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出贵妻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超级人参王】 一夜的大雨过了午后终于停歇,大树上还残留着雨滴,不等太阳露脸探头,头上随意扎了两个发髻、身型瘦弱的裴子瑜,便穿上蓑衣背起竹篓操起门边的柴刀准备出门,她打算赶在村里其他孩子上山捡木柴之前上山,抢得先机多拾几把木柴回来卖,然后给生病的娘请个大夫抓帖药。 她捡了根长木棍当手杖,预防在这泥泞的山坡地上滑倒,到了山上,不停的在湿漉漉泥泞的树林里穿梭,捡拾被大雨打落打断的木柴。 只是她这才捡没几捆柴,同一个村子里的那几户一样靠着卖柴火为生的人家,他们的娘已经领着一家老小,全冲上山来捡拾木柴了。 看到那一大群人抢着木柴,裴子瑜脸都有些发黑了,不管她怎么拚命捡仍旧抢不过那么大一家子的人,转眼间这里散落在地上的木柴都被他们捡得一根不剩了。 看着空空旷旷的泥泞地面,裴子瑜心里有说不出的泄气与难过,委屈心酸的泪水不由自主的自她那双如龙眼子般乌黑晶亮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可一想到家里生病的娘亲,娘可是在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亲人,她便连忙收起眼泪,卷起衣袖将眼眶里残余的泪水擦拭干净。 「我不会认输,我要坚强,这点打击不算什么——」深吸口气,她对着天空大喊。 又用力吸了口气,撇了撇嘴,她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这里捡不到柴,我跑远一点捡还不是一样,别想把我打垮,不要让我长大,长大后我一定让所有欺负过我跟娘的人后悔莫及!」 边给自己打气,边往后山的方向走去。据村里的人说,后山住着山神,凡人不可以靠近,否则山神会生气降灾。 嗤,山神降灾去骗那些没读书、无知的乡下人吧!她的灵魂可是来自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纪,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她才不信。 三年前,她是个大三学生,在学校做完实验正准备回家,才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怎知整栋大楼传来爆炸声,厚重的电梯门也被炸开,而她也命丧当场——原来,是负责收拾实验材料的学弟一个没注意,摔着了化学药剂,竟混合引发了其他易燃物,造成了这场大爆炸。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爆炸当下的时空扭曲,她的魂魄居然就穿越了,穿越到这个叫作大业的古国,附在一个年仅四岁刚病死、名叫裴子瑜的小姑娘身上。 照理来说灵魂穿越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都亲身经历过了,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也该宁可信其有才对,不过现代科学的训练太扎实,让她实在对所谓山神降灾这种事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山神降灾的传闻不过在她脑中一闪即逝,她内心担忧焦急的都是母亲的病,一想到急着需要请大夫来看病的母亲,她又忍不住边走眼泪边掉。 黄氏本是京里一个大将军府上最受宠的五姨娘,大将军前往边关战场,将军夫人便借机将黄氏跟裴子瑜这个排行第六的庶女给赶出府,任由她们母女在乡下自生自灭,裴子瑜这身体的原主便是在前往乡下途中病逝的。 这些年,她跟娘亲在乡下过得很苦,尤其是她刚穿越来那一年,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全靠她娘帮人刺绣做衣服,或是跟左邻右舍借钱请大夫为她看病,她这身体才慢慢康复。 可她这小身板慢慢健壮了,却换她娘的身子开始不好,从去年起,半夜常听她一边咳嗽,然而手上的刺绣活却是不敢停的。 到今年春天,她娘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一连病着好几个月,因此她开始跟着隔壁的孩子上山捡木柴,然后扛到街上卖,给娘亲请大夫买药。 前山捡不到木柴,那她走远点,走远点就有木柴了,娘等着银子治病呢。 裴子瑜抹去眼眶里的泪水深吸口气,持续往那茂密阴森的后山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一个山坳处,眼睛顿时一亮。 这后山遍野都是枯木树枝,质量甚至比她以往所捡拾的木柴还要好,又粗,又大,又直,把这些枯木全捡回去,估计可以卖上不少钱,这样就有钱可以给娘治病了。 眼看天也快要黑了,裴子瑜一刻也不敢耽搁,弯腰便拚命的捡拾,她决定今天先捡些适中的木柴回去,明天一早再带着斧头过来,把那些倾倒的树干劈了,那几棵枯死的大树的材质相当不错,劈成柴薪价钱比她捡了一天的木柴价钱来得高。 她将捡来的木柴一捆一捆的绑好放进竹篓子里,直到整个竹篓子满满的几乎装不下了,她才不甚情愿的直起身,咬着牙浑身颤抖用力的背起那个早已超过她体重的竹篓子,撑着那根长木棍,吃力地往泥泞的山坡上头爬去。 一步一步艰辛又小心翼翼的爬着,就在她差一步就要爬到顶头时,一个放松,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往后倒栽葱的跌下山坳,后背篓子里那一捆捆木柴四下飞散。 「啊!」一声惊恐尖叫后,她整个人摔进了山坳深处,撞到了颗石头,瞬间昏了过去…… 月光穿透树梢,一束束的银色光芒落映在幽静的山坳,洒在她满是泥泞的脸上,一只夜枭发出两记深幽阴骇的长鸣声后,拍动翅膀往夜空飞去,在如银盘的月亮下盘旋了两圈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这时才悠悠转醒的裴子瑜,吃力的眨动着眼睫,迷蒙的望着漆黑幽暗的四周。 她昏了?她昏过去多久了? 她这么晚还没回去,娘肯定担心死了,这是她醒来的第一个想法。她想坐起身子,可是头疼得厉害,脚踝更是隐隐作痛,全身也酸痛不已,让她无法马上自这冰冷的地上爬起,只能继续趴在泥泞里。 过了好半晌,她的视力才适应了这片幽暗山坳,也感觉身上的酸痛没那么厉害了,想试着坐起身,就在她正要坐起之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的扫到了一株沐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大树,它的旁边有一株长着红果实的小树苗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那株小树苗上头长着一颗一颗鲜艳红色果实,怎么看起这么像人参? 未穿越前,她家是中药盘商,在大陆开辟了不少中药材农场,她自然认识了不少中药,也知道如何栽培。 由于父母生意工作忙碌,每到寒暑假她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飞到世界各地中药材原产地旅游兼考察,了解草药的栽培及炮制法。 只是如果这一株是人参,那体型也太过庞大了点,她随手捉过一根木柴撑起酸痛不已的身子,脚一拐一拐的,吃力的走向那株像是正在对她挥手招唤的人参。 当她走到那株人参旁,她眼睛瞪得再大也不过,捂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发现的宝贝——这竟然是一株少说超过一千年的超级人参王。 裴子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仰颈开心的「哈、哈、哈」大笑三声。「我要发了!」 九年后—— 夜幕降临,今晚驿站内静谧无声,安静的有些诡异。 皇甫霁站在窗边看着染着雾气的沉静夜空,遥望着不远处水玉渠上如红龙般的登龙倒影。 对这过于寂静肃穆的氛围他不禁感到一丝不对劲,平常这时间便会有巡逻兵自前方院子经过,为何到了这时间还未出现? 一股凉风吹了进来,带着些许血腥味,他鼻息间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味,眉头一皱火速关窗。 伸手将桌案上那已经封好蜡的信件及证明自己身分的玉印用油纸包好,塞进衣襟,小心警戒的耳听八方,观察四周。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皇甫霁正打算前去查探,一记破空之声传来,数十把在夜空中闪着寒光的犀利飞刀穿透窗棂朝他直射而来—— 皇甫霁迅速闪身,操起桌案挡住身子躲过这暗器,只听见一阵「簌簌」声,转瞬间整个桌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飞刀。 屋内闹出这样的动静,外头的暗卫们竟然没有任何人进来护卫,皇甫霁心下只有一个想法:他被背叛了。 数名黑衣人踹破门扇提着大刀闯进,提刀对着皇甫霁便是下狠手一阵猛砍。 皇甫霁闪身飞掠到床榻上拔出藏在枕下的配剑应战,一瞬间只听见刀剑交锋的声响。 第二章 「谁派你们来的?」一把银光闪闪的钢刀与皇甫霁手中利剑相抵,他寒声质问眼前这个蒙面黑衣人。 「废话少说!看你是要把命留下还是把东西留下。」黑衣杀手剑一挥,皇甫霁一个旋身轻易化解。 皇甫霁冷冷勾着唇角,「两样本宫均要留下,你又能奈我何?」 看来此事跟端王脱不了关系,一个月前百年一遇大水患,百姓流离失所,父皇接获密报,说明会造成如此严重水患全是因为去年才刚修筑完成的堤防,除了贪官污吏贪污收贿外,工程更是有着严重的疏失与弊端。 他于是奉命调查此案,一查之下,大感震惊与意外,这一次百姓之所以会死伤这么严重,有一大半原因是端王暗中养兵打算谋反,庞大的军需让他将脑筋动到了赈灾的银两及粮食上,利用职务之便克扣赈银及粮食。 他除了上疏弹劾了若干与此事相关大小官员,也发密函将瑞王欲谋反一事回报给父皇,告知会留下继续调查更多新事证,谁知端王便坐不住了,看来父皇身边有不少端王的眼线啊。 「哼,传闻三皇子武艺出色,鲜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但中了赤鸠毒的人,老子我是不放在眼里。」黑衣杀手一刀狠绝地朝皇甫霁劈来。 突地,三道黑影破窗而入,毫不迟疑地与屋里那数十名黑衣杀手互砍了起来。「保护主子。」 一人冲到皇甫霁身边保护他,另外两人奋力与黑衣杀手力抗。 「主子,有人在井里投毒,驿站的人全被毒死,我们三人正好外出交办主子吩咐的事情才能逃过一劫,回来后发现整个驿馆已被这群黑衣人掌控。」 在皇甫霁身旁奋力杀敌的贴身侍卫零一,简单快速的将情况告知他。 「原来!」皇甫霁冷冷勾着嘴角,忽地,一口鲜血便自嘴里吐了出来,这让三个侍卫全吓了一跳。 「主子,您没事吧」紧靠着他的零一惊骇问道。 皇甫霁抹去嘴角血渍,「没事,本宫疏忽大意,不小心中了赤鸠毒……」 什么,赤鸠毒!三名侍卫脸色大变。 几名黑衣人见他吐血,狂妄一声大笑,「三皇子如想活命,就把你不该碰的东西交出来,老子我考虑给你半颗解药,否则今晚你将命丧此地!」 「作梦!」皇甫霁目眦尽裂,咬牙怒喝,「回去同端王说,让他准备他端王府上下六百口人的棺材吧。」 「既然如此,三皇子你今晚就见阎王去!」皇甫霁死都不肯交出他所调查到的证物,那就没必要与他再纠缠下去,一把火烧了什么事证都没了,为首黑衣人想速战速决。「放火烧了这里。」 一声令下,只见一名黑衣人邪恶地朝皇甫霁一笑,自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手中一瓶火油,往窗下一扔,一阵猛烈大火便迅速燃烧窜上。 一群守在门边的黑衣杀手先行退出房间,留几名黑衣人守在门边。 浓浓的白烟不停自窗外窜进来,巨大的火舌也不断窜上二楼窗边。 留守的黑衣杀手见火势越来越猛,也不再多作耽搁,毫不留情提刀直接朝他们四人砍杀过去,刀刀狠绝致命。 「主子,前方有他们把守,外边已被放火,我们没有退路了。」零二边防守一边对情况看起来越来越不对的皇甫霁说着。 这毒发十分凶猛,才一眨眼间,皇甫霁已提不上内力,整个人虚软不已,单膝跪在地上喘着大气。 「主子,您还撑得住吗?」零一焦急地撑起他。 皇甫霁眼神涣散地望了眼周遭,空气中传来阵阵呛鼻浓烟,零二、零三手臂、身上也全是刀伤,鲜血直流,继续应战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另外两名侍卫眼见力拚不过,对护着皇甫霁的同伴吼了声,「零一,我们两个开路,你快保护主子离开。」 「主子,看来我们只能力拚了,后面已无退路,您撑着点,属下带您冲出重围。」零一撑起皇甫霁,誓死带他冲出这重重包围。 「零一……」皇甫霁指着火势凶猛的窗外,「外面那个池塘是接一丈外的水玉渠的水……」 零一马上清楚皇甫霁意思,他们三个人之中就数他的轻功最好,背着主子施展轻功绝对能够轻易越过火舌,从水道逃走。 「零二、零三,一起撤!」 零一撑起皇甫霁使出轻功从窗子飞身一跃,与零二、零三一同消失在烈焰冲天的火光之中。 一大清早,天才微微敞亮,众人大多还沉眠在睡梦中,雄赳赳的公鸡也未高声扬啼,位在钟灵山山脚下一座修整得十分清幽雅致的三进院落小庄园,膳房却早已是炊烟袅袅了。 忙碌的膳房里伴随着白烟阵阵飘散的是阵阵诱人的馒头香气,里头的人正忙着将馒头自蒸笼里取下,放上另一笼待蒸的馒头上去。 这时一名头上发髻插着两根雕着玫瑰、穿着水蓝色褙子短褐,肩上斜背着一个绣着人参果小布包,打扮得十分轻灵雅致的姑娘,侧着身子站在膳房门口,张着她那一双骨碌碌大眼往里头探着。 这时指挥着下人将馒头赶紧放进蒸笼里的年轻妇人黄氏瞧见了这名俏皮的姑娘,浅笑了下,宠溺的叫唤道:「瑜儿,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不是吗?」 黄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进入膳房。 「娘,我肚子饿了,被肚皮发出的鼓声给吵醒的。」裴子瑜拍了拍干扁的肚皮。 「来,快过来坐着吃,这包子、馒头刚蒸好,豆浆也煮好了,温度刚好入口,你赶紧趁热吃了。」黄氏将她拉到桌边要她坐下,自己则赶紧帮她端来一盘刚蒸好的馒头跟豆浆,还有几样搭配的小菜。 「娘,您身子不好就别忙了,先坐下来陪我一起用早膳嘛。」她舀了口豆浆喝,喊着又去忙着翻看炉灶上馒头的黄氏。 黄氏抹了抹腰上的围裙,走到她身旁坐下,慈爱的摸着她像苹果般粉嫩的脸蛋。 「娘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几年你什么好药材不是都拿回家里来,搭配食材炖煮给娘吃?娘这身子早就恢复健康了,倒是你这正在长身子的年纪,可得要多吃点,还有别累着了。」 「放心吧娘,我不累。」裴子瑜拿过一个刚蒸好白白胖胖的包子,吹了吹上头的热气,撕了块放进嘴里嚼着。 「瑜儿啊,这水患已退,镇上已经少了许多灾民,你这每天发放的馒头还要继续吗?」黄氏柔声问着。 这大业国一个月前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水患,去年才刚修筑好的堤防竟然抵挡不了连续十天的豪雨,整个溃堤后瞬间淹没了万顷良田与成千上万户百姓家园,顿时之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一片。 他们所居的翠缇县正巧位于钟灵山山脚下地势较高的地方,因此逃过了被水淹没的惨状,但县里却在一夕间涌进了数以万计的灾民。 地方官员府开仓放粮,设粥棚赈济灾民,可官府米仓里的粮食远远不够涌进翠缇县的灾民们食用,朝廷发派下来的赈灾粮食和赈银都迟迟未到,急坏了地方官员。 瑜儿这小丫头片子舍不得见这些灾民挨饿,因此联合当地的几家药铺共同在街头设粥棚,发放简单粗粮给这些可怜的灾民,她自己更是每天一大清早的便赶着马车载着刚蒸好的馒头到粥棚去。 其他地方的仕绅见状也纷纷响应支持赞助,这才解了官府无米可发的窘境。 眼看灾民已少了一大半了,女儿还要这样每天赶早操劳,叫她这做娘的颇为心疼不舍。 「不行的,娘,城里还有好多灾民无法回家,这下游的水都还未退呢。」裴子瑜摇头。 「让其他人去做吧。」 「不行,我要是先抽身,其他那些跟着响应救灾的叔叔伯伯们肯定也会退了的,届时这些灾民们说不定就没饭吃了。娘,我们不差这点钱,有能力就尽量帮忙。」 「娘是舍不得你这么累啊,早上要到粥棚帮忙,下午要要忙着打理草药园,出货收帐记账的,瞧你这一阵子下来瘦得都不到二两肉了。」 「娘,没事,我体力好得很,再说这么做也算是行善积德,希望菩萨保佑娘的身子可以越来越健康。」她又拿起个包子吃着。 九年前,她在山坳处发现了那株人参王老祖宗后,又陆续在旁边发现许多它的子子孙孙,她一株一株小心翼翼的挖出。 第三章 除了那株人参老祖宗和一些人参爷爷、奶奶她留下来外,其他一些年纪较轻的人参子孙,她全拿到城里几家药铺卖了,如此为自己赚了第一桶金。 她知道后山那片地是镇上某户人家所有,一直想抛售,却因为传说的关系始终卖不掉,她便以极低价的价格买下,然后在原地种植人参。 很快的,她靠着人参赚了不少钱,又继续买山地盖草药园,种植其他草药,凭着前世对草药的知识,她所栽培出来的中药质量和产量都比别人好,一问市就供不应求。 短短九年期间,她已经成为业界响叮当的草药大盘商,现在俨然是个大富婆了。 只是她一直不敢让人知道她的身家,所以一直很低调,跟娘亲依旧住在当初的庄院里,只是把房子整修得稍微美观了些而已。 黄氏温柔的摸摸她的脸颊,「傻孩子,要真是有功德,娘希望这些功德可以放在你身上,让你找到个如意郎君。」 「娘,我还小。」吼,怎么一早娘又提起这事了,她这小身板才十六岁而已,根本都还没长成,她这也还是发育的年纪,竟然就要她嫁人了,这太恐怖了,她无法想象自己成婚后生儿育女的场景,简直是小孩带小娃。 「不小了,明年都十七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婆了。」 「就是啊,小姐,昨儿个隔壁的王家媳妇生了个胖妞了,她年纪比你小,你瞧人家都当娘了。」吴婆子搬下一笼刚蒸好白白胖胖的馒头,一边放到另一个竹篓子里一边说着。 原来是隔壁的小花生了啊,难怪娘今天一早又跟她提这事。 裴子瑜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哩,含糊的说着,「娘啊,我才不要嫁人,我是要娶个老公回来的。」 「你要入赘」她这个想法让黄氏吓了一大跳。「你说这什么傻话,平白无故的,好人家的公子怎么会给人入赘呢?」 「娘,我不娶个老公,我们家这么大的药材生意,我嫁了人怎么管理啊?我可不想便宜了男方家的亲戚。」她就不相信这杀手锏使出来,她娘还逼着她嫁人呢。 女儿这么一说,黄氏可为难了,女儿说的不错,她要是嫁人了,自家辛苦经营的产业可不就便宜了对方? 「好了,娘,我吃饱了,吴嬷嬷,馒头都蒸好了扛到车上了吧?」她将最后一口豆浆喝完问道。 「欸,好了、好了,八角跟刀豆已经全搬上马车了,等小姐准备好就可以出发了。」 「娘,那我去县城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裴子瑜拿起一旁的小背包,抬脚就冲出膳房。 黄氏看着一蹦一跳没个定性的女儿背影,又看向一旁的吴婆子,烦恼的说道:「吴嬷嬷,你说瑜儿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多主见?及笄那年要她订亲,她说等她十六岁再说,眼看十六岁就要过了,她现在说要入赘,这附近好人家的男子哪个肯入赘啊」 「可是夫人,小姐说的也没错,她带着这么一大笔嫁妆嫁过去,不便宜了那些亲戚吗?夫人您可舍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烦恼,我也觉得女儿说的有理,这还是得找个上门女婿才成,只是哪里这么好找啊。」 「这附近的不好找,咱们找远点的也行啊,夫人,最近这场水患,一大群人流离失所的,说不定就有那亲人都死于水患,品性不错的落难公子,也许我们可以从这方向打探打探。」吴婆子出着主意。 黄氏眼睛一亮,「你这提议不错。你啊,赶紧让人帮我打听打听,但可别打草惊蛇了,我们慢慢挑个好的、疼我们家瑜儿的姑爷。」 「欸,夫人您放心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忙着前去发放粮食的裴子瑜没有想到,她只是找个借口随口打发母亲,没想到她竟然开始付诸行动了。 【第二章 救了个男人】 「来,小心点,老伯,您看起来很饿啊,我多给您个馒头,小心拿好。」站在路口棚架下发放馒头的裴子瑜,招呼着一名像是刚进城的灾民,这位老伯全身脏兮兮的,她多拿了颗馒头给他。 「姑娘,您真好心,其他乡镇的粥棚都已经收起来了,就只剩下你们这里了……」这个老伯拿着手中那两颗馒头感激的哭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老伯,您快别哭了,您到那边凳子坐着吃吧,那儿还有煮过的开水可以润润喉。」裴子瑜指着一旁的棚架,示意这位老伯到那边歇息。 这厢才安慰这位老人家而已,竟然就有后面排队的灾民趁着她不注意,多摸了几颗馒头,她连忙出声制止,「欸,不许偷拿,一人一个馒头,后面还有人比你们更饿。」 谁知那几个偷了馒头的灾民不肯听她的劝,还过分的又自竹篓子里抓了几颗馒头,转身就逃。 只是没想到,却在转身之际与后面一名全身上下脏得找不出一点干净地方,又浑身湿答答、面容惨白的男子相撞,那男子被撞得跌倒在地。 那几个撞人的灾民,撞倒人非但没有道歉将人扶起,拿着刚刚偷到的馒头连忙拔腿就跑。 「喂!你们不要跑。」裴子瑜冲出来朝那几个灾民大吼,见他们早已逃之夭夭,气得叉腰跺脚的。 太过分了,撞到人了竟然还肇事逃逸!眼看倒在地上的那名男子好像很痛苦,裴子瑜将发馒头的工作交给她家的小厮八角。 「八角,你跟刀豆发一下馒头,我看看这位公子。」 她蹲到躺在地上抱着腹部痛苦挣扎的男子身边,小心扶着他坐起来,关心的问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男子冷汗涔涔吃力的摆了摆手,嗓音嗄哑低沉的回应,「没……事……」 这话还未说完,他整个人就晕了过去,直接倒卧在裴子瑜身上。 裴子瑜大惊,连一旁排队领馒头的灾民们也惊骇的看着倒在她身上的男子,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却没有人要上前来帮忙。 他这一倒差点将裴子瑜也一起扑倒,她吃力的将这个突然晕厥的男子扶正坐好,探了下他的鼻息。 看了看,他的脸色发青,额头流下来的全是冷汗,手臂上甚至还有一道发黑伤口,是中了毒还是伤口感染? 她火速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烧得烫人,抓起他的手腕探了脉象,一片紊乱,这可让她吓了一大跳。 这几年她三天两头的送药材到药铺,也跟大夫们学了医术,她算是有天分,又聪明,加上现代生活学习到的知识,一些简单的症状也可以判断的。 只是即便她不是专职大夫,诊过的脉也不算少数,她从未诊过这么乱的脉象,这位公子具体是什么病症她也弄不清楚。 不行,再这样任由这位公子躺在这里,忠义庙里可又得多添一具无名尸了。 一群人见这名男子一动不动的,这会儿才围过来看热闹,但从他们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看得出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的。 毕竟能填饱肚子的馒头,比一个即将死了的人吸引力还大。 「八角,你快过来帮我把这位公子抬到张大夫的医馆去,刀豆你继续发馒头,发完了再到药铺来找我。」裴子瑜见状也不喊这群心地冷酷的灾民们帮忙了,直接喊来自家小厮。 听到自家小姐在喊了,八角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放下手中的馒头,拍了拍手过来,「小姐,我来背这位公子吧,你帮忙把他扶到我背上来。」 「你小心背着,可别把他摔了,这位公子看起来禁不起摔的。」她小心的将人扶到八角背上,提醒道。 「小姐,放心吧,八角知道轻重。」救人如救火,八角一将人背好拔腿便往位于街角那间医馆奔去。 裴子瑜也顾不得形象了,撩起裙摆也急急跟上。 「让开、让开,有重病的,急诊。」裴子瑜在八角身后不顾形象地大喊,担心有不长眼的挡了他们的路,影响救人。 裴子瑜人未到声先到的一路狮子吼,吓坏不少路人,连挡在医馆门口等着排队看诊的病人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先行让出位置,让这重病的先看。 一进到医馆,裴子瑜也不等里头药僮空出病床来,指挥着八角赶紧将人放到其中一张上头摆放着许多药材的空床。 第四章 「八角,赶紧先将这位公子放这里。」她一边指挥着,一边手脚利落的将病床上的药材全挪到一旁的茶几上,又拉过一个相识的小药僮吩咐道:「当归,快去请你师父出来,告诉他有重症病人。」 这正在内诊的张大夫不用等徒儿进诊厅叫他,便已经自己出来,笑着调侃道:「小鱼儿,你这嗓门比我家那只河东狮还大,整个屋顶都快被你掀了。」 「张大夫,现在不是说笑时候,您快过来看看这位公子,他情况很不妥啊。」裴子瑜也赶紧将眼前这个长相斯文、留着一把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拽到病患面前。 张大夫定睛一看,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不好,山药,快准备刮骨器物,这位公子他手臂伤口上的肉要赶紧刮掉,否则生命有危险,拖不过今晚。」 裴子瑜惊呼,「嗄,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八角,你赶紧帮忙把这位公子抬进诊厅,茯苓,你过来准备打下手。」张大夫指挥着门下徒儿。 这时,昏迷的男子悠悠转醒,吃力的看着围着他的这一群人,痛苦的发出一记低吟,「唔……」 裴子瑜惊喜的看着他,「这位公子你醒了,那太好了,你叫什么姓什么?」 皇甫霁眨着沉重眼皮,看着面前这名长相十分灵秀的姑娘,他虽然发着高烧,意识不是很清楚,但他记得稍早时候,他似乎是昏倒在这名姑娘身边,是她救了他,带他来医馆的吗? 他喘着大气,吃力的回答她,「皇……甫……」 他还没说完,裴子瑜就自行脑补了,「黄公子啊,跟我娘同姓,这样我们也算是八百年前半边亲戚了。」 皇甫霁一阵愕然,他何时说他姓黄,他是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的名字…… 裴子瑜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无言,继续像个连珠炮一样劈哩啪啦的问着,「你是在哪里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啊,还好送来医馆及时,不然再晚一天……」 这时一名小药僮端了一碗汤药出来,交给裴子瑜。「裴姑娘,这碗汤药赶紧喂这位伤员喝下,一会儿师父就准备好了。」 这小药僮口中说的「准备」,跟这位姑娘手中接过的汤药,让他心生警觉。 裴子瑜接过汤药后扶起皇甫霁,用汤勺一口一口小心的将汤药喂进他嘴里,「黄公子,这麻沸散有麻醉跟止痛的效果,你赶紧喝了,一会儿才不会感到疼痛。」 「麻醉?做什么需要喝到麻沸散……」 「你手臂的伤势太严重,一会儿大夫会帮你将手臂上伤口的肉刮除干净。」 刮肉……他的眉头瞬间紧皱。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够做这种医治,端王的手下爪牙定是到处在搜找他。皇甫霁摇头,吃力的自干哑如砂纸的嗓子里吐出,「不行……」 「黄公子,你先听我说,不赶紧处理你可撑不过今晚,你手上的死肉一定要刮的。」裴子瑜放下手中剩余汤药,看着他眸光认真毫无虚假的道。 皇甫霁顿时陷入两难。 「你放心,张大夫的医术很好的,他会让你没事的,你一定可以看得到明天早晨的太阳,不、不,今天晚上的月亮你就看得见的。」她拍拍他没受伤的那边肩头安慰道。 皇甫霁定定看着她明亮诚恳、宛若龙眼子般晶莹的眼睛,直觉可以相信她,她的眼睛让他莫名地生起一种信任感,「你会在这里吗?」 裴子瑜实在很想老实跟他说,她很忙,没空在这边陪他动手术的,可看见他眼底的一丝惶恐与慌乱,就像是落水之人想紧抓着那唯一的救命浮木一样,她竟然不忍心拒绝了,点头道:「嗯,我在这里等你醒来,一起看月亮。」 「记住……除了你信任的人可以碰我外,其他的人一律不许他们碰我……」他意识开始模糊,再度陷入昏迷前,断断续续的交代道。 「嗯,好,加油,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宵夜的。」她握拳为他打气。 在皇甫霁失去意识之前,迷蒙的眼前是她开朗而充满元气的笑容和打气加油的声音…… 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这是他昏迷过去时最后一个念头。 没一下子,这位黄公子就人事不知了,裴子瑜找了张椅子坐下,毕竟她已答应他会在这边等他醒来,不遵守承诺就这样离开,太没有诚信可言了,还好今天草药园没什么事情,该出的货前两天都送出去了,至于账目她明天再算也一样的。 本来就因为多了许多灾民显得人满为患的医馆,因为她突然带了一个重伤病患进来,让医馆是更加的忙碌。 她想着与其在医馆里坐着发呆等待,倒不如帮帮那些磨药、包药的小药僮们一点忙,便拿过一个药钵帮忙捣药,手下忙碌的同时,眼睛不时的往诊厅里望去的,希望尽早听到好消息。 这时一名小药僮自诊厅走出来,交给裴子瑜一个竹篓子,「裴姑娘,这些衣物是从那位公子身上脱下来的,师父说交给你。」 裴子瑜皱眉看着竹篓里的衣物,又脏又臭的,熏死人了,只是这些衣物并不是自己的,也不好随便丢掉。她皱了皱鼻子,决定好人做到底,再好心一回的帮他把衣服洗了吧。 来到井边,她打上一桶水,正要将这些脏衣物放进桶子里搓洗时,没想到自衣物里掉出一个用油皮纸包裹的信封和一个小香囊。 她疑惑的捡起这两样东西,放在手中拍打了下,想了想,还是不将这两样东西拆开来看,这又不是她的物品,随便翻看他人的物品是不礼貌的行为。 她随手将这两样东西放到自己的包包里,然后卷起衣袖、蹲下身子,开始搓洗衣物。 当皇甫霁悠悠转醒之时已过了子夜时分,意识虽然还有些混沌昏沉,但稍早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已全回到他脑海里,醒来当下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是——他又活了一次。 他努力眨着沉重的眼皮打量着只点着一盏油灯的幽暗屋子,迷蒙酸涩的眼眸微瞥,瞧见了床边正趴着一名姑娘。 他看不见她的脸蛋,不过瞧见了她发髻上的那支簪子,记得那是在他昏迷之前替他打气、承诺会在这里等他醒来看月亮的那位姑娘所佩带的。 想不到,她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即使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皇甫霁顿时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觉得暖暖的。 他吃力的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脚,确定他的四肢还有知觉,只是还是使不上内力,一身的武功有可能是废了,会造成他武功全失的原因恐怕与赤鸠毒脱不了关系。 本来趴在床边睡觉就睡得很不安稳,头上又传来阵阵扰人的骚动,裴子瑜下意识的抓了抓,嘟囔着,「讨厌,蚊子,走开。」 「我不是蚊子……」 这一道低沉声音虽小,但却让她听得很清楚,她倏地清醒过来,弹起身子,惊喜的看着朝着她吃力的扯着嘴角的皇甫霁。 「你……」裴子瑜讶异的看着他。 「我……怎么……」皇甫霁吃力的朝她晃了下手,证明自己已经恢复意识。 「张大夫还预估你到明天早上才会醒呢。」她惊喜的低呼。 「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他喘着浊气,虚弱地问道。 早些时候,裴子瑜就打发八角回去跟她娘说一声了,这大业国民间对女子的管束并不严谨,一般小门小户的女人们都可以出门走动,做些小营生也是被允许的,同龄的男女间交谈往来也不会被投以异样眼光,当然想象现代一样男女关系不受限制还是不能的,必要的规矩仍是得守。 八角从头到尾都在旁看着,知道她和这位黄公子之间并没什么暧昧,自然晓得她留下照应是遵守承诺,回去后会好好跟她娘解释,不会造成什么误会的。 「呃……」想到若承认今晚「一整晚」都在这里「照顾」他,她实在有点心虚。「我不是答应你要陪你看月亮的嘛,自然就在这里了,瞧,今晚月亮还很亮呢。」 其实,她本是拿着椅子坐在床边撑着腮帮子张着眼,按着张大夫的嘱咐仔细观察照顾,预防他半夜发烧的,只是见他没什么动静,睡得又安稳,一点发烧迹象也没有,她手撑着撑着就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真是丢脸啊,照顾病人的人竟然比病人睡得还熟。 第五章 「我昏睡多久了?」他虚弱的转了下眼珠,看向窗外的那一轮明月,用着有如砂纸般干哑的嗓音问道。 「四、五个时辰吧。你先别急,张大夫说了,要是你半夜醒来,得先喝下这碗汤药,才能尽早解开你身上的毒。」裴子瑜猛地想起这事,转身端来一直煨在小火炉上的汤药。 「解毒?!」这毒能解吗? 「嗯,张大夫说你中了什么赤鸠毒,这药虽苦,但可解你身上之毒,让你一醒来就先喝了。」她将药碗放在床旁的小几上,「张大夫说你身中剧毒,加上刀伤,再晚些时候,你这命铁定就没了。」 皇甫霁十分诧异这位大夫能诊断得出他所中何毒,「这位大夫竟然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传闻赤鸠毒无色无味,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一旦等到毒发,为时已晚,更无解药,因此江湖中人无不闻赤鸠毒色变,替他刮骨的这位大夫不仅诊得出他所中之毒,更配得出解药,实在令他震惊。 「张大夫医术很厉害的,我还听过有人叫他神医,说他什么病都懂治。这药你先喝了,其他的等等再说。」她用汤勺搅拌了下汤药吹了吹,确定这温度适中可入口,便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坐得舒适了,一口一口的喂他。 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身体十分虚弱的皇甫霁也不矫情,张口便让她喂他汤药,一碗汤药喝尽,他虚弱的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您尊姓大名。」 「我姓裴。」 裴子瑜将汤碗放到一旁桌案上,打开一盅在另一个小炉子上熬的鱼汤,拿过小碗,目了些鱼汤再走了过来。 「你刚做完刮骨,身体正虚弱着,过硬的食物不好克化,我让人给你熬了盅鲜鱼汤,你慢慢喝,身体才好得快。」她一边将鱼汤吹凉,一边说着。 「裴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在下定当回报。」 「回报?不用了,你赶紧将身体养好就好。」她一边喂他鲜鱼汤,一边安慰他,「这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别想太多,好好养伤要紧,伤好了才有本钱力气东山再起。」 皇甫霁点点头,目前是得养伤要紧,等他伤好了,就换伤他的人该糟了。 裴子瑜似是有感而发地道:「这场水患造成很多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有的人甚至一夕之间家人财产都没有了。黄公子,你可千万别因此感到绝望泄气。」看他衣着破烂、身中刀伤,还有剧毒,说不定是逃难路上遇劫。天灾作孽就算了,防止不了,这人为祸患才最可怕。 皇甫霁皱起眉头,满脸疑惑,这位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误会了也好,此时他也不宜说出自己的来历,端王肯定不会放弃捜索他的,要是被端王那些爪牙打听到他的下落,自己安危先不论,这位裴姑娘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他也不想让他的救命恩人陷入险境之中。 瞧着他一脸困惑的表情,裴子瑜不解的眨着眼,「我有说错吗?」 他摇头,「没错,姑娘说的很对,在下不能因为一时的打击而绝望泄气。」 「对了,你身上的刀伤跟剧毒是怎么回事?遇上山贼了不成?」 「山贼?!差不多了。」他苦笑了下。 「怎么回事?」 不想让救命恩人遭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皇甫霁顺着她的话,随口胡诌自己的身分,叹了口气,表情哀戚的道:「唉,百年一遇的水患,在下的家园全毁,根本找不到原址了,在下带着跟我一起在这次水患中活下来的几名家丁,和祖辈留下来的一些传家宝物,准备前往当年先祖父在翠缇县置的一座庄园落脚。 「可是万万没想到,躲过了水患却遇上了山贼,在下和府里家丁一时失察,住进了一间在水里下毒的黑心客栈,被在下的家丁识破,现起了杀机,扭打之时,撞破了油灯,瞬间引起大火,千钧一发之际我跳河逃生,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和家丁们都失散了。」 「原来是这样的啊,你手上的伤和所中的毒,都是那时候中的跟砍伤的?」 皇甫霁点头。 裴子瑜拿过一条干净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这里就是翠缇县,你现在平安了,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那几名家丁也会逃过一劫的,你就先暂时在张大夫的医馆里把伤养好吧。」 「这里就是翠缇县?」他疲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 换裴子瑜点头。 之前他所得到的线报,端王暗中培养的那支军队就隐藏在翠缇县,这翠缇县三面环山,终年云雾缭绕,的确是很适合隐藏军队的地点。既然如此,他趁机留在此地暗中调查,这回定要找出端王谋反叛国的证据! 【第三章 好奇心杀死猫】 一辆马车由郊外缓缓的往县城方向驶去,车内的裴子瑜撩开车帘,望着外面一片绿意盎然的田地,迎面的凉风让她感到十分清爽舒服。 用力吸着新鲜的空气,整个人感到舒服不少,只是这沿路上还是看到有不少灾民涌向县城,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真是让她的心情好不起来,水患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灾民呢? 眼见就要进入夏天,天气开始慢慢转热,每天排队领馒头跟救济物资的灾民还是很多。 天气热加上许多灾民因为无处洗澡,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让她每天在发馒头时总是有一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只是这话她又不能说,免得伤害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灾民,她只能每天蒙着面纱出门,有人问起,她就说怕晒黑。 水患发生至今都两个月了,可是官府的人一直没有找出有效的解决办法,甚至连赈灾粮食也都迟迟未发放下来,地方官员只能找他们这一些出资的商家商量,让他们继续帮忙赈灾,对于这种朝廷,她实在是只能摇头叹息。 并不是她心疼赈灾银两,而是这些官员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出一个真正的解决方法,问他们有无办法安置这些灾民,他们只会两手一摊。 天灾加上人谋不臧,弄得现在每天是抢案频传,乞丐也增加许多,她一个姑娘家出门,都还要配备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镳——她在现代是学过一些防身术没错,但敌不过人多啊。 进入县城门后,马车在满是灾民跟乞丐的街上缓缓行驶着,就怕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人,徒惹麻烦。 「小姐,去张大夫的医馆前是不是要先去绣针坊?」前头驾马车的刀豆回头问了下马车里的裴子瑜。 「嗯,一会儿到的时候,八角你下去拿我昨天交代你去买的衣物。」裴子瑜掀开车帘对着跟刀豆坐在一起的八角交代。 「是的,小姐。」八角响应了声,又想了想不太对,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医馆那位公子……小姐您跟他非亲非故,怎么这么照顾他,又帮他付医药费的又帮他买衣服?」 「八角,你家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你忘了吗?」一旁的刀豆笑说道:「咱们家小姐心善,别说一个无依无靠的陌生人,连路边的野猫野狗受伤,小姐也会把牠们捡回家养伤,等伤口好了再放生。」 「说的也是,不过小姐一直以来帮忙的人都是我们翠缇县的人,这次帮的是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陌生男人,我才觉得好奇。」八角抓了抓头道。 裴子瑜一下子就道破八角的心思,「八角,说!是不是我娘在你耳边又交代了什么了?例如出门时要多留意我对哪家公子多看一眼的?还是叫你对有什么身家清白的灾民多注意,好找回去给你们当姑爷?!」 她随便想也知道,八角会突然问这一些事情。,肯定跟她娘亲脱不了关系,尤其是她娘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帮她找上门女婿,她能不提防吗?免得哪一天她娘莫名其妙跟她说,已经帮她挑好了相公、看好日子,你就等着拜堂成亲吧,那她可就真的要昏了。 「小姐,你真厉害,夫人没同你说,你就知道夫人的心思。」八角又抓了抓头,惊奇的回应。 「这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我能不警醒点吗?」裴子瑜没好气地道:「八角,我可警告你唷,你的月俸可是本小姐发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讲,你自己要很清楚。 「本小姐现在慎重告诉你,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娶姑爷,你记清楚了没?你这记性可是关系着你年终的分红,你不希望领得比别人少吧?」 第六章 「记清楚了、记清楚了,小姐,八角什么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多讲,小姐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说到银两伤感情,为了他的分红,说什么他也不会背叛小姐的。 这时刀豆已经将马车缓缓停在绣针坊前。 「嗯,快下车去把东西拿了。」裴子瑜指着眼繍针坊催促道。 本是想在车上等八角的,但无意间瞄到前方不远的糕饼铺,她心念一转,又吩咐道:「八角,等等,一会儿到前头的糕饼铺找我们,刀豆,我想买些糕饼。」 「是的,小姐。」刀豆驾着马车,朝前头的糕饼铺而去。 裴子瑜在糕饼铺前下车,进去后发现老板研发了好多新口味,每一种饼的样式都精致小巧,看起来很好吃。 「裴姑娘啊,欢迎,许久未见到你,你这一阵子一定是累坏了吧?」糕饼铺老板一见到裴子瑜这熟客上门,马上亲切招呼。 「老板,你这儿的糕饼多了不少口味啊。」裴子瑜也没跟老板客气,看到什么喜欢的拿起来便试吃。 老板也涎着笑脸任由她试吃,谁叫她是大户呢,每次上门都买了不少饼。 「是啊,最近我们铺里新来了位糕饼师傅,做出不少新口味,裴姑娘你尝尝这个,白玉雪花酥爽口不腻,上门来买糕点的许多姑娘都喜欢这口味呢。」老板拿了块雪花造型的饼让她试吃。 她尝了口,「味道不错,有股淡淡花香,这是杏花做的吧?」 「裴姑娘你真厉害,一吃就让你尝出来,再试试这个吧,这是梅花酥,用梅花酿做的。」老板又大力介绍着另外几样新口味糕饼。 「这也不错,这两种各打包四盒给我吧。」 「欸,好的。」老阅摆了摆手,催促店里的伙计打包。 裴子瑜最喜欢吃甜点了,甜食总让她感觉心情愉快——说到心情愉快,那位黄公子瞧他这两天似乎很落寞,老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情绪应该很不好。 吃两块甜点应该就会恢复好心情了,也给那位黄公子带点糕饼吧!不过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吃甜的,还是给他换个口味。 她问道:「对了,老板,对了有没有比较不甜的,最好是带点咸口味的糕饼,不要肉饼。」肉饼吃两口就很容易腻了。 「带点咸的口味……」老板思索了下,随即拿过一款新口味的饼,「这个千层酥,咸中带酥的口感就是连我这挑嘴的也不时偷拿一、两块尝着。」 裴子瑜捡了块掉到一旁的小碎片尝着,「还不错,这也帮我包一盒,还有你店里的凤眼酥、绿豆糕都帮我包四盒,这些饼每个口味都一盒,分成四串。」 「欸,好的,裴姑娘您稍待一下。」老板一听赶紧也加入打包行列。 一旁的刀豆一听到主子买了一堆的糕饼吓了一跳,「小姐,我们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加起来也吃不了这么多糕饼啊。」 「谁说只给我们府上的人吃,等等你把剩下三串糕饼送回去,一串拿去给我娘,一串府里的下人们各自匀了,另外一串送到草药园给工人们,剩下一串我要带走。」最近常往医馆跑,免不了在那里蹭饭,也该回馈一二。 糕饼铺的伙计们手脚利落,很快的就将四串糕饼打包好,提到裴子瑜面前。 她取下腰上系的荷包,掏了五两银子递给老板,「老板,剩下的银两你就随便包一点你们其他口味的糕饼。」 「小姐,您交代的东西我拿来了。」这时前去绣针坊的八角气喘吁吁的跑进糕饼铺,晃了晃手上提的东西。 「给我吧,你跟刀豆先把饼送回去,傍晚时再来接我。」她空着的那只手接过八角手上的衣物,交代了声后径自往医馆方向走去。 医馆里人满为患,为了自身的安全,已经可以下床缓步行走的皇甫霁选择了一般不会有病患前去,晒着草药的后院,躺在树下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晒太阳,他手上的伤势复原得十分良好,就连赤鸠毒也解得七七八八了。 张大夫稍早为他换药时告知他,再过不久便能拆掉他手上包裹的布巾,届时他身上的毒也能完全清除干净,无须担心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这位张大夫真是医术了得,想不到这种乡下地方也有这么个能才。 这些天,他的情绪一直十分低落,主要原因是不知道零一他们三人现在如何,一一是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查到的端王养兵意图谋反叛国的密件和证据都不见了,他记得他爬上河岸那时,那些密件还在自己身上的…… 如今密件遗失,想重新调查谈何容易,所有物证恐怕都早被端王毁去。一想到此事,他便无心养伤。 要说能让他开心的事是,张大夫告诉他,他的武功假以时日便能恢复,不要感到丧志灰心,这让他瞬间像那天裴子瑜说的一句话——满血复活。 他当时不是很懂这句话,裴子瑜只是笑笑的说就是精神百倍的意思。 总之,武功没废了就是大好事一件,待身上的赤鸠之毒完全清除干净,再按着以往他练功时的心法修练,恢复内力,也好摆脱这种毫无防备能力的废人感。 他本都已经放弃恢复功力的希望了,如果张大夫真把他治好,日后他回宫定要引荐张大夫进御医院,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不,他最该报答的救命恩人应该是裴子瑜才是,如若不是她,今日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嘿,你在想什么?」裴子瑜到了医馆绕了一圈没看到应该躺在病床上休养的男人,问了下药僮才知到他嫌前头吵,到后院来晒太阳了。 阳光被人遮住,皇甫霁一睁开眼便见到裴子瑜那张有着灿烂笑容的脸蛋,怎么他才一想到人,她就出现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裴姑娘,你怎么来了?」 昨天还同他说,她今天要陪她娘亲去庙里进香,就不进城,自是也不会到粥棚那边,医馆也不过来,怎么才过了晌午,人就来了? 「我今天早上突然想到有东西要给你不来不成,所以跟我娘去上香后,只好又走了一趟过来了。」 「什么东西?」 「喏,给你。」她将手中的包袱跟那盒咸饼放到他怀中,然后拉过不远处一张竹编矮凳子,在他身边坐下。 「这是……」他疑惑的看着怀中的包袱。 「你总不能一直穿着张大夫的衣服吧,你那件破掉的衣物,我让绣针坊的掌柜找人缝补好了,还买了几套夏季衣服给你换洗。」 「有劳你了,你的恩情在下一定不会忘记的。」看着手里这包衣物,他有些感动。 「不用了,十二年前我发过誓,只要能活下来,此生定尽我能力救助生病受伤之人。」她双手撑着下巴摇着头,「所以你不用回报了。」 「你发过誓?十二年前你才几岁,还懂得发誓呢。」皇甫霁好笑的问道。 「我怎么不懂?我知道的事才多呢。」 「喔?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裴子瑜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很爽快的说了,「我娘是京城一个大将军的五姨娘,我从小身子就弱,那年我四岁,我爹奉命出征,夫人借机将我娘跟我赶出将军府。我永远记得,那天下着磅礴大雨,我娘背着我走出京城,那场大雨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有一度还断了气…… 「我娘背着我,一家一家医馆敲门求大夫救我,终于遇到一位仁心仁术的大夫将我救活……」她就是那时候穿越重生的。 「因为自己的切身之痛,我醒来后就对上天发誓,此生定尽我能力,救助生病受伤之人。」 她把事实都说了,可不希望有人误会她救人是图人家的回报。 皇甫霁恍然的点着头,原来她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只是,她口中的大将军究竟是何人? 「你爹是大将军?你被赶出来?可你这模样、做派都不像是被赶出家门,穷困潦倒的可怜庶女。」 「那是我有本事,我要是没有为自己跟我娘撑起一片天,今日我跟我娘早已尸骨无存了。」 「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曾经欺负过我娘的人好看,有朝一日,给我机会回到将军府,我一定整得那个可恶的夫人叫苦连天,替我娘报一口冤气!」 皇甫霁打探道:「你爹是哪个大将军,你知道吗?不过当时你年纪这么小,别说他的名号你不记得,恐怕连名字也不记得了。」 第七章 「谁说我不记得?我四岁以后的记忆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我爹是威武大将军裴震天!」她有些嗤之以鼻的说出原主父亲的名讳。 「裴震天?!」皇甫霁有点诧异她爹竟然是威武大将军裴震天。 她点头,「是啊,不过我爹长得是圆是扁我可没印象,我十二年没看到过他,记忆里没有他这个爹的存在,对我来讲所谓父亲有跟没有是一样的。我只记得夫人怎么欺压我跟我娘,打雷下雨的天气把我们母女赶出将军府,让我娘在大雨中背着我到处急着找大夫。」显然她是真的记恨,又提了一次。 「有机会的话,你想怎么让那位将军夫人好看?」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愤慨,他好奇的问。 「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尝尝当年我跟我娘受过的苦。」她握拳忿忿地说。 「这样不是太仁慈了?」要是他,绝对要加倍奉还。 「仁慈?!怎么会,像夫人那种连喝杯水都有人伺候、一辈子养尊处优的人,给她最好的教训就是让她自个儿过日子,没人服侍,这可是一种慢性折磨,她能调适自然就能释怀,要是不能调适,这种折磨就会让她像是生活在地狱般痛苦,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裴子瑜嘴角逸出一抹嘲讽,就好像那位万恶的夫人就在她眼前一样。 这还差不多。皇甫霁认同的点头。 「啊,说这么多,我差点忘了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来,这个该交还给你了,再放着我怕我又忘了。」她赶紧从她斜背的包包里拿出东西交到他手上。 皇甫霁惊喜的瞠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样东西,一件是象征他身分的玉印,另一份便是端王谋反的证据,没想到竟然在她身上! 「这东西是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我当时顺手把它放进我包包里,一时就忘记了,昨天收拾这包包时才发现,赶紧把它给你送来。」 「谢谢你。」皇甫霁激动的看着手中的这两样东西,上头的封印完好,一看便知她没有将它们拆开来看,这点让他有些诧异。 「现在东西交还给你了,我就轻松了。」她松了口气道:「好了,任务达成,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吧。」 「你要走了?」一向讨厌女人的他,竟然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他想了想,觉得自个儿是喜欢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看着便会让他感到心情很好。 她点点头,「嗯。」 「不急着回去的话,陪我去个地方吧,这里我不熟,需要一个带路。」 「敢情你把我当导游了。」她睨着他手臂上的伤口问道:「不过你能出门了吗?不怕你的伤口被人撞到?」 导游?她又说奇怪的词了。「张大夫今天已经同我交代过,没事多多走动可以帮助伤口复原。」他再不放出消息,零一他们肯定急死,说不定会以死谢罪,让三人知道他平安无事是当务之急。 「那就好,好吧,反正我没事,就带你到城里绕绕吧。」 他起身作揖,「有劳裴姑娘了。」 她跟着站起身,「走吧,你想到哪里去?」 「先跟我说四边城门在哪里、县衙的位置,如果还有时间,顺道去趟郊外。」 最近几日他发现这张大夫的医馆伤药用量十分重,几乎是隔天便大量制作一批伤药,而这些伤药都是由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来取走,付了银两二话不说立刻走人,十分神秘。 从那两名男子脚下所穿的鞋子沾的红泥看来,他们是由山上下来的,这点很可疑,他想查清楚。 「四边城门这走起来会累死人的,我先就近带你去看县衙跟东城门好了,明天我们再搭马车去看另外三个城门跟郊外吧,再说,你现在的体力也不允许你走太多的路。」她考虑周全地道。 皇甫霁思索了下,觉得她说的有理,现在最要紧的虽然是放出消息让零一他们知道他平安无事,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现在身体才刚恢复,别急在一时,不差隔着这一天的。 翌日,皇甫霁在南城门里里外外绕了一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捡了几颗石头在右边城门上摆了个只有他和他三个贴身侍卫才明白的暗号,之后转身回到马车上。 裴子瑜微掀着车帘,眯着眼看着他的举动。他是在给他的家丁做暗号吧?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真担心跟他的家丁找不到他,他直接贴张寻人启事之类的字条,他的家丁若是寻来,看到了自然能找得到他,怎么跟个特务一样搞得神秘兮兮的,难道是他的家丁不识字? 皇甫霁掀开车帘,探头弯身进入马车,在她对面坐下,她随即给他一个水壶,「喝口水吧,外面有点热。」 他接过水袋,仰颈暍了水,笑问道:「你不好奇?」他知道从他在东门摆上相同暗号时,她便开始注意他的举动了。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但这属于个人隐私,我不方便探究,而且我怕死。」她摇头。 「怕死?」 「俗话说好奇心杀死一只猫啊,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不要太过好奇。」重生不容易,她必须好好把握,可不想象上辈子那样在花样年华的年纪就「砰」一声没t. 好奇心杀死一只猫?这说法真是有趣,皇甫霁朗笑出声,未受伤的那手拍了下大腿,「的确想多活几年就别太好奇。」想到小时候宫里有一个妃子养的猫,就是因为好奇跑到一个柜子里,结果被不知情的宫人给锁住,收到库房里,活活给饿死,可不就是好奇心杀死只猫吗? 「瞧你笑成这样,好像讲到你心坎里似的。」她白了他一眼,她说的有这么好笑吗? 「你就是讲到我的心坎了。」 他自己也就是太好奇,才会无意间揭露了端王爷,暗中屯兵密谋窜国的秘密而引来杀机。 瞧着他磊落的笑容,裴子瑜心头闪过一抹的疑惑-挑眉将他从上到下瞄了一眼,迟疑着思索着他话中的含意。 这位黄公子不仅相貌俊美,举手投足间更有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即便只是身着一身普通的棉袍仍然挡不住他那像是与生倶来尊贵内敛的气质,让她有种错觉,觉得他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如果不是他那挂在脸上的爽朗笑容与平易近人的个性,跟那些屌得不得了的王公贵族们不尽相同,她都要误以为他是某个王爷或皇子了,而不是家圔被毁的落魄贵公子。 「好了,这四个城门你都看过了,你还想去哪里?趁着天色还早,我让刀豆赶紧带你去,明天我又要开始忙了,没有时间再陪你出来逛大街。」 「听说翠缇县的山都是红泥,这红泥是制壶的好材料,我想看看这土是不是可以制成一把好壶,可以带我去看吗?」 「你想制壶?」 「我继承的家业全毁在这一次水患,得想办法谋条生路,这壶只要制得好,是可以卖到不少好价钱。」 「你会制壶?」她倒是有些意外。 「兴趣。」事实上他的兴趣可多着呢,「我想可以先暂时混口饭吃,但也得先找到制作材料。」 裴子瑜食指轻点着水漾红唇,思索沉吟道:「我想想……这翠缇县虽然三面环山,但有红土的山并不多,这附近只有钟灵山有而已。」 「钟灵山?」 「是的,只有那里的山是红土的,不过你如果想要取那里的红土制土,恐怕也只有今年可以。」 「只有今年,什么意思?」 「钟灵山是我们这里的一座大山,它有一部分的山脉土是红色的,而这有红土部分的山脉正好位在我的草药园不远处,纵走约莫半个时辰便能到达。这座山除「长些无用只能用来制作木炭的废柴树木外,其他连果树都长不好,在我们这儿人的眼中,它就是座荒山,却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看重,还出高价买下,围篱圏了整个山头,只留出一块地来,给附近居民捡木柴-明年一到,就不许百姓再进入捡柴火了。」 皇甫霁听出症结,犀利阵光一闪,问道:「有听说是为什么会被买下吗?」 裴子瑜歪着头想了下,「之前听吴嬷嬷提过,附近居民去捡柴火,下山后忿忿不平的说着,压根看不出这座山里有什么宝物,可是守备很森严,只能在山坡那里捡柴火,再进去一点就会有人出来赶人了。」 那座山果然有猫腻,皇甫霁隐在袖下的拳头紧了紧。 第八章 「如果说是担心当地居民进山捡拾柴火,影响木炭烧制的数量还有得缘由,可这从头到尾也没见他们在烧制木炭。」 她也曾经想过这问题,让人稍微打听了下,毕竟她的草药园紧邻着人家的地,凡事必须小心谨慎注意,可始终没问出什么结果,前山的主人非但没有危害到他们的权益,也没有任何挑衅行为,反而还不时的向他们购买大量的草药。 「这样你还要去看吗?」 都听她这么说了,那他就更要过去看,这座山太可疑了。 「还是去看看吧,到明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是吗?况且要先确定土质才行,如果真的适合制作茶壶,也许可以跟这座山的主人做个交易。」 「说的也是,只是买土而已,应该不会这么不尽人情。」裴子瑜点头,掀开车帘对着刀豆交代,「刀豆,到草药园去。」 「是。」刀豆手中缰绳一挥,前头马儿便疾驰起来。 【第四章 凶悍的女汉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一座清葱翠绿的山前,微风吹来,还闻得到阵阵香草气息。 皇甫霁掀开车帘朝外头望了眼,眼前是一片一片绵延不绝、依山势而种植的药草田,也有优美的庭园造景、小桥流水,这里是…… 「到了,我们下车吧,还要爬段山路,才能到前山去呢。」 裴子瑜一刚下马车,几个在草药田里工作的工人便放下手中活计,跑了过来。 「见过小姐。」几个工人拿下头上遮阳草帽,异口同声的问好。 「辛苦你们了。陈叔,你们按我的交代给那两区的桔梗上肥料和驱虫药了吗?」裴子瑜瞄了眼草药田问道。 为首的工头陈叔点头,「回小姐的话,一早大伙儿就将小姐交代的事情办妥了,这会儿正在除草。」 裴子瑜点头,「那好,陈叔你们继续忙吧,我没什么事情,带个朋友来看看。」 「欸,好的,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喊我一声,我会即刻过来。」陈叔手一挥,指挥着工人们又回草药田继续干活。 「这片草药园全是你的产业?」尾随着她下车的皇甫霁看着她与工人们的对话-有些诧异的问道。 「嗯。」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条细小又陡的小径说道:「要去前山,就从那条小径走上去。」她自开垦了草药田,便修了路可以直接从后山进出,并不需要再从前山出入。 皇甫霁点了点头,撩起衣袍便迈开步伐往那条小径走去,动作迅速利落,才一眨眼工夫,他人就在小径上了。 裴子瑜瞪大眼,错愕的看着像脚踩筋斗云的皇甫霁,惊愕的指着他沉稳高挺的背影,不可思议的问着她身后的八角跟刀豆。「你们说……这黄公子是伤员吗?动作竟然这般神速。」 八角很认真慎重的点着头,「是的,八角可以确定他是伤员,还是重症伤员。」 刀豆也认真点着头,竖起大拇指,「猛!身体还未完全复原,行动便像行军一样,不简单。」 「你们两个别赞扬了,快跟上。」裴子瑜撩起裙摆,很不文雅的半跑半爬的追了上去。 皇甫霁不顾身上的伤势未复原,大步不停的往山上走去,半个时辰不到,便见到裴子瑜所说的高耸围篱,上头甚至还放了用铁线做成的流星网,更有不少守卫隐匿其间,要说这里没鬼,他才不相信。 裴子瑜万万没料到他的脚程这般快,她跟八角还有刀豆半跑半走的竟然还追不上他。 等他们气喘吁吁的走到那闹钟前时,皇甫霁已经将附近的地形瞧了个大概。 「呼,黄公子,你这是遇上山贼土匪啊,走得这么快,我们怎么也追不上啊!」她气喘吁吁的捂着胸口看着蹲在地上,拿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木头,采集泥土的皇甫霁。 「我看天色不早了,早点来采些土回去,下山才不会太晚。」皇甫霁笑看着因为追他追到脸色发白的三人。 裴子瑜看着他脚边四处一坨一坨的红泥,「只是……这样如何能够带走?」 「不带走,我只是先看看这红土的特性。」 「如何?适合吗?」 他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道:「这里的不太适合,不过靠近围篱旁的土质好像合适,我想进去看看,却被守卫给赶了出来。」 裴子瑜望了望那边,又看向刀豆道:「刀豆,今天的那个守卫不是你的麻吉吗?你去跟他问问,能不能让黄公子进入取土。」 「麻吉?」刀豆疑惑的看着裴子瑜,他们小姐常常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每次一听到新词,还是会困惑一下下。 「就是你的死党,你的好朋友,你一起长大的玩伴。」 「喔,是这个意思啊。是,小姐您等等。」刀豆恍然大悟地点头。 随即他往围篱跑了过去,跟其中一名守卫比手画脚、指指点点了半天。 没一会儿,他跑了回来,面有愧色的摇头,「小姐,我那麻吉他说不成,他说最近不知怎么的,上头每天严厉交代他们看好入口,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要入内必须有什么放行文件,如果他敢擅自放人进入,就会丢了这份差事。」 「这么说,就是连之前还可以捡柴的地方都不许进入了?」裴子瑜皱着眉头道。 皇甫霁本没想过这次交涉会成功,心里已打算着等与零一他们联络上,便派他们来一探究竟。 不过,这一趟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从裴子瑜的口中得到有利的情报,她的小厮刀豆与这里的守卫是好友,肯定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未来他势必有必要同刀豆套好交情。 「连捡柴都不准了,怎么,他们里面是挖到金矿了吗?」裴子瑜嗤道。 「小姐,我觉得他们是挖到铁矿,刚刚我那麻吉说,山里头不知道挖到什么,最近是一车一车的红土往山谷倒,还不时听得到爆炸声,如果黄公子真要土,可以到山谷去找。」 「山谷,在哪?」皇甫霁比裴子瑜还心急地问着。 刀豆指着另一头,「往那里走很快就会看到了。」 「我们过去看看吧。」也不给别人开口拒绝的机会,他就径自走去。 主仆三人这才回神,这男人又离他们几丈远了,三人额头不约而同飞过一只嘎嘎叫吵杂的乌鸦,敢情他们今天是来健行的…… 夜,一片寂静。 一记夜鹗阴沉的长鸣声划破这份宁静,两道黑影在屋顶上如闪电般急速前进跳跃,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屋顶。 两道黑影最后在至高点会合,拉下面巾,冷眼看了对方一眼。 「零三,你在哪里瞧见主子留下的暗号?」 「西城门,你呢?」 「我昨天早上进城时还未见到主子留下暗号,由此可知这暗号是昨天下午或今天留的,如若不是今天见到了这暗号,我都要往下个城镇去了。」零一说着,「通知零二了吗?」 「我在城门一看到这暗号,便已发出信号给零二,他应该也快赶过来了。」 「一看到这暗号,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零三如释重负的道。 「别开心得太早,主子到现在才出现,情况可能不太乐观,我最担心的是主子身上的毒……」零一提醒道。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凝重,两人神色严肃的互看对方一眼。 「不管如何,主子总是保住了性命,这是不幸中的大幸。」片刻,零一放下心头的担忧。 这时,北方有一道黑影正以急速的速度往他们这里来,他们两人正要抽刀防备,看清那身影是零二,这才收起武器,等他到来。 「零一、零三,你们有主子的消息了吗?」零二未及落脚便先出声询问。 「主子已经留下暗号,等着,主子应该很快便会与我们联系。」 话说完没多久,沉静的夜色里就传出一记萧瑟的笛声,笛声曲调绵延流长,他们三人一听便知是皇甫霁在召唤他们。 三人连忙循声而去,三抹黑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皇甫霁站在医馆后面的院子一株大树下,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月亮被云遮住的迷蒙夜色,等着。 他不确定零一他们是否已来到翠缇县,只希望三人跟他一样,逃出生天。 本认为零一几人不会这么快赶到,没意料到他才发出信号不到一刻钟时间,人便赶到了,且三人到齐,让他有些激动。 第九章 那日自水道遁逃,遇上水底漩涡乱流,将他们主仆冲散,今日能再一聚,不只是皇甫霁,零一三人也是激动不已。 「属下零一、零二、零三见过主子!」他们三人单膝下跪见礼,异口同声的问安。 「快起来吧,本宫说过,出门在外无须理会宫廷繁文缛节。」皇甫霁旋身抬手示意。 「属下们是见到主子平安无事,太过开心。」零一激动的道。 「主子,您身上的毒呢?」零二可没忘记他们跳下池塘进入水道之时,主子已经毒发,整个人陷入昏迷。 「主子-您身上的伤势呢?」零三也激动的询问。 「放心吧,你们主子我遇到贵人,幸好得到她的帮忙请医救治,如今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中之毒也解了,只是内力武功没办法恢复得那么快,还需要一阵子的调养。」皇甫霁大略的将这一阵子的经过同三名属下提了。 听到主子这样说,三人也就放心多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长气。老主子早已发出讯息,他们再找不着主子,就不用回去了,想回京就提头去见。 主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三人也别回京,一同切腹自杀,引咎谢罪了。 「事情紧急,我有事交代你们三人去办,本宫还活着这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端王知道,否则将坏了我即将要办的大事。」 「主子,您请交代,属下们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主子交办的事情。」三人抱拳领命。 「你们过来……」皇甫霁低声地对他们下达指令。 「主子,您放心,属下会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主子您的命令。」三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切记,勿打草惊蛇。」皇甫霁再次交代,手一挥,他们三人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一大清早就热闹万分,伤员病者挤满整间医馆,所有药僮都忙着照料伤员。 今天又恰是裴子瑜送来药材的日子,整个医馆大门顿时又是病人又是药材的,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帮忙搬运药材,一堆药材将大门处挤得水泄不通。 就连裴子瑜也亲自帮忙搬着大篓小篓的药材往医馆里头去,手上伤势还未痊愈的皇甫霁就算是有心想帮,也不能太使劲,只能用着未受伤的一手打算帮忙提些较轻的药材。 「欸,欸,黄公子,你别忙,这让八角他们来就好,你忘了张大夫昨天的交代吗?」一见皇甫霁要将一捆药材扛到肩上去,裴子瑜马上出声制止。 昨天他们从山上回来,她差点没被张大夫给骂死,说她不懂得照顾病人,竟然带着还只能稍微活动的病人去爬山甚至挖土,若是人出了个好歹,是想砸他招牌等等。 吓得今天她是一点粗重的活都不敢让皇甫霁帮忙,就怕等等张大夫又扯着嗓门大吼。 「没事,我又不是纸糊的。」 「不成、不成,你去那边树下坐着乘凉吧,这种粗重的活我们自己来就成,可别忘了你还是个病患,我可不想再让张大夫像教训小孩一样的教训我了。」她赶紧将那个他快扛到肩膀上的药材拿下来。 「抱歉,是我给你制造了麻烦。」一想起昨天她因为他被张大夫骂得狗血淋头的,便十分愧疚。 「没关系、没关系,张大夫每隔一阵子就会找机会念叨我,你别放在心上。」说完她便提了袋药材入内。 就在皇甫霁还正想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提的东西时,锐阵瞄到了已经做好变装打扮的零一跟零三,不着痕迹的朝他们比个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认亲的时机还不对。 直到裴子瑜再度满头大汗的出来,皇甫霁这才朝他们两人示意,可以认亲了。 裴子瑜用着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跨出门坎便见到两个男人一身尘土、脸色黑黝,像是大户人家下人或是庄稼汉子,眼泪含眶、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这两位她并不认识啊,怎么像是多年不见、失散的亲人一样对着她激动喷泪,裴子瑜满头问号。 她才正要看看左右是不是有人认错了亲戚,就见那两人朝她冲来,她都还来不及闪躲,那两个壮汉就在她面前「咚」地跪下,眼泪激动的喷出眼眶-乌黑满是泥土的手掌就往她伸过来—— 紧紧握住一旁皇甫霁的手,喜极而泣地哭喊着,「公子……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裴子瑜诧异地看着这两个拉着皇甫霁的手的壮汉。「黄公子,这两人是你之前说过家中失散的家丁吧?」 「是的,他们是零一跟零三。」皇甫霁点头,「零一、零三,见过裴姑娘,是裴姑娘救了你家主子的。」 零一跟零三即刻跪在地上,朝裴子瑜磕了一个大响头,「感激裴姑娘您救了我家公子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俩没齿难忘。日后您若是有需要用到我们兄弟二人的地方,请姑娘不要客气,我们兄弟二人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看到他们下跪,裴子瑜本能的跳开,慌张地直摆手,「你们别跪我,我不习惯被人跪的,所谓大恩不言谢,至于报恩就不用了,你们也别放心上。」 「零一、零三,你们两个先帮忙把这些药材搬到医馆后院。」 「是,公子。」 零一、零三两人肩上各自扛上一大箱笼,手上再拿起两大捆药材,两趟来回,便将这一车药材给扛光,只剩下零星的几包药材。 裴子瑜惊骇地看着孔武有力的两人,这一车东西八角跟刀豆少说还得扛上五、六趟,没想到这两人两三下便解决了,太吓人了。 看出她的震惊,皇甫霁解释了下,「他们两人以前在林子里搬运大木的,力道很足。」她愣愣的点头,原来啊,难怪这么孔武有力。 「唷,这不是裴大姑娘吗?怎么今天没有在街上发馒头了?」 突然一记充满挑衅的声音自他们俩身侧传来。 「这不继续发馒头了才对嘛,告诉你,本公子可不许你在成婚后再这样败家。」 裴子瑜同皇甫霁皱着眉头转过身-看着一个一脸油气,浮夸地穿着色彩鲜艳的锦袍,四周一群仆役跟随着,一看就是个纨裤子弟,这男子眼角边有颗黑色大痣,正朝着她似笑非笑的走来。 「柯有财,你还没睡醒吧,在痴人说什么梦话?」裴子瑜双臂抱胸,鄙夷的横他一眼。 「喝!本公子我说什么梦话?我告诉你,我爹今天已经同意让媒婆去你家下聘了,你很快就会是本公子的妻子,你说我说什么梦话?!」柯有财将手中扇子用力指向她,满脸得意的将刚刚从他爹口中得知的最新好消息告知她。 对这女人,他喜欢很久了,只是她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之后娶回家,看她还敢不敢不敬夫婿。 「呿,你爹同意,还得看本姑娘同不同意咧。你以为你是谁,妄想娶本姑娘,一边凉快去吧!」 只是柯有财的话还是让裴子瑜暗惊了下,莫非她娘真的瞒着她,跟别人把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呸,要你同意?泼辣姑娘也想自己作主婚姻大事,我爹肯答应让你嫁给我为妻,就是你家祖上烧了高香。劝你还是赶紧收起任何对我这未来夫君不敬的想法,否则小心婚后老子我给你好看,让你知道什么叫作以夫为天!」柯有财那只不规矩的咸猪手说着说着就要往裴子瑜的脸摸来。 裴子瑜秀眉一拧,闪过他欲贴在她脸上的肥猪手,怒喝道:「做什么?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我就要是你的夫君了,怎么摸摸还不成?!」柯有财不甘示弱的撇嘴道。 自小他没少吃她的亏,每每他带着护院在街上修理不长眼的家伙,被这鸡婆的女人看见,最后他们总是沦为被修理的凄惨对象,还得赔人家医药费,还有什么精神损失费用、无法劳动费用。 这凶焊女人别看她长得秀气,一副身娇体轻易推倒的模样,练得也不知道是什么功夫,竟然没人可以拿捏得住她,他跟一群护院常被她揍得祖父不认得孙子的。 今天他爹跟他说了,媒婆来家里为他们两人说媒,爹也同意了,顿时他的底气就来了,带着一群护院来向她宣威,让她知道什么叫作以夫为天! 「本公子就不相信今天摸不着你!」柯有财卷起衣袖,对着身后护院-声令下,「把她给本公子抓来,本公子要摸两把!」 第十章 一旁的皇甫霁一听,愤怒得就要向前,却被裴子瑜一把给拦住,对着他摇头—— 「你是外地人,很容易被他报复,别为我出头,况且你手伤还未好。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这几个小瘪三泼皮混混,本姑娘还没看在眼里。」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应付这群地痞恶霸?」 她得意地扯了扯嘴角,拇指抹了下挺俏的鼻尖,「你看着吧,你以为我怎么在这里立足啊,我要是这么软弱,早就尸骨无存了。」 瞧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皇甫霁也就不为她强出头,如若不行,后头还有能以一挡百的零一跟零三。 裴子瑜鄙夷的撇了撇嘴角,斜眼看过去,「来啊,我看你今天准备怎么给我好看?!」 这完全不将他柯有财放进眼里的挑衅态度,让他感到颜面严重受损,怒声大吼,「全部给我上!把她给本公子绑了,本公子今天要提前洞房!」 柯有财一声令下,他带来的这群名为护院,实为地痞流氓的混混,便蜂拥朝裴子瑜一拥而上。 只见她一个闪身,一个下压,几个连环飞踢,施展着让人看不出来是哪个武功门派的功夫,那些冲上来的混混们便被她踹飞在地,迭成迭罗汉的痛苦哀嚎。 柯有财见大事不妙,撩起衣袍便要逃跑,却被裴子瑜一个擒拿手将他反制,将他压在他那群手下的身上。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的,「好啊,好啊!」 迭在迭罗汉最上头,一只秀腿往柯有财背脊上用力一踩。 随即,一记惊天乍响的尖叫哀嚎声拔地而起,「啊!」 裴子瑜一脚踩着他的背,忿忿道:「柯有财,告诉你,本姑娘就算i辈子当老姑婆,也不会嫁给你,你最好给本姑娘死了这条心!」 「放、放手,痛死我了!」被裴子瑜一招半式就压在地上的柯有财,像杀猪一样的尖叫,没被箝制住的那只手猛拍着身下的下人,痛苦哀嚎。 「你们几个傻了啊,还不快点把她给本公子拉开!」柯有财痛得满脸通红,对着他带出门的那几名没有向前干架的家丁怒吼着。 他这一吼,裴子瑜踩在柯有财背上的脚更是用力,重重的朝他的背脊踩下,痛得他是像杀猪一样的凄厉惨叫。 「你们敢上来看看啊,看我敢不敢废了他这一只咸猪手。」裴子瑜朝着那一群一向是狐假虎威的下人冷哼道,同时毫不留情地又用力地将柯有财的手臂往后拽,痛得他眼泪直喷。 「裴姑娘,我们不向前,请您赶紧放了我们家少爷,您就当我们家少爷是在跟您开玩笑的。」柯有财的下人焦急的求饶着,希望裴子瑜这位姑奶奶能赶紧放开他家少爷,不然回去就有得他们受了。 一向活泼开朗、平易近人,对人总是眉开眼笑,即使对乞丐也是和颜悦色的裴子瑜,突然像个女汉子做出凶狠的举止,顿时将皇甫霁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她也会有这么凶悍的一面,简直是出乎他的想象之外,不过,对这样的她他并不反感,对这种地痞流氓,柔弱的性子是无法自保的,像这样气势万钧的她、怪异的功夫,反而更叫人欣赏,心底直对她竖起大拇指。 「柯有财,要本姑娘放了你吗?」裴子瑜微倾身,冷声质问。 「要、要,快放了我!」他手臂都快被这凶婆娘给拽断了,柯有财眼角喷泪的求饶。 「那还打不打本姑娘的主意?」 柯有财迟疑了。 「如果不想要洞房花烛夜就成了你的忌日,你可以继续打本姑娘的主意,不过别怪本姑娘没事先警告过你。」 「不打了、不打了!」柯有财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发誓,「我要是再打你裴子瑜的主意,就让我爹从此绝子绝孙!」 这臭婆娘太凶焊了,他真的怕他有命拜堂,无命洞房啊。 「你可别忘了自己发的誓,你要是忘了,敢再对本姑娘毛手毛脚,我一定会让你爹绝子绝孙!」撂下警告后,她用力地踹了柯有财一脚,「滚!」 他们一群人这才夹着尾巴抱着头逃走,瞬间又引来周围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第五章 最好的姑爷人选】 危机虽然已过,皇甫霁免不了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裴姑娘,你确定你这样不会惹上麻烦?」 裴子瑜给他一副「安啦」的表情,「放心,他从以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没有一次打赢过我的。」 「他从以前就找你麻烦?」 「是啊,从我在山上捡柴开始,他家以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过得比每一户人家都好些,那时他就常欺负村里的小孩,几次被我拿着棍子追着打。长大一点后,他爹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发财的-搬到县城里来,更是仗势欺人了,有一次在街上被我撞见他欺负人,我自然是追着他揍了,从此他看到我远远就绕道,就数今天最大胆,敢主动上前寻衅。」 「你虽然打得赢他,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要小心点。」 「我晓得,否则你以为我现在出门为什么都带着八角跟刀豆,自然也是多了一份戒心。」 「只是……他爹那边,你这样威胁他有用吗?」自从方才听到她已在说亲,皇甫霁的心头就一直感到闷闷的不太舒服。 「放心吧,他爹说他爹的,我没有点头同意,我娘不会随便替我定下终身大事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听到她这么说,皇甫霁心头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为何心境上会突然转变得这般快,他也百般不解。 「不过,为了预防我娘那个软性子,被一群人围着糊里胡涂就点了头,我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才成。」她娘不答应,不代表其他人就会放弃游说,万一说到她娘晕头转向了被诓了就惨了。 「刀豆,你跟八角同张大夫对送货单子,然后用走的回去,我先赶回家去,省得我娘被人诓了。」 她赶紧将马车上剩下没多少的药材搬下,对着正走出来的刀豆喊了声,跳上马车挥动缰绳便扬长而去。 后面跟着赶出来的八角愕然的看着将他们抛下的裴子瑜,还是难以接受的指着已经离他们很远的马车卷起的烟尘,「小姐又把我们丢下了?」 刀豆点了点头-「肯定是回去赶那些媒婆的,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听你们说得好像你们小姐常干这种事似的。」皇甫霁笑问道。 八角跟刀豆很无奈的点头。 八角翻了翻白眼,拿起地上的药材说:「今年少说也发生六次了,说亲对象虽然都不同人,但是结果都是大同小异,媒婆就想用她那张嘴说得我们夫人脑子犯胡涂,然后糊里胡涂地就答应了婚事。」 「我们小姐这一辈子根本不想嫁人,那些媒婆就算把门坎踩烂了也没用。」刀豆边往医馆里头走边嘟嚷道:「真不知道这些媒婆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们小姐真要嫁人,当年那太守的二公子来求亲就会答应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皇甫霁伸手制止他们进医馆,问道:「为什么她不答应?」论身分地位,与太守家的婚事可以说是裴子瑜高攀了。 「小姐说她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娶她必须立誓写契约,这一世只有她一妻,如果有一方违背誓言,必须马上和离。」八角解释,「她绝不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她说她的感情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 看着走入医馆中的八角与刀豆,皇甫霁心底震撼不已。 一生一世一双人?裴子瑜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如此要求男人呢?她难道不知,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吗? 从医馆里头出来的零一跟零三疑惑的看着陷入沉思的皇甫霁,零一关心地问道:「主子,怎么在这儿发呆?」 皇甫霁回神,摇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被裴子瑜的话给震撼了,一个小小姑娘心很大的。」大到想要掌控她未来夫君的一生。 顿了顿,他又吩咐道:「零三,你先追上裴姑娘暗中保护她,我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危险。」虽然裴子瑜说得轻巧,但他还是觉得不妥,命令手下暗中保护。 「是。」零三领命,身形一闪随即消失在医馆前。 「零一,现在我要你去办一件事情。」皇甫霁捂着唇,小声交代。 「是,属下即刻着手处理。」零一点头后马上往县衙方向前去。 「女儿啊,女儿,跟你说件大事。」 第十一章 一大清早的,黄氏便迫不及待的闯进裴子瑜的闺房,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开心得不得了。 「娘啊,您是怎么了?一大清早这么开心,在地上捡到元宝了吗?」裴子瑜一边用布巾洗着脸一边笑问道,好久没见她娘这么开心了。 「捡到元宝你娘我还不会这么开心呢。」 「不然是什么事情?瞧您开心得嘴巴都阖不拢了。」 「隔壁啊,隔壁那一直空着那栋宅子,今天一早搬来了人。」黄氏尹中彩绘着荷塘情趣的轻罗扇朝着隔壁直指着。 「娘,这隔壁有人搬来,跟您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吧,您怎么会开心成这样呢?」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必有鬼,瞧她娘不过知道隔壁有人搬来就开心成这样,心里肯定又打着什么歪主意。 「瑜儿,你知道吗?隔壁院子搬来了一位公子。」 「所以呢?」裴子瑜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问着。 前世她就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打理,因此穿越到这古代这么久,也攒了不少银子,她却没想过买个丫鬟贴身服侍她,凡事都是自己来,经过这些年的训练,如今她自己也能梳上几个漂亮的发髻。 「那位公子长得可俊了。娘打听过了,他至今未婚配,而且他也是这一次水患的灾民,家产什么都被大水给冲掉了,就只剩下这一间祖父在世时置的宅子,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搬到这里定居。」 黄氏兴奋的说着,这可是天上掉下来最佳的女婿人选啊,重点是,这女婿人选长得可真是俊,说他是谪仙下凡也不为过。 裴子瑜在她梳妥的发髻上插上一根雕着人参果玛瑙簪子,瞧了眼铜镜里的自己,起身, 「娘,接下来,您是不是要跟我说他是最好的姑爷人选啊?如果他可以入赘,那就太好了。」 「女儿啊,你真是了解娘。」黄氏讪笑着。 「知母莫若女啊,娘。」 「女儿啊,隔壁那宅子新搬来的公子是风度翩翩,人品看起来更是不凡,就像是……」 「就像是我爹是吧?」裴子瑜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她娘亲。「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马背上的身姿更是威武挺拔,娘,那个人不是我那不负责任的爹,而且我不想嫁给一个跟我爹很像的男人……」 黄氏红着脸尴尬的笑了笑,「瑜儿啊,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找个赏心悦目的姑爷,总比嫁给歪瓜裂枣好吧。」 「是啊,郎心、狼心,一线之隔,歪瓜裂枣对你好疼你重视你,你的生活也会像是在吃蜜一样,空有一副臭皮囊却是狼心狗肺的禽兽,只会让你天天以泪洗面。 「女人啊-嫁对了良人,生活就像是天天在过情人节,嫁错了狼人,生活就像是天天在过清明节。娘啊,您要选哪一样?」她这娘亲年纪也有一把了,想法有时还是跟少女一样单纯,真是叫她担心啊。 「当然是过情人节……可是女儿啊,这对着歪瓜裂枣还真的浪漫不起来……」黄氏小小的反驳了下女儿。 裴子瑜叹了口大气,拍拍娘亲的肩膀,实在不想这么伤她心的,「娘,想想你丈夫的正妻,她是怎么对待您、对待她丈夫的女儿的。」 「瑜儿,娘知道,娘不能给你嫡女的身分……」她的女儿这么出色,却不能有一个相应的身分,这是她最心痛的事。 「娘,我可从来没有看轻过我自己的出身,嫡女、庶女又如何?我们是靠自己双手挣得一片天,不跟人伸手,自己赚的每一分钱都花得心安理得且开心,谁也没有资格看轻我。所以娘,您也不许看轻自己,知道吗?」 黄氏收拾好自己有些低落的心绪,点了点头,继续不死心地劝着,「不过……女儿啊,隔壁那位公子他的条件真的很不错,你看看吧。」 「娘!」裴子瑜气结喊道。 黄氏见女儿动气了,连忙捂住唇。「好,我不说,不说了,你别生气。」 「娘,时间晚了,我先到草药园去,今天要种药苗呢,我必须在一旁盯着。」 裴子瑜决定先离开,免得她娘又将话题绕到隔壁新搬来的公子身上去,弄到后来搞不好会-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拉着她上门去挑老公呢。 就算是天上神仙下凡她也没兴趣,赶紧走人才是上策。 被娘亲这么一说,她都觉得出门从隔壁经过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她到膳房拿了几个包子打算从后门溜了,因为她不知道她娘亲会不会搞出那种「偶遇」的把戏,总而言之她还是先避避为好。 她轻手轻脚的拉上后门,像做贼一样的走着,一离开她家后院范围,她就拔腿往前冲,好像后头有妖怪在追她似的。 从她家后门到草药园要多走一大段距离,工人们应该都已经在等着她教他们如何种植草药,那些她好不容易培育出的药苗要是没在中午之前完全种下可会死光了,时间拖不得。 只是,人越急越会出事,越怕什么来什么,她才埋头向前奔跑不过几公尺,隔壁那座荒废已久的院子后门突然打开,从里头走出一道白色挺拔的身影,她压根没注意,整个人就像个火车头直接的撞了上去。 「啊!」她一声尖叫,整个人被弹撞了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疼得她屁股差点开花。唔、唔、唔,她的屁股好痛,胸部好痛啊,她是被什么给撞飞的啊?撞得她胸口好痛,她的胸部肯定瘀青了。 「姑娘,抱歉在下莽撞了,你没事吧!」肇事者一听见哀嚎声,知道自己一定是方才开门走出时来不小心撞到人了。 坐在地上迟迟无法站起的裴子瑜表情纠结,不住的揉着胸口。 见这个姑娘一直未回答他的问话,皇甫霁担忧的又叫唤了声,「姑娘,你没事吧?」裴子瑜扯了扯嘴角,摇头,「没事。」就是从上海生煎包变成鼎泰丰小笼包而已。 「裴姑娘,怎么会是你?」皇甫霁低头一看,低声惊呼后连忙蹲下,小心地将她扶起,「你没事吧?」 「黄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看了他-眼,也不矫情,并不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人家这是好意帮她,没有旁的意思,又看看那扇未关上的后门,瞬间明白。 「你不要跟我说你就是搬到这里来的新邻居,你让下人去找的那间祖父置的别院,就是这里?」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没错,就是这里。」皇甫霁点头。 裴子瑜傻眼。还真的这么巧,她娘亲认为的最佳女婿人选竟然就是黄公子…… 「不过,裴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撇了撇嘴角,不太情愿指着身后的院子,「我就住这里。」 「真巧,竟然还会与裴姑娘做邻居。」皇甫霁一阵惊喜。 「是啊,好巧。」她讪笑道。 虽然她跟黄公子还算是有话聊的朋友,但就仅止于朋友,其他的她可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她一点都不想要与他有这种巧合的惊喜。 尤其是在她知道她娘亲的心思之后,这黄公子就是娘亲看中的人选,那感觉很奇怪。 「裴姑娘的母亲很健谈,裴姑娘同伯母道谢了,跟她说桃子很甜,汁多味美。」 「嗄?!」她听得满头雾水。 「在下本想这两日忙完,今日便前去拜访邻居的。」皇甫霁嘴角泛着淡笑,「没有想到昨天裴姑娘的娘亲便提着一篮桃子来拜访在下,庆贺在下乔迁之喜,敦亲睦邻。」 「我娘提着桃子登门拜访你?」她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的惊呼。 「你娘亲真是健谈……」 健谈!她惊骇的瞪大眼,猛地拉着他的衣袖,「我娘亲都跟你谈些什么了?」 她这娘一直是大门不出一一门不迈,谨守本分,不与陌生男子谈话,标准古代贤妻良母,怎知道如今为了替她找夫婿,什么礼教脸面都豁出去了。 「问了在下的年纪、祖籍、家中还有哪些人等……」 听完他说的话,裴子瑜的脸都快龟裂了。她娘亲居然上门给她选女婿去,这事多丢脸啊,她简直要昏倒了! 她要赶紧跟黄公子绝交才成,否则让娘亲知道两人熟识,自己又救过他一命,定会挟着这份恩情上门向黄公子提亲。 皇甫霁低下头,嘴角扯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表情僵硬的裴子瑜,当场道破她的心思,「裴姑娘不开心在下当你的邻居?」 第十二章 「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我是在想一些事情。」心思被人道破,就算是也不好当面承认,她只好扯出一抹很虚假的笑容,说完塞给他两颗包子。 「这是给你的乔迁之喜,我忙,不跟你闲聊了,再见。」说完撩着裙摆拔腿就跑。瞧她那拔腿狂奔的速度像是赌鬼见到债主一样,他有么可怕吗? 「主子。」直到裴子回去,零一才从后门走出来,「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零一,你主子我有长得这么恐怖吗?」 「主子为何如此一问?」 「你没瞧见裴姑娘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样,拔腿狂奔。」他朝裴子瑜跑走的方向指去。 「也许与今早裴姑娘的娘同她说了些事有关系,裴姑娘感到尴尬。」零一望了眼空荡荡的后巷。 「说了什么?」 「招主子入赘。」零一面无表情的道。 闻言,皇甫霁先是一愣而后一阵狂笑,「入赘?!亏她娘亲想得出来,想招本皇子入赘,先被父皇满门抄斩吧。」 「入赘,是裴姑娘提出的。」 皇甫霁顿时止住笑意。这不想嫁人的裴子瑜可真是什么方法都想得出来啊。 她那像个女汉子的凶悍样,即使想要招上门女婿也很难吧,瞧她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走路这样横冲直撞的。 不过虽是个女汉子,感觉好像还是挺有料的,方才撞上他时,他清楚感觉到一阵触感很好的软绵撞进他胸口,同时也闻到了一股不同于花香的清新淡雅芬芳,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再看看被塞进手里的两颗包子……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起了那种不该有的遐想。 皇甫霁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拿起包子咬了口,味道还真不错。 皇甫霁搬到他们这村子可是村子里的大事,每个村民都十分热情地往他家送些自己种的蔬果,诸如地瓜、芋头、南瓜之类的,或是挖几根笋子、到溪里抓两条溪鱼,贺他乔迁之喜。 想想村民们对这个黄公子可真热情,把自家的特产毫不吝啬地送给他,不像她就只送了两颗包子当贺礼。 按理说,她也应该拿自家的特产送他,表达一下欢迎之意,可送人参的话,这成本也太高了点。 皇甫霁为了感激村民的热情,还请人杀了几头肥滋滋的大猪公,挨家挨户的送猪肉。又请了几个村里农妇,将村人送来的食材煮成好几大锅大锅菜,每个大锅菜里都有肉,又煮了一大锅够整个村民吃的肉,摆上十几坛白酒,将村人全请来吃肉喝酒。 这又是送肉又是吃肉喝酒的,可把一年到头没吃上一顿肉,豪迈喝上几碗大酒,煮菜都舍不得放油的村民们给乐坏了,一群人围着大锅菜跟酒坛-开心兴奋的吃吃喝喝,场面比过年、庙会还热闹。 当皇甫霁出现,向村民们问好时,那场面可真是一个轰动,众人纷纷围着他道谢。尤其是他长得一副温文儒雅、风采翩翩模样,更是迷倒了一些情宝初开的姑娘,每天在他家门外徘徊,就是希望能被皇甫霁看上,即便不能当正妻,他收了当小妾通房,或是贴身丫鬟也是好的。 甚至连那柯有财的妹妹柯有金也在那一群「春天到来」的姑娘群里面,老是站在皇甫霁家的大门前,准备随时来个偶遇、巧遇。 这让每天从外头回来的裴子瑜看了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只是这么多天了,这些姑娘们怎么都还没死心啊,当人家的小妾没地位,真的有这么好吗? 不。 「小姐,马车是要直接験进院子里,还是让您在大门下即可。」驾车的刀豆问着。 裴子瑜瞄了眼依旧紧闭的黄府,撩开车帘,「在门口就好了。」 「欸,好的。」刀豆缓缓拉紧缰绳,马车稳稳停在裴家门口。 八角拿着踩脚矮凳,手脚利落的跳下马车,将踩脚凳摆好,「小姐,你小心点下,昨晚那场大雨,现在路面还没干呢。」 「我知道,你们把车里的糕饼拿下,怎么分应该都知道了,动作轻巧点,给我娘的可别粗手粗脚的震碎了。」她不忘交代了声。 这一批的草药苗种植了好几天,到昨天才终于全部弄好,为了奖励那些工人,她今天一早又上糕饼铺买些糕点奖赏他们,也买了娘亲喜欢吃的白玉雪花酥。 「放心好了,小姐,八角我一定是将这些糕饼完好无缺的送到夫人的院子的。」八角一边将车厢里的饼盒拿出来一边说着。 裴子瑜欲进入家门之前,又瞄了眼大门紧闭的黄府一眼,这才安下心的要抬脚跨进门坎而已,耳边便传来一阵熟悉爽朗的嗓音—— 「裴姑娘。」 一听到这声音,裴子瑜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心中骂死自己了,要是不多停顿那一下,现在就不用碰到他了。 她扬着一抹僵硬的笑容转身看着已经走到她身旁的皇甫霁,「黄公子,好几天不见了,近来好吗?」 「你回来得正好,在下正好有事情请教你。」皇甫霁嘴角隐隐漾着一抹窃笑。 他很清楚这些天裴子瑜都是让刀豆直接将马车驶进院子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娘亲最近每天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她无心,但是她娘亲总在她耳边吹捧他的好,逼着她去他家,同他这邻居打声招呼,培养好感,让她觉得尴尬不已。 她不想让她娘亲误会,更不想被乱点鸳鸯谱,因此只能尽量的避开他。 随着皇甫霁到来,大把大把的眼刀纷纷朝她无情射来,让她顿时觉得全身发疼,她瞄了眼突然对她投射飞刀雨的那些姑娘们,这些人是怎样啊? 等了这么多天没能等到黄辅济出来同她们说句话,一看到他跟她说句话就恨不得想要用眼刀将她凌虐而死的模样-好像她是万恶小三,抢了她们的男人似的。 尤其是柯有金,那愤恨的眼神像是她抢了她的男人,一副恨不得把她撕碎了丢到猪寮去喂猪似的。 她睁大眼眸,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你们这些女人搞清楚,可不是她主动找黄辅济的,如果真要追究起来,她可是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还早认识她们心目中的男神! 她突然一脸凶神恶煞模样让皇甫霁微怔了下,「裴姑娘,在下打扰你了吗?」 「没有。」 「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有,我花粉症过敏。」她揉了揉鼻子,瞄了眼皇甫霁身后那群像是将整罐香粉洒了身上一样的女人,她离这么远闻着都快受不了,这黄公子怎么都没感觉,不呛吗? 「花粉?」春天花季不是过了吗?顺着她不悦的目光微瞄而去,他恍然明白,摇头轻笑了,「倒是我给裴姑娘带来麻烦。」 「跟你没关系,黄公子你不是说有事情找我?有什么事情先进屋到我家再谈吧。」 这皇甫霁才一踏进裴府大门,黄氏就听吴嬷嬷来报,女儿跟隔壁的贵公子站在大门谈话,她便坐不住了,赶紧来到铜镜前,摸了摸头上发髻,确定没有一丝凌乱,理了理身上衣袍,便让吴嬷嬷扶着手匆匆赶了过来,就是想办法要让女儿开口邀请黄公子到他们家来喝杯茶聊聊天。 「吴嬷嬷啊,你说瑜儿这孩子会不会这么不懂得把握机会,就把人给这么赶走了?」黄氏担忧的问着。 吴嬷嬷实在不想潘她家夫人冷水,不过以小姐的性子,是会做这种事情的。「这是有可能的。」 「那可不能拖了,我们赶紧走,想办法把这黄公子留下来喝杯茶,像黄公子条件这么好的对象,可是所有人抢着要的,这两天我还看到有金那丫头,连着几天都让家丁载她过来,图的是什么,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瑜儿错失这么好的一个人选。」黄氏脚步越走越急促。 「夫人,你真是为了小姐的婚事给操碎了心,偏偏小姐她就是不领您的心意。」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有我这么一个软弱的娘,让她打小就得商己坚强、自己成长的照顾我。」黄氏有些感叹的说着,「要是当年夫君不远征,今天一切就会不一样,我们瑜儿也有爹帮她挑门好婚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已经快要十七了,亲事都没有着落。」 「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夫人您也别灰心。」吴嬷嬷安慰着。 「对,机会来了,我们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踟蹰了。」 第十三章 【第六章 奇怪的感觉】 裴子瑜领着皇甫霁穿过花木扶疏的小庭院,鹅软石铺就的小径,来到有个宽敞广场的大厅前。 皇甫霁不着痕迹的欣赏着裴府景致,这院子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庭园造景摆设无一不小巧精致、低调而奢华,处处细心安排,每个转角都是一幅风景。 「黄公子,往这边走,大厅在那里。」裴子瑜指着前方的大厅。 「裴姑娘这院子格局布置得十分巧妙,每一个转弯就是一道风景,无处不惊奇,如此别具匠心,相信花费了不少精力在上头吧。」 瞧那池塘的嶙峋怪石一看便知是从冰珀湖底捞起,价连城的冰珀寒石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以买得起的。 难怪身前这小妮子说话底气这么足,连续两个月发放粮食给灾民,毫不在意地帮他缴清那笔昂贵医药费,而不要他回报,原来她这么有钱,可以完全不需要看人脸色,难怪以她这庶女的身分,可以大声的说着她要招赘。 「这是当年一名工匠老伯他生病了,急需几样有钱也买不到的药材,我知道了就给他送去,他病好了,硬是要报答我,说要帮我打造庭院,那位老伯好像是皇宫御花园出来的,那些工匠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当时我还当他是吹牛呢,也没放心上,不过后来看他这样巧妙布置,我还真有点相信了。」 她指着几样看似平凡不起眼的雕刻,「他说这是某个大师的雕刻作品,有钱也买不到的,你相信吗?」 「相信。」那几个雕刻作品全是皇家御用雕刻大师所雕的,自小生长在皇家的他自然清楚出自谁手了。 一脚跨进这精致不失高雅的大厅,里头的陈设更印证了皇甫霁的看法,尤其当他看见墙上那四幅四季泼墨画时。 他那始终挂着温润笑容的俊脸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略挑了挑他那双英气的眉尾,心下一阵佩服,这裴子瑜连他化名「霁三公子」的画竟然都弄得到手,不简单啊…… 看来她的财力与人脉十分丰厚,一个十几岁未出阁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等能力?实在叫他刮目相看。 「黄公子,那边坐吧,随意些,别客气。」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训练有素的丫鬟随即送上刚冲泡好、温润顺口的雨前龙井与茶点,屈膝后便退了下去,将整个大厅留给他们两人。 裴子瑜坐到主位上,拿过茶盏浅尝了口,开门见山的问道:「黄公子今日未上山找土,看来是有要紧事,那就不要跟我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 她虽然避着这位新邻居,可不代表她并知道道他的消息,自个儿那两个左右护法八角跟刀豆每天翻墙,去跟他的那两名家丁学拳脚,自然也就会有不少关于他的八卦新闻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常常扛了一堆土回来捏陶壶,要不然就是不知道消失到哪座山去,常常一整天不见人影,回来后总是一身泥土。 据刀豆说,他是出门去找可以制壶的泥土,有时会带着两个家丁一起出门,一去也是一整天。 皇甫霁摇头叹气了声,「没有,踏遍了这附近的山脉,土质皆不适合制壶,唯有当日我们在你草药园附近挖掘到的土质还较为适合些。」 听他这么一说,裴子瑜忍不住为他担忧了起来,没有合适的土,怎么制壶?没法制壶,怎么谋生? 「今日找你,也是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只要能帮上忙我定帮。」裴子瑜放下手中茶盏,定定看着他。「你知道这次水患造成不少人无家可归,在下幸得祖宗庇佑,跟下人还有个容身之所,只不过……是这样的,零三有个亲戚这两天寻了过来,本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护院,可你看我现在住那院子,实在也无须护院……」 「你要我收留零三那位亲戚是吗?不过可能会辛苦些,要上草药园……」 「不,零三那位亲戚见我无意再收留他,本是打算离开此地到他处找护院的活儿,但昨日不知在哪里听说,那山上正在招募守卫,他便想去应试,只是听说需要熟人介绍,便求在下为他引荐,可是在下也是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因此在下才厚颜想请裴姑娘帮个忙……」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听说去应试的人都需试打的,只会花拳绣腿是不要的。」她也不疑有他的道。 「零三那位亲戚应付几个大汉也不成问题,这些无须担心,就担心造成拜托裴姑娘你出面,会为裴姑娘带来困扰。」 「困扰自然是不会,我跟他们的统领也是认识的,一会儿我要上那里交些前些日子他们订的草药,让零三的那位亲戚一起跟着吧,届时我同那位统领说说。」 「那有劳裴姑娘了,这也是帮了在下一个忙,日后便可以请零三的亲戚下工后顺道帮在下提土回来。」皇甫霁赶紧起身作揖拜谢。 见裴子瑜毫不犹豫地便答应帮忙引荐,皇甫霁心下暗松了了口气,只要能够让零二进入那里,相信很快便能知道里头卖的是什么膏药。端王爷,这次看本宫怎么端了你!让你永不超生。 「怎么说得这么悲情……」 她这话还未说完,黄氏便眉开眼笑地走进大厅。 「裴夫人。」皇甫霁瞧见来人,起身作揖见礼。 「黄公子,欢迎、欢迎,别客气,坐、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一见到皇甫霁,黄氏便开心得不得了,一副像是丈母娘在看女婿的模样,那笑得嘴都闿不拢了。 皇甫霁本就是不打算暴露身分,来到这村子后,顺势就着裴子瑜之前的误会,自称姓黄。「在下今日是有一事来请裴姑娘帮忙的。」 「唷,说什么请呢,我们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间本就该好好照应。黄公子你别客气,你初来乍到的对这里不熟,都可以问我们家瑜儿。」黄氏像是突然打开的水龙头,话匣子一开停不了。 瞧她娘亲一副看女婿的模样,裴子瑜一对好看的秀眉严重抽搐着,心下一阵哀嚎——娘,您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您的野心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黄氏这热络的态度让皇甫霁明显怔了片刻,又瞧见裴子瑜那尴尬僵硬快晕厥、翻着白眼、无声哀嚎的表情。他不禁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顺着黄氏的心意认同的点头,「裴夫人说的是,邻居就该相互照应。」 尽管黄氏只是人家的姨娘,不过这宅子里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夫人」,皇甫霁也就跟着如此称呼。 裴子瑜心下更是悲叹了声:黄公子,您老可以别这么从善如流吗?您难道真不知道我娘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就是、就是。」得到皇甫赛的认同,黄氏笑得更是花开灿烂,还不忘提醒一脸意兴阑珊、一直企图与邻居保持距离的裴子瑜。「瑜儿,日后黄公子有什么事情,你可得多帮忙,不能推辞知道吗?」 裴子瑜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道:娘亲啊,您别笑得这么谄媚啊,您这笑容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大野狼,终于盼到了只白嫩的小羔羊跑到您眼前,恨不得马上一口咬下,叼回窝里喂牠的小狼崽一样。 「瑜儿,你听见了吗?」见女儿迟迟没回应她,黄氏又唤了声。 「听到了娘,日后这黄公子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会尽量帮忙的,您就别担心了。」娘她的那一门心思她还不清楚吗?可,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跟自家娘亲叫板,裴子瑜只能答应得很勉强。 「裴夫人、裴姑娘,既然大家都是邻居,你们也别黄公子、黄公子的称呼在下,就直接称呼在下名讳吧。」 「这好、这好,那你以后也直接叫我们家瑜儿闺名好了,这样亲切些。」如此又更亲了点,这是黄氏求之不得的,这方圆十五里内可是找不着像她家邻居这么俊的年轻小伙子,跟瑜儿她爹年轻时一样的俊、一样的风流倜傥。 瑜儿自小就是个没爹疼爱的孩子,没长辈为她张罗亲事,她这个娘不能不替她操烦,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黄公子这么好的人选,她一定得替瑜儿把握住。 「只不过……」她总得先知道这女婿人选的名字吧,黄氏犹豫了下,尴尬问道:「黄公子,你的名字……」 「我叫皇甫霁,外边都称我为霁三,你们也这么叫我吧,当然夫人要是嫌拗口,可以叫我阿霁。」皇甫霁表现出一副模范好青年的模样。 第十四章 他叫黄辅济,裴子瑜是早就知道的,只是这个霁三……怎么这个称呼好熟悉啊,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裴子瑜努力在海中搜寻这个名字,可想了半天,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叫阿霁吧,咱们是邻居,叫阿霁亲切点,你说是吧女儿?」黄氏看向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女儿,用力地朝她挤眉弄眼,「瑜儿,你说是吧。」 「嗯,是,是。」裴子瑜收回有些飘远的心思,点了点头。 「那以后你可别再叫黄公子了,就叫阿霁为霁哥哥吧,以后也好有个照应,听到没?」 霁……哥哥……裴子瑜瞬间感觉到头顶有只乌鸦飞过,无语的看着母亲。 娘,您真是自来熟啊,怎么身分三级跳啊,她自认跟黄辅济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好不好!叫霁哥哥这不存心恶心人嘛。 「阿霁,那你也别称呼我夫人了,就叫我黄姨吧。」 「是的,黄姨。」留在这里与这里的人套好交情,尤其是跟裴子瑜母女套好交情,更有利于调查到端王叛国养兵造反的证据,他是不会介意这种称呼上的小事。 裴子瑜感觉到墨鱼面线不断自头顶掉下,她母亲为了把她嫁出去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在对上皇甫霁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叫她真的是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直接将头埋进去,心下悲哀的又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了,丢脸就丢脸,反正她对他没那个心思,她只要一个劲装傻,不要去道破娘亲的企图-大家还是可以维持表面普通朋友的关系。 况且,她现在整个精力是放在如何把草药园的生意拓展得更大这事上,水患过后,药材需求量大增,她实在没有那个闲工夫管娘亲想做什么,反正到时她坚持反对就是了,现时由着娘亲去吧。 将茶盏里最后一口茶喝光起身,「娘,我要到草药园去,您陪黄公?-坐坐吧,黄……呃……霁三,你下午记得带你方才说的那人到我的草药园来。」 「欸,女儿,你这不是刚回来吗?」怎么才刚踏进家门,讲没两句话女儿又要出门,这送上门的难得大好机会不好好把握怎么成。 「下午要出货,我得去草药园看着。」 「看什么货啊,昨天你不是说工人们都准备好了吗?不许去,留在家用午膳,娘让江婶给你炖了只鸡呢,吃完了再出去。」黄氏冷下脸命令女儿。 「喔,好吧。」娘亲这么说,她只好又乖乖坐下。 穿越来到这里,这条命好几次真的差一点就去找阎王报到了,都是娘亲挨家挨户地跟邻居,借一个铜板、两个铜板地凑起来,带她去看大夫的。 当时她就暗暗发誓,日后除了婚姻这种大事之外,其他的小事绝对不忤逆娘亲,只是要留下吃顿饭,吃就吃吧,那也没什么。 皇甫霁一边不疾不徐品着香茗,一边看着她们母女的互动,不知怎么的,他虽然感到有些好笑,可心窝却是暖的,这是平常百姓家的母女会有的互动吗? 他跟父皇或是母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耍赖的交谈过,他心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羡慕,羡慕裴子瑜与黄氏两人的母女情深。 「阿霁,你也一起留下来用午膳吧,瞧你瘦的,黄姨给你补补,不许拒绝。」打铁趁热,黄氏可没打算让自己相中的女婿就这么溜走,也不询问女儿的意见便热情邀约。 裴子瑜下巴掉下,她娘亲竟然没有问过他就贸然要人家留下来用膳,这太冒昧了吧。 「娘,您都没有先询问过黄……呃,霁三,他是不是有其他事,这样强行留他用膳很不妥呢。」裴子瑜提醒母亲。 黄氏立即可怜兮兮的看向皇甫霁,「阿霁,你下午没事吧……」 「除了拜托瑜儿那件事外,并无安排其他事情。」 「那你会留下来用膳吧?这丫头又忙,黄姨平日都只有一个人用膳,难得你今日过来,你会陪黄姨跟瑜儿用膳吧?」黄氏问得更加可怜兮兮了。 裴子瑜眼尾直抽,暗暗磨着牙,这母亲又在扮可怜了,每次知道她要生气发火时,娘亲就用这一招,现在碍于有外人在,她又不能对娘亲发飙,只能任由她用这一号表情继续去驱别人。 娘亲啊,您这根本是逼着人家吃相亲宴啊! 虽然有些愕然,但皇甫霁还是决定从善如流,他必须赶紧与裴府上下的人混个脸熟,更有利于他的调查进展,因此没打算拒绝黄氏的邀请。 「黄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知道他是被母亲强留下来用膳,并不是自己愿意的,裴子瑜有些无奈地朝他挤眉弄眼了下,示意他别在意她娘亲,却见他嘴角荡漾着不明所以的微笑。 呃,那笑痕是什么意思? 零二如愿进入警卫森严的钟灵山当差,没两日便传回好消息,同时绘了张简易的地形图从围墙内丢了出来。 从零二传回的线索与地形图得知,这钟灵山上果然有猫腻,端王不仅在暗中拥兵自重,更私造兵器,这钟灵山便是他们的制造兵器的地方,而与钟灵山相连,长年云雾缭绕、地形险峻的昆鸳山便是其养私兵的地方。 有了这地形图,他与零一、零三便可以夜探钟灵山,找出更多端王叛国的铁证。 零一、零三每天轮流定点定时的到约定地点挖土,其实是在等待零二传消息出来。 为了不引起村民的怀疑,零一、零三利用空档时间替他造了一个烧壶的窑子,并且上山帮他砍了一堆柴火回来,就这样连续几天后,村人都知道他们是要准备制壶了,因此对他们出现在山上的行径也不感到奇怪了。 皇甫霁待手上的伤势一好,便开始在院子里装模作样的制起茶壶,每天和着泥土塑壶,拿着雕刻工具仔细雕着手中的茶壶。 就在皇甫霁拿着竹片刀,眯细着他那双漂亮眼睛,聚精会神的雕刻着手中这只紫砂茶壶之时,门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提着一颗大西瓜站在门前的裴子瑜一边等人前来开门,一边吹着额头上的浏海。 今天艳阳高照,天气实在有些热,要不是换她有事情要找他,实在不太愿意走这一趟。皇甫霁朝紧掩的大门看去,思索着来人是谁,如若是零一他们,回来自然是不会敲门的。 再他还在疑惑之时,裴子瑜已对着门板缝隙朝内喊着,「霁三,是我,你在家吗?」他放下手中的竹片刀,大声喊道:「稍待。」 门扇一拉开,瞧见的是裴子瑜那张显得局促尴尬的笑脸,自从她知道他是她的邻居后便开始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会对自己突然变得这么生疏是什么原因,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待他事情办好,迟早也要回京向父皇复命,两人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不想造成他人对她的误解,让她日后难做人,所以他也是刻意与她保持着淡漠生疏的距离。 「瑜儿有事吗?」 「忙吗?」她拿起手中的西瓜,塞到他手里,「我娘让我拿来送给你吃的。」 「黄姨!」他瞄了眼手中西瓜,心下忍不住一阵叹气,他虽然刻意与裴子瑜保持距离了,可她那个娘亲可是不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三天两头的便将吃食往他这里送,东西多到他几乎不用开伙,零一他们在外头搜集端王罪证,也无须再赶回来帮他张罗膳食。 「你把西瓜放井里泡着,傍晚时捞上来,就会冰冰凉凉的很好吃的。」她指着他院子里的那口井。 「替我向黄姨道谢。」 据他所知,这西瓜在民间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吃得起的,现在水患刚过,西瓜价钱更是飙涨,这为了撮合他跟裴姑娘,制造他们两人见面机会,这黄姨可真是大手笔。 看着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裴子瑜,他不由得疑惑问道:「黄姨还有其他事情吗?」 她摇头,「我娘没有事情,其实是换我有事情请你帮忙,所以我娘才让我拿这颗西瓜来拜托你的。」 皇甫霁微眯起漂亮的双眼,唉,裴子瑜这丫头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侧过身躯,道:「进来谈吧,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 「那打扰了。」裴子瑜跟着他进屋,顺便随手将门给掩好。 皇甫霁领着她到他工作的地方,如她所说先将西瓜放到井底,接着指着屋檐下的藤椅,自己则拿起方才那只雕刻到一半的壶继续忙碌。「你那边坐着说吧,我这只壶要趁着土未干之前做好雕刻,希望你别介意。」 第十五章 「不介意,这样挺好的,不打扰你工作。」她四处瞄了眼他的工作场所。 「你该不会是来参观在下的工作场所吧?」皇甫霁停下手上活计,嘴角微勾地笑问。 「当然不是,不过是看到你已经开始制壶工作了,就思索着该不该将我今天来的目的同你说。」 「说吧,不说怎么会知道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识字,因此想请你暂时帮个忙,到学堂教孩子们读书。」 「到学堂教孩子读书?」他愣了下,放下手中的东西。 对上他那双紧盯着她的炯亮黑阵,裴子瑜有些尴尬的道:「我请的那位教书先生,和妻子就住在学堂后面的一处院子,家里并无长辈,又跟其他族人不甚交好,他妻子有孕,原本他与丈母娘说好,要请丈母娘过来帮妻子坐月子。 「谁知他妻子昨天早产了,丈母娘要在家里照顾刚生产的媳妇无法过来,他自己也对妻子放心不下,决定自己来照顾,因此向我告假一个月。」裴子瑜可没有古代那种迂腐的观念,觉得丈夫不能进产房,人家夫妻恩爱是好事,她乐见其成,只是学堂这边的事就难办7. 「我想这一个月里,学堂学生的课业也不能荒废,这才想请你帮忙暂带一下学堂学生,一个月,一个月就好!」她眯着一眼,比着食指说着,「就一个月。」 「教书……」他沉吟了会儿。 「当然,束修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我是诧异你竟然办了学堂?」 「那也不算是正规学堂啦,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村子的人几乎都在我的草药园帮忙,但是草药园小孩子是不可以进入的,为了安顿那些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我就出钱请了个先生,免费教这些小孩们读书识字。」 「你请先生免费教村里的小孩读书识字?」这裴子瑜竟然自己掏钱请先生,真是让他感到惊讶。 「我还请了一个厨娘负责帮他们准备午膳跟下午点心,还有两名嬷嬷帮忙照料更小的孩子,这样家里无后顾之忧,他们可以专心工作了。」 他很意外她竟然如此照顾这些为她工作的工人们,她如此行径,在这大业国里可是从未听闻过。 「我只是想,识了字,这些孩子往后会比较有好的出路,不用一辈子窝在这山里砍柴打猎。」 「没错。」她这说法更让他惊讶,没想到裴子瑜这个十六岁的姑娘,想法与他人不同外,甚至这么替他人的未来着想。 村里这些粗人一辈子几乎没看过一本书、不认得一个字,不,该说是整个大业国的寻常百姓,识字的也没多久,想要送孩子上学堂,也拿不出束修,能干活吃饱最要紧,其他什么都是次的。 「你不心疼?这样你的钱便少了。」 「我不过是一个月多花几十两银子,这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却有可能给这些孩子一个光明未来,何乐而不为? 「况且他们的父母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细心帮忙照料草药园,我哪里有办法赚到财富,光凭我两只手是不可能的,你说是不是?」 她的想法让他对她有了新的认知,也感到佩服,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一听到他同意她的想法,她开心得眼睛一亮,兴奋的抓过他沾满土的手,「这么说你同意答应我暂代一个月的课了?」 皇甫霁垂眸盯着被她紧握在手心的手,顿时有一种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觉窜进心窝,穿透他沉稳平静的心湖,随着血液流窜在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她发觉他的视线,一怔后惊呼了声,连忙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用力摆着手解释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太开心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她的老天啊,幸好她娘亲没有跟着-起过来,要不看到她这举止,还不立刻着她娶黄辅济那才有鬼。 皇甫霁敛下眼睑,微勾起好看的唇,「放心,我不会在意的,这只是一时高兴忘情了,没有什么的。」 被自己这么一吓,她的头皮都发麻一阵,她用力拍着胸口,「呼,还好,你能了解,不过这事你一定要保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非得逼着我上你这里来提亲,把你娶回去当上门女婿。记住,你一定要保密。」 「放心,这事关你的名节,我会保密的。」 「多谢、多谢。」她再度谢道。 「瑜儿,你似乎很害怕黄姨将你嫁掉似的。」他继续拿起竹片刀,雕塑着手中的茶壶。 「怕,谁不怕啊!」她走到-旁放着茶水的茶几边,径自倒了杯开水喝着,没好气的道:「要嫁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不知是圆是扁,是纨裤子弟还是青年才俊,是混混还是土豪,换成你,要你娶-个陌生女人你不担心吗?」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作主,身为子女如何能够反驳?」尤其是皇室每一桩婚姻的背后都是政治权利与利益的结合,他这种生长在皇家的人,更没有资格作主自己的婚姻,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执意选择自己所喜爱女子为妃。 「谁说的,我就要反驳,我就不嫁!不是自己心之所爱的人,不是我只想与他一世相守的人,我才不嫁,跟我娘死磕到底。」她撇了撇嘴道。 「如若是你爹帮你定的亲,你也不嫁?」 「我爹?!」她更加鄙夷了,嘴角露出几分讥诮,反问道:「他没战死在沙场上吗?」听到她这样诅咒自己亲爹,皇甫霁眉头不由得一阵紧蹙,这裴震天可是大业国的顶梁柱,她这个身为女儿的人竟然这样诅咒亲爹…… 「你不知道你爹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吗?有他在边关镇守,临近几个国家根本不敢觊觎我大业国。」 「这关我什么事?他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大业国的顶梁柱那又如何?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陌生人又如何有权力资格插手我的婚姻大事?」她冷嗤了声,不屑地说道:「况且,说不定他早已经忘了我娘跟我,又怎么会管我的婚事呢?」 「你这么出色,他一定不会忘了你的。」皇甫霁试图替裴震天辩白。 「当然是早把我们忘了,而且他妻子儿女众多,也不缺我们母女两个,又怎么会想到我?」裴子瑜好笑的瞅他一眼。 「坊间都知道裴大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我听说当年他在战场上死都要将跟他一起出征的同袍带回,所以他怎么会是那种不负责任、忘记妻女的男人?」 「霁三,你别试图改变他在我心中不负责任的形象,我跟我娘在翠缇县这十二年,他奉命回京次数一共三次,每一次停留时间约莫三个月。 「可是这三次,他有哪一次来见我跟我娘的?说他是大人物忙,不能千里迢迢过来,那也能派个心腹手下过来看看吧,或者是请人带个口信。 「但他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难道你要我自欺欺人的说他心里有我跟我娘吗?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所以别再说他心里有我有我娘。」她冷冷勾着嘴角,不想再多说。 这话让他无法反驳,这毕竟是裴府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 她站起身来,「好了,总之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导再来找你,带你一起去学堂,可以吗?」 「好。」他点头。 看着他突然变得沉默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知道自己方才多说了,也算是拂了他的好意,想道歉,但,为她爹那个不负责任男人道歉,这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她眼角带着一抹受伤与无奈,瞄了他一眼,暗叹口气,「那我先走了,你忙。」 她眼底闪过的那-抹带着幽怨落寞的流光并未逃过皇甫霁的眼,让他不自觉的对她生起一种怜惜、想要呵护她的冲动…… 直到那门掩上,裴子瑜的身影消失后,早已经回来的零一这时才自屋顶落下。 「主子,所有事情皆按着您的吩咐进行了。」零一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上面沾满泥污的密函,「主子,这是零二丢出来的消息,请过目。」 皇甫霁拆开密函看,虎口抵在下颚,沉思了片刻,「你去通知零三,今晚行动。」 「是。」 皇甫霁又看了眼那扇紧掩的大门,「零一,发消息回京,让人调查当年裴家黄姨娘被赶出将军府的事情。」 第十六章 主子一向不插手管他人家务事的,这次竟然会让人调查这种事?!零一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领命道:「是,属下即刻飞书让手下调查。」 【第七章 无缘无故变小三】 裴子瑜才离开黄府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一记恶狠狠的怒喝声—— 「裴子瑜,你给本大小姐站住!」 裴子瑜转过头,看着-副准备找她算账,身材珠圆玉润的柯有金,「柯有金,你叫住我有什么事情?」 她可不认为自己跟柯有金有什么交情,她会叫住自己准没好事。 柯有金扯高衣袖,露出一截肥嫩手臂,直指着她怒声质问,「我问你,你到黄公子府上做什么?一进去就大半天,你要不要脸啊?」 「你会不会太好笑,我上黄公子府里关你什么事情?为何要向你报告。」裴子瑜好笑的看着她。 「我警告你,黄公子是我的,你别想诱拐他。」柯有金毫不知羞的就朝着她大声吼道。虽然现在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但这话一说出来,裴子瑜还是觉得天雷滚滚的。 这柯有金真的是想嫁人想疯了,不,应该说她想嫁给黄辅济想疯了。 瞧,最近霁三的那些粉丝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必全被柯有金给派人赶跑外加警告威胁了吧?! 「黄公子什么时候成为你的人呢?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一个姑娘家的在大马路上吼着这男人是我的,你丢不丢脸啊!」裴子瑜反问道。 柯有金有点恼羞成怒的朝着她又吼道:「我爹说了,黄公子现在是个落难公子,只能窝在这种破旧的院落,实在委屈他了,他要让媒人去提亲,让他入赘到我家,到时黄公子就是我夫君。 「他娶了我,我爹就会帮黄公子捐个官,让他当人上人。我爹对黄公子这么好,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柯有金跟柯有财真不愧是兄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子瑜鄙夷的扯了下嘴角。「等你确定他成为你的夫君的时候,你再来吼我不许靠近他,现在本姑娘没空理你。」她还得去学堂找先生,可没时间在这边听她鬼扯,霁三这种看似温和没有一点脾气的人,其实骨子很有傲气的,会答应给柯有金入赘当丈夫、让丈人替他捐官,这才有鬼! 她转身就要离开,但对方根本还不打算放过她。 「你站住!你还没跟我说你上黄公子府里做什么?」没听到答案,她怎么可能让裴子瑜离去,柯有金朝她声嘶力竭的怒吼。 吼,她的老天,耳膜被柯有金这一记威震山河般的狮子吼震得曝嚼作响,真是太恐怖了。 这要是霁三真如柯有金说的入赘柯家,依她看,不用过蜜月期,霁三的耳朵大概就会被柯有金给震聋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点同情被柯有金看上的黄辅济了。 「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她挑衅的朝柯有金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翩然离去。 满腔怒气又得不到答案的柯有金,气不过地一挥粗壮胖手臂,对着身后的家丁怒声一吼,「你们眼睛瞎了?没见到你们小姐被那个低贱的庶女欺负吗?还不给本小姐狠狠修理她一番。」 裴子瑜转身看了眼柯有金一身愤怒颤抖的肥肉,仰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肯定今天出门没看日子翻黄历才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种刁蛮无理取闹的女人,真是倒霉透顶了。 她脸色一板,双手叉腰,横眼看向柯有金身后的家丁,「要动手就快一点,本姑娘没有时间理你们。」 那些家丁被她这充满杀气的阵子一瞪,吓得浑身颤抖,抖着嗓子小声告知他家小姐, 「小姐……这要是把裴姑娘打伤了,大少爷会生气的……」 「呸!什么裴姑娘,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连她爹都不要她的低贱庶女,我哥竟把她当宝似的想娶她回家,被人揍了好多顿都没打消那念头,我才不要这种低贱的庶女当我大嫂,她给我哥当通房,我都觉得恶心!」柯有金鄙夷的「呸」了声。 裴子瑜眯起眼睛,心下冷嗤了声,这柯有财竟然还没有打消对她的企图,这可不是-件好事。 「你们还不给本小姐上!让这有人生没人养的低贱庶女知道,本小姐看上的男人不是她可以觊觎的,给本小姐过去好好的教训她一番。」 怎么,生为庶女有罪吗? 在那种大宅里受正妻嫡子嫡女的欺负,出来还得受这种不知是哪里蹦出来、上不了台面的嫡女欺负吗? 本不想跟柯有金一般见识的,可她左一句有人生没人养的低贱庶女,右一句贱婢生的污辱她娘亲,这火她忍不下去! 她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忍耐,唯独不能忍受她娘因她遭到他人污辱,娘亲是她穿越到这世界上后对她最好的人,谁都不可以欺负她、污辱她! 「小姐,别吧,这大少爷带出去的手下都打不过裴姑娘的……」 自家下人竟然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气得柯有金一脚踹向那家丁。「给本小姐上,不上,你就给本小姐滚!」 不等柯有金带来的家丁冲上来揍她一顿,为他们家小姐解气,裴子瑜就先冲过去,一脚将柯有金那珠圆玉润、圆滚滚的身躯踹飞。 这样犹不解气,她走过去,揪起柯有金的衣襟,扬起手狠甩她几巴掌,怒喝道:「敢辱骂我娘亲?你这所谓的嫡女,依我看教养也不怎么样,能比我这低贱庶女好到哪里去?!」 「啊,痛啊,放开我,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她给……啊……」柯有金犹如杀猪般的尖叫。 「有教养的闺阁姑娘会开口闭口就是贱人、贱婢?你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口中的低贱庶女是怎么解决事情的。」 「裴姑娘……求求您,放了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跪在一旁惊慌失措地求饶着。 「放了她?她敢污辱我娘,我今天不把她揍成猪头我跟她姓!」裴子瑜继续下狠手,丝毫不留情的狠甩着柯有金巴掌,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教养! 没几下,柯有金的脸肿成了名副其实的红通通大猪头。 「裴姑娘,我家小姐可是我们老爷的心头宝,您这样会惹恼我家老爷的,您一个姑娘家再怎么有钱,也比不过我家老爷的后台硬啊。」柯家家丁慌忙提醒她。 「没错,识相的话就赶紧放开我……啊……」 一提起柯家后台,反而招来裴子瑜「啪、啪、啪」地猛甩巴掌。 「后台?!你柯家后台硬,有我家亲爹后台是皇帝硬吗?跟我提后台,你找死!」裴子瑜咬牙说道。 「你亲爹是谁?」柯有金根本没听过裴子瑜的父亲是谁。 「我亲爹是当今皇帝最宠信、最为倚重的威武大将军裴震天。你敢跟我提后台?我就算再不得宠,还是裴震天的女儿,你以为当今县令为什么不敢招惹我、找我麻烦,你还敢跟我拚后台?」 虽然她很不屑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但在这拚爹的年代,偶尔把他的名号拿出来利用利用也无妨,免得她跟她娘被像柯有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污辱了。 这裴大将军的名号一出,柯有金整个人像是被打傻了一样,任她再无知不懂事也知道威武大将军裴震天这号人物的。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裴子瑜跟她娘亲就算是再不得宠,却也是裴震天的妾侍与女儿。 难怪,难怪,她爹常常告诫她哥,要她别去招惹裴子瑜,而她哥就算在裴子瑜这边吃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 想想,只要裴子瑜将她说「有人生没人养」这句暗讽裴大将军死了的话,带给裴大将军知道,这裴大将军为了面子还不替女儿出气吗?怕是会带了一队人来将柯府给踩平。 「我……我……我错了……裴子瑜……我跟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柯有金顿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哭得像是泄洪的水库一样,又是求饶又是道歉的。 「知道哪里错了?」裴子瑜厉声质问。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该辱骂你娘亲,你就当我嘴贱欠修理,不要跟我计较了。」她拽起柯有金的衣襟,再次冷声警告,「记住,你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这嘴里说出任何一句辱骂我娘的话,我就把你这嘴给撕了!」 「不会了、不会了。」柯有金猛摇手摇头的保证道。 第十七章 裴子瑜是压坐在柯有金身上的,正想起来时,头顶便传来一记强忍着笑意的熟悉嗓音—— 「裴姑娘……」 「呃……」裴子瑜微抬着头,看着站在她前面的皇甫霁跟零一。「黄……公子,你忙完了……」 她的老天,好尴尬,竟然一连两次被霁三见证了她的凶悍威武…… 「啊!」心仪皇甫霁的柯有金一看到他如玉般的容颜和翩翩身复印件是一喜,随即又想到自己被打成无法见人的红猪头样,随即像杀猪一样的惊声尖叫起来。 惨了,她再也无颜见黄公子了!柯有金在心头悲泣着。 皇甫霁忍着笑,咳了声后夸奖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他刚在里头隔着门听到两位姑娘的对话,让-向不苟言笑的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裴子瑜虽然很不齿也不想承认裴震天是她父亲,但为她娘亲,她也全忍了认了,就是不想让人看轻她娘,看来,她是个挺孝顺的姑娘。 「这是自然……我爹那么英勇神武,我这做女儿的也不能太差了。」对于他的调侃,裴子瑜只能僵硬的扯着嘴角,附和着他的调侃。 该死的霁三,明知她根本不屑她那个爹,居然这样调侃她,给她记着!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身,本就是穿越而来的裴子瑜思想比土生土长的古人开放,此时她也没多想,毫不矫情的扣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但这一幕看在柯有金眼里,简直像是山崩地裂。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裴子瑜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抢了她的夫婿! 不行,就算她爹是裴大将军,她也要想法子把裴子瑜这贱人弄离黄公子身边,这黄公子是她的! 「我想了想,还是先去看看学堂,拜访学堂先生,知道先生课业教到哪里,这样明日在下接手才不会混乱,本要过去问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那一起走吧,我正好要去学堂告知先生,你明天开始会去暂代他教课。」她指指学堂的方向。 「嗯,一起吧。」 他们两人就这样将柯有金丢在原处,径自往学堂方向走去。 「小姐,你不要紧吧?」柯家家丁惊慌地问着还倒地不起的红猪头……呃,柯有金。柯有金指着裴子瑜两人消失的方向问着,「阿定,裴子瑜那小贱人方才是不是说黄公子要去教书?」 「小姐您忘了,您方才答应了裴姑娘不再骂她贱人的……」 「闭嘴!本小姐问你的是方才黄公子是不是说要去教那群穷人家的小孩?」柯有金怒喝一声。 「是的。」 柯有金肿胀的眼眸恶狠狠眯起,她有法子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位在村里众人信仰的观音庙附近,一座清幽的院子里传来悠扬清脆的读书朗诵声。 「子不学,父之过……」皇甫霁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堂前来回漫步,嘴里念着《三字经》,教授着堂下那一群睁亮着大眼睛跟着他习文识字的小孩。 「子不学,父之过……」孩童们也跟着他一起朗读。 突地,一记记赞叹声再度传出,「好好看啊……」 皇甫霁拧眉扫了后边那群发出赞叹声,扰乱孩童上课女子们一眼,要她们安静些,不要打扰到孩子们上课。 可不看她们还好,那眼眸一扫,那些女子全都痴狂地惊声尖叫,「黄公子在看我,他在看我!」 「不,他看的是我。」 「是我,是我……」 后边随即激烈争执起来,尤其以柯有金为首,她吼得最大声,让皇甫霁是气得想将这一群干扰他教课的女人给轰走。 裴子瑜上县城给几家药铺交货,回程时经过学堂,她本不想进去打扰皇甫霁上课的,不过他已经代课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上课情形如何,不去看看她有些过意不去。 「刀豆,绕到学堂去,这黄公子代替李先生授课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我们去瞧瞧。」 「欸,好的。」刀豆将马车转向前往学堂小径。 只是这马车都还未停下,便听见里头传来不少女人吵闹的声音,裴子瑜不由得皱起眉头,指着学堂问道:「刀豆,我们学堂何时收了大姑娘当学生了?」这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小朋友的。 「没有啊,我记得收的都是小丫头,没有像小姐你这么大的学生。」刀豆摇头。 「就算有姑娘,最大的也只有吴嬷嬷的十岁孙女,她很安静的,不会这样吵。」八角努力回想学堂里的学生。 「不管了,进去看便知。」裴子瑜下了马车,手一挥领着八角跟刀豆进入。 这才刚踏进学堂,远远的便见到几名年轻女子相互叫嚣对骂的场面。怎么回事?她的学堂是用来读书的,可不是让人来吵架的菜市场。 听清楚了她们所对骂叫嚣的话题,原来全是冲着黄辅济来的,她冷冷勾着嘴角,勾勾手指,让刀豆跟八角向前,她在他们耳边小声的交代一番。 没多久后,本来一片吵闹的学堂突然一阵寂静,短暂的错愕后,响起的换成拔地而起的惊声尖叫。 「啊!」 一群争吵的女子面面相觑的看着同样淋成落汤鸡的对方一眼后,怒气冲冲的转头怒瞪罪魁祸首——裴子瑜和她两个拿着水桶泼他们水的下人。 「裴子瑜,你是什么意思?」柯有金用力抹去垂在脸前的湿发,直指着她扯着嗓子怒吼。 「对,你泼我们水是什么意思?」一群女人也跟着柯有金一起发难。 原本宽敞的学堂里还有许多空位的,如今却被挤爆,瞧她们一个个花痴的表情,裴子瑜嫌恶的扫了眼那一群根本无心来读书却霸占着座位的年轻姑娘。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把这学堂当成菜市场了不成?!」 柯有金咬咬牙,朝她怒声吼道:「这学堂是你的不成?我们来上课不成吗?!」可恶,她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她还特地打扮过,为的就是让黄公子看到她的美好,竟被这女人一桶水给泼湿,一身造型全毁。 「很不好意思,这学堂就是我的,我出资筹办的,教书先生也是我花银子请的,怎么样?」裴子瑜轻佻的自鼻腔里喷出一记挑衅的轻哼。 「你的又怎么样,难道学堂还不准人来上课啊,我们是来学习的。」又一名穿着花色衣裳的姑娘双臂叉腰地上前朝她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我们是来上课的!」 「上课?可以啊,束修交上来,不包午膳点心,上黄先生的课一天一两银子。马上交上来,你们-共来几天了?」裴子瑜」副财迷模样,手心向上抖着讨钱。 她身后随即有好几个声音响起,「他们来五天了。」 「五天啊,那连今天就是六天了,一人六两银子,马上交来,交不上来的给我滚,这里不是你们勾引男人的地方。」她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就不信这群女人还待得下去。 「你死要钱的啊,哪有上学堂束修这么贵的?」又一名女子朝她怒吼。 「是啊,我就是死要钱,这么一个学堂所有花销都要我负责,一个月可要花不少钱呢,哪里能让你们免费上课,交钱!」她一副死要钱讨债样,「没钱就给我滚出去,我的学堂不收!」 一听见没钱滚出学堂,一名红衣姑娘便转向静静站在一旁的皇甫霁,嗲声嗲气地朝他奔去,「黄公子,您也为我们说说话,我们可是特地来上您的课的。」 在红衣姑娘手快碰到他时,他不着痕迹的往一旁移了两步,红衣姑娘整个人扑了个空,跌了-个狗吃屎,瞬间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那名红衣姑娘本以为皇甫霁凑巧走开,见她摔着了,肯定会温柔地扶她起身,结果没想到他是视若无睹的,当作没有这回事,顿时她羞愤难当的自地上爬起来,哭着跑回那群姑娘群里,掩面哭泣。 「黄公子,我们可是特地来上你的课,你不能赶我们。」柯有金嗲声央求。「我打听过了,这里的学堂本就是免费的,凭什么我们还要交束修给裴子瑜这女人。」 「这学堂是裴姑娘置办的,至于束修问题该是由她来决定,在下也只是她请来临时替孩童们授课的先生,更不会管束修的事情。」皇甫霁厌恶的扫了柯有金一眼,冷冷告知。 第十八章 「如若各位姑娘还想上在下的课,还请各位姑娘将束修费用交齐,在下自然欢迎你们前来上课。」 这言下之意就是,束修没缴清,就给本公子滚了。 「听到黄先生说的没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快把束修交给我交齐了,没交的不许上课,全给我离开,不要在这边破坏我们的教学质量。」 裴子瑜斜睐着柯有金,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女人跑来上课,影响这些孩童学习权利,肯定跟柯有金脱不了关系。 「对,赶紧交了,不交就赶紧滚。」八角恶声恶气的道,手更直着敞开的大门。 「这一样是人啊,一样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过身分不一样,一个是戏子,一个是先生。有人啊,宁愿花大钱看戏子唱戏,给那什么唱戏的小生花红啊打赏啊,一场戏下来少说也得花上数十两银子,花大把银子去捧戏子,那戏子不管说什么都是香的,就算是放屁也觉得对方放的屁很好闻,可是身分是教书先生,手里拿的书就是臭的,所以呢,就算是打着上学堂读书识字的旗帜,一天一两银子的束修就是舍不得花。」斜倚在梁柱边的刀豆酸不溜丢的暗讽着柯有金。 「刀豆,你给本姑娘闭嘴!」柯有金岂会听不出刀豆的讽剌,为了不在皇甫霁面前落了面子,她咬牙道:「不过是几两银子,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出来多嘴!」 「不好意思,柯姑娘,小的我说的可不是你们,你们几位姑娘可千万别对号入座。」被刀豆这么一嘲讽,那几名心仪皇甫霁,希望能在他心目中留下好印象的姑娘,脸色是难看得跟大白菜叶子一样绿。 柯有金咬着牙,怒瞪着一脸讨债模样很欠揍的裴子瑜,一天花一两来上课,这简直就是割她的肉! 并不是她舍不得一两银子,而是她根本没兴趣读书识字,将钱花在这上头太让她心疼,要是十个铜板她还会考虑。 本想转头就走人的,但心念一转,一定有人跟她一样想法,届时离开学堂的姑娘肯定不少,到时,这黄公子就有可能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柯有金眼睛顿时一亮,欢快地掏出三十两银子,「一个月的束修费用,你点清楚,现在你没资格赶本姑娘了。」 「一个月啊,你确定你有这耐心在这里上一个月的课?这束修交了就不退还了,你考虑清楚。」裴子瑜好心提醒她,就怕她吃了亏。 「考虑好了。」柯有金气呼呼地朝她吼了声,便趾高气扬坐到最前头去,将原本坐在那位子的孩子赶到一旁的空位。 其他那些姑娘,个个面有难色,面面相觑的互看了半天,有几个咬了咬牙,恨恨地自荷包里掏出银两,满心不情愿地递给裴子瑜,有几个咬了咬牙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学堂。 皇甫霁看了眼落幕的闹剧,少了一些聒噪的人,加上这些割肉似的交出束修费用的姑娘们也都一副要专心上课的模样,他觉得好笑,让众人快快坐回位子上,开始上课了。 得了意外之财的裴子瑜,开心的抛了抛手中的银两,坐到最后面的位子,将这份意外之财分成了几份。 一份是给皇甫霁的束修,一份给李师母坐月子,算是新学生的贺礼,一份则是归入学堂的伙食费里,一份是归入学堂的杂支费用,自己则是一分不取。 当她分好,皇甫霁这堂课也上完,只听见他在讲台上沉冷的对着下头的学子交代今日的功课。 「今日所教的课业,所有人回去必须抄写,七岁以下抄写一份,十岁以下抄写五份,十四岁以下的超写十份,十五岁以上一律三十份,明天交上来-不许他人代写,代写的让我抓到,罚抄五十份,听清楚了没有?」 这话一说完,底下随即传来一阵哀嚎。 呃,裴子瑜错愕的看着在前头冷冷交代回家课业的皇甫霁,有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五岁以上抄写三十份,还这不许他人代抄,代抄要罚写五十份……这分明就是故意整以柯有金为首的那些姑娘,让她们一次就吓死,知难而退地明天不敢再到学堂报到了,还可以吞了她们刚缴的束修…… 吼,实在看不出来,这霁三看起来就是个温良恭俭让的翩翩公子,怎么也会有这么腹黑的一面呢? 【第八章 掉入河中】 下了一整夜大雨,到了隔天清晨依然没有放晴的迹象,这也让原本打算去巡视草药园,看看刚种植的草药生长情况的裴子瑜取消今日的行程。 「小姐,那你今天还要出门吗?」刀豆问着不停望着屋外雨势的裴子瑜。 「你去把马车备好,我们到学堂去一趟,把你跟八角的情形跟黄公子一声,看他愿不愿意收你们这么大的学生。」 她思索了下,又看着刀豆那闻言后变得有些急切的脸庞,嫣然一笑道:「然后再去看看有没有束修可以收。」 听到裴子瑜为了他跟八角两人的事情,特地要在大雨天出门,他感动之余,开心的猛点头,「我马上去,马上去!」 裴子瑜笑看着几乎乐翻天的刀豆跟八角,这两人小时候也一直在学堂上课,到了十二岁才到她家来帮忙的。 昨天跟着她到学堂后,突然跟她提,真想回学堂多上点课,多识些点、多念几本书,读书是好事,她自然也是同意的。 他们两人多认识点字,以后对她的帮助就越大,可以帮她管帐管草药园,她是乐见其成。 这雨势挺大的,许多学子到学堂的时间都晚了,也有许多人没来,尤其是昨天那些假借要读书的名义,实则来钓金龟婿的姑娘们,完全没有她们的踪影。 黄辅济这记釜底抽薪果然是高招,一次就吓死她们,不过,还是有不死心的人,例如柯有金。 看到她手边一迭抄写得满满都是字的纸张,真想不到她竟然能够抄写出三十份,也真是佩服她了。 「柯有金,看不出来你竟然可以抄写出三十份呢。」 「哼,怎么,怀疑啊。」柯有金不屑的扫她一眼,「你该不会连下雨天都要来收学费吧,我可是缴了一个月的束修。」 「束修我自然是要收,不过我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为了收束修。」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柯有金充满警觉性的瞪住她,就怕她也说要一起上课。 「关你什么事情。」她好笑的看了眼如临大敌的柯有金。 柯有金警戒的盯着裴子瑜,就怕她今天一天也坐在这边上课,抢了她的风采。 裴子瑜挑了挑眉,根本不想回答柯有金的问题,今天她带八角跟刀豆来拜师这事,在黄辅济还未同意收下他们两人之前,她自然是不会说的,免得万一事情不成,会被一向眼高于顶的柯有金酸了一顿。 没一下子,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裹着修长身型的皇甫霁,走进课堂里。 柯有金一见心上人来了,第一个冲到前面去,将一整迭的作业交给他,希望得到他的赞成。 「黄公子,这是我昨天夜里挑灯夜战写完的,你看看是否有错误。」柯有金满脸兴奋、眼睛放光的直看着皇甫霁,一副「你快夸奖我,快夸奖,说我很棒」的表情。 皇甫霁冷冽的清眸不动声色的扫了柯有金手中散摊开的那几份作业一眼,冷冷说了句,「回去罚写五十遍,你再让人代抄,罚写一百遍。」 柯有金胖胖的圆脸瞬间龟裂成冰纹,但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黄公子,这是我自己抄写的……」 皇甫霁将她的作业接过,随意浏览了下。 「找人代写,字写得好看很难,写丑却很简单,你手中那三十张作业有四个人的笔迹,没有一份是你自己写的。」他毫不留情面的当众吐槽,「还有,在下在这学堂是教书的先生,请柯姑娘记得尊称在下一声先牛。」 底下瞬间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柯有金瞬间恼羞成怒,对着身后那一群孩童怒喝道:「笑什么笑,再笑小心我让我爹把你们在我家工作的亲戚全给轰出去!」 「柯姑娘,学堂不是让你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如若你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在下就只能请你到其他学院学习。」皇甫霁毫不留情面的冷声告知。 再三的被污辱,她柯有金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难堪和污辱,生气的将手中作业往那群无辜的小孩身上砸去,气呼呼的哭着跑了出去。 第十九章 「你们几个把地上的纸捡起来,拿到后面厨房给蔚娘当柴火,然后赶紧回来,要开始上课了。」 几个孩子七手八脚的将散落一地的纸捡起,拿到后头厨房。 皇甫霁眉尾略挑的看着裴子瑜,和她身后一脸兴奋的刀豆和八角两人。 不等他开口问话,裴子瑜便率先开口询问,「黄先生,不知道你收不收超龄的学生?」 「你?」 「不,不是我,是刀豆跟八角,可以吗?」她前世所受教育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起他们这纯种古人,学问渊博得多了,不是她臭屁,皇甫霁想当她老师,恐怕资格还不够。 「学习是不分年纪的,他们有心学习肯来上课,我自然是欢迎的。」他点了下头,「不过,他们两人是你的随身护卫,你让他们来上课,你的安全呢?」 「放心吧,还有刀豆他爹可以帮我驾马车,刀豆叔的拳脚功夫也没问题,不用担心。」听她这么说,皇甫霁这才安心了许多。 「那我就不打扰你上课,我先到学堂后面去看看李师母跟小婴儿,我娘亲让我给李先生带来一副猪腰子跟几只土鸡,让他给师母补补,我得趁新鲜赶紧给他拿过去。」说着裴子瑜人已经消失在皇甫霁眼前。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接近巳时仍然未停歇,眼看就要到准备午膳的时间,在李先生家逗弄小婴儿的裴子瑜可没那么厚脸皮的留下来,让李先生多准备她的饭菜。 又稍微寒喧了几句,她便离开往学堂方向走去,打算让刀豆先载她回去一趟,他再回来上课。 却在这个时候,柯家一名下人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跑来,一看见她便道:「裴姑娘,您快跟我一起去救我家小姐,去晩了就来不及了。」 裴子瑜不解地问:「救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怎么了,说清楚!」 「裴姑娘,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掉到河里去了,求你快去救她!」柯家家丁惊慌地大声嚷叫着。 「掉到河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河里?」 「我们小姐稍早从学堂冲出,抢了我的马鞭怒气冲冲的赶了马车就跑,可是小姐从未驾骏过马车,这马儿就像发了疯似的,拚命往前乱窜。我追到人的时候,小姐连人带马车已经快要掉入河谷,我这才赶紧跑来跟你求救的……」柯家家丁一口气将经过说完。 「马车掉在哪里?」人命关天,裴子瑜不禁也急声问道。 「在河道上游的那个大弯。」 「糟了!」裴子瑜大惊,「这下了一整夜跟一早的雨,这上游的水肯定暴涨了,再不赶紧将柯有金救出来,等上游的水冲下来就来不及了,得赶紧找人救她。」 「裴姑娘,你赶紧去救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一副慌得不得了的模样。「裴姑娘,您一向最有办法的,请您赶紧想办法救救我家小姐……」 「我马上叫人一起过去。」裴子瑜说着便要往学堂里跑去。 「裴姑娘,我去叫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我脚程快,你先过去安抚我家小姐,求求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去找人,我先过去安抚柯有金。」裴子瑜不疑有他的撩起裙摆便往柯家家丁所说的地点冲去。 谁知,那名柯家家丁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裴子瑜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身影,阴冷地扯了下嘴角。哼,找人,我就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把你拐过去的,给你一点教训,谁让你让她在黄公子面前出糗,我还找人去救,想坏了小姐的好事不成,傻了我才这么干。 待走出学堂后,他掏出怀中自家小姐赏给他的银两抛了抛,他愉悦吹着口哨,慢条斯理的朝自己藏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裴子瑜根本分不清楚她额头上滴下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救人如救火啊,可是当她没命的跑到柯家家丁所说的地点时,并没有看见掉进水里的柯有金跟她家的马宁。 难不成被河水冲走了?她沿着河道心焦的边走边喊,搜索她的下落,「柯有金,柯有金,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喊你,柯有金……」 躲在不远处草丛里的柯有金阴沉的冷笑,看着找她找得如热锅上蚂蚁的裴子瑜。 裴子瑜,我柯有金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我就不叫柯有金,你明知我心仪黄公子,还故意让我在他面前出糗,让他把我赶出学堂,这口气我不替自己讨回难消我心头怒火! 柯有金见她越走越靠近河边,只差一步一不小心的话就会掉到河底,机不可失,撩起裙摆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正弯着身子查探河道的裴子瑜。 滂沱的雨声和瑞急的河水声,让裴子瑜根本没有办法清楚听到柯有金那沉重的跑步声,当她感觉不对劲回过头时,柯有金那圆滚身躯已经跑到她眼前,她还来不及反应,柯有金便伸出双手使尽身上所有力气,用力的将她推下水流湍急的河道。 「啊!」裴子瑜惊呼尖叫一声,整个人「扑通」一声,重重掉进黄沙滚滚的水流里。转眼间,她就被河水带得好远,离岸边好一段距离,费了好-番工夫,她这才吃力的自水下探出头,这里水下有块大石,让她勉强能站稳。 她狼狈的对着柯有金怒喝,「柯有金,你疯了吗?」 柯有金站在河边,双臂叉腰,满意的看着这-幕,得意大笑,「裴子瑜你这贱人,今天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要你眼睛放亮一点,你要是敢再跟我抢黄公子,我就让你葬身在这河里!」 看着柯有金那愤怒得快要将她撕碎的表情,遭受到无妄之灾波及的裴子瑜无言以对。 她很想吼柯有金,也不回去看看镜子,这珠圆玉润的模样需要别的女人去抢她心仪的男人吗?男人看到她都自动绕道好咩。 可是这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水势越来越湍急,强劲水流让她几乎快站不住,她是抓着一根自河岸边延伸过来的树藤这才好不容易站稳。 「瞧你站都站不稳,想不想要我拉你上来啊!」看着裴子瑜这副狼狈不堪泡在水里的凄惨模样,柯有金心情大好,双手叉腰,仰颈狂笑。 庶女就是贱!不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就跟她们的娘一样,专门诱拐男人,黄公子是她的,谁也不准觊觎。 拉她?是想把她头压进水里淹死吧,裴子瑜根本不会相信柯有金会良心发现,用力抹去脸上的水渍,自己拉着树藤,慢慢地往岸边移动。 「你别跟我客气啊,想要我拉你就喊一声。」柯有金胖手故意要伸不伸的。「不过,你要求我,求我,我就拉你上来。」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求她,看她还有没有下辈子吧,要是她还有第二次重生,她一定在柯有金这女人把她踹下河之前,先把这胖子给踹下去。 裴子瑜在心里鄙夷的冷讽了柯有金这女人一顿后,专心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如何从这滚滚河水中离开。 这时,前头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水流奔腾声,河水水势越来越大,匕经显得有些波涛汹涌,原本清澈的河水早变成一股股黄色浊流滚滚而下,还夹带着上头冲刷下来的木头。 裴子瑜心下暗惊,糟了,上游的湖泊已经溃堤,河水很快就会暴涨冲到下游,这里很快就会被淹没,她再不上岸,就会像那些被冲到下游的木头一样,最后淹没在滚滚浊流之中。 她大力抹去脸上水渍,拉着手中树藤,举步维艰的往岸边走去,只是这上游的水势来得又快又急,更夹带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她胸部以下几乎都泡在这强势水流里,打得她疼痛难当,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看着她越来越难受、脸色发白的表情,柯有金笑得越是开心,这女人不开口求她她才乐着,像裴子瑜这种低贱庶女,贱婢生的贱丫头,就该像她娘说的一样安静的离开。 狠狠的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怕,想跟她抢男人她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本分,一个不受重视被踢出家门的庶女还敢在她面前猖狂,就算她爹是大将军那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还能来替这低贱庶女出气不成? 眼见她就快到岸边,柯有金捡起身后一根有手臂粗的大树枝,用力的戳向裴子瑜,不让她那么快上岸,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她心头的怒气还没消,岂能这么轻易饶过她让她上来,给她在水里待着! 第二十章 柯有金像是在霸凌动物一样,只要裴子瑜向前一步,她便用力将她往后推,好几次裴子瑜都因重心不稳而跌入水底,吃了好几口水。 到后来她忍无可忍忍了,她顾忌着柯有金体型庞大要是太过倾身,可能会重心不稳而跌入水底,因此一直隐忍着任由她欺负,她倒好,得寸进尺的,老虎不发威,把她当成没有嘴巴的猫了。 该让她也尝尝落水的滋味!裴子瑜决定跟她玩起心机,在柯有金手中那根树枝又往她戳过来时,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肥胖的柯有金根本来不及调整好自己的重心,整个人连人带棍子一起掉入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啊!」柯有金惊恐的在水里载浮载沉,惊声尖叫。 裴子瑜冷冷看她一眼,抓着岸边的芒草,踩着一颗石头用力的爬上岸,怒气冲天的瞪着在水里惊声尖叫求救的柯有金。 抹去垂落脸庞上的湿发,她双臂抱胸的冷睐着不断哭天喊地求救的柯有金,冷笑问着,「要我救你吗?」 另一隅—— 李先生端着一锅麻油鸡汤,到学堂里打算给学子们一起享用,顺便帮忙照看一下学生,没想到他一到学堂发现皇甫霁还在上课,连刀豆跟八角也在听课,他皱着眉放下手中的麻油鸡,疑惑的看着皇甫霁。 皇甫霁放下手中课本向前,不解的看着李先生为何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他。「李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黄先生,我以为你跟刀豆和八角一起去救柯姑娘了,因此跟我家娘子商量了下,先过来帮忙照看这些孩子……」 「救柯姑娘?柯姑娘怎么了?」皇甫霁直觉不对。 坐在后头的刀豆跟八角也听出不对劲地赶紧向前。 八角焦急问道:「李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不知道?」 李先生大惊,「难道柯府的家丁没有进来请你们前去帮忙?」 「李先生,我家小姐不是都在你那里逗弄孩子吗?」刀豆惊声问道。 李先生摇头,「约巳时那会儿,裴姑娘就已经离开了。」 「李先生,你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直觉这其间似乎有什么阴谋,皇甫霁抓着李先生的手焦急问道。 「稍早,裴姑娘自我那院子离开时,遇上柯府家丁,告知她她家小姐落水,要请裴姑娘先去帮忙安抚柯姑娘,他再来学堂这边找些年轻力壮的人过去帮忙。当时我正巧有事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李先生将当时的情况略微提了提。 这时,膳房的厨娘搬着饭桶进入学堂,听见他们的对话,无心插了句,「柯家的下人我刚看见了,他在观音庙旁边的凉亭,跟人玩骰子玩得欢得很。」 一听完厨娘所说,皇甫霁的心乍沉,「看来,这是个阴谋……刀豆,你马上车子套好到庙旁来……」 交代完,他衣袍一撩,行色匆匆地前往那座观音庙。 果然如厨娘所说,柯家家丁正在这边跟一群老人掷骰子玩乐,嘴里还叼了根烤香肠,嚼得津津有味。 皇甫霁一把拽过他,不由分说的一拳挥了过去,那家丁嘴里叼那根烤香肠瞬间飞了出去,整个嘴巴歪了一边。 「你把裴姑娘骗到哪里去了?」皇甫霁怒喝。 「说!你把我家小姐骗到哪里去了,你不老实说,看我不打死你!」八角抄起一旁的一根扁担对着那家丁往死里打。 「啊,别打,别打了,我家小姐要我把裴姑娘骗到上游的那个大弯处,说要给她一个教训……」柯家家丁受不了的连忙招供。 一旁几个老人一听,异口同声地大骂道:「太缺德了,怎么会心肠这么歹毒!」 「还是个姑娘家,以后谁敢娶她啊!」 「就是、就是。」 就在这时候,一名穿着蓑衣的汉子走进凉亭躲雨,才一踏进这里便听到他们所说的话,连忙出声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要是裴姑娘真在那里就坏事了,上游的湖泊已经溃堤了,现在所有河道水位都暴涨,尤其是大弯处那里,水都淹过河岸了……」 皇甫霁大惊,拉过那汉子询问,「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能说笑吗?」 「事不宜迟,八角,你现在赶紧回书院拿上绳子,随后追上,我先去看看,晚了我担心裴姑娘会有危险。」 「是的,我马上过去。」 八角也不敢有所耽搁,跳上柯府马车,马鞭一挥便回书院拿工具救人,正好与刀豆所驾驶的马车交错而过。 皇甫霁不等刀豆将马车停好,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的跳上马车,动坐十分敏捷,又很快的告知刀豆往大弯处驶去。 「刀豆,能多快就多快,我担心去迟了会发生不幸!」交代刀豆同时不忘自腰间取出与自家侍卫联系用的信号弹,往天空发射。 刀豆驾着马车在到达大弯处时,零一与零三也赶到了,他们两人为何会来到这里让他有些诧异,但救他家小姐要紧,他也没时间细想这些。 当他们赶到河边时,看到的是一身泥泞的裴子瑜,一手抱着一棵树倾斜着身子,整个人横空在河岸边上,手中拿着一根棍子让柯有金抓着,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将不停惊声尖叫、满脸发青的柯有金拉起。 皇甫霁火速拉过裴子瑜,不让她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瑜儿,快松手!你这样太危险了。」 哪里知道这一松手,柯有金马上跌入水中,瞬间被泥流推离数丈远。 「救命啊。」 这越来越凶猛的水势不只夹带着泥沙,还有从上游不断被冲刷下来大大小小的树枝跟大石,将整条河道染成了一片黄泥浆。 仔细听着这周遭的声音,除了水声外,隐隐约约还有阵阵轰隆隆声音,看到这景象和所听到的声音,恐怕是已经形成土石流。 再迟些怕是会发生土石流,届时后果不堪设想,皇甫霁眉尾一挑,神情严肃的朝零一跟零三使个眼色。 只见他们两人拿过随后赶到的八角手中的绳索,分别在绳索头尾绑上一个大圈,瞄了眼陷入泥石流中疯狂尖叫骂人的柯有金,两人很有默契的挥动着手中绳索,打圆绳索在半空中旋转了片刻后,运用巧劲与力道抛出,凌空飞跃水势凶猛的河道。 尾随他们之后赶来救援的人还没弄清楚他们意图之前,两人已经将疯狂尖叫、哀嚎哭泣的柯有金套住,而后一扯。 裴子瑜就只看到两人像西部牛仔表演套牛绝技般,一出身便将一颗像是肉球的东西,伴着柯有金的尖叫,飞越过水势汹涌的河道。 像是遭到飞弹肉球攻击,柯家家丁毫无防备的被天外飞来的肉弹给砸中,所有人犹如保龄球瓶,倒地不起。 终于看到柯有金自水里脱困,裴子瑜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毫无力气地瘫软靠在皇甫霁身上。 「子瑜,你没事吧?」皇甫霁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大气。 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不知她是否平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惶恐与不安一直从心底冒出,像纠结的藤蔓一样笼罩着他整个心胸,让他连呼吸都觉得难受,当他看见到她没事,那笼罩心窝不舒服的纠结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喘息都顺畅了。 「怎么可能没事,差点被柯有金这女人害死!」她气呼呼的说:「竟然把我推下河底,还好我命大自己爬上来,不然现在导被冲走了,而她现在这个模样,完全是自作自受。」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再迟就全跑不掉了。」 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一抱起她便往马车方向跑去。 裴子瑜现在浑身虚脱乏力,有人要当她免费的人力马车,她自然不会矫情的拒绝。 就在所有人要赶着撤退,就担心上游的土石流冲下来,大家都会没命逃脱之际,柯有金却继续趴在地上哀嚎着。 「啊——痛、痛、痛啊!」十分狼狈的柯有金趴在家丁身上,声嘶力竭地惨叫着,完全不顾她身下的家丁都被她撞昏压晕了。 「柯有金,你够了!你已经平安无事了还尖叫个什么啊!」裴子瑜有气无力朝她斥道,要她闭嘴。 「啊!」柯有金索性更加任性地尖叫起来,喊得声嘶力竭。 「闭嘴!」她的耳膜都快被柯有金震破了,气得朝她大声怒吼,「还不赶快起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柯有金朝她吼回来,「你凭什么吼我?」 第二十一章 皇甫霁看了眼越来越湍急的河道,一株上流漂下来卡在河道中间的巨木瞬间被汹涌泥流所带下来的大石给压毁扭曲变形,心下暗忖了声:不好! 「快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水势越来越大,再不走会来不及,到时我们都要跟着柯有金一起陪葬。」他冷声对着所有人大声下令。 裴子瑜扫了眼夹带着巨石奔腾而下的河道,大惊道:「柯有金,你要不要命?要命就快起来。」 半天却见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们可没时间让她在这边哭爹喊娘的耍大小姐脾气,裴子瑜火气全部涌上来的对着柯有金怒吼,「柯有金,你还不爬起来,你想被淹死在这里吗?」 「我……我腿软……站不起来……」柯有金朝她哭吼道。 站不起来?站不起来还能跟只河东狮一样跟她大吼,当下裴子瑜真想赏她两巴掌,不过现在时机不对,她也只能将这股怒气转换成动力。 「你要命就快点起来。」 「要我起来可以,除非黄公子过来抱我!」 都什么时候了,这柯有金竟然还在跟她争风吃醋,她真是败给她了。 而且她确定,这黄辅济抱得动她吗? 一直冷着脸的皇甫霁朝零一使了个眼色。 只见零一大步向前,一手拽起柯有金,将她像在拖动物尸体一样的拖向马车,而后反手一甩,将她整团肉丢进马车里,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叫裴子瑜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才要让八角去将柯府的家丁们扛起而已,零三已经将那些家丁一个一个像是扛布袋一样的扛到肩膀上,反手一甩整个人四平八稳的瘫在马车上。 这霁三的这两名家丁的动作如此简洁利落,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般人家府里的家丁,反而更像是武林高手,大内侍卫! 皇甫霁将她抱到车边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还不快上马车,再发愣就真的来不及逃了。」 这才将被零一跟零三利落身手给震惊的裴子瑜心神唤回,她甩了下头,将方才的震惊抛在脑后,现在可不是狐疑他们两人来历的时候,逃命要紧,撩起裙摆赶紧上车。 待所有人一上车,滚滚洪水已经淹出河道了,零一火速将八角赶到一旁,由他来驾驶马车,手中将缰绳狠戾一挥,前方的马儿像是后头有猛兽在追捕一般,惊恐的向前奔驰。 一车严重超载的马车火速地在凹凸不平、泥泞不堪的路面上急速狂驰,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稍微犹豫,他们整车人便要被后方的滚滚洪水给吞噬…… 【第九章 我要离开了】 裴子瑜躺在床上,看着上头彩绘织绣着美丽图案的床幔半天,忍不住又咳声叹气了声:唉,她已经躺到快发霉了,还要被强制压着躺在这床上多久啊? 那一天她被柯有金设计,差点就要淹死在那滚滚洪水之中,幸好在土石流淹没之前顺利逃脱。 只是在皇甫霁领着他们逃离后不久,她便开始感到全身不舒服,发痛发冷的,全身发起高烧,不停的发抖。 可能是因为当时落水后,被奔腾水流夹带的石头给击中,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有不少伤口,加上落水过久,染上肺炎。 还没回到家之前,她整个人已经高烧不止,陷入昏迷,整整三天不省人事,直到第四天才悠悠转醒,到现在都过了半个月了。 听娘亲说,当时张大夫看到她的惨样时,结结实实的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柯有金给骂惨了,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张大夫又特地交代娘亲,要把她看好,好好卧床休息,注意保暖,不许下床随意走动等等,说什么她内伤过于严重,不可以任意走动,否则她这内伤要是万一没治疗好,会落下病根的。 这可把她娘给急坏了,每天像是在看管犯人一样的盯着她,就怕她不听医嘱,偷偷下床乱跑。 其实她没有这么矜贵啊,她觉得她已经可以起来,适时的做点运动,活动活动筋骨什么的,可是她那娘亲就是太过杞人忧天了,非把她压在床上不可,除非解除生理需求,其他时间她都别想下地走动。 可以说,这半个月她就过上养神猪般的生活。 这时,屋外的庭院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似乎是又有人来看她了。这些天来看她的客人都被挡在院门外,由零一把守,不给人进入。 她真是没意料到,霁三竟然会把零一借给她守门,不让任何人进入打扰她休养,零一也严格执行他家主子的命令,来一个赶一个,来一对赶一双,要是遇上想硬闯的,他更直接提起人衣领丢出院子,一句话都不啰唆的。 这样也好,她也很讨厌应付那些心口不一的客人。 不过,一般来探望她的客人要是得知无法进入后,大都是把送来的礼品交给零一,然后请他转达意思后便会很识相的离去,怎么外面这人非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还同零一吵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半撑起身子撩起床幔,对外头的两名丫鬟小红跟小青唤道:「小青、小红,你们进来。」 她毕竟是长大了,娘亲也老了,她也不可能自个儿去洗澡,要擦澡的话可说是大工程,她娘亲趁着她无力反对之际,这两天从牙贩子手里买来这两名丫鬟。 娘亲说,她一个大姑娘家,不能再没有贴身丫鬟伺候,一遇上像生病这种事情,连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因此坚持不能再由她一人打理生活大小事,理由冠冕堂皇的让裴子瑜想反对都很难。 「小姐,您有何吩咐?」身形较为清痩的小青屈膝问道。 「小青,你跟小红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究竟是谁跟零一吵起来,不可以让来人对零一太过分,他可是隔壁的黄公子借给我们的。」 须臾,小青跟小红来回报,是柯夫人来看她,在院门却跟零一吵起来。 裴子瑜皱了下眉头,这柯夫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她躺在床上这—天半个月,柯府没有一个人上门道歉的,怎么这时候来了? 「小红,你去跟零一说让她进来,这样一直吵也不是办法,届时吵到我娘那里就不好了。」她娘亲那软妹子的性子,届时还不被柯府这凶婆娘给白凶了一顿。 「小青,你帮我把衣裳套上,只着中衣见人不太礼貌。」她掀开被子坐到床沿,指着挂在衣架上的衣裳交代。 小青手脚利落的帮她穿好衣裳,又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这才小心的扶着身体还虚弱、脸色苍白的她来到大厅。 裴子瑜在小青的搀扶下缓缓坐到主位上,一见到柯夫人,也不跟她寒暄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柯夫人,不知道您今日一定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连杯茶都没上就直接问她有何贵事,柯夫人顿时感到一阵恼怒,但为了女儿的事情,她所有的不悦只能先咽下。 「子瑜,听说你病了好些天,柯伯母是特地来看你的……」 这柯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小青给打断,「柯夫人,我家小姐是得了肺炎,又严重内伤,还吐了血,鬼门关前走了一大趟才捡回一条命,大夫交代,要小姐卧床休养不可下床,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要打扰我们小姐休养。」 「你这贱婢,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分吗?」要不是裴府的丫鬟轮不到她教训,她便两巴掌赏过去了。 「柯夫人,我丫鬟所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我没那个精神坐在这里陪你寒暄。」 脸上无光的柯夫人扁了扁嘴,吞了下口水,「是这样的,子瑜你知道那一天我们有金也受了重伤……」 「柯夫人意思是要我负责了?」裴子瑜接过小红递上的汤药,眉头不由得皱了下,心下哀叹了声,她娘亲找的这两个丫鬟可真是尽忠职守、听命行事啊,连这时候都不忘给她一杯药而不是茶。 「不、不、不,岂敢让子瑜你负责。」这事是她家有金惹出来的,裴家真要告官,有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裴家人不来找他们麻烦就很神佛保佑了,岂敢让裴子瑜负责。 裴子瑜喝了口汤药,「那柯夫人就快把来意说出来吧,你也看到了,我这药都还喝着呢。」 「是这样的,我们有金从那日到现在也是一病不起-这药却怎么也喝不好,大夫说了,她有心病,这心病需要心药医……」 第二十二章 「柯夫人想要我去探望柯有金?!」 「不,不是。」柯夫人连忙摇手。 这也不是,那柯夫人今日「纡尊降贵」的来找她究竟要做什么? 「子瑜啊,你也算是跟我们有财、有金打小认识的,你还差点成了我家媳妇……我们有金心里一直爱慕着你家隔壁那位黄公子,这生病期间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我们是想能否请你去跟那位黄公子提提,让他过府去探望探望我们有金……」 柯夫人一鼓作气的将他们不要脸的想法与念头说出,裴子瑜闻言,下巴微掉,一脸错愕的看着柯夫人,这种要求她居然提得出来?! 还有谁差点成他家媳妇-这柯夫人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当然,这个红封我们也不会忘礼数的。」 这柯府的人把她当什么了?专业拉皮条吗,还有红封! 裴子瑜眼尾抽了抽,重重放下手中的汤碗,表情冷厉的盯着柯夫人,「很抱歉,这事我不能帮,柯夫人另请高明吧。」 让霁三过府去看看,到时柯夫的人耍个贱招,来个什么捉奸在床,把霁三推入火坑,那她不愧疚死啊! 「只要你提个话,相信黄公子……」 「小青送客!要是柯夫人不肯走,就请零一进来,请他送送柯夫人。」裴子瑜倏地自椅子上站起,搭着小红的手径自回房,将柯夫人嗥在那里。 「柯夫人,请吧!」小青做出请的手势。 柯夫人气呼呼地看着一点也不买账就转身回屋的裴子瑜,在她身后怒骂了声,「呸!跟你那个娘一个样,都是贱人,还不是怕我们有金抢了黄公子……」 裴子瑜脚步一顿,猛抽口气,对外吼了声,「零一,你家公子的客人走错门了,麻烦你来领她过去!」 没-会儿,她感觉到屋里来去一阵风,转眼间柯夫人已消失在眼前。 裴子瑜冷勾嘴角。嗤,当我裴子瑜是病猫,当我娘是软柿子,可以让你们柯家的人随便污辱的吗? 想把她当枪使,你们自己去当枪靶子吧,恕她不奉陪。 「小姐,黄公子来看你了。」小青疾步自前厅赶回内院,同裴子瑜禀报道。 正歪在床榻上看着小人书的裴子瑜无趣的瞄了她一眼,「我说小青啊,这霁三又不是没有来过我们家,有什么好兴奋的?」 「小姐,以往黄公子都是直接到内院来探望你,这回竟然先跟夫人在大厅聊天谈话,让人觉得很奇怪,你不觉得奇怪吗?」小青问着。 裴子瑜睐了小青一眼,这小青真是个机伶的,才来多久,就已经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摸了个透,更知道她这主子忌讳什么事。 还好目前看起来是一颗心向着她这主子的,唔,栽培起来,以后定是她的左右手。 不过小青的话的确提醒了裴子瑜,她娘亲怎么又突然找霁三聊天了,她已经严厉警告过娘亲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尤其是撮合她跟霁三这事,娘亲该不会还不死心吧? 落水之后-是霁三抱着她回家的,娘亲该不会认为这样有辱她名节,撮合她跟霁三的心思死灰复燃,要用这次事件要挟霁三对她负责吧? 「小青,你赶紧去偷听我娘跟霁三都谈些什么,然后回来跟我禀告。」想想不行,她赶紧吩咐小青再前去打听。 「小姐,你放心吧,我让小红在那里偷听呢,不急。」小青执起一旁小火炉上的药壶,将熬好的汤药倒进汤碗里道。 听小青这么说-裴子瑜就放心多了,吁了口气后躺回床上休息,「那就好。」 「小姐,你别担心了,喝药吧,我在里头加了梨花蜜,这样药喝起来会爽口些。」小青将汤碗放到一旁早已经备好的冰块上,让刚熬好汤药降温,又舀了口蜂蜜加进去搅拌。 「还要喝啊……」她这脸都要喝成苦瓜脸了。 「张大夫说,这药还得连续喝上一个月呢,小姐的内伤才能完全药到病除。」 裴子瑜坐挺身子接过汤药,抱怨道:「我怀疑这张大夫根本就是借机报复我的。」她从小就认识张大夫,小时候调皮,可没有少整过张大夫的,他现在肯定事在报老鼠冤。 「呵呵,小姐,张大夫可是仁心仁术,怎么会借机整你?你快把药喝了,这样身子才好得快。」 有小青盯着她,想偷偷把药倒掉都不成,裴子瑜只能认命的喝下了。 小青盯着她喝药的同时眼尾扫到了窗外闪过的人影,「咦,小姐,小红领着黄公子来了。」 裴子瑜将汤碗交给小青,「去泡茶过来吧。」 她实在不该让霁三这样直阆她屋子的,可是她发烧昏迷那几天,他也没少代替她娘亲在一旁照看,搞得现在她跟他的关系变得很暧昧不明。 以她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思维,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朋友咩,大家都会互相照应的, 可是他们这些正统古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霁三青天白日抱着她,不管是什么理由,还有接连几天连闯她的闺房探望她,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个就是不清不楚的。 看来一会儿她得提醒提醒他,不能再这样造成他人误会了,否则他们真的会被人硬凑成对。 「小姐,黄公子看您来了。」小红领着员皇甫霁进入里头的小花厅。 这时裴子瑜已经从床上坐到窗棂下的矮榻上,歪着身子,靠着一旁的矮几。 皇甫霁撩开垂下的珠帘,看她已经可以下床,脸上气色也好了不少,心下松了口气,丰神俊朗的脸庞上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来你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霁三,有劳你挂心了,当日要不是你机警出现救了我跟柯有金,恐怕今天我跟柯有金就要同一天出殡了。」这么多天了也没好好跟他道谢一番,今日趁着他过来,顺便跟他道谢了。 「看你样子似乎不恼柯有金这样对你?」他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小青送上来的茶。 「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过她会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让你是她的夫婿人选呢,她认为我在你面前给了她难堪,她要找机会出口怨气。」她笑着调侃。 听她这么调侃,皇甫霁眉头不由得微蹙,冷声申明,「那全是她的一厢情愿,与在下无关。」 「对了,你家今天有客人吧。」就是柯夫人。「你怎么没有回去招待?」 皇甫霁冷哼一声,「什么客人?不请自来谓之贼,我让零一把她送官了。」 这招更狠啊,裴子瑜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不过……你没有去处理报官的事情,跑到我这里来,到时又被人误会,指着我的脸骂我小贱人了,骂我就算了,还连我娘亲一起骂,这我可是无法忍受的。」 裴子瑜意有所指的提点他人言可畏,为了她不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您老以后还是少往我家这里来吧。 聪明的皇甫霁岂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男女有别,他们两个什么关系都不是,她对他更没有别的心思,不想让人误会,造成她的困扰。 而身为皇子的自己,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是没有作主的权利,对她任何不该有的心思都该藏在心底,才不会害了她,况且他在这里待不久了,实在不该招惹她…… 「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有机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了。」他这话不对,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事情,她歪着头瞅着他,「你……」 「待李先生回来接手书院的事情,在下便要离开了。」他沉思了片刻,决定提前告知她,以免到时走得匆忙,来不及与她道别。 「你要走了?!」她惊呼。 听到他要离开了,她心底竟然莫名地涌上一股不舍的情绪,酸酸的、闷闷的很不好受,这是为什么? 在她还未理出自己这莫名失落情绪之前,皇甫霁便已起身,抱拳回应她方才的问话——「是的,怕届时走得匆忙,来不及跟你告辞,因此特地先跟你说一声。」 她只能愣愣的应了声,「好……」 「那在下先告辞了。」 直到皇甫霁离去久久,裴子瑜依旧坐在位子上失神发呆,怎么也无法从他要离开这句话里回过神。 她这是怎么了? 夜黑风高,寂静的钟灵山上突然灯火通明,将整个山头映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抓到了吗?」 「没有,快搜!绝对不能让那几个人活着逃出钟灵山。」 「把所有出口封死,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第二十三章 钟灵山上像是炸锅了似的,几个领头焦急的怒声下令,非把今晚趁着月初月色幽暗偷潜入山的那四人抓出。 要是没抓到那四人,被他们盗走的东西流了出去,事情就糟了,今晚非让那四人把命留在钟灵山上。 「遇到反抗,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混进来的奸细,一律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走一个,听到没有?!」 「是!」 钟灵山靠近草药园、警备较为松散的那一边,三名黑衣男子护着一名男子疾步的穿越幽暗的树林。 「主子,您还好吗?」零一拉下脸上的布巾担忧的问着脸色惨白的皇甫霁。 「是我连累你们。」他的脚程是比寻常人快一点,但遇到这种被追捕的情况根本脱不了身,之前所中的赤鸠毒虽然已经完全化解,但失去的武功一时半刻间无法恢复,让他即使想施展轻功逃出困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主子,您千万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您警觉,我跟零三两人早掉入端王的陷阱。」零二亦步亦趋,警觉的守卫后方。 皇甫霁猛烈的喘着大气,摆手,「没事,我们快走。」 为了避免被后方追赶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四人几乎是摸黑前进的,只凭借着夜空上的星斗辨识方位前进。 就在他们在漆黑的树林里摸黑前进之时,到前方开路的零三匆匆往回跑,神色焦虑的道:「糟了,主子,前方是瀑布断崖,我们无路可退了。」 他们三人惊愣的互看对方,零一有些难以置信地焦急质问,「零三,你没看错吧?」 零三摇头,他们三人屏神静气仔细聆听,果然听见轰隆隆的瀑布水流声音。 「该死,现在我们又不能往回走。」零二懊恼的猛拍了下脑门,恨不得一掌将自己拍死,要不是他的疏忽,也不会害主子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零二,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必须先想办法突破重围。」皇甫霁抬头冷眼看了下璀灿星空,沉着下令,「耽搁不得,继续向前。」 一行人来到高耸骇人的瀑布崖边,借着幽微的星光,皇甫霁面容冷漠、双目潜藏精芒朝瀑布下方望去。 他记得裴子瑜曾经同他说过,维持着草药园生命运作的那座湖泊的源头,是位在钟灵山山上一座雄伟的瀑布。 如果他没猜测错误,瀑布的中途点便是草药园旁边的那座湖泊,心下顿时有了决定。 「你们三人听好,这瀑布是本宫唯一可以顺利逃脱的机会,一旦我跳下这瀑布,你们三人即刻施展轻功离开,不许恋战逗留,本宫回去后要看到你们三人在我面前,这是命令。」 这瀑布少说也有三、四十丈的高度,不说瀑布底下可能布满巨石,跳下后遭到撞击,便会一命呜呼,即使瀑布底下是一片深潭,这跳下瀑布冲击力道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不行,主子这太危险了。」零一他们得知皇甫霁的打算后,异口同声地反对。 「你们主子的水性如何你们应该清楚。」皇甫霁冷然的扫了三名心腹一眼,「你们三人必须给本宫平安归来。」 语毕同时,他足下猛力一蹬,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瀑布。 他的动作太快,让零一三人想拉住他都来不及,他们只能惊骇的看着已经淹没在湍急汹 涌瀑布下的皇甫霁,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三人互使了个眼色,兵分三路,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 【第十章 被你非礼了】 翌日,一大清早天蒙蒙亮。 身子终于康复得差不多的裴子瑜用力敲着黄府大门,想趁着天未亮上草药园,巡视那些今天要采摘的人参。 在准备上马车之际,她听到刀豆说霁三已经许多天未到学堂去了,这些日子都是李先生在上课的。 即使霁三之前就跟她提过可能会不辞而别,可她怎么也不相信他会真的不辞而别。 门敲了半天,却始终没人前来开门,甚至连出个声音也没,看来真的是人去楼空了,她的心瞬间感觉破了一个大洞…… 「小姐,你已经敲了约莫一刻钟了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可能黄公子跟零一他们都走了,你还要敲吗?」刀豆也有些不舍的问着。 这段期间,他可是跟零一学了不少拳脚功夫,跟零一、零三有不少好交情,他们主仆三人就这样不辞而别,他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一旁的小青、小红也颇为不舍,她们也看得出来,这位黄公子对她家小姐真是有些不一样的,要不是小姐心底排斥着,也许现在两人就有好消息,黄公子也不会离去。 「算了,别再敲了,可能真的走了,我们走吧。」裴子瑜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紧紧掩上的门扇后,失落的转身离去。 今天有一批人参要采收,她必须做好记号分类,要不然晩点工人们上工时会弄不清楚哪些该采收哪些不该采收,要是把人参采错了,那她就亏大了,不能再在这边眷恋不舍的,赚钱重要。 「小姐,确定要走了吗?」刀豆拿下挂在马车边上的踏脚凳让她上马车,也有些疑惑的望着那扇紧掩的门扇。 「我们先到草药园去吧,把该分类的分一分,这样一会儿工人们才好进行工作。」她也猫了眼紧闭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觉得惴惴不安。 她才准备要踏进车里而已,柯有金那个泼妇骂街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来—— 「裴子瑜,你给我站住!」 裴子瑜眯起眼睛,看了那个一些日子不见,又肥了不少的柯有金-眼,前几日柯夫人不是才说她茶不思饭不想的病入膏肓了,需要心药医的吗?既然需要心药,又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应该会爆瘦啊,怎么柯有金却是爆肥? 「裴子瑜,我问你,你把黄公子藏到哪里去了?」柯有金双手紧握成拳,愤怒的朝她走来,怒声质问。 裴子瑜愕然的看着她,这柯有金是脑袋进水脑洞开大了吗?有没有搞错,找她要人,她去哪里生人给她啊?! 「柯有金,你又在发什么神经,有本事自己冲进去找人,别来找我麻烦。当日你推本姑娘落水,还拿棍子攻击我、欲取我性命这事,我还没上官府去报官替自儿讨个公道,你今天又要来找麻烦是吧?」 她不发威,这柯有金还真是把她当成病猫了,她撩起衣袖,一副准备让柯有金好看的模样,「你相不相信,我把你揍成猪头!」 柯有金身旁的家丁见状,赶紧将主子拉后,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小姐千万别冲动,你忘了上一回你被裴姑娘修理过的事情吗?那次她可是没下狠手教训你,你看看少爷的模样,这一次你要是再对裴姑娘动手,下场可能就跟少爷一样了。」 「你这狗奴才竟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柯有金恼羞得一巴掌就往自家下人脸上赏去。 倒霉的家丁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捂着通红的脸颊退到一旁,不敢再提醒他家小姐任何事清。 在柯有金的认知里就是裴子瑜跟她抢夫婿,耍心机的不让她知道她看中的夫婿下落,柯有金本想再度向前找裴子瑜要人,可转头一想,她家下人说的对,上一冋事裴子瑜这贱人没有下狠手,要是她下狠手,肯定会让自己跟哥哥一样,当丑陋的猪头整一个月不敢出门,对此,她还是很有忌讳的。 她遂清了清喉咙,扯了扯衣袖,一副要休理裴子瑜的模样,「只要你把黄公子交出来,我可以不计较你勾引黄公子一事。」先是怒声恐吓,而后表现得十分大度的说:「我可以考虑日后让他纳你为妾。」 裴子瑜闻言,她那张明艳的俏脸当场龟裂,清朗的秀眉挑了挑,翻了翻白眼决定不理会这个犯了严重中一一病的柯有金。 这柯有金也真太看得起她了,给她正妻之位她都不愿意嫁了,还当小妾,头壳坏去啊!冷冷瞥了柯有金一眼,她转身径自上车,临上车前交代了声,「刀豆,被疯子耽搁了不少时间有些迟了,一会儿跑快些。」 「是的。」刀豆飞快收起脚踏凳,关上马车门跳上马车,手中缰绳-挥,马车随即奔驰离去,留下追赶着马车愤怒咆哮叫嚣的柯有金。 「裴子瑜,你说谁是疯子?!你给本姑娘站住!」 「小姐,这黄公子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坐在前头的八角回头对着裴子瑜嘀咕着,「好歹我们都这么熟了,他竟然一句话没说的就离去,这太不正常了。」 第二十四章 「别瞎说,之前他就有跟我告辞过,再说,这里一群女人觊觎着他,根本就是个桃花是非之地,他那种清高的人怎么会受得了,自然是想早早离去的。」 只是她嘴里虽这么说着,可心底也是有些担心霁三,怎么会这样无缘无故的便消失无踪了,希望他一切安好才是。 来到草药园巡视过今天要采收的人参后,裴子瑜指挥着刀豆跟八角还有小青小红,按着她交代的做好记号,方便一会儿工人们采收。 交代完了,她也没什么事要忙了,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上草药园来,便打算随意走走巡视一番。 就在她一边巡视一边查看草药生长的情况的同时,顺道检查水源,那回山上湖泊溃堤,还好她的草药园地势稍微比湖泊位置高了些,这才没有被波及到。 水看起来还好,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决定还是到湖泊附近看看,水道要是万一有什么地方损坏,可得赶紧请人来修筑。 这一路走来,那条特地开辟通往草药园的水道,还好并没有什么损坏,有损坏的地方工头也已经让人修理好了,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到快接近湖泊的地方,她不意瞧见了一个不属于这湖泊该有的颜色的物体,在水里载浮载沉,随手捡了根木棍防身,向前查看。 只是她越走越近,看清楚湖泊里躺的居然是个人,仔细辨认,仰躺的五官面容十分熟悉——霁三! 她惊骇得眼睛顿时瞪大,手中木棍一丢,顾不得自己也才大病初愈,肩上的薄氅带子一扯,连忙跳进水里朝泡在水中、陷入昏迷的皇甫霁游了过去。 「霁三、霁三,你醒醒!」 她慌忙拍拍他苍白的脸颊,怎么都没有反应?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勾着他的颈子便往岸边游去。 这被水浸湿衣裳加上霁三整个人又是昏迷的,让她实在很难将他救上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拖上岸边。 她顾不得喘气,又拍拍他的脸颊,但他还是一样没有反应。撩开垂落额前的湿发,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心跳。 真是该死,没呼吸没心跳! 也不知他没了呼吸跟心跳多久了,当下她更是没多想,确定他嘴里没有泥砂阻碍呼吸后,扯开他的腰带,捏住他的鼻撬开他的嘴,对着他做起口对口人工呼吸。 临出门前,夫人特地交代要看好他家小姐,避免再出什么意外,一忙完裴子瑜所交代的事情,小青小红还有刀豆三人便也找了来。 没想到他们才走到距离湖边一一丈远的地方,便见到他们家小姐非礼箸一个男人,骇得他们三人下巴顿时掉下,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裴子瑜气喘吁吁的做完五个循环,这皇甫霁依然没有脉搏心跳,她却累得快口吐白沫了。 这时她看见像三尊风化木雕、呆若木鸡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那三人,赶紧大喊一句,「还不快点给我过来!」 这一喊才将这三尊木雕给唤醒,三人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回过神后拔腿就跑了过来。 跑没几步路便认出躺在地上让他们家小姐非礼的是黄公子,但,黄公子为何一动也不动的-像是死了一样…… 「一下、二下、三下……」裴子瑜手没停的手掌交迭压在皇甫霁胸口上,继续做着心肺复苏术,嘴里不断数着,不停的给皇甫霁过气。 如此当着他们三人的面做这种事情,让三人是感到一阵北风不断自头顶呼啸而过,风中凌乱啊—— 裴子瑜抽空对着失神的刀豆喊着,「刀豆,你来,像我刚那样子做,双肘打直,两掌交迭的用力压下,然后……」 「别啊,小姐,我是男的……像你对黄公子这样不好……我压、我压就好……」刀豆连忙摇手喊道,男人跟男人亲嘴,那太惊悚了。 「好,你快过来压,我给他过气,再迟他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她喘着气说着,同时让过位置,让刀豆接手。 小青拿起丢在地上的薄氅,披在浑身湿漉漉的裴子瑜身上,急声问道:「小姐,这不是黄公子吗?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清楚,我看见他时他已经在水里昏迷不醒。」她一边给皇甫霁渡气,一边回答他们三人所疑惑的事情。 好不容易,在刀豆接手后第四个循环,皇甫霁自嘴里喷出一口水,人瞬间也有了脉搏呼吸跟心跳,裴子瑜喜出望外,赶紧将他扶坐而起。 见他有了呼吸心跳,刀豆他们三人也放心的喘了口大气,直呼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刀豆,趁着工人还没来之前,你快将霁三背到马车上,他不能在这里,否则会出大事。」裴子瑜脱下自己的薄氅盖在他发冷的身躯上,一刻也没敢耽搁的火速下令。 凭着她两世为人,加上在商场上打滚的这些日子,看人还是很准的,她隐约感觉到霁三这人并不是普通的落难富家子弟,只是基于个人隐私,她从不多打探。 霁三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其实身手敏捷利落,绝对不会是掉入水底而无法自救之人,这件事情恐怕不是个单纯意外,说不定是遭人追杀。 要是被他的仇人或是追杀他的人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不仅赔上她一条命,恐怕还得搭上她娘亲跟家里还有草药园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这代价太大,她赔不起的。 他们小姐会突然这么命令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三人也没敢多问,刀豆背起气息不稳的皇甫霁便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跑。 刀豆跟小青、小红手忙脚乱的将意识不清的皇甫霁扛上马车,裴子瑜又让小青前去找八角。 「小青,去找八角,要他秘密的将张大夫带去别院,问起就说是我旧疾复发,请张大夫过府诊脉。 「记住,路上要是遇上任何人问起什么都不可多言,否则我们全都活不成不打紧,还得搭上这里所有人甚至自家父母,听到没有?」 小青性子稳重又机伶,派她去传话,不用担心会出什么纰漏。 那别院位置较偏远-寻常不太有人过去,那里有一片竹林,夏日时十分凉爽,偶尔天气太热,她和娘亲会过去住几日,平时就空在那里。 小青点了点头后,马上回草药园找八角。 马车门一关好,刀豆火速跳上马车前方驾驶座-手中缰绳一挥,马车随即在山路上疾驰狂奔起来,就怕迟了。 由于前一阵子裴子瑜生了重病这事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甚至连县城里的人也都知晓,因此旧疾复发这事传出来,为了养病而迁到别院静养,张大夫每天出入别院帮她诊脉治病,这事没什么稀奇,更不会有人特别注意。 「黄公子,在下再为你治疗一回,你头晕的问题便可以完全改善了。」张大夫手执金针,在皇甫霁身上几个穴位利落下针。 「有劳了,张大夫。」皇甫霁闭起眼睛,任由张大夫在他后背及头上落针。 「最后这一针落下,黄公子你的功力应该会恢复个七八成,日后勤加修练,相信很快便能恢复以往的水平。」在落下最后一针之时,张大夫沉吟道。 皇甫霁喜出望外的睁开眼睛直盯着张大夫看,喜悦溢于言表。「真的?」 张大夫点头,「你的功力能够恢复得这么快,还真得归功于子瑜那丫头,她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给翻出来为你治病疗伤了,可以说是不计成本。」 听到张大夫这么说,皇甫霁心头不由得一阵感动,也感到十分愧疚,接二连三被裴子瑜所救,他却未能好好报答她,实在惭愧。 不知道是不是认识久了有默契,或是本来就深知病人心理的张大夫笑着说道:「放心吧,子瑜那丫头不会要你回报的。」 「说起子瑜姑娘,她的恩情在下真是无以为报。」连着两次凶险皆是为她所救,这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那份异样的感受。 「这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她从不奢望受过她恩惠的人有所回报,她觉得自己只是尽一己之力而已,你就专心养伤吧。」 「张大夫你不好奇?」皇甫霁意有所指地反问。 张大夫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呵呵笑了两声,「你没听过好奇心杀死一只猫吗?我虽然是大夫,也很怕死,想多活几年,把我这医术传给徒弟。」张大夫一边说笑一边取下他穴道上的金针。 「想不到张大夫也是有趣之人。」 第二十五章 就在他的疗程快完成之时,裴子瑜整个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治疗已经结束了,不会打扰到老夫。」 一听到张大夫说她可以进入了,她这才进到屋内,将手中端着的早膳放到桌案上。因为张大夫让霁三每天必须要在他诊疗完后才可用早膳,因此她才会在这时候替他送早膳来。 「张大夫,这霁三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啊,你的医术该不会是退步了吧?」她一边将早膳从托盘中拿出放到桌案上,一边瞧着皇甫霁那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张大夫将最后一根金针收起。 「医术没问题,那肯定是张大夫你不够尽心,昨天我还听霁三说他头晕呢。」她睨向张大夫,神情十分俏皮。 皇甫霁卷唇浅笑了下,「瑜儿,方才张大夫为我扎针,我的头已经不晕了。」 「喔,那是我误会张大夫了,张大夫不愧是神医,一针扎下,药到病除。」裴子瑜马上见风转舵,狗腿的说着,「大神医,你可别跟小女子我计较啊。」 张大夫嘴角扯了扯,顺了顺胡子,「哼、哼,自然是不会跟你这小女子计较,诊金抬高个三倍便成。」 「啊,张大夫要不这一次你购置的药材我给你折个两成,你看如何?」 「三折!」张大夫一边收拾着诊疗工具,一边跟她讨价还价。 「你这不是让我亏本吗?张大夫。」裴子瑜觉得心头在滴血。 「那就不该提出这要求,老实把诊金付了不是省更多,你这个三折可比老夫的诊金贵多了。」张大夫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张大夫医术如此高明,我不表现一点诚意,怎么表达得出我对张大夫您医术滔滔不绝的崇拜呢?!」她一副看见男神崇拜的模样。 张大夫被她逗乐,捋捋胡须像长辈一样慈爱的说着,「你这丫头自小就这么淘气,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还这般喜欢戏弄老夫我,小心再这样下去会找不到夫家。」 一听到「夫家」两个字,裴子瑜的俏脸垮了下去,「张大夫,您别跟我提这个,我根本还不想嫁人。」 不只裴子瑜听到这话题马上像株枯萎的小草一样,连在屏风后穿着衣裳的皇甫霁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也像是天空被乌云遮蔽了一样的沉闷不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你娘亲那日还特地拜托老夫劝劝你,她说你把好多媒婆送来的帖子跟画像都丢到炉灶里头去了,差点把她气坏了。」 「都是一些歪瓜裂枣,有什么好看的。」她一想到那些画像都恶心得吃不下饭了。 张大夫放下手中的药箱,定定的看着她,「瑜丫头啊,张大夫看你看到大的,有件事情你娘让我瞒着你,本是不该对你说,但我还是觉得该告诉你才好。」 「张大夫请说。」 「你娘因为以前落下的病根子,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她担心她随时可能会离你而去,你便无一亲人陪在身边。 「虽说裴大将军是你爹,可这么多年来,从未看到或是听说你爹来探望你们母女,你娘对你爹也早已绝望,更不指望要是哪天她撒手人寰,你爹抑或是你那嫡母会将你接回去,定是放任你孤身一人在这里,不闻不问的。 「因此,她才会急着为你找门好亲事,找个可以疼你爱护你的男人,你该理解体谅她的苦心。」张大夫语重心长的说着。 听完张大夫所说,裴子瑜的心情是沉重无比,她从不知道娘亲竟是这样想的,只当是因为自己到了适婚年龄,所以才会急着想将她嫁掉,免得被人诟病,想想她这女儿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有些愧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张大夫,我会多体谅我娘的……」 「你会这么想就好,不要让你娘再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张大夫满意的点了头后,提起药箱离去。 一直在屏风后听着他们谈话的皇甫霁,他心底的沉重不会比裴子瑜还少,他可以想见,张大夫这一番话对裴子瑜势必造成影响,更有可能顺着黄姨的心愿,在众多欲结亲的对象之中选名男子将自己嫁了。 他想阻止,可她想要的他给不起,自己又凭什么阻止她嫁人…… 裴子瑜仰颈深吸口气,缓和下低落的情绪,瞧了眼屏风喊着,「霁三,你快出来用膳吧,你身体正在复原可是不能落下一顿的,用完膳还得喝药呢。」 「有劳瑜儿了。」皇甫霁收拾了下失落心情,自屏风后方走出。 「你快来用膳吧,应该饿了。」她帮他盛了碗粥。 皇甫霁瞄了眼桌上丰盛的小菜,拉开椅子坐下,「你如果不忙,就陪我用膳吧,自己一个人吃没什么食欲的。」 「好。」她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他会突然这么说,会不会是想起跟零一他们一起吃饭时的欢乐气氛?「你在担心零一跟零三是吧?」 其实说他不担心零一他们是骗人的,但此刻他所想的并不是零一他们,而是她,前所未有的惶恐盘据在他心底,这种恐慌让他说不出,一切皆因她。 见他不语,裴子瑜又径自说道:「我已经让刀豆多注意你府里的情况,要是见到零一或零三,会把你的情况转告给他们知道。」 「麻烦你了。」皇甫霁有些食不知味的喝着粥。 「你身体刚复原,要多吃点,才有营养,这些可都是小青跟小红忙了一早的养身药膳,小红手艺很好,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的,保证也合你的口味。」 见他没夹菜,她索性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挑了几样可口的小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他点了点头,看着为他忙碌布菜的那双皙白小手,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渐渐盈满心头,这让他不禁感到诧异,自己怎么会对她浮现这个念头…… 见他只是捧着碗箸,定定地看着自己不语,她有些纳闷的歪着头看着他,「怎么……」见他浓眉微蹙模样,她突然想起一事,「啊,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一早刀豆载张大夫过来后,跟我提起一事。」 「什么事情?」 「刀豆说,这两日有几名形迹可疑的人-打扮虽然是一副庄稼汉模样,但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他觉得奇怪,同我说了声,要我注意。」 皇甫霁眼中射出一记寒光,「可疑的人?」 她点头,意有所指的道:「你要是没事就在屋里待着别出来了-免得被人撞见。」 听她这么一说,皇甫霁嘴角沉沉勾了下,「瑜儿,你应该有所发觉或怀疑了吧?」 对他的话裴子瑜当作没听到似的,拿起筷子径自吃着眼前的菜。 「瑜儿,不要当作没听到我说的话。」 「就是没听到,你也不要问我有没有发现什么,我,家小,业大,一堆人靠着我吃饭,我对他们有责任,所以不要随便告诉我你的秘密,记得,好奇心杀死一只猫,所以我一点都不好奇。」 听她这么一说,皇甫霁沉沉低笑了两声,屈起手指弹了下她饱满的额头,温润的嗓音里有着无限的宠溺。 「好吧,你就装吧。」 这亲密宠溺的举动让裴子瑜瞬间像是被人点穴一样的愣住,呆萌呆萌的看着皇甫霁那张精美绝伦的脸上漾着一抹绝对会迷煞所有女人的笑容。 她粉嫩脸蛋瞬间染成一片好看的嫣红,心头评评跳个不停,不知该怎么反应。 「快用膳吧。」反而是皇甫霁神态自若的催促着她,兀自吃起饭来。 忽地,院子里由远而近的传来小红惊慌的喊声,「小姐、小姐,夫人来了!」 【第十一章 吃了本宫要负贵】 夫人来了根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问题是小姐是打着休养的名义来的,眼看这谎言就要被戳破,能叫小丫鬟们不紧张吗? 「我娘?!」裴子瑜放下手中碗筷,有些疑惑她娘亲为何会到这别院来。 正她纳闷当下,小红已经风风火火的冲进屋子,拉着她便要往外走,「小姐,快走吧,要是被夫人撞见你跟黄公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共享早膳,这就糟了,夫人还不逼着黄公子负责啊。」 也是,要是她娘知道她把霁三藏在院里,又跟他共进早膳,思想不邪恶的人肯定都要想歪了,她娘亲见到了怕是会惊骇的晕过去。 第二十六章 然后一醒来肯定闹着上吊自杀,她那拥有古代妇女传统美德的娘亲,绝对是无法容许这种状况的。 她起身道:「好了,我离开便是,霁三你继续用早膳啊。」 她才跟着小红一脚踏出门坎,便看见她娘亲像是来捉奸似的,气冲冲的往院子里走来, 一看见她自屋里走出来,又看见她身后的皇甫霁,所有不好联想马上闪过现脑海,剌激得她差点当场吐血昏倒。 「瑜儿……你……你……」黄氏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们两人,感到自己快昏倒了。 「娘啊,您先跟我过来,我们到我屋里谈。」裴子瑜赶紧向前拉住母亲的手,半推半拉的将母亲推离了皇甫霁所住的屋子。 看她娘亲这表情,肯定是误会了她与霁三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得赶紧把娘亲脑袋里所有不好的思想都给轰掉才成。 「瑜儿,你太让娘失望了,你……」 「娘,您误会了,我跟霁三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您先听我说,然后要骂要打都随您了。」裴子瑜将娘亲推进她的屋子后赶紧关上门扉,两母女打算来个长谈。 黄氏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怒瞪着女儿道:「你说娘亲误会了你们什么了?你要是喜欢这霁三,你跟娘说,娘请人上他府里说亲,让你们两人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这样不好吗?你何苦自损闺誉,这样偷偷摸摸的跟霁三在一起?」 「娘啊,我跟霁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无限上纲乱想一通好吗!」 「不是娘看到的所想的那样,那是怎么回事,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你知不知道你跟霁三两人瞒着所有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要是被人知道发现了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嫁人?」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女儿要是有什么不好名声耽误了终身,叫她以后怎么能够安心的走?! 「娘,还不是霁三他受了重伤,女儿怕他再有意外,才会偷偷将他带到别院里来养伤。」裴子瑜倒来一杯梨花蜜茶给娘亲润喉降火气。 「又受伤?!」她接过女儿倒来的梨花蜜茶,诧异低呼。 「是啊,不信您可以去问张大夫,他每天早上都来给霁三诊脉换药。」裴子瑜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点头。 「他是怎么受伤的?还有你为何要替他背这黑锅,说是自己到别院养病,实则却是让张大夫来替他看诊?」黄氏质问道。 「女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不过我想这事……」 裴子瑜故作神秘的瞄了眼门外,接着在黄氏耳边小声的说:「女儿怀疑这事与柯家有关系,是柯家的人下狠手的。」 「柯家?!」黄氏更是诧异了,「怎么会跟柯家扯上关系?」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柯有金有多么爱慕霁三,非要霁三给她当夫婿,之前还每天守在黄府门前,霁三对她不理不睐,就怕柯有金得不到便要下狠手了。」 其实,霁三受伤这事自然是与柯家没有关系,但是娘亲一定要她有个交代,她只好搬出柯有金这替死鬼了,谁让她这么爱慕霁三,为爱疯狂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要不,被霁三真正的仇家打听到什么消息,他们全部要遭殃的。 黄氏拍了下手,恍然大悟了,随即又小声的提出疑惑,「你的意思是,霁三失踪这一阵子有可能是被柯家的人掳了去,打算强迫他娶柯有金?霁三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也因此受了重伤,怕柯府的人找上门来,他家也回不去,因此你才先将他藏到这里是吧?」 裴子瑜心底真是为她娘亲喝采,她只是稍微起个头,她娘亲便能脑补出这么一篇精彩的故事。 她这佩服的神色可不能流露在脸上,连忙委屈的点着头,「就是啊,娘,送佛送上西,救人就救到底,娘啊,当时我花了一大笔医药费才把霁三救活,可不是为了便宜柯有金啊!」 「那就不能便宜你吗?」黄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娘,被逼着娶或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是很可怜的,您看霁三他不也拚了命的逃出来吗?您就别逼我了。」 「瑜儿,这霁三是男人,跟你怎么能比呢?他日后可以三妻四妾的,可你只能有一位夫君,必须提早挑,选一个爱你宠你的,迟了,好人选都被挑光了。」 「好了,娘,要不您去安排张罗让我相亲吧,但是我有条件,便是我不出嫁,男方得入赘,还有必须是我看得上眼的,我看不上眼的,您不能逼我嫁,可以吗?」 张大夫的话毕竟在她心里发了酵,她不能再这样当个不孝的女儿了,上门的老公又如何?届时这个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就当买个摆设的花瓶人偶回来让娘开心开心吧,她不喜欢了,一样可以一脚把人踢了! 「你确定,你不是跟娘随便说说的?」 「我确定。您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再反悔了,但得按着我说的要我看得上眼的才行,不准随便帮我找个夫婿,这样可以吗?」 「行,行,只要你肯相亲就好,至于对象让你自己挑,成吗?」 「嗯,就这么办了。娘,您去张罗吧,对了,霁三的事情您可千万不能说溜了嘴。」 这时候女儿说什么都好,黄氏开心的点头,「你放心吧,你娘亲你还不了解吗?不想说的事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听到她娘亲这么回应她了,裴子瑜便放心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瑜儿,娘就回去让人去请那些媒婆,还有,你还是早点搬回家来住,你跟霁三两人继续同住在这里,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对你的闺誉不好。」 黄氏还是不忘提醒女儿,虽然她对霁三的印象很好,可是女儿对他似乎没那个意思,不想惹女儿不开心,凑合她跟霁三的心思她也就丢一边了。 「我知道了,娘,我明天就回去了,这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好,那好,娘就先回去等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女儿点头,这可把黄氏开心坏了,日前她早已打听了不少好人家的男子肯答应做上门女婿,现在就只要让媒婆去联系那些人便成。 裴子瑜点头同意相亲,这黄氏乐坏了,可站在门外本想来替裴子瑜向黄氏解释的皇甫霁可就不高兴了,心情还特别沉重,就像一颗大石压在胸口,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端王府—— 一向门庭若市的端王府这两天异常的冷清,不似以往那般热闹,访客络绎不绝,期间更夹杂着肃穆紧张的气氛,对于进入之人一定是严加盘查的。 此际,书房里传出一阵一阵一阵的怒咆—— 「还没找到?本王养你们何用?!」 「王爷请恕罪,再一点时间我们定把那几个人抓出来的,现在出入翠缇县的人一律严加盘查,只要是可疑人物都会抓进大牢,等他家家人来赎。」站在桌案前是一名年约四十岁左右、身形有些壮硕的中年男子,额头上满是大滴小滴的汗,他正拚命焦急的为自己的失职解释开脱。 「等你查到,皇帝都派兵来讨伐本王了!」穿玄色锦袍,玉冠高束,目含精光,一脸威仪的端王再次怒拍桌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该死的,他谋画许久的计谋有可能功亏一篑,实在叫他怒火滔天! 将所有重兵及兵械藏在那三面环山、地形隐密的翠缇县,翠缇县的兵营防守用人一向严谨,竟然会被人潜入? 这次丢失的物件全是他与黑狼国国师往来的密函,和黑狼国所订制兵械的契约和制作图,还有翠缇县布兵的地形图。 这随便一样东西呈到皇帝手里,他都是灭门的死罪。 「对了,王爷,有一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说……」这个手下犹豫再三,最后忍不住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说!」端王食指愤怒地指去。 「这次闯进营地的那几人,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像……很像……」 「很像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端王已经没有耐性,怒咆一声。 「很像……应该是已经被我们派去的人烧死的三皇子皇甫霁……」他硬着头皮道。 「皇甫霁?!」端王震惊的瞪大眼。 那手下点了点头,「是的,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小的我应该不会看错的。」 「这等重要事情为何现在才说?」端王再度怒咆,整个屋顶几乎要被掀开了,目訾尽裂几乎快将眼前这手下瞪死。 第二十七章 端王阵光寒意森森,透着骇人的杀意,让这个手下全身发抖,颤巍巍地回禀,「小的一直放在心底未向王爷您禀明的原因是……这三皇子他还中了赤鸠毒-他就算是逃过了火刑,身上的赤鸠毒也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赤鸠毒……」端王敛了敛满腔怒火,抚着髭须沉吟,「中了赤鸠毒的人自古以来无人可解,这三皇子即使逃过火刑,任凭他是武功高手,这赤鸠毒最慢十天必定让他毙命……」 「就是啊,所以王爷,小的才觉得奇怪,这三皇子人应该早去找阎罗王报到了,不可能还存活在这世上。」 端王虎口抵在下颚沉思。「这事务必要查清楚,宁愿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一个,翠缇县是个重点,马上给本王彻底搜查,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空荡荡的书房,端王愤怒滔天的握紧满布青筋的拳头。皇甫霁,这次不管是不是你,本王都不会放过你,不会让你来破坏本王的春秋大业! 「黄公子,我们小姐让我给您送药来了,您趁着这汤药还温热着赶紧喝了吧。」 刀豆将马车驶进别院的院子,闩好院门便对着里头正在打坐调养的皇甫霁高喊了声。 气归丹田,皇甫霁这才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提着大包小包东西,手里还勾着一壶汤药的刀豆,起身问道:「刀豆,怎么是你来的,你家小姐呢?」瑜儿前些日子便搬回去了,晚上少了个可以下棋对弈的人,真是有些无趣。 「黄公子,你不知道啊。」刀豆一边将东西放到桌案上一边道:「我们小姐没同您说吗?」 「知道什么?」 「我家小姐已经相亲好些天了,今天也是因为又有好几个媒婆领了一大群的公子到府里来,小姐才没有办法出来的。」 「又有媒婆领着人上府里去……」皇甫霁眉头深锁。 「是啊,还是一大群。」想到小姐那样不情愿,刀豆真为他家小姐不舍。 刀豆拿过汤碗,将熬好的汤药倒进去,端给皇甫霁,「公子,您趁热喝了。」 「为何是一大群?」皇甫霁听出问题症结,边喝着汤药边问道。 「小姐嫌一次一个的相亲太麻烦,浪费时间,让媒婆们把有意愿入赘的对象们分批带去。小姐今儿个是让媒婆把进入复选的人选带过来,她要在这批人里头选一个顺眼的招他入赘。」 「什么,她要在这批人里面选出一人当她的夫婿?」皇甫霁像是受了剌激一样惊喝一声,放下手中的汤碗,重重拍了下桌案。 刀豆奇怪的看着他,忍不住把心底对皇甫霁这阵子的疑惑和不满都脱口而出。「我说黄公子,你不是对我们家小姐没心思吗?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他们家小姐吃那么大的亏,也没听到他说要给小姐一个交代,现在是吼什么啊? 被刀豆这么反问,皇甫霁这才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不该这般草率……」 「我倒是觉得小姐这样决定了也好,要不她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清白都没有了,还是早些嫁人的好。」刀豆感慨了声。 这回救了黄公子一事,事后小姐虽然同他们解释了,她那行为叫救人,不叫有损清白,不许他们乱想,可虽然说是救人,但亲了总归是亲了,怎么可以因为救人两个字就不算数,可以不负责任的? 「在下何时毁了你家小姐清白?刀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他皇甫霁岂是那种无耻之徒。 刀豆横他一眼,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看来,黄公子您一定是都没印象了,不过也是,那时候你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有印象?而且我家小姐说了她这是救人,黄公子你就当刀豆我胡言乱语吧。」 他冷下脸沉声道:「刀豆,把话说清楚!」 他那阴寒至极的表情让刀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呃,是这样的……那天公子您可以清醒,全是我们家小姐的功劳,她嘴对嘴的渡气给你,在你胸膛上又摸又压的,她说这样你的心跳才能恢复……」 「你家小姐嘴对嘴渡气给我?!」皇甫霁瞪大眼惊呼。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刀豆脸就红了,尴尬的对皇甫霁点头道:「当时小姐本是要让我对公子您渡气的,可是您知道我们两人都是男的,所以小姐就自己来了……」 「该死的!」皇甫霁低咒了声,撩起衣袍便匆匆往外走去。 「公子,您要上哪里去?」刀豆连忙追上去拉住他。「您现在不能乱走动,这两天官兵查得很严,尤其对那些灾民搜查得更是仔细,您不可以出去。」 「搜城?」 刀豆点头,「是的,今天我要出门前,小姐还特地让我转告您,先待在这别院一阵子,千万别出去。」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裴府的马车谁不认识啊,我们小姐可是优良商人,跟县衙老爷很熟的,这次相亲名单里还有县老爷的三公子咧。」 皇甫霁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往院子走去,「那还有什么问题?」 「黄公子,您总得告诉我您要去哪里啊!」这黄公子是何时变得这么孔武有力了,竟然可以将他一把就拽上马车。 「裴府。」 他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尤其在他们已有肌肤之亲之后,他岂能容忍她掩盖事实琵琶别抱?! 一听到他要前往裴府,刀豆眼睛一亮,满脸兴奋,这下有好戏看了。「好耶,黄公子您坐好啊。」 由于裴府这别院位在县城的另一头-要回裴府必须给穿过县城才能到达,因此他们的马车来到城门之时便被挡下接受盘检。 不过裴府的马车守城门检查的士兵官差们都认得,也没有多加盘查便挥了挥手要刀豆走了。 藏身在车厢内的皇甫霁在通过城门之时,眼尖的瞧见了易容为老汉的零一,正跟几名男子同时被铐上手铐脚缭的在一旁等候。 他小声的问着前方的刀豆,「刀豆,那群被铐上手铐脚缭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拿不出证明,身分不明的人,县老爷下令了,把他们全关进地牢,等家属来赎人。」 皇甫霁心沉了下,看来端王是开始反扑了,那些证据都在零一那里,要是他被抓就坏了大事了。 他又问刀豆,「刀豆,你有办法可以把那其中一人赎回,又不会连累到你家小姐吗?」 「哪个?」刀豆回头瞄了他一眼。 皇甫霁在他耳边说了句,只见刀豆拇指撇了下鼻子,「放心吧,看我的,不过公子您现在不是要去我们府里吗?这样会耽搁时间的。」 「你去帮我把那人赎出来,我自己赶到裴府去。」他自马车里出来,接过刀豆手中的缰绳,「快去。」 「行,黄公子您去办您的事情吧,这事交给我了。」刀豆跳下马车便往被羁押的那群人方向跑去。 皇甫霁瞄了刀豆跟零二眼,事不宜迟,自己也赶紧挥动缰绳前往裴府—— 抢亲。 裴子瑜撑着下颚,无趣的看着面前这一排美男,人家皇帝有选妃,她也不错,可以选夫。 放眼望去这一排男人,风度翩翩、唇红齿白的到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都有,还真是让她无从下手挑选。 事关自己未来一辈子要一起相处的人,可不是跟上市场挑萝卜一样简单,不可以随便挑,只是看了半天,没有一个她看中意顺眼的。 每看上一个,她总是会忍不住的将他与霁三相比,一比之下,不用说自然是落败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从开始相亲后,她只要遇到感觉上还不错的对象,便会不自觉得将他们与霁三相互评比一番,对这些来相亲的人很不公平,可是她也没办法,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不知道裴小姐看上哪一家的公子?您也别不好意思说出来,我们也好赶紧跟男方家的父母通知啊……」在座的其中一名媒婆,扬着扇子讪笑的提醒陷入发呆的裴子瑜。 「我这不是还在思索考虑吗?」裴子瑜拉回心神,拿过一旁的茶盏,呷了口茶润润喉回应。 「那你慢慢考虑,慢慢思索。」另一名媒婆赶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巴结的说着,就怕惹了裴子瑜不开心,将她们所带来的人都轰了,那可是会损失一大笔媒人礼的。 第二十八章 裴子瑜这么一思考一考虑,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这让坐在一旁的黄氏也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瑜儿-是不是这几位公子你没有中意的,要不娘让媒婆们再帮你多挑一些来……」 「不了,娘,送再多的八字帖子、画像,我还不是要在里面挑一人,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说难听点,不就是要只种猪而已,谁都一样,只是挑个顺眼的就好。 只是想想,她堂堂一个穿越者怎么会这么悲摧,都混得发家致富、不愁吃穿了,怎么还这样决定终身大事,真想为自己掏一把同情泪。 「既然如此,那你仔细挑着,可别再发愣了。」黄氏捂着唇,小声提醒她。 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娘,我会好好选的。」 她的眸光开始一本正经地不停在这些各家公子身上扫过来瞄过去,可看半天还是举棋不定,怎么办?好难抉择啊! 她要不要闭起眼睛随便选一个啊,真烦! 「我决定……选……」她伸出手指指向那一群公子,手指比过来比过去的无法决定,一群人的眼睛跟心脏就跟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晃过来晃过去的摇摆激动不已。 怎料,就在她手指感到发酸,准备闭起眼睛随便指一人之时,i记饱含着怒气的嗓音从大门处传来—— 「裴子瑜,你非礼了本宫不想负责,想拍拍屁股转身就嫁给别的男人吗?」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啊,这是什么跟什么,裴大小姐非礼了男人后,拍拍屁股提着裙子便走,不对人负责? 皇甫霁这一吼,不仅在座所有人眼睛暴凸、下巴掉下,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连被指控的当事人裴子瑜也震惊得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带着」身怒气、卷进她家破坏她相亲的男人。 「裴子瑜,你非礼过本宫了,还想不认账嫁给别的男人,你把本宫人置于何处?」皇甫霁冲进门愤怒对她吼着。 「嗄,我非礼你……」 「对,你可别吃了本宫后不认账,你今天要是敢不认账,本宫就跟你翻脸,到县老爷那里说个明白,本宫可是有三个证人,可以证明你趁着本宫昏迷不醒之时对本宫强吻。」气急败坏的皇甫霁也没有发觉自己脱口而出自称是本宫,一口一个本宫说得飞快。 皇甫霁这话一出瞬间更是吓傻了在场所有人-不敢置信的将眼睛瞪得更大,这不是应该是男人非礼女人,女的找男的负责的吗? 现在怎么反了,竟然是一个黄花大闺女非礼一个翩翩佳公子,非礼完还翻脸不认账的想琵琶别抱? 裴子瑜也是听得瞠目结舌,「什么吃了本公不认账?」 皇甫霁这才发觉到自己失言,淡淡解释一句敷衍过去,「是吃了本公子不认账!」 什么本公、本公子的众人根本不在意,重点是强吻、非礼啊! 受不了这剌激的黄氏捂着激动狂跳的心脏,拉了拉还未从惊骇中回神的裴子瑜,「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霁三会说你非礼他……」 「没有这回事啊,娘!」 「没这回事?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没亲吻过本公子吗?你没有跟本公子秉烛夜谈下棋对弈,共进早膳吗?」 众人间又是一阵不敢置信的低呼,见皇甫霁一脸正气凛然,怒气冲冲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裴子瑜见那些前来与她相亲的各家公子们开始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接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忍不住气结。 尼玛,敢情现在好人不能做,搞清楚,她做的是人工呼吸不是非礼他! 她生气的怒拍桌案,「我何时非礼过你了?那是个意外,我要不渡气给你,救了你的命,你早就死了,什么秉烛夜谈、下棋对弈,当时也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就算是为了救本公子,你也是确确实实的非礼了我,亲了本公子一嘴口水不是吗?」 皇甫骞食指抹了把唇瓣,邪肆地勾着嘴角反问她,「至于秉烛夜谈、下棋对弈,就算旁边有 你两个丫鬟服侍,但我们两人确实也是共度了一宿,不是吗?这可是铁铮铮的事实,你想赖都赖不掉。」 1听到皇甫霁这么说,底下那群相亲男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女人私底下如此不检点,不仅跟男人接吻,还跟男人共度春宵。 没料到女儿行径这么大胆的黄氏,一听也受不了刺激的当场昏倒。 「娘、娘!」裴子瑜及时扶住娘亲,惊呼道。 底下议论纷纷起来,「难怪这裴姑娘要急着找人相亲,原来是珠胎暗结了啊……」 「说不定入赘裴府,马上就成了现成的便宜爹!」 忽地,有两、三名公子起身对裴子瑜抱拳道:「裴姑娘,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其余的人见有人先行离去了,也赶紧起身,草草抱拳告辞后跟着离去。 眼见本是有坐满整个大厅等着她挑选的对象,瞬间剩下一半不到。 裴子瑜生气的朝皇甫霁怒吼,「霁三,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我选夫当天来搞破坏?」 「我怎么会是来搞破坏,我是为了扞卫自己的名声,你可以非礼了本公子不当一回事,本公子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清白已毁,你便需负起责任,岂能让你琵琶别抱,本公子要找谁负责去?」皇甫霁一副「你污辱了我的清白,得负责嫁给我」的模样。 裴子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甫霁,怎么也无法相信一向正直的他会耍起无赖,要她负责。 「霁三,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怎么给你负责,相反的我还吃了大亏!」她紧握双拳朝他怒吼,「你这样不遗余力毁我清白是什么意思?」 「本公子说了,你毁了本宫清白,便必须对这件事情负责,那就是嫁给本公子!」皇甫霁铿锵有力说得清楚明白。 「你疯了!」她难以置信的道,霁三这家伙要她负责的代价竟然是要嫁给他,她从未有过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啊! 从晕眩中醒来的黄氏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嫁给本公子」这句,乐得什么其他想法都没的,直接向前拉着皇甫霁的手亲切的喊着,「贤婿啊!」 「小婿拜见岳母!」皇甫霁朝黄氏行礼作揖。 皇甫霁这话一出,加上黄氏随即马上亲切热络的呼唤着「贤婿」,其余还没走的人全都摸着鼻子甩着衣袖忿忿离去,媒婆们更是满脸不悦地愤怒离开。 「娘亲!」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厅,裴子瑜气得跺脚怒喝,「霁三,你别乱喊!」 可恶,她娘亲竟然阵前倒戈,不经她同意就喊霁三贤婿,而这霁三也是故意的,竟然马上改口叫她娘亲一声岳母,他们这是赶鸭子上架,裴子瑜气得头顶冒烟。 「瑜儿,娘亲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做错事了就要勇于负责,既然你对霁三也有意思,偷偷非礼了他,那就要勇于负起责任。」 有霁三这个女婿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她不赶紧趁这机会帮女儿把他定下,难道是要便宜了那个柯有金吗? 「娘,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我不过是把他从水里捞出然后……」 「好了、好了,娘知道,娘知道你做事一向有主见,可这事也不能你有主见说不认账就不帐,还得要看看人家霁三的意思啊,毕竟他是受害者。」 闻言,裴子瑜一口心头老血几乎要喷上九重天了,这世道果然是好人不能当,到头来反而被她救的人阴了一把! 皇甫霁打铁趁热,取下自己腰间佩带的玉佩交给黄氏,「岳母,这是小婿给瑜儿的信物,小婿目前还有要事得处理,婚事待小婿事情处理妥当,回老家向长辈禀明一切,必定八人大轿、明媒正娶的前来迎娶瑜儿。」 「好,好,好,只要你们的婚事先订下,什么时候迎娶都没有关系。」 黄氏赶紧接过玉佩,塞到女儿的手心里,这亲事一定下,她整颗心都踏实了。 「娘!」 「好了,你跟霁三的婚事就这么订了,莫要再有意见,你也得给霁三一个交代不是吗?」 裴子瑜简直无言死了,她娘亲竟然就这样把她给卖了,坑不坑啊! 【第十二章 共度一生的决心】 现在裴子瑜只要上街便会遭到路人指指点点的戳着她的脊梁骨,叫她是又恨又怨的,果然是好人不能当,当好人的下场就是把自己一生给赔了,她心里是一整个怨啊。 第二十九章 她要是随便找个歪瓜裂枣的,日后还能以看不顺眼为由,把这婚事给解除了,可是跟霁三的话,她是怎么也提不出口。 霁三这般人才还说是歪瓜裂枣看不顺眼的话,那全天下就没有好瓜好枣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对霁三有好看,可是就算他深得她心,却怎么也不是她的良人啊!从霁三举止优雅的谈吐气度看来,就知道他不只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哥,肯定是个非凡人物,而他行事神秘的身分,恐怕也是不简单。 她只想在这古代安身立命,过着无忧无虑的小富婆生活,而不是被卷入什么宫斗宅斗的斗来斗去没个消停,她没那心思也没那兴趣。 她娘亲不知轻重的随便允了这门亲,只怕日后会惹出很多麻烦,生活不再像现在这般简单而轻松。她得找个机会跟霁三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否则日后一旦两人成亲,她在这古代就别想有安稳的生活日子可过。 裴子瑜撑着一边粉颊,看着窗外蓝天又叹了口气。唉,可是要怎么开口跟霁三退了这门亲呢?烦恼啊! 「年纪轻轻的就咳声叹气,小心长皱纹。」张大夫自里头诊间出来,瞧见她一人坐在窗边咳声叹气的,笑着调侃她。 「张大夫,你都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还这样取笑我!」她拿过一旁张大夫医馆里待制的药茶喝着。 「除了跟霁三的亲事让你烦恼外,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烦的?」张大夫抚着胡须笑说道。 「你跟霁三可以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且据我观察,你跟他很聊得来,兴趣也相通,对于这门亲事你应该高兴才是的,不是吗?」 裴子瑜瞋了张大夫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张大夫,你这火眼金睛的会看不出他背后不凡的背景吗?我可是很怕麻烦的好吗?」 张大夫慈爱的看着她摇头,劝道:「丫头,你知道越怕什么来什么吗?你跟霁三有缘,既然缘分来了就勇敢接受,不要因为害怕而逃避,说不定结果并不如你所想那样可怕,知道吗?」 「我跟他有缘分,不是吧?!」她表情十分惊恐。 「当然,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救了他,谁不救他偏偏每次都是你救了他,为什么柯府的千金没有那机缘救到他,而是你,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我难道不能拒绝这缘分吗?」 「丫头,缘分来了是跑不掉的,无法拒绝的话就试着去接受。」 「张大夫,我跟他没有感情,霁三对我也没有不同的感觉,这样把两人绑在一起……」她心虚的反驳,说着违心之论。 「丫头,你不是霁三,你怎么会知道他对你没有其他感觉,他要是对你没有男女感情,霁三他是品性高洁的人,为何会不顾自身颜面,说出那些丢人的事情,破坏你的相亲,你有想过为什么吗?」张大夫犀利的眼眸定定看着她。 张大夫这么一问,她整个人愣住了,在心里问着自己:是啊,为什么霁三会气急败坏地赶来破坏她的选夫大会? 要是他对她没有其他心思,他何必这么做? 「你只要想这一点就好。」张大夫见冥顽不灵的她已经有些开窍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裴子瑜还是有很多的迟疑。 「你只要试着去了解他、接受他,要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你还是无法接受他,再解除婚约吧。霁三不是跟你娘亲提过了,等他的大事办完会来迎娶你,不过他这大事会办多久也不一定,不是吗?」 张大夫这一句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把她从死胡同里拉出。是啊,霁三说他还有大事要处理,至于处理多久,怎么会知道呢? 「丫头,霁三这么优秀的男子,你要是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相信老夫的话,老夫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不会错的,你放开心胸去接受他吧,会发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嗯,我知道了,张大夫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她点头。 就像张大夫说的,她就利用这段时间去了解那个男人,要是真心觉得无法接受他、与他相守一辈子,届时再解除婚约便成,又不是现在就要嫁给他。 「主子,裴府的吴嬷嬷已经将零三赎出,现在正在外面等主子召见。」零一走进书房,小声的禀告,「小的同时暗查了所有地牢,并未见到零二的踪迹,看来不是零二还未回到翠缇县便是……」 「我相信零二会平安无事的,对他要有信心。」皇甫霁将刚写好的密函放进信封里,交给零一。「这封信马上送出去,暗中交给父皇,然后让零三进来。」 零一接过密函,有些犹豫的看了下正书写着另一封信件的他,「主子,有句话小的不知当不当讲。」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主子,您未禀告老主子便贸然与裴姑娘订亲,这事恐怕不妥。」 「裴大将军日前已将蛮夷逼退到了距离我大业边境三百里外的蛮荒之地,对我大业俯首称臣,赢得一场大胜仗,父皇龙心大悦,定会召裴大将军回朝,这是好机会。」 「可……裴姑娘毕竟是个庶女,她坚决不为妾的……」 「正因为如此,本宫现在才要零三去做一件事情。零一你放心吧,这事我自有打算,你无须担心,你只需处理好端王叛乱的事情便可,万不可分心导致功亏一篑。本宫想娶瑜儿为妃,还得靠端王成全。」皇甫霁斯文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冽的寒笑,眸底闪烁的精光展现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主子您放心。」 「你出去吧,让零三进来。」皇甫霁拿起刚书写好的书信徐徐吹着,让上头的墨迹快一点干了。 「是,属下告退。」 坐在房里窗边,裴子瑜撑着下颚看着外头的景色,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抿了抿嘴低下头看腰带上系的那块以同色系的丝线打了络子,泛着莹莹流光的玉佩。 看着那块玉佩她就来气,将它扯下往一旁桌几上丢去,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把这玉佩甩在霁三脸上。 都是霁三惹的祸!本该是门庭若市,相亲人选多到快把她家的门坎给踩断的,现在她却像是过季商品一样乏人问津,这也无所谓,可是那些三姑六婆讲的闲话实在难听死了,害得她现在不好出门,免得蜚短流长听得太多,活活气死自己。 她心里真是把皇甫霁给恨死了,虽然她是很想将张大夫的话听进耳里,但是她心头这股怒气还没消呢,怎么有办法平心静气的去观察他,看他是否真的是她的良人呢。 她甚至决定跟他画清界线,不再理他。 「小姐,夫人让我们赶紧请你到前头花厅去,午膳时间到了。」小红小声的提醒坐在窗边咳声叹气的裴子瑜。「夫人说,未来姑爷已经到了,让姑爷等很失礼,让小姐您别拖拖拉拉的。」 听到小红的话语,裴子瑜的嘴角用力抽搐了下,「我现在都搞不懂了,究竟我是我娘的女儿,还是霁三是我娘的儿子啊,她对霁三比对我这女儿还好。」 「姑爷也是半子啊,小姐。」小红笑着说。 「姑爷?还不一定呢,别叫得这么亲切。」 她丢下这句话,很不情愿的往前面大厅走去。 娘亲自从认定霁三为她未来的半子之后,对他好得是一个恐怖,让她这女儿都有些吃醋了-这一点,也是让她对霁三这对象反感的原因之一,要是将来两夫妻吵架,她回娘家来,她娘会向着谁不用问都知道。 一路上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想办法解除婚约。 小红看到她丢下订亲玉佩没戴在身上,连忙拿起追了上去,「小姐,你的玉佩没戴着,小姐……」 裴子瑜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走着,玉佩?!她连看到霁三这个人都不想了还玉佩咧。 脚一跨踏进厅里,她意兴阑珊地说:「娘,我来了。」 「瑜儿,快过来,霁三已经等你好一阵子了。」黄氏亲切的朝她招招手,又热络的招呼着皇甫霁。「霁三啊,快坐下,吴嬷嬷该上菜了,姑爷饿了。」 「娘,他还不是。」八字都没有一撇就叫姑爷叫得这般亲热!裴子瑜心里嘀咕着。 早已备好等着上桌的午膳马上被端上桌,摆得满满的一桌,看得裴子瑜嘴角直抽,这一桌菜也太丰盛了,十个人都吃不完吧。 第三十章 「霁三啊,黄姨特地让人炖了人参鸡给你补补,还有让人到了二十里外的渔村去买了几尾刚捕捉上来的鲜鱼,特地用了清蒸,这样才可以吃出这鱼的鲜甜。」黄氏对皇甫霁真是热情款待,「还有,今天还让人做了芙蓉豆腐……」 站在她身后的裴子瑜抽着嘴角,吃醋的看着娘亲,她娘简直把霁三当成亲生儿子了,把她这个女儿丢到脑后去,以前吃饭时,她娘亲可是热切的拉她的手为她介绍,现在介绍的对象换人了。 「瑜儿,你愣在哪里做什么?赶快坐下啊。」 裴子瑜不情不愿的拉开椅子,才正要坐下,小红追进厅里—— 「小姐,你将跟黄公子订亲的玉佩落下了。」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这小红这么多事干么,她就是故意的啊。 她翻白眼,不耐的表情全落入皇甫霁眼底,他捂着唇轻声窃笑了下,拿过小红手中的玉佩,「我来吧。」 拿过玉佩后,他走向裴子瑜,朝她靠近了些,弯身。 顿时,他鼻息间的热气喷拂在她的颈侧,热热的,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躲去。 她眼神防备的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帮你将信物系上。」皇甫霁语气十分自然淡定,温润的脸上勾着好看且纯良笑意,好像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们两人这距离太过亲密,暧昧得叫她莫名有些尴尬。 就算她是穿越来的人没那么重视规矩礼节,可在自己娘亲还有下人面前,与她这样如此暧昧的互动,也够叫她尴尬和心慌意乱的了。 「这信物还是要本公子亲自为你系上的好。」 他神情自若地笑了笑-不给她拒绝的权力,在她羞红着脸反对之前,已经动手将信物仔细替为她系上。 裴子瑜蹙着眉头,看着他熟稔亲密的动作,他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可怎么无形之间总是散发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王者霸气,让她根本无法开口拒绝。 「系上了,瑜儿可莫再忘了。」皇甫霁笑着提醒她。 他低头看着服贴在她腰际上的信物,就好像她整个人已经烙下他专属印记一样,这感觉让他十分满意。 裴子瑜垂眸,神色有些复杂地瞅着腰际上绿光流动的玉佩。 「这东西是我们两人婚约的信物,还是随身佩带在身上的好,瑜儿莫再忘了,以免让人有机可趁。」皇甫霁意有所指的再次提醒她。 「有机可趁?你在胡扯些什么!」 「虽说我们两人已经定下亲事,外头还有不少人对你抱持着非分之想,这信物戴在身上,多少可以打消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的主意。」 裴子瑜眼角抽了抽,这霁三也太夸张,肯定是在说昨天她跟着刀豆送草药到张大夫的医馆,与里头一位刚出师的年轻大夫有些话聊,就认为别人对她有意了。 拜托,去看看现在哪还有媒婆上她家的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裴家闺女这门亲事没戏唱了好不好。 「就是啊,瑜儿,这可是你们两人的订亲玉佩,怎么可以随便乱放,下回不可以再乱放了,要随时记得戴着,知道吗?」黄氏蹙着眉头,很不认同的看着女儿。 昨天刀豆回来,她也稍微听说了,张大夫医馆那位年轻大夫跟瑜儿可是很有话聊的,最糟糕的是,瑜儿对他的印象似乎也很不错。 天上掉下来霄三这么好的一个女婿,要是万一让女婿有了什么不好联想,生气退了亲,她可是打着灯笼也不着了,她不提点下女儿怎么行。 裴子瑜抿抿唇,深吸口气,不想再与有了女婿就没了女儿的娘亲辩论。 「我知道了,我换衣服一时就忘了,娘你别念叨了,你再念我就吃不下了。」她拉开椅子,径自坐下。 「岳母,瑜儿并不是故意的,您就别说她了。」皇甫霁帮她说话的同时在她身旁坐下。裴子瑜在心头腹诽着,她都还没点头嫁他咧,他就叫她娘亲叫岳母叫得这么亲热,他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嫁给他吗? 「你唷,还没把她娶回去,就这么宠她,以后你还不被她吃得死死的。」黄氏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却很满意未来女婿的态度。 「娘啊,你未来女婿对你女儿好,你不开心吗?」裴子瑜没好气地回嘴。 虽然她根本不同这桩婚约,但这时候一定得稍加利用。 「我就担心你把他吃得死死的,傻女婿把你宠坏,你就更无法无天了。」黄氏转了话题,「来,开动了,赶紧吃,有的菜凉了就失了风味。」 还有当娘的会担心自己女婿把女儿给宠坏的,这种奇葩就数她娘亲。 「岳母,瑜儿是一个值得人宠爱的姑娘-而我很高兴有这机会可以疼她宠她。」皇甫霁等黄氏先开动,自己才拿起筷子。 「好、好、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可得好好真心疼爱我们家瑜儿。」黄氏频频点头,舀了碗人参鸡汤,放到他面前,里头还有一只大鸡腿。 裴子瑜见状,额角瞬间出现几个并字号,以往有炖鸡汤这道菜,她娘都是把鸡腿留给她的,而她也只吃鸡腿,现在她娘竟然把鸡腿给了霁三,也太厚此薄彼了吧,就竟谁才是她娘亲的孩子啊! 看着这满桌的精致菜肴,裴子瑜突然觉得一点食欲也没有,很想甩筷去碗的走人。 突地,眼前出现一碟已经去好鸡骨头,分成一口一口大小适中的鸡腿肉。 「瑜儿,赶紧趁热吃了,这风味才不会流失。」 她才刚想甩碗走人而已,她最爱的鸡腿肉就来到她面前,而且骨头全剔除干净方便她食用,扑鼻的香味诱得她饥肠辘辘,她决定很没骨气的暂时放下对霁三所有的不满,先吃再说。 皇甫霁催促她的同时,动手夹了尾清蒸鲜鱼放置碟子内,不疾不徐、动作优美的轻轻拨弄碟子里的鲜鱼,将鱼剌挑出,再放到裴子瑜面前。 这鸡腿肉才刚吃完,眼前又放了一碟去好鱼剌的鱼肉,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道—— 「瑜儿,这鱼真如岳母所说十分新鲜,你多吃些,对身子好。」 看着眼前这尾只去了骨,外观仍完好的鱼,她是两眼放光,毫不客气的大啖起来。 这鱼果然如母亲说的十分鲜美,吃得她是眉开眼笑,忍不住想着,有个会帮她剔鱼剌鸡骨,吃饭有人伺候的老公,似乎也是不错的…… 女儿一向讨厌吃麻烦的食物,只要是要去骨吐剌的料理,她几乎是不爱碰的,总是在她紧迫盯人下才勉强吃上几口,这会儿看着霁三亲手细细为女儿喜爱的吃食剔骨去剌,如此体贴的举止,黄氏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看来她将女儿的未来托付给霁三的决定没有错,本来她也担心会误了女儿终生,但由霁三的体贴入微的举动观察,他会对女儿好的。 女儿能得这样真心实意疼爱她宠她的贤夫,这样她就放心了,即使日后她不在女儿身边,也会有一个像她这娘一样疼她宠她的人爱她一生。 「小姐,隔壁的零三替他们家公子送礼物来给小姐。」小红手里捧着一个雕工精细的小木盒子,兴匆匆的跑进屋里来,开心的同她说着。 「礼物?」歪在贵妃榻上看着账本的裴子瑜撑起身子拧着眉头,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红。 「是啊,礼物,我听零三特别交代说,这礼物可是费了他们主子一番工夫和心血呢。」小红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捧着的小木盒子放到裴子瑜手中。 好好的没事送什么礼物呢? 他可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那天破坏她相亲的事情,虽然她是答应了张大夫放开心胸接受他,可是不代表她这么快就要原谅他。 她皱眉将这小木盒打开,印入眼帘的赫然竟然是一对跟她和霁三长得很像的小泥人,男穿喜服女穿凤冠霞帔,手牵着红绫绣球。 这对小泥人的意思很明显了,代表着他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决心。 看着这对雕工精细雅致的小泥人,裴子瑜心底蓦地一阵感动,鼻子酸酸的又有些窃喜,捂着唇忍不住逸出窃喜的偷笑。 「小姐,看来姑爷他真的是有心要与你结为连理啊,并不是闹着你玩,故意破坏你的相亲的。」小红惊喜的看着小姐手里的这一对泥娃娃。 第三十一章 「就是啊,小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人家姑爷才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呢。」端着茶点进屋的小青看到这对泥人,也赶紧凑过来仔细端详着。 「就你们都知道他的心意,我怎么就不知道。」裴子瑜娇嗔的睐了她们两人一眼,说着违心之论。 要是说以前不知道霁三在想什么,认为他是故意破坏她的相亲,这会儿也该清楚知道了他对她的心意。 「天地良心啊,小姐,是你总是不去注意姑爷,姑爷可是很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呢,要是你不在,常常会问我们你上哪里去了,喜欢吃什么、兴趣是什么。那时我们两人也才刚来, 就常听到吴嬷嬷摇头,抱怨着怎么一个男人整天待在姑娘的屋里,又不是夫妻,怎么样也轮不到她照顾小姐啊。」小红赶紧说着她们刚来府里那时的八卦。 「是啊,我还听说那一阵子小姐您的汤药都是他亲手熬的,不假他之手。我想也正是因为这样,夫人才大力赞成你跟姑爷的婚事。」小青也加入游说的行列。 「那一阵子的汤药全是霁三熬的?」这点她倒是很诧异。 她们两人齐点头,小青说道:「是啊,不过姑爷说不要告诉你,也不要传出去,因为你日后要论及婚嫁的,这样有损你的闺誉,所以大家也就三缄其口了。」 听完两个丫鬟的话,裴子瑜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这样相较之下,她对霁三好像过于没心没肺了。 「小姐,你要不要回礼,表示一点什么啊?」小红贼兮兮的笑道。 「回礼?回什么礼?!」她尴尬的红着脸问道:「总不能送他一根人参吧!」 虽然她有时候表现得很女汉子,可是收到自己其实是心仪的男子送的礼物,还是会脸红心跳的。 「是啊,小姐,要送什么给姑爷呢?」小红嘀咕着。 小青眼珠子转了圏,惊呼了声提议道:「有了,小姐你可以送姑爷你的秀发啊,我们家乡有个习俗,不管男女剪自己的一段青丝送给爱慕之人,看对方是否接受,对方如有意愿结为夫妻,便会剪下自己一段青丝,将两人的青丝绑在一起,名为结发一辈子。」 「小姐,这个好,姑爷送你泥人表明想与你牵手一辈子,你回送他一段青丝表明自已愿意与他结发一辈子,这意境上是相同的,岂不美哉?」小红拍手猛点头。 「这……」她都还没有观察考虑好,是否真要把霁三当作今生的良人呢。 「小姐,别犹豫了。」 「小姐,你是不是担心你没好好观察过姑爷,不放心这么快就认定他?要不然,你可以先剪下自己一段青丝,随身带着,等确定了再送他也不迟。」小青察言观色,如此提议道。 「头发随时可以剪,干么要先剪起来。」裴子瑜好笑道。 「小姐,您不知道剪头发要看日子的吗,怎么能够说剪就剪。」小青摇头道。 小红眼捷手快的拿过桌案上的一本黄历翻着,「啊,今日适合剪发,再来适合剪发的日子就得要在一个半月后了。」 「小姐,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剪了吧。」 小青说风就是雨的马上拿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了她耳后一小截发丝,而后用红丝线细细的编成一个漂亮的结。 小红拿来一个绣得十分精细的锦织荷包,将这一截青丝装进去,「小姐,您收好,等时机对了就将它送给姑爷吧。」 看着手中这荷包,不知怎么的,裴子瑜竟然对霁三也有所期待了…… 【第十三章 给你三年时间】 虽说已经快到了夏季尾声,但踟蹰的暑气依旧未曾退去抑或是消减些,这股热气每每总是要到半夜过后才会较为凉爽。 沐浴过后,裴子瑜任由一头青丝垂在后头,坐在窗边,手中的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扬着,仰望着夜空中朦胧的月色,闻着风中浓郁醉人花香,一点睡意也没有。 低下头,扭扭颈子睐了眼在幽暗花园里流萤点点的美景,忍不住吁了口长气,「好美啊,想不到这都要夏末了还有蛋火虫……」 「当然有,想看更多的萤火虫吗?」 寂静的夜空中传来皇甫霁刻意压低的低沉浑厚嗓音,他的话才刚落下便已经出现在裴子瑜的窗台前。 「霁三,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呼了声,整个人趴在窗台上惊愕地看着他。 「本公子的礼送过来半天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回礼,自然得亲自走一趟确定对方的心意。」他伸长手臂,宠溺的拧了拧她的俏鼻说着。 「呃。」她舌头瞬间像是被猫咬了,说不出话来。 皇甫霁勾着嘴角一笑,手抚摸着她滑腻粉颊,「还没有想清楚就不要急着给我任何回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想与你携手一生的心意。」 她从不知道霁三这看似清冷的男人,会有这么感性且疯狂的一面,不顾体统甚至做出与他身分不合有失颜面的事情,半夜爬墙就是为了跟她说这种甜死人的情话,叫她心头瞬间又盈满感动。 片刻,她点了点头,算是给等待她回应的皇甫霁一个回复,「嗯。」 「想看萤火虫吗?」 「这里不是有吗?」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更多,虽然已经到了尾声,但数量还是不少。想去看吗?今年如果不看,来年也许就见不着了。」皇甫霁语气里有些感伤的说着。 「现在?」她觉得半夜跟一个男人出游有点疯狂,这男人虽然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还是该避嫌的,可是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心动了,疯狂一下又何妨,她的疯狂事迹还会少吗?不缺这一笔。 「你等我。」 她匆匆跑回屋里拿过薄氅,眼尾不经意间扫到了她放在梳妆台上那个装着她秀发的香囊,不假思索的便将它一块带了出来。 皇甫霁圈着她的腰肢,轻功一展带着她飞越裴府的高墙,直落在屋后一匹骏马上。 「瑜儿,抓紧。」他替她拉拢薄氅后,手中缰绳一挥,胯下马儿便在银色月光下蹑景追飞的奔驰起来。 皇甫霁带着她往草药园方向而去,却在快接近草药园的时候,手中缰绳一拉,往另外一边更为寂静幽暗的树林里走去,整片树林除了不时有夜鹗发出的低沉阴郁骇人的低鸣叫声外,静得让人头皮不由得发麻。 裴子瑜忍不住搓了槎有些发凉的手臂,仰颈望着这连月光都透不进来的幽暗树林。 「冷吗?」皇甫霁倾身在她耳畔边低声轻问,同时将她整个人搂进自己胸怀,让她紧靠着自己,一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整个人圈在臂弯与胸膛之间。「这样就不冷了。」 裴子瑜偷偷脸红了,这也太犯规了吧,不过……她喜欢! 这样亲密的贴触,她鼻间盈满着好闻的男性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更紧贴靠着这个让她感到安全温暖的胸膛。 皇甫霁在黑暗中小心的引领着胯下坐骑穿越狭隘的小径,渐渐的,裴子瑜见到了一点一点的亮光,她惊喜的回过头看着皇甫霁。 「到了吗?」 他点着头,「睁大眼仔细看。」 当马儿穿过最后一个弯道,豁然出现在裴子瑜面前的是像星海一般闪烁的美景。 她惊讶的捂着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皇甫霁拉紧缰绳让胯下马儿停下,抱着她下马。 此刻的美景让她已经忘了什么叫作男女授受不亲,只顾着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星光点点、壮观的一幕。 她开心的跑进这闪闪烁烁的荧光海中,开心的追逐着。好美啊,她整个人就像是身处在银河夜空中一样,美得让人惊喜。 她捧着双手,看着那些缓缓停在手心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好漂亮啊,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就像是夜间的小精灵一样,更像是坠落在凡间的星空,美得让人心动。」 「喜欢吗?」看着她满脸兴奋的模样,皇甫霁忍不住轻笑出声。 「喜欢啊,好美,你早该带我来这里的。」 「下回我会记得。」 「就这么说定了。」她兴奋的追逐萤火虫跑着。 皇甫霁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漾着璀灿笑容的迷人脸蛋,眯成月牙弯弯的笑阵,一对梨窝若隐若现,让他不由得看得痴了,自己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被她的开心兴奋给感染,心底的烦躁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欣赏着她明媚如春阳般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日前调查端王罪证时,无意间误入这一片森林,发现到眼前这片美景,想起曾见过她在庭院里拿着罗扇扑着流萤,觉得也许她会喜欢,今日便不假思索的提议,没想到这真是提议对了,瞧她兴奋成这模样,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她突然发现皇甫霁的视线一直追着他跑,而不是追着萤火虫,她好奇地问道:「霁三,你干么一直看着我,你不欣赏这萤火虫吗?要是不欣赏,错过这季节可就要等来年了。」 「此生最美的风景已经在我眼前,我正在欣赏这美得让我心猿意马的美景呢。」他低沉的嗓音像美酒那般醇厚诱人,拨动着她的心弦。 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将她笼罩在金色光辉里,将她明艳柔美的脸蛋映衬得娇美动人,美得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只能紧紧的锁着她,将她美丽的倩影记在脑海里。 「嗄,那不是指……」 裴子瑜没敢开口将最后一个「我」字说出。 「自然是指瑜儿了,最美的风景已刻画在我心里,你说其他美景还入得了我的眼吗?」望着她的深邃眸子里跃动着深情的火花。 他锁着她的黝黑眼眸里流溢着一种叫人心慌的热源,那灼灼眸光像是要将她烫灼一般,火热的让她心跳得一片紊乱,脸蛋倏地浮上一抹娇羞红晕,有些羞怯地咬着贝齿,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除了瑜儿你,还有谁能在我心中驻足,烙下烙印?」 皇甫霁向前,将她整个人搂进自己怀中,一手搭着她的纤腰,一手轻抚着她诱人的柔美红唇和动人脸蛋,歪着头低声轻问。 「你的过去我未参与,又岂会知道有谁在你心头驻足过……」 她语气软软的反驳,但听在皇甫霁耳里就像是在撒娇。 「从来没有,只有这个一连救了我两次,不断为我打气,却揣着明白装胡涂、强悍的小女人,这小女人一如她给人的印象一样,强悍霸道的霸占我的心房,即便屡屡我想将她赶出我的心房,她却越来越霸道的将我整个人、整颗心给占据。 「不管我怎么驱赶,总是无法将她从我心底赶出去,你说,我是不是该顺应一下这小女人的心意,让她就此霸占我的心,让她作威作福?」 「你可以不必顺应的……」她呐呐的反驳。 他将下颚抵在她额头上,望着前方闪动的萤火虫,有些感叹的叙述着自己当时的心境。 「瑜儿,我挣扎过,漠视过内心的想法与念头,直到你决定从那些男人当中选个人成为你的夫婿,我就无法淡定了。 「我无法忍受那些男人的其中一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你,欣赏你,而我却只能将对你的念想、对你的爱慕默默收藏在心湖深处。 「我不想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天后悔,当下我唯一的念头便是—破坏,只有不顾颜面地去破坏,我才有可能扭转局势。」 要不是他觉醒及时,恐怕现在已经懊恼后悔得捶胸顿足,要考虑拿出身分好破坏她的姻缘。 裴子瑜很少听过他说这么大一篇话,平时都是她在说他在听,没想到他一打开话匣子便是这么让人震惊的表白,让她感动得几乎有些无法承受。 他的话虽然感性、虽然让她感动-但是好歹她也是曾经生活在五光十色、网络发达、八卦狗仔充斥的年代,什么恶心情话她会没听过,脑海随即恢复清明了。 「你今晚不太对劲,霁三,为什么突然对我说了这么一大篇肉麻的话,还带我来看萤火虫?」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是这么感性的,会对她突然说这一些太反常了,好像是要临上战场前对女友的表白似的。 皇甫霁满篇的情话被她这样打断,整个浪漫氛围也打破了,他低头愕然的看着她,片刻不得不感叹的叹口气,摇头道:「真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瑜儿,如此的与众不同,你怎么可以在这时候说出这么杀风景的话?!」 「我哪里是杀风景啊,分明是你今晚有心事,眉头总是若有似无的微拧。」她伸手推了推他又微微紧蹙的眉宇,想把那边的皱折抹平。「说吧,别把我当成那些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的闺阁千金,你知道的-我不是。」 他拉过她的手,细吻了下她柔嫩的手心。「瑜儿,我知道你绝不妥协的坚持,我不想骗你,这点我必须老实告诉你,目前我达不到你的要求。」 「所以……你要解除婚约?」 他食指抵在她唇瓣上摇头,「我永远不会与你解除婚约。」 「那你跟我坦白你无法达到我的要求这件事要做什么?」 「瑜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处理一件非常重要且复杂的事情,唯有处理好这事,我才有筹码,我们两人才有未来,我才能给你你所不妥协的坚持。」 他唯有揭发端王,将端王绳之以法,在朝堂上立功,才能向父皇求得恩准,娶瑜儿为妃,才能央求父王不要为他多方纳妾。 她眼眸往上瞥了瞥,小心的问着:「有多复杂?」 「很复杂。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其中牵扯太多,知道越多越危险。」他重叹了口气。 「要多久?」她早知道他的来历不简单,能这样告诉她不骗她已经实属不易了。 「快则这一年内便会结束,慢则得拖上两三年。」 看着他散发着坚定可靠气息的精铄黑眸,与坚毅不容怀疑的神情,她心头突然涌现一股近似感动的暖流。 她相信他。 「好,我给你三年的时间,等你排除万难。要是三年后你无法给我所要的坚持,那不要怪我无情。」她也对他许下承诺。 「本宫不会让你有琵琶别抱的机会!」 勾起她的下颚,灼烫的唇畔覆上柔软红唇,在她唇间落下霸气宣言。 在草药园忙碌了一阵子,交代了手下工人如何采收一批草药后,裴子瑜顺着草药园里的小径,穿过清幽的树林。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梢,长长短短地流泄在寂静小径上,裴子瑜看着这一条被光束笼罩灿烂斑斓的小径,以往她最喜欢漫步在这光廊之中的,可是现在,她开始变得不喜欢了。 因为她的心境不一样了。霁三离开后,她整个人就有些抑郁寡欢,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走着走着,无意间来到上一次救了皇甫霁的湖边,等她发现时,人已经站在湖边,以往为了安全起见,她很少一人独自走到这里的。 她站在湖边,看着那波光荡漾、碧绿的湖光倒影,想起了那次在这里救了他的事情,心底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看着在湖里嬉戏追逐、成双成对的水禽,她更是失落,她都已经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可能就只有三声无奈可以形容。 那夜,他带着她去欣赏萤火虫,其实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后,他所住的宅子便被人给放火烧了,滔天火光让远在几公里外的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霁三临时提议带她去欣赏萤火虫,恐怕他难逃一劫。 他当下便决定离开翠缇县,并承诺他归来的同时迎娶她。 他这一离去已有两个月之久,未曾捎来只字词组,在前几天她听说了端王叛乱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她隐约觉得这事与霁三脱不了关系,这又让她烦躁担忧不已。 霁三这人真是糟糕,没心没肺的,出门就像是丢掉了,难道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他吗?就在她在心底诋毁着皇甫霁之时,八角匆匆忙忙地朝她跑来,朝她扬手高声大喊,「小姐!小姐,京里来人了。」 「京里?!」 「是!小姐,你快回去吧,夫人吩咐我们所有人赶紧来找你,说是有重要事情。」八角捂着激喘不已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京里来的人?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八角摇头,「没说,只知道是老爷派人来的。」 「老爷?!哪个老爷?」她揪紧眉头,见鬼般的睨着八角。 「当然是小姐你的亲爹啊!」 「亲爹……」 八角的头点得更猛了,「是的,小姐你的父亲。」 裴子瑜拍了下脑门,她还真差点忘了身体这个原主有个爹! 那个失踪八百年,从没有尽到身为一个人父应尽的责任,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消失八百年的亲爹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无事献殷情必有诈,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第三十三章 她抿了抿唇-消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消息,「好,我回去看看吧。」 她倒是想知道,这个八百年不曾出现过的亲爹现在现身是有什么事? 裴子瑜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才正要下马车,便见到一辆十分新颖豪华的马车停在大门前,让她只能在距离大门稍远的地方下车。 刀豆在门房里,远远的见到自家马车回来,已跑过来迎接。 「刀豆,这辆马车是京里来人搭乘的吗?」裴子瑜睐了眼这辆在马车界属于宾利级的气派跑车,对于这个十二年未曾有过一点联系的父亲,这时候派人来是什么意思?还派出这么豪华的车,更证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不成。 她提高音量喊道:「八角、刀豆,你们两个把这辆马车跟车夫赶到一边去,不知道随便停在人家大门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可是小姐,这是京城来的马车……」 「怎么,我是这屋子的主人,还得给一个奴才让路吗?」 「钦,是的,小姐我懂了。」 八角随即跳下马车,前去理论道:「你是哪一家的下人啊,这么大一辆马车-停在我们府上大门前是什么意思?你的主子是怎么教导你这无礼下人的,还不快滚开!」 「我们是京城裴府里来的,都是同一个主子,你这样怒骂主子不要命了吗?」豪华宾利马车的车夫怒声朝着八角吼着。 「呸!我的主子是小姐,你口中的主子是什么人跟我没关系。还不赶快走开,不要挡到我们小姐下车。」刀豆卷起衣袖,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 「再不把马车驶走,小心我叫人把你马车拆了,到时叫你载来的人走路回京城,你信不信!」八角也卷起衣袖助阵。 「不信你就上来试试。」刀豆继续挑衅。 对于京城裴府本家当年是怎么欺负他们小姐跟夫人的,他刀豆虽然不清楚,但是光听他娘亲说,当年夫人刚到村子时那落魄的情况,就可以想见京城裴家人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姐长年生病,都是靠村人接济,夫人到处借-个铜板、两个铜板的凑药钱,带小姐去给大夫看病,当年小姐跟夫人那生活啊,是十个苦字也无法形容的。 小姐发达也未忘本,反过来照顾村民,给了比任何一个雇主都高的工资。 这就罢了,她又办免费学堂、托婴堂,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每个月还请张大夫来村里义诊,逢年过节的杀猪宰羊的挨家挨户地亲手送肉给村人……小姐跟夫人所给予的恩情,压根远超过当年村人们给夫人的恩惠了。 这些年来,他们从未听过夫人跟小姐提过京城裴府本家,想必是对那里失望透顶,不想提起,但他听娘提过,夫人跟小姐是被京城本家那位正室夫人,派人在下大雨的日子将她们母女赶出家门的,裴府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有这么欺人太甚的恶主,肯定也会有一群刁奴。 因此他刀豆势必得保护好小姐,不让她再受到京城来的这些刁奴欺负。 京城来的又如何?到这里还不是他这条地头蛇说了算。 「你敢?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可是本家来的!」宾利马车车夫指着刀豆骂道。 「狗仗人势,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作虎落平阳被犬欺!」八角操起门边摆放的木棍,作势要揍人。 「你们敢?」一看到那根跟个男人手臂一样粗的木棍,宾利马车车夫有些怯场了。 「我们怎么就不敢,你给小爷我看着我敢不敢!」刀豆不在乎的说道,接着朝大门里大吼一声,「来人啊,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刁奴,用马车霸占我们府大门,让小姐无法下车,都出来把这辆车给砸了!」 没多久一群持棒带棍的家丁全冲了出来,个个一脸凶神恶煞的。 这群家丁是近来添置的,据说是未来姑爷坚持要小姐在家里多用些人,她和夫人两个弱女子,不多些人保护着,他离开实在也不安心。 虎落平阳被犬欺,就算他们是京城来的也得让让这些地头蛇,驾着宾利马车的车夫这下再不敢趾高气扬的瞧不起人。 「我把马车驶走还不成吗,别动我马车。」这马车要是被这群凶悍的乡下人拆了,回去夫人还不扒了他的皮!宾利马车车夫摸了摸鼻子,无奈道。 「还不快驶走!」八角怒捶了下宾利马车。 「待会有你好看的!」宾利马车车夫指着刀豆跟那群家丁叫骂,心有不甘的挥动缰绳,缓缓将马车驶离。 刀豆冷嗤,瞪了那车夫一眼,「哼,随时恭候,怕你不成!」 八角得意的刮了下鼻子,回到自家马车上,慢慢的将马车驶近大门,「小姐,到了,您小心下车。」 「嗯。」裴子瑜这才自马车上下来,临进入家门之前冷眼看了看那个嘴里不停碎碎念的宾利马车车夫。 忽地,一抹记忆自脑海里跑出,这车夫…… 当年,娘亲背着她回裴府,跪在地上求那位正室夫人为病重的她请大夫未果,奉着正室命令拿着棍子轰她们母女出门的那名小厮就是他,从小厮沦为车夫,看来这位正室夫人也没有好好善待她的爪牙啊。 裴子瑜临进门前不忘交代,「刀豆,交代下去,不许任何人将马车停在我们大门前,要是再有人不长眼,就派人把马车拆了,把那车夫送到府衙去,说他居心不良窥伺我们府上。」 「是。」 宾利车车夫被裴子瑜那一记冷冷阵光扫到,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名气势万千的姑娘会是当年那个瘦瘦弱弱、随时都像是要断气的六小姐吗? 那眼神犀利得像是要将他剐了似的,她该不会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吧?要是她还记得从前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这六小姐回到京城后,恐怕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第十四章 京城来的奴才】 就在外头的那个车夫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之时,裴子瑜已经来到大厅。 她才一踏进大厅便见到一名穿着蓝色长褙子、打扮像是管家,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还有两名表情十分严肃、身形壮硕的嬷嬷,分坐在她娘亲下首的太师椅上。 这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神情看起来倒是平静,看不出喜怒,倒是那两名嬷嬷满脸猜忌狐疑,其实与其说是猜忌,倒不如说她们正贪婪的盘算着,她这一屋子的家产还有她娘亲身上的行头。 坐在她娘亲左侧那名,眼尾上有颗大痣、穿棕色衣服偏瘦的叫陈嬷嬷,眯细了眼不停四下张望,打量着这处修缮得崭新漂亮的屋宇。 来到翠缇县前往裴府的这一路上,她们就没见过比这院子更好的房子了,让她跟王嬷嬷都惊呆住了。 这就是自家夫人这十几年来,嘴里会不时提起的破地方? 这里大又新颖,哪里破了? 而坐在一旁年长一些,身着花红衣服的王嬷嬷,两只眼睛从黄氏出现后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心里直惊疑着。 当初五姨娘被撵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这十二年来夫人司是不曾派人来送过半点银两,任由她们母女两人在这乡下自生自灭的,怎么如今她们来到这里,见到的不是面黄肌瘦、一脸穷酸,眼巴巴求着她们赶紧带她回京的五姨娘跟六小姐,反而足一身气派,吃穿用度都不比京城大户人家差,光这处院子,没点钱是盖不起来的,还有五姨娘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光那一套头面就可以在京城买下间店面或宅子了。 两名嬷娓互看了对方一眼,满心的疑惑,她们母女俩这十二年来是如何过活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滋润,还有这么多仆人伺候着,莫非是老爷瞒着夫人,私下给她们母女塞银子?可,这不对啊,这几年皇上给老爷拨下的奖赏,全是原封不动的抬回裴府,由夫人发落。 那五姨娘跟六小姐是用什么过生活的,让人很匪夷所思啊! 相较于两只贼眼一直打探着周遭的陈嬷嬷,许管事目带着精光的看着,不动声色。 黄氏一见到女儿回来,马上向她介绍,「瑜儿来,娘跟你介绍,这位许管事是你爹身边的得力管事,奉你爹的命令前来的。」 许管事起身抱拳,恭敬地向裴子瑜行礼,「老许见过六小姐,大将军派老奴前来接六小姐及五姨娘回府。」 第三十四章 「大将军!」裴子瑜故意惊呼了声,装得好像从来不知道有这号人物。「我认识吗?小女子我可是从来不认识什么大将军这种伟大的人物,许大叔,你恐怕是跑错家了,要我帮你找村长来问问吗?」 这个名义上的亲爹,竟然在遗弃母亲跟她这么多年才想起要派人来接她们,莫非是行军打仗伤到哪了需要人照顾,才想起他还有个侍妾女儿? 「回六小姐的话,老奴正是从村长那里来的。」许管事有些诧异,真没意料到这六小姐会这样当着他的面不给大将军面子,直接说不认识。 「是的,没错,六小姐,是村长领我们三人过来的。」花红衣服的王嬷嬷语气凶恶的抢着开口说话。 这五姨娘黄氏在她们的印象里就是怯弱胆小的性子,夫人不管说什么,她都不敢吭一声。 当年要不是仗着老爷的宠爱,直到六小姐出生都住在老爷院子里,这女人跟腹中胎儿早被夫人暗中派人给料理了,哪里还能放任让六小姐出生。 不过这六小姐也不是个争气的,一出生就是个病秧子,那个什么相命先生所说的话根本不足为惧。 老爷一上边关,这两母女在裴府里还真是什么都不是了,夫人先是将她们母女赶到后院柴房住着,早上到桨洗房帮忙洗衣,不惹夫人心烦眼不见为净就算了。 偏生她这女儿一天到晚要吃药,黄氏时不时便去求夫人替六小姐请大夫,让夫人厌恶怨肢不已。 无巧不巧的,一日一名相命先生经过后门,看到了六小姐便直言断定,日后六小姐会是人中之凤,身分贵不可言,这尊贵身分甚至超越夫人生的嫡长女裴子苑的i品诰命夫人命。 夫人岂能让这庶女爬到自己疼爱女儿头上,日后让女儿对这低贱庶女磕头,因此便将她们母女轰出裴府,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这被赶出裴府,黄氏一个大气也不敢吭,说话没底气的主子,在他们下人眼里还真是什么都不是,也不用太客气,只要搬出夫人来,她们母女两个还敢作对不成? 裴子瑜一脸狐疑的打量她,丝毫不给颜面的怒喝道:「你谁啊,这里有你这个做下人说话的余地吗?」 这个王嬷嬷瞬间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将怒气发在一旁一直安静喝茶的黄氏身上。 「五姨娘,六小姐不识得老奴,你总该识得,你跟六小姐说一声吧。」 黄氏抬眸看了眼这王嬷嬷跟陈嬷嬷这两位故人,以前在裴府那些酸苦记忆不由得浮现在脑海,当年她可没少受到这两位嬷嬷的「照顾」。 尤其是腊月天,一大堆棉袄衣物、床单、被罩丢到她面前,要她在日落之前洗干净,才要帮她请大夫给女儿看病,日落前没洗干净大夫就不用请了,那些衣物简直永远没有洗完的一天。 一幕幕画面提醒着她,当时她为了帮女儿请大夫看病是如何卑微,是如何的偷生苟活的,一切有多么不堪。 「瑜儿,这两位是王嬷嬷跟陈嬷嬷,她们两人是大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黄氏勉强的扯了抹笑意。 那抹笑意让裴子瑜看到了娘亲许久不见的苦涩,这让裴子瑜心头生起一股怒火。 这里两个狗仗人势的狗奴才,也不想想现在是踏在谁的地盘上,敢这样当着她的跟她娘亲说话,她娘亲当年在裴府肯定也没少受这两个奴才欺负。 「两位嬷嬷茶想必也喝了好几盏了,说吧,远道而来的目的,那么多年也不见裴府派只蚊子苍蝇过来问候,怎么这时候想起我们了?」她寒眸冷冷扫着这两个嬷嬷,语气十分不客气。 「我们是奉夫人命令,前来接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的。」没意料到裴子瑜会这样冷淡,她们预期中卑微讨好的态度都没看到,这让陈嬷嬷心下生起一股怒火,不客气的回道。 「这你们一个是奉大将军命令,一个是奉夫人命令,请问我听谁的?」她清冷的瞄了他们三人一眼。 嗤,夫人当年将她们母女赶出裴府,今天突然想起她跟娘亲,还大费周章要接她们回去,要是其中没点猫腻,她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自然是听夫……」王嬷嬷撇撇嘴不客气地抢话,这话才说到一半便听见许管事传来一记沉咳。 「王嬷嬷请谨辞慎行。」许管事淡然地提醒王嬷嬷。 王嬷嬷脸上一阵潮红,赶紧解释,「这……自然是听大将军的命令,但夫人是老爷的正妻元配,府里一切都是夫人作主的……」 「夫人在府里权力再大,能大过在外头赚钱给她在家里挥霍的大将军吗?」裴子瑜冷冷丢下这一句转身走到黄氏身边,在她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这话直白得差点没把两个嬷嬷给噎着,一阵猛咳。 表情淡然的许管事表情也突然有些不悦,沉沉的咽下口气后,自衣襟里取出一封信件,毕恭毕敬的呈上。 「六小姐,这是大将军给您的信件,您看了后便会明白。」 王、陈两位嬷嬷一看见许管事脸色一变,这一路上她们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许管事提起,老爷有一封信要转交给六小姐? 裴子瑜接过信件,瞄了眼上头已有些磨损的信封,看来这封信被许管事随身携带了不少日子。 想着这位六小姐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地定是没有读过书,王嬷嬷连忙开口,「六小姐,你不识字吧?老奴来代你看吧!」 「夫人教出来的奴才,各个胆子都挺大的啊,越俎代庖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真不知谁才是主子,谁是当家的。」裴子瑜冷嗤了声,「这位嬷嬷你要不要上前来,我这位子换你坐?」 王嬷嬷被她这么一顿奚落,当场一阵恼羞成怒,想反驳斥责她这个低贱庶女,一旁的陈嬷嬷马上沉咳了声,「咳!」示意她不要再自取辱。 陈嬷嬷又打圆场道:「六小姐,这王嬷嬷还不是怕你看不懂字,才会想帮忙小姐你的。」 裴子瑜冷眼扫了两人,她还会不知道她们两人想知道大将军给她的信里头写了什么,好回去邀功。 她干脆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阅读信件,片刻后道:「许管事,相信大将军已经有指示你该怎么做了,这一切就如大将军信上说,可,我跟娘亲目前还无法随你回京,必须等我将所有事情交代好才能上路。」 现在可是草药收成的时节,还有-堆货物货款要交要收呢,她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去。 「不知六小姐需要多久时间?」 「半个月吧,再快不行,我走不开。」裴子瑜将信件收好,放进衣袖里。 「这……」听她这么说,许管事就有些为难了。 「许管事,我看这样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程前去与大将军会合,告知大将军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他说的做。」 「小姐,你要自己上京城,这路上……」 「许管事,你放心吧,我会带着家丁一同前往京城,不必担心路上会有危险,更不会耽误时间的。」 「好的,那就如小姐所说行事。」许管事沉思了会儿便点头同意。 「刀豆、八角,许管事一路舟车劳顿,你们两人先领许管事下去休息吧。」裴子瑜对着站在门边等候的两人喊着。 许管事很快便被带下去休息,这少了许管事,这王、陈两个嬷嬷少了一个可以压制她们的人,说话更大声了,不再似方才那般恭敬。 「半个月?这怎么成呢,六小姐,夫人要你马上起程回京。」王嬷嬷火速又搬出夫人,企图压制裴子瑜。 裴子瑜手朝着大门方向指去,直接赶人。「两位嬷嬷,大门出去右转是回京城的路,不送。」 两名嬷嬷脸色顿时比大便还难看,她们可是夫人身边得力的嬷嬷,从没有人敢对她们这么无礼,这六小姐这一刻钟时间不到竟然就让她们吃瘪了无数次,这叫两人一张老脸都不知要往哪里摆了。 「六小姐,我们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接你跟五姨娘回去的,怎么可以我们两人先回去?」陈嬷嬷敛下满脸的尴尬,涎着笑脸提醒她。 「这里是我说了算,我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不想等的话,你们可以先回京,就这样。」裴子瑜冷下脸,森寒的睐她们一眼,丝毫不把这两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嬷嬷当一回事。 「六小姐,别忘了你可也是裴府的人,你这话要是传到夫人耳里,可是免不了被夫人喊去立规矩的。」王嬷嬷声带不悦地提醒她。 第三十五章 裴子瑜故意拍着胸口,「哇,我好怕啊,没想到裴府是奴才在作主的,随便一个下人都可以给本小姐立规矩。」 「六小姐,老奴说的是会被夫人唤去立规矩!」她为之气结。 「你也知道你叫奴才啊,我还以为十二年不见,你从一个奴才变成主子了。」 「奴才哪里敢。」她不以为然的哼道。 「知道自己是奴才,就记好身为奴才的规矩,我不知道我回到京城后会不会被夫人叫去立规矩,但我知道,身为奴才的你现在就会被身为主子的我扫耳光!」裴子瑜很不客气的一巴掌甩到王媿嬷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让王嬷嬷脸上瞬间浮上火红的巴掌印。 「六小姐!」在场的人皆惊讶的惊呼。 不等人发难,裴子瑜率先怒责王嬷嬷,同时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长长记性。「王嬷嬷,这一巴掌是告诉你,记着你是奴才的身分,注意你身为奴才应有的言行,再胆敢随便威胁本小姐,下一次就不是这一巴掌。」 「你!」王嬷嬷大怒,她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府中那些低贱不受宠的庶女们哪一个不是对她巴结得紧,那里想到这个被赶出府中,在外头自生自灭的六小姐竟然敢这样当众甩她巴掌。 不甘受辱的王嬷嬷仗着夫人的宠信,恼羞成怒的向前就要教训裴子瑜,她身旁的陈嬷嬷见状连忙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在她耳边小声的嘀咕。 「春满,你可别误了大事,先忍下这口气,等她们母女回到京城,还不是任我们拿捏,你可别坏了夫人的事,届时夫人怪罪下来,可不是我们可以担当的。」 裴子瑜这个贱丫头从一进来便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面容淡淡,眸光清冷,身上还有一股若有似无上位者的气势,似有似无的拒人之感,让她感到非常的陌生,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说话唯唯诺诺、不敢看着人的六小姐,这转变太大,让人根本无法将现在的六小姐跟以前的联想在一起。 这几年她跟五姨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改变竟然这么大,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天高皇帝远的,夫人远在京城,手哪里能伸这么长教训这贱蹄子,跟这庶女硬碰硬,她们的确讨不到便宜,王嬷嬷这才压抑下心头怒火,暗自恨恨地啐了口:贱蹄子,看回到京城,我王嬷嬷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 王嬷嬷深吸口气,压下剩余的怒火,阴阳怪气的说着,「六小姐说的是,老奴受教了,老奴会谨记在心,一切就依六小姐说的。」 「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再有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如此简单。」裴子瑜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横了两位嬷嬷一眼。 接着对着站在门边等候传唤的吴嬷嬷吩咐道:「吴嬷嬷,带这两个嬷嬷去歇息吧。」 「是。」吴嬷嬷进入大厅领命,「两位嬷嬷请跟我来吧。」 看着王、陈两位嬷嬷的背影,黄氏平顺了的眉眼又再度拢聚起一抹悲伤,裴子瑜清楚感受到娘亲身上的哀怨与悲戚,甚至还有恨。 她握了握娘亲的手,小声的安慰道:「娘,瑜儿身子已经痊愈,不再是当年那个瑜儿了,娘亲也无须再看夫人的脸色,我不会让那群魔鬼欺负您的-就算回到京城,您还是一样过您无忧无虑的日子,您别担心。」 女儿难得跟她说这些贴心的话,黄氏感动的落下眼泪。她点点头,拭掉了眼眶里的眼泪,给了女儿一个笑容,「有瑜儿在,娘不担心,娘的瑜儿是最棒的。」 是的,她的女儿是最棒、最厉害的,身子痊愈后,人也像是换个人似的,独立自主,凡事都无须她操心,还反过来照顾她这个没用的娘亲。 有时她都怀疑自己才是女儿,女儿是自己的母亲,不过,不管谁照顾谁,女儿都是她的女儿。 出了任何事情,女儿都会挡在前头,回京,似乎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事了。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处理好各项事务,本就是到了秋忙的季节,草药园里的草药也全收割完毕,不能收割的草药,做好了过冬的准备,还有必须要晒干处理的药材,也都在裴子瑜的监督下全部晒干,收进仓库或是送到医馆。 至于她手上其他产业,例如农场上的作物,本就有专门的人在负责管理-也无须她担心。她只要交代好今年过年之时,村里每户每人发多少米、多少干粮、多少鲜肉跟腌肉便成。 到了要离开翠缇县前往京城这一天,裴府的大门外挤满了不少来送行的乡亲,裴子瑜打算将府中所有下人都带上京城,因此将院子暂时交给这几年一直负责帮忙照顾庭院花草的老江夫妻打理。 由于众人都要离去,厨房里便有大量干粮肉类米粮等食物,放久了怕会坏掉,因此裴子瑜让人留了一部分给老江夫妻,其余的全分送给村民。 看着那么多好东西都白白送人,让王、陈两个嬷嬷看得直肉痛。 裴子瑜才没空去理会那两个人,一边分送东西给村人外,一边交代嘱咐村里其他人,她不在期间,请他们多多帮忙照看房子,照应老江夫妻,她回来后定会好好答谢村民们的。 村民们自然是满口答应,要她放心上京,她的宅子有他们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她又担心要是霁三回来了找不着她,便要村民帮忙转达,若黄公子回来了,要他上京城裴府找她。 在村民的欢送声中,他们一行人缓缓出发,因为马上就要入冬了,加上又是长途旅行,所以他们的马车都布置得十分暖和。 裴子瑜跟黄氏共乘由刀豆驾驶的马车,吴嬷嬷随侍一旁,小红跟小青则与其他几个丫鬟坐八角驾驶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车坐着家丁们。 相较于他们这几辆热闹又暖洋洋的马车,这陈、王两个嬷嬷所搭乘的裴府那辆豪华宾利马车虽说不错,但防寒的装备却是不怎么够,因为他们出发时是夏天,又在翠缇县耽搁大半个月,根本没想过会逗留那么久,所带衣物根本不保暖,加上不时有有寒意钻进车厢里,让她们两人是冷得慌,只能紧挨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裴子瑜倒是有送过御寒的衣物来,但她们嫌不是新的不要。 越往京城天气越冷,两个嬷嬷是一路发抖,这回京的路走不到一半,她们两人就染上风寒,各自轮流病了一回。 这一路上,她们是急着早点回到京城,但裴子瑜有感于娘亲多年未离开过翠缇县,也未曾到处走走看看,欣赏过风景名胜,因此决定回带着娘亲跟一票下人一路玩回京城,行程于是又拖久了。 这不过才走上十天半个月而已,天空便开始下起雪来,裴子瑜一行人看到天空降下了瑞雪,纷纷停下马车,下车玩起雪仗来。 黄氏看女儿跟家里丫鬟们玩起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为了怕女儿冻着了,赶紧吩咐吴嬷嬷让他们歇脚这茶肆准备姜茶跟热食,一会儿让女儿他们祛祛寒。 她自己则坐在茶肆里,手捧着热茶看着女儿玩得开心,吴嬷嬷也记得将暖手炉带着,在茶肆里添了新炭火后,让黄氏拿着,才不会着凉。 坐在宾利马车里的王、陈两个嬷嬷望着阴暗的天空不断飘下的雪,手不停的发抖,牙齿上下打颤。 两人心里不禁抱怨起自家夫人来,派她们出门,却没多给点盘缠,现在她们连同车夫三人是山穷水尽的,连下马车喝杯热茶的铜板都快筹不出来。 虽说心里怨着夫人,但她们更怨恨的人是裴子瑜,好歹都是一路的,竟然说他们三人不是她带出来的人,没理由为他们支付任何费用,要他们自己打理这路上一切食宿花销。 这要是按着正常时程回京,他们的盘缠也是够用的,偏偏这六小姐竟然要一路游山玩水,这路走不到一半,他们的盘缠便用尽,这今晚也只能在车上睡了。 裴子瑜跟小青、小红玩打雪仗玩得尽兴,才开心地往茶肆走去。 「娘啊,打雪仗很好玩,您怎么不跟吴嬷嬷一起玩啊?」 黄氏宠爱的道:「你当娘亲跟你一样年纪吗?」 裴子瑜亲密的勾着她的手臂,「娘亲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年轻的。」平心而论,她娘亲这些年保养得好,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显老,她这个年纪要是放到现代,还是所谓的轻熟女呢。 第三十六章 「小姐,喝杯姜茶祛祛寒吧。」吴嬷嬷赶紧为她端来杯姜茶。 裴子瑜一边喝着暖呼呼的姜茶,一边拿了块小糕点吃着,这姜茶捧在手心里,整个人都暖和了。 黄氏看着女儿那眉开眼笑的神情,想了想,小声的询问道:「瑜儿,真的不派人给那王、陈两个嬷嬷还有车夫送碗姜茶跟点祛祛寒吗?」 这女儿对任何人都很有爱心的,偏偏对夫人派来的这三人是一点情面皆无。 「娘,我的银两不是用来接济坏人的,当年她们是怎么待你的,我可清楚得很,别想我会给她们一丝一毫的怜悯。」提到他们,裴子瑜冷下脸来。 「娘是担心你回到裴府后,会遭到夫人的责罚。」 「放心吧,娘,您别再把我当成当年那个需要靠夫人同意才能请大夫治病的药罐子了-当年她们怎么欺负娘,我就会怎么一笔一笔的为娘您讨回公道,这事娘您就别管了。」她也要为含怨而死、真正的裴子瑜讨回公道。 「就是啊,夫人,您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四处游山玩水、开开心心的过活便成,这事您别管了,交给小姐去处理,小姐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带来麻烦的。」一旁的吴嬷嬷也劝着。 「是啊,娘,这事您就别管了,欠我们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当年那些苦我不会让您自受。」 裴子瑜放下空汤碗,拿出帕子拭着嘴角,对着刀豆喊了声,「刀豆,大家用好姜茶点心后就上路了,风雪越下越大,不快些晚上到不了下榻客栈的。」 在车里的王、陈两个嬷嬷见裴子瑜丝毫没有让人给她们端姜茶来的意思,是气得快咬碎了银牙。 如今她们也只能把一切对裴子瑜的怨恨吞进腹里,赶紧回到京城,向夫人禀告这一切,让主子为两人作主。 【第十五章 百年人参我有】 他们到达客栈之时,外头天都黑了,风雪正大,也打乱了不少旅人的行程,整个客栈挤满了歇脚的人。 还好裴子瑜已经先行派了八角和另一名小厮川七先行,预订了四间客房,这才让大伙儿今晚有了下榻之处。 裴子瑜才一下马车,八角跟川七便兴匆匆的跑上前来,「小姐,客房都打理好了,热水也让店小二备上了,您跟夫人都可以安稳歇息。」 「小姐、夫人,欢迎、欢迎,外头风雪很大,快请入内。」店小二赶紧向前热络招呼。 「劳烦你了小二哥,请带路吧。」裴子瑜自袖子里取出碎银,打赏给店小二,转身她扶着黄氏便进客栈了。 「先领我娘亲到她的房间吧,我娘亲累了。」 「是。」 他们一群人下马车后,这冻得脸色铁青的陈、王两位嬷嬷也想混在众人之间一起混进客栈,说不定还能趁着人多,借着裴子瑜的名字订到间上好房间,今晚能好好睡上一顿美觉。她们的小动作可是没有逃过裴子瑜的眼睛,笑笑地转过头来问道:「两位嬷嬷,今晚是否也要住客栈?那你们恐怕得另外去找其他客栈了,这里今晚已经客满了。」 「你们都在这里-难道让我们去住别的客栈?这要是夫人问起,知道我们两人没有贴身伺候着,这罪过我们两个奴才可担当不起。」王嬷嬷语气颇恶的说道。 「让两位嬷嬷贴身伺候我可担当不起,要是一不小心被两位嬷嬷伺候得我旧疾复发,那岂不是害两位嬷嬷被夫人责罚?我命贱-还是让自己的丫鬟伺候来得稳妥。」 这话说得陈、王两个嬷嬷是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裴子瑜勾了勾嘴角,不经意地又告知道:「对了,我方才听八角说了,因为这场大雪,今晚住店的客房房钱都涨了一倍,我好心提醒你们,要住客栈可得先掂掂自己的荷包,当然,借坐大厅是不用银两的。」 说完,摆摆手悠哉欢快的往二楼客房走去,临了还不忘轻飘飘丢下一句,「真好,一会儿就可以泡个热腾腾的热水澡,这天气泡澡最舒服了。」 听到热水澡,差点没把两个嬷嬷给气歪了腰,热水澡她们比她更是渴望,这一路上两人根本没洗过一次澡,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看着裴子瑜嚣张离去的背影,王嬷嬷气得跳脚,骂道:「这贱蹄子竟然不打算替我们付房钱?!」 「你说这怎么办呢?王嬷嬷,我这里只剩下三两银子,还是我自己的体己钱,要是住一晚就没了,这离京城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我们要怎么过啊?」 一想到要拿出自己的体己钱先应急,这陈嬷嬷就很是肉痛,可不住房光坐在大厅打盹,今晚肯定会冷死。 「哼,这小蹄子不买夫人的帐,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就不相信黄氏敢得罪夫人,当年黄氏别说在夫人面前大气不敢吭一声,连在我们两人面前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王嬷嬷问了掌柜的黄氏一行人的房间之后,怒气冲冲的便冲上楼,打算直接去找黄氏理论、讨个说法,今晚她非得叫黄氏让给她们一间房。 这一路上六小姐这小蹄子带着黄氏跟她那群下人吃香喝辣的,吃好睡好,餐餐特产外加大鱼大肉,住又是住最好的上房,奢侈得不行,看得她们眼馋。 可六小姐也是很故意,宁愿将他们吃剩的食物分送给路边的乞丐,也不愿意让人拿来给她们分食。 连住房也是,宁愿多花钱给她带来的那几个贱奴睡得舒服点,不让他们去睡下人房,却舍不得为她们多付一间客房的钱,让她们丢身分的去跟一些粗鄙不堪的奴婢挤一间下人房的。 这态度做法实在太厚此薄彼了,说穿了,她带往京城的那些低贱奴仆,可都一样是裴府的下人。 这怒气她早已经憋了一肚子了,要是没下雪,她和陈嬷嬷挤挤下人房也就算了,但今天这种下雪日子竟然还不想给她们住房?! 王、陈两个嬷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截了当的推开黄氏的房门,完全当作没看到正坐在屋里喝着热茶的裴子瑜。 王嬷嬷看向黄氏劈头便是一阵怒声质问,「五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我们两人可是夫人的人,一路走来你百般刁难,不怕夫人怪罪于你吗?」 「刁难,这话从何说起?」黄氏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满脸不解的看着找她讨说法的王、陈两人。 「五姨娘,这一路上我们两人可是没刁难过你们母女,你们整路上游山玩水的回京,我们两人也没说句话,吃的用的全是我们自己付的银两,眼下我们带出来的盘缠告罄,这六小姐竟然还不打算为我们付房钱,这样说得过去吗?如此刁难我们不觉得过分吗?」 这王嬷嬷今天就算是抹下脸面不要了,不找黄姨娘开刀,回京的路程还那么大一段,难道叫她们以后吃沙喝风睡马车的一路回到京城吗? 「两位嬷嬷这话从何而来?回京这一路上,我们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出钱,没有用到夫人让你们带来的任何一分钱,何来我们刁难过分这一说?」黄氏皱了皱眉头,真要论刁难,当年她跟瑜儿可没少遭到她们两人的刁难。 听到黄氏的话,裴子瑜满意的扬着嘴角,继续喝着她的热茶。她这个女儿控的娘就像麻糟一样软弱,但只要一遇上有人欺负她女儿,娘亲可是会像硬掉的麻糌一样,怎么敲也敲不破,谁都别想当着她娘亲的面欺负她。 被黄氏这么一回嘴,王、陈两个嬷嬷脸上是一阵火烫臊红,本是想来讨公道的,没想到反而被黄氏这软柿子给洗脸。 「王嬷嬷、陈嬷嬷,你们的盘缠用尽了,私底下找我说便成啊,何必故意寻我娘晦气呢?我娘可是从来不理这些事情的,你们两个可是找错人了。」裴子瑜两指夹着杯盖,不疾不徐地磨着杯沿,语带嘲讽的丢了这句话。「不过,你们两位嬷嬷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两位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身上竟没带什么钱,这要是传出去了,不给你们夫人丢脸啊!」 她们两人老脸上更是火辣,气得两管鼻管白烟直喷,却也不敢再多反驳两句,就怕两人这张老脸丢尽,连带夫人的脸面也一起丢了。 这时吴嬷嬷端着刚泡好的参茶进入,将参茶递给黄氏,「夫人,这参茶泡好了,您趁热喝了。」 第三十七章 「瑜儿,既然两位嬷嬷她们的阮囊羞涩,你就帮帮她们跟那车夫吧,我们也不差多三口人吃住的。」黄氏吁了口气、抿了口参茶劝道。 看着脸色铁青的两位嬷嬷,黄氏为难的看着女儿,她觉得不能这么闹下去,毕竟王、陈两人在裴府根基深厚,又是夫人的心腹,女儿要是这么跟她们硬着来,只怕日后回府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娘,我这人一向是乐善好施的,出门在外遇到困难的人自然会帮忙。」裴子瑜瞥了她们两人一眼,随后看向一旁的吴嬷嬷。 「吴嬷嬷,你领她们两人去问问那店小二,他稍早说还剩下一间下人房,问问还有没有,有的话就帮两位嬷嬷缴了那三百文的房钱,顺便多给店小二两百文钱,让店小二替她们备热水沐浴吧,这两位嬷嬷恐怕是一上路就不曾沐浴过了。」 「下人房?!」王嬷嬷很不满意低呼,她们都拉下脸面了还被六小姐给这样羞辱,竟然只给她们住下人房。 裴子瑜横她一眼,「爱住不住,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有其他办法,本姑娘省下三百文,明日早膳还能给家丁丫鬟们一人多吃颗蛋呢。」 这时,店小二急匆匆到来,站在门口似乎有着急事。 「两位嬷嬷要住下就赶紧随吴嬷嬷去询问掌柜的,别杵在这边碍我的眼,要是迟了没了房,别来找我。」裴子瑜不耐烦的掮了搨手,不想与这贪心的人再多说废话。「小二哥,有什么事情,请进来说吧。」 「是这样的……小姐,有户大户人家的嬷嬷想与您商量,看您能否让让间雅间给他们家老夫人,这老夫人在赶回乡的路上染上病,今晚不得不先暂时在我们县城落脚,可整个县城的客栈都客满了……」 裴子瑜视线落到门外那位嬷嬷,她穿着绿底暗花锦缎长褙子,打扮举止端庄合宜,脸上有着一抹令人敬畏的威严,嘴角却带着一抹温暖的淡淡微笑。 「这位嬷嬷请进屋一谈吧。」 虽说才刚降下瑞雪,但雪是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似的一整晚下个不停,整个屋顶上、路面上全积满厚厚一层白雪。 裴子瑜自床上坐起身,看了眼睡在身旁的娘亲,拿过床边的大氅披肩,撩开床幔,悄无声息的下了床,走到暖炉边又添了几块木炭,待火旺了正想回到床榻上继续睡,便听见对面房间传来急促的开门关门脚步声。 今晚,那不知哪里来的、看起来就十分气派的大户人家,派了个嬷嬷跟她商量能否让个房间给他们。 她下楼查探了下,看到那户大户人家的老夫人随行人员比自家还多,当下便决定分出两个房间,只是如此一来,她就得跟娘亲住一间,小红跟小青她们几个丫鬟跟嬷嬷住一间,至于家丁则住到下人房,倒是便宜了那王、陈两个嬷嬷,让她们来跟吴嬷嬷几人一起睡。 由于这家客栈后半边的房间都被他们包了,虽然让出两间房,但还是连在一起的,所以此刻她可以很清楚听到对方屋里焦急的骚动声。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有人提到了「人参」两字,一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她眼睛马上一亮,凝神静气地仔细听着。 这说话的人好像是大夫,说什么除非有百年人参,可以先给老夫人吊着一口气,否则很难撑到回家…… 又有几个男人浑厚嗓音说着,「这边整个县城的医馆都找遍,没有百年人参,最多的只有三十年人参……」 百年人参! 别人有的也许不多,可是她却有很多,多到让人眼红发指,没办法,谁叫她有一株千年老妖精人参老祖宗,它生了好多子子孙孙,这百年人参辈分还算年轻呢。 平日里,她也是拿来人参让娘亲养身补气的,这一趟出门也带了些百年等级的人参,她想也没也想,转身轻手轻脚的打开随身箱笼,自里头取出一个木匣,从木匣里拿出两根绑着红丝线、胖胖的人参。 用白色丝帕将这两根人参包裹好,将木匣放回箱笼放好后她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往那位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敲了两下门,里头随即走出一名高大威猛、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这个臭脸家伙应该是那位老夫人的护卫,他们要就寝前,她曾听过他指挥调派守卫事宜。 「欸,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是正巧起床不小心听到你们缺这个。」裴子瑜也不多说,直接摊开手中丝帕给那护卫瞧。 这护卫看到她手中那两根人参,眼睛顿时一亮,犀利眼底泛着不可思议的流光。 「拿去救你家老夫人吧,不相信这是百年人参的话,可以先给大夫瞧瞧。」裴子瑜将两根人参塞进他手中后,便转身回房。 在她关上房门的刹那,便听到一名老者的惊呼声—— 「怎么会有这百年人参?!太好了……老夫人有救了……」 她救人做善事一向是不求回报的,裴子瑜将人参给了那个护卫,也不好再去问人家病情怎么样,好像是要讨大功劳似的,因此一大清早用完早膳准备好后,他们一行人便准备离开。 就在裴子瑜准备上马车之前,昨日那位来跟她商量分房间的嬷嬷寻了来—— 「姑娘,姑娘请留步。」 「嬷嬷,您叫我吗?」她旋过身来,疑惑的指着自己。 这位嬷嬷立刻握住她的手,将一只包在巾帕里泛着莹莹水润流光,火红通透的红玉镯子戴到她皓白雪腕上。 「姑娘,昨夜赠药之事十分感激,这是我家老夫人送给你的谢礼。」这位嬷嬷拍拍她的手背说着。 「欸,不用了,我只是刚好身上有人参,从没有想要你们的谢礼,你家老夫人客气了。」裴子瑜急着想要将红玉镯子拔下还给这位嬷嬷。「这礼我不能收的。」 「姑娘,你就别推辞了,这是我家老夫人一番心意。」这位贵气的嬷嬷不给她回绝的机会,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姑娘,我家老夫人说了,日后定许你一个心愿。」 裴子瑜摆了摆手,尴尬的笑着,「不,不用了,我救人从不求回报的,既然是你家老夫人的心意,我就不好拂她老人家的意思,收下便是,至于心愿就不用了,如果真要许,那就请她老人家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长命百岁,这就是我的心愿。」 这位贵气嬷嬷满意地笑看着她,随着她手的摆动,嬷嬷精明锐利的双阵瞧见了她腰间挂的玉佩,暗自一怔,一时之间还误以为自己看错,再看一眼,那玉佩上雕刻的龙纹和霁字,她真的没有认错。 这会是三皇子与这位姑娘私相授受吗? 不,应该不会的,三皇子一向行事谨慎,婚姻大事这种事情他是万_个可能先斩后奏,未禀明皇帝便在民间与人私定终身。 「咦?姑娘,冒昧请教,你这玉佩好别致,不知是在哪里购得的?」她试探的问道。 裴子瑜摇了摇头,「不是买的,这是我的订亲信物。」 「喔,原来如此啊。」嬷嬷点了点头,心底一惊。「对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大家都叫我小瑜儿。」 「小鱼儿……鱼儿姑娘是京城人士吗?」 「一半吧,京城出生,可是在离京城数百里远外的翠缇县住了十二年,所以也不算是京城人士。」 「那你这次是要回京依亲?」 「是啊,我那个陌生的亲爹来了封信,说他打算卸甲归田,让我带着我娘回京城与他团聚。」 奇怪,她做什么跟这位陌生的嬷嬷说这么多,可是这嬷嬷的问话让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回答。 「卸甲归田,你父亲从军?」 这时八角跑来同她禀告,「小姐,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路了。」 裴子瑜点了下头,握着嬷嬷的手道:「嬷嬷,时间不早了,趁着雪停我跟家丁们先赶路回京,愿祝老夫人身体早日康复,再见。」 「嗯,姑娘后会有期-路上一切小心。」 由于路上开始下起雪来了,天气太冷了,裴子瑜跟下人们也没那兴致边走边玩,最多是经过庙宇古刹进入礼佛参拜,或是遇上了非前去参观的风景名胜外,他们路程可说是加快了许多。 约莫一个月,便回到了京城,这期间他们还听说了一份捷报。 三皇子皇甫霁领皇命带兵连同裴震天大将军,兵分两路,一举歼灭击败端王的叛军与所有同谋,以三皇子为首所率领的大军大获全胜。 第三十八章 这消息一传出,全大业国的百姓举国欢腾,他们一行人也多少感染了那份打胜战的喜悦。 他们刚到京城之际,打胜战的三皇子也在同一时间,押解端王爷一家老小回京城受审。整个京城内外是彩纸飘扬、鞭炮喧天,全京城百姓不畏寒冷,全出城迎接凯旋而归的三皇子。 由于三皇子身分矜贵,因此今日的东城门在三皇子还未通过之前,任何人即便是达官显要,皆不得从东城门进出。 裴子瑜他们也跟其他准备进城的百姓一样,在城外官道上排队等着,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还好他们的马车里备了足够的炭火跟厚棉被,还有热茶食物等,一点也不用担心因为这冗长的等待而被冻着。 可陈、王两个嬷嬷就不一样了,两人在马车里缩着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心里是把裴子瑜给骂翻了,他们车上有那么多棉被、炭火、吃食,竟然舍不得拨一点给她们用。 其实这哪里能怪裴子瑜,开始往京城赶路后,裴子瑜曾让人拿着两条被子跟一个火盆过来-但是王嬷嬷嫌那被子是旧的,那炭火也不是裴子瑜她们那一车所用的银霜炭,凭什么那个吴嬷嬷一样是嬷嬷,她便可以用新的厚棉被、银霜炭,而她们用的却比她等级还低,王嬷嬷觉得受辱了,断然拒绝。 先别说她们忽略了这吴嬷嬷是跟裴子瑜和黄氏搭同一辆马车的,所用的物品自然是不一样的,只说两人真是学不到教训,从翠缇县出发之际,她们就退过一回御寒衣物,害得自己冷得半死,只能说自己找罪受。 两人本以为快到京城了,裴子瑜会有所忌讳,会腆着脸来巴结她们,结果没有想到她竟然连甩都不甩她们,直接让人将东西给送到另一辆马车上,差点没把两人气得咬断银牙,却也无法扯着嗓门找她理论,毕竟是她们自己不要的。 裴子瑜马车里倒是另一番景象,吴嬷嬷正泡了碗米茶递给她家小姐,几人意态闲适,压根没有久候的焦躁。 看着身着一袭素淡粉紫色、滚着兔毛、式样简洁的小花褙子,乌黑的发绾了一个别致的发髻,上头插着几支玫瑰样式的鎏金簪子,白玉般清丽娟秀的脸颊上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低着头看着闲书的裴子瑜,吴嬷嬷口气和蔼地道:「小姐,喝杯热米茶暖暖胃吧,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进城,再这样等下去,怕是要到天黑才有办法进城了。」裴子瑜放下手中的闲书,流光溢彩的灵俏大眼瞄了眼马车窗外的景致,接过米茶啜了一口后,只问道:「要真是这样就有些糟糕了,我们车上的木炭够撑到天黑吧?」 「小姐,这你就放心吧,吃食、木炭这些都够我们用到后天了,不过……」吴嬷嬷欲言又止的。 「吴嬷嬷,你想说那两个老婆子就难熬了是吧?」裴子瑜冷嗤了声。「她们可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本来坐着静静绣花的黄氏停下手上拉线的动作,为难的看着女儿,「瑜儿啊,这都到京城了,要是再这么对待那两位嬷嬷,娘担心夫人……」 「娘,您放心吧,那一位动不到我的,她如果还想坐稳她的正室宝座。」裴子瑜神秘的瞅了黄氏一眼。 「她动不到你?瑜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啊,您以为就凭我那个在生物学上算起来只贡献过他一颗精子,就要让我一辈子喊他爹的男人,没有开出相对的条件,我会带着您回京吗?」 女儿老是说些奇怪的话,黄氏也早已见怪不怪,学会直接忽略,跟女儿较真自己听不懂的话,她会越说越多,绕得人头晕的。她蹙起眉头。「瑜儿,娘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生物学什么精子的,不过你这一提,倒是提醒了娘,当日你爹给你的信里到底提了什么,才会让你答应带着娘回京?」 裴子瑜撑着一边粉腮,无趣的看了眼下起鹅毛大雪的外头,再转头看着吴嬷嬷,「嬷嬷,你下去查看一下,后面车上我们的人衣服够不够保暖,让他们别冷着了。」 吴嬷嬷自然知道裴子瑜想要同黄氏说些体己话,便穿了自己的袄子后下了马车。「是,小姐。」 「瑜儿,你爹跟你说什么了?」 裴子瑜定定的看着母亲,「娘,爹信上头只说了——带你娘亲回京,爹用功勋换你娘一个平妻身分-完成对你娘的承诺。」 「什么?!」黄氏震惊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只见女儿对她沉沉点了下颚,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的良人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忘记她,而是一直将她放在心里,更打算用着这一生的汗马功劳来为她换取一个平妻身分,让她不再只是一个妾…… 「娘,你真是的,这么简单就被你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给弄哭,早知道我就不告诉您了。」裴子瑜掏出丝帕,对她娘亲调侃的说着。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种大事怎么到现在才告诉娘?」黄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笑不得的问道。 「还不是您成天担心我会被那个叫作夫人的恶婆娘修理-我才不告诉您呢,放心吧,她的好日子不多了,您的丈夫让他的心腹私下口头转告我,说是京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要我们母女放心回去,不用担心。」裴子瑜转述,「还有,在他回到京城之前,娘都先待自己院子里就好,让娘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去夫人那里问安。」 「你爹真的这么说?」黄氏惊喜的问着。 裴子瑜点头,「当然,他不这么说,我一定棒打鸳鸯,不会答应带您回京城的。」 听到女儿这么转述老爷的话,她就放心多了,也不会越接近京城心头越是不宁。 「所以娘,您就开开心心的回京,在自己院子里等你家相公回来就成。」 从她爹那句「用一生功勋换你娘一个平妻身分,完成对你娘的承诺」,便知她娘亲跟她爹当年一定有过什么山盟海誓,而过了这么多年,她爹还记得要实践这诺言,就凭着这一点,她就觉得该带娘亲回京。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的,做女儿的哪里有破坏爹娘婚姻的道理,况且她迟早得嫁人,嫁了人后谁陪在娘身边,还不是那个很不讨她喜欢的爹。 「只是娘,许管事临走来跟我辞行前也偷偷叮嘱我了,这事还需禀明皇上,在事情还未拍板定案之前,千万不可以泄露这秘密,知道吗?」 裴子瑜提醒着娘亲,就怕她一时兴奋将这件事给说了出去,虽然她带上京城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就怕隔墙有耳。 「放心吧,瑜儿,娘知轻重的。」黄氏慎重的点了点头,这事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动用婆家那边的人脉,她与夫君的心愿就有可能胎死腹中。的确,这事未有结果之前是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也难怪女儿一直瞒着她。 【第十六章 备好退路】 城门前的百姓突然一阵骚动,引颈期盼守在城门前的百姓欢声雷动,鼓声鞭炮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向前涌动,想一睹三皇子的风采。 「看来是三皇子押解犯人进城了,才会这般鼓噪热闹。」裴子瑜皱了下眉头,放下车帘不想看那不断自她们马车边经过,追着三皇子边跑边兴奋高喊的百姓。 「瑜儿,你怎么把车帘放下了,你不探出头看看热闹吗?我们马车较高,可以很清楚容易看到三皇子呢。」 「不要,没兴趣,要是三皇子是只猫熊,也许我还会有兴趣看一下,他只不过是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可是皇子,听说三皇子俊美出色,是京城所有闺阁少女们芳心暗许的对象。」黄氏说着这一路上听到的八卦。 「所以呢?娘,您这是在暗示我悔婚?」 黄氏脸红了红,轻咳了声,「你这孩子胡扯什么,霁三那么好的人,娘怎么会要你悔婚?娘的意思是人都爱看美的事物,欣赏,欣赏也是不错的……」 「娘,要是我看了对婚约反悔了,那怎么办?」 黄氏怔了下,扁了扁嘴,「那算了,你别看了,娘可舍不得霁三给别人当女婿。」 这时马车外欢呼声响彻云霄,裴子瑜跟娘亲说话都要用吼的了,她们干脆闭起嘴巴不说话,听着外头的声音。 从那整齐的步伐与马蹄声,还有百姓叫骂人犯及对三皇子的欢呼声并存,听起来应该是三皇子的队伍已经经过她们马车旁。 第三十九章 直到这欢呼声渐行渐远后,人潮追逐着三皇子的军队远去,这诚门才閛放,让百性通行。 「看来,我们今天不用等到天黑才能进城了,娘。」 只是裴子瑜并不知道,她这么一错过亲眼目睹三皇子的英姿风采,却让日后衍生出不少误会和乌龙来。 到达裴府时天快黑了,正是要用晚膳时间,一群人在这时候抵达,定会让裴夫人余宝珠大作文章,借机找麻烦,甚至来个下马威什么的。 因此裴子瑜决定不急着入府,让刀豆找了间客栈,先落脚休息用膳。 王、陈两位嬷嬷一见他们已到达京城了,却不急着前往裴府,反而到客栈里大吃大喝,丝毫未将早在府里等他们回去问安,八成已等得心火旺盛的夫人放在眼里。 王嬷嬷是气得跳脚-朝裴子瑜怒喝,「六小姐好大排场,回到了京城竟然不赶紧回府向夫人问安,还有闲情在这里大吃一顿。」 现在已经回到京城了,她可没必要再跟这贱蹄子忍气吞声,斥喝她的声音大得让客栈里的客人都听得到。 「王嬷嬷没听过民以食为天吗?我们这时候不吃饱,难道进你们府里吃剩菜冷饭吗?王嫂嬷喜欢吃尽量去,恕我们不招待你用晚膳了。」 裴子瑜冷瞥了这狐假虎威的王嬷嬷一眼,冷嗤了声后,招呼着自家家丁丫鬟嬷嬷们, 「用吧,你们发什么愣,这天冷得不赶紧吃,一下子菜就冷了。」说完自己也坐下来用起晚膳。 王嬷嬷深吸口气,眼中冒着两簇火焰,怒视着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怕的裴子瑜,和她面前那一桌丰盛的晚餐——热滚滚的羊肉,油亮亮的蹄膀,香喷喷的炒腊肉,还有这季节难得吃到的新鲜时蔬,这股肉香味闻得她是猛吞口水。 一旁的陈嬷嬷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又猛使眼色。「这六小姐说的不错,我们先赶紧回去同夫人报信吧。」 「我没拦着你们,你们要去跟天皇老子报信也是你们的事。」裴子瑜怎么会听不出陈嫂嬷话中的警告之意。 「那老奴就先回府去,恭候六小姐跟五姨娘了。」 陈嬷嬷扯着王嬷嬷疾步离去,到了京城就是她们的地盘,看日后怎么整死这个贱蹄子! 一出客栈大门,嬷嬷生气的甩开陈嬷嬷的衣袖,「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不让我多斥责她两句,让城里的人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尊重夫人?!」 「春满,这一路上你还没看明白吗?这六小姐根本没把我们两人看在眼里,抬出夫人来压制她也没有用,这时候既然已经到京城,就要赶紧趁着夫人还没见到她们之前,在夫人面前上点眼药,让夫人帮我们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窝囊气给讨回来。」 「对,得赶紧先跟夫人禀告,我可等不及看那贱蹄子怎么被夫人立规矩!」王嬷嬷一听有理,又风风火火的爬上马车,赶回裴府。 客栈里,黄氏看着女儿,有些担忧的道:「瑜儿,我们这样好吗?」 裴子瑜夹了块羊肉放进母亲的碗里,自己大快朵颐了起来。「好,怎么不好?娘吃块羊肉吧,天冷着呢。」不吃怎么会有精神战斗呢! 裴府正院里传来一记怒拍桌案的声音。 坐在厅中首位上衣着光鲜亮丽的中年妇人,脸上一对刚硬浓眉严厉紧蹙,无情薄唇愤怒的紧抿着。 坐在余宝珠两旁几名年纪明显比她年轻,打扮也是较为明媚动人的中年女子,不约而同的倒抽口气,不敢作声的偷瞄着怒火冲天的夫人。 「你们两人说的可是真的?」余宝珠怒声质问跪在面前的王、陈两个嬷嬷。 「夫人,老奴们没有半句假话,句句属实,这都禁得起夫人您盘查的。」陈嫉嬷赶紧回答。 「是真的,夫人,这五姨娘和六小姐一到京城竟然不赶紧回到府里,向夫人您请安,反而带着她那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下人,到醉天阁去饮酒作乐。」王嬷嬷添油加醋的指控。 「醉天阁?!」穿着橘底绣菊花滚灰鼠毛锦袄的四姨娘叶氏,抑不住惊呼的同时再加倍打记眼针。「老天,她可真有本钱……」 「不过……夫人,这五姨娘这几年来应该是没有给她月俸的吧,她们怎么会有银两一路这样吃香喝辣的回京呢?」坐在余宝珠右侧,年纪看起来与其相当的二姨娘胡氏一对丹凤眼朝她睐去。 「该不会是……老爷私下偷偷给五姨娘月俸吧……」穿着紫花锦袄,梳着单边发髻,显得妖娆、余韵犹存的三姨娘郑氏,点着食指小声的提出狐疑。 大业国习惯妻与妾、嫡庶子女共排行,因此并没有大姨娘一说,那个「大」字,只能正室专有。 「谨言慎行,注意你们说的话,老爷岂是你们可以随便批评诋毁的。」余宝珠怒喝这三位姨娘。 这三个姨娘本就不让她省心,现在又借着黄氏的事情来惹她心烦,一个个爬到她头顶上质疑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能力。 「夫人,我们说的也是实话,明眼人不说暗话,五姨娘这十二年来可是从未给她派送过一次月俸,她如何能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你难道不怀疑吗?」胡氏可不把她的斥责看在眼里,枢着指甲冷冷地反问她。 「够了,时间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莫再胡乱质疑老爷,再让我听到一句质疑老爷的话就准备领家法。」余宝珠厉声怒喝赶人。 三位姨娘暗中啐了声余宝珠,除了早晚请安外,她们本来就不喜欢到她这院子来看她摆正室的谱,今天若不是听说五姨娘要带着那药罐子回来,她们才不会在这里多待,没想到余氏竟把怒气发在她们身上。 三人不约而同撇了撇嘴-不悦的起身走人。 余宝珠冷眼看着关上的门扇一眼,确定她们三人都已经离去,拿过一旁的参茶喝了口,质问两个嬷嬷更多的详情。 「对了,你们说许管事带了封老爷写给那贱蹄子的信,信里说了什么?」 王、陈两个嬷妈面面相觑,之后忐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们两个是吃屎的还是去玩的,这么多个月竟然查不出来,她们母女如何能穿金戴银不知道,信里也什么也一样一问三不知!」余宝珠眼一瞪,手中的茶盏往王嬷嬷甩去,怒喝道:「我派你们去有何用?」 「夫人,您请息怒,不是我们办事不力,而是六小姐太过狡猾,口风又紧,不管我们怎么旁敲侧击总是打探不出,那许管事一张嘴也紧得跟个死蛤蛎一样,谁知道他身上还藏着那封信。」王嬷嬷跪在地上猛磕头,为自己努力解释。 「是啊,夫人,这许管事早年跟着老爷上沙场,也算是出身行伍,跟老爷一样是个硬脾气,我们这一路上跟着他一同到翠缇县,压根也套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听完两个心腹嬷嬷说的话,余宝珠握拳愤怒的捶着桌案,咬了咬牙道:「看来,只能等那庶女回府,才能知道老爷突然叫她回来的用意了。」 当年,她告知老爷五姨娘跟六丫头离府原因是,有个相命先生给六丫头卜了一卦,说她命贵体弱,需要远离开京城身子才能康复,因此派人将她们母女送到乡下疗养。 多年来,老爷偶尔回京,每每回京也都不忘询问五姨娘那贱人跟她那个女儿,她也是以六丫头身子还未调养好,不适合回京为由搪塞过去,老爷也都相信她的说法,怎么今年会突然派他的心腹先行回京,交代大刀阔斧整修老爷当年住的院子,连同六小姐的院子也需要整理出来,规模不许比嫡出的大小姐裴子茹小,该置办的器物一样也不许少。 老爷一直到许管事回京城之前,都还不知道那对贱人母女在翠缇县生活,甚至连她也不清楚那对母女这十二年来是生是死。 这老爷是怎么突然关心起那对母女,不但让心腹许管事去传话要接她们回来,府中院子也大肆修整,如此大动作让她心头十分不安,总觉得这对母女回京一定有事情要发生。 因此派了两个心腹前去打探,没想到这两个没用的老东西,竟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得到,反而还告诉她,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翠缇县生活得比在京城还舒适,难道是老爷偷偷接济她们,可这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这六丫头的荷包满满,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四十章 未嫁娶的子女的钱财,就是家族的,一旦六丫头一旦回到本家,她所有私财都必须归公。一想到这一点,余宝珠凌厉的细眸射出一记寒光,只要那丫头回到府里来,还怕她不交出所有的财产吗?! 就算是老爷私下接济了她们母女,她身上的钱财一个子也别想私藏,看她们如何再能吃香喝辣,没了银两,这对母女届时还不是一样得被她拿捏在手中。 翌日,天未亮余宝珠便起了个大早,在温暖屋里呷着茶,等着五姨娘带着女儿回到裴府。 昨夜思索了一晚,五姨娘这贱人生的女儿气焰太过,她一定得在她们母女回来之初便将她们的气焰给灭了,否则她当家主母的脸面要往哪里摆。 只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口中那对贱人母女回府,等到的只有领着老爷命令,一早匆匆赶回京的许管事。 这许管事回来也不向她这当家主母报备,只说老爷要他赶回京是有要事要办。 没想到他所谓的要事,竟然只是检查老爷让人重新修整的院子,还有要让六小姐住的院子,一有不妥或是物品短缺,马上让人整理改进,将物事补齐,甚至还让人将六小姐的屋子先备上暖炉。 这就是所谓的要事!余宝珠气结。 在一切检查妥当后,而后便坐在大厅里喝茶,对着她的问话是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差点没把她气炸。 一股怒气在许管事这里找不到出口,余宝珠便怒拍桌案,喝道:「来人,去醉天阁看看,这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了没有?」 就在余宝珠这当家主母气得七窍生烟之时,这醉天阁被人包下的三楼,最后方的一间顶级客房,里头春意正浓,虽已是日上三竿,却没有人敢敲门打扰里头的那对,简直就像是干柴遇到烈火的旷男怨女,舍不得离开床铺。 像这个正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的裴子瑜,一大清早她草草用过早膳后,便领着八角、刀豆等家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办事去了—— 她先去了趟负责房屋买卖牙人那里,看了两间店面跟一处四进院落,房价及周遭环境自己都还算满意,二话不说爽快地付清了银两。 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上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雄霸天镖局,领货。 早在她要上京城之前,便请雄霸天镖局的人,帮她将家当运到京城来,家当不跟她-起上路而是分开走,免得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现在她来到京城,自然是要把她寄放在镖局里的家当全领出来,付下尾款后,让八角领着几名家丁还有镖局的人,推着一些家当前往刚买下的那个宅院。 她自己也领着几名家丁跟镖局的人,推着几十车的箱子前往日胜银楼,将这几十车里的银子金子跟自己身上带的银票,以「李紫妤」的名字存了进去。 李紫妤是她前世的名字,她这几年来在外头做的生意,签约之时一律是用这名字而不是裴子瑜,就是预防哪日被裴府那位贪心无度的正室给发觉,嫡母要讨庶女的营生可是天经地义,届时她多年的心血就会幻化成为泡影,因此事先未雨绸缪,这事连娘亲也不知道呢。只是当她忙完了这一大堆事情回到客栈,她娘亲跟她那个生物理论上的亲爹竟然还没下床?! 这让她额头不由自主地掉下一根又一根的黑色乌鱼面线,心下很可耻的鄙夷了她这个生物上的亲爹,呃,有这么饥渴吗? 她真的很想去敲门,要她爹悠着点,她这娘亲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很娇弱的,不过……她要是真这么做,恐怕会被她爹爹轰出门吧。 她摇头叹气了声,摸了摸鼻子,脚下步伐识相的往右一拐-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去。吴嬷嬷笑看着她那翻着白眼、满脸无奈的表情,捂着唇笑说:「小姐,喝杯热茶祛祛寒吧,这夫人跟老爷两个也算是苦命鸳鸯了,您就别计较了。」 虽然回到京城,知道裴府里有个正牌的嫡妻余氏,这声夫人本不该叫的,只是多年来叫习惯了,吴嬷嬷也改不了口,而裴子瑜也根本没要下人们改口的意思。 「嗤,有他那种爹吗?」她接过吴嬷嬷端来的热茶,呼了口后恶声恶气的鄙夷道。 一想起昨晚,她就想吐血,有比这个更狗血的剧情吗? 有那种四十四岁的老男人,还玩那种变装,我猜、我猜、我猜猜的游戏吗? 她那亲爹竟然丢下三十万大军,乔装跟着三皇子一起回到京城,打听到她们母女的落脚处后便连夜寻来,一见到她娘亲,不用多说自然是两人抱着痛哭,叙述这分离十二年后的悲情苦情。 她这时也才知道,原来她娘亲跟她爹两人是隔壁邻居,青梅竹马,只不过是岁数上差了十一岁这么一大截,娘可以说是在爹的怀抱中长大的,她爹说的难听点是老牛吃嫩草,说的好听是萌妻养成。 当年娘十六岁时,出落得亭亭玉立、娇艳动人,而爹在战场上早已有了功勋,府里也有了一妻四妾,一次回乡祭祖扫墓,与娘亲再度相会,不用说天雷勾动地火,而后爹就带着娘亲一起回京,就这样有了爱的结晶。 既然她娘亲心里一直有着她爹,就算她对她爹有诸多不满,但为着她娘,她也就不反对他们两个苦命老鸳鸯了,毕竟人老了是需要个伴的。 爹娘重逢对她来讲其实没有太大的感受,唯一一点比较叫她开心的便是,她爹这下总算完全明白自己的正妻有多么的阴狠毒辣,他的小青梅当年为了他受了多少的苦,可喜可贺啊。 「夫人这些年来嘴上虽然是没有说什么,可老奴知道,她其实是很想念将军老爷的,常拿着将军老爷当年自战袍上扯下的那块_着老虎的袖子看着。 「嗄,那只老虎原来是我爹袖子上的啊!」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吴嬷嬷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一次无意间夫人说溜了嘴老奴才知道的,夫人不跟你说的原因,-定是知道你对将军老爷心里有怨慰,因此才不提的。」 「嗯,也是有这个可能。」裴子瑜将茶盏放在桌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嬷嬷,传膳吧,我跑了一早上饿了,至于屋里那两个,交代一下让厨房给他们备着菜。」 「哈、哈、哈,瑜儿,不用麻烦了,就让店小——将午膳」起送到你这里来便成,爹娘今天跟你一起用膳。」 这门扇还未推开,裴震天爽朗的笑声已经自外头传来。 吴嬷嬷连忙过去拉开门扇,恭敬的行礼,「见过老爷、夫人。」 裴震天体贴的扶着身后看起来很虚弱疲惫的黄氏跨过门坎,「来,小心点。」 裴子瑜撑着一边粉腮睐着那-脸娇羞的娘亲和身体极为不自然的动作,她怎么有一种一朵清纯小白花被暴雨无情摧残的感觉? 管不住嘴的说了句,「我说爹啊,你就不能慢慢来,我娘可是十二年没有老公,娇嫩得很,你别这么恶虎扑羊的行吗?」 她这话一出,三个人当场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羞红,裴震天的因为长年在外,皮肤黝黑,有些看不太得出,但那红得像要出血的耳朵却也泄露了他的尴尬。 而被女儿调侃的黄氏整张脸更是羞红得像夏天时天际的落日红霞一般,完全不敢抬脸看女儿。 吴嬷嬷也差点被她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臊死了,这小姐打认识起就这么古灵精怪的,什么话都敢讲,哪有一点做闺女的样子,对付外人时很够力,但用来调侃自己人……哎呀,怪只怪自己脸皮不够厚,还是会害羞。 她连忙道:「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给老爷跟夫人、小姐传膳。」随即便灰溜溜的关上房门离去。 「咳,瑜儿你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裴震天沉咳了声,可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训斥女儿,只好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咬着下唇,一脸娇羞的爱妾了。 这一瞧,又让他转不开眼,她这模样,就像是当年在家乡的那个,多年不见,已长成让所有人都惊艳爱慕的小姑娘,清纯中带着一股娇媚,让他为她深深的迷醉,顿时,他身下又是一阵蠢蠢欲动。 裴子瑜自然是不知道她爹的变化,耸耸肩回话道:「爹啊,你可别怪我娘,我这是自然长成的,跟娘无关,谁叫我当年是有爹生无爹养,自然得粗俗点,才不会让自己跟娘被人给欺负「去。」 第四十一章 一说到这个,裴震天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瑜儿,说到底是爹对不起你跟你娘亲。放心吧,爹会补偿你跟你娘的。」 「补偿我就不用了,好好对待我娘,别让她被你家那几只母老虎给欺负了去才是真,不过,那几只母老虎欺负我娘也就算了,连下人都可以欺负我娘,这事,爹啊,你怎么说?」「放心吧,连这些恶奴爹会一并处理的,不叫人再欺负到你跟你娘亲头上。」 「爹,最好记的你的承诺,否则我就带着我娘走,把你的小青梅嫁给别的疼爱她的男人,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裴子瑜冷冷勾起嘴角,不轻不重的对她爹撂下警告,反正她在京城已有退路,不怕无路可走。 【第十七章 中馈交出来】 余宝珠怎么没有想到,她等了半天,要给她眼中那对狐媚子母女立规矩,等到的却是没通知便回府的裴震天,当他从马车上下来时,差点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唯独一旁的许管事神色自若,这让余宝珠嘴角剧烈的抽了两下,心底把这嘴巴跟个死蛤蛎一样的许管事给骂个半死,他回到府里已经大半天了,竟然是一点消息也不透出来。 这厢她还没在心里把许管事骂个够,那厢有个让她更为震惊的一幕等着她。 她猛抽口大气,鼻孔撑大,双眼暴凸,无法置信的看着被裴震天温柔扶着、从马车里下来的人随着余宝珠的抽气声,她身后也紧跟着响起一声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那几名领着自己儿女匆匆赶出来迎接裴震天回府的姨娘们,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被裴震天宠爱的搀扶下马车的妇人—— 黄氏,五姨娘!她怎么会跟着老爷-起回府的? 而且这五姨娘是怎么保养的?除了脸上增添了一股成熟韵味外,竟然跟当年跟着老爷一起回府时那俏模样是-模一样的,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妇人。 她们哪里会知道,这几年来裴子瑜可是在她娘亲身上下了血本的,外在吃穿不说,光养身的好东西就不知道弄多少回来给她娘补身子,才有她今天这一如当年萝莉的俏模样。 「这里就是将军府啊,看来……爹,你这几年来在边疆打仗赚了不少钱呢,不过怎么怎么这么俗气呢,竟然用金子打造将军府三个大字,是在炫耀显摆你赚了不少皇帝的打赏,还是在暗示你克扣了军饷呢?爹,你要是哪一天惹到朝中权贵,会不会藉此参你一本啊?」 最后跳下马车的裴子瑜,抬着眼故意大声的说着,顺便在她爹面前给余宝珠打记眼针、上上眼药。 裴震天嘴角一抽,「瑜儿,莫要胡说,将军府一切都是你母亲打理的。」 「我哪里胡说啊,爹,这将军府分明是在昭告他人,老子裴震天我有得是钱,让人惦记。」她噘着嘴小声说着。 裴震天皱着眉头也四下打量一番,的确如瑜儿所说,很是不妥。「老夫一身清廉,尽忠爱国,夫人,你这不是陷老夫于不义吗?」他怒看着一旁跪在地上迎接他的余宝珠。「之前那副由太傅亲笔书写的牌匾呢?」 「老爷说的是,妾身这就让人到库房将那副牌匾取出,重新挂上。」余宝珠心里把裴子瑜给骂个半死,这贱蹄子竟敢一回来就给她穿小鞋。 裴子瑜像撒娇的小女儿一样,向前亲切的搂着裴震天的手臂,两眼发亮的直盯着那黄金牌匾,「爹啊,您不是说要补偿我这十二年来所受的苦吗?我看这样吧,这牌匾拆下来就送给我好吗?」 那个黄金打造的牌匾少说也有几千两,熔了它,她的荷包可是会有不少进帐,还可以给娘亲做几套好看的头面,说不定还能做件金丝软甲呢。 一听到她这狮子大开口贪心的跟裴震天索要那黄金牌匾,余宝珠才要开口斥责她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卑贱庶女竟敢这么不知分寸,没想到裴震天却开口了—— 裴震天宠爱的看着两颗眼睛里闪着金元宝的财迷女儿,朗笑一声,一诺千金的道:「好,拆下就给你,随你怎么处理,熔了给你做几套头面,日后当嫁妆。」 虽然许管事向她报告,小瑜儿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不再抱着药罐子,是叫他放心了不少,可却又担心这女儿如许管事说的,对他有诸多误解,担心女儿恨他不理他,因此回京的路上,他也想过要怎么讨女儿开心。 他甚至还打算开了府里的库房,将女儿所有看上的东西全都给她了,现在只是个牌匾就能讨她欢心,送给她又何妨。 「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喔。」 闻言,余宝珠跟她身后那几名姨娘差点没有晕厥,当时夫人要打造将军府这黄金牌匾之时,可是强硬地从她们那里索要了不少体己钱去装点这门面啊。 现在老爷一回府什么话都不说,就将这牌匾赏给了六丫头这个庶女?! 这叫她们怎么受得了,三姨娘郑氏也顾不得规矩了,伸长脖子就朝裴震天喊着,「老爷,这万万不可啊……」 「你有意见?」裴震天的冷戾锐眸朝她射去,寒声质问。 那声音就像是冰山一样的森寒冻人,骇得郑氏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老爷……妾身想说的是……这整个牌匾不可以这样抬到六小姐的处所,太俗气,应该熔了……做好头面再送到六小姐手里……」 「嗯,说的也是有理。」 「不啊,爹,我就是喜欢俗气的东西,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裴子瑜马上摇头表示就要整个牌匾。 开什么玩笑,做好头面给她,中间还不知道会被克扣多少金子呢。 「好,那就别熔了,让你摆在屋里欣赏,怎么处置都随你。」裴震天慈爱的对女儿笑道。 昨个儿在客栈见到他这个女儿长得这般好,跟她娘亲年轻时一个样,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双胞胎姊妹似的。 妻子可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想着妻子小时候的模样,女儿幼时应该也是那个样子吧?想想当时她年纪小小,自己却不在她身边看着她成长,实在是一大憾事。 又想到这个女儿病殃殃的身子,本就叫他够打从心里疼了,恨不得用全天下的东西交换她的健康,如今她身子强健了,这大剌剌性子又随他,那可真是叫他一整个乐的。 「嗯,我就知道爹对我好。」裴子瑜开心的点头,也不忘狗腿拍了拍马屁,顺便撩拨、撩拨,气气她那一些同父异母的姊妹,这样后宅才会热闹咩。 她要这牌匾这事,这群姨娘除了恨她外恐怕是连正室都一并恨上了,她要的就是这效果——当初她就问过许管事如今这京城裴府里的情形,许管事言简意赅的将府里那些藏污纳垢大小诸事告诉她了,当家主母独揽大权,跟姨娘们的斗法,嫡庶女之间的相争,这些把柄她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她要一笔一笔的为娘亲讨回当年的公道。 裴子瑜看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余宝珠,闪耀着光芒的兴奋眸子忽地射出一记寒芒,这讨要牌匾之事只是个开始。 「爹,外头好冷,我们先进屋吧,娘的身子受不得冻的。」她漾着笑容拉过娘亲的手,放到裴震天手上,「您可得把娘扶好,地上有冰,很滑的。」 「嗯,好,我们进府吧,茉儿该是累了。」裴振天当着众人的面不拘小节的叫着黄氏的闺名。 这一声茉儿,当下显现出谁在大将军心中的地位,差点没有把余宝珠气得咬断一排银牙,也叫身后那一群姨娘脸色更加难看。 来到大厅,余宝珠这才像是找回场子一样,用鼻孔怒瞪着下首坐在一起的五姨娘母女。 裴子瑜当作没有看到余宝珠那快将她给剐了的眼神,挑着眉看着对面坐的,那几位姨娘跟她们的子女。 坐在余堡主右方下首第一个女子,眼若晨星,眉若月牙,肤似凝脂白玉,长相脱俗出众,不过看起来有些高傲,应该就是余宝珠的嫡女、今年十八岁的裴子茹。 可惜了-她脸上带着的那股优越感是一大败笔,日后恐怕也如她娘:般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吧。 对了,不是说余宝珠还有个次女,裴府的四小姐,今日怎么没看到? 而坐在裴子茹旁边,有着一对丹凤眼是二姨娘胡氏,她的出身也很是不错,和余宝珠有得比拚,余宝珠是宰相余承嗣三女,而她是当年的大将军、如今早已卸甲回京养老,受封为定邦侯,胡邦国的二女儿,她和余宝珠在将军府里是死对头,表面上是一团和气,私底下却谁也不让谁。 第四十二章 她身后的那名女子是她所生的二小姐,也是十八岁,长相跟裴震天十分神似,像个女汉子似的裴子英,脸上有着一抹刚正英气,看那模样,平日里应该也是爱动刀动枪的。 坐在胡氏左手边椅上,打扮妖娆的是三姨娘郑氏,她是礼部侍郎郑克的庶女,由于是庶出,娘家地位又较低,在裴府里一直是被打压的,加上娘家有许多事情需要宰相帮忙,因此平日只能仰仗余宝珠的鼻息。 畏畏缩缩站在郑氏身后的是裴府三小姐裴子瑄,今年十七岁,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没什么个性,也说不出什么特色。 四姨娘叶氏身后没有站人,看来是在自己院子里未出来,这叶姨娘也是只生一个女儿叫裴子娟,人称小五的五小姐。 据许管事所说,这叶氏是她爹的一名结拜兄弟的亲妹妹,当年战死沙场时委托她爹,娶了她这唯一的妹妹,照顾她一生,她爹这才将她纳为侍妾。因为也是武家出身,所以跟胡氏比较亲近。 说起来,她爹的一妻四妾有四个都不是自愿娶的,前面三个是皇帝赐婚,第四个是为了兄弟情义,只有她娘亲是她爹的心头最爱,他的小苹果。 不过……她爹也真是厉害,这么努力开枝散叶,生的却全是女儿,这结果可真是让人扼腕,也不知道她爹会不会再想纳第六个老婆,好拚个子嗣…… 除了裴震天一人感到开心外,坐在大厅里的每个人是心思迥异的,气压也感到沉闷不已。 余宝珠将心头那团怒火再度压下。一回到府里,四年未在家却突然回京的丈夫,竟然不顾她这个当家主母的颜面,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说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为了补偿她们,以后这五姨娘跟六小姐,不需要到她院子里晨昏定省问安,五姨娘甚至可以跟她平起平坐。 一个贱妾有何资格跟她平起平坐,这份羞辱她实在很难吞得下去。 实在吞不下这口气的余宝珠率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用过茶祛了祛寒,便要当着裴震天的面给这对母女下马威。 「黄氏,你可知道我一早便引颈期盼你们母女回府,可万没想到,你们回到京城竟然不回府,反而住到外头客栈,这是要让外头的人戳我这当家主母的脊梁骨吗?是故意让外头的人误会我刻薄你们不让你们回府,你们居心何在?」 余宝珠故意将这件事导向阴谋论,让丈夫知道这对母女居心不良,她这当家主母有多大度、多委屈,她这主母当得有千万般难,可被妒火跟怒火冲昏了头的她,根本忘了探究他们三人为何一起回到府里的。 她只认为她身为主母,教训后宅女眷天经地义,任何人也管不着,包括自己的丈夫,她这一番说词名正言顺,揪不出一点她故意找黄氏母女碴的毛病,总之,今天她就要当着丈夫的面教训这对贱人母女。 黄氏接收到余宝珠的凌厉瞪视,浑身一颤,本就要站起身来回话求饶解释的,却被裴子瑜一把握住手,以眼神示意不要怕她。 裴子瑜直接将问题丢给她那个一身风流债的父亲,她岂会看不出来,余氏是吃醋-疯狂的嫉妒她的母亲,这种麻烦就直接丢回给她爹这个始作俑者。 「爹啊,女儿跟娘亲可是按照您的意思在客栈等您的,怎么到了夫人嘴里就成了我们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呢? 「夫人给我跟我娘冠上这子虚乌有的罪名,这叫我跟我娘以后怎么在这里住下,不如我跟娘现在就回翠缇县,过着有人生没人养的日子,没爹的孩子虽然被不少人耻笑,可是生活也自在,没有人给我跟我娘乱扣罪名。」说着就拉起黄氏,作势要回翠缇县。 余宝珠一听昨天她们去住客栈是裴震天的意思,脸色一白,嘴角僵硬扯了扯。该死的,她怎么忘了他们三人是一起回来、一起下马车的,自己被自己引的这把怒火给烧了。 裴震天嘴角一扯,这女儿真是个贼精,竟将火导向他,让他出面解决,不解决就要拉着她娘离开他。 皇上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这样威胁他,就这女儿,当众威胁他这个老子,但看着女儿那对直瞅着他活灵活现、充满慧黯的灵动大眼,他是一点火气也发不出来。 佯怒的瞠她一眼,眼神看似严厉,可眼阵里却流转着对女儿宠爱的柔光。「胡扯什么,你姓裴,不姓其他姓,什么有人生没人养,你老子我还活得好好的! 「谁敢你脸色看,老子就去翻了她老巢,让她给老子滚出去,这裴家还是你老子我裴震天作主。」这话同时也是在警告将军府所有人,包括余宝珠。 这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不管是谁就算是裴夫人,敢再多说一句就滚出将军府,赤裸裸地打脸让余宝珠在这些姨娘庶女面前顿时颜面无光。 「老爷,虽您心疼六小姐跟黄姨娘这些年在外头过活,认为她们是吃了不少苦,因此想要补偿她们,想跟她们母女俩先想享享天伦乐也无可厚非,但这事还是有失体统,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有损老爷您大将军的名声。」余宝珠力挽狂澜的解释,想要扭转丈夫对她的不满。 「够了,老夫就是心疼瑜儿这个女儿,四岁小小年纪就被赶出府里,跟她娘亲在外头有一餐没一顿的,现在好不容易寻回她们母女俩,老夫可不想再失去她们。」 余宝珠没意料到裴震天会这么护短,心下对裴子瑜更是怨慰。裴子瑜这个该死的贱蹄子,竟敢拿老爷当挡箭牌靠山,让多年不见才刚回府的老爷一回来便找她晦气,这笔帐,她这当家主母给记下了。 要是不找机会整死这贱蹄子,她就不叫余宝珠! 「你们几个给老夫听好了,家和万事兴,要是谁不想家宅平安,老想惹是生非,专挑瑜儿跟她娘亲的刺,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裴震天索性将话给讲白了,免得余宝珠日后一天到晚寻思着用着规矩教条寻瑜儿跟她娘亲的麻烦。 「见过大将军。」这时许管事无声走进气氛不太好的大厅。 裴震天睨了眼,朝他隐隐点了点下颚,许管事便悄悄走到他身边,在他耳畔讲了几句机密的悄悄话。 一听,裴震天眼底闪过一丝快得让人无法抓住的惊喜眸光,但脸上依旧是原来那副严肃骇人的表情。 姨娘们根本也没心思去揣摩许管事在裴震天耳边说了什么,只是径自思索着裴震天对五姨娘母女的态度,再对比一下他对夫人的态度,众人随即明白了一件事—— 看来这将军府将会有一番大洗牌了,看你余宝珠能风光多久。 大家心知肚明的,姨娘们嘴角上皆扬起一抹等着看好戏的嘲讽冷笑。 姨娘们的表情可是没逃过余宝珠的眼,气得她是隐隐咬牙,磨着牙槽,隐在袖下的拳头上布满恐怖青筋,表面上却不得不收敛起她的高傲和怒气,扬着唇角打算跟裴震天晓以大义。 却见许管事交给他一封信件之后,他脸色大变,一副山雨欲来、风云变色的模样,几个姨娘也感觉出不对劲,纷纷紧张的偷瞄着表情像是要上阵杀敌般恐怖的裴震天。 见他表情瞬间不对,余宝珠不敢再捋虎须,待裴震天看完手中书信后,她深吸一口气,漾出一脸当家主母和善的笑容。 「老爷,瞧您说这什么话,这六小姐跟五姨娘好不容易回府了,宠她都来不及,谁敢给她眼色看呢。」 看到交到他手中的调查报告结果还有人证的供词,裴震天一股怒气直喷九重天,大掌朝桌案愤怒一拍,爆吼道:「谁敢?就数你这个当家主母胆子最大,你会不敢?要不是老夫的女儿福大命大,当年就被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给害死了!」 裴震天怒极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余氏如此可恶,竟然连他裴家唯-的男丁子嗣也敢残害! 「老爷,您这话什么意思?」从未见过裴震天生这么大气的余宝珠被他这么一骇,吓得全身发抖。 「把门给本将军全部关上,本将军要处理家务事,所有人都给本将军退到后院去!」 大厅外的侍卫一听到命令,火速将门拉上,所有下人全赶到后院,而后将整个大厅围得密不透风,不让任何人进出。 第四十三章 「什么意思?当年你做过什么事情,别以为老夫我不知道!」裴震天食指怒指着她。 「老爷,妾身冤枉啊!」余宝珠即刻跪到裴震天脚边,大喊冤枉。 呃,这一幕看得裴子瑜额头满头黑线。 「冤枉?!余氏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你没做过对不起本将军的事情?」余震天气极,一脚踢开她。 「妾身自认为自掌管这将军府以来,竭心尽力的处理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未做出对不起老爷您的事情。」 裴震天看着余宝珠那张脸,差点就压抑不住怒火的一把掐死她,怒拍桌案朝她咆哮, 「废话少说,余氏,命你马上交出中馈,到佛堂闭门思过,永远不得出来!」他不再喊她夫人而是余氏,怒声下令。 「佛堂?」余宝珠脸色变得铁青,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 「中馈暂时交由胡氏代为打理,叶氏协助。」他雷厉风行的马上找好接替人选。 「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老爷,妾身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余宝珠脸色发青,焦急地问道:「严重到妾身需要交出中馈到佛堂反省,砍头也得罪证确凿,妾身什么都没有做,老爷今天却当着妹妹们的面前如此羞辱妾身,妾身不甘,还请老爷您明示,妾身如何对不起老爷。」 「老夫顾及你脸面,既然你执意丢脸,那就不要怪老夫无情。」 裴震天将那份调查书信丢到她面前,「你自己看,这上面任何随便一条罪状都可以将你休掉,让你交出中馈到佛堂闭门思过反省,已经是便宜了你!」 裴震天这么-吼,一旁的嫡女、庶女、姨娘们无不睁大眼睛看着,对那封书信也是好奇极了。 余宝珠脸色惨白的翻阅着上头细数着她罪状的文书,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做的这些事情应该事都没人会知道的,为什么老爷全知道,甚至连罪证、证人都有。「这……这……」 「不用这了,你现在就到佛堂去忏悔。」裴震天愤怒难抑的咆哮,「这一大把你的罪证,条条都犯了七出罪名,你要是还想坐稳你当家主母位置,最好到佛堂修身养性,不要再妄想插手府里大小事务。」 「爹,母亲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您要她交出中馈并且赶她到佛堂?爹,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请您看在娘为您扶持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分上,饶了娘这一回。」裴子茹见大事不妙,赶紧跪到父亲跟前替她母亲求饶,请裴震天网开一面。 「你娘残杀我裴府子嗣,你叫爹怎么饶过她?」 「爹,娘何时残杀裴府子嗣……娘亲她平日是严厉了些,但她不会做出杀人犯法之事啊!」裴子茹拚命摇头,替母亲又解释又保证的。 「许管事,将她那些罪状念给所有人听,免得有人认为老夫我昏庸无道,抛弃糟糠之妻,宠妾灭妻!」裴震天怒声命令。 许管事拿过信件,面无表情、语气平稳的念了起来。「……戌辰年,二月十六,大雨,余夫人得知黄姨娘已怀有身孕四个月有余,大夫断定是男胎,由王、陈两名嬷嬷逼迫灌下落子汤。 「同时命王、陈两人狠端黄姨娘腹部,导致落胎,往后恐将子嗣艰难,无法生育,胎儿经由产婆确认是为男胎,又威胁黄姨娘不可声张,否则将不再为六小姐聘请大夫治病……」这话一道出,众人一片哗然,简直无法相信余宝珠会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这裴家一直是阴盛阳衰,裴震天最渴望的就是有个儿子,可以继承衣钵,谁知他的确曾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是却被余宝珠一手做掉。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裴震天虽有六个孩子,但全是女儿,没有一人可以继承将军府这偌大家业与功勋。 如若没有男子继承衣钵,裴府的所有荣耀到了裴震天这一代便结束,后继无人,家族荣景不再,怎么对得起黄泉下的列祖列宗? 想到那个无缘出世的儿子,就因为余宝珠的嫉妒与私欲没了,她残害的不仅是一条生命,更是毁掉裴家的未来。 也难怪裴震天知道真相后大怒,没有一剑杀了余宝珠,只让她到佛堂闭门思过,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余宝珠所做的一切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完全是咎由自取。 【第十八章 赠药小仙女】 裴子瑜坐在靠着雕花窗棂边的矮榻上,手里捧着盏热茶,看着又开始下起细雪的窗外。回想着今天大厅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发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娘亲当年竟然隐忍到了这地步,而那余宝珠的恶行恐怕不只有欺负娘跟她这一桩吧!她总觉得余宝珠会如此视她跟娘为眼中钉,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小姐,床已经暖和了,您赶紧上床休息吧。」 小红拿着小暖炉放进棉被里烘着,确定够暖了拿出暖炉,催促着坐窗边的裴子瑜赶紧就寝。 「我娘亲呢?她休息了吗?」她掀开棉被上床。 回到裴府的第一晚,她实在睡不着,不是因为兴奋紧张或是换了地方睡不着,而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脑袋都来不及运转了,想得头都痛了。 最让她意外的是她娘亲,为了她,竟然还曾被余宝珠逼迫打胎,硬生生的把她的弟弟给打掉了,甚至落下病根,从此后不能生育,也难怪娘亲这么宝贝她。 「小姐,你就别担心夫人了,老爷可是比你还紧张着夫人呢。」 小青替她掖好被角,放下纱帐,这夫人当然指的是黄氏。「你就安心睡吧。」 「嗯,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不用替我守夜了,天冷。」她伸手拿过放在枕头边木匣里那对皇甫霁亲手捏制的小人偶。 望着头上纱帐上的织花,裴子瑜的思绪忍不住回到夏末,皇甫霁半夜带着她到深山树林里欣赏萤火虫的情景。 食指轻轻抚摸了这个新郎官人偶,她整个心思都飞到他身上去了,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不知道他人现在好不好,有没有穿暖吃饱的? 她那个生物学上的亲爹都已经从边关回来,还顺便与三皇子连手带兵倒打那瑞王一耙,她娘对爹的思念已经盼到,那霁三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知他事情办得如何了?他刚走那阵子,还不觉得想他-可随着两人分离的时间越久,对他的思念就像是干涸的古井突然冒出井水一样,源源不绝、不可收拾。 同一时间,三皇子府邸—— 解决了皇帝的心腹大患,连同裴大将军顺利平定乱党,在皇宫里与皇上、太子一起讨论如何对这次有功的将士们论功行赏的皇甫霁,在宫里待了一天一夜,这才回到位在宫外的三皇子府邸。 一回到处所,皇甫霁随即进入浴间将自己彻彻底底的梳洗一番,等感到整个人放松舒服广,这十离开浴池。 由于有地龙的关系,即使外头下着大雪也不觉得寒冷,随意穿了件里裤,他边走边擦拭一头湿发。 看着屋内这熟悉的环境,皇甫霁不由得觉得一阵轻松,已经将近有九个月未回到自己的地方了,他不禁大松了口气。 这次这事他办得漂亮,不仅父皇对他大力赞赏,甚至连因重病正在休养中的太后也破例接见他,大大夸奖他一番。 只是今日太后在慈和宫里问他的话,让他有些困惑,总觉得太后她老人家话中有话……这时他的贴身小厮小海,端着参茶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让脑海中那一抹忽地乍现的念头迅速闪过,快得让他抓不住。 「主子,这参茶赶紧趁热喝了补补元气吧,您这次回来,小的都差点不认得了,您在外头一定很累吧?」小海没注意到主子突然陷入沉默,开心的叨叨絮絮催促着九个月未见的主子。 方才闪过脑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怎么才一瞬间他就想不起来? 小海这时才发现自己主子好像在想事情,「主子,您没事吧?」 皇甫霁甩了下头,「没事。这是……」 「主子,这是参茶,赶紧趁热喝了。」见主子恢复正常,小海赶紧将参茶端到他面前。「这可是皇后娘娘特地吩咐海瑞公公送来给主子您补身的。」 看着黄色的茶汤里躺着的那两片人参,皇甫霁心头不由得一暖。天冷了,不知道前往京城的瑜儿可有做好保暖? 第四十四章 他人虽不在翠缇县、不在她身边,但她的一举一动,他还是派了人暗中关心。 小海拿过布巾,准备替主子擦拭湿发,见主子迟疑的看着这人参,担心参茶冷了失了它的功效,连忙又催道:「主子,赶紧趁热喝了,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本宫知道了,你别婆婆妈妈念个不停,去忙你的,别来烦本宫。」皇甫霁扯过他手中布巾,摆手将他赶出去。 「那小的去将主子您的衣物收拾了拿到桨洗房去。」 皇甫霁一口将参茶饮尽,小海正忙收拾主子出门在外所穿的衣物,忽地一个精致的香囊自衣袍里掉出。 「咦,主子……这是……」主子一向不喜带这些香囊的,嫌娘气,怎么会有个香囊自主子的衣物里掉出?小海眉头纠结的想着。 皇甫霁冷眼睐去,伸出手手心向上。 鬼灵精的小海岂会看不出主子的意思,连忙双手将这香囊放到主子的手心里,而后又赶紧抱起那一堆准备清洗的衣物要前往浆洗房。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小海赶紧放下手中脏衣物去开门。 零一禀告了声,随即进人屋内,「见过主子。」 「零一,事情处理得如何?」 「回主子,一切都按着您的吩咐办妥了。零三传回消息,送到张大夫那里请张大夫救治的零二已经清醒,零三身上伤势也复原,目前在张大夫那里陪着零二复健,主子您无须太过担心挂念。」 听到这好消息,皇甫霁瞬间感到多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嗯,那就好,零二是这一次的大功臣,没有他,讨伐端王这事不会这么顺利,传令零三让张大夫用最好的药材,无须为本宫省银子,务必将零二身上的伤治好。」 「是的。」零二身体已在逐渐康复,这让零一也十分开心。 提到翠缇县,他随即想到一事,「对了,主子,据消息传回,裴姑娘已经抵达京城,回到将军府了。」 「瑜儿已经到了京城?!」皇甫霁喜出望外,眼中凝满喜悦眸光。 本欲拿着脏衣服准备前往浆洗房的小海,听到零一提起一位姑娘,顿时好奇心大发,决定不这么快前往浆洗房了,东摸西摸的又摸出了一堆他觉得需要好好清洗的衣物,一边听着主子的绯闻。 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主子嘴里说出一位姑娘的名字,这能让他不好奇吗? 「是的,她与她的娘亲昨日抵达京城,今日晌午过后,跟着大将军一起回到将军府,据传回的消息上说,正室裴夫人已经被大将军下令关到佛堂闭门思过。」 皇甫霁嘴角冷勾,想不到他这未来老丈人行动力还真快,雷厉风行。 唔,这么久未跟他的未婚妻见面了,该送她个什么惊喜才好呢? 他染着戏谑的眸光落到了床边那颗剔透明晰、荧光闪烁,散发着慑人光华的月光珠上,暗邃流光辗转着一抹温柔,他记得她总喜欢歪在长榻看书,也总抱怨灯光不够亮…… 不假思索的便吩咐道:「小海,明日将那颗月光珠送到裴大将军府上给六小姐。」 「嗄,裴大将军府?」小海下巴掉下,他们主子竟然要将那颗陪伴他近二十年的月光珠送给什么六小姐,这位六小姐是何方神圣啊? 这颗月光珠可是主子最喜爱的珍品,夜晚都是用它来照亮整个屋子,如今竟然要送给一个女子,这太不寻常了。 「记住,刚回到京城的六小姐,裴子瑜,你要是敢送错人,就等着进宫当小太监,一辈子洗恭桶。」皇甫霁嗓音清冷的警告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厮。 看着主子那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的表情,又想到那净身房里哭得凄凄惨惨被去势的小太监,以及那些银光闪闪的阉割工具…… 银光一闪之后,从此雄风与我无关——一股毛骨悚然的胆颤顿时从心底里生起,小海忍不住抖了抖,头顶冒出一阵冷汗,背后有种隐隐发凉的惊悚。 他抖了抖僵硬的脸庞,保证道:「主子您放心,小海不会失误送错的。」 「去给零一送些宵夜过来,本宫有事要与零一夜谈。」 「是。」 一大早的,这将军府大门除了裴震天上朝那会儿候打开过,一直到了太阳跃上天空,街上陆续有人走动,大门还没打开,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府里头正在前院忙着打扫的小厮,看着被敲得砰砰响的大门,丢下手中的扫帚,嘀咕道:「这现在当家的二姨娘都还没起床哩,谁一大清早就来敲门的,要巴结咱们家大将军也得看时辰啊!」 厚重的大门一拉开,看见的却不是什么来巴结大将军的小官员,而是……三皇子的贴身小厮小海。 这小海在京城谁不认识啊,多少闺阁姑娘忙着巴结他,让他给他主子送小礼物,他们将军府的几个小姐也曾经送让他跑腿过。 小厮随即扬起巴结的笑容,搓着手心迎向前,「海大哥,今天怎么突然蔽临我们将军府,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一大清早就赶着上门送礼物的小海,因为没睡饱,心情很不好的瞪了他一眼,「我奉了三皇子的命令,来给你们府上六小姐送礼物,你别耽搁时间,快请六小姐出来收礼吧。」 「六小姐?」小厮惊呼一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海,一副「你有没有说错」的模样。 「你们六小姐的闺名叫裴子瑜是吧,娘亲是裴大将军的五姨娘黄氏?」 小厮点了点头,「六小姐的闺名叫什么我是不清楚……不过,五姨娘的确是姓黄。」 「那就没错了,还不快让本大爷进去。」 「是、是,海大哥,快快请进,小的这就让管家去请六小姐出来。」小厮没敢多问,即刻将小海迎进府中。 这一大清早的,三皇子就派人来给六小姐送礼物,这可把府里的这些姨娘小姐们吓得不轻。 脸上妆容都还未细细描绘,便匆匆赶至大厅,想看看三皇子送来了什么样的厚礼,要给这个昨天才从乡下回来的六小姐。 三皇子在朝堂上颇受皇帝重用,虽说为人温和,看似无害,但绝对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女人别想招惹他,三皇子对女人一向十分厌恶。多次让人把偷偷塞给他例如香囊绣、绣帕、鞋子、衣物等等亲手做的礼物,拿出去发送给街边的乞丐,让那些闺阁千金小是各个灰头土脸的。 后来就少人敢再送他贴身的东西了,生怕某日她们的心意会出现在某个乞丐手中,平白丢人现眼。 曾经有位爱慕他的郡主,对他多方纠缠,一日拦了他的去路,当时是腊月天,三皇子二话不说让手下把她踢进一旁的冰湖里清醒清醒。 这招杀鸡儆猴很有效果,从此就没有女子敢明目张胆的拦住他,送他贴身小礼物,甚至当面对他诉情衷了。 怎么这一向不近女色,不给女人有好脸色看的三皇子,不按常理出牌、莫名其妙的给他们将军府送礼来,送的对象还是昨天才刚回来的六小姐,这不吓死人吗? 特别是昨天才刚掌中馈的胡氏更是吓得不轻,因为去年她才和娘家大嫂一起讨伐这个不长眼拒绝婚事的三皇子。 可别有什么闲言碎语流进刚立下大功回京的三皇子耳里,此举是借机报复来着,她这中馈大权还没握热呢,别就这样就让老爷把她给收回去了啊。 三皇子这是何意?老爷上朝去了,这会儿也还没下朝呢,胡氏也不知该怎么办,又问起了送礼来的小海。 「这位小爷-不知道这礼是要送给哪位小姐的?」 「裴府六小姐,子瑜姑娘。」小海不厌其烦的再说一次。「劳烦二姨娘你请六小姐出来。」 「六小姐这会儿可能未起床呢,海小爷要不我让人给她送过去吧?」胡氏转了下眼珠子,提议道。 「这可不成,三皇子特意交代,这东西得亲手送到六小姐手中。」小海一口拒绝。 「那得要请海小爷你稍待一会儿了,我这就让人马上去请六小姐过来。」胡氏翻了翻白眼,没意料到三皇子的小厮也是个难缠的主。「只是不知道三皇子礼盒里装的是何物,能否请海小爷你稍微提点提点,好让下人转达。」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月光珠而已。」 第四十五章 什么,月光珠?!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三皇子屋里有颗月光珠,传闻三皇子自小闻不得点灯的燃油味,当年太上皇偶然得了一颗可以将黑夜照耀得有如白昼,光芒四射、价值连城的月光珠,便转手赏给三皇子,这颗月光珠可说是意义非凡。 如今三皇子竟然将这么珍贵的宝贝拿出来送给六小姐这个庶女,这……这背后代表着什么意思啊? 胡氏及另两位姨娘惊讶得下巴都还未推回去,裴子瑜终于姗姗来迟。 一踏进大厅,她便感到气氛不太一样,礼貌性的向现在掌中馈的胡氏点头示意了下,「二姨娘,匆匆叫我到前厅来有什么事情吗?」 「三皇子派他的贴身小厮给你送礼物来了,六小姐。」 「三皇子?」这三皇子是何方神圣? 「小的小海,见过六小姐。」小海恭敬的向裴子瑜问安,「小海今日奉了三皇子之命前来,亲手将这礼物交到刘小姐手中。」 「送我礼物?」裴子瑜的眉头打上一个大结,她跟三皇子非亲非故的,他做什么给她送礼物? 「是的,六小姐,这是三皇子珍藏的月光珠,平日都是放在卧室陪他起居的,请您收下。」小海打开装着月光珠的盒子,掀开罩住宝珠的黑布。 霎时间,整个大厅光芒四射,光彩耀眼、光华慑人夺目,众人惊艳得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月光珠。 赞叹过后,裴子瑜拧着秀眉瞪着小海,冷漠拒绝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能不收,劳烦这位小爷,将东西送还给三皇子吧。」 她跟这位三皇子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他把他放在卧房里的东西拿来送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跟她日月同辉、不分你我? 这也太恶心了吧,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妖是魔咧! 再说,如果她收下这陌生男人卧房里的东西,那她把霁三置于何处? 未婚妻未进门就给他戴上一顶绿油油绿纱帽,日后不闹得满城风雨,她不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给戳死啊! 「嗄?」这下换小海掉下下巴,但很快恢复过来,扭了扭脖子,僵硬的提醒这位很不识相的六小姐,「六小姐,这可是三皇子送您的,这是无上的殊荣,三皇子可是从来没有送过任何姑娘礼物,六小姐你还是第一个收到的。」 裴子瑜扫了眼小海那一脸对她不以为然的表情,「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跟三皇子非亲非故,还请小爷你送回去给三皇子吧!」 说完,裴子瑜转身便离开大厅,留下一屋子错愕不已的人。 因为这次事情办得漂亮,皇帝大喜,体谅皇甫霁这半年多来的辛劳,除了召见才需要进宫外,特准了他一个月不用上朝。 可,这本是一个月都可以不用上朝的皇甫霁,本想上御书房找皇帝谈他与裴子瑜的婚事,却因皇帝和大臣们还在朝堂上议事,他便决定先到慈和宫探望太后。 太后这次自午颐山礼佛下山时遇上了大风雪,不慎感染风寒,连带引发旧疾,虽有御医随行,但缺乏重要药材,幸得贵人赠药,这才救了太后一命。 皇甫霁双手负于身后,仰头看着墙上所挂的画轴,是幅法相庄严的菩萨画像,上头的落款是午颐山了空大师亲笔所绘。 「三皇子,您来看太后了。」贴身服侍太后的琪嬷嬷自内殿走了出来,和蔼的招呼他。 「琪嬷嬷,太后她老人家今儿个还好吗?」 「三皇子,太后她老人家让您稍待一下,宫女们正在为太后更衣。」 皇甫霁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幅菩萨画像上。「琪嬷嬷,这幅菩萨画像怎么会挂到这大厅来?」一般不是都卦在佛堂里。 琪嬷嬷捂着唇轻笑了下,「这是太后有感于这次佛祖显灵,派了仙女下凡尘来救她,因此特地将这幅菩萨画像挂在大殿厅上,让所有人也能够一起受到菩萨庇佑。」「原来如此,不过,这太后又如何得知是仙女下凡?」 虽然他不相信什么鬼神-但笃信佛教的太后可是非常虔诚,相信这世上有神佛,他这当人孙子的自然不能忤逆太后老人家的观念与想法。 「三皇子,您可能不清楚期间发生的事情,但这简直就像是神迹一般,让人不得不信佛祖显灵,派仙女下凡赠药救太后一命……」琪嬷嬷看着画像,回想着当日说道。 原来,太后旧疾复发,所有药材皆备妥,唯一欠缺的一味药材便是百年人参,在回京的路上,随侍的人沿途找遍了各大药铺医馆,却始终寻不着有卖百年人参的。 由于太后是隐密出京上午颐山礼佛,加上当时正值内乱,因此更是低调回京,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地遇上大风雪,进城后遍寻不着可以落脚的客栈。 没想到正巧遇上一位好心姑娘,愿意将她们所订的房间分出两间,让给太后及随侍的人,光是这点就够让太后铭感五内了。 更没想到这位让出房间的姑娘半夜不睡觉,起来闲晃无意间让她听到御医跟侍卫们急需百年人参救命的谈话,这位姑娘便主动送上两株百年老参,救了太后一命。 最让人感到不敢置信的是这位姑娘不求回报,甚至未留下真名,在第二天一早便与下人乘车离去。 像奇迹一样出现的姑娘,就像是佛祖派来赐药救太后一命一样,这让太后现在更加虔诚礼佛,太后对这位姑娘可是一直铭记在心。 「原来是中间还有这段插曲啊。」 只是这一直被太后记在心里的赠药仙女,他怎么感觉这等行径十分熟悉,就好像是他的心上人一样,瑜儿她救人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 「可惜的是,她留下的名字可能是小名,回京后太后曾经让皇上下令寻找,全城搜找,却未查到有人姓鱼或着是叫作鱼儿的姑娘,老奴也仅仅听见她家下人称呼她为六小姐。」 「琪嬷嬷与那位仙女有过谈话?」瑜儿、六小姐,皇甫霁心里生出一股很玄妙的感觉,该不会就是…… 「老奴奉了太后之命,将太后最珍爱的血珀玉镯子送给那位姑娘,这才知道她叫小鱼儿。」 皇甫霁眼睛一亮,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琪嬷嬷,「不会吧?」 「三皇子不要怀疑,太后真的将当年太上皇送给太后定情的血珀玉镯子送给那位小仙女鱼儿姑娘了。」琪嬷嬷顿了对,又道:「如若不是那位小仙女已经有婚配,又急着离去的话,我都怀疑太后要为她赐婚了呢。」 「看来太后对于这位赠药的小仙女印象很好……」皇甫霁打算跟琪嬷嬷多聊聊,看能否得到更多有用消息,可以让他逗太后开心。 只要哄得太后开心了-让太后跟他站在一起,相信一会儿上御书房同父皇提他要迎娶瑜儿的这件事情,会更容易成事。 【第十九章 巧遇心上人】 本还想回去抱着温暖棉被睡回笼觉的裴子瑜,被这个莫名其妙平空出现的三皇子搞得乌烟瘴气,瞌睡虫也全飞了。 既然已经没有睡意,草草用过早膳后,她便领着小红小青还有刀豆跟八角他们四人上街,查探一下这京城除了药材买卖以外,还有什么生意好做的,同时让牙贩子午后领着人到她买的院落去让她挑。 昨日被她爹一声令下打发到佛堂面壁思过的余氏,肯定恨上她跟二姨娘胡氏了,她不相信一个掌管将军府近二十年的女人没有半点手段,肯定很快的便会反扑,她得未雨绸缪,把自己的大后方赶紧准备好才成。 她领了他们四人在街上闲晃,发现这京城的药盘商除了城西的灵鹤药铺,跟城东仙草药商两家外,就没有其他大型的药材批发商铺,最多的是医馆。 向医馆的学徒打探了才知道,原来京城里的药材完全被这两家垄断了,想要进货只能跟这两家药材商进货,而这两家的幕后大老板都是同一人,当今宰相余承嗣。 因为完全的垄断生意的关系,京城的药材价格十分昂贵,普通人家是生不起病的,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 既然这余宰相敢光明正大地垄断生意,她要是想抢这一杯羹,一定得以比这宰相更有权势的靠山才成。 那要找谁?她爹? 这个生物学上的亲爹是她目前想得出来官位最高的人,可位阶恐怕还不及宰相啊。 她如果不找到比之宰相权势更大的人物撑腰,恐怕开幕当天就有人会上门闹事,当天就得关门大吉。 第四十六章 看着站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角看着前头那间药材铺的主子,实在有些危险,小青喊道:「小姐,你在想什么?站在这里这样很危险的。」 「我在想,我要开草药馆的事情可能无法很顺利。」找她爹当幕后老板并不是好主意,得再想想办法。 「小姐,在京城开业得到衙门申请,不是每个想开店的人都可以随便开的,这点很是麻烦。」刀豆提醒她。 「这有什么麻烦的。」 「麻烦的是申请许可文书需要很多银子请官老爷喝茶。」 裴子瑜压根不在意,「这些事你们小姐我会不知道吗?」 「小姐,小的意思是说,这些茶水费可不便宜,可不像我们在翠缇县那样小小金额便可以的。」他们小姐店面未开张,就得先送出一大笔银两,刀豆一想就肉疼。 「所以说要先找一棵可靠的大树,或是一座有力的大山,让我们靠着,这样我们会节省很多不必要的花销。」 这些当官的最可恶,台面上领着他们这些纳了税赋百姓的钱,台面下还要对着他们这些优良商人伸手要茶水费。 「小姐,其实你端出老爷的名号,相信没有人敢为难你的。」八角说着,他们老爷再关外打了胜仗,回头又帮着三皇子平乱有功,现在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谁还不卖面子给他们小姐,连他这个小厮出门在外都觉得走路有风呢。 「你傻了啊,我打着大将军旗号出去,是想让裴府里头那一群豺狼虎豹把本小姐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给掠夺了吗?」她可不相信那几个姨娘是吃素的小绵羊。 而且这京城那两家药商的幕后大老板是余宰相,他可是余氏的爹,这事没处理好,很容易掉坑,让余氏反要她一口的。 这时,旁边来了四名侍卫,守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骏过热闹的市集,马车后头还跟了好几辆像是皇宫里出来的马车队。 这早有消息传出,今日早朝皇帝又赏了好多好东西给未上朝的三皇子,看来就是马车上的那些东西了。 街上的摊贩七手八脚赶紧将自己摊位往后拉一些,就怕挡到了这马车队伍的前进,届时被掩翻了摊位可是找不到地方赔的,走住路中间闲晃的百姓也赶紧往旁边闪,也怕一不小心冲撞到了车队。 「小姐,我们赶紧站过去些,免得被马车扫到,那就倒霉了。」小青拉着她家小姐小声提醒她。 他们一群人赶紧站到一间店铺下的回廊-跟着一群人站在一起等马车队通过,同时伸长了脖子,看着马车上所载的物品,议论纷纷的。 这时三皇子的马车缓缓经过裴子瑜面前,骑着马戒备的零一眼尖的远远就瞧见了裴子瑜与四个下人站在回廊下。 隐约间听到了这马车是三皇子府里的马车,里头坐的也是三皇子。一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裴子瑜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皇甫霁那对纠结的眉头自离开御书房后便未再松开过,一手撑在马车壁上支着额头,烦躁的想着其他法子,力求突破现在这个困境。 方才在御书房几乎是与父皇有些不欢而散,父皇得知瑜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并不反对他迎娶,但,不能是正妃,必须是妾,可以赐她一个贵妾封号,享王妃尊荣。 嗤,妾就是妾,多个贵字并不能改变妾的身分,这也是瑜儿最忌讳在乎的,她不在乎他是否是达官显要,能否带给她尊荣,她不怕吃苦,可以跟着他过着耕田织衣的生活。 她要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是她唯一需要的承诺,他不能辜负她对他的期望,必须与父皇继续周旋才行。 就在皇甫霁陷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让父皇同意他只娶瑜儿一人为妻之时,零一敲了敲马车门,倾身小声的说着,「主子,裴小姐在那里。」 「瑜儿!」本在闭目养神的皇甫霁眼睛倏地一睁,惊喜的问道:「当真?」 「是的,八角、刀豆跟小青、小红也在一起,就在那边的回廊下。」 「零一,让车夫在前头街角停下。」皇甫霁思索后道:「先让人到衣铺子买套衣裳,本宫这一身朝服不方便出现在市集里,你的也一起换了。」 「属下这就去办。」零一即刻交代手下前去采买两套衣裳。 这皇帝赏给三皇子的东西真不少,三皇子所搭乘的马车都到了街尾了,后面的马车队还没走到-半呢,整个市集里头一片热络的交头接耳,揣测皇上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三皇子。 跟着一群人挤在回廊下的裴子瑜不时会听到有人说着宫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这三皇子是唯一一个没有封号的皇子,这次立了大功,据说皇上有意为他封王,同时要为他选妃。 众人话题全围绕在三皇子身上,瞧他们好像是自己儿子立了大功要娶媳妇似的,一个比一个还兴奋。 不同于这些看热闹的百姓的裴子瑜,一提到这三皇子她就没什么好印像,更是毫不客气在心头唾弃他一番。什么东西嘛,非亲非故的送她个他卧房里的东西,这不存心恶心人吗? 「小姐,看来你是很有希望成为三皇子妃唷。」小青捂着唇笑道。 裴子瑜岂会不知道小青在提醒她哪一件事情,横了她一记白眼,「胡扯什么,别忘了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小姐,你跟霁三公子也只是口头婚约,要是皇帝下旨怎么办?不过,小姐你真的不认识三皇子吗?」小青拧着秀眉问道。 「你小姐我到目前为止认识的最高级官员就是我亲爹,再来是翠缇县的县令,你说呢?」 小红挠挠头,「可是……小姐,既然你不认是三皇子,他为何送你礼物啊?」 「我怎么会知道?!」裴子瑜没好气的道:「我猜想,他可能把某家的小姐误认为我,让人送错了。」 「那就有可能了。」 小青、小红愣愣点了下头,听小姐这么一说,她们难免有些小小失望,虽然霁三公子人很好,跟小姐也是般配,可毕竟只是个落魄贵公子,怎么也比不上这镶金嵌玉的三皇子。 「你们不要在我耳边再提那个三皇子,烦死我了。」 看着皇帝给三皇子的那一车一车的赏赐,便知道这三皇子目前正得宠,让她有些懊悔太早将那颗什么月光珠给退回去,要不她就能借着退还月光珠的机会,跟三皇子搭上线,有了三皇子这个大靠山,她开药材铺的事情一定可以顺利很多,也不用担心余宰相会找她麻烦了。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得另外找关系才成。 突然,小红兴奋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我刚听人家说,前面那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是什么世子,他旁边是位小王爷,还有那一个穿着黑衣的是个侯爷……」 「这京城里王公贵族、世家子弟简直比跳蚤还多,随便一条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跟粽子一样。」她撇撇嘴道。 「噗,小姐,你怎么把这些大人物比喻成跳蚤、粽子啊,小心被听到,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 「治我什么罪?我又没有说是哪一位。好了,咱们走吧,不看了。」 「欸,小姐,不再看热闹了吗?」小红热闹还看不够,真有些舍不得走呢。 「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以后多得是机会,先办正事要紧。」裴子瑜指着茶肆旁边那家客栈,率先走了过去。 「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到那间客栈去用午膳吧,一会儿那牙贩子还要领人到新宅子去让我挑选,没时间在这边蘑菇。」 「是。」 主仆几个缓缓穿过拥挤的人群,在踏进客栈之前-在吵闹喧哗的声音中,裴子瑜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 她拧着眉头停t脚步,左右四下张望,突地,在人群中她好似看到了那张她思念已久的绝世容颜。 她张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穿一袭绣着华丽暗纹绛紫色锦袍,穿越人群朝她而来的人,捂着唇惊呼,「霁三?!」 皇甫霁亦是惊喜万分的看着久违不见的心上人,「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与你巧遇,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我那个无良的爹,把我跟我娘接回京城的。」她会错意的回答道,她以为他指的是她怎么会上京这个问题。 「见过裴姑娘。」零一恭敬的朝她行礼。 第四十七章 「零一,好久不见,近来好吗?对了,怎么没有看到零二跟零三呢?」真是太久不见,本来放在心里的担忧全一古脑的问了出来。 「让裴姑娘担心了,零一跟着主子这些日子还成,至于零二跟零三他们有些事情到乡下去了,过些日子才会上京城与主子会合。」 「你们都平安就好。」 「见过霁三公子、零一大侠。」站在裴子瑜身后的刀豆四人异口同声的问安。 一群人许久不见,寒暄一阵后,裴子瑜问道:「霁三,你会一直待在京城吗?还是会回去翠缇县?」 虽说裴子瑜是威武大将军裴震天的女儿,但她庶出的身分还是让父皇不满意,迟迟不肯答应他娶瑜儿为妃的要求。他们的事还未经父皇同意,他的身分不能这么早就告知她,他含糊道:「不一定,要看事情办得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每天在心里反复练习着见到他时要对他说什么,可是真见到他,那些每天在心里反复练习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傻笑的看着他。 皇甫霁微笑的看着脸上尽是压抑的兴奋表情的她,「怎么了?」 裴子瑜摇头,懊恼地老实说:「我明明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的,可是怎么一见到你,那些话就全忘光了。」 「我也有很多话想跟瑜儿你说。」皇甫霁温柔的勾着嘴角笑着道:「对了,你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正要到客栈去用膳。」她指着旁边的客栈。 皇甫霁朝零一使了个眼神,零一随即进入客栈张罗。 「一起吧,我也有许多话想跟瑜儿。」 店小二领着他们来到一一楼有着内外两间的雅房,零一及小青、小红还有八角跟刀豆五人在外头的雅间,裴子瑜跟皇甫霁在可以欣赏街景的里间。 待店小二将茶点及暖炉放好退出去之后,皇甫霁不由分说的一把圈抱住她,将她整个人用力的紧搂在自己怀抱之中。 他将整个脸埋在她的颈窝之间,声音低沉的喃道:「瑜儿,这近半年你过得好不好?本宫想你想得有时甚至会觉得心痛……」 为了担心风声走漏为她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他一直强忍着提笔写信向她的报平安的冲动,对她的思念早已像是即将溃堤的堤防,又岂是此刻三言两语可以诉尽的,这当下他只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感受她的真实存在。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将她吓了一大跳,本想赶紧将他推开,却听到了他低诉的思念,整个人跟心都软了,不自觉地伸手圈抱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激动澎湃跳动的胸膛。 「我也好想你,你为什么都不给我写信?让我想写信给你也不知道要寄往何处……」她有些委屈的控诉道。 「瑜儿,抱歉,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任性的捎消息给你,当我事情处理得告一段落,让人给你带信过去时,你已经离开翠缇县了。」他吻着她饱满光洁的额,低沉好听的嗓音里充满着无奈与歉意。 「我正打算这几日要上将军府提亲,没想到今天会先在街上碰见你。」 「提亲?」她有些诧异的推开他。 瞧她这惊讶表情,皇甫霁歪着头,「莫非……瑜儿不想嫁我?」 「当然不是,我想你都想死了,怎么能不嫁你……」生怕他误解她激动的解释,却没意料到自己脱口而的话有多肉麻。 「既然想死我了,怎么我一提到上将军府提亲你就脸色大变?」听清楚她的话,皇甫霁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调侃了她一番。 裴子瑜被他这么一取笑,脸蛋瞬间红得跟颗小苹果似的,皇甫霁卷着唇浅笑着,食指勾起她的下颚,灼烫的唇畔覆上她娇嫩鲜艳的红唇,借着细细品尝轻轻卷吮的细吻,宣泄自己这些日子来对她的思念…… 在他还想要更深入的一诉自己的相思之意时,里外间相隔的屏风传来一阵敲响声—— 「主子,店小二来上菜了。」 不识相的店小二竟然在这时候来破坏他的好事,让皇甫霁好看的剑眉不悦的打了个大结,迫不得已的松开让他忍不住想更加深入品尝的红唇。 「真是不识相!」他咬咬牙,低斥了声。 裴子瑜红着脸蛋,抡拳捶了下他胸膛,「好了,快放开我。」 皇甫霁拇指摩挲着被他吻得微肿的娇唇,任性的说:「不想。」 「别闹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你这样店小二怎么送膳食进来?而且我饿了。」 「好,既然我们两人都在京城,不急,日后多得是机会可以好好偷香。」 「你!」又被他这么口头上占便宜,裴子瑜整个脸红得如天边云彩一样,又气又恼又羞的娇嗔着。 她这娇羞模样很动人,又让皇甫霁顿时心猿意马,又重重啄了她一下红唇后才不甘心的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他朝外吩咐,「让他们送进来。」 没一下子,满满的一桌精致午膳送了进来,让裴子瑜看得瞪大了眼,「我们两人吃得下这么多吗?」 「这些都是这家客栈招牌菜,你尝尝,吃不完也无所谓。」皇甫霁夹了块水晶肘子到她碗里,「尝尝,这是饕客必点的一道菜。」 裴子瑜也不跟他客气,很不文雅的两手拿起猪肘子就开始啃,边啃边问道:「霁三,你对这京城里的大人物熟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这小妮子不会才到京城两天就惹上什么是非吧? 他舀了碗在小火炉上冒着滚滚白烟的砂锅鱼头汤,放到她面前。「小心烫,一会儿慢点喝。」 「我想在京城里开间药材铺,不过我打探过了,京城那两间药材铺垄断所有医馆的生意,幕后大老板是当朝宰相,我担心要是万一这药材铺开了,会与他们有所冲突……」她拿过热汤,一口一口喝着,同时将自己的烦忧告诉他。 「原来是这事-你想找个有力的大靠山是吧?」这傻丫头,难道他这个靠山还不够大吗? 「是啊,越大越好,最好能压过宰相。」她点了点头。「这京城好像满大街都是皇亲国戚,所以我才想问问看你认不认识什么王爷之类的。」 满大街的皇亲国戚这话一出,皇甫霁当场笑了出来,「你当这些皇亲国戚跟街上的乞丐一样多吗?」 「不是吗?刚才随随便便街上到处都是什么王的什么世子的。」她指着外头的市集。 「那是刚好是下朝的时间,并不是满大街都是皇亲国戚。」他好笑地解释道。「瑜儿,你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会帮你处理好的。还有下回,别挑这时间出来逛街,稍微避开这时段,这里不比翠缇县,有时无意间惹到了权贵不自知,怎么被人架了拐子都不知道……」 皇甫霁正要多跟她讲解京城里的禁忌注意事项之时,他锐利的眸光瞬间被她雪白皓腕上那只色彩艳丽的镯子吸引住了。 他拉过她的手腕问道:「瑜儿,你手腕上这只镯子十分特别,哪里来的?我离去之前从未见你戴过。」 「这是一位老夫人送我的,至于那位老夫人是谁,我也不清楚……」裴子瑜稍微将当时的经过向他说了。 只见兴奋惊喜的眸光不时自皇甫霁眼底流泄而出,看来,他与瑜儿的婚事有解套的办法了…… 裴子瑜挑完牙贩子带来的人,又交代完该做的事情,由八角以及从翠缇县带来的一位嬷嬷负责教导新来的下人后,她便领着小青跟小红和刀豆先回将军府。 她这才一回到将军府,刚踏入大门而已,便被许管事给喊了过去,让她赶紧到老爷的院子。 想想她这个爹处理起事情来也真是雷厉风行,不只将余氏罚到佛堂闭门思过,她身边那几个助纣为虐的嬷嬷,还有丫鬟等心腹也一并处理了,一人五十大板后让牙贩子来领了去,一个都不留。 尤其欺负她娘亲跟她最惨的王、陈两位嬷嬷及那个车夫,家法处治后送到官府,请官老爷定罪。 她爹也将府里几个管事的人全都给换了,原本余氏的心腹余大管家,也被她爹以年纪大了该回乡好好含饴弄孙为由,把他给辞退,让他连夜滚出将军府。 做事这么有魄力的爹,今天也真有些反常,一般大官或是武将一下朝不是应该到书房或是练武房去修身养性、强身健体练武功吗?怎么反而是在屋里等她回来。 第四十八章 她刚跨过门坎,便见到她娘亲已经午睡醒来,陪着她爹坐在花厅里,她忍不住皱眉问道:「娘,这花厅里也些冷,你坐在这里小心冻着了。」 「瑜儿,你别担心娘,娘随身带着暖炉呢,且屋里有暖炉,不冷的。你爹找你,快别顾着娘。」黄氏将随身的暖手炉拿出来让女儿瞧了,免得她误会她爹虐待她。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裴子瑜走到裴震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觉得这样坐着跟父亲说话有什么不妥。 裴震天挑了挑一边的浓眉,他这么大一尊神摆在大厅里,这丫头一进门眼里就只有她娘亲,真叫他不是滋味。 可这醋也无法吃起,谁让他女儿自小跟她娘亲两人相依为命,自然眼里只有她娘亲。他咽下胸口那抹涩然,抿了口茶后问道:「瑜儿,爹问你一事,你认识三皇子吗?」裴子瑜觉得她爹问得好笑,「爹,您别逗了好吗?我这一辈子认识最大的官是两天前认识的,就是你这位裴大将军,再来就是翠缇县令,怎么可能去认识什么三皇子?」 怎么又是这个三皇子啊,她今天是跟这三皇子犯冲吗?走到哪里都听到他的大名,连她爹都要来问他们两人是否相识。 「你不认识他?」裴震天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当然不认识啊。爹,你是不是要问那颗叫什么月光珠的?我想他应该是送锴人了,我让他的小厮把东西收回去了。」 「瑜儿,你先看看旁边那些东西。」裴震天指着面前桌上摆放的几个礼盒。 「这是什么?」她伸手打开其中一个最大的木匣子。 不开还好,这一打开,瞬间像是朝阳自那山坳处升起,光芒万丈,耀眼得让她几乎张不开眼。 她火速盖上盒子,怒火冲上胸口,大声质问,「为什么这东西又送到这里来?」又是月光珠!简直就跟它那个主子一样阴魂不散啊! 「这也是为父想问你的。」裴震天眉头深锁的顺着胡须。 其实,他会知道茉儿母女当年在府里遭受到余氏及她心腹的虐待,在瑜儿病重之时将母女俩赶出府,瑜儿跟她娘亲差点病死异乡,甚至是余氏自认为天衣无缝,逼着茉儿喝下打胎药的事情,全是三皇子修书告知他,同时附上证词及证人画押。 因为他的粗心与盲目的信任才害得她们母女两人吃这么多的苦,他对她们母女实在是愧疚不已。 话说回来,三皇子能去调查出这么多私密不为人知的事情,定是有些瓜葛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原以为瑜儿跟三皇子有私交,又听说了今日三皇子派人登门送礼之事,想来该是三皇子有心了,可方才问了下茉儿,茉儿却说她们根本不认识三皇子,本来他还以为是瑜儿在外私下结识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三皇子与茉儿母女并无私交,为何三皇子要做这些事呢?这可真是让他百思不得解。 「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位三皇子是哪位何方神圣,连见都没见过。」裴子瑜不满道:「我还想问,是不是爹你跟三皇子一同讨伐端王,私下跟他做了什么交易,把我卖给他,否则你把我跟娘丢下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的,突然派你的心腹来接我跟娘回将来用意是什么?」 「瑜儿,为父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吗?」裴震天有些生气地怒瞪她,他承认自己的确是疏忽了她们母女,但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那么我跟三皇子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他要送我这些东西,爹,你也给我一个解释。」先别说她爹会不会卖女求荣这事,就算要卖,她爹这么多女儿,对象是三皇子,轮也轮不到她吧。 「在军中三皇子是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的人,除了公事外从不跟爹多谈私事,你要爹怎么给你解释他为何会突然送这些礼物给你,爹到现在也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裴震威气呼呼的说着。 「反正我不管,爹,你把这些东西退回去吧,我不收。」 「你退回过一次,已经是给三皇子打脸了,要是再退回,这……恐怕不妥吧。」 这女儿不了解官场生态,可不代表他这爹不了解,再度退回礼物不仅女儿会遭人诟病,那些对他有成见、一无是处的文官也会逮住这机会参他一本,说将军府藐视皇恩,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怎么不妥了,我不收礼还不成啊!」 「瑜儿,你刚回京城,很多事情不了解,今早三皇子让人送来的礼物被你退回,外边恐怕已经有不少闲言碎语传出,要是再退一回,不只咱们将军府会被参一本说是藐视皇廷,严重的话,你的闺誉也会大受影响,连你的其他姊姊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裴震天担忧的。 许管事提醒他,才半天时间,外边已有不少闲言传开了,如今大女儿的婚事因她娘亲的事情受阻-忠义侯府正重新考虑是否与将军府结为亲家,这让他不得不提醒这个小女儿,在京城事事得小心。 「所以要是万一我上头那些姊姊嫁不出去,就是我害的?」裴子瑜嘴角扯了扯,这是什么道理,她们嫁不出去却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她不过退了个不认识的人送的礼而已。 「瑜儿,你大姊最近正在与宰相夫人娘家大嫂侄子,算起来也是你大姊的表哥,两家正在谈论亲事,这件亲事本是万无一失的,但现在出了点问题……」裴震天向她解释。 「所以这节骨眼上,我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免得成了人家退亲的理由是吧?」 要是她,这种亲她才不结呢,因为一点小瑕疵就否定一个人。 裴震天很为难的点了点头,「对方是忠义侯的长孙卢绍谦,忠义侯十分看重,婚配对象家中或是人品有一点瑕疵都无法允许的。」 「这桩婚事原本已是板上钉钉,却因为如今夫人在佛堂闭门思过的事情受到牵连是吧?」裴子瑜马上联想到这一层。 裴震天不语,只是点着头。 「行了,那我收下来就是,我可不想背这罪名。」虽然她还是觉得她收不收礼跟她大姊的婚事是两码事。 「瑜儿,爹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能替你几个姊姊着想真是太好了。」 裴震天非常满意慈爱的看着她,他就说他这女儿聪慧,马上就能把事情想明白,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女儿,聪明更识大体。 不像其他女儿,一听到茹儿的婚事受阻碍,一个个在背后幸灾乐祸,恨不得这婚事不成,完全没有想到一旦长姊婚事受阻,她们这几个做妹妹的也别想顺利出嫁。 「瑜儿,那娘让人把这东西搬到你住的百草院去。」见女儿妥协了,黄氏赶紧道,就怕女儿一转头又反悔了。 「搬到我院子做什么,搬到仓库去放着就好。」裴子瑜不满的看着娘亲,「娘,你可别忘了我是有婚约的人,放别的男人送的东西到我屋里,这传出去我也别想做人了。」 「婚约」雨个字像手榴弹一样,一扔瞬间引爆,裴震天被这消息炸得有些头晕眼花。 「婚约?什么婚约?这是怎么回事,瑜儿为什么没经过我这父亲的同意就跟人订亲?」他怒声质问。 「娘,这事您跟爹说吧,我在外面跑了一天累死了,我先回我院子去了。」裴子瑜压根不甩她爹那快要杀人的表情,挥挥手,领着自己丫鬟径自回去了。 「瑜儿,瑜儿!」黄氏看着把麻烦丢给她跑掉,怎么也叫不回的女儿,转头惶恐不安的看着丈夫,「老爷……」 「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黄氏连忙简略将为什么会有这桩婚事的过程说了。 一听完心上人的解释,裴震天对她们母女除了愧疚外还有就是烦恼,今日下朝时,皇上将他叫到了御书房,问清了女儿们的婚配,似乎有意要为女儿们赐婚。 尤其是问到瑜儿,皇上可是特别多问了几句,要是这瑜儿已经与人订亲的事情被晓得,皇上要是怪罪下来,那怎么得了……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药田出贵妻 上》作者:莳萝 02、《药田出贵妻 下》作者:莳萝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