃子烂了,你家姑娘干么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拿这鸳鸯锅开铺子挣银子就是。」 「我真搞不懂姑娘,别的庄子也有桃子,为何非要隔壁的?」 「眼不见为净,但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有时候她也不太能理解自个儿的想法,就好比明知这是一个权力至上的时代,可是往往又控制不住自己好管闲事。 「我觉得姑娘就是喜欢自找麻烦。」 静默了半晌,沈云锦幽幽的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是自找麻烦,可是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很容易失去本性。」每个人都有一种忠于自我的坚持,那是一种纯粹,但是越深入社会之后,不得不学习放下自我去适应这个社会,那原本的纯粹就渐渐消失在记忆深处。 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很容易失去本性……齐明聿细细品味,唇角微微一翘,这句话真有意思。 紫燕听得胡里胡涂,摇了摇头,「不懂。」 「你知道吗?人有时候是需要一点傻劲。」 紫燕豁然开朗,「这个我懂,就好比我明知无法阻止姑娘爬到墙上偷摘桃子,我还是苦口婆心地试图阻止,这就是一种傻劲。」 脸一僵,沈云锦咬着牙道:「我没有偷摘桃子,而是采摘落在我家的桃子。」 紫燕一脸的鄙视,姑娘敢做不敢当。 见状,沈云锦不悦的嘟着嘴,「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的丫鬟是在说,你敢做不敢当。」齐明聿终于出声了。 吓了一跳,紫燕惊慌的扔下手上的筷子,转头看着墙上的齐明聿,「那个……隔壁的公子……姑娘……」 「别紧张,他又不是凶神恶煞。」沈云锦继续享受她的鸳鸯锅。偷听了那么久,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除非他一点度量也没有,非要跟她过不去。 第五章 齐明聿突然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是啊,明明不是凶神恶煞,但是老被当成凶神恶煞,见到他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真是令人不爽! 「你舍得将这鸳鸯锅的食谱给我吗?」从她的反应,他相信她早就察觉到他。 「不是舍不得,只是你若拿我的食谱去卖钱,我岂不是划不来?」 「这份食谱我们只是自家食用,不会流传出去,如何?」 「这还算公道。」 「不过,你们说好吃,我可还没尝到滋味。」言下之意先尝过再来交易,方才公道。 沈云锦很爽快的点头应了,「晚膳前我会准备好送过去。」 「好,从后门。」齐明聿对她生出一股赞赏,虽然嘴巴刁钻,可是性情豪爽,而且能够在三日不到就找到法子说动他改变心意,不能不教人另眼相看。 「行,可是你得派人帮我摘桃子。」 「成交,我明日一早就派人摘桃子送过去给你。」齐明聿转身跃下围墙,从容悠闲的走回树下乘凉。 周皓平直勾勾的瞅着齐明聿。虽然听得够明白了,但还是等着他交代清楚,可是人家看也不看他一眼,教他忍不住想哇哇大叫。「你将我庄子上的桃子卖了,难道不应该先跟我打一声招呼吗?」 「换成六爷,这会儿已经命人摘桃子送过去了。」 周皓平顿时闭上嘴巴。难怪皇兄要让齐明聿来这儿,换成别人,肯定会按着他的意思行事,哪会理直气壮的将他这个王爷,而且还是主人踩在脚底下? 不熟悉齐明聿的人,当然不会将他视为凶神恶煞,可是知晓他底细的人,无不将他视为洪水猛兽,一个眼睛眨也不眨就下令屠村的武将,且当时不过十七、八岁,任谁都会觉得他太可怕了,根本是没有人性。 无论如何,大皇子绝不相信这个名震西戎的屠夫将军在庆丰府只是闲人,更别说他一直认为齐明聿是父皇看上的禁卫军统领,将来护卫新皇的重要人物之一,不可能闲在一处没事干,当然,为了掩护他在庆丰府真正的目的,总要故作一下闲人的姿态。 可是,探子送回来的消息明明白白指着他是闲人,不是窝在庄子,就是在城里吃吃喝喝,真的一点作为都没有。 「舅舅如何看待此事?」大皇子周启曜将探子传来的书信递给辅国公梁孟哲。 迅速看完书信,梁孟哲交还给他,周启曜随即扔进紫铜熏炉里烧为灰烬。 「殿下可还记得四年前齐明聿也闹过一次,当时皇上教他滚回西北。」 四年前,皇上不过要齐明聿跟着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在贵女名册中挑选一个,将亲事定下,齐明聿却为了避免跟皇子们抢夺贵女之嫌,故意大闹京中贵女,吓得她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此事说起来是齐明聿不知好歹,可是这回皇上有意将女儿嫁给他,这是多大的恩宠,他竟然跑去妓馆跟人家争风吃醋,这简直是赏了皇上一巴掌,皇上却反过来将他送到安王身边。安王是谁,皇上最疼爱、最信任的胞弟,一直为皇上守在南边,齐明聿待在安王身边岂会没有用意? 「我也认为父皇不可能无缘无故要他去庆丰,可是除了紧邻南吴,庆丰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父皇费如此大的心思……还是说,父皇准备对南吴用兵了?」 「大周北有夷族,西北有戎族,实力皆不输南吴,可谓是两头伺机在皇上背后的猛虎,皇上不会挑在此时挥师南下。」 「若是如此,父皇为何让齐明聿去庆丰?」 梁孟哲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殿下是个聪明的,可惜太没有警觉性。「殿下忘了吗?我们的人在岷川。」 周启曜脸色微微一变,岷川虽然地属祈州,但是连着九华山,而九华山另外一边深入庆丰府……「难道父皇发现了?」 「我们的人行事向来谨慎,近来也不见皇上对庆丰和祈州有所关注。」 「安王在庆丰。」 「安王一直待在庄子养病,很少待在安王府。」他们所以将人安置在岷川,这是因为此举看似冒险,实则最为稳妥。 大周的外患有三——南吴、西戎和北夷,皇上派安王守在庆丰,紧盯南吴,而西北有亦师亦友的镇国公驻守,皇上可以将心思全部倾注在北夷。安王是个体弱多病的,汤药不断养着身子,一心一意只想留个子嗣,眼目最多只能留意庆丰府,哪会有心思关注到隔壁的祈州,最要紧的是,岷川这样的地方在祈州一点也不引人注意,他们的人行事低调,绝不可能暴露出来。 「若非我们的人露了馅,庆丰有安王就好了,父皇为何将齐明聿调到那儿?」周启曜对齐明聿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齐明聿的曾祖母明珠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妹妹,但其胞兄与太宗皇帝争夺皇位,虽然她未曾参与夺嫡之争,却无可避免地受其牵连,而她最爱的夫君更是在战乱之中被禁卫军杀死,最后她还被驱逐到西北,被夺去爵位的镇国公府沉寂下来,消失在世人面前。 三十年后,西戎突然倾巢而出进攻大周,而齐明聿的祖父以一队侍卫突击,击退西戎铁骑,阻止西戎进攻的脚步,镇国公的爵位又重新回到齐家,不过因为明珠公主临终遗言——齐家子孙不得参与夺嫡之争,镇国公府此时并未引起权贵注意。 后来,先皇为了让父皇见识战场上的残酷,将年仅十五岁的父皇送去西北,父皇在西北待了四年,也就是这段期间,父皇与如今的镇国公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齐明聿在父皇心目中更是成了儿子般的存在。待父皇继位之后,便大大重用镇国公,还在京城给镇国公赐了一座府邸,镇国公府从此又兴旺起来。 「继续盯着,马脚总会露出来。」 略一思忖,周启曜摇了摇头,「若说父皇送他去庆丰真的只是想让他待在安王身边修身养性,我们一直盯着他不放,反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还会暴露出我们在那儿有人。」 梁孟哲想了想也觉有理,便道:「不如……」 周启曜连忙举起手打断他,不以为然道:「舅舅认为有必要为了一个齐明聿大动干戈吗?」 「齐明聿得以被西戎称为屠夫,不在于他够狠,而是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换言之,他们不可以小看齐明聿,齐明聿能够年纪轻轻就在西北闯出名堂,不单单有镇国公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个人的本事,要不,西北军箍得如铁桶一般,他如何能够得到西北军的敬重?皇上想必也是看出来了,方才想插手他的婚事。 「若非屠村,西戎为何会称他屠夫?」 齐明聿能够成为一号人物,全是因为四年前他领兵迎战西戎,后来深入西戎,连续屠了西戎好几个村落,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极大的争议,不少言官群而攻之,最后父皇不得不将齐明聿召回京城,让齐明聿为自个儿辩护。他一直觉得对老弱妇孺痛下杀手是没人性的事,即使对方是敌人,而齐明聿竟然不觉得羞愧,还嘲笑他这个皇子见解浅薄,说什么一个活口就是一个危险,西北上百万的军民不能为了一个危险担心受怕。 「殿下仁慈宽和,情感上难以接受齐明聿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可是为了大业,殿下还是要尽可能拉拢他,使他为殿下效力。」在梁孟哲看来,齐明聿是皇帝为下一位帝王栽培的镇国大将军,能够得到他的认同,殿下的帝王之位只剩下皇上要不要立太子一句话。 「若是齐明聿如此好拉拢,我有必要在庆丰费心布置吗?」周启曜不是不明白齐明聿在他的帝王之路上有多重要,可是此人嘴巴又毒又坏,那张脸还僵硬得一点表情也没有,实在让人不喜欢。 「殿下觉得齐明聿难以拉拢,二皇子、三皇子想必也是心有同感,更别说年幼的四皇子,殿下还是先放下成见,好好地跟他建立关系。」 周启曜烦躁的摆了摆手,「我们还是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我们的人不能不盯着,总要搞清楚他去那儿的目的何在。」 「好吧,教陈郢派人盯着,但是别盯得太紧了,免得教他起疑心。」顿了一下,周启曜又道:「让陈郢将齐明聿在庆丰的消息传出来,相信有人比我们更紧张。」 梁孟哲略一迟疑,「妥当吗?」 第六章 「父皇的干清宫可不是只有我们的人,关心齐明聿的人也不是只有我们,再说了,齐明聿离京时又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这事谁传出去的很难说得清楚,父皇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整肃干清宫。」 闻言,梁孟哲倒是无话可说。是啊,无论前朝或后宫,总有数不清的人企图将手伸进干清宫里,若单单因为有人泄露齐明聿去了庆丰府就大动干戈,确实没必要。 「好啦,舅舅嘱咐陈郢不要日日派人盯着,且每一次都换人。还有,舅舅要留意二弟和贤妃那儿,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儿打探到消息。」几位皇子中,二弟最受父皇看重,而四弟年纪最小,但其母亲贤妃母家最为显赫。 梁孟哲应声「是」,见周启曜开始铺纸练字,便告辞离开晋王府。 美食的交流向来是建立关系的好开始,沈云锦因此得以进入六爷的庄子,当然,经由后门。 虽然沈云锦已经十四岁了,可是六爷的庄子有女眷,而且乡下不同于京城,规矩没那么多,她又是避人耳目上门串门子,双方往来倒也不拘束。 沈云锦没几日就将六爷的庄子摸熟了,而且一眼就看中人家的葡萄。 「小丫头想吃多少都摘回去,反正放着也是任其烂掉。」周皓平原本就是个大方的人,更别说他爱上沈云锦进贡的美食,只要能力范围内,他都乐于满足她。 「能否全部给我?」沈云锦下意识的瞪了齐明聿一眼。得知他并非庄子的主人,而是客人,她差一点抓狂,有没有搞错?主人客气又大方,而他这个寄居在此的客人刁钻又爱斤斤计较,实在太扯了! 「你吃得完吗?」 「我不是要吃,我要酿酒。」 「你会酿葡萄酒?」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原本状似没听他们说话的齐明聿闻言也将目光转向沈云锦。这丫头总是令他意外,以为看清楚她了,可是下一刻她又会带给他不可思议的感觉。 「当然,葡萄酒酿好了,我送六爷几坛。」上辈子外祖母是个酿酒高手,寒暑假母亲都将她送到外祖父家,她看外祖母酿酒很有意思,便在一旁充当小帮手。 「这是真的吗?你如何想到拿葡萄酿酒?」周皓平很想念葡萄酒,自从来庆丰府之后,他就没机会喝到葡萄酒了。 「这不稀奇,不少书上皆提过葡萄酿酒,而且我对吃吃喝喝特别有兴趣,闲着没事就试上一试,没想到试着试着还真教我酿成了。」 「你这小丫头在吃食方面很有天分。」周皓平很自然的接受这说法,沈云锦这几日带来的美食连他的厨子都赞赏,因此无论她在吃食方面展现何种才能皆是理所当然的。 齐明聿微挑着眉,「真是厉害!」葡萄酒是千里迢迢而来的贡酒,往往只有宫里的贵人才有品尝的机会,这丫头竟然有法子酿出来! 沈云锦可以听出他的怀疑,「过些天我就教你见识一下,千万不可小看人。」 「好啊,我很期待。」 沈云锦骄傲的扬起下巴,直勾勾的瞅着他。 齐明聿唇角不由得一翘,「知道了,待会儿就命人将葡萄全摘下来,送到隔壁庄子。」 「分三日采摘,我们人手不足,没法子一日之内酿好。」 齐明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好啦,我回去等你们将葡萄送来。」沈云锦随即像一阵风似的带着紫燕离开。 齐明聿转头交代齐白处理采摘葡萄一事,待齐白吆喝人开始干活,他回过头准备继续品茶,然后跟自个儿对弈,却对上周皓平饱含深意的目光。 「六爷有何指教?」 「你对小丫头好像格外‘挑剔’。」这个小子对于不相熟的人,尤其是姑娘,通常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将他惹烦了,他才会勉为其难吐出一句又狠又毒的话,可是遇上沈云锦,他变得话多了,意见也多了,看着跟沈云锦有仇似的,不过言词倒是越见温和。 「我就是瞧她不顺眼。」 周皓平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不顺眼吗?」 「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却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你看她真的只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吗?」 「难道不是吗?」虽然她一再超出他的认知,带给他不同的想法,但终究是生长在乡下的野丫头,不知道危险为何物,也不怕他们是坏人,招惹他们是祸不是福。 深深看了他一眼,周皓平语带幸灾乐祸的摇摇头,「我就不相信你如此眼拙。」 这位王爷的眼神令他不安,好似他遗漏了很重要的事。齐明聿试探的问:「难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身分?」 「她是否有什么了不起的身分,你派人去查不就知道了吗?」 自个儿找到答案不是更有意思吗?周皓平期待他受到惊吓的样子,会变脸吗?他变脸肯定有趣极了,就不知道是否有幸亲眼目睹。 「不过是个野丫头,我还劳师动众派人查她的底细?」齐明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这位王爷明显不怀好意,他可不会傻傻的落入他的算计。 是吗?周皓平酷酷的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对,他不想知道,她是谁并不重要……没错,她就是一个野丫头,他没必要为她劳师动众……可她究竟是谁?他是不是早就认识她?还记得第一次她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双眸子感觉是如此的深刻…… 随后,齐明聿就按捺不住的吩咐齐凛暗中调查,不到半日,齐凛的消息送来了,这夜,他就做了一个梦,关于四年前—— 听说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被他吓得回去之后病倒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大夫束手无策,直觉告诉他,此事并不单纯。当夜,他便潜入文定侯府,用失魂香找了一个丫鬟指路,为沈云锦诊脉,没想到意外发现她不是病了,而是中毒,由此可知,有人不想让她活命,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如何会惹上杀身之祸? 念头一转,床上的小人儿突然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反应。 半晌,床上的小人儿眼睛一闭又睁开,看着他似乎很困惑,喃喃自语「我在做梦」,然后又闭上眼睛,他终于回过神来,赶紧离开,走到外面时,他还听见她喃喃自语说着「我果然在做梦」。 这时齐白过来与他会合,「爷,丫鬟应该要醒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赶紧跟着齐白离开文定侯府。 早晨梦醒了,轮到齐明聿困惑的喃喃自语,「她的胆子可肥了,怎可能是当初那个被我吓得晕过去的沈家五姑娘?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吗?实在是差太大了,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第三章 经营计划书】 半个月后,沈云锦呈了小小的一壶葡萄酒给周皓平。 「六爷别嫌我小气,这酒只是半成品,还没完全酿好,不过先拿过来给六爷尝鲜,过些日子口感更好了,我再正式送几坛给六爷当谢礼。」沈云锦刻意忽略齐明聿,虽然负责采摘运送葡萄的人是他。 何升赶紧倒了两杯,分别递给周皓平和齐明聿。 两人同时举盏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虽然不及宫里进贡的葡萄酒,但是还不错。 「这酒放的时间越长越好,明年再喝,口感更好。」 「小丫头准备送我们几坛?」 沈云锦用手指比出六,见周皓平抗议的皱眉,她很坚持的摇摇头,「不能再多了,除非你们还可以弄到更多葡萄。」 周皓平转头看着何升,「有法子弄到更多葡萄吗?」 何升点头道:「这附近有不少庄子都种葡萄,还有山上也有野葡萄。」 「这事就交给你了,不管是收购的葡萄,还是山上的野葡萄,直接送到隔壁。」 何升应声退了下去。 「我们合伙卖葡萄酒吧。」齐明聿突然出声道。 沈云锦怔愣的眨了一下眼睛,迟疑的道:「跟你?」 齐明聿点头道:「你只要出酿酒的方子,我给你两成。」 她是在做梦吗?来了四年,除了娘的嫁妆铺子,她没想到自个儿还能挣银子,而且是靠她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一时兴起酿造的葡萄酒。 「我也算一份。」周皓平急忙道。 顿了一下,齐明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到做生意,六爷比我在行。」 第七章 其实他手下有不少能人,当然有善于经商之人,可是这门生意势必要将铺子开在京城,镇国公府在京城根基不够,还是拉上安王较为稳妥。 沈云锦还是不敢相信,「你们真的要跟我合伙做生意?」 「我向来有一说一,你出酿酒的方子,我们出本钱和人脉。不过,一开始酿酒的时候,若是你能在一旁指点更好。」 「这是当然,如今我手上酿好的葡萄酒也可以交给你们,只要留几坛给我。」 「我们成交了?」 「成交了,我们一起合伙做生意,不过,我单出酿酒方子就可以赚两成,好像说不过去,不如,我再奉送一份经营计划书?」 这四年来她严重缺乏安全感,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钱财傍身,虽然娘亲总是说,将来嫁妆铺子要给她当嫁妆,可是未记在自个儿名下之前都是空的,如今可以赚取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当然不能错过。 「经营计划书?」齐明聿很迷惑。 周皓平倒是来了兴致,「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我对经营葡萄酒买卖的一些想法和意见。」 这会儿两人同时怔住了,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沈云锦可以明白他们的想法,扬起下巴道:「你们不要小瞧我了,我的见识不见得在你们之下。」 哇!这口气很大哦!周皓平由衷的对她生出一股敬意,「了不起!」一个小姑娘可以自诩见识不在他们之下,说起来是不自量力,可是在他看来,能够昂首挺胸的如此夸口,这可是需要胆量。 齐明聿瞥了周皓平一眼,状似佩服的道:「我不是说了,这丫头胆子可肥了。」 「还好胆子够肥,要不岂不是早被你吓跑了?」周皓平戏谑的道。 「胆子太肥了可不好,往往不知道自个儿如何死的。」 「不怕、不怕,以后不是有我们两个兜着吗?」 「以后要合伙做生意,我能不兜着吗?」 「为了利益是吗?」 「难道六爷另有高见吗?」 这是不是扯太远了?沈云锦唇角抽动了一下,目光从这一位转到那一位,他们当她耳聋了吗?借着她,两人一来一往,话里暗藏机锋,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好气的打断他们,将焦点拉回来,「你们都还没见到我的经营计划书,如何知道我的见识不及你们?」 「小丫头误会了,我相信你绝对有这个本事。」周皓平连忙讨好的道。惹火她,以后岂不是吃不到美食?再说了,若是没本事的,如何能琢磨出葡萄酒? 齐明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能够口出狂言也是一种本事。 沈云锦知道他们并非真心认为她有本事,虽然某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就是接收得到他的想法。 「这会儿我说再多也没用,三日后我会教你们瞧瞧,我不是只有胆量,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即便她有作弊之嫌,不过能将别人的经验变成自个儿的实力,这也是一种本事好吗? 周皓平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我很期待」,齐聿明还是没有表情,然而,他比周皓平更好奇她的经营计划书,并不是相信她能有多不可思议的见解,而是想将她看得更清楚——她明明很直率,彷佛可以一目了然,可是却有层出不穷的花样,教人看胡涂了。 他不曾如此想将一个人看透,却总觉得看不透,她究竟还能带给他多少意外? 上一世因为父亲有小三,父母早早离婚,她是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母女两人的感情格外深厚。来到这儿之后,她还没熟悉京城的人事物,就跟原主的娘亲被送到庆丰府,母女独立在此生活,两人很自然就建立了亲密关系,可想而知,每日的晨昏定省她绝对不会落下,无论天气如何,刮风下雨也好,艳阳晒得人头昏眼花也罢。 她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感觉孤伶伶的很可怜,因此一日三餐陪娘亲用膳是一种幸福,所以即便天亮了才睡觉,她还是坚持当个孝顺的孩子起床梳洗后去见母亲。 「听说你四处收购葡萄,还拿葡萄酿酒?」 沈母张如歆和沈云锦分住庄子左右两侧,唯有这两处的院子带有花园,景色最美,住起来最宽敞舒适,还有自个儿的小厨房,因此即使距离远了点,张如歆还是依着女儿,给她独立的院子,且见女儿身子越来越健壮,整个人生气有活力,她也就放心了,平日根本不管她做什么。女儿是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如今她只求女儿开心健康就好。 「我是帮隔壁庄子酿葡萄酒,不过酿好后会留一些下来,到时我给娘送几坛过来,娘每日小酌一盏,对身子好处多多。」 「你的花样还真多,如何想到用葡萄酿酒?」 「书上提过葡萄酒,我曾经琢磨过酿酒的法子,又正巧见到隔壁的庄子有葡萄,反正吃不完也是烂掉,就请他们将葡萄交给我酿酒。」 张如歆知道女儿跟隔壁庄子有往来,先前庄子的管事说过隔壁是大户人家,应该是从京里来的,心想女儿跟他们往来也不是坏事,便由着女儿,不过,姑娘家总是不好过于随兴。 「虽然庆丰靠近南吴,民风开放,但别忘了你已是大姑娘了,规矩礼仪上绝不可落人话柄,以免惹来闲言闲语。」 「娘亲不必担心,我们只是私下往来,不会惹来闲言闲语。」沈云锦看了紫燕一眼,默默警告她不能在娘亲面前露了口风,透露她与隔壁往来的对象并非女主子,而是两个大男人……六爷还好,至少有三十岁,能当她爹了,可是齐爷好像才二十出头,他们两人往来确实容易招来闲言闲语。 「私人往来也不见得能避开所有人耳目,须知人言可畏。」回想四年前,锦儿不过因为众人推挤,不慎跌出去摔在镇国公世子面前,就被人逮着机会生事,说她不知羞耻,试问,有哪位姑娘在此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一场大病下来差一点夺了她的小命,教她这个当娘的操碎心了。 沈云锦知道娘亲又想起四年前了,当时她初来乍到,身子虚弱不听使唤,但是依然可以听见丫鬟为了外面的传言气愤难平,想必这事在娘亲心中留下一道伤痕。 「我身边只有一个紫燕,若有闲言闲语传出来,我就找她算账。」她开玩笑的看了紫燕一眼。 这可吓坏紫燕了,连忙捂着嘴巴摇摇头,表示她绝对会守住自个儿的嘴巴。 「紫燕是个憨直的,你不准她说,她一句也不会传出去。」夫君送她们来庆丰府之前,说是来此思过,不必太多丫鬟伺候,将锦儿身边的丫鬟全打发了,只留一个紫燕,就是看在紫燕这丫头实诚、忠心耿耿的分上。 「娘亲知道紫燕是个好的,我又懂分寸,何必担心呢?」 「娘亲只是提醒你。」 「是是是,我记住了。」沈云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昨夜没睡好吗?」张如歆担忧的仔细打量女儿,她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昨晚有一点闷热,可能是被子太厚了。」隔壁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那么多葡萄,白日她要酿酒,当然只能利用晚上撰写经营计划书,要不就无法准时在明日呈给那两位大爷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是应该换薄一点的被子。」 张如歆随即转头看着沈云锦房里的管事嬷嬷崔嬷嬷,「待会儿回房后,帮姑娘换薄一点的被子。」 「是,夫人。」 沈云锦突然发现一件事,娘亲平日不是如此多话的人。「娘亲有什么喜事吗?」 张如歆脸红了,羞涩的道:「你爹来信了。」 哎呀!她都忘了,只要收到那个她连长相都记不得的父亲来信,娘亲就会变得热情有活力,这种情况会维持好几日。可是,她对那个狠心将妻女送来这儿的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培养感情,而是对于这种为了一点小事就可以舍弃妻女的男人,她实在不想浪费感情。 不过,她实在不明白,娘亲为何对父亲一点怨言也没有?若非父亲给女儿定下「失仪」之罪,娘亲何来「管教不当」之责?这四年来,她只听见娘亲对父亲满满的思念,成日担心父亲吃不好睡不好,难道娘亲以为她自个儿不在身边,就没有其他女人照顾父亲吗? 第八章 「明年你就及笄了,你爹说过年前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回京。」张如歆一想到再过半年多就可以见到夫君,笑得像个小女人似的。 「什么?」她以为明年及笄之前才会回京。 「我们可以回京跟你爹、哥哥们一起过年,开心吗?」 不开心,这儿的日子多逍遥,进了京,她就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没被闷死就该偷笑了。 张如歆见她没有反应,终于注意到她有些郁闷,「不想回京吗?」 沈云锦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婉转的将心里的担忧道来,「娘亲可有想过一件事,当初我明明缩在后头,为何突然冲到众人前面,摔倒在镇国公世子面前?」 按照原主的性格和紫燕提供的讯息,她几乎可以肯定原主应该紧紧跟在大姑娘身后,换言之,很可能是有人恶意将原主推出去,致使原主当众出丑,而原主原本胆子就小,闹出那样的笑话,那日又身子不舒服,自然当场晕过去。总之,原主有一个不知躲在何处的敌人,她回到京城岂不是得成日提心吊胆? 顿了一下,张如歆交代道:「回到京城,你少跟大房的四姑娘往来。」 「四姑娘?」 「你不记得吗?以前你胆子小,总是习惯跟在年长半岁的四姐儿身边。」张如歆知道女儿大病一场之后,有些记忆变得模模糊糊,可是只要提点几句,她就会想起了。 沈云锦仔细搜寻留在脑海中的面孔,可是经过四年了,真的很难连结。 「四姊姊是什么性子?」娘亲教她少跟四姑娘往来,难道她「失仪」与此人有关? 「她是侯爷的嫡女,是侯爷夫人的宝贝疙瘩,性子难免娇了点。」 沈云锦明白的点点头,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同住在一个府里,我有心避开,也不见得能避开,不过娘亲放心,我变聪明了,好坏看得明明白白,不会傻乎乎当人家的应声虫,也不会傻乎乎被人家拿来当枪使。」 是啊,她们来到这儿之后,锦儿病好了,不但变聪明,胆子也变大了……不,其实六岁之前,锦儿就是个聪明又活泼大胆的孩子,可是那一夜被人引到花园,遭到一只从外头闯进来的野猫攻击,从此就变得畏畏缩缩,也不爱说话。没想到四年前大病一场之后,记忆变得零碎,野猫攻击的事更是抛到脑后,胆子就回来了,这可谓因祸得福。 「娘亲知道你聪明伶俐,可是京中的人善于表面功夫,对你笑的,不见得对你心怀好意,对你冷冰冰的,不见得对你心怀恶意。」 「这个道理我懂,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好坏不在于言词,而要看遇事的态度,透露出来的情绪。」 张如歆想想女儿说的有道理,她应是真能理解,也就放心了。 虽是抱有期待,周皓平和齐明聿并不认为三日就能收到那份经营计划书,因此看到沈云锦依约呈上,两人都傻了。 「不看吗?」沈云锦对他们的反应很不屑。 周皓平立马反应过来,赶紧看了她的经营计划书,看完,他彷佛被雷劈到似的无法动弹。 齐明聿见状,夺了过去,翻阅一遍之后,也是无法言语。 「如何?两位是不是觉得我真有那么点本事?」 沈云锦知道作弊的人不应该这么骄傲,可是能将两位身分尊贵的爷踩在脚底下,让她很想翘屁股呐……尽管不清楚他们的身分,也没刻意查探,但是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和气度,不难猜到他们出身显贵,而且八成出自京城权贵圈子,至于为何流落至此,相信跟她差不了多少,内情不好对人说道。 半晌,周皓平终于找回声音,「你如何想到收集客户的数据?」 他真的是大开眼界了,这丫头不但见解惊人,用词更是奇特有趣。他经营酒楼茶馆的目的正是为了耳听八方、打探消息,可他不过是教掌柜将所见所闻一一写下,每月呈给他过目,他再从其中分析可用消息,她却是主动收集消息,有计划有组织,长此下来铺子所在之地的情势岂不是皆在她眼目之下?这真是高招啊! 「铺子要经营长长久久,不是仰赖新客人,而是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老主顾,掌握他们兴趣、喜恶、家中情况关系等等,然后生辰之日送上一坛红酒当贺礼,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记得好友提过顾客是要用心经营的,何谓用心经营?最基本的是为客户建立数据,熟悉顾客,以便拉近彼此关系,再进一步就是要记得在顾客生日时寄卡片,附上一张生日八折券。 周皓平很意外她的想法如此简单,一时反应不过来,而齐明聿却捕捉到很有趣的字眼,「红酒?」 「葡萄酒这名字太俗气了,还是红酒更有美感。」红酒像一个妩媚的女子,而葡萄酒这毫无修饰将原料带出来的说法太直白了,两者的意境天差地别。 「红酒更有美感?」齐明聿唇角一抽,不知她哪来的审美观。 这个男人是不是跟她有仇,为何老爱跟她过不去?「你看不出葡萄酒的颜色根本是红色的吗?」 「这与美感有关吗?」 「颜色和食物,难道不是颜色的美感胜于食物吗?」 「我倒是看不出来。」 沈云锦恼了,这个男人有必要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吗?「我就是觉得红酒更有美感,不成吗?」 「成成成。」周皓平抢着道,「葡萄酿酒的方子是沈姑娘给的,沈姑娘说是红酒就是红酒。」 沈云锦满意的点点头,没好气的斜睨了齐明聿一眼,他却突然对她勾唇一笑,笑中状似无奈,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邪魅,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心脏扑通扑通的往上飙速…… 要死了啊,这个男人不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吗?为何忽然「变脸」对她施展美男计……虽然她对他很有意见,但她无法否认他是美男子,还好平日都是一张「死人脸」,他的容貌不会给人强烈的感觉,要不绝对是个祸害…… 振作一点,人家连微微一笑都没有,她就乱了阵脚,哪日他发自内心对她展露笑容,她不是要阵亡了吗?可是,他干么莫名其妙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是嘴巴斗不过她,索性改变策略好打趴她吗?这个男人真是太邪恶了! 周皓平没有留意到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满腹心思还绕着原先的问题,「不过,你教掌柜查问客人的底细,妥当吗?」虽然这是收集消息的好法子,可是达官显贵哪个不是人精,掌柜一提问,他们很可能以后都不来铺子了,这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深深吸一口气,沈云锦努力集中精神,别让某个不定时炸弹扰乱她。 「我有让掌柜查问客人的底细吗?」她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觉得他实在太没常识了。「若掌柜是个有本事的,就懂得在闲谈之中引导对方道出你想知道的事,而且这种事当然不会一次就成,因此每位客人独立造一本册子,前后勾连,还怕摸不清楚吗?」 「若是言词不实呢?」 「六爷可听过一句话——扯了一个谎言,就必须说另外一个谎言来圆这个谎言。说谎不是难事,但是说谎要连贯这就不易了,况且每位客人之间相互对照,是真是假很难藏得住。」这位爷是不是想太多了?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客人数据,何必想太多? 周皓平赞赏的点点头,聪明!这丫头确实有狂妄的本事。 齐明聿也深感佩服,这丫头果然有见识,可是嘴巴上偏偏道:「我的掌柜怕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没本事就换一个,要不,我给你寻一个。」沈云锦纯粹就事论事,当她接手娘亲的嫁妆铺子——容锦阁,她就有计划的让掌柜栽培副手,一来掌柜若出了状况,不会临时没人接手,二来她们母女终究要回京,她当然要在京城开一间容锦阁,手上就不能没有当掌柜的人。 这是在嘲笑他一个大男人比不上她一个小丫头吗?齐明聿懊恼的转移话题,「你哪来这么多主意?」 「你应该问上天,为何如此厚待我,给我如此灵活聪明的脑子?」 齐明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已经知道她并非真正的乡下野丫头,可就是京中那些名门千金也没她如此狂妄,不过,为何他生不出丁点讨厌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她自以为是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明媚动人……他疯了吗?他是被这丫头虐待出乐趣来吗?为何生出如此可怕的念头? 第九章 周皓平见状哈哈大笑,见到他这个毒舌的老是被这丫头堵得哑口无言,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当然,他的幸灾乐祸立马招来某人冷冷的一眼,不过,他可不在意。 「沈姑娘,以后铺子开了,还望你多多指教。」 「不敢当,我能给的意见都在上头了。」沈云锦看了一眼经营计划书。 「我会仔细研究沈姑娘的意见,若有不解之处,还望沈姑娘赐教。」 沈云锦突然发现一件事,六爷今日不唤她「小丫头」,而是「沈姑娘」,这是承认她的见识不在他们之下吗? 「酒庄我占了两成,若还有我可以效劳之处,不敢推辞。」她给他们的建议不是只有开铺子,还要建造自个儿的酒庄,创立自个儿的品牌。她看他们身分显贵,觉得没发挥相对的价值实在太可惜了,索性做大一点。 「你丢给我们的难题不少,难道还妄想置身事外吗?」齐明聿好像不偶尔出声说两句就会浑身不自在。 沈云锦真想扑过去咬人,若非想要多点银子傍身,她直接给酿酒方子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烦搞得如此累人?再说了,红酒生意赚钱,他们得到的好处比她还多。 周皓平忍不住用眼神堵住齐明聿的嘴巴,连忙保证道:「请沈姑娘放心,若非琢磨不透,我们不会老是拿此事叨扰沈姑娘。」 「我倒不是怕你们叨扰,只是我不会一直待在这儿。」 「我听庄子的管事说过,沈姑娘是京城人士。」 「是,我过年前就会回京。」 「我们也是京城人士,只是我身子不好,更适合待在此地养病。倒是齐爷,随时有可能回京,所以无论沈姑娘在何处,我们都找得到沈姑娘。」 沈云锦差一点翻白眼,谁担心他们找不到她。 「还有,但愿我以后还能常常吃到沈姑娘做的美食。」 「只要我在这儿,六爷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她很乐意讨好帮她挣银子的人,当然,某人例外……沈云锦忍不住瞪向某人,却见某人正盯着她,目光深沉难懂,莫名的,她感觉自个儿像被什么抓住似的,不安瞬间将她包围,然后她就很孬种的赶紧告辞离开。 沈云锦一离开,周皓平和齐明聿很有默契的将目光移向那份经营计划书,想着一个小丫头竟有此见识,真是教人心情难以平静。 「你有何看法?」周皓平真是太震撼了,若是他早就用这一套法子收集消息,他对南吴的掌握不会至今还如此薄弱……说起真是惭愧,他的见识竟然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如何有这种奇特的想法?」齐明聿真的想不通,四年前初次见面,他还没看清楚她的样貌,她已经晕过去了,四年后相遇,她胆肥得简直目中无人,更别说她的见解有多惊人,怎可能是同一人? 周皓平戏谑的扬起眉,「先前你不是还说人家是乡下的野丫头,如今怎么成了养在深闺的姑娘?」 「……有差异吗?」齐明聿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 周皓平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两者可谓天壤之别,怎可能没差异?」 是啊,两者确实天壤之别……不对,差一点被绕进去了,这不是他的重点。 「六爷是故意找碴吗?六爷知道我的意思,无论养在深闺还是乡下野丫头,都很难生出这些想法。」 略微一顿,周皓平冷不防的一问:「你看上她了是吗?」 「嗄?」 「我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你却满腹心思绕着她打转,这不是看上她了吗?」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齐明聿的耳根微微红了。 「她不是说了,上天厚待她嘛。」 齐明聿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她胡言乱语,六爷也信了?」 「为何不信?史书上又不是没见过天纵奇才,重要的是,她的提议于我有益,其他的事就不必太计较了。」对周皓平来说,他只要知道沈云锦的来历,确定她不是站在敌对的立场,这就够了。 「六爷是什么身分,多少妖魔鬼怪寻机近身,能够不计较吗?六爷不曾想到的事,这丫头竟然有此想法,而且心思缜密,难道六爷不觉得应该好好调查这丫头,这四年她在庆丰都做了什么?」 齐明聿很清楚这位王爷的想法,说白了,沈云锦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不足以跟他们站在平等的地位,自然没必要将她查个底朝天,可是他的看法不同,无论是谁,多一分戒心总是不吃亏。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 齐明聿忍不住皱眉,「六爷笑什么?」 「不是说人家是野丫头,不必劳师动众查她的底细吗?」周皓平的声音无比欢快,这小子原来也是有表情,只是看起来有点僵硬。 齐明聿真是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从他们一开始往来,沈云锦只提及姓沈,其余皆未言明,理论上他应该刚刚才知道她是京城人士,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要合伙做生意,我当然要弄清楚她的底细。」 「我若看不明白你的心思,就虚长你十岁了。」周皓平也不追究他何时查人家的底细,他的心思清清楚楚显露在言语之间,想藏也藏不住。他像在安抚闹别扭的孩子,轻拍齐明聿的肩膀,「好啦,你对她很感兴趣,恨不得将她琢磨透了,你就去调查,别拿这事当借口。」 齐明聿忍不住懊恼的道:「我哪有对那丫头很感兴趣?」 周皓平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齐明聿火大了,转而攻击,「那一位如何放心将六爷放在这儿?」 周皓平噎住了。 「六爷应该庆幸南吴这些年很安分,要不南方烧起来了,那一位恐怕还真以为最令人放心的就是南方。」齐明聿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位王爷文不成、武不就,充其量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若非南吴长久偏居南方,那一位大概也没胆子将他放在这里。 「谁说我一点价值都没有?若非我……」周皓平及时收住口。 「六爷为何不说了?」 周皓平张开嘴巴又闭上。不行,皇兄有令,这小子不主动开口,他就不能说……皇兄为何搞得如此复杂,是不是存心找他麻烦? 齐明聿嘲弄的唇角一勾,「我还真好奇六爷在这儿有多大价值。」 「我有多大价值,那一位知道就好,何必向你交代?那一位根本不是让你来这儿修身养性,而是来这儿气我的……我懒得跟你废话了。」周皓平孩子气的「哼」了一声,也不想再问他意见,直接转向何升,「老何,让所有的掌柜过来见我。」 「慢着,难道六爷准备将这一套用在所有的铺子上?」 「你不也觉得这法子好吗?」 「法子是好,但我以为六爷还是先挑一家试试,譬如吉祥茶馆的钱掌柜说话结巴,就不见得适合干这样的差事,他的铺子必须另外选人。」 周皓平在庆丰府开铺子是皇上的意思,目的是打探消息,为了不要引人注意,除了酒楼比较大,其他铺子规模都不大,就是掌柜也不敢挑太过精明能干的。 闻言,他也觉有理,转而吩咐道:「老何,先请陈掌柜来见我。」 「还有,顺道调查一下沈姑娘这四年来都做了什么。」齐明聿补充道。 「这是你的事,我不想掺合。」换言之,你非要追着人家穷追猛打那是你的事,想将人家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用你自个儿的人,何必扯上我? 这个可恶的臭小子,明明身分、辈分皆不如他,却不知敬重他。 齐明聿恨恨的咬牙切齿,只好稍后交代齐白,让齐凛暗中查探。 【第四章 爷看上姑娘了】 来到这儿四年了,沈云锦早就不再想一件事——有没有可能回到原点?可是一有空闲,她还是习惯天未亮的时候背起竹篓子上山写生。前世,她就是在登山写生时不小心摔下山崖,失去意识醒来后,她就成了卧病在床的沈家五姑娘。 以前她从不觉得自个儿很固执,来到这儿之后,她发现骨子里有一股傻劲,最难说出口的竟是「我放弃了」。换言之,她确实不再想回去的可能性,但是对这个时代、如今的身分,她依然没有归属感,她深深感到自己是外来者。 第十章 日出不到一刻,她已经完成一幅画,可是看了一会儿,不满意,揉成一因,扔了,再铺开一张纸,继续作画。 「我觉得姑娘画得很好看。」紫燕觉得很心疼,将揉成一团的画纸摊开,折叠整齐放进竹篓子里面。 沈家无论男女,四、五岁就要进学堂读书,姑娘从小就在绘画方面展现天分,这在沈家众所周知,可是再出色的作品,最后总是落在熏炉,她不明白,问了几次,姑娘从来没有回答她。 来到庆丰府,她看姑娘的画功更上一是,不再画仕女、花草,而是天地山河,可是,留下来的画作依然少得可怜,她又忍不住问了,姑娘倒是给了她答复——画不好。她明白了,画不好当然要扔,问题是,她看不出来姑娘画不好啊。 沈云锦揺了摇头,「不好,我不过是将这儿的一景一物复制下来,并未真正走进这片山河之中。」 想了想,紫燕困惑的揺揺头,「不懂。」 「我已经没有初次见到这片山河的感动了。」 前一世因为母亲的关系,她自幼接受绘画的薰陶,后来还学了时装设计,绘画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只是必要,她对绘画缺乏热情——是啊,她只是不能不画,并不喜欢画,与母亲不同,母亲是真正热爱绘画的艺术家,常常感动一来,就会背着画具投入大自然之中,也因此她老是忘了自个儿并非自由之身,她有丈夫有孩子,最终给了丈夫投入他人怀抱的机会,可是,母亲并没有因此改变,她依然是一个艺术家,不过从此出远门的时候,身边多一个小跟班,而小跟班毫无选择的成了「艺术家」。 或许如此,她虽不喜欢绘画,却割舍不了对绘画的坚持,某一部分来说,这是她与母亲之间最亲密的连结。 紫燕还是不太明白,但是记得第一次跟姑娘来这儿作画时,姑娘激动得又叫又跳,当时她吓坏了,以为姑娘中邪了,急急忙忙跪下来抱住姑娘,还求妖魔鬼怪离姑娘远一点,结果被姑娘赏了一颗栗爆。 「紫燕,如今这一切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种习惯,没有情感,没有生命。」 「没有情感?没有生命?」 「一幅好画是有情感、有生命的。」 顿了一下,紫燕只能勉为其难的「哦」一声。 沈云锦可没兴趣教紫燕赏画,在她看来,一幅画好不好在于是否能够感动自己,能感动自己,不表示能够感动别人,而不能感动自己,也不表示不能够感动别人,总而言之,好不好这是很主观的事。 「紫燕,你会想家人吗?」沈云锦状似随口一问,随即再度提笔作画。 紫燕咬了咬下屋,难掩伤心的道:「刚刚被卖到府里时,我很想家人,可是他们从来不来看我,久了,我不敢再想,说不定他们早就忘记我了。」 「你为何被卖到府里当丫鬟?」 「我生得痩痩弱弱,干活的本事比不上几个哥哥弟弟,家里养不起那么多人,后来弟弟生病了,需要银子治病,隔壁姊子认识镇里的牙婆,这位牙婆专门帮大户人家买卖丫鬟、小厮,婶子劝娘亲将我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我就去了牙婆那儿,正好文定侯府釆买丫鬟和小厮,我有幸被二夫人选上了,就一直跟在姑娘身边。」 「你可曾回去找过家人?」 「没有,我不是家生子,在府里没有靠山,我只能谨记二夫人的交代——崔嬷嬷不在时,我要寸步不离守着姑娘,我怕离开姑娘身边几日,回来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家人不来找你,也许不是不想你,而是怕你日子不好过,又帮不了你,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说白了,就是想减轻愧疚感。 虽然不知道真相是否如此,但紫燕明白沈云锦的用意,「谢谢姑娘。」 「将来有机会,我让你回家一趟,见上一面,他们能安心,你也不必再牵挂,你放心,你家姑娘不会不要你。」 「姑娘……」紫燕很感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沈云锦终于停下笔,看了一眼,不满意,又揉成一团成了废纸。 「你知道吗?我作画是为了抒发对家人的思念。」 紫燕一脸的惊讶。她们刚来这儿时不看一眼,而且绝口不提二爷,她一直以为姑娘还在生二爷的气。 「姑娘为何不写信给二爷?」直接写信不是给更能抒发思念之情吗? 「我们回去了。」沈云锦知道紫燕误解了,可是不能解释,也不想解释。 紫燕迷惑了,姑娘不是想念二爷吗?可是,为何一提到二爷,姑娘又不髙兴了? 看着摊在书案上皱巴巴的画作,齐明聿实在太霞撼了,「这真的是沈姑娘的画?」 「对,我亲眼看着沈姑娘一笔一画落下。」齐凛是暗卫,情绪总是控制得很好,司是这一刻他亳不掩饰内心的敬佩,一个小姑娘能够画出如此气壮山河的作品,这绝非常人。 「为何扔了?」齐明聿看了又看,真的很难以想象,这幅画有男子顶天立地的大气,但也融和了女子的细腻。 「沈姑娘说不好,她不过是将一景一物复制下来,并未真正走进这片山河之中,还说,一幅好画是有情感、有生命的。 齐明聿细细品味她的一字一句,再看看这幅画,他并不觉得这幅画没有情感、没有生命,至少他可以感受到髙山峻岭蕴藏的生生不息,还有江河平静下隐藏的危险。 他突然生出一股好奇心,她满意的画作会是什么样子? 「她还说了什么?」 「她作画是为了思念家人。」 「听说沈祭酒最疼爱唯一的女儿,她会想念父亲也是人之常情。」 顿了一下,齐凛疑惑的道:「可是,沈姑娘好像不愿意提到沈祭酒。」 「沈祭酒以失仪之名将她送来这儿,她心里难免有怨。」 「沈姑娘应该是豁达的人。」齐凛的目光转向书案上的画。 是看起来如此……这不重要,齐明聿转而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爷可听说过容锦阁?」 略微一想,齐明聿点头道:「在饭馆吃饭时曾有耳闻。」 「容锦阁是一间衣饰铺子,因为铺子不大,又不是大有来头,在庆丰这样的地方并不引人注目,直至三年前,铺子也不知得到什么能人,衣服、珠宝首饰的样式和设计别出心裁,还推出仅此一件的口号,换言之,只要愿意付三倍的价钱,客人看上的样式和设计就只有一件,这种销售手段深受贵夫人喜爱,让容锦阁迅速在庆丰振起,如今连祈州和江州两府的贵夫人都会特地上这儿裁制衣服和订做珠宝首饰。」 齐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容锦阁,齐明聿略一思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这间容锦阁与沈姑娘有关?」 「容锦阁是沈祭酒夫人的嫁妆铺子,可是如今真正主事的人是沈姑娘,容锦阁这三年来的变化应该是出自沈姑娘之手。」 原来如此!莫怪那日她如此狂妄,说要给他寻一位有本事的掌柜……齐明聿久久无法言语,这丫头还要给他多少意外? 「若非我暗中跟着沈姑娘,见沈姑娘从后门进入铺子,我也不会发现沈姑娘与容锦阁的关系。容锦阁的掌柜和伙计显然受过训练,口风很紧,我让齐越在附近的铺子转了一圈,才陆陆续续打听到关于容锦阁的事。」 「沈祭酒夫人的嫁妆铺子为何在庆丰?」 「沈祭酒夫人的母亲是庆丰人,这原是她母亲的嫁妆铺子。容锦阁的掌柜是个能干的,一直经营不错,一年可以挣上几百两,沈祭酒夫人便留下这间铺子,这几年容锟阁的收入更是可观。」 「我真好奇她手上究竟握有庆丰多少贵夫人的资料。」看到她的经营计划书,他很惊奇,不过这终究是纸上谈兵,成效如何有待商榷,他建议六爷不要全部一子皆随之起舞,也是基于这样的考量,可是她若将这一套用在容锦阁,她的纸上谈兵根本早就有实战经验,情况就不一样了「若是爷想要容锦阁那份资料,可以向沈姑娘开口。」 「她会给吗?」 「若是能给,沈姑娘绝对不会拒绝。 齐明聿缓缓的挑起眉,「你还真了解她。」 第十一章 齐凛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双脚不自觉的往后一退,同时机灵的指着书案上的画道:「见了沈姑娘的画,任何人都会觉得她应该有男子的失襟,爷不认为如此吗「她啊,就是个善变的小丫头!」齐明聿的口气状似不悦,低头注视画作的眼神却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齐凛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第一次不敢直视主子,感觉好像偷窥到主子的秘密——原来真如安王爷所言,爷看上沈姑娘了。 「以后不必盯着她了。」虽然对她还是有许多不解,但他可以肯定这丫头不会对他们造成危险。 这让齐凛松了一口气,赶紧应声退了出去。 许久,齐明聿终于将画作收起来,放进匣子里面。 签了契约,交出酿酒的方子和手上酿好的葡萄酒,成了合作伙伴,沈云锦很狗腿的摆了一桌席面宴请两位爷,而她终于见到六爷的夫人——一个水做的女人,难怪六爷平日老是将夫人藏起来。 饱餐一顿,周皓平又有新想法了,「沈姑娘可曾想过开酒楼?」 「我只是嘴馋,想满足自个儿的口腹之欲,闲着无聊琢磨一些新鲜的吃食,哪有本事开酒楼?」 虽然拥有现代渴望自由的灵魂,沈云锦却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她不是出身在商户,而是官家千金,出入不方便,能照顾得了容锦阁,还是因为这是娘亲的嫁妆铺子,有娘亲掩护,她还能插手,若想越过界,这可就难了。 再说了,她也不是真正的厨师,没心思成日琢磨新食谱,还不如用现有的食谱跟酒楼的掌柜建立关系,正因为如此,上回她对知道利用安王之名赶走庆丰知府之子。 「真是难得。」齐明聿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谦虚。 沈云锦又生出那种想扑过去咬人的念头了,他不吐槽自己会少一块肉吗? 齐明聿无辜的对她撇嘴,不对吗?明明有开酒楼的本事,却自谦没有,这与她一贯的狂妄根本背道而驰。 沈云锦不服气的龇牙咧嘴,她是有见识,并非没常识,单凭食谱如何能开酒楼齐明聿见状勾唇一笑,终于有了小丫头该有的孩子气,真是可爱! 沈云锦觉得自个儿被电到了,整个人酥酥麻麻的……这个男人真是太邪恶了,又在施展美男计! 齐明聿无法抑制的唇角上扬,因为感觉到某人恨不得扑过来咬他……他突然很好奇被她咬一口的滋味。 周皓平在一旁看得瞳目结舌、无比欢快,这两人你来我往,充满火花,若说他们之间没点意思,他绝对不信。 只是火花滋滋作响,很容易檫枪走火,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乐趣变成麻烦?他还是别放任下去,赶紧出声道:「真是可惜,我有一间酒楼,我很想跟沈姑娘合作。」 「六爷有一间酒楼?」沈云锦有点意外,六爷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不像是喜欢在钱财里面打滚的人,虽然开酒庄他也凑了一脚,可是感觉像在凑热闹。 「沈姑娘去过陈记酒楼吗?我是陈记酒楼真正的东家。」 沈云锦怔愣了下,原来他就是庆丰府的福星——安王!她早该想到了,虽然为人宽和,却藏不住出身赋予他髙髙在上的气度,而庆丰府里符含这样形象的人也只有安王了。 「我认识陈掌柜。」她从陈掌柜那儿得到不少关于安王的资讯。 「是吗?」 「虽然我不能跟六爷合作,但是我可以将手上的食谱送给六爷,不过,我想请六爷帮一个忙。」 「你说说看。」 「我告诉过六爷,过年前我会回京,我母亲名下有一间铺子容锦阁,我想在京城也开一间容锦阁。」 「我能为沈姑娘做什么?」 「我知道在京城开一间铺子不容易,得先有银子,再来是有好地段的铺子,更重要的是还要有人脉。」说白了,她需要强而有力的靠山。 「若想在京城开铺子,齐爷比我更有本事。」周皓平转头看着齐明聿。 「我在京城的根基不如齐爷。」他也想接下此事,不过镇国公府在京城说起来是个空壳子,齐家人如今全在西北。 「过去你的根基确实不如我,可是以后就难说了。」皇兄明摆着要提拨他。 齐明聿当然知道他话中含意,皇上想将他留在京城的心思众人皆知,如今朝廷可以说是三派鼎立——大皇子一派,四皇子一派,还有皇上一派。大皇子占长,四皇子的生母身分最为尊贵,可是如今不过十岁,至于皇上,态度不明,然而细细琢磨,又隐隐约约可以窥出皇上属意的人是二皇子。 原本三足鼎立的情况很稳定,可是就在前年,皇上御驾亲征讨伐北夷,一场胜仗教大周百姓髙呼皇上威武,然而他一回京就病倒了。 皇上在武艺并非特别有天分,可是为了承继大统,他只能进入战场拚搏,身子难免受了亏损,而此次战役将皇上的旧伤全勾了出来,如今一到冬日,皇上就受不得一点风寒,可是这种情况下,皇上依旧不在立太子一事上表明态度,这使得原本中立的臣子按捺不住想选边靠拢,三足鼎立渐渐失衡,此时他若待在京城,守在皇上身边,中立的臣子就不敢轻举妄动,另外两派也不会贸然釆取行动。 总之,他留在京城是必然之势,而且很可能接管禁卫军,如此一来,他在京中的势还真的会超过安王。 「沈姑娘何时回京?」 「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我们会回京过年。」 「好,在这之前,我会将此事办妥。 一怔,沈云锦没想到齐明聿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他不是喜欢跟她过不去吗? 「我可以要京城容锦阁的两成股吗?铺子由我提供,与庆丰的容锦阁一样三是楼,还有,将来你有任何需要,我负责出面处置,如何?」 回过神来,沈云锦连忙道:「不急,此事还没跟我娘商量。」 「你决定了,再知会我一声。」 「可以给我笔墨纸砚吗?我先给将食谱交给六爷。」 「这事不急,待你决定了再交出食谱就可以了。」 周皓平连忙点头附和,「是啊,不急,你又不会跑掉。」 沈云锦解决了最烦恼的事,心情一好,脸上的笑容变得欢快而灿烂,还起身恭敬的给两位爷行礼,「谢谢六爷和齐爷相助。」 齐明聿的眼睛一闪,原来这丫头笑起来可以教百花尽都失色。 沈云锦的目光不自觉的对上齐明聿,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就想闪人,便匆匆告辞离开。 「这丫头太随兴了,老是说走就走。」齐明聿嘀咕了一句,见周皓平没有反应,才意识到自个儿被人家当成「猎物」盯上了。「六爷有话何妨直说。」 周皓平嘿嘿嘿的一笑,「你何时变得如此好商量?」 「六爷的酒楼我要一半。」齐明聿可是有备而来。 周皓平瞬间变脸,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我的酒楼已经是庆丰最顶尖的。」 换言之,无他这位英雄用武之地,这小子怎敢觊觎他的酒楼? 「我会将六爷的酒楼开遍大周,而不是困在庆丰。」 「哼」了一声,周皓平可不领情,「我很乐于困在庆丰,为何要开遍大周?」 「六婶有孕了是吗?」没有子嗣,安王可以浑浑噩噩过日子,可是有了子嗣,就不能不为孩子寻一条出路。 周皓平惊愕的张着嘴巴。 「我如何知道是吗?」齐明聿的语气充满不屑,「这是因为六爷将六婶藏得太深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六婶不宜见人吗?今日与沈姑娘正式有了合作关系,为了展现诚意和亲近之意,六爷不得不让六婶出来见人,可是太后去御花园也用不着跟着一串尾巴,见到六婶的阵杖,我还会猜不出来怎么回事吗?」 周皓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兄会让这小子来这儿不是没有道理。 「六爷放心,我绝对有本事将六爷的酒楼开遍大周。」 「若是你没本事,西戎的铁骑岂会忌惮于你。」 「这不过证明我在战场上有本事。」 「若你只是在战场上有本事,那一位会将你召回京吗?」 「六爷信得过我,我们就合作吧。」 周皓平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也要得太狠了。」 第十二章 「有了一半我好做事。」他底下有很多伤兵要安排,没有主导权,他如何安插周皓平从来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一半就一半,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事,他不是在说沈云锦的事,为何变成他的酒楼? 「六婶有孕在身,六爷还是多陪陪她。」齐明聿起身走人。 周皓平顿时呆若木鸡,好像被耍了……他突然有一种很深的体会,这小子何止狠,还是一只千年狐狸! 沈云锦要求容锦阁掌柜每月都要送客人的资料册子过来,而她也总是不厌其烦的从头看一遍,对她来说,感觉很像在看八卦,挺有意思的。没法子,这时代的娱乐太少了,只能在生活周遭寻找乐趣。 看着看着,沈云锦的神情转为凝重,不自觉的举起手抚着下巴,陷入沉思紫燕端着绿豆汤走进来,见到沈云锦紧蹙着眉,不由得担心的问:「姑娘,怎么了?」 沈云锦完全没有反应,紫燕不禁慌了,放下托盘后用力摇晃着她,「姑娘别吓我。」 沈云锦惊吓的回过神,连忙喊道:「紫燕,别晃了,你家姑娘骨头都散了。」 紫燕小心翼翼看着沈云锦,「姑娘真的没事?」 「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松了一口气,紫燕盛了一碗绿豆汤给沈云锦,见她喝下,忍不住抱怨道:「姑娘别乱吓人,我以为姑娘又回到四年前,当时姑娘都不理人。」 当时刚刚穿越来,她都还没将脑海中支离破碎的画面整理出来,哪有心情理人? 沈云锦放下手上的册子,教人摸不着头脑的问:「我与两位哥哥感情好吗?」 「姑娘忘了两位少爷吗?」 「不是忘了,只是记忆不全。」 这不就是忘了吗?紫燕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回道:「姑娘和两位少爷的感情很好,特别是二少爷。」 「我亲大哥?」 「是,姑娘从小就喜欢黏着二少爷,府里姑娘都喊二少爷‘二哥’,唯有你喜欢喊‘大哥哥’,可能是二少爷年长姑娘八岁,对姑娘很有耐性,听说姑娘的字也是二少爷一笔一画教的。」 「我们会不会常常关在房里说悄悄话?」 「当然不会,二少爷和姑娘都是最懂规矩礼仪的人。」 沈云锦不以为然的嘴唇抽动了一下,「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过了七岁之后,男女不宜独处,即使是兄妹也会尽可能避免。」 「我听娘亲说,庆丰靠近南吴,因此民风开放,兄妹关在房里说悄悄活应该不会遭人非议不懂规矩礼伏吧?」 「庆丰确实民风开放,但也只限于男女在园子或林中独处说活,不会令人大惊小怪,招来闲言闲语,若是刻意关在房里说悄悄话,还是会引人非议。」 「如此说来,若非有不可见人之事,男女不会独处一室,免得落人话柄,是吗?」 「这是当然。」 「所以,见到男女刻意关起门来独处,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你首先的想到的是——他们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是吗?」 「当然,好姑娘不会跟男子独处一室。」顿了一下,紫燕显然想到什么事,紧张的扯住沈云锦的衣袖,「姑娘可别乱来沈云锦一时反应不过来,两眼茫然的看着紫燕,「乱来?」 「齐公子是不是约了姑娘私下见面?」 怔愣了下,沈云锦惊愕的瞪大眼睛,「什么?」 「姑娘绝不可以答应跟齐公子私下见面,姑娘一定要小心齐公子。」 沈云锦觉得脑袋瓜一定被什么东西砸到了,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下意识的脱口问:「为何?」 「齐公子对姑娘心怀不轨。」 沈云锦眨了眨眼睛,接着爆笑出声,哈哈哈……她笑得双手抱着吐子。 见状,紫燕不悦的嘟着嘴,「姑娘,我不是在说笑,难道姑娘感觉不出来吗?齐公子对姑娘的态度与别人不同。」 沈云锦赶紧收起笑声,很认真的想了又想,点头道:「确实不同,特别刁难,根本是看我不顺眼。但是我倒是可以理解,寻常的姑娘见到他肯定怕得要死,而我完全没将他放在眠里,他能够不呕吗?见到我当然是绞尽脑汁地跟我过不去。」 紫燕用力揺揺头,「不是,齐公子总是冷冰冰的髙不可攀,可是面对姑娘时,就会变得特别有生气。」 「他哪有冷冰冰的髙不可攀,他根本是个没表情的人好吗?」套一句她在现代听过的名词,他应该是「面瘫」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公子一见到姑娘,就好像死人突然活过来……」 「这个形容真是太贴切了!」沈云锦赞赏的竖起大拇指,不过,她还是有话要说,「可是,这不是因为他对我心怀不轨,而是因为我有激怒他的本事。」 「不是……」 沈云锦索性伸手堵住紫燕的嘴巴,「你别担心,他绝不是登徒子。」 不知道六爷的身分之前,她就猜想过他们应该是京中权贵子弟,如今更确定了,齐爷绝对是非凡人物,要不他不会在六爷面前如此随心所欲。 总之,一个局商在上的贵公子看不上她这样的野丫头。 紫燕也认同齐爷不是登徒子,然而,他对姑娘心怀不轨也是事实。拉开主子的手,她不厌其烦的重申道:「姑娘还是小心一点。」 「好好好,我会小心,若是他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就一脚踢扁他!」 为了证明自个儿不是随便说说,沈云锦举起右脚踹了出去,紫燕见了两眼暴凸。 「姑娘!」 沈云锦不好意思的笑笑,「别紧张,我只是想表达自己不会傻傻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你家姑娘可是千金之躯,当然不会做出如此粗鄙的举动。」 姑娘刚刚不就做出这样的举动吗?紫燕决定不浪费口舌在这上头,这会儿姑娘答应自己,事到临头的时候她什么都忘了,全凭感情用事。 「姑娘要时时记住自个儿是千金之躯前面那句就够了,干么还补上后面那一句?沈云锦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对你家姑娘有点信心吗?我看起来是那么笨的人吗?」 「姑娘是聪明人,可是夫人常说,聪明人往往被聪明误。」 半晌,沈云锦闷闷的挤出一句,「这句话你记得可真清楚。」 「夫人的话对姑娘最管用了。」 沈云锦乖乖闭上嘴巴,说真格的,有时候她挺怕这个丫头,对于坚持的事,她的固执程度远远在她之上。 【第五章 来庆丰的目的】 当沈云锦看着容锦阁掌柜送来的资料,周皓平也正看着临掌柜送来的资料,还特别挑出庆丰知府那一本册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听听,这可有趣了,张毅山竟然是个惧内的,后宅连个小妾都没有。」 周皓平不懂八卦这个词,但很显然他看这种资料的心态与沈云锦相同。 齐明聿正拉着齐白下棋。对周皓平手上的资料,他没多大兴趣,因为齐凛和齐越闲着时还是会四处吃吃喝喝,他掌握的消息不见得少于陈掌柜送来的资料,只是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有意思的消息。 「惧内?」他放下手上的棋子,抬头看着周暗平。 「是啊,难以相信,我看他是个有魄力的,庆丰府在他治理下百业兴隆。」 齐明聿轻扯了一下唇角,不以为然的道:「我爹连个通房都没有,可是上了战场,他是最狠的。还有,六爷也没有小妾,难道六爷认为自个儿没魄力吗?」 顿了一下,周皓平干笑了几声,赶紧改口,「惧内是惧内,魄力是魄力。」 齐明聿命齐白将棋盘收好,接下何升机警的送过来的茶盏,细细品尝,不疾不徐的道:「说吧,那一位让我来这儿的原因是什么?」 「嗄?」 齐明聿斜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个傻的,六爷三番两次暗示,我还会看不出来六爷的目的何在吗?」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周皓平的话很喜欢绕着庆丰知府打转,再从他先前露出来的口风,稍彻琢磨一下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不过他不急,就等安王自个儿开口,可是这位王爷显然得了皇令,必须等他先开口,既然如此,他也不好继续装咙作哑,看王爷绞尽脑汁地引他开口,也是很累人的。 第十三章 虽然皇兄很确定齐明聿一定会察觉到自个儿被算计了,可是这些日子他每每暗示,这个小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急得他真想开口骂一声「笨蛋」,没想到人家早有察觉,不过是想让他自己开口。 周皓平傻笑的搔了搔头,「没错,皇兄知道你不愿意娶他的女儿,故意装模作样地误导你,想要逼你闹点什么事,以便寻机将你扔到我这儿来,果然,你就在妓馆上演了一出掐花魁的戏码。」 「重点,那一位要我来这儿的目的周皓平的神情转为严肃,「这事说起来巧合,今年年初我在庆丰意外瞧见一个人——我二皇兄瑞王。」 「六爷确定见到的是活人,不是死人周皓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还有心情说笑?!虽然他那张脸还是没表情。 「我是指,六爷见到的当然是活人,可是,真的是六爷以为的该死掉的人?这么多年了,六爷如何能够认出一个死人?」齐明聿不过是提出合理的怀疑,死人比活人更容易教人造忘,六爷是如何认出来,又是如何确定? 为左耳的胎记,二皇兄左耳有块很明显的胎记,一般人会想方设法隐藏,他偏偏喜欢戴耳铛。」 「原来如此。」 「当初瑞王府被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世人皆以为是父皇暗中痛下杀手,不想留下这个逆子,可是清楚内幕的人都知道,当时父皇已经病入膏肓,经常陷入昏迷,哪有心思下这种指示,更别说父皇还当着左右丞相面前要求大皇兄善待二皇兄。 所以,我们肯定瑞王府的那把火是自导自演,是为了让二皇兄脱身离京。」 齐明聿没有怀疑的点点头,先皇确实做不来杀了骨肉这种事,而当今皇上不是笨蛋,犯不着在那个时间点做出这样的事「那一位应该暗中找寻瑞王的下落吧?」 「这是当然,大皇兄继位之后,我们也没放弃寻找二皇兄的下落,可是一无所获,因此我们猜想二皇兄去了南吴。」 「天髙皇帝远,那儿最适含藏身吗「不是,南吴的太后和宜妃是金兰之交。」 南吴的太后原是大周宗室之女,因为南吴请求联姻,先皇便从宗室之中挑了一个姑娘封了公主,送去南吴和亲,而宜妃是瑞王的生母。 「那一位让六爷守在庆丰盯着南吴,目的是为了瑞王?」齐明聿一直不解皇上为何将安王放在庆丰府,安王不是将才,也不是谋士,安王唯一的优点是令人安心,如今终于明白了,能够认出瑞王的人也只有自个儿的兄弟。 周皓平点头道:「皇兄确实有此用意。当初父皇为了保住二皇兄,掩盖二皇兄谋逆之事,并未大肆追杀附逆二皇兄的党羽。虽然皇兄继位之后,拨除不少二皇兄的人,不过这只是我们掌握到的名单,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名单。皇兄为了阻止二皇兄联络这些人兴风作浪,因此安排我守在庆丰盯着南吴。」 「若是六爷真的没有错看,瑞王胆敢在庆丰行走,就表示他在庆丰有所依杖,因此六爷怀疑张毅山是瑞王的人。」 「庆丰紧邻南吴,这儿的官都是皇兄再三查过才派来的。」换言之,不能保证清廉,至少可以保证与瑞王没有关系。 「可是,六爷还是怀疑张毅山。」要不为何一直揪着人家不放? 「二皇兄经过乔装,又过了那么多年,张毅山不识他不奇怪,只是若没有倚仗,二皇兄不会肆无忌惮在大周的土地上开玉石铺子。」 「玉石铺子?」 「那是一间很小的铺子,我无意间发现的,那儿的玉石都是最顶尖的,我起了好奇心,仔细一查,发现有南吴商人的影子,子是每隔十日左右去一趟,因此发现二皇兄的行踪。」齐明聿明白了,「若说他没有跟官府勾结,不至于有胆子在这儿开玉石铺子。」 「正是如此,所以张毅山无论是否知道二皇兄的存在,他在此事上头只怕难以撇得一干二净。」 没错,即便张毅山与瑞王一点关系也没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有包庇之嫌。 齐明聿细细琢磨一番,道:「六爷想必一直派人盯着玉石铺子吧?」 「我不敢盯得太紧了,只是安排暗卫一段时日上玉石铺子附近转转,可是如今进出那儿的连个南吴商贯也没有,二皇兄的线索可以说是完全断了。」周皓平忍不住苦笑,发现二皇兄时,他以为自个儿不露痕迹,看来早就落入二皇兄眼中。 「若非担心打草惊铊,我想瑞王早就将玉石铺子收了,六爷不必再浪费心思在那间铺子上头了。」 「我知道,二皇兄的警觉性向来很髙,可是教我放弃玉石铺子这条线索,我又很舍不得。」周皓平瞬间成了天真无邪的小绵羊,祈求的看着齐明聿,盼他收回提议。他可以不必管这个小子,可是皇兄有令,此事说开了就交由齐明聿主导。 「六爷对自个儿的人有信心,自认为可以不动声色,无可厚非,可是至少要确定人家的本事在你之下。」换言之,六爷别太小瞧人了,死人之所以敢活过来,是因为人家有备而来。 「你认为二皇兄还在庆丰吗?」 「我若是瑞王,就会安安稳稳地待在这儿,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为安全,不过暂时隐忍不动就是了。再说了,瑞王为何出现在此?想必有不能不在这儿的原因,所以若非路走绝了,他当然要守在这里闻言,周皓平稍稍松了口气,「我们至少不必大海捞针地找人。」 「错了,六爷就算可以将这儿翻过来一寸一寸的找,也不见得找得到人。」 周皓平转眼蔫了,「你有什么好主意?」 「六爷对张毅山耿耿于怀,难道不是认为此事应该从他身上下手?」 「无论是谁给了二皇兄行走在庆丰之便,张毅山身为庆丰一府之首,他难辞其咎,当然要从他身上下手,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不,我认为应该从他身上下手。」 他总觉得张毅山此人透着古怪,即便张毅山跟瑞王无关,应该也可以从他身上查到有意思的线索。 周皓平开心的笑了,「太好了,我们的意见一致。」 「我先问六爷一事,上次盯着我的那些人,六爷可清楚他们的身分?」虽然他不当一回事,但他相信六爷定然暗中调查。 「我只能查到他们来自祈州,不过,除了盯着你,他们倒也没有其他行动。」 祈州?齐明聿目光一沉,「六爷还是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很可能是京中的手笔。若是如此,庆丰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闹。至于张毅山,我会处理。」 「我知道了。」周皓平不喜欢热闹,这往往有另外一是含意——麻烦,不过,如今有了齐明聿,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说起来奇怪,这个小子明明不可爱,可是单单看到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会令人安心,当然,这是因为他们站在同一边昨日紫燕还在担心,今日齐爷就约她见面,这是在做梦还是紫燕太乌鸦嘴了? 沈云锦看着手上的书信,实在很苦悯,去,还是不去?他想必不会闲着无聊约她出去吵架,应该是有事,而且是重要的事。 若是两人没有合作关系,她管他有什么重要事,如今还真是愁了,到底去不去呢? 「姑娘,绝对不可以!」紫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沈云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若是收到信你直接烧了,我不知道,这会儿根本不必考虑去或不去。」换言之,问题是她带来的,这会儿就不应该发表意见。 「奴婢不能如此。」紫燕是实诚的丫鬟,如何能隐匿或烧毁姑娘的书信? 「你不能如此,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吗?」 「孤男寡女……」 「我们又不是关在房里,更别说庆丰民风开放,不过……」他如何知道她登髙作画的地方? 「无论哪儿都不好,」顿了一下,紫燕小小声的补了一句,「齐公子太危险了。」 怔愣了下,沈云锦不太明白此话何解,「他如何危险?」 「齐公子生得俊美无双,可却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前面那句她能理解,后面那句她就迷惑了,「你如何知道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我就是看得出来。」 「好吧,我同意,可是,那又如何?我又没看上他,这与我何干?」 第十四章 紫燕顿时哑口无言。 沈云锦轻拍她的肩膀,充满怜悯的安抚道:「可怜的孩子,放轻松,你家姑娘不是不长脑子的花痴,保证齐爷对我一点杀伤为也没有。」 隔日,沈云锦天未亮就背着竹篓子去爬山作画……不是,是赴约。 沈云锦远远的就看见齐明聿,这一刻他看起来就像画中仙人,如梦似幻,难怪紫燕为了他忧忧愁愁,他真的是髙颜值的祸害,还好她已经脱离少女情怀的心境,要不恐怕逃不了美男子的诱惑。 沈云锦走到齐明聿身边,直截了当的问:「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沈姑娘令人好奇。」被识破,齐明聿回得倒很理直气壮。 「好奇我是不是妖魔鬼怪吗?」沈云锦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不甘心我比你有见识,就想给我扣上妖魔鬼怪的罪名吗?」 「你这丫头的嘴还真不是普通的刁钴「我是因人而异。」换言之,这是他自找的,岂能怪她? 「你这丫头是不是从来不吃亏?」 「这世上哪有人从来不吃亏,齐爷想必也吃过亏吧?」 「是啊,遇到你,我就一直在吃亏。」齐明聿生怕真的将沈云锦惹火了,今日会得不到他想要知道的事,于是赶紧进入主题,「容锦阁真正的当家是你吗?」 虽然她已经决定京城的容锦阁跟他合作,但是她无意坦白容锦阁实际营运状况。她眼睛微眯,冷冷的道:「你不但派人跟踪我,还调查我。」 「我们要合作做生意,我总要知道你的底细。」 她真该给他拍拍手,他总是可以让自个儿的理亏变成理所当然。没错,他们要成为合作人,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她礼尚往来地问道:「你的底细呢?」 「你可以查啊。」 这不是废话吗?明知她是闺阁千金,手上只有丫鬟婆子之类的人物,哪像他这个贵公子,明卫有,暗卫也有。 沈云锦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我手上若是有人,早就将你的底细摸清楚了。」 「你手上无人可用,可不是我的错。」他好像真的疯了,见她战斗力全开,他竟然只有一个念头——真是太可爱了! 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扑过去咬他,因为他实在让人很恼、很恼、很恼!沈云锦扬起下巴,骄傲的反击,「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齐明聿脸色微微一变,这丫头绝对有气死他的本事……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糟糕?她应该想知道他的一切,如同他很想知道她的一切…… 他不是疯了,而是病了,竟然觉得她应该在意他,这不是很可笑吗?当他学会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无视于触目惊心的惨烈,继续挥刀挣扎着活下来,他就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在意别人,也不在意别人是否在意他,如今…… 沈云锦突然感觉某人身上的怨念排山倒海而来,不自觉的往后一退,故作恶声恶气的问:「齐爷今日究竟有何指教?」 齐明聿迅速收拾思绪,冷静下来,他们之间的帐慢慢算,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应该很清楚庆丰知府张大人家的事吧?」 沈云锦瞬间明白了,「你想要容锦阁掌握到的资料?」 「对,容锦阁这三年来生意兴隆,相信握有很多资料。」 沈云锦摇了摇头,「我为何要给你「这是六爷的命今。」 沈云锦觉得很好笑,「我为何要听六爷的命今?」严格说起来,他对她而言比六爷更重要,京城的容锦阁可是要靠他。 「六爷是安王。」他相信她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点破。 「安王又如何?」 一时怔住了,齐明聿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沈云锦不屑的冷冷一笑,藉机训道:「有求于人,姿态要放低一点,像你这个样子,我就算不考虑客人理当享有保密的权利,我也很难说出口。」 客人理当享有保密的权利?这是什么玩意儿?算了,这不重要。 齐明聿语带挑衅的扬起眉,「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什么?」沈云锦差一点尖叫。 「六爷说你性子好,是个好姑娘,可是为何我看不出来?我只觉得你喜欢跟我过不去,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沈云锦气呼呼的跳脚,「明明是你喜欢跟我过不去,难道你想吸引我的注意吗「我有吗?」 「你敢说没有吗?」沈云锦咬牙咧齿,若他敢说没有,她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齐明聿挑起眉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原来我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沈云锦顿时呆若木鸡,他怎么承认了齐明聿邪魅的勾唇一笑,「看样子,你真的注意到我了。」 沈云锦感觉被一道强烈的电流袭击,瞬间回过神,慌乱之间只想赶快满足他想要知道的事,转移话题。 「张大人后宅清静,张夫人日子过得舒心极了,没什么令人特别在意的事,倒是有一件事与张大人无关,而是跟张夫人有关。」 齐明聿的心思果然立刻被转移,「张夫人?」 「张夫人有一个长兄,两人的关系比亲手足还亲密。」 「比亲手足还亲密?」 「两人会刻意屏退伺候的人独处,这不是比亲手兄还亲密吗?」 眼神一沉,齐明聿细细琢磨,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我说完了,我走了,再见。」沈云锦趁着他忙着想事情,赶紧落荒而逃。 齐明聿看着三步并成两步,恨不得化身兔子的娇人儿,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 守在百步之外的齐白不由得惊愕的瞪大眼睛,爷在笑吗?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这位沈姑娘太厉害了,竟可以将爷逗笑了,不过,究竟是哪儿触动爷,教爷破了例? 不见人影了,齐明聿终于收回视线,而齐白已经稳住心神来到他身边。 「听见了吗?」见齐白点头应是,齐明聿悠闲的迈开步伐下山,同时低声交代,「教齐凛仔细查清楚,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会如此单纯。」 三日后听了齐凛打听到的消息,齐明聿决定带着齐白夜探知府府邸,两人分开行动,一个负责前院,一个负责后宅。 齐明聿的身手在大周数一数二,耳力更是异常灵敏,百步之内的声音和气息无法对他隐藏,所以即便知府府邸戒备相当森严,他还是轻轻松松穿梭其间,然后发现一处不寻常的地方——一片深不见底的竹林。 这是前院最幽暗的地方,可是特别之处在于一个侍卫也没有,而竹林深处隐隐约约有琴声传来,他决定进入林中一探。 深入不到十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再往前走了十步,香味越来越浓,他感觉意识越来越不能集中,瞬间他反应过来,这是迷香他连忙往后撤退,可是就在此时,他彷佛听见铃铛响起的声音,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因为迷香已经吸进脑内,为了阻止自个儿在这儿晕过去,他只能用随身短刀在手肘上划一刀,将伤口凑到嘴边吸了一口,血液的味道惨杂在迷香中,再加上伤口的疼痛,他的脑子可以暂时维持清醒他记性好又谨慎,一路寻来的时候就同时安排退路,因此他很顺利的离开知府府邸,可是担心自己撑不住,他不敢留在原处等候齐白,只能自个儿先回去。 虽然出城一事事先就安排妥当,然而在半路晕倒,他也是难逃追兵——他相信铃铛声不是无端响起,后头必然有追兵,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回到庄子。 终于回到庄子,摸进房间,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的往床上一倒,一股香味钴进鼻子,他不由得蹙眉,可是来不及细想,黑暗就彻底将他淹没了。 此时在房间另一边小书房,沈云锦许久未曾如此快乐的作画,好像第一次母亲带她出去写生的心情,当时很开心,可是后来知道母亲不是想跟她一起写生,而是不得不带上她这个小跟班,开心的感觉才消失。 当她放下笔,已经过了子时,她累得直不起腰,但一看到书案上的画作——《夏日的百花盛宴》,她满意的笑了。 她伸了一下懒腰,决定先去睡觉,明日再给这幅画题字。 走出以珠帘隔开的小书房,穿过正厅、侧间,再绕过四季屏风进了内室,沈云锦打了一个哈欠扑上床…… 第十五章 咦?床上怎么有人?她走错房间了吗抬头往上看,接着往左,再往右,最后往后,这百分百是她的房间,既然如此,压在她身下的人是谁?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有看到紫燕睡在侧间的卧榻上吗? 沈云锦努力皱眉回想,可是下一刻突然回过神,自嘲的拍了一下脑袋瓜,真是傻了,看一眼身下的人不就知道是谁了吗坐直身子,她低头一看,不由自主地「啊」一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可是太吃惊了,动作太大,害她滚下床,撞到小櫈子,发出一声巨响。 过了一会儿,紫燕慌张的声音从侧间传进来,「姑娘,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东西,摔了一跋。」 沈云锦赶紧起身跑到屏风旁边,免得紫燕一急跑进来。她下了禁令,亥时之后紫燕不准进入内室,这原是希望她这个现代夜猫子不要影响紫燕的作息,可紫燕终究是丫鬟,若她发生什么状况,第一个反应还是先冲到她身边。 「姑娘受伤了吗?」紫燕睡眼惺忪的边打哈欠,边上下查看沈云锦。 「没有,只是屁股摔疼了。」沈云锦敷衍的揉一下屁股。 「我看看,给姑娘擦药酒。」 「没这么严重。」沈云锦将紫燕推回侧间,「好啦,你去睡觉。」 「姑娘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你家姑娘皮很厚。」 「姑娘确实皮很厚。」 尽管是事实,还是她自己先说出口的话,可是出自于他人之口,感觉就不一样了。沈云锦懊恼的瞪了紫燕一眼,没好气的道:「赶紧睡觉。」 紫燕缩进被子,讨好的对着沈云锦一笑,闭上眼睛同时道:「我睡觉了,姑娘也赶紧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我知道。」沈云锦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内室,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跑到我床上?而且……」 她试探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齐明聿的脸,果然完全没有动静,根本睡死了,换言之,她就是泼他一盆冷水,他也不见得会醒过来,所以她不可能不动声色地教他从这儿滚出去。 紧抿着嘴,沈云锦走过来走过去,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他被人家迷昏了,问题是,谁将他扔到这儿? 他的仇人,或是她的仇人?这个男人肯定有仇人,不过,他的仇人应该是将他扮进河里淹死,而她在此四年没有跟人结仇,不会有人会丢个男人来诬蔑她。 沈云锦揺摇头,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唱了这么一出戏,目的何在? 只是这会儿心急也没用,她还是先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隐藏他。 她从箱笼找出毯子铺在床边的地上,脱掉鞋子,坐在毯子上。 这么一个大男人如何藏得住?她看过来看过去,想不出一个好主意,索性先将他塞进被子里,至少有人进来的时候不会一眼就看见他。 可是没想到看起来书生型的男人重得像铅块似的,还有,他竟然还受伤……她的头越来越痛了,但又不能放着不管,只好先替他处理、包扎伤口,接着使尽吃奶的力气将他掩饰在被子下。 累死她了!她觉得自个儿已经成了一摊烂泥,只能趴在床边,很不巧,目光正好对上他的脸。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叹气,「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长的,明明生得俟美非凡,为何嘴巴如此令人讨厌?」 沈云锦打了一个哈欠,再也抗拒不了一身的疲惫,闭上眼睛。 【第六章 偷偷题了字】 睁开眼睛,齐明聿就意识到这儿不是自己平日应该醒来的地方,有股属子女子的香气,还是他熟悉的味道,是沈云锦的……念头一转,他就看见她了。 此时静静看着她,方知她生得美艳至极……不,他一直知道她有一张艳丽的容颜,而且性子狂妄,可是肆意随兴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符含年纪的沉稳,总之,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息,以至于旁人往往会忽略她的容貌,更好奇她这个人。 齐明聿忍不住起了玩心,用手指轻轻刷过她鼻子前面,没有反应,再来一次,还是一样,那就多来几次,这会儿终于让她懊恼的张开眼睛。 「紫燕,别玩了……」 不是紫燕……沈云锦怔愣地对着齐明聿眨了眨眼睛,思绪渐渐清明,昨晚的事终于回到脑子,她恨恨的咬牙切齿,「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岂是如此短命之人?」明明遭人怒目相对,他却觉得很欢喜。看样子,他真的病得很严重。 沈云锦语带嘲弄的一笑,「是啊,祸害总是特别长命。」 「我们正好一起作伴。」 沈云锦怔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看你也是祸害,我们是半斤八两。」 「谁跟你半斤八两?」沈云锦气得准备扑过去吹人了。 「姑娘醒了吗?」紫燕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丫头怎么挑在这个时候醒来……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会儿我再跟你算帐。」 沈云锦低声交代不够,还用眼神警告齐明聿别乱来,然后赶紧爬起来,因为趴了一夜,手脚变得不听使唤,走起路来歪七扭八,可是这会儿管不了这么多,快步绕过屏风走进侧间,赶在紫燕下榻之前堵人。 「紫燕,我咋晚没睡好,想多睡一会儿,你告诉娘,今日我不想去承恩寺。」 每月月初,承恩寺山下都有市集,相当热闹,沈母便利用这日带女儿上承恩寺祈福,顺道逛市集。 「姑娘昨夜没换寝衣安置吗?」紫燕刚刚醒来,原本还两眼惺忪,可是一看到沈云锦衣服皱巴巴的,吓得瞬间清醒过来「……太累了,忘了。」沈云锦敷衍的拉了一下衣服。 「姑娘还恨不得不穿衣服睡觉,怎么可能忘了?」 「人难免有无法控制的情况。」这个时代严重缺乏隐私,她如何敢光着身子睡觉? 闻言,紫燕更担心了。 「姑娘还好吗?」自从姑娘赴了齐公子之约回来,经常心神不宁,老是忘东忘西,也不知齐公子跟姑娘说了什么,害姑娘失了魂……那日她应该坚持跟在姑娘身边,而不是远远看着。 「不过是忘了更换寝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云锦觉得很好笑。 紫燕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语带指控的提醒道:「当初姑娘为了做出满意的寝衣,寻遍庆丰所有的布庄,后来我们去祈州探望舅老爷,姑娘也将那儿的布庄走访一遍,难道姑娘都忘了吗?」 沈云锦张着嘴半晌,呐呐的道:「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这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情。」 沈云锦忍不住恼怒的磨牙,「你家姑娘不记得的事,你干啥记得如此清楚?」 「不是姑娘再三叮咐我要长记性吗?为此,我还待地将姑娘交代的事——记下,就怕自个儿忘了。」 紫燕真的很实城,姑娘说一,她绝不会有二,除非违背夫人指示,没法子,谁教姑娘跟她一样都是从夫人那儿领月钱的。 沈云锦终于体会到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是什么滋味了,恨啊,为了将紫燕调教成一个好帮手,她将紫燕当成学生教育,可是教着教着,紫燕骨子里的奴性没有消失不见,耍嘴皮子的功力却见长,套一句娘亲的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主子若被丫鬟气死了,那只能怪主子自找苦吃。 「姑娘,我还是赶紧帮你更衣,今日要去承恩寺。」紫燕哪会在乎沈云锦内心纠结的感慨,只想尽快将主子收拾漂亮整齐了,要不万一不小心教夫人瞧见,又要唠叨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想多睡一会儿,你去告诉我娘,今日不去了。」 「不行,今日非去不可。」 「为何今日非去不可?」 「夫人要带姑娘回京了,以后再也没机会陪姑娘逛市集了。」 「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才会回去吗?」 「接下来要开始收拾箱笼,还要给府里的主子们——挑选礼物,不便再去承恩寺。」 「这也用不着好几个月。」 「夫人喜欢早早做好准备。」 沈云锦懂了,虽然父亲来信只道接她们进京过年,但是并未言明哪一日,这就表示随时都有可能,娘亲当然盼着父亲早一点派人过来接她们,可这根本是白费心思,说不定父亲腊月之前才会派人接她们回京。 第十六章 「好啦,你去告诉娘亲,我晚一个时辰去找她,教她不必等我用早膳。」沈云锦半拉半推的将紫燕送到房门口。 「我先伺候姑娘梳洗。」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自个儿来就可以了,还有,帮我准备几样糕点带着。」 沈云锦将紫燕推出去,赶紧关上房门,跑回内室,见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一怔,「咦?走了吗?难道是怕我跟他算帐,赶紧逃跑?他以为昨晚顺利进来,今日就能顺利离开吗?万一走错地方,遇到常庄头养的那几只狠犬,他就死定算了,他若是被狠犬追着跑,那也是他自找的,与她无关,不过,她还是仔仔细细寻了一圈,只差柜子和箱笼没打开来看,确定没人,才迳自去更衣梳洗,给自己梳了一个元宝髻后,便赶紧出门与娘亲会合。 房门一关,齐明聿从梁上飞身落地。 这丫头警觉性很髙,可惜忘了抬头往上看,当然没发现他还在房里。 一想到她们主仆之间的对话,他就忍不住想笑,还好她的丫鬟在外人面前嘴巴比蚌壳还紧,要不她的底细早被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想不动声色离开还真不容易,只能待齐白从他昨夜沿路留下的记号寻到这儿——虽然中了迷药,但是出于本能,他会随手留下记号,不过相当紊乱,齐白要费点心思才会察觉他走错庄子了。 眼前的情况有点荒唐,然而略微一想,他就弄清楚为何身在此处,右边转成了左边,而两个庄子的格局相同,沈云锦住的院子又跟他同一处,他就上了她的床。 昨晚她肯定吓坏了,可是……齐明聿低头看着手上的包扎,唇角不由得上扬,这丫头嘴巴习钴,却是个心软的。 如今出不去,齐明聿不自觉的四下打量,尽管这样的行为很失礼,他却情难自已,可以窥探她的感觉令他心动。 从内室一路看到了小书房,小书房明显比其他地方更「热闹」,书册四处堆叠,而最先进入眼中的是摊在书案上的画作。 这幅画可以说是夏日的娇花宴,栩栩如生,依稀可以闻到随风送来的香气,最特别的是,每一种花卉都有十种风情,细腻得教人惊艳。 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添水磨墨,然后拿笔蘸墨,在空白处写下——夏日宴,群芳娇。 斗奇妍,舞艳姿。 娇姑娘,芳何在? 万紫千红中。 细细品味一番,他觉得很满意,同时有一种恶作剧之后的快感,真好奇她见了有何反应,会气炸了吗?她没将这幅画揉成一团扔了,想必是得意之作,如今他在上头留下字迹,她要如何处置? 放下笔,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挂在墙上的画,仔细一看,应该是从某个小山肢腕瞰山下的农庄景色,看似平凡,却透着一股大气。 这时突然传来鸟鸣,是熟悉的节奏,齐明聿迅速收回视线,赶紧走向窗边,推开窗子,果然是齐白找来了。 虽然舍不得离开,但他也不敢逗留,忙不迭的翻过窗子,跟着齐白走了。 一想到那位面瘫的齐爷会被几只狠犬追着跑,沈云锦担心的同时又觉得好笑,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没表情吗? 无论有没有表情,她肯定那画面绝对经典,不过,若是不幸被逮到了,他会不会牵扯出她?因为他莫名其妙出现,她一夜没睡好,她也是个受害者,他可别赖在她头上。 可是,她越想越不安,若他为了自保将她拖下水,如何是好? 她想快一点回庄子,确定他是否安全离开了……一个没留神,她一脚踩空,从阶梯上摔下来,正好滚到某人面前。 沈云锦完全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只觉得这个脸丢大了,真恨不得能消失不见。 沈云锦别别扭扭的抬起头,目光先落在对方腰上的玉佩,感觉似曾相识,她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继续往上迎向对方的注视,是个中年僧人,不过,她觉得称一声美大叔更为贴切,因为看到他的帅脸,很容易忘了他剌光头。 「师父,不好意思,教您见笑了。」 她试图挤出笑容,试图减缓继尬,可是很奇怪,声音明明很温和的僧人目光透着冷冷的寒意,而他身后的两名僧人看起来更是怪里怪气,眼神锐利得让人想直接晕过去算了。这时紫燕已经回神的冲过来,一边喊对不起,一边搀扶沈云锦赶紧走人。 「姑娘怎么滚下来,吓死我了?」 「我也吓了一跳,真是丢死人了。」 沈云锦感觉心跳得很快,可是她的脚步不敢太快了,就怕泄露她此刻的心情,是说因为扭到脚,她再心急也走不快就是。 「姑娘也知道丢人。」 「你家姑娘又不是没脑子,哪会不知道丢人……你慢点,没见到我扭到脚吗?!」 紫燕觉得很委屈,平日走路不就是这样子,哪有很快?可是一想到她没有及时拉住姑娘,以至于教姑娘摔下来扭到脚,她不但不敢反驳,还要好声好气的说:「夫人应该在马车上等很久了。」 「不是约好一个时辰吗?」她一直惦记着那位麻烦人物,无心跟娘亲进承恩寺祈福,正好见到寺旁有一片栀子花园,索性藉口赏花,跟娘亲约好一个时辰后会合。 「早就过了一个时辰了。」 「你若是觉得太慢了,你背我好了。」 紫燕闭上嘴巴了,虽然她身子比姑娘壮实,但是矮了姑娘半颗头,她可背不动姑娘。 此时沈云锦也松了口气,因为杀气不见了,她真的吓到了,莫名的觉得离死亡如此靠近,而她甚至不清楚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是江洋大盗,藏匿大此,生怕被她认出来,便想杀她灭口?若是如此,她的危机是不是还没有解除?她要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万一人家暗中派人盯着她,发觉她有什么告密举止,她可能就莫名其妙的小命休矣…… 上了马车,张如歆知道女儿从阶梯上摔下来,担心的道:「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为何今儿个总是魂不守舍?」 吁了一口气,沈云锦搔了搔头道:「我在想事情嘛。」 「何事?」 「我想在京城开一间容锦阁。」 「不可能,我们哪有本事在京城开容锦阁?」 虽然张如歆只知道每年从铺子得到一笔收益,对经营什么的一窍不通,但也不是不清楚在外行走艰难,容锦阁是她娘亲手上最值钱的铺子,从前为了经营容锦阁也费了很多心思,当然,自己女儿在这方面的本事显然更胜于她娘亲,然而京城不是庆丰府,在那儿做生意,不但要有银子当资本,更要有人脉和靠山。 「娘亲放心,这事交给我。」沈云锦很有气魄的拍着胸口道。 「娘亲知道你有本事,这三年来容锦阁在你的主事下收益翻了数倍,可是在京城开铺子并非你以为的如此容易,何况娘亲手上的现银也未必买得起一间铺子。」 「娘亲可知道我们隔壁的庄子住了谁「不是京中来的大户人家吗?」 「不只是大户人家,还是皇亲国戚,是安王。」 张如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什么?」 「安王和安王妃为人低调,不喜欢张扬,这也是为何他们在隔壁的庄子住了那么久,娘亲却不曾见过他们。」 张如歆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沈云锦用力点点头,「娘亲相信我有本事在京城开容锦阁了吧?」 「他们愿意帮你?」 「我舍了两成收益换来一间铺子,还有靠山和人脉。」只是,她合作的对象并非娘亲以为的安王夫妇。 太震惊了,张如歆久久无法言语。 「娘亲,文定侯府迟早要分家,我们是二房,能分得的不多,父亲不过是国子监祭酒,地位看似崇髙,却连油渣都没有,将来两位哥哥还要娶妻,我们好歹要置办一间四进的宅子,两位嫂子若多生几个的话房子才够住,我们身上岂能没有银子?」 根据她得到的资讯,文定侯府早就落入二流权贵的等级,换言之并没什么权势,子孙又偏爱走清贵的文官路线,很难发大财。 闻言,张如歆忍不住皱眉,「你这丫头说话乱七八糟。」 「这不是事实吗?」 是啊,这是事实,张如歆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可不能忘了分寸,免得落人话柄。」 第十七章 沈云锦欢喜的点头应是,可是一想到那位合作人,不知此时他是否顺利脱身,她的心情又开始七上八下。 待到熬到回了庄子,见庄子里一如往常的平静祥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真正的噩梦在后头等着。 看到许久未有的满意作品上留下某人的手笔,沈云锦差一点失声尖叫,这个可恶的男人,见到他她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姑娘,这字体就是章草吗?」紫燕稀奇的瞪大眼睛,姑娘不是老嚷着学不来吗? 半晌,沈云锦僵硬的点点头,心想这幅画要如何处置,扔了吗?好久才得了这么一幅满意的作品,扔了心会痛,可是若教人发现,那还得了? 「姑娘真的太厉害了!」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她真是闷爆了。 紫燕觉得很困惑,「不久前还听姑娘嚷着章草太难了,如今已经可以写出如此漂莫的章草,这不是很厉害吗?」 「若是我有心,只怕写不出比这个还漂亮的章草吗?」若非近来忙于生财大计,无心在这上头花心思,她哪会练不来草书? 紫燕迷糊了,为何姑娘话中之意好像这上头的字与她无关? 「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写出更漂亮的章草!」沈云锦的斗志被点燃了。 紫燕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好像哪儿不对,可是,究竟哪儿不对? 「你出去,我要练字。」沈云锦将画收起来,铺上纸,取出字帖来临摹。 「姑娘,你还好吗?」紫燕已经管不了如今是什么状况,只担心姑娘中邪了。 「你家姑娘好得很,出去。」 紫燕一副不想走的样子,沈云锦索性将她推出去,房门一关,全心全心投入练字。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超越那个可恶的男人! 齐明聿一想到沈云锦见到他在画上题字会气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忍不住心情愉悦的唇角上扬。 「昨晚一夜未归,今儿个看起来像只偷吃到鱼儿的猫咪,这是怎么回事?」 周皓平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目中最今他期待的就是——齐明聿中的迷药半路发作,他晕过去了,幸逢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相救,然后早上醒来,他对恩人一见钟情……好吧,这种情节用在这个小子身上太不协调了,他绝不是那么容易动情的人,更别说他如今的心思都在隔壁庄子那个小丫头身上。 「昨晚我发现张毅山竟在自个儿府中设下迷魂阵,这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张毅山只是知府,他府内不可能有太多侍卫,以迷魂阵代替侍卫看守府邸,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六爷不是说他不缺银子吗?对子意外闯入或是初次闯入之人,迷魂阵确实有效,可是对于有意窥探的髙手,迷魂阵这样的死物就无法跟侍卫相提并论,至少侍卫一出面拦人,竹林里面的人就能听到动静,提早防备。」 「他是不缺银子养侍卫,但他的身分可不容许他过于招揺,若是有人藉此参他一本,说他有谋逆之嫌,他这个官也做到底了。」 「侍卫有明有暗,六爷暗卫的数目可不输明卫。」他自个儿的暗卫也不少,除了昨夜那种情况,考虑出动的人太多了反而会引起注意,他刻意撤掉暗卫,要不他根本没有机会走错庄子。 「这个问题暂且搁下,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件事——昨夜离开知府府邸之后,你究竟去了哪儿?」 周皓平将目光转向齐白,企图从他脸上寻找答察,不过齐白堪称齐明聿最得力的贴身侍卫,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专心的檫拭手中的剑,彷佛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与六爷无关。」 「若是你招惹了哪家姑娘,人家恐怕会找上门来,难道你不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吗?」 「这种事不会发生。」沈云锦只怕比他更害怕昨晚的事传出去。 这时一名侍卫走进院子,向两位主子行礼问安,递了一张帖子给周皓平,「秦总管派人送来给王爷。」秦总管是安王府的总管。 周皓平看了一下帖子,转给齐明聿,笑道:「昨夜你去拜访,今日人家就送帖子上门,这不是摆明了冲着你来吗?」 「看样子,有人将我在庆丰的事传出去了。」齐明聿看了帖子一眼,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六爷猜猜看,张毅山是听命于大皇子还是四皇子……不对,应该说是贤妃,如四皇子不过是贤妃手中的傀儡。 顿了一下,周皓平不解的问:「为何不是二皇子?」 「二皇子还没有实力将手伸到江南。 「我说过了,庆丰紧邻南吴,皇兄对这儿的用人特别谨慎,更别说一府之首,他的背后应该不会沾上任何一位皇子,再说了,如今皇子还未到夺嫡的关键时刻,张毅山何必急于选边站,除非是急功近利想狠狠赌上一把,或音是太笨了,可是根据我的观察,他两者皆不是。」 「若非京里有人透露消息给他,难道只是巧合?」齐明聿嘲弄的唇角一勾。 周皓平揺了揺头,「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若非巧合,六爷想必同意张毅山是从大皇子或贤妃那儿得到消息的。」 「应当如此,不过,这不表示张毅山是大皇子或贤妃的人。」 反正,周皓平相信皇兄不会犯如此大的失误,皇兄的锦衣卫不至于盯不紧几位皇子,若真有本事收拢庆丰知府,锦衣卫不可能连点蛛丝马迹都没瞧出来。 略一思忖,齐明聿就明白了,将他的消息传出来的人,也许只是暴露他的行踪,使他往后在这儿的行动变得束手束脚,如此一来,也不必派人盯着他不放。 「无论是谁传出来的,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处置此事?」 齐明聿看了一眼手上的帖子,「帖子都送来了,岂能避着不见?见了,我们才有机会探清楚他真正的底细,不是吗?」 「这倒是,可是别反过来教人家摸个底朝天。」 「我何惧之有?」 周皓平想了想,感触极深的道:「遇到你,只有吃亏的分。」 为何他不记得自个儿曾经让这位王爷吃过亏?他有幸承蒙王爷如此看重,若不找点差事给王爷干,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六爷来了庆丰好几年,可曾在王府办当花宴?」 顿了一下,周皓平惊恐的瞪大眼睛,「你要我将庆丰的达官显贵都请上门?」 齐明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六爷总不能永远将六婶藏起来,不让她见人。」 「可不是我将她藏着,是她不喜欢。」 说起来很可笑,他这位王爷都不在意自个儿的王妃是宫女出身,她却耿耿于怀,而且若非父皇给他指定的王妃在嫁过来之前忽得急病暴毙,他蒙上克妻之名,她根本没有机会成为他的王妃,又加上至今未涂给他添个一儿半女,因此她总觉王妃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六爷若是有意,六婶岂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她如今有孕在身,王府不适合宴客。」 「六婶身孕已有三个月了吧。」换言之,胎坐稳了,不会不适合宴客。 周皓平真的觉得他很不可爱,「你很清楚嘛!」 「这是习惯,六爷就别计较了。」 瞪着他半晌,周皓平还是不肯松口,「王妃胆子小,我怕她应付不来。」 「六爷不如让沈夫人和沈姑娘陪着,她们是沈祭酒的妻女,沈祭酒深受文人敬重,庆丰这些官夫人万万不敢得罪。」 周皓平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这个小子不会无缘无故将沈云锦扯进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沈祭酒将妻女丢在这儿,她们在沈祭酒心目中的分量只怕微不足道。」 「六爷难道不知道吗?沈夫人不是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而大儿子还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儒郑成的关门弟子,四年前中举之后,便跟着郑老先生四处游历,更要紧的是,这四年来沈祭酒不曾在后宅多添一个女人,谁看不出来沈祭酒有多看重沈夫人。」 当年他夜探沈云锦的时候,怀疑她中毒,便让人将此事透露给沈祭酒知晓,不久之后沈祭酒就以女儿失仪之名,让妻子陪同女儿回乡思过,并命今妻子好好管教女儿。这事表面上看起来是沈祭酒严惩妻女,可是深知内幕的他看法全然不同,沈祭酒此举恐怕是为了保全女儿,又不放心女儿单独在此,便教妻子陪在身边。 第十八章 周皓平目不转睛的直瞅着齐明聿,彷佛要将他看透了。 齐明聿忍不住蹙眉,「六爷有何指教「你如此抬举她们妻女有何目的?」 「难道六爷不认为这是最好的做法吗?你们两家比邻而居,由她们陪同六婶不是最恰当的吗?」 「我就不相信你没有私心。」 「六爷还是将心思摆在正事上头吧「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个人成日都在算计。」皇兄在西北待了四年,是跟在镇国公身边,而他在西北待了两年,是和齐明聿在一起。 「六爷以为我喜欢自虐吗?若不是为了活命,谁会成日算计?」 难道他想太多了?不过周皓平还是不肯松口,「这事我得跟王妃商量。」 「张毅山的帖子是给六爷的,我当然是客随主便。」虽然人家是冲着他来的,但是回帖子的人是六爷。 周皓平忍不住龇牙咧嘴,换言之,无论是否愿意打开王府大门宴客,他都不能不见张毅山,除非他不怕得罪这个地头蛇——他的身分何其尊贵,是无须将一个知府放在眼里,可是若想行事方便,他就不能不与对方交好。 「六爷何必庸人自优,六婶可是从宫里出来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听闻太后还夸她聪慧机敏,相信她绝对应付得来。」 这个小子还有什么事不知道的?周皓平撇了撇嘴,不甘心的点头同意了。 【第七章 王府赏花宴】 见到齐明聿出现在她房间,沈云锦第一个反应不是大惊小怪,而是想扑过去映人——她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令人想入非非,还是扑过去踹他一脚?不行,紫燕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晕倒……哎呀!总之,今日她要将他们之间的烂帐算清楚。 「你竟然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她真的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为何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齐明聿自认为虚心求教,不过,沈云锦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恨不得一脚踩在他脸上。 「你毁了我的画!」 「我的字帖可是很抢手,还有人愿意出千金要我的《急就章》,如今因为我的题字,你的画价值千金。」齐明聿微微抬起下巴,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善举沈云锦真的火大了,再也控制不住的冲过去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怔愣了下,齐明聿笑了,真是太可爱沈云锦见到他的反应一怔,不自觉的往后一退,「疯子!」 「我不是疯了,是病了。」 他还是没搞清楚自个儿为何看上她——嘴巴刁钴、性子狂妄、脾气不好,如今还会咬人……可他就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她可爱,无论如何他要牢牢将她掌握在手中。 「嗄?」 「虽然那幅画价值千金,但是不好见人,毕竟你的画加上我的题字,人家会如何猜测呢?」齐明聿微微偏着头看着她。 沈云锦闻言脸色一变,当然是她的闺誉毁在他手上。 「我用千金买下那幅画,如何?」章明聿完全一副行善的口吻。 「你以为我傻了吗?」她的画落在他手上,岂不是教他随时可以掐她的脖子? 「你冷静想想,没有人可以看出来那幅画出自你手,但绝对可以看出来题字的人是我,我比你更适合保存那幅画。」 尽管不愿意承认,她也认同他言之有理,若她无心展露,甚至不会有人晓得她善于丹青,而他的字早已广为人知。当然,她可以将画锁进柜子,可是世事难料,一旦不小心流出去,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要她狠心将画毁了,她也做不到。 「那幅画会放在我的藏书楼,不会见人,你可以放心。」 沈云锦冷哼一声,「你这个人值得相信吗?」 「你愿意与我合作做生意,难道不是因为信得过我吗?」 沈云锦顿时哑口无言。虽然觉得他很可恶,但是跟他合作,她又很放心,这是因为他身上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好像只要他说没问题就绝对没问题。 「你不是要回京吗?难道你准备一路抱着那幅画?」 对哦,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她根本不清楚文定侯府的情况,而她身边也只有紫燕这个丫鬟,侯府院子里有没有藏着什么魑魅魍魉,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更别说有个不知躲在何处的敌人……总之,文定侯府绝对是一个没有隐私的地方。 「我可以对天发誓,那幅画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藏书楼。」齐明聿随即展现诚意的举手发誓,而且还是毒誓,若是那幅画离开藏书楼一步,他就绝子绝孙。 既然人家如此有诚意,她又有千宝入袋,替未来的日子多一点保障,子是点头答应了。齐明聿松了一口气的唇角上扬,「今晚子时我送银子过来。」 沈云锦恶狠狠的一瞪,「你去桃树那儿等我。」 其实他们两人在她房里相会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她肯定不同意,他只好顺从她的要求,接着他拿出赏花宴的帖子。 「这是六爷夫人给沈夫人和沈姑娘下的帖子,六爷子下月初二办赏花宴,六婶如今身子娇贵,禁不起碰撞,也禁不得言词攻讦,想请你们随侍一旁。」 顿了一下,沈云锦不解的道:「我记得六爷的庄子六部分都是果树,少有供人观赏吟诗的花卉。」 「不是在隔壁的庄子,是在六爷府上沈云锦微蹙着眉,「安王府?」 「没错,安王府,六爷会派马车过来接你们。」 「我可以拒绝赴宴吗?我这个乡下野丫头不习惯那种场合。」六爷选在安王府宴客,这就表示邀约的皆是达官显贵,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应付那些自以为是的官夫人,万一有人不识相,拿她失仪一事挑事,她担心自个儿会失控骂人。 「不行,六爷亲自下帖子给你,你敢不赏脸?」 「夫人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虽然与安王妃只有一面之续,但是看得出来她心地很善良,不是那种会为难别人的人。 「将来回到京城,你会遇到许多这样的赏花宴,难道你每次都逃避吗?」齐明聿语带挑衅的轻哼一声,「我以为你更喜欢正面迎战,而不是胆怯的躲起来。」 她的心微微一颤。他查过她的底细,当然知道原主何以被送来这儿,可是,他怎能如此轻易看穿她不想赴宴的真正原因? 「凭你的习嘴,不至于连一点小事都应付不来吧。」 「我才不是怕应付不来,而是不想坏了六爷的赏花宴。」 「六爷对赏花宴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坏了也无所谓。」 「什么?」 「六爷不在意赏花宴是否宾主尽欢。」 怔了半晌,沈云锦不明白的道:「既然如此,六爷为何要办赏花宴?」 「六爷会邀请闵公子。」 闵公子……张夫人的义兄?沈云锦目光一沉,原来这个赏花宴是冲着庆丰知府而来,为何?跟他那一夜误闯她的房间有关吗? 尽管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齐明聿相信她已经明白其中的含意。 「你知道闵公子是庆丰第一才子吗?」 「我对闵公子的事并不清楚。」闵公子并未单独上容锦阁消费,掌柜当然没机会收集他的个人资料。 「这位闵公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惜家徒四壁,虽早早中了举人,至今却还未能赴京赶考,当然,亲事也就一直没有着落。」 他干啥跟她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她觉得很不妙,有一种落入某个圈套的感觉……沈云锦努力压下心里莫名的不安,提醒道:「我建议你们不要太早邀请闵公子。」 齐明聿明白的点点头,「当然,打草惊蛇就没好戏可瞧了。」 好戏?沈云锦不喜欢好戏,因为好戏从来不是好事,而闵公子跟张夫人的关系是她抖出来的,无论是对是错,她总觉得过意不去。 「你们不会使出什么下流的手段让他们难堪吧?」 「不会,这太没意思了。」 沈云锦唇角一抽,下流的手段没意思,难道他想玩更大的吗? 「那日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沈云锦全身寒毛直竖。 「那日你就知道了。」齐明聿对她勾嘴一笑,随即大刺刺的走出去。 沈云锦呆若木鸡,她何时答应要赴赏花宴了?还有,他是不是太夸张了?虽然他胆敢坐在这儿等她,自是有备而来,可是当着主人的面,好歹收敛一点…… 第十九章 好吧,是她傻了,他连六爷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将她放在眼里?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她越来越好奇了。 张毅山看着小厮送进来的帖子,神情凝重久久无法言语,坐在对面的男子索性伸手将帖子取过来,看了一眼,目光一沉,可是转眼之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唇角上扬,轻如和风的声音从屋中缓缓吐出「我不是早就告诉大人,切莫以为安王这几年在庆丰毫无作为,就认为他一点本事都没有,要不皇上不会将他放在这儿,何况他身边如今还有个齐明聿,听说齐明聿的智谋和用兵皆在镇国公之上。」 张毅山还是难以置信的揺揺头,「他竟然直接打开王府的大门宴客!」 安王初来之时,他递过几次帖子,皆石沉大海,后来他找上安王府的秦总管,秦总管明明白白告诉他,王爷自幼身子不好,不喜欢热闹,而且他讨厌过于铺张的王府,喜欢住在种满果树的庄子,而他从京城的同侪得到消息,安王确实喜欢住在庄子,王爷只有接圣旨方才打开王府大门,也因此安王府邸没主子只有下人,套一句先皇所言——浪费! 白豫和将帖子扔到一旁,从棋笼中取了一枚黑相,在棋盘上落下,「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心虚,还不如直接开门迎客。」 半晌,张毅山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你真的认为那夜闯进香竹林的人是他?」 「府里有人可以逃得过迷瑰阵吗?」 「府里侍卫的身手在庆丰堪称最顶尖,可是没有人可以通过迷魂阵。」为了确认此事,他数个月就会测试一次。 「不是府里的侍卫,闯进来的必然是外面的人。」 「你说过,除非能配出解药,否则没有人可以闯过你设下的迷魂阵。」 「虽是如此,但是真正的髙手在察觉到危险时会知道撤退。」顿了一下,白豫和语带敬仰的道:「听说西戎第一勇士髙壮威猛,力大无穷,而镇国公世子在他面前看起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可是,唯一令他折服认输的只有镇国公世子。」 张毅山忧心忡忡的眉头紧蹙,「那一夜不知他是否看见或听见什么?」 「惊动铃铛了,他不会再硬闯进来。」 张毅山不解的瞪了白豫和一眼,是他建议递帖子上王府打探的。「若他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我何必惊动他?」 「无论他基于何种理由夜探知府府邸,他已经留意到大人了,我们与其胡乱猜想他目的何在,不如正面交锋。」 「我还会不明白你的心情吗?你不愿意我们一直处在被动,任人挟制,可是我怕弄巧成拙,反而让他有所察觉。」 白豫和神情一肃,提醒道:「大人要记住,大人是个好官,这是庆丰百姓公认的事,大人没什么害怕镇国公世子知道的事。」 「我们……」 白豫和举起手打断他,「我们不过是帮大皇子从奸商那儿要点过路费,就是一锭银子也不敢昧下,镇国公世子应该对付的人是大皇子。」 略微一顿,张毅山点点头,心情恢复平静,「哪个当官的不跟那些商贾要点银子花花?齐明聿就算知道此事,也不过花点银子塞他的嘴巴就是。」 「齐家在西北打了数十年的权,家底不见得会输给大人。」上头打仗的将军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 「有权又有钱,想要收买他就不容易了。」 「大人与其想着收买齐明聿,还不如想着如何能够成为他的伙伴。」 「你想跟齐明聿合作?」 「齐明聿此人手段狠戾,治军严谨,可是西北军打心底信服他,这是为何?因为他真心为下面的人谋划,他值得他们信赖、效忠。不过,这条路能否行得通,还是要看齐明聿是否比大皇子更值得合作,毕竟传言不能尽信。」 提起大皇子,张毅山打从心底鄙视,「大皇子搜刮银子究竟图谋什么?」 「大人,这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事。 皇子要见不得人的银子能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豢养私兵吗?别说是皇子,权贵之家哪有人不豢养私兵,毕竟手上有兵好办事,然而这虽是公开的秘密,却不能摊在皇上面前,皇上可不管你有多少私兵,只要你手上有私兵,就是个隐患。 总而言之,豢养私兵称不上大事,顶多是遭来皇上忌惮,从此惨遭打压,但这就是大皇子最害怕的事,因为如此一来,他若还想登上大位,就只能靠谋逆一途,如同当初的瑞王。 虽知晓得太多内幕不是好事,张毅山还是忍不住抱怨,「大皇子何必千里退退跑来这儿搜刮银子?他远在京城,也不怕有人从中昧下。」 「大人并非大皇子党,只要办好大皇子交代的差事就好。」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他掐着我的脖子,我就有恨,这些皇家子弟……」 「大人慎言。」 张毅山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我也只敢在你面前发牢骚。」 白豫和当然知道,可是这张毅山是十生情中人,一忘情就不管不顾,他不能不先阻止。「无论大人对大皇子有多少不满,轻易不得出卖大皇子,除非大人能确定大皇子是齐明聿的敌人。」齐明聿是皇上的人,而皇上至今没有表态。 张毅山忍不住叹了口气,「齐明聿来庆丰的目的究竟为何?」 「这事我也百思不解,若说皇上已经察觉到大皇子的异状,齐明聿应该对付的是大皇子安排在此地的人,可是那些人的行径并未收敛,而齐明聿也一直无所事事的待在庄子上。总之,我觉得齐明聿并非冲着大人而来。」 得到京里传来的消息后,他就让人留意齐明聿在城中动向,没想到齐明聿始终不曾跟任何一位官员接触,倒是对葡萄很感兴趣。 「若是如此,他为何叮上我?」 「我不能随大人去赏花宴,大人要多留点心眼,齐明聿若是对大人没有恶意,必会透露一二,若是齐明聿愿意挑明,能应下的大人就应下。」 张毅山点头应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虽知庆丰深受南吴影响,民风开放,可是看到赏花宴上不分男女同在一处,不过是分别待在左右两边的亭子,男女可以隔着不大的荷花池正大光明地眉来眼去,沈云锦真是傻眼,以至于连古色古香的安王府都没有心思欣赏。 她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想太多了,总觉得这不只是民风开放,而是别有所图。 她告诉自己只是来当陪客的,有热闹看热闲,没热闹就当是来王府一日游,其余的就别管太多了。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安王妃李嫣然调皮的对沈云锦挤眉弄眼。 「……有一点。」沈云锦怔愣的回以一笑,看起来有点傻气。 说是来作陪,可是她发现这位不喜欢交际应酬的安王妃根本不会怯场,举手投足间优雅尊贵,谁会相信她出身不好,果然是在宫里那个权力斗争激烈的场子混过的,出身不好也是有见识的,更别说她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也都是气势髙人一等,反倒是受邀而来的官失人和千金,一个比一个小家子气,除了她娘和知府夫人方氏。 方氏是个大美人,出乎沈云锦的意料,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可知府家那个小霸王不是十七、八岁了吗? 「方氏是继室。」李嫣然显然注意到沈云锦的疑惑。 「继室?」 「对,张大人原配夫人生下嫡子不到三年就病逝了,张大人可能担心后母不会真心教养嫡子,迟迟不愿续弦,直至四年前,方氏在承恩寺遇到张大人的母亲,相谈甚欢,老夫人很喜欢方氏,便作主让儿子娶了方氏为继室。」 她还以为王妃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八卦得如此详细……沈云锦由衷的生出敬意,果然是宫里混出来的,坐在家中也知天下事。 「这是王爷教我告诉沈姑娘的,应该是齐爷的意思。」 沈云锦的敬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那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又来了,她是不是被他弄得神经衰弱,为何老觉得被他算计了? 「沈姑娘知道齐爷的身分吗?」 「嗄?」 「齐爷就是镇国公世子齐明聿,威震西戎的屠夫将军。」 李嫣然眨着眼睛说道,看起来天真邪,可是却吓得沈云锦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第二十章 这个刺激会不会太大了?沈云锦很想直接昏倒算了。 「镇国公世子是个武将,行事手段难免狠戾,可是为人正直,很值得信赖。」 这是什么意思?干嘛话题一直绕着齐明聿打转?齐明聿是什么样的人与她何干?她能不能请求王妃不要再讨论齐明聿了李嫣然彷佛听见她的心声,转移了注意力,「方氏看起来不太好。」 沈云锦很髙兴甩开「齐明聿」,可是「方氏」也不是她乐于碰触的话题,不过,方氏看起来真的很不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又躲在角落。这也难怪,另一边凉亭来了一个不在意料中的人,当然她如坐针毡。 沈云锦对方氏很过意不去,无论齐明聿玩什么把戏,对方氏和闵公子都不是好事,正好这时有几个夫人凑过来想跟安王妃攀谈,她便藉机起身来到方氏身边。 「张夫人很喜欢荷花码?」沈云锦不能明明白白提醒方氏,你别老是盯着另一边凉亭,很容易教人起疑心,只能含蓄的给予暗示。她有愧于人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适度补偿了。 怔愣了下,方氏不自在的一笑,「沈姑娘,我瞧这一池子荷花生得极好。」 「王府有专人侍弄,当然生得好,不过,我不喜欢荷花,过于清髙。」 「过于清髙?」 「出淤泥而不染,这不是过于清髙吗「沈姑娘的见解真是与众不同。」 「我不是与众不同,不过是觉得人生在世多有无奈,比起生死,清髙就显得无足轻重,不是吗?」她相信方氏身上必有故事,要不为何要嫁给一个有个跟自个儿差不多大儿子的男人? 方氏闻言又是一怔,随即垂下眼帘,彷佛在检视交缠在膝上的双手。 此时,有个丫鬟快步却沉稳的走进凉亭,来到李嫣然前面,恭敬行礼道:「王妃,王爷今日兴致髙昂,有意为看重的几位贵公子配个佳人,因此想请未有婚配的姑娘以‘夏日一景’为题赐画,随后再送交几位贵公子过目,若有瞧上眼的,那位公子就会在画上题字。」 「这……」李嫣然显然觉得这个主意不妥,面露难色的巡看各家夫人和千金。 各家夫人们明显带着迟疑,而千金们几乎是两眼闪闪发亮,今日能受邀来王府的贵公子都不是普通人,更别说其中一位是镇国公世子,若能得他青睐,将来就是国公夫人了。 「王爷请各位夫人和姑娘放心,无论成或不成,这些画作皆会物归其主,交由姑娘们处置。」丫鬟连忙又道。 沈云锦唇角抽动了一下,这在玩什么把戏?简直太乱来了,真的配出一对,难道还真的教他们成亲吗? 如此乱来的事,她相信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可是夫人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竟没有出声说不妥的。 「还有,为了确保姑娘的隐私,姑娘会分散在池边作画,每人相隔十步,画好了奴婢就将画收走,而姑娘可以回到这儿继续赏花品茶。」丫鬟继续提出保证。 沈云锦很想翻白眼,这是重点吗? 「王爷还说了,若能配出才子佳人,乃是一段佳话,若是觉得不妥,倒也不为难。」换言之,即使配对成功,姑娘瞧不上眼,也不会强求姑娘下嫁。 沈云锦瞬间僵硬,这不是教众人没有后顾之忧吗? 果然,众位夫人安心了,纷纷笑着点头应了。其实,安王可以说是很客气很有礼貌,安王称得上是庆丰府的土皇帝,他要怎么玩,其他人有胆子说不吗?只怕在京里,他来了兴致如此闹着玩,皇上也会附和,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的是这个胞弟。 王爷的提议众人都同意了,沈云锦这个没说话分量的小辈还能拒绝吗?不过,她可不想落入某位贵公子的眼中,当然是随便画一画,交差了事。 坐在案前,放眼看去,她就想出一个好主意——暗含讽刺却又富有趣味。 她潇洒的执笔一挥,画上一只青蛙坐在荷叶上对着盛放的荷花商歌一曲,她个人很喜欢这幅画,有一种美女配野兽的意境,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童话故事,不过,古代人应该不懂得欣赏这么浪漫的故事,而那些贵公子更不会选上她的画,毕竟这画程度太低了,选她的画题字,他们还丢不起这个脸。 沈云锦一放下笔,那位丫鬟果然马上过来将画收走,而她当然起身走回凉亭。 回到凉亭,她才发现其他姑娘都还在池边,远远看去,可以知道她们有多么全心投入其中,这时她才想到一件事,今日的贵公子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镇国公世子,难怪这些姑娘尽足全力,无非盼着自个儿的画可以落入齐明聿眼中。 沈云锦忍不住冷笑,她们还真是想太多了,齐明聿是什么样的人物,岂会如此容易将世子夫人的位置送出去? 「我知道你想敷衍了事,但好歹做个样子,别教自个儿与众不同。」张如歆低声训道。今儿个她一直很低调,就怕有人不识相扯出女儿四年前的风波生事,没想到眼看赏花宴快结朿了,这丫头竟教自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我哪知道她们如此认真?」沈云锦觉得好无辜。 「镇国公世子可不是一般人。」 这会儿她终于看清楚他们在玩什么把戏了,齐明聿以自个儿为诱饵设了一个局,而这个局要圈住的人应该是闵公子……不,也许该说方氏,最终的目标当然是张毅山。 不管如何,齐明聿还真是够狠,待会儿他想必会从其中挑选一幅画,而且还要带头响应安王这一出贵公子配佳人的戏码,要不如何教闵公子入局?不过…… 沈云锦撇嘴道:「我就不相信,今日在此的姑娘会有人成为他的世子夫人。」 「他愿不愿意娶是一回事,你扫了人家的兴是一回事。」 「事已至此,娘亲就别再唠叨了。」 是啊,她们还看不出来齐明聿会使出什么恶劣的手段拒绝婚事,只会看见她跟众人唱反调,可是时间又不能倒转,她既然已经引起侧目了,这会儿还能如何? 张如歆无声一叹,是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等几位贵公子选出佳人之后,众人就不会再盯着女儿了。 【第八章 嫁我不好吗?】 女子那边的凉亭从一开始就很热络,而男子这边的凉亭一开始却显得冷飕飕的,完全不同于四周炎热的夏日风情,主人安王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而贵客镇国公世子不但一张脸没有表情,更是连句话都不愿意施舍,偶尔有人硬着头皮凑过去攀谈,不过两、三句话就被冷得赶紧退避三舍,众人不禁有个疑问—— 既然不想待客,安王今日为何要大开王府大门宴客? 还好,这种冷清的气氛很快就有了转变,只因安王兴致一来的喊着要为在场的几位公子作媒,还特地拿镇国公世子大做文章,最后齐明聿很有义气的附和了,其他未有婚配的公子当然不敢说不。 在众人热络期待的气氛下,张毅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从安王商唱「贵公子配佳人」的戏码开始,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了,可是他只能干着急,一句话也不能说,毕竟这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能有意见吗? 他忍不住懊恼的瞪了闵少阳一眼,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分,竟然来这儿! 闵少阳的心情比张毅山还沉重,昨夜莫名其妙接到安王下的帖子,他就觉得不妙,可是他不能拒绝,本想不如在前来王府的途中制造事端,比如摔下马,如此一来他不来赴约也就说得过去,没想到安王府一早就特地派马车过去接他。 终于,安王派出去的丫鬟端着托盘走回来,上头摆着姑娘们刚刚完成的画作。 丫鬟将画摆在下人搬来的长案上,以便众人欣赏。 周皓平仔仔细细品味每一幅画,直到最后一幅,他彷佛被雷劈到似的,久久无法动弹。 这丫头有必要如此不给面子吗? 「王爷,是不是应该让几位公子挑选了?」何升低声提醒道。 周皓平点了点头,饶富兴味的看着齐明聿,「本王让阿聿先挑,你们可有意见?」 「这是当然。」众人纷纷附和,进也不敢跟这位世子爷抢人。 齐明聿毫不迟疑的走到最后一幅画前,执笔蘸墨,在画上写下—— 桂鸣诉情,荷花传香,夏日一趣。 第二十一章 除了周皓平,众人都惊呆了,这位世子爷的眼光会不会太奇特了? 「阿聿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周皓平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 「我一向喜欢有趣的人。」 这话教众人都噎住了,他喜欢有趣的人,只是,为何他自己看起来如此无趣? 「本王真是好奇,究竟哪家姑娘如此有趣,能得阿聿青睐?」周皓平真正期待的是沈云锦变脸,那丫头肯定恼极了,以为降低自个儿的程度,必然可以逃过此劫,如何知道某人算计人的时候,从来是没脸没皮,沦为青蛙也无所谓。 齐明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是啊,待会儿就知道了……对了,本王记得知府夫人的义兄闵公子至今还未娶妻。」 周皓平转头往身后的众人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躲在人群后面的闵少阳,「闵公子也来挑一幅吧。」 身子微微一僵,闵少阳绕过众人走上前,深深的行礼致歉,「王爷,请恕在下不识好歹,驳了您的美意,在下家无恒产,如何局攀得起?」 「本王赐你百两黄金,明年你进京科考,得了一个探花郎,这就不是髙攀了。 「在下还不知道是否能金榜题名,岂敢想着探花郎?」 「本王知道你的才气堪称庆丰第一,相信明年得个探花郎绝非难事……对了,本王差一点忘了,知府大人好像也是探花郎。」周皓平将目光转向恨不得隐藏起来的张毅山。 张毅山僵硬的双手作揖道:「是,下官有幸入了皇上的眼,钦点为探花郎。」 「你想必很清楚你夫人义兄的才情,他是否也能入皇上的眼,钦点为探花郎?」 「下官不敢任意揣测上意。」 「别紧张,皇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若是有幸被你猜中了,皇兄还会夸你独具慧眼,对你另眼相看。」 「皇上仁慈宽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下官计较,可是,下官若认定闵公子有探花郎之才,难免有私心之嫌,反之,倒显得下官过于苛刻。」换言之,他里外不是人,还是请王爷别为难他。 闻言,周皓平倒也不再纠缠,只是伸手拍了拍闵少阳的肩膀,「你挑一幅吧,本王作主,谁敢说你髙攀不起。」 「本世子也给你添个百两黄金当聘礼齐明聿也出手了,其他人当然纷纷出声响应,不过,终究只是一份小心意,总之,众人共襄盛举,堵得闵少阳再也说不出髙攀不起这种推辞之词,只能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从中挑了一幅,执笔蘸墨在上头题了字。 随后,周皓平命令丫鬟将齐明聿和闵少阳挑出来的两幅画送到另一边的凉亭,确定是哪一家的姑娘所画。 看着丫鬟端着托盘走下凉亭,其他在一旁蠢蠢欲动的贵公子全傻了,王爷怎么将他们忘了呢? 周皓平彷佛没有察觉到那些殷切期盼的目光,还指示何升将剩下的画作收起来,之后一起送还给姑娘们,便转身回位子坐下,继续享受美景好茶。 丫鬟很快托着两幅画回来,托盘交给了何升,她低声靠在周皓平的身边说了几句,便在主子的指示下退去。 周皓平笑盈盈的看着安阳县令,「只要陈大人点个头,庆丰第一才子闵公子就是你的女婿了。」 前面一句让陈大人瞬间两眼放光,可是后面一句又教他瞬间翻落谷底,为何不是镇国公世子? 「闵公子,定下亲事之后,你带着本王的举荐信进京找文渊阁大学士宋吉,拜在他门下,明年你想髙中探花郎就不难了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闵少阳今日出门遇到喜鹊吗?不但得了一门好亲事,还得安王举荐拜师文渊阁大学士宋吉——这位可是最亲近皇上的内阁大臣。 闵少阳实在太惊讶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安阳县令陈大人推了他一下,催促他上前行礼致谢。 周皓平不着痕迹的看了张毅山一眼,见他铁青着脸,心情无比欢快,接着转向齐明聿,戏谑的挑眉道:「回京之后,别忘了去拜见沈祭酒,请他成全。」 众人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若是他们,也很乐意娶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这绝对有助于仕途,可是沈祭酒的女儿好像在京城成了笑柄,才会被沈祭酒以失仪之名送来这儿,教他们娶这样的姑娘,他们又觉得很为难,世子爷如何愿意娶她为妻? 「这是当然,不过,就怕沈祭酒觉得我这个武将粗鄙不堪。」这是实话,齐明聿相信沈祭酒不乐意将女儿嫁给武将。 「你也要本王送封信给沈祭酒吗?」 「有劳王爷了。」 「理当如此,本王难得作媒,只盼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今日王爷成就了两段佳话。」 「是是是,本王今日可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我们应该来痛饮一杯。」周皓平吩咐何升,「去把本王珍藏的那几坛琼花露拿来。」 虽然众人还是心存怀疑,镇国公世子如何愿意娶个名声不好的姑娘,不过何升很快就指派几名丫鬟送上琼花露,这个问题也随之在欢乐声中被抛到脑后。 何谓晴天霹雳,沈云锦今日彻底明白了,当你以为一切皆在算计之中,老天爷却给你一巴掌,告诉你,难道你忘了字典有「失算」这个名词吗?人万不可自以为是,意外是生活中最常出现的访客,更别说身边有个喜欢唱反调的祸害,如何能期待事情按着自个儿的计划发展? 事已至此,沈云锦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游戏,不必放在心上,可是念头一转,这是在众人面前公开的配对游戏,如今庆丰府的官宦之家没有人不知道齐明聿一回京就要向她父亲提亲,换言之,即使将来不了了之,也难保不会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 不过,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回京了,过个一年,这件事应该会渐渐在人的记忆中淡化,问题是,齐明聿何时回京?若他挑在众人记忆鲜明之前回京,难免有人关注他可有上沈家提亲,闲着无聊再拿出来八卦一下,这件事不但忘不了,说不定还会迅速传开来…… 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忍不住头皮发麻,若是发生在上一世的时代,她不怕名声有瑕疵,不怕嫁不出去,只是在这样的古代,名声禁不起玩笑。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太没保障了,还是要找齐明聿说清楚。 主意一定,她不管不顾的就跑去敲隔壁庄子的后门,杀到齐明聿面前。 「我刚回庄子,你就找上门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想念我,真教我欢喜。」 齐明聿笑得无比灿烂,害某人的气势瞬间跌落谷底,眼睛被闪得差点睁不开。 这是什么情况?沈云锦彷佛听见心中警铃大响,面瘫突然展露生动的表情,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非常想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也不管夜深了,可是教人瞧见了总是不好。」齐明聿的口气带着宠溺,一幅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下次在桃树那儿点上一盏灯笼,我就会过去见你。」 沈云锦冷不防的抖了一下,这个男人真是太邪恶了,又在施展美男计! 「你少跟我说风凉话,今日你们的目标是张夫人和闵公子,与我无关吧。」她还是抓紧重点说清楚。 齐明聿微微偏着头,彷佛在思考似的,半晌,他状似很苦恼的道:「王爷教我回京就去向沈祭酒提亲。」 「什么?」 「王爷的命令我岂能不从,你说是吗?」齐明聿又恢复往常的面无表情。 沈云锦激动的跳脚,「齐明聿,你疯了吗?」 「齐明聿?」 沈云锦怔愣了下,「你不叫齐明聿吗?」 「是啊,可这是你第一次喊我齐明聿,格外好听。」早知道「齐明聿」从她口中说出来如此动人,他就不会拖延至今才将底细透露给她知晓。 「齐明聿,别闹了好吗?你要找张夫人和闵公子麻烦那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这个男人吃错药了吗?为何变得如此教人招架不住?_在耍什么诡计?不但使出美男计,还会撒娇……她不知道自个儿的解读是否有问题,可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在对她撒娇,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讨厌,只觉得应付不来。 顿了一下,齐明聿很委屈的问:「不好奇我如何认出你的画?」 「你看过我的画,当然认得出来。」 第二十二章 「我不是看过你的画,而是‘拥有’你的画。」其实他无须看她的画法,单从画中透露出来的恶趣味就足以教他认出她干么刻意强调那两个字?沈云锦恨恨的咬牙切齿,「这种事不要挂在嘴边。」 「知道了。」齐明聿看着她的眼神彷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沈云锦觉得自个儿快被逼疯了……冷静,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的承诺,「言归正传,今日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忙,张夫人和闵公子已经入了你的局,接下来与我无关了,是吗?」 「我当着众人面前许下承诺,回到京城必会向沈祭酒提亲。」 沈云锦气得想扑过去咬人了,「齐明聿,你疯了吗?」 「我也觉得自个儿疯了,竟然如此胆怯,不敢违逆王爷之令。」不过,他看起来一点胆怯的样子也没有,反倒有点挑衅的味道,若他接受王爷作媒,她要如何? 他岂会不敢违逆王爷之今?他是故意跟她唱反调! 沈云锦突然想起一事,两眼一亮,反过来问道:「你说,闵公子会娶安阳县令的女儿码?」 「这我如何知道?」 「我说他不会。」可话虽这样说,沈云锦对此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离开王府之时,王妃提起男子凉亭那边发生的事,因此她知道安王抛出难以令人抗拒的诱饵,闵公子究竟会不会为了前程舍弃张夫人?虽然她不清楚张夫人和闵公子之间的故事,但闵公子是个有才情的人,若有一个大好的机会送到面前,如何能不伸手抓住? 闵公子也不可能一直跟张夫人纠缠下去,娶妻生子是迟早的事,如今他能够娶到安阳县令的女儿,展开新生活,他也不算有什么错。 「那又如何?」 「他都敢违逆王爷的命今,你这位杀人如麻的将军不至于比他胆小吧?」沈云锦挑衅地对他扬起下巴。 齐明聿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不错嘛,还知道如何激他。「不过,我认为闵少阳会藉机娶了安阳县令的女儿,摆脱张夫人。」 沈云锦撇了撇嘴,果然是男人,总是以利益为导向的思考。「我相信闵公子不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齐明聿微微挑起眉,「你见过闵公子吗?你如何知道闵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见过张夫人,我瞧张夫人是个聪明机灵的,不至于连闵公子有情还是无情都看不出来吧。」她暂不考虑爱情可以使人变成睁眼瞎子的问题。 「我们来打个睹。」 沈云锦觉得头都晕了,为何他们会绕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呢?她忍不住急得跳脚,「他们将来如何与我无关,今日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出戏,相信你不会当真,是吗?」*^轻声一叹,齐明聿语带宠溺的伸手轻点一下她的额头,「你有时候还真有一股傻劲,那幅画如今不是交还给你了吗?」 言下之意,她不认帐,他还能如何? 因为他的小动作,沈云锦不由得一十正,但是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话中的讯息吸引住了。对哦,怎么忘了呢?顿时,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嫁我不好吗?」 沈云锦惊骇的瞪大眼睛,他干嘛丢出如此令人惶恐的问题? 齐明聿的目光无比专注,彷佛有火光跳动,「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别闹了,我走了。」沈云锦突然心跳加通,惊慌失措的转身逃跑。 虽然得到满意的答案,可是夜里躺在床上,她还是失眠了,一会儿翻身对外,想着他莫名其妙的告白,教她心乱如麻;一会儿翻身对内,想到那幅画在她手上还是没有保障,一如她不能不将《夏日的百花盛宴》卖给他,她带这幅画回文定侯府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想想,她决定早上醒来后索性来个毁尸灭迹,尽管她很喜欢这幅画里面隐含的恶趣味,但是这一次她不能手软。 这夜与沈云锦一样失眠的人还有方氏,辗转一夜醒来后,她直接冲到前院,赶在张毅山出门上衙之前拦住人。 「我相信你会阻止义兄和安阳县令女儿的亲事。」 方氏为了给父亲治病,供青梅竹马的恋人读书,不得不下嫁张毅山,她也想过好好伺候足以当她爹的夫君,可是嫁进来不久就发现了,这门亲事根本是一个骗局,夫君有龙阳之好,而婆母始终知情,正因如此,这门亲事才会落在她这个穷秀才的女儿身上。 事已至此,她只能认了,父亲的病好了,闵哥哥可以继续读书,然而,活寡妇的日子太寂寞了,她与闵哥哥终于禁不住爱火,行了苟且之事,如今要回头也难了张毅山见状蹙眉,「若他不想承认这门亲事,谁能逼着他上门提亲?」 「今日换成是你,胆敢拒绝王爷吗?」方氏当然不会承认心爱之人贪图富贵,攀髙结贵,而是畏于安王的权势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 「安王并非仗势欺人之辈。」 方氏冷冷一笑,「他不管不顾的嚷着作媒,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这不过是安王为了摸清楚、掀他底细的局。张毅山不能实话实说,免得气急败坏的女人更火了。 「安王已经说了,若觉得不相配,绝不为难,只要闵少阳心志坚定不受动摇,谁也不能逼他娶安阳县令的女儿。」 张毅山此言倒是事实。 方氏还是觉得情郎是被逼的,「他不想娶,但也要安阳县令与他心意相同。」 张毅山不屑的轻哼一声,「你以为安阳县令愿意他当女婿吗?」 「原本不愿意,可是有安王介入,情势就不同了。」安王大手笔抛出诱饵,不就是有心成全这门亲事吗? 张毅山一时之间无法反驳。是啊,安王看似不为难,却又给这门亲事加柴添火,安阳县令很难不心动,再说了,闵少阳确实是读书的好苗子。 「你若不能阻止这门亲事,就别怪我对你无义。」方氏撂下话后,转身走出书房。 张毅山头疼的按住太阳穴,过了一会儿,白豫和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来到他身后,为他轻揉太阳穴。 张毅山疲惫道:「你说得没错,安王想必察觉到什么,这个局看似对付方氏和闵少阳,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我。」 昨天回来后两人讨论了一夜,他本觉得此事并非如此严重,安王为人宽厚正直,闵少阳不给面子,安王不会放在心上。 「我说了,此事最重要的是闵少阳的态度。」 张毅山伸手拉过白豫和,让他挨着自个儿坐下,「闵少阳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大人十年寒窗,便是为能有朝一日光耀门楣,闵少阳有探花之才,又岂能无所期待?不过,闵少阳绝不会主动求娶,因为若是安阳县令拒绝,这不是太难堪了吗?」 张毅山恍然一悟的点点头,「方氏明白其中道理,才会要我出面阻止安阳县令。」 「虽然安王给了甜头,但无法保证闵少阳定能金榜题名,且他家徒四壁,要教县令夫人将娇养的女儿嫁给他,如何舍得?」 说白了,即便安阳县令有心在闵少阳身上赌一把,也要先过了夫人那一关,若是女儿再闹腾,这门亲事很难成得了。 略一思忖,张毅山担心的道:「若是安王施压呢?」 「安王向来正直。」 「为了逼我,难保安王不会出面施压。」 「我相信安王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落人话柄,最多支使安阳县令身边的人游说。」顿了一下,白豫和的态度转为谨慎,「可是,我以为大人最好别依着夫人的意思出面阻止安阳县令认下这门亲事,免得教人抓住把柄,上安王那儿告大人一状。」 「我若不发一语,方氏那个女人不会放过我,万一她口不择言……」张毅山揺了揺头,不敢想象后果。 方氏看似柔弱,实则强焊,他还真怕惹火她。 「夫人只是虚张声势,夫人与大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万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了解这个女人,她不怕对自个儿狠。」 「她是不怕对自个儿狠,但是对闵少阳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手。」 「这倒是。」 「若是大人还不放心,不如透过他人露个口风——闵公子虽是夫人的义兄,但是与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大人并不清楚他是否有探花之才。如此一来,安阳县令对这门亲事就会有所保留。」 第二十三章 张毅山赞赏的拍掌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让刘通判去透个口风……不好,刘通判是我的人,他出面与我出面无异,还是透过安阳县令身边的人,可是,这岂不是要动用我们在安阳县的人脉?」 「大人收买人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吗?」 想想也是,张毅山随即唤来侍卫,去安阳县王主簿家传话。 安王府宴客之后,周皓平关心的不是能否就此摸清楚张毅山的底细,而是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绕着齐明聿打转。 「你的局是真的要设计张夫人和闵公子吗?可是,为何我觉得你的目标是沈姑娘?」 「我为何要设计沈姑娘?」齐明聿绝对不承认自个儿对一个丫头着了魔。 没错,他更想设计的人是沈云锦,他想藉此事让她一直「惦记着他」,就像他一样,成日惦记着她,满脑子想着她——索性将她娶回去好了。 周皓平根本不必他承认,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你对沈姑娘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想娶她可不容易,那丫头难缠至极。」 「六爷想太多了。」她难缠,他又岂是容易应付的人? 周皓平抗议的哇哇大叫,「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还要我送封信给沈祭酒,教他认下这门亲事吗?」 「六爷看不出来这是作戏吗?」这真是笑话,他若决心将沈云锦娶回镇国公府,他自有法子教沈祭酒允了亲事,何必他这位王爷在一旁凑热闹? 「我看错了吗?你真的不会拿此事算计沈家丫头?」周皓平难得如此咄咄逼人。 虽说想诱敌人上钩,就要狠心拿自己当饵,可是,若这小子没那心思,应该会另作安排,而不是将沈云锦拖下水。 齐明聿不只是行事狠,还心思慎密,他不会不考虑沈夫人,若是沈夫人当真了,他只能推说这只是一个玩笑吗? 「不会。」沈云锦只怕已经将那幅画毁了。 周皓平心存怀疑的挑起眉,「真的不会?」 「六爷若是沈祭酒,难道会如此轻率地应下女儿的亲事吗?再说了,沈祭酒也不是安阳县令,皇上想给他女儿赐婚,还得先问过他,难道还会怕得罪你这位王爷吗?」 这会儿周皓平终于闭嘴了。 「六爷盯着我有什么意思,还是将心思放在张毅山身上吧。」 虽然觉得他比张毅山更令人感兴趣,可是周皓平也清楚张毅山方为正事,已经破例在王府办了赏花宴,若还不能钓到他,岂不是呕人? 「你说张毅山会找上门吗?」 「我想先问六爷,闵少阳会去提亲吗细细一想,周皓平揺了揺头,「虽说得了张夫人资助,闵少阳方能读书,可是闵家仍旧家徒四壁,闵少阳也常常为书铺抄书,由此可见,闵少阳是个有骨气的,若是安阳县令不表示,他绝不会眼巴巴地上门提亲,教人轻看他不自量力。」 「若是六爷和张毅山未有进一步指示,安阳县令也不会有所表示。」说白了,安阳县令又不清楚安王是真心想作媒或是一时兴起,就算闵少阳值得赌一把,也不愿意自家最后成了庆丰府的笑话。 周皓平忍不住蹙眉,「你要我去施压?」 「我还不清楚六爷吗?六爷为人正直,自是不愿意为了这种事落人话柄,而张毅山不愿意得罪六爷,明面上绝对不会出面施压安阳县令让他拒了这门亲事,但至于会不会暗中捣鬼,这就很难说了。」 这会儿周皓平真是糊涂了,「若能暗中捣鬼,张毅山绝不可能放过,如此说来,我们根本是白忙一场,可是,你为何一点都不担心?」虽然他这个人向来没有表情,担心也不会写在脸上,不过言语之间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出来。 「张毅山若有本事暗中捣鬼,这说明他是值得合作的对象,若我们是同一阵营,我们在庆丰更好做事了。」 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想跟张毅山合作?」 「我们无怨无仇,为了彼此的利益,难道不应该先寻求合作的可能性吗?」 他可没有为自个儿树立敌人的癖好。 周皓平还真是哑口无言,是啊,多一个合作伙伴比多一个敌人好,可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跟一个可能的敌人合作。 「还有,我可不是六爷。」 怔了一会儿,周皓平才反应过来的瞪着齐明聿,他不敢对安阳县令施压,但是这位屠夫将至可不在意名声,而且一耍狠起来,不怕死的人在他面前也会双脚打颤。 「不过,若安阳县令是个不知天髙地厚的,可能要刀子伺候,万一不小心在他身上留下疤痕,六爷可要帮我兜着。」 周皓平激动的差点从椅上摔下来,「什么?你还要动刀子?」 「我不是说万一吗?」凡事总要做最坏的打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但也是领皇差的,你如何敢动刀?」 「我不是教六爷帮忙兜着吗?」 这个小子……周皓平张着嘴巴半晌,只能甘转下风的道:「你行!」 「当然,我可不想在这儿耗着。」他还想跟着某人回京,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如何找到瑞王的下落? 周皓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这儿有何不好?总好过成日应付那些精于算计的人……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我只算计值得算计的。」 周皓平饶富兴味的挑起眉,「沈家丫头是吗?」 齐明聿还是面无表情,可是眼神明显转为温柔。 「沈家丫头还真是可怜,竟被你这个小子瞧上了。」 齐明聿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周皓平嘿嘿一笑,还是将话题绕回来,「你保证张毅山会来?」 「这要看张夫人了。」 周皓平突然很想揍人,怎么麻烦一个又一个?「这是为何?」 「张夫人舍不得闵少阳,张毅山才有可能被架到火上烤,也才有可能破釜沉舟找大爷谈判。」 张毅山若是个聪明人,从王府宴客设局就应该猜到他的底细已被摸了一半,秘密早晚藏不住,还不如拿自个儿手上握有的东西当筹码。 「我看你不急,还以为此事必成。」 「急有何用?此路不通,不过是再寻他法。」 虽说早就清楚他的死德性了,周皓平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你说得可真轻松。」 「用说的当然很轻松。」齐明聿回得很理直气壮。 周皓平举手投降了,「你行,你只要给个期限,张毅山何时会有行动?」 「这要看他何时招架不住。放心,不会太久,我这个人不太有耐性。」 他派出去的人应该找上安阳县令了,三日之内,安阳县令不做出回应,他只好亲自刀子伺候了。他也觉得很无奈,只要好好配合他,其实他不喜欢用粗暴的手段对付人。 闻言,周皓平总算是安心了,这小子不是没耐性,而是有一股坚持到底的蛮劲,难怪沈家那个丫头再难缠,也不是他的对手。 【第九章 知府大人的筹码】 如同齐明聿所言,张毅山没教他们等太久,十日后,他就悄悄来到庄子求见,不过,他显然还抱着烧幸之心,不愿意老老实实道来。 「下官今日不请自来,乃是为了拙荆的义兄。下官知道王爷有心抬举拙荆的义兄,拙荆也甚是感动,可是,闵家实在不想委屈了安阳县令的女儿,还望王爷见谅。」 这几日对张毅山来说筒直是噩梦,安阳县令突然找上闵少阳,逼闵家上陈家提亲,闵少阳只能找方氏,方氏当然是找他闹。 他实在想不明白,王主簿明明传来消息,事情已经成了,为何安阳县令又变了赴? 这只有一种可能——安阳县令接到安王这边的指示,问题是,派到安阳县令身边打探的人却说此事与安王无关,这可将他弄糊涂了,于是跟白豫和商量后,索性亲自出面交涉。 周皓平优雅的端起茶盅,掀起盖子,轻轻闲盖子撇去茶沬,喝了一口,方才懒洋洋的道:「陈大人嫌弃闵少阳吗?」 「不是……」 周皓平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既然陈家不嫌窍,何来委屈之说?」 张毅山一时舌头打结了。 「闵家不想结这门亲事,应该是闵少阳来找本王,与你何干?」 张毅山顿时坐立难安。人人都说安王仁慈宽厚,为何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第二十四章 周皓平若是听见张毅山的心声,肯定要大喊冤枉,要不是齐明聿那双千年寒潭的眸子在旁边盯着,他绝不会如此强硬,换言之,他也是个受害者。 「陈大人想必也是看好闵公子,张大人为何要阻挡闵公子得一门好亲事?」周皓平目光中充满了指责。 「不是,下官不是阻止,只是觉得「张大人可有听说过张夫人与闵公子之间的闲言闲语?」齐明聿喜欢直截了当,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啰哩巴嗦的太没意思了。 张毅山这才注意到倚在窗边的身影,不由得全身一僵,怎么忘了这位世子爷如今在这儿作客呢? 「闵公子和张夫人又不是亲兄妹,两人感情再好,也应该有所顾忌,不管不顾的这只有两种可能隋难自抑,要不,就是不怕惹火张大人。」齐明聿犀利的眼神令人难以招架,「张大人认为是哪一种?」 「齐世子打哪儿听来的闲言闲语?」 张毅山感觉额头已经在冒汗了。 齐明聿嘴角一勾,声音冷得令人直打哆嗦,「我都知道的事,张大人身为庆丰一府之首竟未有其闻,我看张大人这个知府也别当了,早早辞官回家养老。」 张毅山脸色一变,若非他有官身,母亲不会容忍他守着这份世俗无法接受的情感,任阿和住在府里竹林中小屋,与他双栖双宿。 「张大人别担心,这小子只是喜欢在嘴巴上惹人气闷,没有恶意。」周皓平赶紧跳出来缓和气氛。 这还没有恶意吗?张毅山气极了,可是又不能反击。 齐明聿瞥了周皓平一眼,示意他闭上嘴巴,别在一旁当好人碍人眼。 周皓平很无奈的鼻子一摸,继续在旁边看热闹。 见状,张毅山终于明白一件事,原来主导这一切的人不是安王,而是镇国公世子。他们都失算了,竟然忘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屠夫将军。 「张大人是个聪明人,何不拿自个儿手上的筹码跟我谈判?」 张毅山轻声一叹,很无奈的道:「下官不认为手上的筹码足以吸引世子。」 生怕他不满意筹码,想先得到他的保证再谈判吗?齐明聿不屑的道:「这是我的问题,而你只要拿出诚意。」 神色一凛,张毅山琢磨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大皇子不知从哪儿得知下官不爱女色,偏好男风,以此胁迫下官替他从商贯那儿要一点过路财。」 齐明聿满意的点点头,终于证实他早先的怀疑。「上交过路费的商队就可以安然路过九华山,是吗?」 张毅山惊愕的瞪大眼睛,周皓平显然也很意外,不过不敢插嘴。 「这事有多久了?」 「这三、四年的事。」 「大皇子搜刮银子想做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 齐明聿微微挑起眉,「不清楚?」 「下官真的不清楚。我并非大皇子一党,只要做好大皇子交代的事情就好,何必多管闲事惨含其中?」张毅山当然不愿意将自个儿的猜测说出来。 「若是张大人只知傻傻的帮大皇子敛财,却不清楚他玩什么把戏,能够安坐庆丰知府这位这么多年吗?」齐明聿向来信奉「要死就要死得明明白白」的道理,冤死是笨人才会干的事,而当官的没几个笨人,只有一堆自以为聪明的人。 「世子爷,下官以为大皇子身分贵重又敏感,若非决意与大皇子站在同一阵营,还不如当个糊涂人,这也是一种自保。」 齐明聿略微品味,同意的点点头,「这倒也是。」 张毅山看得出来自个儿并未完全取信于他,又再次强调,「下官最不堪的事都向世子爷坦白了,绝不会有其他隐瞒。」 「你手上的筹码太少了。」 「下官可以为世子爷效力。」张毅山倒也是个反应快的。 齐明聿语带嘲弄的斜睨他一眼,「你拿的是皇上的俸禄,应该效力的只有皇上「是,下官知错了。」 「我可以保你,但是能否保得下你,这要看皇上的意思。」 虽然齐明聿并没有给他保证,但张毅山就是觉得可以放松了,如同阿和所言,这个人就是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若有下官能效为的事,自当全力以赴。」 「我从来不会客气。」 顿了一下,张毅山小心翼翼的问:「安阳县令那儿如何处置?」 「对闵少阳来说,这是一门好亲事。 张毅山真想对某人怒吼,这不是废话吗?若能成全闵少阳的前途,今日他何用来这儿交底呢? 周皓平可以理解张毅山此刻的心情,不由得心生怜悯的道:「张大人别在意,这小子就是喜欢耍嘴皮子呕人,久了你就会习惯。」 习惯?他恨不得再也不要跟这位世子爷打交道!张毅山真是满腹憋屈。 「可惜了,我很想成全闵少阳。」齐明聿绝对是说真心话,不过其他人难以欣赏。张毅山决定沉默以对,这位世子爷真教人不知如何应对。 「若是张大人有心成全他们,还不如让张夫人诈死,送他们去北方重新开始……还是去西北好了,齐家可以护住他们,总之,不能再放在不管,免得他们惹出更多麻烦。」安王确实是个心善的,提出如此建议。 没错,他们给他添的麻烦够多了,送走最好,可是不放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又怕他们扯他后腿,张毅山不自觉地看了齐明聿一眼。 「西北确实是好地方,不过,张大人不如先以进京科考为由将闵少阳送走,过些日子再让张夫人诈死。」这两人留在这儿确实碍手碍脚。 「下官听从世子爷安排。」 齐明聿将目光转向窗外,明摆着该说的都说完了,张毅山显然想问清楚安阳县令那边要如何处置,可是张开嘴巴又闭上了,这位世子爷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皓平见状,安慰道:「张大人放心,待会儿本王就派人去传话,若是因为本王一时兴起配错姻缘,本王一辈子良心不安。」 「多谢王爷,下官告辞了。」 周皓平命何升送走张毅山,便在几案上摆棋盘。「我们来下一局吧。」 周皓平心烦的时候就想下棋,瑞王的事还没有着落,又扯出大皇子……他一想就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何这些姓周的老爱跟自家人过不去,安分地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齐明聿收回视线,在几案的另一边坐下,待周皓平落下一枚白棋,他也从棋盘拿起一枚黑棋落下。 「你真的相信张毅山全招了,大皇子只靠他敛财?」 「最隐密的事都能说了,其他的事倒也没有必要隐瞒,不过,若他没有怀疑大皇子要银子的目的在于豢养私兵,我绝不相信。」 「你认为大皇子敛财的目的是为了豢养私兵?」 「除此以外,六爷认为还有其他可能吗?」 想了想,周皓平揺了揺头,「若不是为了豢养私兵,他堂堂一个皇子难道会缺银子花用?」 齐明聿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沉吟,「豢养私兵>优着,难道那些人是私兵吗?」 周皓平好奇的瞪大双眼,「什么人?」 齐明聿简略说起当初无意间听到的闲谈。 周皓平恍然一悟,「难怪当初你会好奇张毅山是什么样的官,还猜到此事与大皇子敛财有关。」 目光一沉,齐明聿冷冷的道:「此时六爷应该关心的是,那些抢劫商队的盗匪究竟是不是大皇子的私兵?」 周皓平脸色大变,「他不会如此大胆吧?」 「不给过路费就会遭劫,若非这些盗匪与大皇子勾结,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是大皇子的人,显然,后者的可塞性更大。」自视髙人一等的大皇子还不至于沦落到跟盗匪勾结的地步。 半晌,周皓平勉为其难地道:「大皇子倒是聪明,敛财的同时又能训练私兵。」 齐明聿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我看他根本不长脑子。」 虽然这两年皇上因为旧伤拖累,身子有些不听使唤,但是精神好得很,皇上再活上十年也不是问题,大皇子此时玩小动作,无疑是挑战皇权,皇上岂能容忍? 周皓平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看法不同,「以前皇兄何时因为染上风寒就不上朝?也难怪大皇子会起了私心豢养私兵。」 「张毅山为大皇子敛财有三、四年了,大皇子豢养私兵只怕在这之前。」 「对哦,我倒是忘了这一茬。」 第二十五章 「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千里退退跑来这儿豢养私兵?」若非有皇命,皇子不能出京,大皇子为何愿意豢养一支远在天边的私兵? 「这儿更能避开皇兄耳目啊,若非瑞王的关系,我们也不会发现大皇子的事。」 略一思忖,齐明聿揺了摇头,坚持道:「大皇子不会无缘无故选在这儿。」 「我在庆丰,皇兄对这儿一直很放心,若非我们查探张毅山意外发现这事,只怕再过个几年,大皇子的私兵已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庆丰的驻军,将来若是皇兄不立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可以退到这儿,而张毅山因为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必然为他所用,可以为他守住庆丰,他再领着私兵攻下棋邻的祈州和江州,如此一来,南方大半江山在他掌控之下,他将成为大周的祸患,跟西戎、北夷一样。」 「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是六爷忘了,南边还有一个南吴,若没有南吴支持,他不可能在此立足。」 顿了一下,周皓平彻蹙着眉,「你怀疑他与南吴勾结?」 「不,我不认为他有本事得到南吴支持,不过,」齐明聿的眼神转为锐利,「若是有人让他以为能取得南吴的支持呢?」 周皓平猛然瞪大眼睛,「瑞王?」 没错,齐明聿已经想到这个死了又活过来的人。「瑞王不可能会无缘由的出现在庆丰,而他在这儿也不可能毫无作为,当然,先决条件是六爷没看错人。」 这个小子有必要补上最后一句吗?算了,他自动省略。「他在打什么主意?」 「不知道,绝对不是好事。」 周皓平忍不住送他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六爷给那一位递个消息,暗中召我回京,此事我得当面跟那一位说清楚,方能保下张毅山。」他是奉了皇命来到这儿,没有皇命可不能擅自回京。 「你想要保下张毅山并不容易。」周皓平想起看过的那一段皇家秘辛,「你可能不知道,太宗时曾经发生几位皇子养男宠淫乱宫廷之事,当时还未出宫建府的皇子全部惨遭鸠杀,从此龙阳之好成了皇家不能碰的逆鳞。」 「虽然我不清楚太宗时发生的丑闻,但是那一位在西北曾经结识过这样的人,还夸对方有才情,由此可见,那一位比起几位祖宗更有容人的雅量,我想要保下张毅山应该不难,不过,六爷必须让张毅山想法子查到六皇子豢养的私兵藏在何处,好将功折罪。」 「我悄悄回京必然会引起大皇子紧张,为了确保私兵没有露了行踪,他很可能会有所行动,这正是你们找到私兵藏匿之处的好机会,你们行事务必谨慎,尤其不能让他察觉到张毅山已经为我们所用。」 张毅山是这儿的地头蛇,往后皇上对这儿有任何决策,在他的布置安排下更容易避人耳目。 周皓平突然有感而发的叹了口气,「说你狠,有时候你比任何人更有情有义。」 「我看的是大局,不是我个人喜好。」 「皇兄那几个儿子若有你的本事,皇兄想必早早就定下太子人选。」 「六爷慎言。」 「好好好,我们下棋。」周皓平拿起一枚白棋在棋盘上落下。 齐明聿随意的拿起黑棋落下。其实他不喜欢跟这位王爷下棋,棋品太差了,偏偏又喜欢拉着人家下棋。 「等一下,我改变心意了,我要改下这儿。」周皓平真的不知道何谓起手无回大丈夫,赶紧给刚刚落下的白子挪地方。 齐明聿连抗议都懒了,也给自己刚刚落下的棋子挪地方,不过,立马引来抗议。 「你是将军,手上的兵已经派出去了,岂能再召回来?」 齐明聿恶狠狠的一瞪,「六爷究竟要不要下棋?」 周皓平瞬间蔫了,闭上嘴巴乖乖下棋,可是没一会儿又故态复萌,这盘棋就在他反反复复之下不了了之。 「姑娘……姑娘!快来……」 紫燕的嗓门真是惊人,吓得沈云锦刚刚跑出来的瞌睡虫瞬间躲起来。 沈云锦打了一个哈欠,扔下手上的书,下了卧榻,懒洋洋的走出去。 「姑娘,看看是谁来了。」紫燕满面笑容的跑到房门口等她。 「是谁?」 沈云锦顺着紫燕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相隔十步之遥的男子,他笑得温文尔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见她傻乎乎的样子,男子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宠爱的伸手摸摸她的头,「不认得大哥哥了吗?」 她还真是不记得了,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支离破碎,很多事都是紫燕一点一滴提供给她讯息,然后再跟脑子里面的画面连结,确定某些事、某些人。 不过,她还是不自觉的脱口喊道:「大哥哥。」 「对不起,当初若是我在,你就不会被送来这儿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跟郑老先生离京远游,妹妹就出事了,待他得知此事,已经过了一年,原本他心急的想回京弄清楚来龙去脉,可是郑老先生教他相信父亲的安排,以免弄巧成拙,他才忍下来。 不知为何,沈云锦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流下眼泪,她可以感觉心灵深处得到某一种安慰,显然原主在事情发生之后,生病又挨骂,觉得很委屈。 「别哭,大哥哥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沈云鹏连忙拿出帕子为她拭泪。 「大哥哥去了哪里?」沈云锦没想过她会对一个男人撒娇,可是这种感觉很自然,想必原主与这位兄长的感情很深。 「我跟郑老先生先去了北方的幽州,然后一路到了西北的兰州,接着往南走,经由益州,最后来到庆丰,顺道接娘亲和你回京。」 沈云锦想起来了,紫燕提过大哥中举之后便跟着夫子出门游历,换言之,这四年多来他一直在外面,并未回来。 「大哥哥如何知道我们在庆丰?」 「爹派人送信给我,教我来接娘亲和你回京。」 沈云锦太意外了,虽然娘亲提过父亲会派人接她们回去过年,可是她以为会拖到最后一刻,因为她觉得父亲应该不喜欢她们母女。 见她微微失神,沈云鹏拉着她在台阶坐下,「你是不是还怪爹将你们送来这儿「没有。」然而沈云锦的口气却透着一丝不满。 沈云鹏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爹最疼她了,却宁可相信别人的闲言闲语而不相信她,甚至不顾惜她还卧病在床,匆匆忙忙教娘亲带她来这儿,不难想象她会有多伤心难过。尽管知道爹做任何事都有道理,但是他也看不明白,又要如何为爹辩解「你是否还记得当初发生的事?」 沈云锦揺了揺头,「不太记得了,那日身子不舒服,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不过我很确定一件事,我绝对没有兴趣跟人家凑热闹跑去看美男子,更不可能因为心生爱慕就扑倒在一个男子面前。」 「我相信你。」 「大哥哥相信我也没用,其他人并不相信。」她倒是不在意,可是人家若老揪着这事不放,难免令人心烦。 「这倒也未必。」 沈云锦不解的挑起眉。 略一迟疑,沈云鹏仔仔细细地道来:「其实事发之后,阿沐仔细打听过当日经过,那日你一直跟着大妹妹,大妹妹说你精神萎靡不振,x利十么事都提不起劲,众人吵着要去看镇国公世子的时候,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因此意外发生时,她也吓了一跳。 「回府之后你病倒了,祖母只能暂时搁下此事,可是隔日就听到下人闲言闲语,说你为了吸引镇国公世子的注意,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他原本不想跟妹妹说太多,可是过去为了保护她,他们什么都不告诉她,反而让她看不见身边的魑魅魍魉。 沈云锦若有所思的皱着眉,「这很显然有人故意抹黑我。」 「没错,在谁都听得出来有人故意抹黑你,可是查不到是谁在暗中搞鬼。」顿了一下,沈云鹏补充道:「不过,阿沐认为是大房所为,却是没有证据。」 「四姊姊吗?」 「只能说是大房所为,无法确定四妹妹是否参与其中。」 「没有参与也不见得不知情。」沈云锦唇角冷冷一勾,「我不过是个小丫头,能得罪什么人、碍着什么人,最多也只有姊妹之间的不愉快。大房想使我难堪,自然离不开二姊姊或四姊姊,而二姊姊是庶出的,大伯母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也只有四姊姊这个宝贝疙瘩会让大伯母斤斤计较。所以,无论四姊姊是否参与,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影子。」 第二十六章 闻言,沈云鹏很惊讶又很心疼,「娘亲说你变聪明了,胆子也变大了。」 「我长大了,当然变聪明了,胆子也变大了。」她觉得用年纪来解释自己的改变最省事。 「是啊,我们锦儿长大了。」沈云鹏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可是在六哥哥心目中,锦儿还是那个教人放心不下的小宝贝。」 「以后我会照顾自个儿,大哥哥不必担心。」回了侯府,他们兄妹分别住在前院后宅,他不可能一直看顾着她。 沈云鹏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妹妹,不过他已经安排好了。「阿沐在你的院子放了一个粗使婆子,姓杨,以后有事找她,她会联络我。」 「两位哥哥费心了。」 「我和阿沐一直很愧疚,你受了委屈,我们却什么也不能做。」 「两位哥哥不必自责,不经事,不会长大。」 她相信原主不会责怪任何人,那日身子不适原就不该出门,身边的丫鬟也都劝了,可是最后却向面子低头,追究起来,错在自己。 「看你这个样子,大哥哥就放心了。」 「我们真的要回去了吗?」沈云锦抬头左右看了一眼,这儿的一景一物费了她好多心思,终于有了家的感觉,她却要离开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这儿再好,也比不上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沈云锦笑着点点头,不过却忍不住向她大哥哥炫耀这儿的一景一物,兄妹两人就这么聊着聊着,直到天黑,张如歆派人唤他们过去一起用膳。 虽然瞧见齐明聿出现在她房里已经不是稀奇事了,但是看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沈云锦不由得一把火往上冒,然后下一刻她就失控的冲过去抓起他的手咬下去,这样真的很解恨……不是恨,而是恼,恼他怪里怪气的搅乱她,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坏心眼。 「你知道吗?除了我的女人,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在我身上留下记号。」齐明聿不但不生气,还欢喜的唇角上扬。 闻言,沈云锦惊吓的放开他,往后一跳。 「来不及了。」齐明聿轻揉的抚着手上的牙印,咬得真够狠的,不过,他喜欢沈云锦见了身子一僵,她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能怪我。」她必须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将我视为你的,何必在我身上留记号?」 「才不是!我是惩罚你。」 可为何心跳如此之快?难道潜意识里真的将他视为她的?呸!不是!她只是太气他了,气到脑门生疼,然后就……可若面对的是其他男人,她也会如此吗? 「这样的惩罚还真是特别。」齐明聿低头在她的咬痕上落下一吻。 沈云锦瞬间红了脸,又羞又恼。「这儿是姑娘家的闺房,你不请自来,不觉得很失礼吗?」 「我们之间用得着分得如此清楚吗?」 沈云锦真不知如何反应,终于认清楚自个儿绝非他的对手,因为他的脸皮之厚是她拍马也追不上的。 齐明聿显然知道适可而止,话题一转,问道:「你是不是要回京了?」 对哦,她怎么忘了这事?沈云锦无比甜美又充满挑衅的对他一笑,「是啊,我就要回京了,可以离你远远的,最好从此不见。」 不过,她根本不想回京,当然,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齐明聿,而是大哥哥的一席话让她更加确定当初的事并不单纯,原主很可能不是病死,而是遭人害死……若不是她取而代之,这个身躯如今已成了一杯黄土了。 总之,危险就在生活的屋檐下,即使隐隐约约知道敌人是谁,但是防着人的感觉真的很累人。 齐明聿笑了,看着她的眼神尽是宠溺,「无论到哪儿,你都甩不掉我,难道忘了我们的红酒庄,还有京城的容锦阁吗?」 沈云锦闻言脸色一僵,竟然忘了他们是合作人,她根本甩不掉他。 「承认吧,无论我们之间相距有多遥远,你会一直惦记着我,」齐明聿刻意停顿一下,「庆丰的权贵官宦可都知道我要娶你。」 脸色一变,沈云锦咬着牙道:「那只是一个游戏,你别想拿这事吓唬我。」 齐明聿摇着头,纠正她,「怎能说我拿此事吓唬你,这不是事实吗?」 「那幅画已经烧掉了。」 齐明聿故作伤心的抱着胸口,「你还真是狠心。」 「我不喜欢麻烦,免得某人老是拿此事说三道四。」沈云锦恶狠狠地一瞪。 「可惜了,我觉得你那幅画怪有意思的,隐藏着一种深意。」 沈云锦吓了一跳,他瞧出来了吗? 「荷花是佳人,青蛙是贵公子,配在一起,成不了佳话,反而成了笑话。」 「那原是一幅很筒单的画,你要如此解读,我还能怎么说?」虽然她有此含意,但是她个人更偏爱另一层属于童话故事的含意。 齐明聿微微挑起眉,「真是我想太多了吗?」 「总之,我已经将画烧毁了,你就不必再惦记着此事。」一直揪着此事不放,他到底想怎样? 「相信吗?即使再也见不到那幅画,你还是会一直惦记着。」他相信那幅画已经烙印在她的心头,想毁也毁不了。 沈云锦真想撕烂他的嘴巴,没错,虽然画已经烧了,但就如同曾经烙印在身上的记号,表面消失不见,不经意一瞥又无预警的跳进脑海。 只是这事她当然不能承认,正想着如何反击回去,齐明聿突然又转移话题—— 「回京当心一点。」 「嗄?」沈云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京中的贵女一个比一个还会耍心眼,你可别傻傻的被人当枪使。」 她应该嗤之以鼻,觉得他真是小瞧她了,可是,为何她觉得自个儿的心好像被想着了?这个男人明明很可恶,没想到他也会担心她,还特地为了这种小事来嘱咐她。 「还有,丫鬟最好从这儿带回去,人家安排的总是不好用。」 这一点沈云锦深表同意,而且早就想到了,只是时间上又急又赶,很难在人牙子那儿挑到满意的丫鬟,再说了,这儿买的丫鬟没见过世面,进了大门大户的侯府肯定吓得畏首畏尾的,就怕当不来帮手,反而被人家利用。 「我有两个丫鬟还不错,给你用。」 怔愣了下,沈云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刚刚他带给她的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必了,谁要你的丫鬟?」 「我们之间无须如此见外,以后她们就是你的丫鬟。」 沈云锦气得跳脚,「我才不是跟你见外……」 「若是你不想让庄子上的人知道我在这儿,最好小声一点。」 她随即捂住了嘴。这几日要收拾箱笼,她便让紫燕回自个儿房间睡觉,别待在侧间守夜,可是这儿的隔音效果不佳,一声尖叫就可以将这个院子的丫鬟婆子引来了。 「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将我们两个的名分定下来。」他可是乐意之至。 「你别乱来,总之,我不要你的丫鬟。」 「乖,别任性了,这事我们就此定下。」 齐明聿的口气很无奈,又带着宠溺,若是花前月下,沈云锦肯定会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可惜此时她只觉得濒临抓狂,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沟通! 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沈云锦索性先赶人,「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齐明聿也没试图赖在这儿不走,起身下了卧榻,然而走到窗边之时,突然转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也要回京城了。」 沈云锦顿时呆若木鸡。 齐明聿愉悦的轻声笑了,下一刻,他已经跃窗而去。 若非紧咬着下唇,沈云锦一定会尖叫。虽是合作人,两人免不了有所接触,可是相隔千里与近在咫尺是截然不同的! 她有一种噩梦降临的感觉,这个男人定会搞得她天下大乱!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脸皮没他厚,但反应能力不见得输给他,她不至于应付不来吧! 【第十章 回京一家团圆】 沈云锦站在院子的树下,看着丫鬟婆子们——将箱笼搬出去,再看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觉得很舍不得,今日一别,她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儿了,而未来等着她的日子肯定不会有这儿的安宁样和、自由自在。 第二十七章 顿时,一股浓浓的感伤攫住她,以至于紫燕带着两个陌生的丫鬟走过来,她也毫无察觉,直到紫燕拉了拉她的衣袖,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姑娘。」 「娘亲回来了吗?」沈云锦的目光还是无法从平日生活的地方收回来。离开前,娘亲不得不去沈家老宅跑一趟,按理,大哥哥来到这儿之时,娘亲就应该通知老宅,可是为了隐瞒她们要回去的事,大哥哥让娘亲拖延至今日再说。 「还没,是隔壁庄子送了两个丫鬟过来,说是姑娘请王妃帮忙买的丫鬟。」紫燕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姑娘为何没事先知会她一声? 「什么?」沈云锦惊吓的转头瞪着紫燕。 紫燕侧过身子,后面的两个丫鬟一上前行礼。 「姑娘,奴婢黄桔,我很能干,而且懂得拳脚功夫。」 沈云锦一听到「拳脚功夫」,冲到脑门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姑娘,奴婢是橙花,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手脚灵活,记性又好,跑腿和逃跑的本事都是最顶尖的,安排在二等丫鬟很适含。」 这会儿沈云锦完全拒绝不了。齐明聿真的很体贴,一个丫鬟能够近身保护她、另一个可以帮她跑腿兼打探消息,这是她很需要的帮手,更重要的是,她们保证不是文定侯府任何一方势力的眼线,她用起来也安心多了。 「姑娘,这是奴婢和橙花的身契。」 黄桔将手上的匣子递给沈云锦。 虽然这种毫无招架之的感觉真讨厌,不过沈云锦是很实际的收下来。 黄桔和橙花恭敬的行礼道:「请姑娘赐名。」 「不用了,你们的名字很好听。」她觉得她们的名字应该改过了,若她为了跟齐明聿唱反调改了她们的名字,反倒显得她有多在意他似的。 「奴婢以后会用心伺候姑娘。」两人再次恭敬的行礼。 「以后你们在我面前别用‘奴婢’这两个字,我不喜欢。」 两人还来不及应「是」,紫燕就委屈的抢着道——「姑娘何时请安王妃买丫鬟?为何事前没告诉奴婢一声?」 沈云锦的表情僵住了,这丫头是故意打她的脸吗?尽管早就习惯她一闹别扭或是要阻止她干什么事时就喜欢自称奴婢,可是,也不应该挑在这个时候啊。 「这是因为时间很匆忙,又不确定王妃能否买到合适的丫鬟,我就想等王妃送丫鬟过来再说。」她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块当主子的料,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主子应该有的威严。 紫燕显然无法接受她的说词,难过得眼眶都红了,「姑娘是不是觉得奴婢很笨,没本事照顾好姑娘?」 叹了一口气,沈云锦举起右手,在紫燕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傻瓜,若是我身边的事全丢给你,岂不是累死你?还有,我身边应该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我不在这儿添人,回去之后也要添人,而且还不知道是从哪儿塞过来的人,你觉得我在这儿添人好,还是回去再添人?」 怔了半晌,紫燕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哦,我怎么忘了?」 「府里应该不知道我提早回去的事,如今我院子想必还未添人,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从这儿带回去,不是吗?」 紫燕用力的点点头,「当然要从这儿带回去。」 「所以,你跟黄桔和橙花好好相处,我们在侯府的日子才会过得舒心。」 「我知道了,我会跟她们好好相处。」 耪燕热情的主动过去牵黄桔和橙花的手,还嘱咐她们大家将来要当好姊妹,黄梧和橙花很给面子点头应是。 这时沈云鹏走进院子,看到箱笼都搬出去了,沈云锦却还跟丫鬟们悠闲的站在树下,快步来到妹妹前面,「娘亲应该快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舍不得走吗?」 沈云锦坦白道出内心的不舍,「这儿的生活单纯快乐。」 「别怕,大哥哥不会让人欺负你。」 「不是,我就是讨厌麻烦。」 「凡事有大哥哥,没有人敢找你麻烦她也不是怕人家找麻烦,而是喜欢平静的日子,这几年在庆丰府的日子太安逸了,将她养成一个毫无战斗的人……不,其实她这个人本身就缺乏战斗力。 但沈云锦当然不会解释那么多,只是点点头。 沈云鹏递了一本册子给她,「这是我让阿沐为你准备的东西,是关于府里如今的情况,这一路上你仔细研究,回去后不至于太陌生,总是处在被动。」 「大哥哥费心了。」 「不过,阿沐毕竟无法在后宅自由行走,很难掌握实际情况,这还是要靠你自个儿回去之后慢慢观察。」 「我明白。」 「还有,爹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悄悄回去,别大张旗鼓。」沈云鹏显然对此事不太满意,口气有些不悦。 「我倒觉得这样很好,我来这儿的事又不是多光彩,回去当然低调一点。」 「我是怕有人藉此生出闲言闲语,落实你失仪之名。」 「失仪之名是父亲给的,如何能怪别人闲言闲语?」 顿了一下,沈云鹏担心的道:「你还是不肯原谅爹。」 「没有,只是觉得嘴巴长在人家脸上,我们又管不了,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她也不是多清髙,可以对他人的言语无动于衷,只是分得清清楚楚,若是出于恶意,当然没必要摆在心上跟自己过不去。 沈云鹏闻言一笑,「这说法倒是新鲜。」 「难道不是吗?」沈云锦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人的嘴巴最可怕了,死的可以说成活的,假的可以说成真的,虚的可以变成实的,好意可以变成恶意,我又不是傻子,何必随着人家的言词时而欢喜时而忧愁?」 「我们锦儿是个聪慧的姑娘。」 「这是当然,六哥哥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可以应付。」 「好,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上马车等娘亲。」 沈云锦点了点头,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四周一眼,随着沈云鹏走了出去。 回京这一路上,无论是坐马车或是搭船,沈云锦除了熟记沈云沐准备的资料,就是听黄桔和橙花闲扯京中的人事物——这显然是齐明聿交代的,要不,她们何必事无大小的将京城的一切塞进她的脑子? 老实说,她很感动,经由她们的言谈,不难猜到她们是齐明聿临时从京中调来她身边,而身边有了她们两个,大大降低她的不安。 其实,她此时心情并非像外表如此平静,即便敌人的位置相当明确,但却是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而且她根本不清楚自个儿如何成了人家的眼中钉。总结来说,对于一个不太欢迎自己的地方,她当然会忐忑不安。 总而言之,当她在夜幕低垂的时候进了文定侯府,还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姑娘,我们回来了。」紫燕真的很兴奋,自从姑娘说过有机会让她回家一趟,她就盼着能赶快回到京城。 「真的回来了吗?」她突然生出一股怯意。虽说是悄悄回来,不必一进门就被群称为家人的陌生人团团围着嘘寒问暖,但是二房的亲人——父亲和小哥哥却不能不见。 她一直认为这个父亲是个渣夫、渣爹,可是当大哥哥问起四年前的事,她隐隐约约觉得其中可能有所误会,父亲将女儿送走很可能是基于一种保护,只不过他用了一种不太聪明的做法,使得被陷害的女儿有了无法抹去的污点,就算她很想帮原主恢复名声,可是,若非作恶的人自个儿招了,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就是想查清楚也无从查起。 下了马车,换了轿子,她在摇摇晃晃中进了父母亲的院子——文荷院。 看到应该是陌生人的父亲,她却感觉到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孺慕之情,顿时她就明白了,原主与父亲的感情很深厚。 「我的喜儿长在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沈纪庭激动的将女儿搂进怀里,即使是个大姑娘了,在他眼中,依然是那个喜欢窝在他怀里听故事的小丫头。 眼泪不听使唤的滚下来,沈云锦从「喜儿」这个小名就知道原主深得父亲喜爱,可是,这位父亲永远不会知道,他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 「对不起,爹让喜儿受委屈了。」 沈云锦无法言语的揺着头。 「以后,爹再也不会让喜儿受到委屈。」 「爹,您别一直霸占着锦儿,还有我,以后谁敢欺负你,小哥哥揍扁他,教他突着喊爹找娘……」 第二十八章 沈云沐刚刚抢到沈云锦,正想搂进怀里,就被某人赏了一颗栗爆,痛得他只能抱头哀号。 「锦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不是你能随意抱在怀里的小娃儿。」沈云鹏看得很不爽,他都不敢抱了,这小子竟然妄想趁舌l满足私欲。 「锦儿在我眼中永远是长不大的小珪儿。」沈云沐恼怒的对沈云鹏跳脚,差一步,他就可以抱到粉嫩嫩的妹妹了。 「我看没长大的小娃儿是你。」 「哥未免管太多了,锦儿又没意见。 「锦儿善良,不忍心教你难堪。」 「哥是嫉妒我吧。」哥哥规矩多,不像他没脸没皮。 「我何必嫉妒你?我们站在锦儿身边,人家只会以为我是锦儿的哥哥。」沈云鹏和沈云锦皆像母亲,而沈云沐像父亲,偏偏没有父亲文人的气质,这与他好武不擅文有关。 这两人肯定有恋妹情结。沈云锦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幸福的笑了,回来真好,因为有爱她的家人。 这一头吵吵闹闹,沈纪庭已经悄悄走到娇妻面前,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狠狠的疼爱,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放肆,只能心疼的看着她,温柔的道一声,「辛苦了。」 张如歆柔情万千的揺揺头,「我们在那儿很好,就是惦记着你们,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鹏儿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沐儿练武又老是弄得满身是伤,最教我挂心放不下。」 「你老是挂念我们,难怪痩了。」沈纪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庞。 「没痩,锦儿突然迷上各式各样的吃食,经常躲在厨房捣鼓,我们都养胖了。」 「锦儿迷上各式各样的吃食?」除了父女独处时,沈纪庭也是跟着众人喊锦儿「是啊,锦儿可厉害了,连李嬷嬷都夸她有天分。过几日歇息够了,我让锦儿亲手给夫君准备一桌,全是夫君没尝过的吃食。」 「好,你将锦儿照顾得很好。」沈纪庭回头看着眉开眼笑的女儿,完全不见当初奄奄一息的样子……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失去女儿,还好遇到贵人相助。 「夫君错了,是锦儿将我照顾得很好。」张如歆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骄傲,「锦儿变了,变得开朗而勇敢,当我想念你们,食不下咽,她就逗我笑,想方设法地让我吃下半碗饭。她还教我种花、做香露,让自个儿心情变好。」 沈纪庭冷不防像个登徒子似的凑近娇妻百边,「难怪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花香,这是你自个儿做的香露吗?」 张如歆娇羞的睐了他一眼,「你鼻子可真灵。」 「我要牢记你身上的味道,鼻子怎能不灵?」沈纪庭在娇妻面前可是很善于甜言蜜语的,完全脱离平日目不斜视的端方君子形象。 张如歆的脸更红了,低声骂了一句「讨厌」,就看见三个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夫妻,瞬间呆若木鸡。 沈纪庭倒是不慌不忙,还摆出父亲的姿态.「你们该进来给父母磕头了。」 他悄悄勾了一下娇妻的手,转身走进屋子,张如歆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夫君身后。 沈云锦见了,嘴角往上扬起。上一世她最大的梦想就是父母感情甜蜜,家庭幸福圆满……如今这个梦想算是实现了,虽然不是同一世。 「进去吧。」沈云鹏伸手摸了摸沈云锦的头。 沈云锦回过神来,点头跟着两个兄长进屋子。 文荷院里一片温馨和乐,而另一头的文德院却像经历了地震。 「什么?」文定侯夫人江氏激动得完全失去平日的优雅,连手上的茶盏摔了也没察觉。 吴嬷嬷指示丫鬟悄悄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同时又说了一遍,「二夫人和五姑娘回来了,半个时辰前悄悄从后门进来,直接回了文荷院。」 「不是说年底吗?为何事前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跑回来?老宅那边为何没有送消息过来?」江氏跳起来,急躁的走过来走过去。她最讨厌这种突发状况,感觉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掌控。 「听说是二公子结束游历回京,顺道绕去庆丰接她们回来。」 「若非二爷传话,鹏哥儿不会擅自作主接她们回来,可是,为何事前一点风声都没?不是教老宅那边留意她们,有事要递消息过来吗?」 夫人只有第一年派人送东西过去,后来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老宅那边哪会真心帮夫人盯着二夫人? 吴嬷嬷只敢腹诽,顿了一下,不安的问:「二爷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若不是心存防备,岂会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透出来? 眼皮跳了一下,江氏急忙道:「我也不过是让那丫头多病上几日,又没对她做什么。」 「虽是如此,但是五姑娘当时情况极目凶险,大夫都说没救了,二爷会不会误会我们想谋取五姑娘的性命?」 事发之后,无论老夫人的态度如何,二房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只是后来不了了之,毕竟没有证据,但也不难看出其中有大房的影子。 江氏狠戾一瞪,「当时她情况凶险,是因为她的身子原本就比常人虚弱,与我们有何关系?」 吴嬷嬷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老奴该死,这张嘴巴就是不会说话。」 「如今她不是好好的吗?二爷有必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吗?」江氏从不认为自个儿有错,不过是取走一、两味药,又不是下毒误害性命,再说了,二爷若真知道什么,当初为何不为女儿讨公道? 「可是,二爷为何如此神秘?如今我们想安插眼线到五姑娘身边,可就不容易了。」 虽然文定侯府的爵位落在侯爷头上,但是谁都知道府里真正的支柱是二爷——学识渊博、深受皇上敬重的国子监祭酒,而二爷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事实上是一个强硬有主意的人,就是老夫人送进他房里的丫鬟,也可以不留情面的退回去,正因如此,老夫人不喜欢二夫人,连带着不喜欢五姑娘,以至于五姑娘在牡丹园闹了笑话,明知此事有猫腻,却以五姑娘生病为由将此事压下来。 总之,二爷在安定侯府是不能挑战的存在,不单单吴嬷嬷,府里的奴才都很敬畏他。 江氏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也不想费心安插眼线到那丫头身边。」 她根本看不上沈云锦,软弱可取,哪是月儿的对手?偏偏是二爷唯一的嫡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大伙儿也只能跟着吹捧她、讨好她。 「夫人还是在锦绣阁或文荷院收买个丫鬟或婆子,掌握她们的动静总不是坏事。」 「这倒是。」 江氏看不上沈云锦,但是对张如歆充满嫉妒。张如歆氏美若天仙、温柔婉约,要紧的是她得到夫君的独宠,而她的夫君还是令姑娘倾心的佳公子,她就算没有侯爷夫人的身分,却连公主、郡主都羡慕她。 「四姑娘的亲定还未定下。」吴嬷嬷提醒道。 她老早就劝夫人赶紧将四姑娘的亲事定下,可是夫人坚持及笄之后再来相看,毕竟五姑娘不在,老夫人那儿有什么好亲事,首先想到的是四姑娘。 「不急,母亲答应了,绝对会给月儿挑一门好亲事。」 「老夫人不喜欢五姑娘,但是很看重五姑娘。」老夫人是很实际的人,个人喜恶是次要,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 「真是笑死人了!」 原本被江氏赶到侧间的沈云月盛气凌人的走出来,没好气的将吴嬷嬷推到一旁。笨口拙舌的老太婆,看了真令人碍眼! 「四年前若不是因为二叔父,我才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如今有了失仪这个污点,又在乡下待了四年,那丫头肯定成了粗鄙无知的村姑,若不是那些穷酸的学子想靠二叔父提拨,谁会愿意娶她为妻?」 江氏同意的点点头,「今日不同于四年前,如今权贵之家想跟文定侯府结亲,也会挑选侯爷之女。」 沈云月骄傲的冷哼一声,「这是当然,论身分,我比她尊贵,论才情,她一个乡下野丫头能与我相提并论吗?」 「是啊,以前就是没出息的,如今只怕更见不得人。」 两眼猛然一亮,沈云月不怀好意的道:「我真好奇那个丫头变成什么样子。」 沈云锦什么都不如她,只是有个做国子监祭酒的父亲,学生满布天下,深得士人推崇,这才硬生生地压在她这个侯爷的嫡女头上,真是气人! 第二十九章 江氏睇了女儿一眼,故意训道:「如今你们两个是天壤之别,你与她比较什么?」 「我才不屑跟她比较,不过看她变得又笨又呆,也是一件令人痛快的事。」 沈云月最讨厌的人就是沈云锦。沈家的嫡女有三个,可是最受瞩目的永远只有一个——沈云锦,直到沈云锦去了庆丰府,她才成了沈家姑娘最光彩的那一个,因此如何愿意沈云锦回来再次抢走属于她的光环? 「张氏不至于让女儿变得又笨又呆。」江氏倒没有失了理智。 沈云月笑得更邪恶了,「说不定二婶母也变得又老又丑。」 「不可能,你二婶母可是个美人呸子。」江氏两眼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二婶母被二叔父遗弃在乡下的破烂庄子,日子多苦难,再美丽的花儿也会枯萎。」沈云月可没忘了被她娘弄到庄子的那些姨娘,往往撑不到一年就变得又老又丑,两、三年就病死了。 「也是,没了夫君的宠爱,日子又过得如此悲惨,怎么可能依然貌美如花?」 江氏真的很期待看到张如歆变得惨不忍睹「娘,明日我们早一点去祖母那儿,我要第一个见到沈云锦……算了,我们还是晚点过去,免得被吓坏了。」想象那个画面,沈云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 「无论她们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忍住,别闹笑话,免得老夫人不髙兴。」 沈云月噘着嘴,「知道了,明儿个我绝不会在众人面前失态。」 母女两个坏心眼的兴奋了一夜,等着看张如歆和沈云锦的笑话,没想到隔日一早见到沈云锦,两人都傻了。 这个容貌艳丽,气质沉稳内敛的沈云锦怎么会是记忆中那个软弱的胆小鬼? 这个打击太大,母女俩回到文德院还怔愣的回不了神,不知道究竟哪儿出了差错,老天爷怎能跟她们开这么大的玩笑? 家宴之后,沈云锦就窝在锦绣阁不出门。还未熟悉这儿之前,她不想乱闯,也不想招惹麻烦,至少要先弄清楚谁对她没有敌意,谁又瞧她不顾眼,可是,有人却不愿意让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你真的是沈云锦吗?」 这几日,沈云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沈云锦的转变,她猜想各种可能,甚至觉得这一位是冒牌货,至于真正的沈云锦,当然早就病死了。 沈云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沈四姑娘——这是她对沈云月的看法。文定侯府最复杂的就数大房,大伯父的后宅每年都有新人,而大伯母是每年弄走一名老人,这种情况下,沈云月好歹见识过大伯母与小妾斗争的戏码,为何连说个话都不会? 「你认为我是谁?」 「二婶母从哪儿找你来冒充沈云锦「不错,想象力丰富,可是,好歹用点脑子。」 怔愣了下,沈云月尖声叫道:「你说什么?」 「你对我有疑问,可以去向祖母说,问我何用?难道我会承认自个儿是冒牌货?」如此简单的常识还要她指点,这不是没脑子吗? 「我……因为你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沈云锦。」 「你也不是我认识的沈云月。」 沈云锦不着痕迹的看了紫燕一眼,根据这丫头提供的讯息,沈云月确实骄蛮了点,可是倒也懂得装模作样,绝不会发生眼前这种状况,宛若村姑上身。她不能不说,有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不是坏事,瞧,少了她沈云锦的日子,沈云月过得太忘形了,以至于形象完全崩溃,如今连掩饰的能力都没有了。 沈云月顿时呆住了。 「四姊姊总觉得自个儿是侯爷之女,商人一等,那就应该要有商人一等的样子,如此大呼小叫,怎么看都像个村姑。」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老师,不过,就不知道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丫头受教吗? 「你才是村姑!」沈云月终于回过神了,可是态度明显收敛了。 「村姑又如何?村姑活得恣意潇洒,侯爷之女却是连提髙嗓门都怕招来闲言闲语。」沈云锦故意拍了拍胸口,「我真庆幸自个儿不是侯爷之女。」 沈云月恨恨的咬牙切因。若非她爹是嫡子,又没犯什么错,祖母原是要二叔父承袭爵位,为此,父亲与祖母闹得很不偷快,还好二叔父很重视礼教,认为祖宗规矩不可乱,硬是劝祖母息了这分心思,文定侯的爵位才稳稳的落在她爹头上。 「若四姊姊想上这儿做针线活,我很欢迎,可是若是来这儿大呼小叫,恕不奉陪,我可不想过阵子听见闲言闲语,说什么五姑娘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害四姑娘变成了村姑。」 回府之后,娘亲终于意识到这些年疏忽她的女红,因此教崔嬷嬷每日都要指点她一个时辰的针线活,十日之内要交出一条帕子,她都快被搞死了,别说原主自幼不沾针线活,她这个穿越过来的更是不行。 闻言,沈云月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你是什么意思?」 沈云锦无辜的眨着眼睛,一副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样子,「我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担心人家说我害你,难道四姊姊没听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你老是跟村姑在一起,侯爷之女髙髙在上的形象当然会渐渐受到影响。」这丫头绝对心里有鬼,当初恨不得毁了原主名声的人里保证有她一份。 是啊,她只要在沈云锦面前就会控制不住情结,原来是受到村姑的影响……以后还是离沈云锦远一点,免得失了她侯爷之女的身分。 沈云月骄傲的抬起下巴,「我劝你以后还是识相一点,最好别出现在人前,京中的人可没忘了你四年前失态闹出来的笑话。」 略微一顿,沈云锦的目光转为打探,却状似疑惑的问:「真是我失态闹出笑话,还是有人在后面推一把陷害我?」 沈云月的身子微微一颤。冷静,娘亲说过,这事绝对查不到她头上,当时她推的是左副都御史家的姑娘,只是最后遭殃的是沈云锦。 「这太可笑了,难道以为栽赃给别人,就可以挽回自个儿的名声吗?」明知她可以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但是难免心虚,声音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四姊姊知道吗?老天爷是公道的,作恶之人总要付出代价,不过是时间问题。」沈云锦唇角一勾,「我只是觉得名声只是一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从来不在于名声,而在于为人处事的态度。」 「你少说风凉话,哪日遭人白眼嘲弄,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沈云月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彷佛后面有恶犬追着她似的。 半晌,沈云锦很困惑的问:「紫燕,知道四姊姊为何如此忌惮我吗?」她不知道用「忌惮」是否恰当,可是说沈云月怕她也不妥,总之,好像她的存在对这丫头造成极大威胁,这不是很奇怪吗? 「有吗?」紫燕完全感觉不出来。 沈云锦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丫头是不是太迟钝了? 「这是因为二爷的关系。」黄桔不愧是齐明聿送来的丫鬟,见识就是不一样。 「我爹?」 「虽然二爷只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但是每个国子监的学子都是他的学生,换言之,朝廷有很多髙官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夫子,在文人之中很有影响力,更别说二爷还是诸位皇子的启蒙夫子,皇子七岁之前全是由二爷负责传授学问,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皇上对二爷的信任与敬重,也因此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继位,二爷都是帝师。」 沈云锦吓了一跳,「没想到我爹的分量如此大!」 黄桔忍俊不住的噗啸一笑,这位姑娘真的很可爱。 「不过,就算我爹很厉害,她也没办要如此忌惮我啊。」 「两位姑娘同年,权贵之家若是有意与文定侯府结亲,肯定会先挑选姑娘。」 「那又如何?我终究只能花落一家。 「虽是如此,但是权贵之家免不了要比较,这家得了姑娘这个媳妇,那家如何愿意屈就四姑娘?除非两家的地位原本就不同,如此一来,四姑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得比姑娘还好。」 沈云锦微微挑起眉,这会儿真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婚姻大事上头碍着人家了。 「姑娘有所不知,若非姑娘与几位皇子年龄不符,姑娘说不定早就被皇家相中,成了皇家媳妇。」 第三十章 沈云锦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还好,逃过一劫。」 黄桔又忍不住笑了,难怪世子爷喜欢这位姑娘,为她费尽心思。「权贵之家的姑娘可都很想当皇家媳妇。」 沈云锦嘿嘿一笑,不予置评。 「姑娘,我回来了。」橙花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今儿个回来可真晚……咦?你这小丫头如何舍得花银子买糕点回来孝敬你家姑娘?」 沈云锦看着橙花将手上的食盒摆上几案,掀开盖子,两眼瞬间放光。 锦绣阁没有小厨房,若她嘴馋想做点好吃的,只能去文荷院,可这动静太大了,又很麻烦,所以这几日,她老觉得嘴巴像个受虐儿,连点像样的食物都尝不到。 原本,她可以让跑腿的橙花从外面买回来,可是府里如今各处都在关注锦绣阁,太过招揺总是不好,而且橙花出门是帮她做市场调查,岂能分心给她张罗美食?不过,私心还是期待橙花自动买糕点回来孝敬她,偏偏这丫头是个小气的,教她抱银子买糕点请人,绝不可能。 「我路过一品香遇到镇国公府的侍卫大哥,侍卫大哥特地买来孝敬姑娘。」 沈云锦正要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为何要孝敬我?」 「侍卫大哥在庆丰时吃过姑娘做的糕点,一直想谢谢姑娘,得知姑娘回京了,便想让姑娘尝尝京城最有名的一品香。 原来如此!沈云锦放心的拿起一块芸豆糕放进嘴里,这香甜可口、软而不腻的滋味真是太棒了! 不过,刚刚咽下口中的糕点,她便想到一件事,「等一下,那位侍卫大哥在庆丰时吃过我做的糕点,他岂不是世子爷身边的人?」 橙花点了点头,姑娘的反应还真是机灵。 「世子爷回来了?」 「我没见到世子爷。」 沈云锦突然食不下咽了,这些糕点看起来好像某人的脸……她有预感,这些糕点的目的是为了打招呼,宣告他回京了。 这个男人真是讨厌死了,回来就回来,有必要如此嚣张的宣告吗? 橙花见她一脸阴郁的表情,担心的问:「姑娘不吃了吗?」齐白大哥干交代万嘱咐,这些糕点是给姑娘的,她们想吃也要等姑娘饱了、腻了、没胃口了。 「吃啊,为何不吃,你们也吃。」沈云锦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莫名的竟觉得很解恨。 【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人】 当沈云锦边吃糕点边咒骂某人,某人已经悄悄进宫见皇上。 皇帝看了齐明聿呈上来的书信,久久不发一语。 「皇上也不必太惊讶了,嫡子都生了,皇上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难怪人家心急。」 齐明聿绝对是在看好戏,皇上自个儿可是过来人,先皇一早属意皇上承继大统,但又不愿意早早立太子,甚至还用瑞王磨练皇上,最后却磨出瑞王的野心。皇上没有记取先皇教训,还意图藉大皇子磨练心目中的太子人选,给大皇子实权,也认可其能力,可是偶尔又要打压一下,试问大皇子会是何种心情?他的心情肯定忐忑不安,此时有人煽风点火,他岂能不动心皇帝冷冷的睐了他一眼,「真好心,还帮他说话。」 「这不是事实吗?」 齐明聿不是不怕皇上,而是清楚皇上喜欢他始终如一,一如他们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对皇上来说,西北的四年是非常珍贵的一段记忆,在那儿没有贵贱之分,人人上了战场就只能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来。活下来之后,人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恣意而潇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上了战场,能否还有机会如此享受人生登上九五至尊,什么都有了,但是想的也多了,就是枕边人对自己好,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算计什么,累啊! 略微一顿,皇帝彷佛随口一问,「你认为朕应该封他为太子吗?」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换言之,他们又不是一家人,干么问他意见? 皇帝不当一回事的继续问:「你认为朕应该立哪个儿子为太子?」 「皇上要认微臣当干儿子吗?」 皇帝笑了,一扫刚刚看到书信的阴霾,「你还真敢要!」 「皇上敢给,微臣当然敢要。」一道圣旨压下来,难道还由得了他吗? 皇帝挑衅的扬起眉,「你以为朕不敢给吗?」 「皇上岂有不敢?皇上要砍某人的头,也不过是一句话,可是下决定之前,总要琢磨这个考量那个,皇上要计较的事实在太多了。」 这不就是说他不敢吗?皇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可是终究无法反驳,半晌,才孩子气的挤出一句,「你还真敢说。」 「皇上总是让我有话直说,不是吗皇上嘲弄的唇角一勾,「朕问你选哪个皇子当太子,你为何不说?」 「微臣真的觉得这是皇上的家务事。 齐明聿真是无辜至极,若他真的敢表示意见,明日那些言官就要弹劾了……忘了,他是悄悄回京,言官不好一得到消息就弹劾他,总要拖上几日再行动,而且皇上的御书房如同铁桶,皇上就是有意给他添堵,也会过几日再将消息放出去。 「你就不怕朕选出一个没出息的太子大臣们喜欢在立太子一事上头指手划脚,说白了,还不是担心他这个皇上由着私心,没有审时度势,选出一个合乎大众利益的太子,又导致一次皇家悲剧——瑞王事件。 「不怕,皇上英明睿智。」 皇帝「哈」了一声,故意阴阳怪气的道:「马屁精。」 「皇上公道一点,说实话还得冠上罪名,以后微臣还敢说实话吗?」当臣子若不懂得拍马屁,往往死得更快,他可是很惜命的。 「朕不过说你是马屁精,何时给你冠上罪名?」 「原来微臣误解了,请皇上见谅,微臣最近被吓得胆子都缩成了小老鼠。」 皇帝刚刚拿起茶盅啜了一口,差一点将入口的茶水喷出来,胆子缩成小老鼠?他忍不住翻白眼,可是倒也懒得在此事上头与齐明聿纠缠。「朕的心也是偏的,若选了一个你瞧不上眼的,只怕你要在心里偷偷骂朕是昏君。」 「皇上冤枉,人心本来就是偏的,无论皇上选哪一位皇子当太子,都是理所当然,皇上何必想太多了?」 这是齐明聿的真心话,各人有各人的利益,不管哪一位皇子当太子,总是有人不满意,当到皇上还要顾虑别人是否满意,这也太没出息了。 是啊,他选哪个儿子当太子,不都是理所当然吗?皇帝不再纠结此事,挥了挥周皓平的书信,「小六说你要保张毅山,难道不觉得他太荒唐了吗?」 「他算得上好官,而且此时也不宜动他。」 没错,至少在周启曜那个逆子的私兵找到之前,绝不司以动张毅山,可是,岂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朕若平白无故的饶了他,岂不是成了昏君?」 「当然是要将功折罪。」 「你想借他的手查清楚那个逆子干的事?」 「大皇子防着安王,防着微臣,也防着皇上派去那儿的每一个人,而张毅山却是那儿的地头蛇,比我们更方便行事。」 「你真的认为那个逆子在庆丰干的事跟瑞王有关?」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私兵之事他能容忍,但是勾结一个早就死了的逆贼,这是万不可饶恝。 「微臣不相信巧合,除非安王看错了。」他不愿意将话说死了,但是两者同时牵扯到庆丰这地方,说他们没有关系,傻子才信。 皇帝不悦的瞪人,「小六不可能看错了。」 「微臣只是提醒有这种可能性。」 皇帝摆了摆手,懒得跟他计较,终于松口允许他保下张毅山,「好吧,朕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三个月之内确定那个逆子在庆丰干的勾当,还有,找到瑞王的下落。」 「三个月太赶了。」 「瑞王一日不除,朕一日寝食难安。」 齐明聿还能说什么,只能尽而为了,万一三个月内找不到人,再谋他策。 「听说你在庆丰遇到心仪的姑娘?」 皇帝戏让的对他扬起眉,「要不要朕给你一道赐婚的圣旨?」 齐明聿不屑的「哼」了一声,「微臣得靠皇上赐婚才将人娶回来,这太丢脸了。」皇上哪是真心想赐婚,根本是想知道他看上哪家姑娘。 皇帝又忍不住瞪人了,「能够得到朕赐婚,那是无上光荣。」 第三十一章 「待两家过了明路,微臣再请皇上赐婚。」 这小子的嘴巴是蚌壳吗?「听说那位姑娘很出色,不怕人家捷足先登?」 「不会。」有了四年前那个污点,加上在乡下待了四年,京城的达官显贵不会轻易定下这样的媳妇。 「你确定?小六说你看上的姑娘来头不小。」 他倒忘了沈祭酒不是简单人物,想与他结亲的权贵绝对不会计较沈云锦那个小污点,再说见了她之后,谁会在意她乡下待了四年。可是,齐明聿还是骄傲的道:「皇上认为微臣会摆平不了吗?」 闻言,皇帝也不好继续纠缠不放,只能吓吓他,「你可别忘了自个儿恶名昭彰,若非贪图镇国公府的权势,人家只怕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 皇上真是太卑鄙了,他可不会上当。 可是一离开皇宫,齐明聿越想越不放心,低声交代齐白,「你派人传话给橙花,三日后午时我在四海书斋等沈姑娘。」 「沈姑娘想出府恐怕不容易。」 「你不必替她担心,她狡猾得很,总能想到法子。」 齐白只能应了,立马派人传话给橙花。 当庆丰那边传来的消息一次又一次证明齐明聿乃闲人一枚,周启曜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可是转眼之间,风云变色,齐明聿竟然悄悄回京,而且进了宫,父皇还在御书房见他……御书房可是父皇的机密重地,若非父皇有意透露出来消息,谁也别想从那儿打探到什么。 「这是这怎么回事?为何岷川那儿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周启曜是惊讶又茫然。 「齐明聿不是在岷川,而是在庆丰,他有心隐密回京,陈郢如何得知?」梁孟哲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皇上将齐明聿从西北召回来,原就是要他接下京城防务,无论基于何种理由不得不让他离开京城,也不可能太久。 「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吗?」自从齐明聿去了庆丰府,他夜夜难以成眠,好不容易觉得安心了,齐明聿却没有预警的回来了,完全教人摸不着头脑,这教他如何不担心? 「殿下不是要陈郢别盯得太紧吗?而且齐明聿在庆丰时,几乎不出安王的庄子,陈郢也不便派人守在那儿?」 被悬在半空中,周启曜难以抑制纷扮优扰而来的各种思结,「父皇为何突然将齐明聿召回来?难道齐明聿有什么发现?我让陈郢不要随意出入庆丰,但也不是教他不知变通的守着祈州……」 「殿下,若是庆丰那儿有异状,陈郢不会毫无所觉。」梁孟哲打断他。 周启曜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上个月安王不是在王府宴客吗?庆丰知府不是也受邀赴宴?」 梁孟哲皱了一下眉头,「殿下怀疑庆丰知府投靠安王了?」 「这倒不是,庆丰知府干下那种见不得人的荒唐事,应该不敢投靠安王,不过,齐明聿很狡猾,就怕他不小心露了口风,教齐明聿察觉到什么,父皇才会暗暗将齐明聿召回京。」 略一思忖,梁孟哲觉得此事不容轻忽,「我立刻遗人通知陈郢,务必要盯紧安王和庆丰知府。」 周启曜点了点头,不放心的道:「我得亲自会一会齐明聿。」 「殿下还是别轻举妄动,齐明聿刚从庆丰悄悄回京,殿下就急急忙忙跑去找他,这不是摆明告诉齐明聿,殿下在庆丰有不能见人的勾当?」 「我不亲自冒险一探,就没机会确定他手上握有多少东西。」 这一点梁孟哲倒是同意,可是此时太过敏感了。「无论如何,殿下还是先忍忍,齐明聿若是真察觉到什么,也可能只是怀疑,殿下急急忙忙跑去找他,反而让他石角认心中的怀疑,这岂不是弄巧成拙?」 「舅舅认为何时最为恰当?」 「若能巧遇,最为恰当。」 周启曜嗤之以鼻的冷笑道:「舅舅相信巧合吗?」 「这要看是何种情况下的巧合,譬如最近京中常有的赏花宴,还有下个月的文华会,每个皇子都会出席,殿下遇见齐明聿也就不奇怪了。」 周启曜不得不承认的点头应了,「文华会确实是巧遇的最佳时机,可是,难道放着他不管吗?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殿下务要沉得住气。」 「舅舅,若不能掌握他的动静,我们只能被动的处于挨打地位。」 「殿下,我们隐藏的实力在岷川,保护好岷川的实力比什么都重要。」岷川如今风平浪静,他们何必自乱阵脚地将自个儿暴露出来? 周启曜也知道此时最忌讳沉不住气,可是想到一旦皇上知道他干了什么,他的路就走到底了,这教他的心难以平静下来。 「我们要不要将岷川的人分一部分移至九华山?」 「他们若移至九华山,岂不是成了盗匪?」 他们将私兵打散在民间,就是为了预防哪日其他地方盗匪作乱,激起民怨,皇上下今各地驻军扫除盗匪。再说了,拥有私兵,或是与盗匪勾结,其含意截然不同。 「要不,迁入庆丰?」 「这是将人送到安王的眼皮子底下,太危险了。」 周启曜无奈的苦笑,「我真是急糊涂了。」 「殿下此时切莫心急。」 周启曜轻声一叹,「我知道了,我会耐心等到文华会。」 她肯定疯了,他传话要见她,她就乖乖去见他……不对,不是因为他要见她,她就毫无异议的去见他,而是要弄清楚当初原主摔倒在他面前的情况。 虽然恢复原主的名声并不容易,但是想到犯错的人毫无悔意,沈云锦就一肚子火,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尽最大努力为原主讨回公道。不过,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当时情况如何,真的很难说清楚讲明白,想来想去,只能试着从另一方寻找答案,也就是由制造混乱的齐明聿身上拼凑当时的情况。 这就是她不能不来见齐明聿的原因,也还好他挑了一个好地点,方便她以买书之名出门,不过,他总有本事让人未开口之前就想狠咬他一口。 「是不是很想念我?」齐明聿可不认为自个儿脸皮厚,她如此乖巧地前来赴约,不就是最佳证明吗? 沈云锦紧抿着嘴,以免失控扑过去咬人,又给了他机会扯些乱七八糟的话扰乱她的思绪——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的一言一行的确已能左右她,好比以前不在意他是美男子,如今她不敢直视他的脸,还有,他若再说一遍「嫁给我不好吗」这种话,她肯定心跳加快…… 总而言之,如今对她而言,他再也不是安王那样的存在。 「你不是很坦率吗?何必羞于承认。」齐明聿难得很有童心的对她挤眉弄眼,「没关系,我深知你心。」 这个男人就是有能力逼她得失去控制,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抓起他的手狠咬一口……真是太爽了! 「果然是我看上的女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就是与众不同。」齐明聿绝不承认自个儿故意挑衅她,促使她在他身上留记号「我不是来这儿听你废话的。」她要冷静,遇到一个没脸没皮的人,若不能对他的言词免疫,她很容易被他逼到失去语言能力。 齐明聿同意的点点头,「我们心知肚明之事,确实是废话。」 她的牙齿又痒了……沈云锦决定赶紧进入主题,「还记得当年我在你面前扑倒一事?」 「你想起来了啊。」自从得知他的身分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并未转变,他还以为她忘了在他面前闹过的糗事。 「这不重要,你可记得当时的情景?」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群姑娘突然出现,然后你就莫名其妙冲出来,扑倒在我面前,我问了你一句,‘有事吗?’你茫然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就晕过去了。」 想起此事,他就想骂人,若非皇上教他多与人往来,他不会受邀去牡丹园,最后却落得被人告了一状,说他粗鄙无礼,吓得人家姑娘回去就病倒了,虽然在那之前,他确实刻意对京中贵女恶言恶语,可是那一次真的与他无关。 沈云锦觉得很失望,即便早有预感,齐明聿不可能目睹谁将原主从后面推出来,可是没想到他知道的比在场那群姑娘还少。 「当时那个人是你吗?」齐明聿的眼神转为不屑,「像只小老鼠。」 沈云锦没好气的一瞪,「若是小老鼠,见了你应该是脚底抹油,不是晕倒在你面前。」 第三十二章 「若不是吓晕了,你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沈云锦真想赏他一颗栗爆,「你看不出来我当时生病吗?」 齐明聿完全不同情,「生病了还乱跑,你这丫头没脑子吗?」 这个男人就是让人很想咬人!「我有没有脑子关你什么事?」 「以前与我无关,不过从今以后关系可深了,我无法忍受我的人太笨了。」 沈云锦傻了,她何时成了他的人? 「还好以后有我看着,绝不允许你再干傻事。」 这是笑话吗?沈云锦忍不住翻白眼,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吗? 「红酒庄和容锦阁都会在过年前开张。」齐明聿突然转移话题。 「嗄?」 齐明聿嘲弄的挑起眉,「你以为我没在干活吗?」 沈云锦怔愣地回过神,「不是,我忘了。」 红酒庄的事本来就不是她主导的,至于容锦阁,她直接交给庆丰容锦阁的凌掌柜,由他跟齐明聿商谈协议,包括京城和庆丰两处的每一季新设计是否同时上市,还有两处是否应该同中有异,如此一来,既是同一家出品,又各具特色,京城的经营模式是否与庆丰相同……总之,只要记得开张前一个月找她要设计图就好。 这丫头故意气他吗?他费心讨好她,她竟然忘了!齐明聿不悦的道:「我还以为你很想挣银子。」 「我没想到你的速度如此之快。」她不是那种有钱又有权的阶级,哪知道在京城开间铺子如此容易? 「你是不是应该奖赏我?」 「嗄?」 这丫头犯傻,他也跟着犯傻吗?他何必如此麻烦呢?念头一转,齐明聿便靠过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勉为其难的道:「这就当成奖赏好了。」 沈云锦又傻了,这会不会太超过了? 齐明聿傲微扬起眉,「你是不是也觉得太过小气了,奖赏不够?」 怔了一下,沈云锦反应过来的往后一退,背正好靠着墙,充满防备的瞪着他,「你……你想干啥?」 真是可惜了,看她傻不隆咚的,原本还想趁火打劫再偷香一个的。齐明聿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她立即吃痛的捂着额头,他笑道:「别担心,我也知道分寸。」 沈云锦嗤之以鼻,若非她有警觉了,他绝对敢偷袭她的嘴巴为何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不过,你可别忘了,」顿了一下,齐明聿的声音转为阴森森的,「你是我的人。」 她究竟何时成了他的人?沈云锦刚刚张开嘴巴,就见齐明聿大摇大摆走出厢房,很显然他只是告诉她,根本不问她是否同意。他不问也不奇怪,因为她绝不会同意,他问了也是白问。 「姑娘,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橙花见她迟迟没有出来,探头进来查看。 沈云锦甩了甩头,还是先回去再说,反正人都跑掉了,也无法辩出个子丑寅卯。 「回去了。」 橙花连忙送上三本书册,沈云锦不解的歪着头,她解释道:「这是世子爷送给姑娘的。世子爷说姑娘来四海书斋,总不能空手而回。」 沈云锦真不知应该满怀感激还是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是不是管太宽了? 沈云锦接过橙花手上的书册,橙花不由得松了口气,主仆俩一前一后出了厢房,下楼坐上停放在路边的马车回府。 虽然上辈子自己是设计师,但是沈云锦并不讲究穿着,前世一件t恤可以穿上好几年,而且往往就那几件换来换去,这一点像极了那位艺术家母亲,毕竟背着画具到处乱跑,t恤配牛仔裤比较方便。 来到古代,她发现每一季都要做新衣服,这让她相当不习惯,不过套一句娘亲说的,她在长个子,去年的衣服到了今年可能短了一截。 好吧,她可以理解每一季做新衣服,可是相隔几日又做,这就太夸张了。 「前几日不是刚刚做过衣服吗?」沈云锦意兴阑珊地道。 张如歆完全没有受到女儿的影响,开心的道:「下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文华会「文华会不是在会试的前一年吗?」 前几日沈云锦才从橙花口中听过文华会。 文华会可以说是穷人学子出头的机会,也可以说是有意结为亲家的男女双方相看的好机会。文华会地点设在皇家别苑,为了配合进京科考的学子,因而设在会试的前一年。 文华会分三日,第一日专为文人而设,只要自认有才,皆可上文华会留下自个儿的诗词书画,因此才会有人说文华会是穷人学子出头的好机会;第二日是给取得邀请函的贵人参加,每人手上有一朵绡花,可以投给自己喜欢的诗词书画,得到绡花最多的前三名将获得太后赏赐;第三日是双方一起交流,因为不会将男女刻意分开来,有意结亲的双方便能藉机相看。 「前年因为北方遭遇雪灾,致使许多人无家可归,皇上怕影响北方学子参加乡试,便将乡试延后一年,因此会试也跟着延后一年。」 「我非去不可吗?」 「这可是你露脸的好机会。」 沈云锦觉得很困惑,「我为何要露脸?」 略微一顿,张如歆压抑不住满心欢喜,「礼部尚书李大人向你爹透露结亲之意。」 沈云锦傻了,难道齐明聿早就预料到她爹已经在盘算她的亲事,他才会一再教她别忘了——她是他的人? 「你爹并没有直接应了,心想找机会让两家走动,也教你瞧瞧。」 回京之前,她为女儿的亲事愁死了,没想到夫君一直记挂此事,老早就在暗中打听,查看京中有哪一位符合年纪的公子品性好又有才情,还为此列了一张名单,而李公子正是其中之一,可是即便如此,夫君还是希望女儿见过点头了,再定下这门亲事。 半晌,沈云锦才挤出声音,「我四年前闹出那样的笑话,怎么还有人愿意我当他家的媳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陷害你,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品,有谁不知?他的女儿岂会是个轻佻的。」 沈云锦明白了,说白了,人家看上的是她爹这个亲家。这会儿她终于可以体会大房的心情,因为她爹,沈云月挑亲事永远只有排在她后面的分,这教沈云月这个侯爷之女如何不郁闷。 「你爹见过李公子,相貌不凡,品性又好,如今已有秀才功名。」 「我若是不喜欢,爹不会应了这门亲事,是吗?」沈云锦只要想到齐明聿就头皮发麻,他会允许她嫁别人吗?至于那位李公子好或不好一点都不重要。 「你爹觉得好,你一定也会满意。」 张如歆对夫君有全然的信心。 沈云锦不以为然的撇嘴,「爹是爹,我是我,我们的眼光怎么可能一样?」 「你爹眼光毒辣,你爹说好,李公子必然是个好的。」 「爹喜欢的我不见得喜欢啊。」 「你都还没见过人。」 「我只是想确定,我点头说好,爹才会应了这门亲事,是吗?」 见女儿如此坚持,张如歆也不是那种非要争赢的人,便道:「这是当然。」 即便得到保证,回到锦绣阁后,沈云锦还是觉得很不安。 为何有一种对不起齐明聿的感觉?这真是太可笑了,难道她也觉得自个儿是他的人?别闹了,那幅画已经销毁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齐明聿别妄想再拿此事作文章……可是,为何她还是无法摆脱那种「红杏出墙」的感觉? 黄桔见她一脸纠结,忍不住问:「姑娘怎么了?」 「你知道镇国公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不曾近身伺候世子爷,不清楚世子爷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知道西北军非常敬重世子爷,不单因为世子爷骁勇善战,更因为世子爷重承诺,凡出于他的口,他必然遵守。」 这不就是说,齐明聿认定她是他的人,她就是他的人,是吗?沈云锦觉得头更痛了,若是齐明聿知道她爹想将她嫁给礼部尚书的儿子,他会有何反应? 「虽然京中贵女都嫌弃世子爷是个粗暴蛮横的屠夫,其实不然,世子爷只对敌人残忍,对待自个儿的人他却极其爱护,跟着他的人他绝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若能做到二,他不会只做到一。」黄结逮着机会便努力在沈云锦面前给齐明聿说好话。 「我知道,他就是个枭雄。」残酷,但是很有义气,不过相对的,若敢背叛他,肯定会死得很惨…… 第三十三章 她明明不是他的人,为何一直摆脱不了那种背叛他的感觉?她被他下了诅咒吗? 黄桔显然很喜欢沈云锦的评价,点头应道:「是啊,世子爷就是个枭雄。」 沈云锦软趴趴的瘫在卧榻上,自言自语的道:「但愿我不会死在他手上。」 「嗄?」 沈云锦摆了摆手,无精打釆的道:「没事,你去忙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见状,黄桔也不再多言,拿了一条毯子为她盖上,便退到一旁檫拭她的刀子。 【第十二章 同一招再使一次】 最近文定侯夫人觉得自个儿真的很背,连走个路都可以扭伤,而这全是因为张如歆的回归。这个女人一直是她的痛,出身没她好,身分也没她髙,却过得比她还得意,总之,这女人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有多悲惨,可是没想到,如今连张如歆的女儿都来寻她晦气。 「这事确定吗?礼部尚书真的看上五丫头?」江氏努压抑急冒上来的怒气,虽然她在文荷院收买到眼线,但只是一个粗使婆子,连房门口都靠近不了,无法得知这种还未过了明路的消息。 「错不了,这是二夫人房里的丫鬟得意忘形说溜了嘴,李婆子正巧听见了。」 吴嬷嬷担心的看着江氏。 就她所知,夫人也看上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不过,礼部尚书的权势比不上吏部尚书,而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只比四姑娘大一岁,最快要等到三年后才会说亲,四姑娘三年后却就十七岁了,实在等不了那么久,除非两家提早订亲,待三年后再让两久,除非两家提早订亲,待三年后再让两人成亲。为此,夫人左右为难,拿不准主意,索性让侯爷分别去打探两家的口风,两家都表示想让儿子考过举人再提亲事,没想到礼部尚书竟然悄悄找上二爷,想跟二爷结为亲家,这不是打夫人的脸吗? 「真是气死我了!」江氏气得大手一挥,将几案上的茶盏打落,碎了一地。 吴嬷嬷不敢出声,用目光指示丫鬟悄悄收拾地上碎片,重新上一盏热茶,不过,她让丫鬟先搁在一旁,别拿过来。 「真是瞎了眼,堂堂一个侯爷难道会比不上国子监祭酒吗?」江氏越想越委屈「侯爷」也有分等级,若是北阳侯,那是军中势力仅次于镇国公的人物,二爷远远不及,别说是礼部尚书,就是吏部尚书也愿意提早二年定下亲事。可这些话吴嬷嬷不敢宣之于口,夫人若能认清楚这个事实,趁着五姑娘去了庆丰府时,四姑娘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见吴嬷嬷缩得像鹌鹑一样,江氏的恶气更是飙长,「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吗「夫人先消消气,老奴只是想起那位宫嬷嬷。」 吴嬷嬷拿起丫鬟重新沏的荼,走上前,恭恭敬敬递给江氏,江氏听见宫嬷嬷心情缓和下来,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放到一旁,等着吴嬷嬷继续说下去。 「宫嬷嬷所言不假,有五姑娘挡在前头,四姑娘总是要受委屈。」 江氏坚持的揺着头,「我就不相信侯爷的女儿比不上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肯定是二爷腆着脸去求人家,人家看在文定侯府的面子上,才会答应这门亲事。 侯爷这种没军功的人还真的无法跟才兆李满天下的二爷相比,再说了,若是文定侯府的面子如此大,为何不在侯爷透露结亲之意时就应下? 吴嬷嬷不能说实话,只能小心翼翼的道:「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又不是皇子,选妻必须考虑岳家的势为,二爷和礼部尚书同为文官,二爷在文人中的势为礼部尚书也有,若不是看在文定侯府的面子,礼部尚书如何会答应这门亲事?」 「可是,好像是礼部尚书找上二爷。」 江氏不屑的冷哼一声,「二爷总是自以为清髙,如何愿意道出实情?」 吴嬷嬷还是识相的避开这个话题,「其实,五姑娘的亲事定下了也好,以后五姑娘就不会碍着四姑娘了。」 没错,文定侯府不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丢不起这个脸。「不行,若是这门亲事成了,我岂不是成了笑话?」有几家亲近的夫人都知道她的心思,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真娶了沈云锦,她还能见人吗? 略微一顿,吴嬷嬷建议道:「不如,让五姑娘再闹一次笑话,而且当着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面前,尤其是在文华会那样的场合,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一定觉得很丢脸,会拒了这门亲事。」 江氏很喜欢这个主意,出丑闹个笑话无伤大雅,也不会牵连到文定侯府其他姑娘,正因如此,当初她才会同意用这个法子对付沈云锦,不过,上次二爷息事宁人,这一次还会如此吗? 「同样的把戏再来一次妥当吗?」 「这是最省事的法子,要不,夫人还有其他主意吗?」 「我是担心四年前的事会被扯出来。」 「四年前的事就算遭人质疑,也没有证据了。」 名扣在我头上,可是,就怕他不愿意善罢干休,将事情闹大了,侯爷不会放过我。」对侯爷来说,他的二弟比他的妻子重要。 「若是因为丫鬟受到惊吓,害五姑娘出丑,二爷也只能责罚丫鬟。」换言之,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藉口众多姑娘推挤,根本搞不清楚谁推了谁,而是直接推一个替死鬼出来。 细细一想,江氏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此事可要好好安排,若能瞒着四姑娘更好。」 吴嬷嬷觉得四姑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好像四年前的那一次,五姑娘闹了笑话就结束了,可是回来之后,她偏偏添上一笔——府里的下人间突然有了闲言闲语,明摆着给五姑娘泼脏水,四姑娘认为如此一来便坐实五姑娘失仪之名,没想到此举反而让二房查到大房头上,二爷可能担心五姑娘无法在府里好好养病,才会送走女儿。 「月儿若知道五丫头抢了我看中的亲事,肯定不开心,还是瞒着她比较妥当。」江氏完全是一片慈母之心。 「不过,四姑娘事先不知情,又要将丫鬟推出来顶罪,此事不好安排。」 略一思忖,江氏只能交给儿子了。「你让英哥儿来找我,这事由他出手最为稳妥。」 吴嬷嬷应声退了出去。 江氏叹了口气,真应该早早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来,如今就不必绕着五丫头打转,这种感觉很不好,彷佛又回到四年前,为了帮女儿抢夺皇子妃的位置,不惜设计五丫头……算了,过去都过去了,她何必耿耿于怀?她只求女儿嫁得风风光光。 沈云锦很想假装生病,拒绝参加文华会,可是看着娘亲充满期待的数着日子,她就没有勇气直接病倒了,只能盼着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或夫人令人庆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拒了这门亲事,她娘亲不会太失望了…… 她发誓,她绝不是因为觉得愧对齐明聿对想拒绝这门亲事,而是在庆丰安王府被人配对的事还近在眼前,实在不宜大张旗鼓的跟别人议亲,好歹等上一年,最好是齐明聿成亲之后再说。 文华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沈家参加的是第二日,因为这日是拿到请帖的人才能进场,据说是宫中挑选出来的名单,换言之,皆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若早先就透露结亲之意的双方,这一日便可以开始相看,不一定非要等到第三日。 沈云锦看到文定侯府的车队,还真是吓了一跳,这个排场会不会太大了? 念头一转,沈云锦的视线就惨遭某人袭击,惊吓得两眼暴凸,这是移动珠宝展示柜吗? 沈云月误以为她是羡慕,不屑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送上两个字,「穷酸穷酸?沈云锦可是很满意自个儿的打扮,简单、大方,看起来很舒服,她也觉得很轻松,不必担心被珠宝首饰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可是警告过你,最好识相一点,别出现在人前。」 「我记得,我需要谢谢你吗?」沈云锦自认为是虚心求教,可是沈云月的认知显然与她不同,硬是曲解成讽刺。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沈云锦一脸的错愕,不明白她干么突然发飙? 沈云月冷哼一声,骄傲的抬起下巴,转身走过去上了第一辆马车。 第三十四章 「黄桔,姑娘我哪儿错了吗?」沈云锦真的很困惑。 「姑娘没错。」 「可是四姊姊……」 黄桔靠近沈云锦耳边低声道:「四姑娘脑子不太好。」 虽然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为何扯到沈云月的智商,可是,沈云锦很认同黄桔的见解,点头附和,「她的脑子如此不好使,真教我很意外。」 黄桔强忍着想放声大笑的冲动,正经八百的催促道:「姑娘还是赶紧上马车吧。」 沈云锦点了点头,赶紧带着黄桔上了第二辆马车。 文定侯府到皇家别苑要一个时辰,沈云锦原是想看书打发时间,可是看着看着,忍不住打哈欠,然后不自觉的就会伸手掀开车帘想看看风景提振一下精神,不过还来不及看一眼,耳边就响起娘亲的咳嗽声,提醒她注意自个儿的身分,她只好将手收回来,故作可怜看着娘亲,当然,这是没有用的,今日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她娘可不愿意女儿再出一点点的差错,她只好继续边看书边打瞌睡,直到马车明显的缓慢下来。 显然众人抵达皇家别苑的时间差不多,车多人也多,大伙儿都乖乖排队进入。 从踏进皇家别苑开始,沈云锦就见识到这场文华会的严谨,每一辆马车都要有一张请帖,请帖上必写明受邀者的大名,像她们这辆马车就有娘亲和她的名字,而每个主子都只能带上一名丫鬟,侍卫确定无误之后,她们便换上别苑的马车,再由别苑的马车送她们进入文会楼。 沈云锦终于知道文华会为何三年办一次,根本不是为了配合会试,而是因为太麻烦了,若是年年闹上一回,不是很累人呜? 文会楼髙三层,昨日学子们留下的诗词书画便展示其中,文会楼左右两边各有一座悦心阁、怡心阁,也是三层楼,男在左,女在右,但并未严格限制男子不能进入女子的怡心阁,因此可见男子以拜见长辈之名过来,不过女子就不好以相同的理由进入悦心阁。 悦心阁和怡心阁虽只是隔着文会楼,可两处相距不短,这是因为文会楼乃建立在湖上,要到对方那里去几乎得绕上半座湖。 沈云锦跟着母亲来到怡心阁,便见到礼部尚书的夫人秦氏。 「张姊姊,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你家五姑娘吗?」秦氏看起来温婉纤细,性子却是热情活泼,很讨人喜欢。 「是,妹妹从来没见过我的锦丫头吧。」张如歆转头看着沈云锦,介绍道:「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李夫人。」 沈云锦立马上前,盈盈下拜行礼请安「我瞧瞧,」秦氏欢喜的拉过沈云锦,越看越喜欢,「这孩子生得真好。」 「这丫头调皮得很,花样可多了,平日闲着最喜欢捣鼓吃食。」话虽如此,张如歆眼中却充满了骄傲。 「这不是李夫人吗?」文定侯夫人江氏蛮横的挤过来,将沈云锦推到后面,再将沈云月拉到秦氏面前,「这个是我的月丫头。」 「李夫人安好。」沈云月娇柔的下拜行礼。 秦氏显然怔住了,没想到江氏如此失礼。 江氏无意让沈云月在秦氏这儿浪费功夫,将她推向沈云锦,「月儿,锦儿在庆丰乡下待了四年,没有机会见识过文华会这样的场面,更不曾来过皇家别苑,你带她四处走走瞧瞧。」 沈云月点头应是,也不管沈云锦愿意与否,硬是拉着她离开怡心阁。 走出怡心阁,沈云月便甩开沈云锦,不屑的看着她,「我就不相信你这样的货色会有人看上眼。」 「你是我见过最不尽职的演员,戏一半不到就弃演了,也不怕别人笑话。」沈云锦摇了摇头,迳自沿着湖边往前走。 「你是什么意思?」沈云月快步的跟上前。 昨晚娘亲特别交代她,今日要紧紧跟着沈云锦,娘亲肯定在算计什么,可是又不想让她卷入其中,一句也不肯透露。 沈云锦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真是个没脑子的丫头!「文定侯府的姑娘在外头争得脸红脖子粗,遭人笑话的不会只有我,四姊姊也无法幸免。」 「我哪有跟你争得脸红脖子粗?」沈云月的声音明显小了下来。 「我有必要先提醒四姊姊,四姊姊一向不擅长控制情绪。」 「我……你不要惹我就好了。」 沈云锦觉得很好笑,但是她连辩驳都觉得浪费功夫,索性给她良心的建议,「四姊姊可以离我远一点,我就没机会惹到你了。」 沈云月顿时哑口无言。 沈云锦若有所思的睐了一眼,看样子,这丫头有任务任身,也就是说,大伯母又想算计她了。 为何是大伯母,不是沈云月?因为沈云月看起来就是傻傻的被人家牵着走,显然不是很清楚状况,总之,但愿不是让她出丑这种戏码,要不她会觉得大伯母也是个没脑子的,这又是多了不起的计谋,一用再用好吗? 「四姊姊要一直跟着我吗?」 「娘不是要我陪五妹妹四处走走看看吗?」 「不必了,我只想去文会楼投绡花。」虽然再出一次丑也无所谓,可是她不能拖累娘亲,害娘亲落了一个管教女儿不当之名,她还是别到处乱晃为好。 「不行!」 「为何不行?」 「你又不懂诗词书画。」 见沈云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沈云锦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我何必懂诗词书画?哪个绡花比较多,我跟着凑热闲就好了呗。」 沈云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是丢脸!」 「我觉得比在某人面前摔倒更好。」 「嗄?」 「四姊姊不就是担心我摔倒,才会跟着我不放,不是吗?」 沈云月脸色微微一变,难道娘又想玩一次四年前的戏码? 「三少爷!」沈云月的丫鬟惜春突然欢喜的叫了一声。 两姊妹同时转头望去,见一群男子向她们走过来,位于中间的男子特别出色,温文尔雅的气质与身边那些嘻皮笑脸的男子截然不同,不过,沈云锦最先注意到的人却是沈云英——大房唯一的嫡子,一看就是个纨裤子弟型的。 她们怎么会遇见沈云英?她不相信巧合,巧合往往代表阴谋……念头一转,她就听见惜春的尖叫声,慌张的髙喊「有蛇」,下一刻,她就被黄桔用力往旁边一拉,因为没留意脚下,撞到石头,崴了脚,痛得她差一点飙泪,不过,她还来不及关心脚伤,又听见惜春的惊叫声。 「姑娘。」 沈云锦看到沈云月扑倒在一群男子面前,看起来真像一只青蛙,不由得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自作孽,不可活。」黄桔低声讽刺道。 沈云锦顿时明白了,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蛇吓得惜春撞到她,这原是情有可原,可是因为黄桔护着她,惜春撞上的人就成了沈云月,而沈云月因为急于逃命,让惜春的撞击力加倍,最后就变成她扑倒在一群男子面前……好吧,真的是自作孽,若能因此得到教训,知道心思诡诈绝对会自食恶果,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沈云月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先是一怔,接着「哇」一声哭出来。 沈云英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将她扶起来,低声向众人致歉,赶紧掩护妹妹离开。 「姑娘还好吗?」黄桔已经注意到沈云锦不太对劲。 沈云锦揺着头说没事,可是脸色苍白,看得出来正在强忍脚踝传来的疼病。 「我扶姑娘去前面的亭子坐下。」 「姑娘还是别动。」先前位于中间的男子走过来,「我的小厮已经吩咐宫女去安排一顶轿子过来。」 沈云锦点头致谢,觉得这个男子真的很不错,上前关心,却谨守礼仪目不斜视……突然有个念头从她脑海闪过,难不成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她应该没猜错,大伯母显然得知她爹有意跟礼部尚书结亲,便安排她在李公子面前出丑,使李公子厌恶她,拒了这门亲事,没想到最后受罪的是沈云月,大伯母会不会后悔? 虽然知道这样太失礼了,但是李文瀚又忍不住偷看沈云锦。当沈三公子惊呼「四妹妹和五妹妹」时,他就想到今日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可是直到刚刚发生意外,他才知道哪一位是沈五姑娘……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爹娘果然没错,沈祭酒的女儿岂会是个轻佻的?她明艳动人,又沉稳恬静,她往哪儿一站,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 第三十五章 此时,全部的人几乎都涌进文会楼,因为大皇子晋王殿下来了,还有镇国公世子齐明聿也来了,不过,在大皇子的侍卫刻意咀档下,众人根本无法靠近攀谈。 「听说明聿回京,本王一直想邀你上茗香居听说书,可是舅舅说,镇国公府至今大门深锁,本王也不知道你身在何处,没想到今日能够在此巧遇。」 巧遇吗?他怎么觉得很刻意?齐明聿语气轻松,却不给面子的道:「殿下千万别找我听说书,杀人打架我很擅长,其他的可不行。」 周启曜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家伙真的很讨厌,可是,他不但不能表现出来,还要笑着打趣道:「若是明聿真的只会杀人打架,我六皇叔岂不是被你吓死了?」 「我去庆丰是跟着六爷修身养性,岂敢在六爷面前喊杀喊打?不过,殿下如何知道我去庆丰?」齐明聿微微挑起眉。 周启曜怔愣了下,干笑道:「本王好像是听二弟或者三弟说的。」 「能够得到诸位皇子如此关注,真教我受宠若惊。」 周启曜觉得自个儿快要说不出活,赶紧转移话题,「六皇叔还好吗?」 「六爷可是很懂得过日子的人,庄子上的日子可惬意了,怎可能不好?」 「父皇是让六皇叔去那儿守边,六皇叔倒当成了去那儿享福。」 「这也多亏南吴安于南方,早就没了斗志,要不六爷岂能有太平日子?」 「明聿真的相信南吴偏安南方?」 「若有能力北上,南吴又岂肯安于南方?」 说白了,只要大周出现分裂,不再是南吴无法撼动的大树,南吴就不会如此安分的待在南方。人从来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取决于环境生成了多大的野心。 「就是再过个百年,南吴也无北上。」周启曜实在看不起南吴那样的小国,只能靠求娶大周的公主换取和平,有何可惧「但愿真如殿下所言。」齐明聿觉得大皇子的见解真是愚蠢至极,明日之事都难以预料,何况是百年后。 虽然齐明聿面无表情,周启曜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不屑,这让他感到不舒服,可是还来不及做出回应,齐明聿就要先走了。 「殿下文釆风流,已经有许多同好拜见殿下,我就不打扰殿下。」齐明聿看了一眼挤在另一边的人,拱手一拜,目光在周启曜的腰上停了一停,便直起身子,潇洒的转身走人。 出了文会楼,他低声问紧跟在身后的齐白,「看见了吗?」 「大皇子腰上的玉佩吗?」齐白不愧自幼跟在齐明聿身边,主子瞄上那么一眼,他就明白了。 「对,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是墨玉,很珍贵很稀少,我只在皇家人身上看过,像皇上和六爷当初在西北的时候,身上就会佩带这样的墨玉玉佩,不过在庆丰时,六爷已经没佩带了。」 「我记得皇上和六爷身上的玉佩,可是,我觉得熟悉是因为图样。」 「图样?」 「那玉佩的图样好像在哪儿见过。」 齐明聿觉得很困优,若是见过相同的玉佩,他不可能忘记,这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记性,因为粗心忽略某个细节,很可能落入敌人的陷阱,赔上许多人的性命,这是他曾经犯过的错误。 齐白仔细回想刚刚看到的玉佩图样,猜测道:「那玉佩的图样看起来像八卦,爷有没有可能因此错以为见过?」 「难道是因为像八卦的原因吗?」齐明聿若有所思的蹙眉。 这时,始终躲在暗处为齐明聿执行任务的齐凛突然现身,急匆匆的凑到齐明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齐明聿顿时脸色一变,快步的往赏花亭而去。 若非有个阴魂不散的齐明聿,沈云锦觉得嫁给李公子也不错,先是体贴的请来一顶轿子送她来这座赏花亭,此处离文会楼较远,一般人不会走到这儿,她可以免去不少麻烦。接着,他又让小厮请了医女过来,确定她只是扭伤脚,并无大碍,不过最近几日还是少走动比较好。 「多谢公子相助。」沈云锦客气的在黄桔的搀扶下起身行礼。 「姑娘莫要多礼,我很庆幸能帮上姑娘。」李文瀚回礼示意她赶紧坐下来,接着又道:「我已经请宫女知会沈二夫人,待沈二夫人要离开时,我再安排轿子送姑娘上文定侯府的马车。」 李文瀚会猜到她的身分并不奇怪,毕竟刚刚他跟着沈云英一起出现,可是,她要不要承认自个儿已经猜到他的身分? 「不必了,我会安排马车送沈五姑娘回去。」齐明聿大步的走进赏花亭。 沈云锦的脸包瞬间一变,不会吧,怎么被他逮个正着? 「镇国公世子?」李文瀚惊讶的看着齐明聿。 「有劳李公子相助,这儿有我陪着沈五姑娘就行了。」齐明聿明明白白的宣告所有权。 这会儿沈云锦的脸色更难看了,而李文瀚显得很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沈五姑娘在庆丰就相识了,我们两家的庄子比邻而居,两家经常往来。」齐明聿不吝于给他解惑。 「原来如此。」不过,李文瀚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他们是旧识,他也不放心将沈云锦交给齐明聿。 「李公子可以走了。」齐明聿从来不是一个懂得客气的人。 李文瀚看着沈云锦,见她不发一语,他只好落寞的告辞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齐明聿生气的看着沈云锦。 「你看不出来码?我扭到脚了。」沈云锦又想咬人了,他唱了这么一出戏,人家会如何想她?若是李公子将这儿的事告诉他父母,再传到她爹那儿,她如何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扭到脚了,可是,原因?」 「你知道来这儿找我,难道会不知道原因吗?」沈云锦阴阳怪气的四下看了一眼,若非派了暗卫偷窥她的一举一动,他如何掌握她的行踪? 「四年前被人家算计一回,你就该记取教训,为何今日因为同一招受罪?」 虽然不清楚四年前发生什么事,但若非有人想害她,何必对她下毒?上一次她提起在他面前摔倒一事,他就知道这事只怕也是遭人算计,不过,是否与她遭人下毒有关,他倒是看不出来,因为两种手法明显不同。今日他派齐凛暗中保护她,目中也有担心四年前的事再次发生的成分,没想还真被他料中了,而且还因此得知想害她的人竟是沈家人。 「我……我哪知道会踩到石头?」沈云锦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何如此心虚,也许是因明明知道人家要算计她,但她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以至于落得如今寸步难行的下场。 「若非黄桔拉了你一把,你岂不是要摔倒在一群男子面前?」 沈云锦顿时哑口无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吗?」 「我哪知道大伯母会用同一招对付我?」沈云锦觉得很郁闷很委屈,大伯母使出相同的手段对付她,这不仅表示大伯母没脑子,更表示大伯母看不起她,认为可以用相同的方式轻轻松松对付她。她明明很厉害,为何老是被人家当成无害的小绵羊?她看起来像是那么没出息的吗? 齐明聿的眼神转为锐利,微微扬起眉,「她为何要对付你?」 「我哪知道?」可是,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左右闪避。 齐明聿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她吃痛的双手捂着额头,怒瞪着他,他阴森森的发出警告,「最好老老实实招来,否则若是教我查到了,你等着被加倍惩罚。」 沈云锦恨恨的咬牙切齿。 「不说吗?」 这个男人根本没法子讲理!沈云锦只好硬着头皮说了,「礼部尚书有意与我爹结亲。」 齐明聿笑了,可是他的笑容很像阴间使者,让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胆子真肥,忘了我说过什么吗?」 「这是我爹决定的事,与我何干?」 齐明聿状似同意的点点头,「也是,我应该找沈祭酒。」 沈云锦惊慌的瞪大眼睛,「你别乱来「你应该很了解我,我很小气,属于我的,连一眼也不会施舍给别人。」 「你今日这么一闹,两家已经没戏唱了。」 「你会跟沈祭酒说清楚吗?」 「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我能不说清楚吗?」 齐明聿不发一语的看着她,对她的诚信明显存疑。 第三十六章 「我一回去就说清楚,真的!」沈云锦连忙举手发誓,心里却是悔死了,真不知自个儿为何被他吃得死死的,回想他们相识之初,她的气势明明在他之上。 半晌,齐明聿点了点头,「你最好说到做到,要不,你会后悔让我出手。」 「知道啦。」沈云锦气呼呼的瞥着嘴。 「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不行,我要跟我娘亲一起回去。」 「我路过此地见到你扭伤脚,不方便行动,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如何能袖手旁观?这儿靠近别苑的东门,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东门外,你从这儿坐轿子出去就不会被人发现,相信沈夫人可以理解,再说了,你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好,不是吗?」 沈云锦想想也对,各家马车停放的地方一样,她是不可能避开众人耳目,就怕众人不知道真相还随意揣测,害她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她岂不是亏大了? 沈云锦同意了,便悄悄在齐明聿的安排下离开皇家别苑。 【第十三章 有其父必有其女】 当张如歆回到文定侯府,得知事情始末,气哭了,因为她已经猜到当初女儿在镇国公世子面前摔倒一事确实与大房有关,大房怎能如此欺负人? 沈云锦还以为娘亲为了失去一门好亲事而痛哭,只能拚命安慰,姻缘天注定,只能说这不是她的姻缘,相信老天爷会给她更好的姻缘……她越说不由得想到齐明聿,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绝对不是她的姻缘,老天爷不至于如此欺负人吧张如歆关心的重点与女儿完全不同,此时她挂念的是四年前的事,虽然她一直觉得女儿失仪说不定有四丫头的手笔,但仅只于猜测,并没有证据,可是夫君显然知道什么,要不为何突然匆匆忙忙将她们送到庆丰府? 晚上沈纪庭回来,她便拉着他追问起四年前的事。 「你怎么突然问起四年前的事?」沈纪庭不曾向妻子坦白四年前查到的真相,因为妻子性情单纯,不容易隐藏心思,而沈家还没走到分家的地步,他觉得还是隐瞒比较妥当,不过,妻子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送走她们母女,也相信坚强的她可以忍受在庆丰府寂寞的日子。 张如歆简单道来今日在皇家别苑发生的事。 沈纪庭神情转为沉重,娓娓道来,「关于四年前的事,还是先从我收到一张字条,因而得知锦儿中毒的事开始说起。」 张如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大房给锦儿下毒?」 沈纪庭揺了揺头,安抚的轻拍她的手,「别急,这事应该与大房无关。」 「若非大房所为,究竟是谁容不下锦儿?」 「我也不清楚。得知锦儿中毒之后,我瞒着大房悄悄带了一个大夫回来为锦儿诊脉,确定女儿中毒,当时正逢皇子选妃,我想女儿避开也好,便将你们送走。 那段时间,我和沐哥儿一直暗中查探,锦儿在镇国公世子面前摔倒一事,四丫头应该脱不了关系,而大嫂可能在锦儿的汤药里面动手脚,不过并非下毒,而是从中取出一、两味药,好使锦儿缠绵病榻。」 张如歆实在无法接受,「锦儿又没有得罪大嫂,大嫂为何要如此对待锦儿?」 「只怕是为了皇子选妃。」 「皇子选妃怎么会牵扯到锦儿?」这会儿张如歆更错愕了,皇子的妃子不是出生在权贵之家,也必是三品以上大臣的女儿。 「大嫂不知从哪儿得知消息,太后看上文定侯府的姑娘。论理,四丫头的身分比锦儿尊贵,若是文定侯府要出一个皇子妃也必然是她,可是谁都知道皇上更看重我,太后有意从文定侯府挑一个姑娘当皇子妃也只会选锦儿。其实,大哥不成材,后宅又乱七八糟,皇上绝不会容许自个儿的儿子有这样的岳父,即便没有锦儿,四丫头也不可能成为皇子妃。」 因为没有皇后,二皇子的生母颜嫔早死了,二皇子选妃一事就落在太后头上,也不知道谁在太后面前进言,索性连三皇子妃也一起定下,要不当时女儿不过十岁,皇子选妃是绝不可能i扯到她头上。 张如歆太了解江氏了,江氏就是一个贪心又小气的人,无论有没有皇子选妃的事件,得知女儿在姻缘上头可能会阻碍四丫头,她就会想方设法毁了锦儿的名声。 「若非大嫂下毒谋害锦儿,那是谁下毒?」 沈纪庭揺了揺头,「也许是我暗中带大夫进府被发现,对方未曾再下毒,后来我将你们送走,更是无从查起。」 张如歆实在无法理解,「锦儿只是个闺阁千金,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事只怕与我有关。」 「你一向与人为善,如何得罪人?」 「我不一定得罪人。」 张如歆困惑不已,「这是何意?」 「若是锦儿出了意外,我必追究到底,可是,最后只会查到大房头上,而大房要对付锦儿是为了皇子妃,我无法与自家人计较,当然会对三皇子心生埋怨。」 细细琢磨,张如歆明白了,「有人想让夫君和三皇子成为敌人。」 「就算不是敌人,也不可能合作。」 张如歆咬了咬下唇,语带不安,「这是皇家的手笔吗?」 「诸位皇子当中,最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就是三皇子,三皇子因为从小跟着二皇子一起长大,是公认的二皇子党,而与二皇子站在对立不是大皇子就是四皇子,或者可以说是贤妃娘娘。」换言之,他认为煽动大嫂的不是大皇子,就是贤妃娘娘,但他们与大房并无关联,更别说往来,也因此他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夫君如何知道皇上不会立三皇子为太子?」 「皇上将三皇子栽培成勇士,而非谋士。」他与皇上打交道多年,不难看出皇上心思,皇上最满意的是二皇子,可是又有诸多顾虑,因此至今还揺摆不定,若是大皇子或者四皇子表现更出色,甚至之后哪个皇子拥有令人惊艳之才,皇上改变心意从他们之中挑选太子也不无可能。 「就为了一个虚幻的皇子妃之位,大嫂竟然对锦儿下手,太可恶了!」张如歆不关心皇家的是是非非,只在意自个儿的女儿。 沈纪庭温柔的将妻子搂进怀里,低声安慰道:「我会找机会跟大哥说清楚,亲事成与不成要看双方诚意,何必为难自家人?」 「锦儿说,大嫂只怕看上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要不也不会想坏了这门亲事,这门亲事还是放弃算了。」 沈纪庭轻叹了口气,「这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大嫂会看上李公子。」礼部尚书的权不大,大嫂应该不会满意,因此礼部尚书透露结亲之意,他才会觉得这门亲事最适合他的喜儿。 「这门亲事还能成吗?」 「我看是不成了。」 张如歆觉得很委屈,「礼部尚书家的夫人和公子都是好的,错过了多可惜,不能拖到明年再做决定吗?若是四丫头的亲事定下来了,大嫂就不会计较这门亲事了「大嫂若能找到比礼部尚书家还好的亲事,自然不会计较,就怕……」沈纪庭实在不好意思说,若自个儿的哥哥能够争口气,有出息,四丫头的亲事哪里还需要发愁? 张如歆沉默了。大嫂若是不挑剔,四丫头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不急,李大人若还有结亲之意,我们可以再考虑看看。」 张如歆突然想起一个人,「夫君觉得镇国公世子如何?」 沈纪庭微蹙着眉,「怎么会想到镇国公世子?」 「我们在庆丰跟安王成了邻居,当时镇国公世子就住在安王的庄子上,锦儿与安王妃交好,两家常有往来。」她总觉得镇国公世子看上锦儿了,要不然今日为何待地派马车送锦儿回来? 顿了一下,沈纪庭摇了揺头,「镇国公世子不好。」 「为何不好?」 「身分显赫、权为太大、心思深沉、善于谋略……无论哪一位皇子承继大统,都必须与他结盟。」换言之,齐明聿将是皇位之争的关键人物,他的妻子很难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他只愿女儿一生平安康健。 张如歆也觉得齐明聿不是良配,可是,就怕女儿避不开此人。 「你别担心,我总不会委屈了锦儿。」 张如歆点了点头,将女儿的婚事暂且搁至脑后,像个小姑娘叨叨絮絮的跟夫君聊着文华会上发生的点点滴滴。 第三十七章 沈纪庭一会儿抚着娇妻的头发,一会儿出声凑趣个几句,最后顺理成章将娇妻压在床上,享受激情的盛宴…… 沈纪庭最讨厌跟权贵打交道,因为权贵往往会卷入夺嫡之争,无论是有意或无意,这是享有权和富贵必须付上的代价,因此他平日往来都是文官,尤其是礼部尚书家这种皇子不看在眼里的文官。 所以,当齐明聿出现在他面前,言明请他喝酒,他拒绝了。虽然妻女在庆丰府时因为安王妃的关系与他有往来,不过那是在庆丰府,如今回到京城,他的妻女不会再与权贵扯上关系,他更不会。 「晚辈想请沈祭酒监赏一幅画。」齐明聿为了给岳父留下良好的印象,态度非常谦恭温和,可惜,他那张脸一点表情也没有,只会给人压迫感。 「世子爷找错人了,若问京中谁最懂得赏画,莫过于郑老先生。若是世子爷得了稀世珍品,应该去寻郑老先生,相信郑老先生不会拒绝赐教。」 「晚辈手上的这幅画并非稀世珍品,而是一位亲近之人之作。」 「亲近之人?」 顿了一下,齐明聿往前靠近一步,低沉的声音只有两人听得见,「沈五姑娘。」 沈纪庭脸色一变。 「晚辈答应过她,此画绝对不离开晚辈的藏书楼,因此晚辈只好请沈祭酒移步镇国公府,欣赏这幅令人惊艳的画作——《夏日的百花盛宴》。」 沈纪庭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低声说了「请」,便抿着嘴步出国子监,上了自家马车,目的地当然是镇国公府。 一个时辰后,沈纪庭站在那幅《夏日的百花盛宴》前,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幅令人惊艳的画作,有男子的洒脱大气,也有女子的细腻雕琢,若说有什么败笔,莫过于上面的题字,倒不是字写得不好,而是过于阳刚,很显然出自铁骨铮铮的男子之手,使得原画的细腻雕琢相对黯淡几分。 「这确实是沈五姑娘的画,沈祭酒是不是很惊讶?」 「为何小女的画在世子爷手上?」沈纪庭知道他无须扯谎,重点是其的何在。 「晚辈承认,若非使了一点小手段,这幅画不会落在晚辈手上,不过,晚辈是真心喜欢这幅画,想一辈子珍藏此画。」齐明聿更想直截了当的说:我要娶您的女儿。可是在未来的岳父面前,他还是识相的收起武人的作风,倒不是怕沈纪庭不将女儿嫁给他,而是怕未来岳父故意拖延,教他只能看,吃不得。 这是要娶喜儿的意思吗?沈纪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不喜欢世子你。」 「晚辈知道,可是晚辈喜欢您女儿。」 齐明聿的脸皮厚到凡人无法挡,使得某人的脸都绿了。 「世子爷身分尊贵,小女髙攀不起。 「她不必髙攀,晚辈屈就就可以了。」 沈纪庭一时傻住了,这小子还真以为他女儿髙攀了吗? 「晚辈会视若珍宝地疼爱她,请沈祭酒放心将她交给晚辈。」 沈纪庭忍不住瞪他一眼,「小女有我疼爱就够了,用不着世子爷。」 「我可以理解沈祭酒爱护女儿之心,但是您真能保证她嫁进礼部尚书家,一世必然平安康健吗?今日的礼部尚书不贪图权力,明日掌握权力的机会送上门了,他就能拒绝得了?」 「是啊,无人能预料明日,但是我至少可以确定一事,镇国公府的是非绝对比礼部尚书家来得多。」 「沈祭酒不曾去过西北,又岂知镇国公府的是非比礼部尚书家来得多?」关于这一点,齐明聿很不眼气,别说齐家连个庶出的子女都没有,两兄弟相差十二岁,连架都吵不起来。 沈纪庭还真是无法反驳,仔细想想,除了齐明聿在战场上的狠戾,他确实不曾听过镇国公府的是是非非,可是,他担心的不全是府内的是是非非,更多的是外头的是是非非,毕竟京中没有一个权贵之家的权势比得上镇国公府。 「沈祭酒可曾见过沈五姑娘小书房里的《农庄图》?」 小书房……沈纪庭脸色一沉,这个小子竟敢闯进喜儿的闺房。 「那真是一副好画,沈祭酒回府之后不防去瞧瞧,您必须承认沈五姑娘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沈祭酒若只想将她关在后院,那就太委屈她了。」 沈纪庭觉得心情很混乱,他的喜儿好像转眼之间变得很陌生,他忍不住挑衅道:「女子不待在后院,难道跟着世子你上战场吗?」 「若她想随我上战场,我不会阻止她沈纪庭根本不相信,可是齐明聿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教人不能不相信。他觉得很沮丧,这个小子还没将喜儿娶进门就急着向他挑衅,表明他会更疼爱喜儿……这个小子果然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齐明聿可以感觉未来岳父的恼意,赶紧谦恭的道:「晚辈今日之举实为无奈,还望沈祭酒见谅。」 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威胁他,还有脸求他见谅?沈纪庭冷冷道:「我可没有世子爷的大度量。」 齐明聿觉得不太妙,未来岳父好像被他惹火了。 「我要将小女留到十八岁,若是世子爷愿意等,我就将小女嫁给你。」说完,沈纪庭豪迈的转身走出藏书楼,离开镇国公府。 齐明聿呆若木鸡,明明摆出最诚恳的姿态想跟未来岳父沟通,为何会搞成这个样子?他究竟哪儿出了差错? 若是沈云锦听见他此时内心的呐喊,肯定嘲笑他,你最诚恳的姿态还真是与众不同! 「爷。」齐白从暗处走了出来,轻声唤道。 半晌,齐明聿烦躁的说:「齐白,有其父必有其女,此言不假。」两人一样难缠。 「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不不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齐白可以理解他此刻悲壮的心情,决定顺着他的意思,就有其父必有其女吧。 甩了甩头,齐明聿决定暂时将麻烦的未来岳父抛到脑后,先处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已经想到大皇子那块玉佩的图样在哪儿见过了。」 怔愣了下,齐白问道:「爷在哪儿见过?」 「锦儿的《农庄图》。」既然跟未来岳父说明白了,齐明聿可不愿意再喊「沈姑娘」这种生疏的称呼,不过,他其实最想喊「宝贝儿」,只是这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挂在嘴边。 齐白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玉佩的图样如何出现在沈姑娘的画作上?」 齐明聿有一个大胆的假设,「玉佩的图样也许是一个记号。」 略微一想,齐白就明白过来,「大皇子的私兵藏在庄子。」 齐明聿点了点头,「为了安全,大皇子将私兵分散在各处的庄子,而为能确认彼此身分,他在每个庄子做了记号,代表他身分的玉佩最适合做为记号。」 「爷要将此事禀报皇上吗?」 「不急,我还是先拿到那幅画。」明明昨日才见过,为何今日他就犯了相思? 一顿,齐白低声道:「爷就是想沈姑娘了。」 身子一僵,齐明聿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的道:「你派人给橙花传话,请她在锦儿的院子做个记号。」 「爷,要不要先查探一下文定侯府的守卫?」这是爷的习惯,进入人家的地盘之前,必须先查探个几次,确定守卫状况。 齐明聿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文定侯府难道会比大牢还难闯吗?」更别说四年前他就进去过一次,文定侯府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权贵之家,能有多大改变。 齐白无声的叹了口气,爷就是等不及了,没法子,他只好赶紧派人联络橙花。 文华会一别,沈云锦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她好像真的将齐明聿惹火了,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文华会是什么样的盛会,四姑娘竟敢在文华会上行凶作恶,为何没有受到惩罚?」 看到主子从文华会带着脚伤回来,得知事情经过,紫燕就一直盯着文德院,等着沈云月受到惩罚,可是至今毫无动静,这很明显,又想跟四年前一样不了了之,简直是欺人太甚! 「老夫人不愿意为我出气,又能如何?」 沈云锦回来不到一日,就看清楚府中情势,老夫人不喜欢娘亲和她,府里的奴才自然待她们冷冷的,可是爹在府里的地位很髙,因此她们得到待遇可谓处处周到,譬如她跟大厨房点菜,用不着另外给银子,不过口感不佳,她还是更想有个自个儿的小厨房。 第三十八章 「老夫人太偏心了,不但没有惩罚四姑娘,今日四姑娘托病不去请安,老夫人还让大丫鬟给四姑娘送补品。」紫燕越想越气愤。 沈云锦不以为意的冷冷一笑。老夫人此举是一种态度,以此封住下人的嘴巴。 不过老夫人实在不聪明,难怪府里规矩还是乱七八糟,大房的不成材至少一半以上的责任在老夫人身上,还好她爹是沈家的异类,要不然她真的要喊救命。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只要别犯到我头上,我的包容力还有。」 沈云锦摆了摆手,不想再浪费心思在这上头,索性作画好了,免得她一直「惦记」着齐明聿,黄桔很快就注意到她的举动,连忙为她铺纸磨墨。 紫燕瞪大眼睛,「这还不是犯到姑娘头上吗?」 「这次真正受罪的人是她们。」她觉得沈云月应该有好一阵子不敢出来见人。 紫燕对子这一点倒是很满意,「这一次四姑娘真的丢脸丢大了。」 「她丢脸是大快人心,但是别拖累沈家的姑娘。」 紫燕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到沈纪庭走进来,沈纪庭赶紧在她开口之前以手势指示噤声,再示意她和黄桔出去,而他走到书案旁边,专心看着女儿作画。 沈云锦只是随意作画,不知不觉竟画了一只胖青蛙,然后胖青蛙突然在她的眼前幻化成齐明聿,吓得她差一点将手上的笔甩出去。 「喜儿还真是童心未泯。」沈纪庭看着青蛙也想到齐明聿,真是怎么看怎么令人讨厌的臭小子,可是,偏偏无法阻止他抢走女儿。 这下手上的笔真的甩出去了,沈云锦惊吓的抬起头,「爹!」 沈纪庭将笔拾回来收好,近乎耳语的道:「为何不告诉爹你已有心仪之人?」 「什么?」 「当初将你送去庆丰,爹万分不舍,可是当时为了皇子选妃,闹得满城风云,先有你在牡丹园被人陷害出丑,后来陆陆续续也有几位官家千金出事,不是在街上变成了泼妇,就是与情郎相会被人逮个正着……而且那时,你莫名其妙遭人下毒,很可能与皇子选妃一事有关,我以为你离开京城去乡下调养身子更为稳妥。」 原主遭到下毒一事,她已听大哥哥说过,只是没有爹说得如此详尽,更不知道原来跟皇子选妃有关。 「爹只盼着你一生平安康健,因此觉得家风严谨的礼部尚书李家很适含你,爹不曾想过也许你有自个儿的想法。」 顿了一下,沈云锦呐呐的说:「我觉得礼部尚书家很好,只是……」 「我知道,太慢了,你在庆丰遇到镇国公世子,两人还互许终身。」 沈云锦惊愕的瞪大眼睛,「我哪有跟他互许终身?」 「他在你的画作上题字,你将画作送给他,难道不是互许终身?」 「那是……爹如何知道那幅《夏日的百花盛宴》?」沈云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给爹看了。」 沈云锦忍不住跳脚,「他怎能不信守承诺?明明约定好了,那幅画绝对不会离开他的藏书阁,他怎能如此小人?」 静默片刻,沈纪庭语带无奈的道:「他请我去镇国公府的藏书楼。」 沈云锦顿时蔫了,可恶,她被某人耍沈纪庭隐隐约约猜到怎么回事,「当你将画交给他的时候,你已经将终身许给他,难道你不知道吗?」 「有这么严重吗?」她无法解释这原是最好的安排,反正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其实,这只能说她不曾真正融入古人的思维,没想到一幅画就可以将她的终身卖了,这真的很坑爹! 「这是爹的错,若是没将你送到庆丰,你就不会遇到镇国公世子了。」 「爹不要自责,齐明聿是阴险狡猾了点,但是人不坏。」老实说,她觉得帮齐明聿说好话很心虚。 「你真的想嫁给他?」 「爹刚刚不是说了,当我将画交给他的时候,我已经将终身许给他。」这会儿她竟有一种大局已定,可以松口气的感觉,是不是很好笑? 是啊,齐明聿势在必行,喜儿还能不嫁他吗?沈纪庭也不再纠结了,做出结论,「待你明年及笄后,再将你们的亲事定下,不过在此之前,一点点风声也不能露出去,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秘密。」 「我懂。」这是怕大伯母又生出么蛾子。 「你会不会怪爹没有向大伯母替你讨公道?」 沈云锦揺了揺头,「若是我的事扯上皇子选妃,大伯母只怕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而且我猜想,要是有人暗中对我下毒,此人很可能就是怂恿大伯母对付我的人「我的喜儿很聪明。」沈纪庭摸了摸女儿的头,「若是当初你真的出了意外,最后定下罪名的最多是你大伯母,毕竟对汤药动手脚的是大房的人,除非,你大伯母招认出幕后的人,不过我担心,她很可能不知道自个儿遭人利用,当然也不知道你暗中遭人下毒。」沈云锦同意的点点头,「我也认为如此。」 「二少爷。」紫燕和黄桔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云鹏大步的走进来。看他怒气冲冲,显然已经得知昨日文华会发生的事。 「爹在这儿正好,我想知道爹如何处置这次的事。」沈云鹏为了准备明年的春闱,如今几乎不离郑老先生左右,当然不会参加文华会。 「是在皇家别苑出现春蛇,无法推到大房头上,而且四丫头也受害了,大房可以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 这是事实,可是沈云鹏不甘心,「难道爹就由着大房胡作非为吗?」 「我也觉得爹此次不可置之不理,大房总要受点教训,若是大房不知轻重,将来惹出更大的麻烦祸害沈家,这岂不是后悔莫及?」沈云锦知道自个儿的话有夸大之嫌,但是大房太蠢了,真的很容易遭人利用。 「这事不好处置。」沈纪庭虽然认同儿女的说法,但是也怕一个弄不好,影响了兄弟之情。 「其实有个法子可以试试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云鹏兴致勃勃的挑起眉,「这是何意?」 「若是我们能够让四姊姊发生跟我一样的状况,看似生病,实则中毒,再散播当初我的状况,使大伯母得知自个儿遭人利用……」 沈纪庭举起手打断她,「不行,这太危险了,你能确保四丫头不会因此出事吗?再说了,我们不能沾上这种事,大房不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却不能如此相待。」 「爹太紧张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对四姊姊下毒,只是制造假象,最重要的是如何诱使大伯母将藏在身后的人暴露出来。」还有,她根本不打算自己动手。 「不行,大房当初又哪里想到只是动了一、两味汤药,竟教人钴了空子下毒。 可沈云鹏倒是很同意这个主意,「我「没关系,」沈云锦打断他,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我再想想是否有其他更稳妥可行的法子。」爹是个谦谦君子,教爹使计给人教训,他确实很难接受。 「这事我再跟你袓母商谈,为了沈家,你祖母不会默不作声。」 沈云锦不予置评,然而眼中闪烁着算计。 沈云鹏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自有主张,自然也没意见。 【第十四章 画中的玄机】 虽然不是在庆丰府乡下的庄子,而是在文定侯府,但是看到齐明聿夜探闺房,沈云锦并没有惊静或意外的感觉,只想到一件事——咬人,然后她就真的给他咬下去,咬完之后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爽!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齐明聿很自动的将她的举动视为情感的表达。 「我是恨死你了!」 「口是心非。」齐明聿满心欢喜的摸着她的牙印,换成是他,绝不愿意在痛恨的人身上留下记号,通常是一刀宰了。 见状,沈云锦脸红了,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实在是那种学不乖的人,明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将她解恨的举动扭曲成爱的表现,她还是不自觉的做出相同的举动……好吧,她必须承认一件事,这也许真的是一种情感的表现,而且还是她对他独有的表达方式,至少她不曾想要咬任何人,即使是很讨厌的人。 算了,绕在此事上打转,吃亏的绝对是她,谁教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第三十九章 「你太奸诈了,说什么我的画不会离开你的藏书楼,却将我爹带去那里,这还不是一样!」她先将这笔帐算清楚。 「我不是警告过你,你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我只能自个儿出手了。」齐明聿理直气壮的道。 沈云锦气得跳脚,「我哪有说到没做到?我跟娘亲说好了,她也同意放弃礼部尚书家这门亲事。」 这就是她所谓的说到做到?还是他果断,知道这丫头花样很多,他最好直接定下来比较省事。 齐明聿唇角一勾,凉飕飕的道:「没了礼部尚书家,改明儿会不会来一个刑部尚书家?」 顿了一下,沈云锦呐呐的道:「我爹不至于如此抢手吧。」 「你在文华会上应该见不到不少官夫人吧?」 「没有,我跟李夫人都还来不及说话,大伯母就抢着让四姊姊将我带走了。」 「你在文华会上已经露脸了,你不记得人家,人家也会记住你。」他喜欢防患未然,这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是不是扯太远了?这是重点吗?沈云锦赶紧将问题拉回来,「你敢发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齐明聿一点也不觉得自个儿很小人,「你这丫头的花样太多了,我手上若没有筹码,如何玩得过你?」 沈云锦又想咬人了,人的第一个直觉果然最准了,将画交给他,他随时可以掐她的脖子……若是掐她的脖子还好,他却以此绑住她的一辈子,她实在很呕! 「嫁给我不好吗?」齐明聿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哀怨。 沈云锦感觉心跳乱了,嫁给他不好吗?她不知道,没有好或不好,因为嫁人这件事一直距离她很遥远,也许,她对这个时代依旧没有归属感,即便知道及笄之后,她的亲事就会搬上台面,之后嫁人生子,顺理成章。 来了四、五年了,她对这个时代还是有许多不适应,就好像一幅画就能决定一个女人的一辈子,这在她看来太不像话了,所以若是给她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回到原来的地方,而嫁给一个人、为他生孩子,这意谓着从此她和这个时代有了不可分割的连结、最深的牵绊,她愿意吗? 齐明聿微蹙着眉,「为何不说话?」 「你用这幅画威胁我爹,我爹还能够拒绝这门亲事吗?」她忍不住觉得心乱如麻,她愿意为了这个男人融入这个时代吗「我是问你,与你爹无关。」 「这有差别吗?」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当然有差别。」 「我看不出来哪儿有差别,难道我还能不嫁吗?」他干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说有差别就是有差别。」 齐明聿恼了,索性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她不由得身子一僵,这是不是太犯规了?她感觉快没法子呼吸了,应该将他推开,可是,为何双手使不上力? 「我若是对你不好,天打雷劈。」 顿时,她的心软了,僵硬的身子也不知不觉地软了,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揉进他体内,她回过神的挣脱他,往后一退,与他保持距离。 齐明聿也知道适可而止,不再步步相逼,转而悠闲的四下走走看看,不过,沈云锦可不认为他真的如此悠闲,虽然闯进这儿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但他也知道万万不可被人逮到,换言之,他还赖着不走必有原因。 「我记得在庆丰时,见过你小书房里有一幅《农庄图》。」 果然!沈云锦防备的瞪着他,「你休想再从我这儿拿走一幅画。」自从那次栽在他手上之后,她就不敢将自个儿的画作摆出来。 「若是那幅画价值一万两呢?」皇上应该愿意给个一万两的赏赐吧。 「我是很喜欢银子,但是同样的错误再犯一次,我就是傻子!」 齐明聿笑了,孩子气的她也很可爱。 「你已经跑不掉了,不差一幅《农庄图》。」 这个邪恶的男人又在施美男计了,以为她会上当吗?沈云锦骄傲的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就是不想卖给你,你能如何?」 「那幅画对我很重要。」 沈云锦嗤之以鼻,「你的话可以相信,猪都可以爬墙了。」 若非此事太严肃了,齐明聿会爆笑出声,他是真想看猪爬墙的样子。 「我不是开玩笑,我一定要拿到那幅画,真的很重要。」 明明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越来越可以读懂他的真实心情,就像现在,她感觉到他真的很严肃。 沈云锦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可以将那幅画交给你,但是只能用借的,还有,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没有那幅画,我还是会帮你。」 「不必了,我们交换,我的画借给你,若有需要,你要复制一幅也可以,我没意见,总之,原画必须归还。」这个男人不是会吃亏的主儿,还满肚子坏水,要是想占他便宜,得小心反过来落入他的圈套「我们之间不必分得如此清楚吧。」 「我宁可分得清清楚楚。」 「好吧,你说。」齐明聿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无奈,真是一个固执的丫头! 「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四姊姊出现中毒的现象?我想揪出藏在大伯母身后的人。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四年前遭人下毒的事。」 沈云锦扬起眉,「你也知道?」 如今倒也没什么好隐瞒,齐明聿道出当初夜探文定侯府,诊出她中毒一事。 沈云锦明白了,「当初暗中向我爹示警的人是你?」 「你因为我吓得病倒了,我可不能让你出事。」 「没想到你懂医术。」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触,他们两个的牵连是不是早在那一刻就定下来了?若非他示警,她爹即时釆取行动,阻止藏身暗处的人不再下毒,她不见得在取代原主之后还能活下来。 「我自幼在军中长大,跟着军医学了一点,尤其是对毒物心思花得最多,必要时才能够救人或自救。」齐明聿不着痕迹的靠近她,「你想揪出藏在你大伯母身后的人,用不着如此麻烦,我有更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这事交给我,你只要等着看好戏。」 略微一顿,沈云锦眼神转为猜疑,警告他道:「你可别玩得太狠了。」 终于可以触摸到她了……齐明聿爱怜的轻捏她的娇颜,触感真好!「你放心,死不了人,她好歹姓沈。」 沈云锦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若他敢玩死沈家人,她第一个不放过他。 「好啦,去拿画。」齐明聿像在对小孩子说话似的摸摸她的头。 沈云锦急着送走他,也不再拖拖拉拉,赶紧将那幅画找出来。 齐明聿摊开画作一看,果然与大皇子那块玉佩的图样相同,唇角不由得上扬。 「这《农庄图》在哪儿画的?」 「两、三年前,我随娘亲去祈州探望外袓父,我觉得那儿的山峦特别茂密苍翠,令人心矿神怡,离开前特地登髙作画。 「祈州哪儿?」 「岷川。」 他想起来了,六爷查那些跟踪他的人到了岷川就断了线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见他不发一语,想必有很重要的事,沈云锦伸手推了他一下,「东西拿到了,可以走了吧。」 齐明聿很听话的转身走人,沈云锦见了一怔,生出淡淡的失落,可是下一刻,齐明聿又从窗子探头进来,轻柔而霸道的说—— 「夜里要梦到我,要不,我可会找你算帐。」 沈云锦彷佛被逮到做坏事般的脸红了,齐明聿欢喜的痴看着她,她懊恼的瞪他,他回以一笑,这一次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去。 沈云锦轻轻摸着胸口,心跳得好快……好吧,她好像比自个儿想象的还在意他,虽然他可恶透了。 「你今日专程送画给朕监赏?」 看着齐明聿不发一语将手上的画摊在书案上,皇帝还真是糊涂了,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画作吸引住了,远方山峦看起来如此壮澜,风儿吹得枝叶摇曳,而身在这一片翠绿之中的农庄显得宁静样和。 「皇上仔细瞧瞧,这幅画有何奇特之处?」齐明聿不疾不徐的道。 这小子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皇帝低头仔细看画,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座农庄恐怕不简单,竟然设了一个迷魂陈。」 第四十章 「微臣不觉得这是迷魂阵,这更有可能是一个图腾。」 「图腾?」 「皇上不妨再看仔细,这个迷魂阵是否像某个东西身上的图样?」 皇帝再细细琢磨,过了一会儿,眼神一沉,「朕给三位皇子十八岁生辰礼皆是墨玉玉佩,至于玉佩的图样由他们自个儿设计,老大设计的便是一个迷魂阵。」 「虽然无法跟大皇子身上的玉佩搁在一起对照,但微臣记忆尚可,应该错不了半晌,皇帝难以置信的道:「老大如何能有这等巧思?」 「大皇子可是皇上的儿子,难道会是个笨的吗?」虽然他也觉得大皇子不是聪明人,但是皇上绝不爱听实话。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马屁精!」 这一次齐明聿倒是没有反驳,他就是明晃晃的拍马屁,他脸皮再厚也不能死不认帐。 「说吧,你有何主意?」 「当务之急要查清楚私兵藏匿之处,这事原本应该由张毅山出面,他是庆丰的地头蛇,在祈州也有人脉,可是微臣担心他跟六爷一样都被人盯上了,因此微臣认为此事最好交给皇上的锦衣卫,再由张毅山派人暗中相助,确保锦衣卫没有遗漏任何一处,此事便能万无一失。」 皇帝略一思忖,同意的点点头,「唯有锦衣卫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潜入庆丰。」 「是,不过,锦衣卫不但要查庆丰,还要查祈州。」齐明聿指着画上的农庄,「此处位于祈州。」 「原本朕还半信半疑,老大既用了张毅山,怎么可能将私兵藏在岷川?」皇帝从书案下的暗格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齐明聿,「小六今日来了书信,老大的人总是消失在岷川,张毅山怀疑老大的私兵便是藏在那儿。」 「大皇子很聪明,若非这幅画,微臣也没想到私兵不在庆丰。」 皇帝恶狠狠的一瞪,「他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干出这种事!」 「虽然私兵应该藏在岷川,但是祈州其他地方还有庆丰都不能放过。」 「与庆丰相邻的江州呢?」 「微臣觉得江州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因为九华山横跨的是庆丰和祈州。」说白了,若是放在江州,这些私兵要抢劫商队就不是如此方便,而且远距离进出容易引起注意,教人起疑心。 「这小子为何不将私兵藏在九华山?朕找个理由出动庆丰的驻兵,轻而易举就灭了。」 皇帝越想越气,朝堂上当他盼着这个儿子能争气点,他却只能当人家的应声虫,而遇到这种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灵巧得很。 「如同皇上所言,若大皇子将私兵藏在九华山,皇上不但可以轻易派兵剿了,还可以给他冠上勾结盗匪的罪名,即便大皇子不懂这个道理,身边总有人明白吧。」说白了,这些身分尊贵的龙子身边最不缺聪明的魑魅魍魉,只是有人有分辨能力,有人只会傻傻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过,张毅山为何找不到瑞王?难道瑞王不在庆丰?」 「这有可能,说不定真是六爷看错人了。」 皇帝又忍不住想瞪人了,「朕说过了,小六不可能看错人。」 「好吧,若六爷没看锗人,瑞王肯定在庆丰。」齐明聿能够理解皇上的想法,宁可弄错了也不能不防。 「为何在庆丰?」 「对瑞王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他都敢站在大周的土地上,有何不敢冒险的?」 说起来,瑞王比大皇子还大胆,因为对大周来说,他早就是一个死人,他有豁出性命的本钱,不像大皇子,身分何其尊贵,做起事来反而得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碍手碍脚。 皇帝冷冷一笑,「瑞王从来就是一个大胆的人,问题是要如何找到他?」 「微臣认为还是先找到那些私兵藏匿之处,说不定瑞王就隐身在其中。」 「那个逆子不至于如此愚拙,他不会藏匿瑞王。」 「微臣不是说大皇子藏匿瑞王,而是瑞王隐身在其中。」 略微一顿,皇帝郁闷的道:「你想告诉朕,那个逆子从头到尾都被瑞王利用「若瑞王真的出现在庆丰的话。」齐明聿实在不好意思挑明,大皇子就是没瑞王聪明。 这会儿皇帝连瞪人都懒了,直接下令,「锦衣卫的人暂时由你调度。」 「微臣如今被人严密盯着,若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庆丰,微臣还是暂时不要出面。还有,此事务必要隐密,皇上派出四个锦衣卫就足够了,分两批行动。」 皇帝想想也对,点头道:「这事朕还是交给小六。」 事情商量妥当了,齐明聿很主动的将书案上的画收起来。 皇帝瞪大双眼,「这幅画不是要给朕吗?」 「皇上请恕微臣失礼,这是微臣的心爱之物。」 皇帝微微挑起眉,开玩笑的道:「心爱之人画的吗?」 「皇上不必管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总之事成了,皇上别忘了给一万两的赏银。」 皇帝没好气的随手拿了一本奏折砸人,「你将画收走了,如何好意思向朕要赏银?」 「这是两回事,皇上得不到这幅画,并不表示这幅画没有功劳。」 「也对,不过,既然你想私吞这幅画,你自个儿出一半赏银。」 顿了一下,齐明聿懒洋洋的道:「皇上还真会算计。」 「为何不说你小气?」 齐明聿也不为自个儿辩解,因为事实如此啊。 皇帝看着他小心翼翼抱着画卷,试探道:「何时让朕给你赐婚?」 「不劳皇上费心了。」齐明聿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哀怨,未来岳父大人真是难缠啊。 皇帝见了哈哈大笑,终于一扫先前的阴霾。 虽然遭人嘲笑很不爽,但是能取悦皇上也算是好事一件,不过,他可不会如此轻易妥协,无论如何都会逼着未来岳父大人早早将女儿嫁了。 看着凌掌柜经由橙花送来的铺子设计图,沈云锦笑得嘴巴阖不拢。好快哦,京城的容锦阁就要开张了。 「凌掌柜说,铺子开张那一日,姑娘务必亲自去一趟。」橙花提醒道。 「这是当然,这可是我的心血结晶,岂能不共襄盛举?」 「姑娘……好消息……姑娘……」 紫燕一路从外面大呼小叫的跑进来,因为跑得太急了,整个人往前面一栽,还好黄桔身手好,及时将她挖回来。 见状,沈云锦忍不住揺头叹气,「紫燕,不是告诉过你,这儿是文定侯府,不能再像在庆丰一样没个规矩。」 站稳身子,紫燕拍了拍胸口道:「我太髙兴了嘛。」 「最近你哪有一日不髙兴的?」 前几日沈云锦让橙花陪紫燕回家一趟,紫燕见到家人,知道他们从来没有遗忘她,只是如同姑娘所言,怕她日子过得不好,又帮不上忙,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至此,她的心结解了,回来之后当然是日日笑口常开,就是遇到其他院子的下人摆臭脸给她们瞧,她也不会再唠叨抱怨。 「今日特别髙兴。」 「说吧,什么事?」 顿了一下,紫燕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听说昨晚四姑娘在绿竹园遇到黑白无常,她和惜春两个都吓得病倒了。」 「什么?」沈云锦差一点从软榻上滚下来,「黑白无常?」 「对啊,听说四姑娘心肠恶毒,下毒谋害自个儿妹妹,若非妹妹命大,早就死了,所以黑白无常要带她去阴间受刑。」 紫燕越说越激动,这实在大快人心! 沈云锦唇角抽动了一下,这就是齐明聿的法子吗?好啊,果然更简单,可是,这样可以将大伯母身后的人揪出来吗?「四姊姊这样就吓病了吗?」 「当然不是,四姑娘一直求饶,说她没有下毒谋害妹妹,黑白无常说她别想狡辩,当初她妹妹中毒命悬一线,是他们看不过去,救了她妹妹一命,给了她妹妹逃走的机会,要不她妹妹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四姊姊就这么信了黑白无常的指控?」在她看来,这种手段相当粗缝,不过倒是清清楚楚,可以将讯息很明确的传达给大伯母。 「四姑娘也觉得有人在装神弄鬼,然而黑白无常会飞来飞去,吓得她终于支撑不住的晕过去了。」 沈云锦忍不住看了黄桔一眼,这丫头也会飞来飞去吗? 第四十一章 寅桔显然看懂她的意思,点点头,然后又揺揺头,点头是因为这种把戏她做得到,揺头是因为她无法独立完成这样的把戏。 「若非守在屋里的丫鬟看四姑娘迟迟没有回去,跑出来找人,发现四姑娘和惜春躺在地上,因此惊动了侯爷夫人,昨夜发生的事也不会传出来。」 「这种天气躺在地上难怪会生病。」 若是她,绝对不会相信如此拙劣的戏码,这只能说,沈云月作贼心虚,才会如此轻易上当,可是,这样能逼出大伯母身后的人吗? 紫燕欢喜的扬起下巴,「老天爷果然疼好人!二爷和二夫人太好心了,不想追究大房,可是黑白无常看不下去,跑来为姑娘讨回公道。」 沈云锦觉得不可思议,「你也相信?」 「当然,要不然黑白无常从哪儿跑出来的?」 沈云锦哑口无言,可是转念之间,又可以理解紫燕的想法,他们二房做不出这种装神弄鬼之事,沈云月遇到的当然是真正的黑白无常。 黄桔冷冷一笑,不怀好意的点出众人都忽略的细节,「若是四姑娘好好待在房里不要乱跑,哪会遇到黑白无常?」 闻言,沈云锦两眼一亮,「对哦,四姊姊干啥三更半夜还跑去绿竹园?」 绿竹园是文定侯府里最凉爽的地方,是专门给老夫人夏日暑之用,如今天冷了,园子的门想必都上锁了,就是大白天也不想从那儿经过,更别说半夜了。 「我听说侯爷夫人的侄子为了参加明年春闱,如今在我们府里作客。」橙花道。 沈云锦对橙花油然生出一股崇拜之情,「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前几日出门时正好瞧见,我就随口向门房的大叔打探几句。」 虽然橙花主要是帮帮沈云锦跑外面做市场调查,同时竖着耳朵搜集京城里的小道消息,可是因为天生观察为敏锐,一点小事就可以让她挖出不少东西。 「四姊姊是不是喜欢她这位表哥?」 沈云锦兴致勃勃的猜测道。太久没有八卦了,这种感觉真是令人想念。 橙花也忍不住暖味的笑了,「这位表少爷生得可俊了,为人端正有礼,四姑娘看了当然心动,可惜他爹没本事,至今只是个正七品的知县,侯爷夫人根本看不上。」 沈云锦揺头叹气,「大伯母可是过来人,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日子却过得难堪至极,为何还是不明白人品比身分重要呢?」 「姑娘不懂,对她们来说,表面风光才最重要。」 黄桔附和的点点头,「哪家后宅不是一堆女人,哪里像镇国公府府里干干净净,这在京城根本是怪事一桩。」 「镇国公没有小妾吗?」 黄桔骄傲的点点头,「齐家有个家规,过了四十未有子嗣,方能纳妾,否则就当齐家没有这个儿子。」 「若是齐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抱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来养,总好过养出一个败家子。」 沈云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是太有魄力了。」 「这是齐世子的曾祖母明珠公主定下来的家规。」 「没想到他身上有皇家血统。」 「镇国公府可是最尊贵的权贵,京城这些权贵之家一个也比不上。」 「难怪他性格霸道,真是讨人厌!」 虽然嘴巴上说讨厌,但是她整个人彷佛泡在蜜里似的,分明就是一个被宠爱的女子,教三个丫头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没听任何声音响起,沈云锦才意识到自个儿成了焦点,「你们……看什么?」 「姑娘生得真美!」紫燕跟着沈云锦那么多年了,老早对主子的美貌习以为常,可是今日却发现,姑娘竟然还可以让她再一次惊艳。 黄桔和橙花点头附和,难怪姑娘可以将世子爷迷得团团转。 沈云锦冷哼一声,「没见识,女子真正值得得意的不是容貌,而是脑子——聪明绝顶的脑子,善于经商的脑子……总之,女子最没价值的就是容貌。」 黄桔和橙花继续点头附和,果然是世子爷看上的姑娘,见解与众不同。 「好啦,约束好我们院子里的人,不准她们乱嚼舌根,总是自家人,这种不光彩的事闹大了也不好。」 三个丫鬟连忙应声,「是,姑娘。」 【第十五章 别人手上的一把刀】 「不是我……我没有……不要,走开……我不要死……」 虽然卧病在床,沈云月还是会不时挥手喊叫,显然受到极大的惊吓。 「没事了,娘在这儿……别怕,娘在这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娘的宝贝儿,没事了,坏人都跑了……」 江氏只能抱着女儿,一次又一次的安抚。 折腾了五日,沈云月终于安静下来,江氏也有了力气追查此事。 「这事一定是二房捣的鬼!」江氏气愤填膺的道。 「二爷是文人,干不来这些事,再说了,二爷岂有能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吴嬷嬷不是偏坦二房,谁都看得出来那日晚上的事非常人所为,而二房那边甚至对此什么闲言闲语都没有。 「怎么可能无端生出黑白无常?这分明是有人装神弄鬼。」江氏可不像女儿那么傻,竟被如此粗劣的手段给吓到了。 略微一顿,吴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夫人,会不会是宫嬷嬷?」 江氏惊讶的瞪大眼睛,「她为何要装神弄鬼地吓唬月儿?」 「老奴也不清楚,只是黑白无常提到五姑娘被下毒,奴婢觉得这事会不会跟宫嬷嬷有关?」 这倒是让江氏意识到一事,「若是黑白无常所言属实,难道当初五丫头缠绵病榻,不是因为我在汤药中动手脚,而是有人暗中下毒?」 吴嬷嬷点点头,「当初夫人只是取走一、两味药,根本没有下毒,这毒是哪来的?」 江氏眼神转为锐利,直勾勾的瞅着吴嬷嬷,「当初是你告诉我,只要有五丫头挡在月儿前头,三皇子妃是不可能落在月儿头上,因此建议我在五丫头的汤药里动手脚,让五丫头的病好不了。」 「夫人,老奴不过是将宫嬷嬷的意思传达给您。」吴嬷嬷实在很冤枉,她自始至终不过是夫人和宫嬷嬷之间的传话人。 回想当初,她是上皇恩寺祈福时遇见宫嬷嬷,宫嬷嬷主动找她搭讪,一开口就是恭喜她,说是太后有意在文定侯府的姑娘当中选一个三皇子妃,而最有可能的是沈祭酒的嫡女。 宫嬷嬷是文成长公主的奶嬷嬷,宫嬷嬷也没必要害她,她便信了,后来她还让吴嬷嬷送谢礼给宫嬷嬷,两边便开始往来,她出手对付五丫头,也是宫嬷嬷给的主意。 江氏越想越不对,「看样子,宫嬷嬷明着要我对汤药动手脚,暗地里却在汤药中下毒,若是五丫头出事,最后二房只会查到我头上,而她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吴嬷嬷闻言一惊,「可是奴婢也想不通,宫嬷嬷为何要下毒谋害五姑娘?」 「这当然是她那位主子的意思。」 「那位可是……」吴嬷嬷停顿了一下,觉得对方的身分如此显贵,实在不可能。「她与五姑娘无冤无仇,何必如此?」 「她与五丫头无冤无仇,可是,我们哪知道二爷或是张氏有没有得罪她?」江氏又想起还躺在床上的女儿,「不过,她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地吓唬月儿?还扯出下毒一事,这又是为何?」 「难道是害怕夫人将她抖出来?因此她藉着下毒一事警告失人,她可以无声无息对五姑娘下毒,自然也能够以相同的方式对付四怙娘。」 江氏觉得这太可笑了,「事情都过了四年,二房都不追究,我何苦自找麻烦?」 「有可能是文华会上四姑娘故技重施,她才会出手对付四姑娘。」 江氏脸色一变,恨恨的举起手掮了吴嬷嬷一巴掌,「这都是你的错,我不是说这个主意不妥,很可能将四年前的事扯出来吗?」 吴嬷嬷强忍着想抚摸肿热面颊的冲动,硬着头皮道:「夫人,如今还是赶紧堵住府里的闲言闲语。」 「闲言闲语已经传开了,如何堵住?」江氏倒是不在意这件事,摆了摆手,「闲言闲语过几日就不见了,不过,就怕那边还不罢手。」 「老奴去找宫嬷嬷。」 江氏连忙点头,「对,你赶紧去找宫嬷嬷,务必要跟宫嬷嬷说清楚,四年前的事绝对不会扯上她,请她放心。」 「是,老奴这就去找宫嬷嬷。」吴嬷嬷连忙出门去办事。 第四十二章 京城的容锦阁开张了,沈云锦这个墓后的主事者当然不能缺席这样的日子,不过,她并非独自前往,而是由娘亲陪同,毕竟娘亲是容锦阁真正的东家。 看到三层楼的容锦阁,张如歆又欢喜又不可思议,「你何时做成这事?」 「其实我老早就想到回京之后也要开一间容锦阁,便教凌掌柜多训练几个帮手,将来可以提拨起来当掌柜。得了贵人相助,确定可以在京城开一间容锦阁,我就让凌掌柜来京城统筹此事。我啊,其基本上是个甩手掌柜,只关心铺子的格局,还有衣服首饰的设计图。」 「若没有你,娘一辈子也不敢妄想在京城开一间铺子。」 「这是舍了两成的收益换来的。」 「值得,这铺子尽管不大,但是地点很好。」 沈云锦回以一笑。关于这一点,她不能不承认齐明聿真有本事。 「夫人、姑娘。」凌掌柜已经前来迎接她们。 「凌掌柜,辛苦你了。」张如歆满是感激的道。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凌掌柜看着沈云锦,「小的有事想跟姑娘商讨。」 「我娘才是容锦阁的东家。」沈云锦可不好意思暄宾夺主,虽然容锦阁的一切可以说是出自她的手。 张如歆揺了摇头,轻轻推了一下女儿,「你去吧,容锦阁以后是你的嫁妆。」 沈云锦也不推辞了,将母亲送去厢房,便跟着凌掌柜去后院的议事厅,没想到齐明聿在那儿等她。 「你怎么来了?」她早该想到他在这儿,毕竟铺子开张是大事,他这合伙人不现身也奇怪。 「我不应该来吗?」齐明聿的口气很哀怨,感觉自个儿被她用过了就扔了。 沈云锦嘿嘿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很意外。」 「意外?」 顿了一下,她连忙改口,「不是意外,应该的,你也算是这儿的东家。」 「我还以为你想见我。」齐明聿挑衅的扬起眉,彷佛她胆敢否认,就等着受罚「呃……我想见你吗?」沈云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鹌鹑,明明很想大声的说「你在做白日梦吗」,可是对上他的目光,她的气势就瞬间被打趴在地上……这是什么情况?以前她在他面前明明很神气算了,齐明聿还是直截了当的道:「我要报酬。」 沈云锦怔愣了下,「什么报酬?」 他忍不住嗤之以鼻的揺摇头,这丫头以为犯傻就可以赖帐吗?「我找到侯爷夫人背后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报酬吗?」 对哦,她都忘了,他闹了一出黑白无常,不就是为了揪出藏在大伯母身后的人吗? 「你真的找到了?如何找到的?」她真的是好奇死了。 「我要先拿到报酬。」齐明聿一副「你别想耍赖」的口吻。 「我又没有拒给报酬,你有必要……好啦,你要什么报酬?」沈云锦忍不住龇牙咧嘴,这个男人真的很爱跟她计较齐明聿突然勾唇一笑,差一点闪瞎了她的眼睛,心中瞬间警铃大响,这个男人肯定在打什么歪主意,要不干啥对她施展美男计?念头一转,她才惊觉到自个儿被壁咚了,接着她的嘴巴被人堵住,然后惨遭蹂躏。 沈云锦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的呆住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得好大。 虽然这滋味太甜美了,但齐明聿可不敢纠缠不休,很快就撤退了。 「文成长公主。」他在她出声骂人之前抢先道。 「什么?!」 「我派人盯着侯爷夫人身边的人,跟踪她去了文成长公主府,她见了长公主身边的一位嬷嬷。」 半晌,沈云锦不解的自语,「怎么会扯上长公主?难道我爹得罪长公主吗?」 「这事你应该问岳父大人。」 沈云锦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他们还未议亲,婚事都还未定下,他就喊岳父大人,会不会喊得太顺口了? 齐明聿假装看不懂她心里的想法,自顾自的道:「我看啊,肯定是岳父大人年轻时的风流债。文成长公主跟驸马感情不好,两人成日吵吵闹闹,驸马完全不顾长公主的面子,养了一个又一个的外室,长公主可以说是皇室的笑话,若是因此对岳父大人心生怨恨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云锦不悦的蹙眉,「我爹才不是这种人。」 齐明聿自动略过这句话当没听见,又道:「我只招惹你,其他的姑娘看也不看一眼。」 沈云锦觉得牙齿又痒了,「你能认真一点吗?」 「我很认真啊。」齐明聿觉得好无辜。 「齐明聿!」 「好,说正经事,有一件事很奇怪,宫嬷嬷根本不知道下毒的事。」 沈云锦感觉自个儿的脑袋瓜被绕晕了,「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可能,宫嬷嬷为了撤得一干二净,假装不知道下毒一事,另外一种可能,长公主与侯爷夫人一样,她们都只是别人手上的一把万。」 沈云锦眼神一沉,「你认为哪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根据齐凛的观察,宫嬷嬷应该没有说谎,因此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仔细琢磨,沈云锦也认为如此,「可是,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 「我以为对方并非真的要你的命,而是因为你的死带来的好处。」 「这是何意?」 「若是非要你的命,你从京城一路到庆丰,对方多得是机会下手,可是你却越来越健康,由此可知,对方只想要你的死带来的好处,问题是岳父大人确认你中毒之后,便将你送到庆丰,你出了意外就毫无意义。」 「当时为了皇子选妃,京城闹得纷纷扰优,大伯母出手对付我,也是担心我挡了四姊姊的皇子妃之路,爹才会决定将我送去庆丰。」 「我也认为与皇子选妃一事有关,长公主不过是人家手上的一把刀,长公主为何愿意为人所用?我还是觉得与岳父大人有关,这一点你还是得留点心眼,对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利用她一次,不难再利用她第二次,除非……」 齐明聿顿了一下,倾身靠向她,声音转为温柔低沉,「我们的亲事赶紧过了明路,你是我的人,她就不敢动你一根寒毛。」 沈云锦懊恼的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你就爱算计我!」 「你赶紧嫁给我,不但可以咬我,还可以尽情在我全身上下留下记号。」 娇颜瞬间染红,沈云锦又羞又恼地瞪着他,真是个色胚! 齐明聿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语带指控的道:「这是你先挑起的,老在我身上留下记号,不就是教我对你胡思乱想吗?」 沈云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那是因为你太令人生气了!」 眼睛微眯,齐明聿凉飕飕的道:「任何人惹你生气,你都会咬人吗?」 「谁会像你一样喜欢惹人生气?」 齐明聿突然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来惹我,我如何会惹你生气?」 「……」她想骂人,却骂不出来,没法子,谁教她比不上他的没脸没皮,矛头总是可以转到别人身上。 齐明聿突然靠过去亲了她一下,亲呢的道:「真是越看越可爱。」 沈云锦已经不知要如何反应了,害羞,不是,恼怒,不是……总之,若是他没有对她「动口动手」,那才是不正宗,不过,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两个太靠近了,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黄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沈云锦顿觉松了一口气,轻轻道了一声,「我回去了。」轻巧的从他腋下钴出来,跑出议事厅。 齐明聿低声笑了,无论如何,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娶回府,要不真等到岳父大人放人,他会死于欲求不满。 这是沈云锦第一次踏进父亲在外院的书房,这儿真是名符其实的书房,触目所及皆是书册,甚至连墙上的字画也是一本书——摊开的书,总之,从这儿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爹有多喜欢看书。 「喜儿,过来,你也给爹画一幅《夏日的百花盛宴》……不好,还是《冬日的百花盛宴》。」沈纪庭已经在书案上铺好纸。 只要想起镇国公府藏书楼的那幅画,他就郁闷,一个外男竟拥有宝贝女儿的画作,而他这个父亲一幅也没有……此事彷佛在提醒为人父亲的失职,没能保护好女儿,害她被那个讨人厌的小子欺负了。 第四十三章 「今日我有重要的事问爹,过几日我再给爹画一幅《冬日的百花盛宴》。」沈云锦作画很重视心情,若在这种情况下作画,冬日的百花盛宴只会变成百花残骸。 「过几日?」沈纪庭也知道自个儿突如其来的要求令人为难,不好意思缠着女儿非要立刻作画,不过,又怕她忘了。 「二日之内。」 「好,今日别作画,我们来下棋。」 沈云锦倒是没有拒绝下棋,只是手上的白棋刚刚落下,她就迫不及待的问:「爹是否认识文成长公主?」 沈纪庭从棋筒中拿起一枚黑棋落下,揺了揺头,「爹怎可能认识长公主?」 「若是如此,文成长公主为何唆使大伯母对付我?」 顿了一下,沈纪庭抬头看着女儿,「黑白无常是你搞出来的把戏?」 「爹说笑了,我可没有这等本事。」 念头一转,沈纪庭就明白过来了,「你没有这等本事,但是对镇国公世子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沈云锦也不想隐瞒,将齐明聿查探的结果细细道来。 「我知道爹很为难,可是摸不清楚敌人底细,日子太难过了。」 「是爹对不起你。」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爹的想法,家和万事兴,可是为了虚幻的皇子妃之位,就可以对自个儿的亲人下手,以后会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危害自家人?」沈云锦不认为自己在危言耸听,这是合理的怀疑。 「这事我与你祖母提了,你祖母一时很难下定决心,还要想想。」 想想?分家吗?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是大周律法明文规定,一家若有两个兄弟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便可以分家,这是为了避免一个家族成为官场上的大族,一旦卷入夺嫡之争,往往是血流成河,总而言之,沈家分家并不会遭人议论。 「不必担心,为了沈家的将来,你祖母不会再放任你大伯母。」 但愿如此。沈云锦撇了撇嘴,再次伸手从棋简中拿起白棋落下,不解的嘀咕道:「真是奇怪,若是爹不认识文成长公主,为何她要唆使大伯母对付我?」 微蹙着眉,沈纪庭显然想到什么,「虽然爹不认识文成长公主,但是先皇原是想将文成长公主许配给爹,爹拒绝了。」 这太教人意外了,爹曾经是先皇属意的驸马爷,可是爹竟然很酷的拒绝了……半晌,沈云锦才回过神,「为何?」 「皇亲国戚免不了会卷入夺嫡之争,你可知道镇国公世子的曾祖母明珠公主?不过是因为胞兄跟太宗皇帝争夺皇位,她就受到牵连,还被驱逐到西北。若非西戎野心勃勃,给了齐家立功的机会,齐家如今连沈家都不如。」 略一思忖,沈云锦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听说长公主过得很不幸,驸马养了一个又一个的外室,爹却是一个侍妾都没有,她很可能因此心生怨恨,拿我撒气。」 沈纪庭闻言也觉有可能,不禁愧疚道:「对不起,是爹害了你。」 「这如何能怪爹?若我是文长公主,早就和离了,何必为了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烂男人搞得自个儿不开心?」 沈云锦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想到这番言论会不会吓坏她爹。 沈纪庭久久无法回神。从女儿的画中,他就知道女儿是个豁达的女子,可是从她口中冒出如此不同于世俗的言词,他所受的刺激还是不小。他究竟错过女儿多少事?齐明聿显然比他更了解女儿,因此可以信心满满的夸口,若女儿想随他上战场,他不会阻止她。 「爹,下棋。」 沈纪庭定了定心神,从棋筒中拿起棋子落下,接着道:「可是,这事都过了二十几年了,而且当初还是先皇私下向我试探,在场只有爹、当今皇上和瑞王,按理这事不应该传到长公主耳中。」 「很可能是当今皇上或是瑞王传到长公主耳中。」 沈纪庭坚定的摇了摇头,「先皇当场要我们忘了此事,当今皇上和瑞王应该不会违背先皇的命今,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惹火先皇,实在不值得,更别说当时他们正为了太子之位在较劲,如何敢在这事上惹先皇不悦?」 细细琢磨一番,沈云锦不得不承认父亲所言,他们将此事告诉长公主实在没什么意义,除非有动机……没错,看样子如同齐明聿所言,长公主也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可是,是谁手上的一把刀?皇上不可能跟此事有关,那就只剩下瑞王。 「爹,我好像从来没听过瑞王的事。」 「瑞王因为谋逆被先皇圈禁,可是一场大火将瑞王府上百口人全烧死了,因此有很多传言,有人说当今皇上容不下瑞王,也有人说这是瑞王逃离京城的手段。」 「我觉得皇上应该不是那种容不下兄弟的帝王。」这一点她从皇上将安王放在庆丰府就知道了,安王的身分何其尊贵,若是他有心培养自己的势力,养上一支私兵,再勾结那儿的官员,绝对是朝廷最大的祸患。 沈纪庭同意的点点头,「皇上确实没必要这么做,当时皇上已经掌握实权,没必要放火烧了瑞王府给自个儿留个污点,而且瑞王野心勃勃,更有可能诈死遁逃。」 「无论如何,名义上瑞王已经是死人了,他不可能跑去跟长公主长舌。」若是有个死掉的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应该会晕倒吧。 「他不可能,但他可以透过别人,不过,他应该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歪着头想了想,沈云锦若有所思的道:「这可难说,爹不是说瑞王野心勃勃。」 脸色顿时一沉,沈纪庭状似自言自语的道:「他很可能搭上某一位皇子……」 「我看当初皇子选妃恐怕也是他搞出来的,当然,先决条件是他还活着。」沈云锦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若说这一切真的是瑞王在背后操纵,此人也太可怕了。 「这些年皇上势必派人暗中寻找瑞王的下落。」 「除非瑞王有意让人找到他,要不就是他太倒霉了被人发现,否则皇上绝对找不到。」 「这是为何?」 「大周那么大,难道还藏不住一个人吗?再说了,他可以逃到南吴和西戎这些邻国,皇上也不好抢过界找人……」咦,安王待在庆丰府难道是为了瑞王? 沈纪庭打断女儿,「你只是个姑娘,并非男子。」想到齐明聿若是将喜儿带上沙场,他只怕是夜夜不能成眠。 沈云锦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女子的见地不见得不如男子。」 「爹知道喜儿见识不输男子,可是女子终究不能上朝堂,不能上战场。」 朝堂、战场……沈云锦又想咬人了,可惜某人如今不在眼前,是不是他跟她爹说了什么的,要不然爹怎会说到那边去?她赶紧拿起一枚白棋落下,安慰道:「爹,我不喜欢朝堂,更不喜欢战场,倒是喜欢抱着算盘数银子。」 闻言,沈纪庭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忍不住唠叨,「姑娘家也不要成日想着银子爹是金钱观念淡薄的文人,沈云锦只能敷衍的点头表示知道了,赶紧道:「如今我只是想再清楚,当初究竟是谁混水摸鱼下毒谋害我的?」 「当初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如今更是无从查起。」 她也知道很难查清楚,可总想为原主尽一分心,但愿将来能有为原主讨回公道的一日。 「好啦,专心下棋。」 沈云锦笑着点头应是,抬起右手比了一个「请」。 【第十六章 愿意为你融入】 遇到问题,沈云锦很自然的想到齐明聿,然后很自然的请橙花传达消息——她想见齐明聿,当晚就见到人,她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虽然我今日是受邀而来,但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我,很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倒是不介意。」齐明聿绝不会承认自个儿挺喜欢她表达感情的方式。 这会儿她还真想咬他,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忍下来,要不岂不是应了他的话——很想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橙花究竟是你的丫鬟,还是我的丫尽管收下黄桔和橙花,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她们两个会偷偷给齐明聿递消息,可是回京不久就发现了,黄桔一心一意保护她,只是偶尔帮齐明聿说好话,而橙花因为负责跑外面打探消息,无可避免跟镇国公府保持联络,不过最近她发现,他们不是保持联络,是密切联络,所以橙花三天两头巧遇镇国公厢的侍卫,买糕点孝敬她。 第四十四章 「当然是你的丫鬟,只是我的侍卫都知道她伺候你,见到她总要问侯一下,还有镇国公府的门房也认得她,若她有事找上门,他们会立马禀报给我。」 齐明聿所言千真万确,不过漏了一点,他每隔几日就会派人找橙花打探她的事,而橙花当然是知无不言,因为沈云锦也没交代她不能说。 「是吗?」 沈云锦半信半疑,司是再也找不到橙花如此能跑腿的丫鬟,也只能咬牙接受橙花是他明晃晃的眼线。 「你就这么想我吗?」 齐明聿还没有等她反驳,突然伸手将她勾进怀里。上次都亲了,教他这会儿只能看着她,不能有点非分之想,这太不像话了。 「你疯了吗?放开我啦。」沈云锦惊慌的想挣脱他,可是又怕动静太大了,惊动外面的人。 「你别动,我可是忍得很辛苦。」他真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面。 身子顿时一僵,沈云锦还真不敢乱动,只能转为哀求的道:「你放开我啦。」 齐明聿唇角上扬,原来她哀求的声音如此动人,他情不自禁地将双臂缩得更紧。 「齐明聿,你不要太过分了!」沈云锦忍不住磨牙了。 「你答应我,不要变成老姑娘再嫁给我。」 「老姑娘?」 「十八岁。」齐明聿不能不承认,未来岳父大人这一招对他真的有够狠。 十八岁是老姑娘?沈云锦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现代女孩能够三十岁之前结婚,不是爱情真伟大,就是迫于无奈,演艺圈的偶像多得是三十岁以后才嫁人的。 「明年你及笄就必须嫁给我,知道吗?」 沈云锦火大的往他脖子狠咬一口,这会儿他不放开她也不行,实在太痛了。 「你有本事去说服我爹,何必找我麻烦。」沈云锦不屑的「哼」了一声。 齐明聿吃痛的摸着脖子上的咬痕,很委屈的说:「若是我能用同一招对付岳父大人,我还用愁吗?」 沈云锦脸红了,这个男人不只是很邪恶,还坏透了! 「我不管,若你不想个法子说服岳父大人,我二天两头翻墙进来,要是被逮着了,你还能不嫁吗?」齐明聿耍无赖的道沈云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我也是迫于无奈,岳父大人最疼你了,当然是由你摆平岳父大人。」 为了让自个儿冷静下来,沈云锦还是赶紧跟他讲正事,「你知道瑞王吧?」 齐明聿微微挑起眉,「为何提起瑞王?」 「关于文成民公主的事,我问了我爹……」沈云锦娓娓道来先皇有意招她爹为驸马一事,从而推测四年前的事有瑞王的影子。 对子瑞王活着一事,齐明聿始终持保留态度,毕竟有张毅山这个地头蛇出面寻人,不可能找不到人,直到现在听了沈云锦的推断,他终于相信瑞王还活着,而且真是瑞王在背后操纵每一个人。 「安王在庆丰见到瑞王,不过他藏得很隐密,我们至今还寻不到他的下落。」 「瑞王想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瑞王想做什么,不过,他很可能搭上大皇子,所以当初下毒谋害你的应该是大皇子。」 沈云锦怔愣了下,「大皇子?」 「三皇子跟二皇子站在同一陈营,若是你因为三皇子选妃出了意外,无论谁下毒,岳父大人都不会站出来支持二皇子,而大皇子在文人这一边就占有优势……我差一点忘了,你应该不知道,大皇子养在德妃名下,而德妃出自铺国公府。 太宗皇帝还是太子时,当时的铺国公冯棋还未封爵,时任太子太师,因为随太宗皇帝征讨北夷,救了太宗皇帝身受重伤,此次北夷之战奠定太宗皇帝的储君之位,太宗皇帝继位之后便给冯棋国公的爵位,所以铺国公府可说在文官之间拥有一席之地。」 这会儿沈云锦完全明白了,「因为铺国公府,大皇子有文官支持,因此他想阻止二皇子得到文官支持,而文官中最有力的就我爹,可是,我爹不会卷入夺嫡之争「虽然岳父大人从不表态,但是大皇子却不能不防,而且论到文官中的势力,铺国公府远远不及岳父大人。」 「可是,他怎能因为如此就对我下毒?」 「若想成就大事,小小的牺性在所难免。」 「这是人命!」沈云锦真是气得头顶冒烟了。 「若是无法登上九五至尊,不但是他的命,就连铺国公府也很有可能都要赔上,换成是你,如何选择?」 沈云锦蔫了,闷闷不乐的道:「我知道,我的命就是没人家值钱。」 齐明聿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柔的道:「你的命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以后有我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你一根寒毛。」 沈云锦可以听见心跳越来越快的声音,这个男人有一萝筐的缺点,但是对她的维护却不输任何人。 「你还是赶紧嫁给我,皇子见了你都还要绕路而行。」 这个男人总是可以瞬间打消她的感动……对了,她差点忘了一件事,「我记得还有一个很受看重的四皇子,为何你认为是大皇子?」 「四皇子只有十岁,贤妃娘娘是个聪明人,不会急于这时跳出来。」 「这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人家两败倶伤,四皇子不必斗也可以稳稳上位。」 「这是原因之还有一个原因,贤妃出身以军功起家的英国公府,身分显贵,但也正因为如此,文官不喜四皇子。文官和武将立场向来不同,更别说科举出身的文官,他们多是十年寒窗苦读,步步为营从地方官升上京官,对于打打杀杀就能轻易取得世袭爵位的武将当然不喜。」 「原来如此,所以文官不是支持大皇子,就是支持二皇子。」 「虽然大皇子占了长子名分,但论才智、气度,他远远不及二皇子,若我是文官,我应该会偏爱二皇子。」 「你支持二皇子?」 「镇国公府只忠于大周,不会加入在何一个皇子的阵营。」 「可是,你个人偏爱二皇子。」 「皇上若再活个十年以上,会不会有其他更出色的皇子这也很难说。」皇上春秋正盛,到底皇子之中谁会成为君,谁会沦为臣,这是无法预料的事,他绝不会在大案底定之前表明立场。 她不过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支持哪一位皇子,她可不想成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站错队被满门抄斩……想到这里,沈云锦抖了一下,连忙甩了甩头,她在想什么?两人的亲事都还没过明路,她就自动自发将自个儿视为齐家人,这不是很可笑吗? 她赶紧提起另外一件正事,「那幅《农庄图》应该还我了吧?」 「我给你一万两。」 「我不卖。」 「我那儿已有一幅《夏日的百花盛宴》,不差这幅《农庄图》吧。」 沈云锦恶狠狠的一瞪,哪壶不提提哪壶,这不是存心呕她吗?「我限你三日之内将画送回来,要不,你就等着娶老姑娘!」 顿了一下,齐明聿欢喜的唇角上扬,「知道了,明日就送回来给你,可是别忘了你刚刚许下的承诺,明年及笄我就娶你过门。」 沈云锦傻了,刚刚她有许下承诺码?她只是答应他,不会让他等到十八岁齐明聿可不会等她提出异议,赶紧识相的溜之大吉。 虽然早就知道皇上的锦衣卫很厉害,但是短短半个月之内就查清楚庆丰府和祈州的庄子,确定那里是私兵藏匿之处,齐明聿还是很意外,更意外的是,庄子的数目实在太多了。 「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庄子的数目比朕预计的超出太多了。」 皇帝轻轻敲着书案上的图——锦衣卫在庆丰府和祈州绘制而成的,详细标示每个庄子所在之处,他是越看越心惊,越是想不明白。 齐明聿仔细查看制图,从庆丰府到祈州,主要环绕着九华山,还有部分位于南吴边界……他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问:「锦衣卫知道每个庄子上藏有多少私兵吗「至少有两百名。」 齐明聿飞快的换算一下,如此私兵数目至少超过六千,不由得揺揺头,「若是靠张毅山这三、四年为大皇子打劫的钱财,不可能养出这么多私兵,除非,他还有其他钱袋子。」他可不清楚大皇子攒钱的能为,可是皇上应该知道。 第四十五章 「这一点朕早就让锦衣卫查过了,铺国公府并非镇国公府,绝对无法数日之内在京城置办两间三层楼的铺子。」换言之,铺国公府不是靠打仗兴家,家产不够丰厚。 齐明聿唇角一抽,皇上的锦衣卫是不是管太多了?「关于红酒庄,微臣和安王各分出一成给皇上,至于另外一间铺子,不是微臣的。」 皇上都开口了,这就表示皇上看上眼了,还好他早有盘算,若是红酒庄的葡萄酒要成为贡酒,他和安王势必得各让出一成给皇上。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又将焦点转每来,「朕不相信那个逆子有能力养这么多私兵,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其中只怕混入瑞王的私兵。」 顿了一下,皇帝故意挑衅的道:「你不是怀疑小六看错了吗?」 「皇上可还记得一件事,先皇曾经有意将文成长公主许配给沈祭酒?」 皇帝怔愣了下,「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朕都忘了,你如何得知?」 「有人借这件事搞鬼。」 齐明聿从四年前皇子选妃说起,文定侯夫人得知太后看上文定侯府的姑娘,沈云锦先是被害出丑,后来遭人暗中下毒……总之,他怀疑这些事都是大皇子搞出来的,而瑞王为了跟大皇子结盟,便拿文成长公主的事献计,促使文成长公主去太后那儿咬耳朵,要不,太后怎么会看上已没落的文定侯府?大皇子原是想利用此事在沈祭酒和二皇子之间留下心结,可是因为自己意外介入,沈云锦平安无事,大皇子的离间计宣告失败。 听完来龙去脉,皇帝最关心的却是「你喜欢的人就是沈祭酒的女儿?」 「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齐明聿也没想过能一直隐瞒。 「你真以锦衣卫很闲吗?」皇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朕只知道你置办了两间铺子,其中一间竟然叛卖从海外来的葡萄酒。」 「这是我们自个儿酿的葡萄酒。」 「自个儿酿的葡萄酒?」 「葡萄酿酒古书上里有记载,只是一般人不曾用心琢磨,因此葡萄酿酒并未广传。」 略微一顿,皇帝似笑非笑的扬起眉,「这应该不是你琢磨出来的吧?」 「无论是谁琢磨出来,以后皇上随时有葡萄美酒可喝。」 「沈祭酒的女儿可真是有本事,竟然迷得你神魂颠倒。」皇帝可不会轻易的被他模糊焦点。 齐明聿差一点翻白眼,皇上知道自个儿此时看起来很像三姑六婆吗? 不过他可不敢将心声说出来,迁是赶紧转移皇上的注意力,「皇上,微臣不要五千两了,皇上索性给沈五姑娘封个县主吧。」 「县主?」 「若非沈五姑娘,如今皇上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大皇子的私兵,更不可能因此发现瑞王竟然利用大皇子养了自个儿的私兵齐明聿不得不承认瑞王真是个人物,藉着大皇子,顺利将自个儿的私兵再进大周的土地上,将来大皇子真的起了谋逆之心,顺利打下祈州、庆丰、江州,他再杀了大皇子,这一切就落在他手上了,而他就有了跟大周对抗的筹码。 「你还真敢要。」 「不封县主也没关系,皇上多给点嫁妆,让她十里红妆嫁给微臣。」 皇帝轻轻敲着桌面,眼神转为兴致勃勃,又忍不住八卦起来,「沈祭酒应该最讨厌你这种女婿,他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吗?」 皇上今日是被三姑六婆附身了吗?齐明聿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努力稳住自个儿的脸,免得龟裂了,过了半晌,他终于挤出声音,「皇上不必担心,微臣总会找到法子让他点头应了这门亲事。」 啧!皇帝不以为然的揺揺头,「你又要使坏了吗?」 「微臣只是拿出诚意说服沈祭酒,若是行不通,微臣就请皇上赐婚。」 「你不是拒绝朕给你赐婚吗?朕改变心意了,不给你赐婚了。」皇帝幸灾乐祸的道。 齐明聿实在不知说什么好,皇上有必要如此幼稚吗? 皇帝显然被逗乐了,一扫近来的阴郁,开心的笑了,「县主也好,十里红妆也好,待朕处置完那位逆子的事再说。」 「皇上要如何处置?」 「你有何想法?」 「微臣以为最好两边同时行动,可惜,至今还找不到瑞王的下落。」 皇帝恨恨的「哼」了一声,「若是朕将他的私兵灭了,他就是英雄也无用武之地。」 「瑞王手上没兵,确实难以成就大事,可是看了碍眼,也不知他又会搞什么把戏,最好还是将人找出来,彻底解决了。」 齐明聿向来信守对付敌人绝不手软的守则,活命就是机会,更别说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 是啊,登基至今,他只要想到瑞王暗藏在某个地方,夜里就无法好好睡觉。「瑞王的事暂时不管,朕将锦衣卫交给你,由你统领锦衣卫剿了那些庄子。」 「锦衣卫?」 「若是动用庆丰和祈州两地驻军,就会惊动瑞王。」 「若是整个锦衣卫都出动了,也会惊动大皇子。」 「朕已经安排好了,今日钦天监观测到燕州天候发生异象,明日锦衣卫将代替朕前往燕州巡视,一路上,锦衣卫会分批转向庆丰。你一抵达庆丰,他们会去找你,不过朕能够给你调度的只有六百人左右,换言之,你只能以一敌十,如何布置方能一口气剿灭私兵所在的庄子,你要费点也、思。」 皇帝取了一张名单给齐明聿,「这是锦衣卫的名单。」 「微臣悄悄出京不难,但是多日不见微臣出现,大皇子必然生出疑心。」 「明日起连着三日,你白日不要出现,天黑了就进宫来御书房。三日后,朕会安排人继续假冒你进宫,不过,最多维持五日,再多反而令人起疑。」 齐明聿仔细盘算一下,点了点头,「五日之内微臣可以赶到庆丰,但还需要几日部署。」 「接下来就要过年了,那个逆子应该没想到朕会挑在此时发难,而一旦部署完毕,就要速战速决,以免被察觉了。」 「微臣会速战速决,不过,皇上还是要派人盯紧晋王府和铺国公府,正因为快过年了,两边必要派人往来走动。」 「此事朕会安排,你让小六盯着通往南吴的各个关口,切莫给瑞王机会逃出去。」皇帝拿起早就备好的圣旨递给他,「这是朕给你的密旨,必要时候,你可以调动祈州和庆丰的驻军。」 齐明聿双手接下密旨,「是,微臣领旨。」 沈云锦自认为不是好奇宝宝,尤其穿越来到古代,阶级制度鲜明,不小心惹到上头的人,往往一条小命就没了,所以凡事少点好奇,就可以免去麻烦。可是最近老跟齐明聿混在一起,从他那儿接收到许多事情,教她不得不面对一件事——他的身分等级太髙了,而他又非娶她不可,若她还继续以村姑的态度过日子,反而会死得更快。 因此,咋日《农庄图》回到她手上,她就忍不住绕着它打量,齐明聿要这幅画的目的何在? 从左到右,每一个景物她都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终于,她注意到庄子靠近后门通往后山有个「迷宫」。 这个「迷宫」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想,她在现代玩过不少纸上迷宫,眼熟也不稀奇,但怎么会有人在庄子设迷宫?这倒是很有意思。 手指轻轻敲着画,沈云锦越想却是越觉得古怪,农庄的土地通常离不开种植和牧畜,像这样用青砖搞出一座迷宫,不是很浪费吗?这不含逻辑,除非,这根本不是一般农庄……不,更正确的说法,农庄不过是一种掩护。 根据她上一世的历史知识,农庄掩护的往往是兵器、火药之类……她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若是火药,这就太可怕了,一把火丢过去,「轰」一声,附近其他农庄全部要遭殃,而外袓父的农庄好像距离这儿不是很远…… 不行,这件事必须告诉齐明聿,请他想个法子教外祖父将农庄卖了,搬到县城跟当知县的舅舅住好了,当然,还要请齐明聿在县城附近给外祖父弄个农庄,满足外祖父喜欢的农村生活。 念头一转,她就看见齐明聿,怔愣了下,她眨一下眼睛,还真是齐明聿,可是这也太巧合了,刚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还是再看仔细一点…… 第四十六章 「我知道你想死我了,别再眨眼睛了,我保证我不会消失不见。」齐明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虽然正想见他,他就出现,她可以省了很多麻烦,但是她实在笑不出来,「你不在意自个儿的名声就罢了,为何非要拖我下水?」她觉得她的闺房都要成了他家的后花园,他跑得可真勤。 「我想忍住不来见你,可是一想到不能陪你看花灯,我就郁闷。」 「我又没期待你陪我看花灯……我是说,我对看花灯一点兴趣也没有,再说了,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沈云锦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出息,齐明聿凌厉的一眼看过来,她就会缩成一只鹌鹑。 「我喜欢看花灯,而且是你陪我看花灯。」 「好好好,一个月后陪你看花灯。」 齐明聿一张脸垮了下来,「我不是说不能陪你看花灯吗?」 怔了一下,沈云锦终于反应过来,「你不在京城?」 「三日后离京,离京前一日你来陪我看花灯。」 略微一顿,沈云锦虚心请教,「上哪儿陪你看花灯?」 「当然是镇国公府啊。」 沈云锦决定当他发神经,说他想拐她去镇国公府还差不多,陪他看花灯?这件事她就自动略过,问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要回西北过年吗?」 「不是,我去陪安王过年。」 沈云锦唇角一抽,他会待地去庆丰府陪安王过年?不过,这样正好! 「我有个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 眉一挑,齐明聿捏了捏她的鼻子,语带讽刺的道:「终于学聪明了,遇到麻烦就知道找我。」 有求于人时,沈云锦是很有包容力的,不会计较他的阴阳怪气。 「我在这幅画上看见一样有趣的东西。」她指着摊在书案上的画。 「什么有趣的东西?」 沈云锦指出画上的迷宫,提出她的不解,还有根据历史发生的谋逆之事她得到的推测,最后当然是外祖父很可能住在火药库旁,哪天火药库失火了,外祖父就没命了。 齐明聿久久回不了神,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锦儿的推测却令他惊奇,她可以从农庄上不该出现的迷魂阵推测出火药库,不能不说她很敏锐。其实,他不应该大惊小怪,她身上早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酿葡萄酒、经营计划书……总之,她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丫头,不过,她从哪儿想出「迷宫」和「火药厍」这些词的? 「喂,你怎么傻了?」沈云锦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齐明聿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向你讨这幅画正是因为这个图腾——你口中的迷宫,我在大皇子身上的玉佩瞧见一模一样的图样。」 「玉佩?」沈云锦觉得自个儿的脑子好像被什么击中似的。 「对,我们察觉大皇子很可能在庆丰养私兵,不过,一直查不到大皇子将私兵藏于何处,直到看见大皇子身上的玉佩,我才想起曾在你的小书房见过的《农庄图》,画上有着相同的图样,这才推测大皇子将私兵分散在各处的庄子。所以,庄子里藏匿的并不是火药,而是私兵,你外祖父不会有危险。」齐明聿无法详说细节,只能简单给个说法。 半晌,沈云锦顿悟的自言自语,「对了,就是玉佩,难怪我觉得似曾相识,并不因为过去玩过的纸上迷宫。」 「你在说什么?」齐明聿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沈云锦忍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神情非宗严肃的看着齐明聿,「我也看过跟这个迷宫相同图样的玉佩,而那个人绝对不是大皇子。」 齐明聿的眼神一沉,「你在哪儿见过?」 「承恩寺。」 「什么?」这实在太令人意外了,齐明聿怎么也没想到瑞王有可能会藏在寺院「你没听错,佩带此玉佩的是一个中年僧人……」沈云锦说起当时的经过,若不是踩了空摔下阶梯,她也不可能留意到人家身上的饰物。 过了一会儿,齐明聿嘲弄的瞅着她,「你怎么老在摔跤?」 「……」她每次摔跋都跟他有关,他怎么有脸嘲笑她?算了,若是她为了这么点小事跟他斗上了,最后受罪的人还不是她。 「瑞王这个人不但狡猾,而且够狠,竟然直接剌度躲在寺院。」齐明聿还真是不能不佩服这号人物,难怪皇上对此人还活着一事如此耿耿于怀。 「我不知道此人是不是瑞王,只是他身上有跟大皇子一样的玉佩,不过,相同图样的玉佩也不是没有。」 「这个玉佩的图样是大皇子自个儿设计的,不应该有第二个。」齐明聿突然伸手捧着沈云锦脸,靠过去狠狠的落下一吻,「你真是我的福星。」 这个情况合理吗?她是他的福星,他就可以吻她? 沈云锦已经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咬他,他只会更得意,索性用鄙视的目光嫌弃他,坏蛋,根本是趁机吃她豆腐。 齐明聿完全漠视她的嫌弃,欢喜的问:「你还记得他的相貌吗?」 沈云锦早习惯他的厚脸皮,懒得跟他计较,点了点头,还刻意挑衅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而且还是个沉稳内敛的中年美大叔,如何忘得了?」 某人变脸了,再一次狠狠吻下去,以后还敢记住其他男人,她就死定了! 这个霸道又小气的男人,就知道欺负她,可是……沈云锦知道自个儿彻底栽在他手上了,即使他很令人生气、有一萝筐缺点,但是他用蛮横执着的情感编织一张网,将她困在他的世界,不知不觉当中,她从抗拒到习偶,从习惯到融化……是啊,虽然不清楚如何发生,但是她的心教他焐热了,她彻底投降,愿意为这个男人融入这个时代。 【第十七章 肃清皇室威胁】 人家过年很忙,可是却跟沈云锦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外祖父家在祈州,他们不可能去外祖父家走亲,只能待在府里吃得饱饱的,睡得饱饱的,还有,想着某一个人,想着他去庆丰的前一日将她掳出府,带她去镇国公府的天星阁——这是一座位在池子中央的楼阁,很显然专为夏日乘凉而建,冬日待在这儿绝对教人吃不消,不过四面围上帘子,左右再放上两个炭盆,倒也有几分暖意。 齐明聿真的是带她来这儿看花灯,整个池子边全部放满了各种造型的灯,有兔子,有老虎,有猪,有狐狸……简直成了动物园,挺搞笑的,她感动得说不出话,原来,他真的想陪她看花灯。 「我不管你去庆丰做什么,答应我,你会毫发无损的回来,要不以后你上战场,我也要跟在你身边。」 他不说,她也能猜到他此去庆丰府的目的何在,既然知道大皇子豢养私兵,皇上岂会放着不收拾? 齐明聿低声笑了,虽然在未来岳父大人面前表现得很豪迈,凡事都由着她,事实上他可舍不得她受罪,更别说忍受一群男人绕着她献殷勤,他可是很小气的。 「你不必担心,皇上的锦衣卫各个都是真手。」 「锦衣卫?」 「为了方便行事,这次皇上动用的是锦衣卫。」 她还有很多问题,但也知道他不能说太多了。 他爱恋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等我回来,我就上文定侯府提亲。」 「不行,你要先等我说服我爹。」 「趁着我不在京城时,你赶紧说陈岳父大人。」 「这种事要慢慢来。」 他瞬间变脸,阴恻恻地道:「今晚你别回去了,明日一早我让岳父大人来镇国公府接你,如何?」 她忍不住抓起他的手咬下去,暗道一声爽,对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坏家伙,就知道威胁我,难道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你不喜欢威胁,难道更喜欢我付诸行动吗?」 他狠劲十足的将她搂进怀里,让她直接感受到他的欲望,这会儿保证她不敢再废话了。 果然,接下来她将外乖巧,甚至不敢乱动,还由着他吻个不停,教他心花怒放,当她喊着时间很晚了,必须回去了,他也不习难,将她送回文定侯府,当然,分开之前,他又狠狠的吻得她两脚发软,差一点成了一堆烂泥。 「姑娘,发生大事了」紫燕一路跑进来,打断沈云锦甜蜜的回忆。 沈云锦懒洋洋的放下手上的书册,「难道四姊姊又遇到黑白无常了吗?」 第四十七章 自从齐明聿用了黑白无宗这招对付沈云月之后,沈云月变乖了,成日待在房里绣花,只是偶尔会看见黑白无常,发作一下,不分日夜,有一回还教她遇见了,她看了实在不忍,索性骗沈云月,她可以跟黑白无常对话,黑白无常说四姊姊近来表现良好,以后再也不会盯着四姊姊了,没想到沈云月当真了,此后再也没见到黑白无常,大伯母因此对她的态度也变客气了不过,因为府里太平,大伯母过去嚣张的气焰也完全收起来了,老夫人遂不想分家了,真是让人失望。话说回来,其实她早就猜到不会分家,老夫人想跟着爹,可是一分家,按理老夫人应该住在文定侯府,所以老夫人当然不想分家。 怔愣了下,紫燕连忙摇头,「不是,四姑娘这几日都跟着侯爷夫人走访亲友「对哦,大伯母如今恨不得将四姊姊的亲事赶紧定下来。」大伯母大概怕四姊姊哪日当着外人面前大喊黑白无常,这要找对象就不容易了。 「侯爷夫人何必舍近求远?前院客房那位表少爷很不错啊。」橙花觉得自个儿有必要说句公道话。 「侯爷夫人若是想得开,四姑娘的亲事何必愁?」 黄桔最不屑的就是文定侯夫人,虽说娘家是书家世家,但又不是权贵,成日想着给女儿找一门又富又贵的夫家,也不想想看,这种夫家往往是夺嫡之争的要角,死得最快了。这一点二夫人就很明白,只看重人品,夫君满意,她就满意,可是却没想到女儿竟教又富又贵的镇国公世子瞧上了……人晚,还是少点算计比较好。 「四姑娘又不聪明,即使真能嫁进权贵之家,日子也不好过。」 「不是不好过,而是死得很惨。」 沈云锦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位不愧是出自镇国公府,嘴巴还真是不留情。 「我觉得四姊姊也挺可怜的,就怕大伯母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最后只能给四姊姊逸了一个歪瓜裂枣,四姊姊就是有苦也不能喊冤,这都是她娘的错。」沈云锦真的很替沈云月担心。 这是不是扯太远了?紫燕连忙举起手喊暂停,然后赶紧一口气说了,「晋王府和铺国公府全被禁卫军包围了。」 「什么?」沈云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过一日没出门,怎么就出大事了?」橙花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是惊吓不小。 「我去大厨房取姑娘的糕点,听见大厨房的人说的,晋王府和铺国公府附近全被封锁了,不准进出,而且那些禁卫军各个像凶神恶煞似的,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虽然知道皇上要收拾大皇子,但是挑在这个时候出手……她觉得皇上也是个狠的,教人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皇上若不大动作直接围困晋王府和铺国公府,给他们机会派人往庆丰府通风报信,就会惊动瑞王,而瑞王脚底一抹油,皇上此次的苦心全白费了。 沈云锦忍不住蹙眉,瑞王这个人很较猾,不知道他手上藏了多少实力,齐明聿率领的锦衣卫可以对抗得了他吗? 橙花见她一脸担忧,主动道:「姑娘,要我去打听吗?」 沈云锦揺了揺头,「不是说晋王府和铺国公府附近都封锁了吗?你去了也没用,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 「我去镇国公府打听。」 「世子爷出门去了,他身边的人想必全带走了,你跟谁打听?」 「不必担心,我们跟晋王府和铺国公府又没有往来,他们全部被抓进大宰,也不会扯上我们。」黄桔冷静的道。 顿了一下,紫燕颤抖的小声道:「二爷是大皇子的老师。」 沈云锦安抚的轻拍她的肩膀,「大皇子的老师有一萝筐,我爹不过是其中之一黄桔点头附和,「就是平日与大皇子有往来的也不见得会受到牵连,你别吓自个儿。」 「真的吗?」紫燕从厨房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谋逆的人定会被处斩,西大街街口的刑场往往血流成河,三天三日都可以闻到恶心的血腥味……总之,吓坏她了。 黄桔不怀好意的勾唇一笑,「晋王府和铺国公府不过被围困,皇上又还没降罪,想当初镇国公府被赶出京城,几百口人路从繁华的京城走到寒冷荒凉的西北,残暴野蛮的西戎动不动就打上门来,那种滋味才真是难受。」 紫燕的眼睛越睁越大,「镇国公府「没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沈云锦瞪了黄桔一眼。 很久以前的事又如何?难道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吗?紫燕咽了口口水,拉了拉沈云锦的衣袖,「姑娘真的要嫁镇国公世子吗?」 「我爹还没答应。」 沈云锦不自觉的看了黄桔一眼,只见黄桔眉头跳动一下,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双唇紧抿,她不由得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怎么办?至今摆平不了父亲大人,齐明聿会不会直接将她吞下肚? 她真的很无奈,每次都做好心理准备要开口了,爹就会说舍不得她嫁人,还有她一定受不了西北那种地方,让她绕在舌尖打转的话只能乖乖咽下。 黄桔撇开头,谁敢跟世子爷过不去,那不是找死吗?她负责保护姑娘,最清楚姑娘和世子爷之间的情况,世子爷从来不会为难自个儿,他对姑娘已是极度容忍,这还不是因为在意姑娘,不过,极限是姑娘及笄之前。 紫燕可看不懂她们之间无言的交流,知道老爷没有答应亲事,她就安心了。 橙花左看看右看看,似懂,又非懂,决定出去外面转一圈,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皇帝没想过有一日会以这种情况与自己儿子面对面。 这是他第一个儿子,刚刚出生时,他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甚至还让他养在德妃名下,当时,他也想过将来应该由这个儿子承继大统,然而年过一年,他越看越失望,这个儿子太平凡了,若今日只是继承国公或侯爷之位,倒也无妨,可是大周的江山、千万百姓……他觉得这个儿子不适含,想干大事却缺乏魄力,若是成为帝王,定只是一个由着别人操控的帝王,不过,若是其他几个儿子更不适任,也只能选择这个儿子了。 是啊,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持保留态度,但愿他能破茧而出,没想到他第一回干大事,就干了让自己难以容忍的大事,将他自个儿的后路完全断绝了。 「朕想听你说。」 半晌,周启曜充满悲伤的抬头看着父皇,「儿臣很后悔,应该果断一点,将他们迁入九华山,至少可以保全他们的生命。」 过年前,舅舅就察觉到异样了,认为齐明聿日日入夜之后进宫有问题,提醒他当心一点,还说应该派人到庆丰府一趟,可是他觉得快过年了,父皇岂会在此时搅得朝堂不安,没想到他失算了,父皇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帝王,应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要不二皇叔当初不会选择诈死遁逃,因为二皇叔早就看透父皇,等皇祖父驾崩,父皇就会清算。 「你没有其他话可说吗?」 「事已至此,父皇要儿臣说什么?」 他的路已经走绝了,说与不说有差别吗? 「难道你连给父皇一个原因都没有吗?」 周启曜嘲讽的一笑,「父皇会不知道吗?二皇叔一开始找上儿臣,儿臣也是犹豫不决,儿臣岂能为了一个已死的谋逆之人背叛父皇?可是,父皇竟然特意给二弟挑了宁老将军这样的妻族,这不是摆明父弟经常向沈祭酒请益。父皇如此用心良苦的给二弟铺路,只要不是瞎子,有谁看不出来父皇的心思?」 「所以,你就接受瑞王献计,唆使你姑母去你皇祖母那儿出主意,甚至还下毒谋害沈祭酒的女儿,企图破坏老二、老三跟沈祭酒的关系。」 略微一顿,周启曜苦笑道:「可惜,上天不站在我这一边,竟然教沈祭酒察觉此事,将妻女送到乡下,儿臣也只好接受二皇叔的建议,豢养私兵,二皇叔甚至还帮儿臣找到法子,筹措豢养私兵的银子「你可曾想过,你二皇叔为何如此好心的帮你?」 「儿臣知道二皇叔对父皇有怨,二皇叔想利用儿臣对付父皇,使父皇难堪。不过儿臣豢养私兵,并非真的想谋逆,而是想给自个儿留个后路。」 第四十八章 周启曜很了解自己,真教他谋反,他会害怕,可是又担心步上二皇叔的后尘,因此二皇叔建议他在天髙皇地远的祈州豢养私兵,给自己留后路,他深有同感。 闻言,皇帝冷冷一笑,「连自个儿被利用都不知道,你还妄想成就大业?」 周启曜怔愣了下,「父皇这是何意?」 「你手上有多少藏私兵的庄子?」 「儿臣手上有十处庄子。」 「朕查到的庄子有三十处以上,这多出来的是谁的?」皇帝的眼神充满怜悯,这个儿子实在太嫩了,「这会儿你应该明白了吧,瑞王建议你豢养私兵,目的不过是为了将他的私兵迁入大周,将来鼓动你谋反,由你为他打江山,恶名由你来承担,而他等着坐收你的势力。」 周启曜久久无法回过神,难道他自始至终都是别人手上的棋子吗? 「一个名义上早就死掉的谋逆之人,如何会平白无故帮你,难道你不奇怪吗?你是朕的儿子,难道你承继了大周的江山,他的怨恨就能平息吗?」 虽然疑点重重,但他总觉得那些不重要,只想着二皇叔的提议是否于他有益。 「无论你相信与否,朕还未决定立谁为太子,你们终究太年轻了,连北夷和西戎有多强焊都不知道,朕只能让老二跟你先拥有并驾齐驱的实力,让你们在竞争中成长,再来决定谁更有能力承继大周江山。」 换言之,他太过急躁了,这是想登上九五至尊过程中最大的忌讳。 是吗?父皇偏心二弟,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可是在此争执不下又有何意义,是他太急躁了……不,该说,是他太傻了,从小就听过二皇叔,知道他聪明绝顶,可惜太过耀眼了,连皇祖父二皇叔都没看在眼里,终于惹来皇祖父的厌弃。 「朕要如何处置你?」 「父皇给儿臣一杯毒酒吧。」这会儿周启曜倒是很果断。 「你就只有这点出息吗?」 周启曜惊愕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父皇要留他活命吗? 「眨为庶民,去北燕州。」 周启曜脸色一变,这不是比要他的命更令人难堪吗? 「朕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但是那些无辜受你牵连之人,朕于心不忍。当初齐家去了西北,世人皆以为齐家走到尽头了,司是齐家却在西北熬出头,你皇祖父当初要朕去西北,不只是要朕见识战场的残酷,更是要朕学习齐家的坚忍不拨,你就努力证明自个儿也能像齐家人一样,在北燕州那个坚困的环境活下来吧。」 皇帝起身走出宗人府的牢房。但愿他能明白为父的心情,将他放逐到最艰困的北燕州,是真心盼着他活下来,相信将来无论哪一位皇子承继大统,他在他们心目中不再是威胁。 正当皇帝在宗人府的牢房见大皇子,齐明聿已经领着安王府的侍卫队围困承恩寺,顺利擒获瑞王,随后将瑞王押送到庆丰府衙的牢房。 大皇子由皇帝亲自处置,瑞王当然是由安王出面解决。 安王在齐明聿的陪伴下来到庆丰府衙的牢房,兄弟俩隔着铁栏杆相对,时间彷佛不曾在彼此身上留下痕迹——一个恣意张扬,一个温暖随和,但是一样的俊逸潇齐明聿不客气的用脚踢了一下周皓平,不要再当哑巴了,赶紧送人上路。 「我不懂二皇兄的想法,既然诈死逃出去了,为何还要回来?」周皓平真的不同于皇家的人,他喜欢安逸度日,不喜欢斗得你死我活。 「我不甘心。」 即使是一身僧人扮相,瑞王周皓允还是掩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贵气和骄傲,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处在何种环境,永远自觉髙人一等,因此他无法委屈自己以死人的身分存在,他要活过来,再一次站在他被夺去的位置上。 「不甘心又如何?你已经失败了。」 「若是再晚个几年,情况就不一样了。」 周皓允仔细盘算过,再过五年,他至少可以再培养出一支四、五千人的私兵,而且他在江州和蜀州已经找到机会,就要着手部署了……他真的没料到皇上察觉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藏匿私兵的庄子就被找到了,更难以置信的是,连他的藏身之处也被发现。 周皓平揺了揺头,「你太小看皇兄了,总是觉得皇兄不如你,可是你从来没想过,父皇决定太子人选时为何选了皇兄,而非你这个人人口中拥有惊艳之才的皇子?」 周皓允骄傲的扬起下巴,「父皇嫉妒我。」 周皓平不禁觉得很悲哀,「在二皇兄心目中,是不是觉得无人能与你相比?」 「皇兄确实比不上我。」 「我从来不觉得皇兄不如你,皇兄只是不像你凡事先想到利益。」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当然偏袒他。」 「我曾听父皇说过,为君者无须拥有惊艳之才,但要有识人之明。自古以来,聪明的帝王无数,但是真正能赢得贤君之名的却是少之又少,这是为何?无非在于是否能识人、用人。」 「若是我坐上那张龙椅,你如何知道我识人、用人不如皇兄?」 齐明聿原本不想介入两兄弟之间的口水仗,可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告诉某人实话。 「瑞王爷,今日你能辩赢安王爷又有何意义?我说白了,就是再晚上三、四年,私兵从六千增至一万两千,你依然摆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为何?这要怪你自个儿眼睛不好使,找上大皇子这样的人合作,本事没有,实力没有,还妄想成就得了大事?笑话!」 闻言,周皓允一僵,目光转向齐明聿,眼睛微微一眯,「镇国公世子?」 「我是齐明聿。」齐明聿不太喜欢人家喊他镇国公世子,他的本事可跟这个身分没什么关系。 顿了一下,周皓允显然想明白了,「我不应该太相信周启曜,一个连在朝堂上都不敢大声说话的皇子,岂能应付得了西戎铁骑口中的屠夫将军?」 「若是大皇子凡事都有主张,瑞王爷也不会找他合作。」 理论上,聪明人喜欢跟聪明人合作,同为聪明人,一点就通,双方合作起来更省事,可惜,瑞王爷早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若他不能压制对方,他的努力不过是为他人作嫁,因此他必须选择一个容易操纵的棋子,而笨蛋不仅算计,更容易支使,可是,却也更容易落下把柄,扯自己后腿,功亏一篑。 周皓允无奈苦笑,是啊,若是周启曜太有主张了,他还不放心与之合作。 「当瑞王爷诈死是逃,瑞王爷就失去了一个最根本的筹码。」一个没有身分的人,说什么都是空谈。 「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被圈禁吗?」 「你如何知道一辈子都会被圈禁?」 齐明聿冷冷的挑起眉,「我曾祖母为了守护一家人,抛下公主尊贵的身分,隐忍咬牙在西北默默耕耘,终于在临终之前等到上天给齐家人的机会。虽然闭上眼睛之前,她未曾看见镇国公的爵位回到齐家,但看见儿孙围绕身边,她说今生无撼。」 周皓允震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 「瑞王爷为自个儿选择最有利,也是最轻省的重来机会,但是牺性了整个瑞王府的人,牺牲了支撑你走下去的骨肉至亲。」齐明聿毫不掩饰轻视之心。 是啊,他放了一把火让自己可以自由展翅飞翔,但是最亲的人都离开他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都太迟了,周皓允只有一个疑问,「我有一事不解。」 齐明聿看着周皓平,要不要回答问题全看主事者,他可不插手。 「你们如何找到我?当初我无意间与六皇弟打了照面,我便剌发躲进承恩寺,以为万无一失,你们如何发现我藏身在承恩寺?」 齐明聿看了周皓允的腰际一眼,「瑞王爷和大皇子拥有相同图样的玉佩。」 怔愣了下,周皓允摸着腰上的玉佩,顿时想起在承恩寺那一次的偶遇,「我在承恩寺遇到的那位姑娘,与你有何关系?」 「我未过门的妻子。」 周皓允缓缓闭上眼睛又张开,轻轻吐了一句,「这是天意。」 齐明聿眼神一沉,「瑞王爷曾经想过杀她?」 「她看了我一眼,我身边的人生怕她认出我的身分,认为杀了她以绝后患,方为上策,可是我见她气度不凡,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担心出手反而将自个儿行踪暴露出来。」周皓允摇揺头,「真是失策。」 第四十九章 齐明聿的拳头紧了又松。 「好啦,六皇弟可以送我上路了。」 周皓平看了身边的侍卫一眼,侍卫随即送上一壶毒酒和酒盏。 「这是我为二皇兄选择的方式,很快,不会太痛苦。」 周皓平不忍心看着自个儿的哥哥在他面前倒下来,起身走出牢房,待一刻钟之后,齐明聿来到他身后,他不禁悲从中来「二皇兄真是可怜,一辈子都在强求。」 「我不觉得他他可怜,他活得可恣意潇洒。」 唇角抽动了一下,周皓平斜睨着他,「你的见解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顾周遭人的死活,专心一意地想成就自己的野心,这难道不恣意潇洒吗?」 周皓平愣住了,还真是有道理,不过,就是很刺耳。 「六爷不是这种人,无法体会他的恣意潇洒。」 「难道你是这种人吗?」 「我不是。」 「你不是,又如何能体会他的恣意潇洒?」 「我太聪明了,非六爷这等寻常人。」 周皓平又噎住了,一个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还真的不是寻常人。 「这儿交给六爷收拾,我回京了。」 齐明聿大步的走出府衙,周皓平好奇的追上去,赶在他飞身上马之前提问—— 「沈家丫头真的要嫁给你吗?」 齐明聿不屑的回头看他一眼,彷佛他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她敢不嫁吗?」 周皓平再一次噎住了,无言的目送他扬长而去。 沈云锦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齐明聿变成一只大野狼,而她成了小红帽,可怜的小红帽成了大野狼的食物,然后她就惊醒了,没想到她竟看见那个幻化成人的大野狼就坐在床边,她很自然的就尖叫出声,还好某人反应敏锐,在惊动人之前将她的嘴巴捂住了。 「你就这么急着想嫁给我吗?」齐明聿嘲弄的道。 狠瞪一眼,沈云锦将他的手推开,「我恨不得等到变成老姑娘再嫁给你。」 不错,小有进步,至少没说不嫁给他。 齐明聿满意的勾唇一笑,「你放声尖叫不是要将大伙儿引来,好教我明日就上门提亲,一个月后将你娶回府吗?」 若她真的尖叫出声,下场还真的如他所言。沈云锦认分的收起气焰,不服气的指控道:「我真的被你吓到了嘛。」 这会儿齐明聿可不爽了,「不是教你夜里都要梦到我吗?若是梦到我,醒来见到我应该很开如何会吓到?」 为何她觉得是他故意找麻烦?「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吗?」 「你不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她想咬他不是有道理,他就是可以逼到人完全抛下理智……果然,一口给他咬下去,她真的很爽! 「明明很喜欢我,干啥老是装模作样地不承认?」齐明聿举起手,摸着她留在上头的痕迹,对着她挤眉弄眼。 若她承认喜欢他,岂不是教他屁股都翘起来了……等一下,她很喜欢他?好吧,她承认,她喜欢他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很多。他不在京城这些日子,明知不会有人夜探闺房惊吓她,可是,听见风吹草动,她就不自觉往窗边寻找他的身影。夜里躺在床上,总是翻来覆去,想着他是否一切安好,他有没有受伤……原来,她很害怕失去他,她真的想为他生儿育女,跟着他白首到老。 沈云锦故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咬你就是喜欢你,你的认知还真是与众不同。」 「若是你承认喜欢我,洞房花烛夜我就少折腾你。」 双颊瞬间染红,沈云锦又羞又恼,可是又不敢在这事上耍嘴皮子,最后吃亏的人绝对是她。 「真的不承认?」 半晌,沈云锦终于挤出声音,「齐明聿,难道你就只知道欺负我吗?」 齐明聿不服气了,邪魅的瞥了她藏在被子底下的身子一眼,「我可还没欺负你。」 沈云锦的舌头彻底打结了。 齐明聿挑衅的扬起眉,「你无话可说了?」 无论她说什么,最后都要败在他手上,她何必浪费口舌?他说什么,她都认了,谁教他的脸皮天下无敌之厚。 「你不说,我说,第一,以后若是胆敢看其他男人一眼,我让你三日三夜下不了床。」他只要想到她差一点死在瑞王的手上就一身冷汗,全身发抖。 怔愣了下,沈云锦实在莫名其妙,索性送他白眼。 「你知道自个儿差一点死在瑞王手上吗?」 沈云锦很快就想起在承恩寺当时感觉到的杀气,原来不是错觉。 「若非担心杀了你很可能暴露行踪,你已经死在他手上了,而这全是因为你看了他一眼。」齐明聿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以后只准看我,记住了吗?」 无论当时情况多危险,如今好端端的在这儿,她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撞到人要道歉,不看他的脸,难道看他的脚吗?」 齐明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还有话说?」 「这不是礼貌吗?」 「我从不在意虚礼,只要你看别的男人一眼,我就让你三日三夜下不了床。」 沈云锦承认自己再一次败下阵来,没法子,人家比她更蛮横,她还能如何? 「第一点记住了?」 她能不记住吗?答案肯定只有一个不行,她还是别多此一问的点头应了「很好。第二,三日后我就上门提亲,你一及笄我们就成亲。」 「好……什么?」沈云锦吓得松开手上的被子,然后又赶紧拉上来。 「我离开一个多目了,相信你应该说服岳父大人了吧?」 沈云锦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那个……因为……」 齐明聿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哪个?因为什么?」 「每次我要开口,我爹就像个怨妇一样……这真的很难开口。」沈云锦不自觉的往后一缩,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某人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若非快气炸了,齐明聿会爆笑出声,这个丫头为了脱罪,竟然不惜给未来岳父大人冠上「怨妇」两个字。 「很难开口是吗?」 沈云锦用力点点头,「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黄桔,我真的很无奈。」 「没关系,这个问题就交给我好了。」齐明聿站起来转过身,东看看西瞧瞧。 见状,沈云锦胆颤心惊的道:「你要做什么?」 齐明聿走到衣架,取下鹤氅,转身回到床边,笑得很邪恶的道:「明日早上我让齐白送信给岳父大人,向岳父大人告罪,我们分离一个多月,实在太思念你了,今晚忍不住将你掳回镇国公府。你说,岳父大人会不会期待我三日之内上门提「别别别,天一亮我就告诉我爹,你想在我及笄之后娶我过门。」沈云锦真想扑过去咬人,这个男人真是太坏了。 齐明聿显然不满意,眉一挑,「就这样?」 「我会告诉我爹,我愿意嫁给你。」 「你还能不愿意吗?」 「好吧,我非嫁你不可,这样可以吗?」沈云锦的眼神无比哀怨,但愿爹的心脏够强壮,不要被她吓坏了。 略微一顿,齐明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你那么喜欢我,当然非嫁我不可。」 沈云锦忍不住龇牙咧嘴,这个男人根本吃定她了。 齐明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一点,千万别惹我。」 沈云锦恨恨的瞪他一眼,「不是威胁我,就是欺负我,你真行!」 「不是说你会对我很好吗?」 「是啊,成亲之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我看不出来你会对我很好、很好的迹象。」 「你赶紧嫁给我不就知道了吗?」 沈云锦张着嘴巴,可是又无法大声控诉他不对。 齐明聿俯身靠过去,霸道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记住,三日后我会上门提亲。」沈云锦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然后催着他赶紧离开,不过,齐明聿实在舍不得太早走,吻了又吻。 待到他终于依依不舍走人,又过了一刻钟,而沈云锦也想到如何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了。 她赶紧下床更衣,进了小书房,洋洋洒洒的代齐明聿写了一封陈情表——因为一把年纪了,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京城,无法再熬上三年,请未来的岳父大人可怜他,允他早早将搭娇妻娶回府,他保证会宠妻如命。 第五十章 写完陈情表之后,沈云锦开心的笑了,真是太聪明了,如此一来,爹满意了,齐明聿也能顺心如意,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是啊,隔日沈纪庭看了陈情表之后,纠结的点头同意了,没法子,女儿连代写陈情表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若他再坚持下去,倒成了他不通情理,阻止有情人在一起。 总之,三个月后沈云锦一及笄,齐明聿终于如愿的将娇妻娶回镇国公府,当然,成亲当天盛况空前,连皇帝都亲临镇国公府,没法子,镇国公夫妇无法回京主持大儿子的亲事,皇上只好出面。 番外爱妻爱到没出息早朝过后,众人都散了,各忙各的去了,唯有齐明聿又被皇帝点名留下来。 这早就不是新鲜事了,自从一年前齐明聿成亲之后,早朝之后皇帝偶尔会将齐明聿这位禁卫军统领留下来,只是最近频率更髙了,众人纷纷猜测,齐统领是不是要调动了?不过,若他们知道真相如何,肯定会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这位世子爷果然是个奇葩! 「齐明聿,上朝迟到就罢了,你还不时咧嘴傻笑,这像话吗?」皇帝很想直接颁一道圣旨给齐明聿——不准咧嘴傻笑,因为看起来真的很怪。 素了四个多月之后,昨夜终于尝到肉味,齐明聿显得特别良善,没有异议的点点头,还豪迈的附和,「若是皇上觉得微臣太不像话了,皇上索性将微臣从禁卫至统领换下来,微臣绝对欣然接受。」 没有禁卫军统领的差事,他就不必上朝,这更合他的心意,每隔五日宿在宫里一晚,他根本无法睡觉,没法子,他已经习惯抱着娇妻睡了,没有闻着她的味道,他就浑身不对劲,难以入眠。 经过一年的你来我往,皇帝也找到如何应付齐明聿的技巧了,「好吧,朕老早就想让你去京菅,也只有你能将京营整肃成大周最强的一支军队。」 「什么?」齐明聿激动得变了脸色,京营十日休三日,这不是比禁卫至统领还要更惨吗? 皇帝挑衅的扬起眉,「你不是不想当禁卫军统领吗?」 「微臣确实不喜欢禁卫军,可是更不喜欢京营。」 「你还东挑西拣啊。」皇帝恶狠狠的一瞪。 「微臣不敢,可是贤妻有孕在身,微臣没有日日盯着她吃饭睡觉,实在无法专心当差,要不,皇上先给微臣一年的假朗。」 皇帝咧嘴一笑,冷声道:「朕觉得你索性将世子夫人送回文定侯府,由你岳母陪伴照顾,你就可以好好当差了。」 顿了一下,齐明聿蔫蔫的道:「皇上就饶了微臣,是微臣喜欢操心,没有天天见到贤妻,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 皇帝恼怒的道:「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微臣只是爱妻如命,哪是没出息?」齐明聿可不认为这两者相违背。 「听说世子妃想吃芸豆糕,你三更半夜去敲一品香的门,还拿镇国公世子的名头将人家押进厨房。」 皇帝越看某人越觉得惨不忍睹,可是某人完全感受不到,而且还理直气壮。 「她是孕妇,好不容易有胃口了,我当然要买给她吃。」若非锦儿有孕在身,他严格禁止她踏入厨房,要不然一品香的芸豆糕哪比得她亲手做的。 皇帝忍不住咬牙切齿,「你真的是西戎铁骑口中的屠夫将军吗?」 齐明聿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上战场杀敌和宠妻爱妻有关系吗?算了,人家是皇上,难道能当成孩子训话一顿吗?「皇上不如允微臣每日回府……」 「你想带头造反吗?不过五日留宿宫中一日,你也计较,你觉得这样像话吗?」 不像话吗?齐明聿还是忍住不要顶嘴,皇上看起来真的很不爽,不过,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之人,无论如何,总要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皇上,贤妻胆子小,又怕疼,若是生孩子的时候微臣没有守在身边,她会没气生孩子。」 胆子小?怕疼?皇帝唇角抽动了一下,这是小六口中的镇国公世子夫人吗? 他摆了摆手,决定退让一步,「朕答应你一事,待你夫人要生孩子时,朕允你一个月当个闲人。」 「微臣谢皇上大恩大德。」齐明聿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大恩大德?皇帝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会不会落入某人的陷讲?可是君无戏言,刚刚说出口的话若立马收回来,岂不是太丢脸了?念头一转,皇帝就想到一个好主意了,他可以让老二去镇国公府找齐明聿切磋武艺。 见到皇上不断变幻的表情,齐明聿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为何有一种遭人将了一军的感觉? 齐明聿得意扬扬的说起在乾清宫的战果,沈云锦忍不住在心里狠狠臭骂皇上一顿,皇上也太不给力了,竟然如此轻易给了这家伙一个月的陪产假。 她突然有一种醒悟过来的感觉,任何人遇到他都要栽了,没法子,他没脸没皮的程度真是无人能及。 「我赢了,你要如何奖赏我?」齐明聿向来懂得为自个儿争取权益。 沈云锦抗议的噘着嘴,「你太贼了,老是在算计我。」 昨日他说有法子让皇上给他一个月的陪产假,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皇上明摆着重用他,恨不得将他拴在宫中,如何愿意放他一个月假无所事事的待在府里陪她?她嗤之以鼻。 子是他说他们来打赌,原本,她懒得理他,可是说着说着,她就被他绕进去了,然后就打赌了。如今看来,她很显然又遭他算计了。 齐明聿从床头的柜子取出一个匣子出来,拉着沈云锦去小书房,然后取出匣子里的小册子,加水磨墨,准备在小册子上添上一笔。 「不甘心,你也可以算计我啊。」他就是喜欢算计她,这是一种乐趣。 「我哪有本事算计你?」 齐明聿亲呢的靠过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不是很公平吗?连岳父大人都教我不要太宠你了,免得将你宠坏了,若是还要遭你算计,我岂不是太可怜了?」 他喜欢欺负她,但是更喜欢宠她,看着她开心的笑,他也会开心的笑,因为有她,他觉得人生圆满了。 「我爹偏心。」成亲之前,她一直很担心翁婿的相处问题,成亲之后,她发现自个儿太小看齐明聿了,若他有意变成马屁精,绝对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如今不但是爹娘将他当儿子疼爱,连她都觉得自己嫁得真好,尽管她老是遭他算计,在见不得人的小册子上许下一条又一条承诺。 「没关系,我宠你就好了。」齐明聿自知是个醋坛子,就是岳父大人宠她,他也浑身不自在,她应该只属于他。 「你宠我吗?你欺负我还差不多。」 沈云锦控诉的看着小册子。 「这种欺负也是一种宠爱。」齐明聿执笔蘸墨在小册子上写下一行字。 「你写了什么?」这会儿她只关心小册子上的最新纪录,无心跟他计较「欺负」和「疼爱」是不是连体婴的关系。 「将你绑在床头奋战一个时辰。」齐明聿脸不红气不喘的道。 沈云锦的娇颜瞬间染红,娇嗔的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齐明聿,你太邪恶了!」 「我还可以更邪恶,你要打赌吗?」 齐明聿挑衅的对她勾唇一笑。 「我不要!」 「你还真是小气,不是说胎教很重要吗?小心我们的小包子是个小气鬼。」齐明聿伸手摸了摸她的吐子,温柔的低声道:「小包子,我们为人要大方一点,千万别像你娘一样小气哦。」 沆云锦瞪了他一眼,充满母爱的也摸着肚子道:「小包子,可别像爹爹一样老算计娘亲……啊,小包子动了。」 「真的吗?」齐明聿立马凑到肚子前面。 「小包子不想理你,谁教你老爱算计我。」 齐明聿往前亲了她的肚子一下,声音更低沉柔软,「小包子,待你长大之后,遇到你忍不住不算计的女子,你就会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沈云锦觉得很好笑,却又很甜蜜。其实她懂他的若不在乎,何必算计? 「齐明聿。」 「嗯?」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齐明聿直起身子,伸手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深情的在她发心落下一吻,「我知道,我心知你心。」 后记 【后记 订定新目标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最近佟对工作只有一个感觉——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脑力上的累,越写越累,难怪越写越慢。 佟觉得一本作品的创作时间最好别超过两个月,因为写得越久,越会教人抓狂,可是教佟写快一点,又提不起劲,没法子,佟写稿的习惯不太好,修修改改,写到第七章了,还可以回到第二章修改,总之,就是无法一口气到底,难免会生出很烦很躁的心情。 所以啊,人的习惯很重要,而且习惯一旦养成了,真的很难改变,如今教佟不要一边写一边回头检视前面的章节,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佟不喜欢一直处在这种精神不振状况,展望二〇—七年,佟给自己订了一个目标——每一本作品至少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期待之后佟就可以用两个半月的时间完成一本作品……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期待,佟得卯足劲全力以赴。 佟喜欢温文儒雅的男主角,这从佟看书的习惯就知道了,佟喜欢的作品男主角几乎离不开温文尔雅的形象,可是看了一下佟的作品,温文尔雅的男主角好像不太多,佟不能不承认,太过美好的男主角太难写了,所以,这次佟的男主角齐明聿是个「屠夫」,不过有机会,佟一定要挑战温文尔雅的男主角……哈哈哈,又是一个了不起的期待,佟真的要好好努力。 佟突然觉得自己写了一堆废话,敬请见谅,这会儿佟的脑子乱七八糟,赶着交后记,只能闲扯。 好了,下次再聊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