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美梦的少年是现实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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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我尽可能地展现出真挚的表情，向爱华表达我的心意──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一生一世的大告白该用的词语都被我在之前滥用过太多次了。事到如今，对爱华来说这样的话语恐怕只是稀松平常。


    我窥探著眼前这美少女的反应，同时拿起汤杯来喝。我现在非常紧张，食不知味，不管怎么喝都觉得嘴巴还是乾渴得厉害……老妈，对不起，我一次用掉了两包你最爱的汤。


    「什、什么鬼！？你在说什么啊！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当然不会点头了！」


    嗯，我知道。这是当然的。所以我才要挑在这时候说。


    「话说……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以名字互称彼此的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么快就换话题……名字吗？我记得是在刚升上高中的时候──话说，你少给我叫得这么亲昵！都是你，大家都误会我跟你的关系了！」


    说的也是。对爱华来说，想必非常困扰吧。自以为是地摆出一副男朋友的架子。天下第一的自作多情男。要是在社群网站上，肯定会成为被到处公开的笑柄。


    「…………你说的对。」


    这才是现实。是我一直忽视许久的现实。而我竟然从国中的时候满脑子以为「才不可能是这样」，一直做梦到今天。没想到，这场梦竟然会因为足球撞到墙壁的声响而清醒。还有，镜子啊，你真是太残酷了，我要把你分级为十八禁。


    「嗯，我很抱歉，夏川。」


    「事到如今才道歉有……什么？」


    听我突然以姓氏称呼，爱华──不，夏川讶异地瞪大了双眼。这也难怪，之前她阻止过我那么多次，我都继续叫她的名字，今天突然那么安分地妥协，她当然会这么惊讶。


    夏川全身僵住不动，维持著手指著我的脸的姿势。她这样的状态有点可笑，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偷笑。不，太好笑了，已经算不上是偷笑了吧……


    尽管看清了现实，夏川在我眼中还是一样可爱。把她当成是高高在上的偶像捧在心里，仍然让我深感骄傲。即使看清了现实，我也不想完全否定这般心意。


    就是因为这样，我不能容许自己留有贪婪的感情。


    「被拒绝也不怕、愈打愈缠人，一般来说这样的人真的很疯狂吧。」


    「……你、你干嘛突然这么说……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是──」


    「我回来啰～」


    我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有气无力的招呼声响起，同时听到客厅的门被用力地打开的声音。这个有如太妹般进家门的人，是我的姊姊，今年正准备要考大学。一进客厅，姊姊就将肩上背著的书包随手一丢，脱下毛线外衣后任意拋开，一跃跳上了沙发。


    「老姊，你回来啦。拜托你进门时轻一点，会吓到人的。」


    「啊～累死我了。涉，去给我弄点喝的来──啊！」


    姊姊的名字叫枫。名字虽然秀气，本人却正好相反，粗鲁无比，令我忍不住想叹气。看著这样的老姊长大，或许也是我会喜欢上夏川的理由之一。夏川对待任何人总是娴淑含蓄，除了对我以外。


    在我悠哉地想著这些事的时候，老姊似乎察觉了夏川的存在。


    「涉、涉这家伙竟然带马子回家！？」


    你讲话就不能再好听一点吗？而且还这么大声……该不会被邻居听到了吧？但愿不会引发任何误会……


    几秒后，本来要出来迎接老姊的老妈听到骚动，马上冲进客厅里来。一看到我跟夏川隔著餐桌面对面坐著，先是全身放松地垂下头，呼了一口气之后，快步走向老姊。


    老妈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在乱搞吧……


    「别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笨蛋！」


    「好痛！？可、可是……！」


    喔、喔喔……好久没看到老妈发火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老姊刚才的音量确实是非比寻常。拍打过老姊的头之后，老妈把身上歪掉的羊毛外套重新穿好，然后装出接待外人用的亲切笑容。


    「晚、晚安，你是涉的朋友吗？」


    「哪有人用这种语气跟高中生说话的？」


    「别插嘴！」


    老妈今天难得这么情绪化。现在，她跟老姊两个人正襟危坐地打量夏川，从上到下仔细地端详。有其母必有其女，然后我也是这副德性……这一家人真的都很失礼耶。快停止，拜托你们别表现出这种品头论足般的态度啊！


    「这不是超可爱的吗？别跟我说是你女朋友喔？」


    「当然不可能那样了，笨女儿！你没长眼睛吗！他们看起来……该怎么说，反正看起来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说的也是。再怎么样涉也不可能高攀得起这样的女生。」


    你们两个观察得真敏锐，确实是让我省力不少，但也用不著说得这么不留情吧？我们真的是一家人吗？该不会我其实是亲戚生的，你们背地里都在排挤我吧？不，仔细想想，她们平常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老实说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的心真的坚强得跟钢铁一样。


    不管怎样，夏川这下子应该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吧。


    「──事情就是这样，夏川。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这种事明明稍微想一下就会马上明白的。」


    「咦……？」


    「被拒绝就该闪边去。被揍就该飞出去。被讨厌的话就该识相地不再靠近。正常来说，一般的人际关系应该要是这样才对，不是吗？」


    我自己一定也或多或少察觉了有哪里不对劲。虽然喜欢夏川爱华，但是却完全无法想像与她交往的未来情景。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不管怎么想像，都无法想像我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景象。我们根本不相配。我只是在逃避现实。一旦面对现实，就等于是自取其辱。


    人类社会非常不公平，生来就有种种阶级之分，包括容貌、运动细胞等。也因为这样，我才能看清自己的斤两──从漫长的梦中清醒之后，我终于能重新面对现实，那在不知不觉间被我拋去、实实在在的现实。


    「所以说，我决定识相点，遵守这种现代人『理所当然』的人际关系守则。我会比之前还要安分，今后还请多指教。」


    「指、指教什么啊……你…………」


    虽然说得如此笃定，但即使交往对象不是像夏川这样有如电视剧女主角的美少女，应该也能享受青春。只要守本分，就算是我，也有资格享受目前的学生生活才对。


    因此，我希望能借重眼前这资质比我高出五、六十倍的美少女的力量。


    「──事情就是这样，夏川，你的朋友中有我配得上的女生吗？」


    「什么……～～唔！！」


    「呃……咦？」


    夏川的双肩不断地颤抖著，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生气。身为一个市井小民，被美少女瞪著的我可没有胆量继续乱动。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她会用更冷漠的态度无奈地打发我……


    「──差劲死了！！」


    「哇啊！？」


    我以为她要打我，连忙缩起身子，但是，无论等待多久，都没有疼痛的感觉，只听到用力拍打坚硬物品的声响。看来是夏川用双手拍打了餐桌。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一看，发现夏川正快步走向玄关。我呆住了约一拍的时间，然后连忙追了上去。


    「呃，夏、夏川！」


    「少啰唆！笨蛋！」


    即使追上她，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甩开了我的手。


    这时候，我又感到一阵眼冒金星。


    最后看到的，是她全力冲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转角。


    ◆


    自从那一天之后，一个星期过去了。今天，我一样低调地度过一天，没得罪任何人。我跟夏川之间的距离明显变得疏远许多。虽说心灵的距离应该一直都很远就是了……不过也因为这样，大多数老师都逐渐忘了我曾经是个热爱夏川爱华的搞笑艺人，虽说我现在依然很喜欢她就是了。


    至于班上的同学，目前依然会来关心，问我「到底是怎么了？」，而我总是以不痛不痒的回答打发大家。老实说，就算说实话，应该也没人听得懂吧……


    我独自默默地在心里品味著这才刚开始的、安分守己且和平的日常生活。正感到开心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访客毁了我的好心情。


    「欸～你就是佐城同学吧～？」


    超展开。


    有个女生来到我坐著的座位前，笑咪咪地向我搭话。她留著一头色泽明亮、看起来蓬松轻盈的褐色头发，不过似乎不是辣妹型的女孩。看起来很像是会在晨间新闻节目上介绍自己觉得好用的美妆产品的那种人，总之就是可爱的女生就对了。


    「你认错人了吧？」


    「啊哈哈，才不可能认错呢！」


    既然知道，就别向本人问那种问题啊……这样的人，很明显是另有所图才会来跟我搭话的吧……虽然我不懂看穿假笑的技巧，但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总是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真亏你能看穿。没有错，我乃这个班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名为佐城涉。」


    「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


    「ok，好。你是哪一班的？」


    问候过彼此之后，就该谈正事了。首先得要求她公开真实身分才行。直接问「你是谁？」的话似乎有些太尖锐，所以我打算先问班级，然后再顺势打听姓名。也就是所谓的「顺藤摸瓜」的战法。


    「啊，果然不认识我吧？我是隔壁班的蓝泽玲奈。要不要顺便告诉你我的三围呢？」


    「啊，不用了。」


    好险……差点就被很不得了的情报吸引，到时候被顺藤摸瓜的搞不好反而是我。话说，她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不过，看起来也不至于大到可以抬头挺胸说这种话的地步……不，这景色也是挺美好的。原来如此，看来我是个没有歧视的绅士。任何尺寸都非常欢迎。


    「你未免太有自信了吧。话说，可爱得可以这样自夸的蓝泽同学找我有什么事？」


    「竟然说人家可爱，真是的……老实说，我前几天有看到你喔，佐城同学！我看到你买了《模拟猫民》！」


    「咦？真的？」


    我前几天补买了国中时追到一半的系列漫画，一口气买到了最新一集，似乎是被她撞见了。虽说被看到也不会怎样，但既然她看到我一下子买了那么多漫画，就等于是被她知道上个假日我在干嘛了。对啦！我就是宅在家，没有跟任何人出去玩！


    「我也喜欢那个系列呢……不过，前阵子电视上播的真人版什么的，我可不认同就是了！」


    「我、我懂……！」


    超能感同身受的。我敢肯定一定有很多人也这么认为。只要凑足人数，我一定要发起《模拟猫民》真人化影片扑灭运动，打扮成主角的样子去街头抗议。啊，不行，这样等于是我自己做出了「真人化」这种蠢事。


    「我想说难得发现身边也有人喜欢这个系列，就来跟你搭话了。」


    「配角中你喜欢谁？」


    「女主角咲耶养了十年的幼猫──小酷！」


    「好，算你及格。」


    小酷是女主角介绍给主角的幼猫。明明是只幼猫，女主角却介绍道「它从我小时候就一直陪伴著我！」，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主角听得一头雾水。这一个桥段完全戳中了我的笑点。不过，小酷其实是来自未来的猫型人工智慧，不但会说话，还坚称自己是老虎生的。虽然是个小不点，却是个超有特色的角色。


    「万万没想到隔壁班就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呢……」


    「我也这么想。毕竟喜好因人而异嘛──」


    「好像是呢。」


    「啊，要上课了！那我先回去啰，拜拜～！」


    「呃、喔，再见。」


    这个蓝泽有如风暴般突然来临，又突然离去，而且还一下子激发了我的不少喜好。真是个开朗的家伙……虽然我曾怀疑过她一下子，说不定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企图。不过，我还是认为那种类型的女生心机应该很重，这个看法没有改变。


    「──啊……」


    这时候，我才察觉周遭的人都在盯著我看。我慌张得不知所措，情急之下转头望向坐在左手边的夏川。这是我习惯成自然的动作。


    「哼！」


    「啊……」


    喔呜……她狠狠地把头别过去了。话说，刚才的过程她应该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才对。不久前还（单方面）缠著她不放的男生，如今竟然在她面前跟别的女生相谈甚欢，她一定觉得这样的男生很丑陋、很自私吧。想到这里，内心就涌起了罪恶感。虽说我跟夏川并不是男女朋友，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是……没有错，夏川是属于大家的女生（但是只能看不能碰）！


    脑中虽然这么想，我还是难免感到有些开心。男人嘛，跟可爱的女生亲昵地交谈，不可能还保有冷静的。没错，绝对会的……！


    男人真的都是傻瓜。


    ◆


    「佐城同学～！」


    「…………」


    午休时间，一个感觉最近很常看到的女生过来找我。那副双手在背后交握著、蹦蹦跳跳地跳向我的模样，与其说是做作，还不如说像少年漫画的女主角一样。


    「喔，不是刚刚才见过面吗？怎么了？」


    「我们一起吃午餐嘛！来聊聊《模拟猫民》的话题吧。」


    「咦？喔，好啊……」


    我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答应了，于是蓝泽从附近找了一张没人坐的椅子搬了过来，摆在我的桌子前方坐下。事情进展得太快，我到现在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跟她可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而现在才第二次见面。即使喜欢同一部漫画，有必要这么快拉近距离吗？不，不可能。要是我对夏川做出一样的行为，肯定只会得到一声「恶心」。忽然，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于是我环视周遭。


    「……！」


    周遭的人不知为什么全都注视著我。几个男生甚至还用自动铅笔的笔尖对著我。这下可不妙，非常不妙……！


    「我、我说，蓝泽啊……既然要一起吃，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在这里太惹人注目了。」


    「咦……哇！真的耶！」


    听到我小声的提议，蓝泽很识相地小声答应了。她似乎察觉大家都在看我们，开始俐落地收拾摊开的便当盒……看起来没有脸红或任何害羞的迹象……或许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因为这种事而害羞吗？光是这样，大概不足以成为怀疑她的根据。


    走出了教室，我在走廊上思考合适的地点。


    「食堂……不，这时间肯定没有空位。」


    「啊，既然这样，我知道有个好地点！」


    蓝泽似乎有好的提议，于是我决定跟著她走。据她所说，她平常都在某个特别的地点跟朋友一起吃午餐。希望不会是个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不过，不管怎么说，有可爱的女生陪伴，真是太幸福了……我决定现在好好地享受这幸福的感觉。


    ◆


    「没错吧，这地方很棒吧。」


    「呃、嗯……是啊……」


    人烟未免太稀少了吧。


    我们走向校舍后方，穿过丛生的树林后来到了一个凉亭。我从来不知道学校里竟然有这种地方。虽然阳光适中，确实是挺舒适的，但是孤男寡女在这种地方，应该不太好吧？这样实在是很糟糕。


    「这、这里确实很不错呢。阳、阳光从枝叶的缝隙洒落……」


    「真的很棒吧！我总是在这里吃午餐喔～！」


    根本没人会知道这种地方吧。完全没有人烟，我看在这里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发现。她为什么要带刚认识的男生来这种地方……？


    不，我要冷静。这肯定是陷阱。这一定是恶作剧，或许蓝泽的朋友就躲在附近，用手机的镜头对著我。我可是知道的！


    「……」


    「嗯？你怎么了？」


    「啊，不，没事。」


    我东张西望，仔细观察周遭，但似乎没有那样的迹象。话说回来，假如真的打算那样整我的话，应该会先彻底调查过我的事之后才采取行动才对。更何况，我在班上算是挺醒目的学生，蓝泽她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以她的立场来说，跟我为敌的风险太高了。


    明知危险仍要做这种事的理由……啊，对了。


    「你说你平常都在这里吃？应该不是自己一个人来吧？」


    「怎么～吃醋吗？」


    「你在说什么啊……」


    我跟她刚认识不过几个小时，一般来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感情？但男生这种生物就是可悲，确实会因为这样就摆出一副男朋友的架子……不过，从蓝泽看我的眼神，她似乎明白「男生就是这样」，既然知道这一点，我就不会上她的当。


    「不是要聊漫画吗？」


    「咦～？怎么突然改变话题呢～？」


    「无法随时随地谈论作品的人，不是真正的信徒……！」


    「什、什么……！既然这样，你倒是说说看嘛！你喜欢哪个角色！？」


    「师父的女儿！」


    「什么～！？她明明就是个做作女！男生果然都喜欢这种的──」


    蓝泽玲奈。这个人开朗活泼，表面上看起来傻呼呼的，但我总觉得她很懂得掌握男生的喜好，表现出自己可爱的一面。与她有往来的男生应该不少才对。当然，我并不认为蓝泽这样主动接触我是因为对我有兴趣。没什么特别的契机，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有如恋爱喜剧般的发展。


    这里是校舍后方的凉亭，绝对不是喜欢跟朋友笑闹的女生群聚吃午餐的地点。假如她真的常常来这里吃午餐，应该是像现在这样，跟别的男生来这里。要是找女性朋友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蓝泽应该会被骂吧。


    假如蓝泽找我来这里是有其他企图，我可能要先瞭解她跟男生的往来关系比较好。


    总之，先让她理解做作女角在背后所付出的不为人知的努力吧。


    「──欸，明天也跟我一起来这里吃饭嘛。」


    「也就是说，正因为是做作女──咦？明天也要吗！？」


    「嗯！明天也要！」


    明天也能跟这么可爱的女生一起吃午餐吗？太好了，做作女什么的无所谓了……乾脆就这样跟蓝泽继续往来、建立亲密关系，好像也不错……？即使被骗也无所谓，我愿意原谅她。


    ◆


    当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放学我都跟蓝泽一起离开学校。她还特地跑来我们班的教室，大声叫我的名字。害我被其他同学取笑，说我外遇、花心什么的，女生们更是对我冷眼相看。我宁愿大家对我没有兴趣，但如果因此被扣上负面评价、惹人厌恶的话，这样的代价太沉重了……


    毋庸置疑地，蓝泽开始对我安稳的校园生活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必须尽早设法处理才行……！呜呜……她这么可爱，真是太可惜了！


    「……唔唔……」


    「怎么了～？有烦恼吗？」


    虽然我心里如此犹豫，隔天却还是跟著蓝泽来到了同一个地点。莫非这其实是上天给我的奖赏？老天果然有眼，知道我平常的行为多么地端正──咦？好像不太对，我平常也只是整天追著夏川跑而已啊？


    不管怎么样，我总不能对蓝泽本人说「我在烦恼你的事」，得设法打发掉这个话题才行。


    「我说蓝泽啊……你好像也算不上有多大吧。」


    「大……？什么──啊，真差劲！你在看著哪里说话啊！？」


    「形状。」


    「别看啊！」


    糟糕，情急之下随便找个话题，结果只能脱口说出臭男人之间的话题。不，这样也好！既然蓝泽有那个打算，那我也顺著她的意吧。即使她接近我是另有所图，我就打蛇随棍上，看她有什么反应！假如蓝泽有其他目的，就算我对她言语性骚扰，她也只能忍耐了吧。没有错，我这么做是逼不得已的……！


    这座附近杳无人烟的凉亭里只有我们两人独处。即使遭受我的言语性骚扰，蓝泽依然表现出平易近人的友善态度。不过从她的眼神来看，我可以确认到她正打从心底嫌我恶心，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她接近我是另有目的。话说回来，真的想讨好我的话，是不会给我多来一点身体接触吗……啧！！


    只是，最后我仍然没找出蓝泽的目的究竟何在。


    ◆


    我跟蓝泽的关系就这样持续了几天。虽然我还在怀疑她，但基本上还是觉得自己赚到了，于是打算静观其变。能让男人觉得被骗也无所谓的女人，真是何等可怕。


    不过，蓝泽似乎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感觉她来找我的频率逐渐减少。莫非她的目的快要达成了？我还是希望她来找我呢……我宁愿付钱给她。


    「──喂，喂……我说你啊～」


    「嗯……？」


    自从惊醒并面对现实的那一天之后，除了跟蓝泽一起吃午餐的日子以外，蓝泽不在的午休时间我总是在食堂或中庭吃午餐。因为我不想坐在夏川旁边的座位上，太尴尬了……


    这一天，我很普通地在中庭的长椅上吃完了午餐，回到教室。正当我为第五节课做准备的时候，坐我旁边的夏川很难得地主动向我搭话。真是太难得了，伟大的女神，请问祢找我这渺小的凡人有什么事？


    「我、我问你喔……你每天都跟蓝泽同学一起吃饭吗？」


    「每天倒是不至于……但确实是满常的。」


    「你们都去户外吃吧？有女生说，看到你们两个一起走出校舍……」


    「啊～嗯，是这样没错。」


    「呜……是、是喔。」


    听我老实回答，夏川垂下眼帘，双手按在大腿上。她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冷静想想，这也难怪吧，不久前还不断追求自己的男生，竟然转而讨好其他女孩，肯定挺惹人恼怒的。


    ……不，且慢，仔细想想，夏川可是美少女，也就是女生。既然是女生，跟我这种变态男路人甲比起来，消息肯定灵光个三十八倍以上才对（偏见）。若她是想打探蓝泽的事，与其问我，还是运用自己的情报网比较有效率吧。


    「呃……夏川，怎么了？你之前就知道蓝泽这个人吗？」


    「咦……？呃，是、是知道没错。那又怎样？」


    「我想多瞭解一些关于蓝泽的事。」


    「谁……谁会告诉你啊，笨蛋！满脑子只想追女生也该适可而止！」


    「啊，等等……」


    我只是回答为什么打听蓝泽的事而已，她竟然就生气了。啊，她该不会以为我想追蓝泽吧……？天啊，真的假的，这下子真是搞砸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买你的周边商品就是了……要是真的有在卖的话，我一定会买三套，分别是观赏用、传教用跟日常用──话说，日常用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忙著自问自答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靠近我。


    「你很嚣张喔，小佐城。」


    「芦田，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来跟女性公敌打个招呼而已。」


    「什么女性公敌……」


    看见夏川气愤地走出教室，她的好朋友芦田便马上过来找我搭话，语中带刺。这个女生是排球社员，长得很高，因此我坐在椅子上被她由上往下盯著。即便是女生，这股视线也很有压迫感。


    「小佐城，你现在不喜欢小爱了吗？」


    「算是吧。因为我对她的喜欢已经进化为爱了。」


    「我可是很认真地要问你……而且还好死不死，偏要找上蓝泽同学……」


    「我一直都很认真──嗯？你说好死不死，是什么意思？」


    芦田口中说出的话令我非常在意，她好像很瞭解蓝泽的事情似的。莫非那个人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没关系，我不怕……即使是难以向男生启齿、女生之间特有的谣言，我也有自信能够用严肃的表情洗耳恭听喔（露出喜孜孜的表情）！


    「那个人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打从入学以来，她在走廊上走路的时候，总是跟男朋友黏在一起，根本没人不知道吧！气死人了，真令人嫉妒！」


    「男朋友……黏在一起？从入学以来就这样了……？」


    「啊，怎么～？好不容易有个女生肯理你，一听说她有前男友，你就吃醋了吗？听说他们从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交往了。」


    「咦？竟然交往那么久了……？」


    女生的情报网好厉害！好可怕！


    不过，这下子我就多了一个关于蓝泽玲奈的线索了。她在升上高中之后、至少到最近为止，都还有男朋友。如果真的从国中一年级开始交往的话，她对男方应该有很深的感情才对。


    不太可能会马上变心来追求我……这下子，我似乎稍微理解蓝泽的目的了。

 1章 星尘之后

    我爬上楼梯，前往二年级的教室。


    后来我又向芦田详细打听了蓝泽玲奈男朋友的事。作为情报费，我向芦田分享了我心目中或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夏川五大可爱之处，并解说得钜细靡遗。对我所提供的代价，芦田似乎非常满意，在离开的时候，脸上还笑得十分灿烂，盯著我的脸说：「嗯，看来是我误会了，你真的超恶的！」我就不跟她计较了──可恶，当心我宰了你！


    言归正传，蓝泽玲奈的前男友好像是二年级的学长，名叫有村和树。听说蓝泽经常跑到二年级的教室去找他，他再把她送回一年级的教室去。这也是芦田说经常在走廊上看到他们的原因。这样听起来，蓝泽对于有村学长应该非常执著才对。


    我调整一下脸上那副乔装用无度数眼镜的位置，在二年级教室的走廊到处走动。乔装是为了保险起见。万一有学长姊认得我，那就麻烦了。可以的话，要尽量避免与他人有不必要的接触。


    「…………找到了。」


    有村和树──在社群网站上搜寻这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照片。而眼前的本人看起来头发比照片上的还要短，外表像个擅长运动的男生。目前这样看来，他的举手投足就像个普通的学长。感觉很像电视节目上指导体操的大哥哥……跟我一点都不像吧？蓝泽同学，这是毫无道理的……


    我边走边滑手机，悄悄地接近学长，靠在一旁的墙上。看来学长正在跟同年级的男生谈论恋爱方面的话题，聊得正起劲的样子。


    『果然还是水瀬吧。真想掀起她的黑色齐浏海，仔细观察她的额头。』


    我懂。那确实是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跟有村和树聊天的另一个学长正热心地谈论那个名叫水濑的人。虽然我不认识水濑，但我能体会这个学长的心情……被浏海遮住的女生额头确实充满梦想。要是能够朝著额头吹口气，听对方「呀嗯！」地惊叫一声，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我喜欢三年级的佐城学姊。』


    「噗呼……！？」


    多么震撼的发言。


    竟然有学长会喜欢那只母猩猩……！这怎么可能！那个女人量体重不满意就会对体重计发飙，说体重计撒谎呢。而且还拿我当出气筒，抢走我晚餐的汉堡肉！你不是要减肥吗！！


    『我想当她的喽啰，在她欲火焚身的时候被她袭击啊──』


    什么啊，原来是个被虐狂，那就说得通了，我那臭老姊配个变态男确实是天造地设。但是我可不认同！她如果找个被虐狂来当我的姊夫，我绝对要跟她断绝姊弟关系。仔细想想，这个学长的癖好根本变态到了极点！


    不对，这种事现在一点都不重要……！差不多该等到有村学长开口了吧，其他人都这样暴露自己的癖好了，不可能就他一个人不说吧。


    很遗憾，有村学长所选的女生肯定不会是蓝泽玲奈。既然知道她怀著其他企图接近我，可以推测她恐怕对某人怀有不善的感情。至于那某人是谁？我之前与她并不相识，应该不会是我才对。既然这样，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前男友有村学长了。


    依我猜测，是有村学长喜欢上了别人。于是学长要求跟蓝泽分手，蓝泽因此对学长怀恨在心。蓝泽的言行有时候会透露出「男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态度，恐怕是因为她刚跟学长分手。


    快招吧，有村和树。究竟是哪个女生让你移情别恋？


    『有村，你呢？最近刚被女朋友甩了，不是吗？』


    「…………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摄影机先关掉，卡、卡！呼、呼、呼～嗯嗯？


    咦？什么？被甩的是你？被蓝泽狠狠甩掉的竟然是你？我的推理不仅仅只是碰壁，根本连天花板都碰掉了。


    所以是怎样？实际上是蓝泽玲奈对我──佐城涉一见钟情，甩了有村学长？咦？不会吧，这是我第一个否定的可能性耶。怎么可能是因为我？颜值才55──抱歉是我浮报了，我觉得我应该才42左右而已。


    既然这样，事实究竟如何？莫非有村学长现在还喜欢蓝泽玲奈吗──


    『我嘛…………应该是一年级的夏川吧。』


    ………………什么？


    ◆


    「…………」


    我、不、懂。


    欸，这不是很荒唐吗？仔细想想，我只是个随处都看得到的普通高中生而已。虽说通常这么自称自己的都是不凡的人物，但我真的真的只是个条件平庸的凡夫俗子而已。我这样的凡人也不过是稍微动脑思考一下而已，当然无法参透复杂的男女纠葛了。


    算了，我看我乾脆就随波逐流，真的跟蓝泽卿卿我我好了。虽说我敢肯定蓝泽另有所图，对我绝对一点意思都没有就是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就正嘛。可爱就好，即使被骗也无所谓。人家不是说好男人就是要乖乖受骗吗？全国的女性同胞应该都赞同我这么说吧？


    「……小佐城，怎么一回来就皱著眉头沉思了起来？」


    「我在思索关于我的身分。」


    「平民就认命地认真读书吧。」


    「少啰唆，你的阶级是※首陀罗！」（编注：种姓制度中最低阶的种姓。）


    「想找碴是吧，我奉陪！」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我将头转向旁边，看到芦田正从背后抱著坐在位子上的夏川。看来现在是她们卿卿我我的甜蜜时间。要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对夏川采取一些行动，芦田看到我默默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想必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夏川一开口阻止，我便马上像狗一样顺从地收起针锋相对的态度。芦田看我如此反应，嘀咕了一声「哼，小佐城还是老样子」。没错，这就是我的原则，给我好好记住了。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之前问了我关于蓝泽同学的事，很在意吧！」


    「咦？啊……嗯，算是吧。」


    「…………」


    不，等一等，跟男女关系有关的事，这学校里还有其他专家可以请教嘛！我不需要自己一个人从头苦思到尾，只要透过芦田等女生的女性网络发问一下，肯定会像维基百科那样五秒内就找到答案。


    「两位，我有事想请教。」


    「干嘛突然这么郑重……」


    「关于蓝泽跟有村──」


    「佐城同～学～！！」


    「呜哇！？」


    我正要发问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股重量压在背上，耳边同时响起娇滴滴的叫唤声。一明白来者是蓝泽之后，我便开始集中精神，感受著背上的触感……！？找、找到了……！


    这、这是……！蓝泽，上次说你不怎么大，我很抱歉。我想你应该还是有c的！总之，我要说的是……我现在很幸福……


    「蓝、蓝泽同学！？」


    「啊！莫非我打扰了你们聊天？真是对不起唷～！」


    「啊，没关系啦，反正这家伙不过是小佐城嘛。」


    芦田同学，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即使是平民，应该也享有交谈不被打断的权利吧！！可恨的首陀罗……竟敢跟身为平民的我作对，真是胆大包天！不过我不敢得罪女生，就原谅你吧！


    「……蓝泽，快起来，很软。」


    「哇，变态。」


    「去死啦。」


    ……这是天国吗？


    不，且慢，等一等，被蓝泽跟夏川辱骂却觉得有些开心，这其中绝对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因为在佐城家住久了，在母猩猩的影响下稍微有一点点被虐倾向而已。不，什么一点点，明明就很开心。


    「有什么事吗？午休时间还没到呢？」


    「是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这、这样吗……？」


    最近蓝泽来找我的频率逐渐减少，昨天只有午休时间一起在那个凉亭吃午餐而已，但是，现在她却选在这个时候出现，究竟有什么目的……？而且还这样跟我身体接触，她之前明明就不做这种事的。这不是好感度要达到九十五％以上才会发生的现象吗？


    「不然我看这样好了，蓝泽同学！你就说说你跟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吧！」


    「……！」


    芦田你这家伙，你的心是钢铁制的吧？


    都是你，我现在完全不敢直视蓝泽的表情。你看看，气氛被你搞得这么僵，你要怎么负责？连夏川都目瞪口呆了，不过这表情还是一样美就是了。真想探头过去窥探她的喉咙深处呢。哈哈，我超恶的！


    芦田拋出的这个问题有如一记金勾臂，逼得蓝泽倒退两步，脸上表情困惑无比。


    「呃、咦咦～！？你很奇怪耶，哪有人突然问这种事的？是吧？」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现在跟小佐城打得正火热啊！」


    「咦……？」


    气氛变得莫名地紧绷。我胆战心惊地望著芦田，仔细一看，她的笑容就像最近的蓝泽一样，丝毫不动，有如一张面具。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女人之间的战争？现在要开战了吗？可是为什么！？why！？


    「我、我觉得……应该是我有不好的地方（都怪那个窝囊废没出息）吧？」


    喔喔，我内建的现代女生雷达刚才有反应了。说这种台词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扮演悲剧的女主角，假装反省自己的过错，实则想引导结论，让大家以为是甩掉自己的男生有错。真是有够狡诈的，蓝泽，今天也很可爱喔。


    不过，既然连我都看得出来，怎么可能骗得过芦田？我个人认为芦田这个人的感觉算是挺敏锐的。


    「这样啊～你好深情喔～竟然会甩掉你这样的女生，你的前男友真是差劲！」


    「就、就是啊～」


    蓝泽啊，就算芦田的反应如你所愿……你未免表现得太直接了吧？谈论这种事的时候，不是应该要掩饰得像在仔细化好的妆上再叠上一层粉底吗？看来女生在说男生坏话的时候特别有兴致，根本是津津乐道……


    「不过，你现在已经有小佐城了，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吧！那种有如女性公敌般的烂男人，还是早点忘掉，跟小佐城一起追求幸福吧！」


    「…………」


    「圭，这样说就太……」


    芦田说得正兴奋的时候，夏川按著她的肩膀阻止她。看来夏川也觉得她这样子说得太过火了。听芦田这样畅所欲言，蓝泽闭起双眼，垂著头，肩膀微微地颤抖。自己说了前男友的坏话，结果被人家这样夸大其辞，她是不是后悔了呢……？


    虽然我不懂她的心境，但有一件事我敢肯定。那就是夏川是女神。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嗯。


    「──……别……」


    「咦？」


    「好了，别把我的前男友说得那么糟嘛。」


    蓝泽一下子睁开眼睛，直瞪著芦田，同时这么说。她很难得没有拉长语尾，看得出来这句话是认真的。这才是蓝泽的真心话吗？


    冷冷地拋下这句话之后，蓝泽快步地走出了我们的教室。到头来，她几乎没跟我说到什么话，只是来把胸部压在我背上而已。这未免太赞了吧……


    「小佐城，你不去追她吗？」


    「才不要，超可怕的。」


    「没种耶你…………不过我想你是对的，大概。」


    「…………」


    我喜欢蓝泽，因为她可爱，但是，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恋爱感情。顶多认为那样的可爱女生来找我说话是一种福利而已。我完全不想要牺牲自己的时间或体力，为她做任何事。


    不过，要是继续跟她牵扯下去，最后导致被卷入某些麻烦事，那就不好了……话说回来，都怪芦田啦，她根本没必要说那种找碴的话吧。从现实角度来考量的话，继续静观其变似乎不是明智的决定。


    只是，多亏芦田的试探，现在可以肯定蓝泽应该还不讨厌有村学长才对。要不然她也不会那样子替学长说话。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我还是该感谢芦田的努力。


    我想，我现在应该有办法解决目前的事态了。


    ◆


    午休时间，蓝泽并没有来教室找我。我并不在意，不过还是决定去校舍后方的凉亭看看。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心愿，我在那里发现了蓝泽。她并没有吃便当，只是在那里坐著。嗨！你在等我对吧──我要是这么说，就真的该死一死了。


    「蓝泽，刚才是我们班的那个首陀罗不对，抱歉啊。」


    「首、首陀罗？」


    蓝泽讶异地瞪圆了眼睛抬头看我，看来是打从心底感到不解。可恶，怎么这么可爱。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真亏有村学长会移情别恋呢。不过毕竟是为了那个夏川爱华，也是无可厚非的吧，看在她的份上，就特别开恩原谅你一次，学长。至于蓝泽愿不愿意原谅你，我就管不著了。


    我跟往常一样，与蓝泽保持一点距离坐下。蓝泽看起来不像平常那样开朗活泼，她一语不发地坐著，模样很消沉。一直到刚才为止，我从没想过蓝泽也会有这么严肃的一面。


    「……佐城同学，你跟我相处的时候，不太会提起夏川同学的事，对吧。」


    「因为我被教导过，跟女生聊天的时候不可以提起其他女生。」


    「呵呵，教导你的人可真是优秀。」


    蓝泽有气无力地笑著附和我的玩笑话。虽然我先前对她满心质疑，不过现在她看起来也有一点点女神的样子。为什么这么坚强呢？她现在的样子可说是认识以来我所看过最可爱的。


    「可是，你还是喜欢夏川同学吧？」


    「果然看得出来吗？」


    「现在哪有人不知道？你们不是总腻在一起吗？」


    「呜呜……」


    别说了，这种话对现在的我可是杀伤力十足。过去我完全不管自己有多少斤两，各种不自量力的言行让我光是回想就羞愧万分。请不要再提起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了。我现在只会以一个粉丝的身分崇拜她，为她挥甩萤光棒。喔耶～喔耶～！


    「你跟前男友的事，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对喔……说的也是。」


    我并不知道就是了。还真有脸说这种话。毕竟当时我的眼中只有夏川一个人。我的眼中只看得到一个女人……我要是对著镜子这么说，肯定会深陷绝望模式。


    ……好了，先来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吧。


    蓝泽依然忘不了有村学长。不只如此，她肯定还喜欢著学长，但是，提分手的却是蓝泽。而有村学长说他喜欢的人是「一年级的夏川」，这恐怕就是一连串事件的开端。


    蓝泽与有村学长曾经是一对非常恩爱的情侣。可是某一天，男人特有的丑陋习性发作，有村学长对夏川一见钟情。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她就是既可爱又漂亮，而且还很帅气。


    蓝泽察觉了这一点之后，与有村学长吵了一架，最后忍不住提出了口是心非的分手。自己不是男朋友眼中唯一的女性，她想必无法忍受这种事吧。而有村学长自知理亏，只好二话不说答应了蓝泽的分手要求，于是蓝泽开始采取最近这样的行动。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


    总之，蓝泽玲奈对夏川爱华怀恨在心。


    因此，蓝泽盯上了与夏川相对亲近的我。她以为佐城涉是夏川爱华的男朋友，因此想要抢走我，作为对夏川的报复。再加上我一看就是个长相普普的男人，她想必认为我很好抢吧。对啦，我就是差点被抢走了。


    之所以还没掌握清楚的资讯就采取行动、开始接近我，理由跟我执著于夏川一样──蓝泽的眼中只有有村学长一个人。对于别人的男女关系，她想必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认为一旦抢走佐城涉，就能让夏川爱华伤心。最后蓝泽肯定打算拋弃我，让双方的关系都以破灭收场──这就是她所策画的复仇剧。


    「佐城同学……你对我应该完全不感兴趣吧。毕竟你有夏川同学。」


    「…………」


    蓝泽看起来已经彻底放弃了。她发自内心地爱过一个人，因此明白自己无法改变我的心。她根据自己的恋爱经验，以为自己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过老实说我差点就落网了。


    既然这样，以后我该怎么跟她相处才好呢？我这种平凡得令人不忍直视的普通人，应该配不上她。要是回答她说「我并非对你完全不感兴趣」，那我就成了同时对两个女生有意思的优柔寡断男。我凭什么这么做？以为自己是什么来历是也？什么「是也」嘛，真是莫名其妙。


    身为一个路人甲，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那我至今为止又做了什么？就是一直追著夏川跑。那算什么嘛。


    我可没有足够的经验能给别人建议，而且也没有任何想法可言。没错，我没有那些特别的东西。这样的人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事情顺利落幕、皆大欢喜？我手上的牌相当有限。


    「…………」


    对了，就把蓝泽也扯进这无底沼泽吧。


    ◆


    蓝泽仍垂著头，看起来仿徨无助。我望著她的侧脸，发现她的睫毛超长的。咦？她竟然有这么可爱？可爱得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察觉自己的心开始动摇，为了稳住决心，我用双手指尖按著脸颊转动，强迫自己提起劲来。接下来可是紧要关头，我得全力以赴。


    「蓝泽……老实说，在认识夏川之前，我曾经被别人狠狠地甩过。」


    「咦？你说你吗？」


    「对，是我国中时的事了。」


    我是偶像夏川爱华的粉丝。我对她的好感已经超越了恋慕之情，说是到了爱的境界也不为过。所以我必须让蓝泽明白，夏川爱华不是该受人憎恨的人。


    「那个人狠狠地甩了我，说『你这种家伙恶心死了』，还有『根本没资格说喜欢我』之类的，总之就是用这种完全否定我人格的方式拒绝了我。如今回想起来，她说的其实也没错就是了。」


    「才、才没有那回事……」


    「后来，有一次我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那个甩掉我的女生带著男朋友来堵我，她男朋友还威吓我说『你竟敢用那么恶心的方式纠缠我女朋友』之类的。」


    「…………」


    「然后他就把我一拳揍飞出去。那时候夏川爱华刚好走到我后面，于是我的脸撞到了她的胸部。」


    「咦！」


    「夏川尖叫了一声，很生气地用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甩了我一个耳光。」


    「咦咦！？」


    「于是我就喜欢上她了。」


    「为什么！？」


    「开玩笑的。」


    事实上，我被揍飞之后确实是跌坐在夏川爱华面前。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问双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那个男朋友一手指著我，高声地指控我对他的女朋友做了恶心的行为。


    于是，夏川就生气了。她狠狠地责备了那个男朋友，还有那个甩了我的女生。夏川高声地指控他们「做了践踏他人尊严的行为，非常差劲」。


    由于她才色双全，其他学生都赞同她的愤怒指责。多亏她，我当下总算得救了，于是想要瞭解夏川这个人，最后开始追她。


    ──我努力地说服蓝泽相信我这随口说出的故事。


    「──夏川爱华并不只是外表可爱而已，还是个很好的女生。我敢保证，只要是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不过她那么了不起，不需要我的帮忙也能独自解决所有事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


    听了我的话以后，蓝泽抬起了朝著地面伸直的双脚，在凉亭的长椅上抱著大腿，缩起身子。我不希望蓝泽讨厌夏川，所以谎称夏川是「能理解失恋者心情的女生」。不，事实上她应该会理解才对……因为她可是夏川啊！


    「所以，我成了夏川的狂热粉丝。」


    「这样啊……嗯？」


    尤其是这一点，我更要说清楚才行。我绝不是夏川的男朋友，也没有办法成为她的男朋友。拚命追求无法触及的对象，只会让我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我现在再也不是那种单一笑点的搞笑艺人了，也不打算当炒热班上气氛的开心果。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生物，一个走错路的人类。


    「……咦？你说你是粉丝？什么意思？」


    「夏川爱华是大家的偶像，而我有自信，我肯定是她的头号粉丝。」


    「等一等，你跟夏川同学不是在交往吗？」


    「不！能跟夏川交往的只有我所认可的帅哥而已！」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尽管困惑吧，蓝泽玲奈！这是你打算伤害我的偶像夏川爱华所应受的惩罚！好好理解你的误会有多么深，羞愧得面红耳赤吧！啊啊！啊啊，真是可爱！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喔。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你只在乎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吗？」


    「咦……？是、是这样的吗？」


    「夏川真的很好喔。假如我跟别的女生交往，我有自信到时候我还是会继续支持夏川。」


    「咦？这样不好吧！？对你的女朋友来说，她的心情可能会很复杂……」


    「男人都是这样的。更何况，女生当中也有的人即使有男朋友，还是热衷于英俊的偶像艺人，不是吗？」


    「呜……这么说我就百口莫辩了。」


    假如有村学长真的是个渣男的话，即使蓝泽向他提分手，他应该也不会答应，而是把她当成备胎留在自己的身边。任何男生应该都会把是否有女朋友当成一种地位，相当重视才对。更何况蓝泽是这么地可爱。假使学长真的迷恋夏川爱华，也不至于完全不把其他女生放在眼里才对，那不符合男人的本性。我们男人就是贪心。


    外表，其实是内在的最外层。有村学长并没有留什么有造型的发型，看起来也不特别在乎打扮，却给人一种「可靠大哥」的印象，挺帅气的。当时，被同学问及喜欢的女生时，他虽然说对夏川有意思，但我认为他目前应该不打算交女朋友。之所以会这么回答，大概也是出于一种类似粉丝的心态吧。可是对有村学长来说，即使是这种粉丝般的感情，也让他对蓝泽感到内疚。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一切都会很顺利地圆满落幕。


    「喔，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对不起，害你没时间吃午餐……」


    「别放在心上。对了，我会替你对芦田念个几句。」


    「啊，算了啦……芦田同学大概只是为了保护夏川同学才那么说的，她应该没恶意。」


    「什么？芦田？为了保护？」


    我以为芦田对蓝泽说那种话纯粹是出于敌意与恶意。因为她知道我跟夏川并不是男女朋友，也知道夏川讨厌我。因此她应该明白，即使蓝泽抢走了我，夏川也不可能会受到任何伤害。我不太清楚蓝泽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女生之间还是有著只有女生自己能理解的东西吧。


    「算了，那就这样吧。再见，别对男人怀有过度的期待，否则只会徒受伤害而已。」


    「你这句话真的很多余耶～佐城同学，你自己不也一样？」


    「我没问题的。」


    因为我不会心怀任何期待，也不会认真。只要能建立良好的关系，我就谢天谢地了。多亏蓝泽，我觉得最近我的寿命延长了五年。明知对方图谋不轨还乖乖受骗的感觉，想不到这么畅快。


    蓝泽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朝气。看蓝泽刚才的样子，我不禁觉得说不定那种拉长语尾的说话方式不是装出来的。只靠原有的魅力就差点骗到我，真是太可怕了。我真是有眼无珠。


    这座凉亭本来是蓝泽跟有村学长充满回忆的地点。或许我以后还是别随便靠近比较好。老实说，除非有人找我来，我应该也不会主动跑到这种地方吧。


    话说回来，如果我之前没有追著夏川跑，蓝泽自然也不会盯上我，我也不至于被牵扯进这种麻烦事当中了。不过，能结识可爱的女生，这一点倒是让我欣喜若狂，在被窝内想到都会兴奋地摆动手脚。经过这次的事件，我稍微理解了一点──从避免麻烦的角度来说，明白自己的斤两，果然是非常重要的。


    「……」


    假如打从我一开始就做到这一点的话，或许现在也不用被这有点不舍的心情折磨了。什么嘛，到头来，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心怀期待啊。

 2章 宣言与自我改革

    我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滑著手机。不巧的是，手机里并没有灌什么令我特别热衷的应用程式，我也没有足够的专注力能长时间盯著手机萤幕看。


    我就像这样坐在教室后面打发时间。有时我会抬起头来，缓缓地环视周遭。这种时候，我总是会觉得身旁安静得不同于以往，全身都感觉不对劲。


    最近，涉那家伙很奇怪。


    先前他总是随时随地纠缠我，不断对我说各种阿谀奉承的台词，但是，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就完全不再来烦我了。不，倒也没有到「完全」的地步就是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觉得有些难得，甚至还为此开心。


    至于契机，我想应该就是那一天吧。从那一天开始，那家伙的态度明显变得不对劲。我记得那一天自己对他说了相当冷漠的话，心情因而觉得莫名沉闷，为了解开心结还忍不住跑去他家找他。本来以为在门口就能谈完的，没想到却被他拉进屋里去。


    『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至今为止，这样的话他已对我说过无数次，可是自从那一天之后，那家伙就完全不再说出这种表达情意的重要话语了。回想起来，当时他的态度可说是特别地认真，不过，我却当作是跟平常一样的轻浮话语，完全不予理会。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认为当时的自己有错就是了。


    『──所以说，我决定识相点。』


    识相点是什么意思？你要识什么相啊？


    当时虽然很想追问清楚，但是他的家人也在场，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忍不住逃了出来。即使不太清楚状况，我记得那时我对他感到十分愤怒。


    『欸～你就是佐城同学吧～？』


    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个染褐色头发的可爱女生来找涉那家伙。她似乎叫做蓝泽。那家伙的反应看起来很困惑，应该不认识对方才对，可是听说自那一天开始，那家伙就经常跟蓝泽同学外出，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这是班上某个不太熟的女生告诉我的，我并没有问，真不知她为何要告诉我这种事。


    「…………」


    太安静了。


    平常他总是会来烦我，死缠烂打的，甚至害我吃不完午餐。当时的我总是觉得午休时间太短暂，如今我却只要十五分钟就能吃完饭，剩下的时间反而不知该做什么才好。那家伙真会给我惹麻烦，不管在或不在都一样。


    现在，那家伙肯定在跟那个姓蓝泽的女生聊得正开心吧。


    「……一脸猪哥样。」


    「怎么啦～？小爱华吃醋了吗～？」


    「什么……圭！？才、才没有呢！凭什么我非得为他吃醋不可！？」


    「小佐城不在的话感觉特别安静呢～小爱你应该觉得很寂寞吧～？」


    「哪有，少了烦人的家伙，我乐得轻松！你可别胡说！」


    「用不著这么生气吧。」


    圭经常在那家伙纠缠我的时候过来看好戏，脸上带著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大概认为我们在演夫妻相声吧。那家伙根本就不是我的男朋友什么的，圭却经常这样捉弄我。虽然我很信赖她，但她这样的态度让我很困扰……


    我坦白地向圭说出如此心声，然而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先说了一句「话说回来～」，然后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听我说话啊你。


    「最近经常出没在小佐城周遭的那个女生，不久前还每天跟男朋友勾肩搭背地走在走廊上呢。」


    「咦？男朋友？」


    这么说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印象中确实是常看到某一对情侣手勾著手，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隐约记得男方似乎不是一年级的，是学长。


    不过，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久前还每天跟男朋友腻在一起的女生，最近突然常来找那家伙？


    「那女生不久前还跟男朋友那么恩爱，最近却突然开始接近小佐城，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你的意思，是那个女生另有企图吗？」


    「嗯。不过……恐怕不只是有企图，而是已经……」


    对于我的反问，圭先是回应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嘀咕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如果那个女生真的图谋不轨，打算对那家伙不利，总该想想办法吧……？不、不过我才一点都不担心那家伙呢！我只是不想受到牵连而已！


    「啊！小佐城回来了！」


    「咦……！」


    「那我先回座位啰，小爱！」


    「咦？等等，圭……！？」


    圭小声地告诉我那家伙回来了，然后连忙收拾便当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真是的，应该要奉陪到最后吧……！竟然让我一个人应付！？


    那家伙在位子上坐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上课。什么嘛……为什么偏偏今天不像平常那样过来跟我搭话！


    「──喂，喂……我说你啊～」


    「嗯……？」


    我竟然主动向他开口，感觉怪怪的，莫名地不自在。即使如此，就算是惹人厌烦的家伙，知道有人可能会对这家伙不利，我可不能视而不见……！


    「我、我问你喔……你每天都跟蓝泽同学一起吃饭吗？」


    「每天倒是不至于……但确实是满常的。」


    咦？等一等……为什么这家伙能回答得这么平淡！你不是喜欢我吗！？一般来说，提起这种事的时候，应该会为了不跟我疏远而设法敷衍话题才对吧！？


    「你、你们都去户外吃吧？有女生说，看到你们两个一起走出校舍……」


    我继续问，不忘假装自己并不是主动关心，因为我知道，要是说了我很在乎他，这家伙肯定会得意忘形、变本加厉。我一定要慎防。


    「啊～嗯，是这样没错。」


    「呜……是、是喔。」


    为什么……这家伙敢这么乾脆地向我承认跟其他女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了！？平常嘴巴上一直女神来女神去地称呼我，我看你根本是言不由衷吧！？你该不会想跟我说，至今为止都只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和我说了一、两句话之后，涉很难得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一手抵著下巴，思索了起来。原来他也会思考啊……呃，不，我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夏川，你之前就知道蓝泽这个人吗？」


    「咦……？呃，是、是知道没错。那又怎样？」


    他突然向我提出了意味深长的问题，我一急之下，忍不住回答了「知道」……莫非这家伙也觉得蓝泽同学很可疑吗？若不是这样，没事应该不会想打听她以前的事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这家伙开口说出了蠢话。


    「我想多瞭解一些关于蓝泽的事。」


    「谁……谁会告诉你啊，笨蛋！满脑子只想追女生也该适可而止！」


    我气得脑袋一片空白。奇怪了，为什么我要这么愤恨不平？大概是因为明明我这么替他操心，他却脑袋空空地被刚认识的女生迷得神魂颠倒，一定是这样。早知道就别这么好心地想著要劝他了！！


    我现在实在不想看到这家伙的脸。于是我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一下子跑出了教室。


    ◇


    涉那家伙几乎每天都跟蓝泽同学一起吃午餐，肯定每天一脸色眯眯地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


    虽然这么想，不过那种状况也只有一开始的几天而已，这几天的午休时间，他总是去买面包回来教室后，坐在位子上沉思。真是奇怪，每天跟那么可爱的女生相处，照理说应该很幸福才对，为什么脸上要露出那样的表情？真是无法理解。


    ……太神秘了。以前这家伙总是不请自来，滔滔不绝地说著关于他自己的事，所以对于他我总是无所不知。但是，最近这家伙常常隐瞒著事情。搞什么嘛，大可以像以前那样全部都说给我听啊。


    想到这里，目光忍不住转过去偷瞄那家伙。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我的心情非得闷成这样不可！都是圭害的，都怪她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小佐城，怎么一回来就皱著眉头沉思了起来？」


    「呀啊……」


    圭突然过来抱住我，同时向坐在旁边的涉搭话。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忍不住怪叫了一声……！圭老是这样，让我吓得心脏受不了，真希望她改掉这个坏习惯。既然要跟他说话，那去抱他不就好了……不，那当然不行了！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听到圭跟他说话，涉把脸转了过来。一看到我跟圭，他马上又把脸转了回去，态度看起来就像没心情搭理我们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开口回答。这、这什么态度嘛……


    「我在思索关于我的身分。」


    我猜他应该是想继续思索，却又不得不回答圭的问题，所以用这种奇怪的答案来敷衍。我听到圭在我耳边小声地「唔」了一声，似乎也对涉的回答不太满意。


    「平民就认命地认真读书吧。」


    「少啰唆，你的阶级是首陀罗！」


    「想找碴是吧，我奉陪！」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看圭一副要扑上去的样子，我连忙阻止两人。涉这家伙，竟然把我晾在一旁，只跟圭聊得那么融洽，胆子可真不小……我当然不会让圭过去跟他搂抱了！之所以插嘴，只是为了阻止这家伙继续做出更变态的行为而已！


    圭放开我，一脸不是滋味地盯著那家伙看，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手一声，指著他大声地叫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之前问了我关于蓝泽同学的事，很在意吧！」


    等、等一等……！


    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问过？意思是这家伙曾向圭打听蓝泽同学的事吗？那圭究竟告诉他什么？该不会把之前对我说的那些原封不动地告诉他了吧……！？


    「咦？啊……嗯，算是吧。」


    大概是圭的态度跟气势吓著了涉，而且也说中他的心思，那家伙没有反驳，很乾脆地点头承认。然后，他的目光先是左右飘移了一下子，突然板起脸，一脸认真地望著我们──别、别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啊，会吓到我的……


    「两位，我有事想请教。」


    「干嘛突然这么郑重……」


    听到我的声音，涉的视线转过来，扎扎实实地跟我四目相交。加上他脸上的表情难得认真，我内心有些慌乱。


    然而，那家伙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们就看到有个明亮褐色头发的女生走了进来。那女生一进教室就看著那家伙，然后走向他的背后──咦！？蓝泽同学，你想干嘛！？


    「关于蓝泽跟有村──」


    「佐城同～学～！！」


    「呜哇！？」


    涉侧坐在椅子上向我们开口的时候，蓝泽同学从他背后扑到那家伙身上，同时叫著他的名字。


    呃、咦……？这个女生在做什么啊！用那种姿势压在他身上的话，那肯定会……！


    「蓝、蓝泽同学！？」


    「啊！莫非我打扰了你们聊天？真是对不起唷～！」


    「啊，没关系啦，反正这家伙不过是小佐城嘛。」


    关系可大了！你没看到这家伙的脸吗！从背后被胸部压著，高兴得都快飞起来了！这家伙到底在高兴什么啊……！


    「……蓝泽，快起来。很软。」


    「哇，变态。」


    「去死啦。」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对涉口出恶言了，就像呼吸一般自然。虽然我也不想这样，不过大概是因为熟识的男生对别的女生表现出一脸色眯眯的样子，让我感到不开心吧。为什么你能够这么坦率地说出内心的感想啊……！话说回来，都被这样责备了，为何还能笑得满面春风的！


    「有什么事吗？午休时间还没到呢？」


    「是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这、这样吗……？」


    对于变态男的疑问，蓝泽同学以诱惑的话语回答。这么直接的好感回答让这变态男脸红了起来。害羞什么啊……色鬼。


    不过，涉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完全信赖蓝泽同学的样子。倒也不是怀疑她，从表情来看，应该是搞不懂蓝泽同学的目的，显得有些困惑。喂，你应该有在好好思考吧？你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高兴喔！


    涉那不检点的窝囊态度让我看不下去，不说他一、两句，我咽不下这口气。正当我要往前跨出一步的时候，圭先上前了。


    「不然我看这样好了，蓝泽同学！你就说说你跟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吧！」


    「……！」


    等、等等，你怎么问这种事啊！？


    咦？这不是可以问得这么随兴的事吧……？那家伙也一脸惊讶地盯著圭看……我的看法没错吧？奇怪了，圭应该不是会这样探人隐私的人才对……


    「呃、咦咦～！？你很奇怪耶，哪有人突然问这种事的？是吧？」


    看吧！蓝泽同学的表情看起来很难以启齿耶！那肯定是不想被任何人问起的事！所以说，圭啊，就当作刚才没问这个问题，换个话题──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现在跟小佐城打得正火热啊！」


    「咦……？」


    …………咦？


    蓝泽同学喜欢这家伙……？不，这是骗人的吧？圭自己也说过，蓝泽同学应该是另有所图才对。更何况，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喜欢上这家伙。至少就我来看，这种一天到头对其他女生公开大喊「我爱你」的男生，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女生喜欢的。


    「我、我觉得……应该是我有不好的地方吧？」


    「这样啊～你好深情喔～竟然会甩掉你这样的女生，你的前男友真是差劲！」


    「就、就是啊～」


    圭、圭？你这样说未免也太深入别人的关系了吧？就算蓝泽同学可能另有企图，但是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看，连涉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尴尬。不如说他就像被夹在蓝泽同学跟圭之间，看起来好像有点可怜──才、才不可怜呢，活该啦！谁叫你色眯眯地被女生迷倒，才会有这种下场！


    「不过，你现在已经有小佐城了，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吧！那种有如女性公敌般的烂男人，还是早点忘掉，跟小佐城一起追求幸福吧！」


    「…………」


    「圭，这样说就太……！」


    我开口阻止圭。与其说是鼓起勇气，不如说是出于下意识的行动比较贴切。虽然她是我的好朋友，但这种话真的不应该说得这么大声。我望向蓝泽同学，不好的预感似乎要成真了，她的肩膀正在微微地颤抖著。


    「……！」


    我正要伸手遮住圭的嘴巴时，圭抓住了我的手，拉往她的胸口，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心。圭，干什么……？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别……」


    「咦？」


    「好了，别把我的前男友说得那么糟嘛。」


    我呆住了，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正如同我所害怕的，蓝泽同学的表情明显地很不开心，态度也充满敌意，快步地走出了教室。事情的发展让我不知所措，只能来回望著圭与那家伙的脸。这时候，我忽然觉得圭之所以故意惹火蓝泽同学，应该是有她的考量吧。


    「小佐城，你不去追她吗？」


    「才不要，超可怕的。」


    「没种耶你…………不过我想你是对的，大概。」


    事到如今，圭还对涉说出这种有如关心蓝泽同学的话。而涉也一样，虽然嘴巴上答得很窝囊，双眼却一直注视著蓝泽同学刚才离去的门口，脸色看起来相当凝重。


    莫非……不明白的只有我一个人吗？我大概感觉得出来，圭是考虑过许多事之后才这么做的。圭大概是想试探蓝泽同学的企图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对我来说，现在可不是该关心蓝泽同学的时候。


    那么，涉又如何……？


    涉，你究竟在想什么……？平常总是嘻皮笑脸地胡闹著，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你喜欢上蓝泽同学了吗……？所以，你才这样一直跟她来往吗……？

 3章 可爱女生的意图

    蓝泽事件（传教活动）过后，至今已过了三天。从那一天的隔天开始，蓝泽就再也不曾来找过我了。虽然觉得有些寂寞，但是我也得以重回善待心脏的平静生活。


    另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果报应，自从那天之后，早上起床后我的便当就被改成了一个铜板。老妈啊，你该不会看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吧？


    这代表什么呢？看来，我必须投身于战场了。


    「──唔喔喔喔喔喔……」


    不只是我，许多勇猛的男人凭著体格的优势拚命往前推挤，而我也跟在这些不认识的男生背后，用力地往前推挤。我佐城涉就是这种狐假虎威的男人。宽大的男子汉背部好棒喔。没错，我是人渣。


    冒著受伤见血的危险，最后得到的是谁都不屑一顾的奶油卷，还有普通的牛奶。这间合作社怎么看都不像是文弱书生型的学生该来的地方。搞不好可能会有人骨折。不过没关系，找的零钱我就收下啰，老妈。


    快要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听到教室里传来吵闹的声响。好像听到了很耳熟的声音，会是错觉吗？怎么办，真不想进去。


    「──不管、不管啦！你一定要收！既然给你添了麻烦，我就该道歉！」


    「我说过，不用了！我也没有被怎么样啊！」


    「小爱，我看你就别抵抗了，还是收下吧。」


    「圭为什么要站在她那边！」


    我从教室门口悄悄地往内偷看，发现最近很常看到的褐发可爱女生正缠著夏川不放。听起来应该不是在吵架的样子。不过，我知道我要是过去，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好吧！爱华小姐，那我就直接放在这里啰！」


    「啊、等等，等一等啊！」


    「拜拜，小玲奈。」


    我躲在教室的门旁静观其变，于是那个直到不久之前还经常跟我卿卿我我（并没有）的蓝泽快速地跑到走廊。我稍微看到了她的侧脸，表情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她一离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跑上了通往高年级教室的楼梯。她看来很有精神，真是万幸。


    我真的无法理解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装出平静的态度，走进教室。一回到自己的座位，理所当然地，坐在我左边的夏川发现我回来了。平常只要我一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就会凶狠地瞪我，不过今天却是面露不耐烦的嫌弃表情。感谢款待，请再多给我一些。


    「……蓝泽同学刚离开呢。」


    「她看起来精神超好的，不过态度莫名地恭敬……小佐城，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向她介绍了夏川爱华的美好之处，说了很久而已。」


    「什么鬼啊！！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不会吧……跟那么可爱的女生吃饭，竟然一直在谈论小爱的事？小佐城真不愧是小佐城。」


    小佐城是夏川爱华的传教者，这是至理名言。身为头号粉丝，今后我打算积极地引用这句话。不过话说回来，蓝泽未免信奉得太过头了吧？为什么爱华小姐手上会有本校合作社限定二十个的泡芙？她究竟是如何从那个为了活下来只能拚上性命的战场买到这个泡芙的……


    正当我注视著泡芙的时候，夏川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跟我对上了眼。


    「啊，这个啊？听说是她的男朋友给她的。」


    「能顺利复合，真是太好了呢～」


    「咦？真的？」


    「真的真的。」芦田如此强调，旁边的夏川也点头肯定。我想说蓝泽既然还喜欢著有村学长，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复合，这样一切就皆大欢喜了，想不到最后真的破镜重圆。看来我向蓝泽说明高中男生有多么低等，确实有益于他们复合，嗯。


    「她还很高兴地说，现在她跟男朋友有了共通的兴趣呢。」


    喔？共通的兴趣是吗？大概是不再跟我见面之后找到的新兴趣吧。话说回来，蓝泽跟有村学长交往那么久，照理说不可能不知道彼此的兴趣才对……


    『我嘛…………应该是一年级的夏川吧。』


    ──啊。


    「小佐城～好可惜喔～小玲奈拋弃你了，你～好～可～怜～啊～！」


    「呼，无所谓，反正我尝到甜头了。」


    「什、什么……！？尝到甜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玲奈都已经有男朋友了耶！差劲的家伙！」


    从表情来判断，芦田跟夏川似乎是想像了很糟糕的事，不过很可惜，事实并不是那样。像蓝泽那种染褐色头发、看起来很淘气，实则长袖善舞又讨人喜欢的类型，对任何男生来说都是宝贵无比的存在。光是能够独占一点跟蓝泽交谈的时间，对我来说就已经算得上是奖赏了。要我以后一辈子都只吃奶油卷也无所谓。抱歉，还是不要好了。


    我向芦田与夏川说明了这种男人的幸福，于是她们的眼神变得好像在看蠢蛋一样。


    「反正最后皆大欢喜，那就好了吧。」


    我觉得身为一个男人所重视的庸俗部分受到了否定，有些不甘心地如此反驳道。对于不受欢迎的男人来说，光是有机会跟可爱的女生说话，就能重拾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是喔？所以现在如果蓝泽同学讨厌你，你也无所谓啰？」


    「这……当然不想被讨厌了，不过，也不会有什么期待。追根究柢，那么可爱的女生突然故作亲昵找我搭话，本来就很可疑了。蓝泽接近我肯定另有所图。而我乖乖地任由她摆布，得到了跟可爱女生交谈的机会。这是优秀男人才懂的高超技巧。」


    「……你是不是在自暴自弃？」


    「才没有，身为优秀的男人，我可是从容得很──」


    「不，我不是指这个。」


    「……？」


    气氛好像变得不太对劲，我不解地歪著头。为什么夏川突然一脸严肃地用犀利的眼光看著我？我百思不解，只好把眼光转向芦田，而她竟然也用质疑的目光注视著我。


    「等、等等，你们干嘛突然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们没说你怎样啊～虽然小佐城老是说喜欢小爱，现在却满脑子都在想其他的女生，不过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你恶心喔～」


    「恶心……」


    芦田语中带刺，口气听起来不像平常那样开玩笑，刺得我的心很痛，但如果要我改过，我可是无能为力。现在我已经能够客观且实际地审视自己的容貌与条件，明白我是不可能跟夏川在一起的。要我继续真心追求夏川，等于是不断地跑著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我跟她之间真的没什么，也不会主动跟她有什么牵扯。不过，像我这种不受欢迎的男人，光是能跟她说话就觉得很幸福了。这样又没什么不好，正如同我刚才说的，事情圆满落幕、皆大欢喜，那就好啦。」


    「这我无法理解。」


    「我想也是。夏川是不会明白的。」


    「……」


    听我这么反驳，夏川更凶狠地瞪著我。因为你真的很受欢迎嘛……走在走廊上就会被各式各样的运动男孩要电话，我可是都知道的喔！第二阶段的面试官是我，各位男士请多指教！


    那时候听了蓝泽所说的话，我认为她对有村学长要求太高、太理想化了，所以非常热心地开导她，让她明白包括有村学长在内，男人这种生物本来就是低俗的。顺便补充说明夏川是多么地适合女神这个称号（这才是主要目的）。


    蓝泽虽然曾向有村学长提过分手，内心深处依然忘不了他，所以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尽管瞭解男人丑恶的部分，仍愿意回到学长的身边。至少有村学长这个人一定有某种特质，足以留住蓝泽的心。


    但是，我跟学长不一样。夏川对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心意，即使有也会马上消失不见。因为我这个人没有任何可以留住她的心的特质。


    「等、等一下，小佐城，你刚才是不是称小爱为『夏川』……？」


    「没、没关系啦，这样就好了！」


    「什么！？事到如今怎么又只叫姓氏？哪有这样的！？」


    「这、这样旁人以后就不会再误会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了！我乐得轻松！」


    「等、等等啊，小爱……！」


    本人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这么做。毕竟两个当事人都没意见了，芦田应该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才对。


    我尽可能顺著夏川的心意，往她想要的方向去改变。也就是说，这是一段双赢的关系。可是，夏川似乎不谅解我的做法，这又是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跟夏川的生活环境与对事物的看法都不相同，所以双方的价值观会有落差。从这一点来说，之前我们一直无法理解彼此，或许可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喔喔，怎么啦，佐城！夏川终于讨厌你了吗！」


    山崎刚从食堂回来，一看到我们就过来起哄，一脸就是想看好戏的样子。周遭的其他人也纷纷转过头来等著看好戏。毕竟我跟夏川最近都没什么哏，同学们想必不愿放过这个看戏的好机会吧。


    不过，对我来说这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虽然现在我也可以说些提升夏川身价的话，只是目前这样的状况要是突然称赞夏川，反而会显得不自然，该如何是好呢……对了，就这么办吧。


    「山崎……你先别插嘴，我正在忙著谈离婚。」


    「谁、谁跟你结过婚──！」


    「啊哈哈哈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我决定向第三者山崎索赔二百五十万……！」


    「啊？咦？我？」


    「山崎同学真是差劲！！」


    「什么～～～～～！？」


    事到如今，我不在乎夏川是否能理解我。说得极端点，我跟夏川，就连生活的环境都不同。虽然思考方式与价值观都不一样，我还是可以继续单恋她。但是，如果我持续没完没了地缠著她，总有一天一定会让她感到不愉快──


    「夏川同学，你不要紧吧！？」


    「咦咦……！？我、我根本不……！」


    与其那样，不如在远处看著她吧。对我来说，这样才是刚刚好的。

 4章 女神的心情

    「呃～那就来换座位吧。」


    那是突如其来的悲剧。目前我的位子在教室的正中心，夏川的右手边。每天都闻著她身上的体香而兴奋不已（变态），如今却要换座位了。要是被换到教室的角落，与她离得太远，我就再也享受不到如此福利了；而且也不会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成为同学们捉弄、取笑的对象。咦？我是不是在高兴？


    「好──！那么下一个是──啊，是佐城同学……」


    「咦？有……」


    每个座位都被标了号码，现在该我去抽签了。我们的班导大槻小姐一看到我，原本开朗的表情马上消失无踪。


    咦？为什么老师要一副这么失望的样子？我有对老师做什么奇怪的事吗？确实有呢，包括迟到、打瞌睡、开玩笑妨碍上课等，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老师。」


    「怎、怎么？」


    「我以后会正经一点的。大概。」


    「为什么要补个『大概』啊……你就普通地正经一点嘛。」


    假如人的注意力能量化为一百来计算的话，以往我的注意力有九十八都是向著夏川，但是现在的我应该能够分配得更为平均，每天早上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满脑子都只有想见夏川一面的酸甜心情而爬不起来吧。老实说我现在晚上都睡得很好。


    我抬头看看黑板，上面画著全班座位的俯瞰图。我们班的抽签采女士优先原则，全班女生的名字已经先分布于这张座位俯瞰图上了。我从右边开始一个一个地看著每个人的名字，最后终于找到了夏川的名字。


    原来如此，她的座位是中央那排倒数第二个……只是往后挪移一个位子而已。没什么新鲜感，感觉好像等于没有换座位一样……


    真、真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就好心继续坐你的旁边吧！既然换过座位后依然没什么新鲜感，就让我继续当陪衬偶像夏川爱华的配角吧！


    「是1号呢。靠走廊那一排最前面的座位。」


    我就知道。


    前面是墙壁。右边也是墙壁。没有任何气味。


    没有比这更有新鲜感的了。入学三个月以后的现在，我被木造的墙壁与没交谈过的同学包夹著。坐在我左边的是一个女生，外表像有点命苦的文学少女，但她似乎对我充满戒心，全身散发「不准跟我说话」的气氛，形成一道高墙挡在我跟她之间。她现在已经在埋头苦读了，而且我这个人平常总是为了夏川在教室里大吵大闹，说不定在她看来我是个非常碍眼的家伙。她很明显地讨厌我。


    没关系，我是无所谓。反倒是被没说过话的人包围，我比较能保持安静，这样更容易展现出我这个人原有的特质。


    我用手肘撑在桌面上，懒洋洋地滑著手机。别人只要看到这种动作，即使我不说话他们也能明白我没有和要好的同学坐在一起。


    这应该就是我这个人原有的个人风范吧。我自以为是地在内心如此窃笑著，突然，感觉到臀部遭受了两股冲击。呃，这股爆发力究竟是什么！？难道我的臀部正在急速形成排泄物吗！？


    「呀呼～小佐城。」


    「请问您是哪位？」


    隔著椅子踢了本大爷屁股的，就是坐在我后面的那个无礼的女人。这个女学生a……该如何处置呢？


    「啊，好坏喔～！我们交情那么深，还一起争夺过小爱不是吗～」


    「哼，争夺个鬼。夏川是不可能落入任何人手中的！」


    「你哪来的自信……总之，虽然位子跟她分开了，也别太难过喔。」


    「你才是，芦田。」


    我承认……毋庸置疑地，芦田是夏川最亲密的朋友。我想夏川本人应该也这么认为吧。一些身为男生的我所不该知道的秘密，她可能都告诉过芦田了。真、真是太不检点了！


    「如何？寂寞吗？是不是很不舍呢？」


    她为何要这么喜孜孜地挑衅我？身为夏川的好朋友，芦田应该也觉得我很烦才对。因为有我在的时候，夏川总是只跟我说话……咦？说了什么话？我好像只能想起夏川对我的怒骂……？


    但是！总之！我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即使跟我的偶像夏川离得远远的，像我这样的粉丝，就算只能远观，也可以体会到个中乐趣！呼嘻嘻，今天也好美啊……！


    「我不寂寞啊。有你在嘛。」


    每个粉丝信奉偶像的热忱都不一样。这种心情无法与别人共享。粉丝能做的就是燃烧自己的热情，透过声援来展现，才能发挥热情的真正价值……因此我现在应该藏起自己的真心，不跟她计较，这才是真正的绅士应有的表现！


    「芦田啊～如果你也关心夏川的话──啊？你干嘛把眼睛瞪得那么大？」


    「咦！？──啊，没、没有啦，我……！！」


    「太大声了，别这样大呼小叫的……」


    不知道为什么，芦田一脸吃惊地盯著我看。由于这实在是太过突然，我一下子以为她是想扮怪脸逗我笑，不过我一开口叫她，她就狼狈成这样，看来不是在扮怪脸。这家伙还是老样子，随时随地都这么吵闹，排球社的就是这样（偏见）。


    「小、小佐城……对你来说，即使不是小爱，我也可以吗……？」


    「啊？当然不可以了。」


    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世上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夏川──咦？等等，你干嘛突然举起拳头……好痛！？为什么要突然揍我背部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这家伙干嘛？疯了吗！？


    ◆


    时间来到午休。今天不只被换到了最前面的位子，还遭受了芦田的奇袭，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于是我在合作社买了面包之后，不想回教室，打算找别的地方吃。芦田那家伙，揍完我之后还一直用犀利的目光瞪著我的背……


    好了，该去哪吃好呢？这所学校有中庭，外面的操场也有许多长椅可坐。我们学校的设计基本上是模仿大学的形式，可说是缩小版的大学校园。虽然夏天的脚步近了，不过今天还算凉爽。我想，还是在人少的地方找个有树荫的长椅坐下吧。


    「……嗯？」


    在鞋柜区出口前的走廊上，有个身材娇小、配戴臂章的女学生摇摇晃晃地行走。她双手捧著大量的册子，大概是什么资料吧，数量非常多，看起来非常危险。


    我先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很好，没有任何人，现在不会有人把我视为可疑人物。


    「……呃，不好意思……」


    「啊咿！？你、你是谁！？」


    「……真的很抱歉。」


    没想到会被搭话的对象本人当成可疑人物。我非常伤心。


    我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她，然后往后倒退一、两步，拉开距离。


    「啊哇哇哇哇，对、对不起……！你突然叫住我，我才会吓一大跳！」


    我可是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口叫她了……而且还是从正前方。看来对她来说，即使是这样还是太突然了。是因为我的脸吗？问题在于容貌吗？


    她留著一头鲍伯短发，有几根毛发翘起，头上还戴著一个跟她的头差不多大的红色蝴蝶结，超级适合的。嗯，超可爱，根本是洋娃娃。


    「我只是想说……这看起来很重。」


    「咦！？呃，是没错！」


    「……我帮你拿一些如何？」


    刚才被她当成可疑人物，似乎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我只好站在离她五公尺远的地方，战战兢兢地对她说话。离得这么远反而更像可疑人物吧。这个距离感太怪异了。


    「咦？不、不用啦……这怎么好意思……」


    「………………这样啊？」


    为什么呢？我感觉这是我最近以来被甩得最惨的一次。不过，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吧。突然被不认识的男人叫住，当然会满怀戒心了。不，且慢，如果我突然被可爱的女生搭话，也一样会心生警戒。也就是说──她会提防我，就代表我长得帅吧……！？


    想太多。


    ◆


    今天早上的气温跟前几天完全不同，热得很有夏天的感觉，让我睡得不太好。因此，最近开始过著规律生活的我，又醒得更早了。这个时间还是老人家们做伸展操的时段呢。虽然觉得这个时间实在是太早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困，只好照常进行出门的准备。


    正要出门的时候，姊姊枫从二楼下来，她披头散发、身上只穿著一件细肩带背心，瞥了我一眼，拋下一句「什么啊，原来是个普通男」，看起来打从心底感到失望的模样令我印象深刻。少骗了，你要是知道这里有帅哥的话，肯定不会以这副模样下来吧。


    因为她的关系，我的心情一下子差了许多，我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出门。


    要是在轻小说或漫画作品里面，主角总是会邂逅真命天女。因为他们是主角，所以虽然总是说自己是没有特色的普通高中男生，但从作画上来看都是英俊的帅哥。这也难怪，如果把主角画成一个眼睛跟米粒一样小的男人，这样的漫画或动画肯定卖不好的。


    就是因为长得帅，即使不用采取任何行动，也能跟可爱的女生变得亲密；采取行动时的命中率说是高达百分之百也不为过。话说，不是百分之百的话故事就无法继续进行了。


    反过来说，真正普普通通的男人要是对女生采取行动，女生的反应只会像我昨天见识过的那样。


    『什么────恶心死了！』（言过其实）


    话说回来，连看起来乖巧文静的女生都对我表现出这种反应，我真的觉得很受伤。昨天中午真的是食不知味，从没吃过那么没味道的面包。而旦觉得非常冷，明明天气挺温暖的……真是学到了一个值得我付学费的教训。


    「喂。」


    经过昨天那件事之后，我现在更明白了。我这样的人竟然想追夏川，无疑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尽管已经警惕过自己，看起来还是不太足够。


    「我说啊……」


    我的座位被换到教室最前面的角落，或许也是个好机会。虽然我认为那种位置只有满脑子只知读书的书呆子才会喜欢，而且肯定常被老师点到，是个烦死人的烂位置，不过也许我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刷新我佐城涉的形象，让大家认为我是个普通而用功的好学生。


    「别忽视我啊！」


    「呜呃！？」


    我忽然感到呼吸困难，忍不住发出蛙鸣般的呻吟声。呕呕……喉结都要陷进去了……是谁啊！？要是害我的声音变成澄澈无比的女高音，你要怎么赔！到时我就缠著你唱歌……！


    我脑中盘算著该如何为……我的喉结报仇，以及要当歌手的话该怎么华丽地出道，同时转身向后，看看攻击我的到底是什么人。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夏川的面容。


    「…………好幸福。」


    「太近了！」


    「呕恶！？」


    她拿起书包，朝著我重重一顶。夏川同学……那里可是胸窝啊……比起疼痛，更让我在乎的是最近女生都流行奇袭吗？我强烈地怀疑这一点。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以后可就难过了，而我的呻吟声还是跟蛙鸣一样。


    拉紧的～弓弦～咳咳咳呕呕呕恶！？


    「你表现爱的方式也太激烈了吧……」


    「谁、谁爱你啊！」


    「…………对喔，确实是呢。」


    我竟然一个不小心就下意识地说出了做梦时常说的台词。夏川毒辣的吐槽让我一下子回归现实。没有错，对她来说，我只不过是用书包重击胸窝后还要掏手帕把书包擦乾净的那种对象。可恨的手帕。


    「……你要赶流行是无所谓，但可得小心别被反击了。」


    「干嘛说的一副好像是我不对的样子──啊，等等啊你！」


    「干嘛？还有事吗？」


    今天一大早就有女生对我失望、嫌我恶心，还被书包痛打。就算我是夏川的忠心粉丝，也无法一直保持和颜悦色的态度。


    因此，我下意识对她表现了冷漠的态度，连看都不肯看她。啊，糟糕，我这样是不是会惹恼夏川……？


    「什么嘛……用不著这样一脸凶巴巴的吧……」


    「…………咦？」


    这句话的语气可爱得出乎我意料之外，让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夏川低垂著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拜托，搞什么啊，这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你怎么了？」


    对你来说，我应该一点都不重要才对。被这种无足轻重的对象以冷漠的态度对待，应该也不痛不痒吧。夏川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我才想问你到底是怎么了……不久前明明就还恶心地对我死缠烂打的……」


    「啊……」


    她看起来非常情绪化，这从未见过的表情让我相当动摇。之前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我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我过度惊讶，只能开阖著嘴。最后，夏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奇怪了。我停止纠缠夏川，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但是夏川与旁人的反应却跟我所预期的完全不同。我以为少了我这个碍事的家伙之后，夏川应该会成为班上最受欢迎的偶像，不用多久就会忘掉我的存在才对。


    「…………真搞不懂。」


    话说回来，她刚才为何要来向我搭话？不是嫌我烦吗？如果是我的话，一看到那么烦人的家伙，肯定会闪得远远的，避之唯恐不及。与其自找麻烦，还不如走别条路，多花一点时间也值得。


    还是找个人商量看看好了。


    反正我的想法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有一、两个人明白我的想法与打算，应该也不错吧？我身为男人，就算想破脑袋也无法参透女生的心事，马上找个人谈谈也不会遭报应吧？


    ◆


    「你觉得夏川是怎么看待我的？」


    「应该觉得你很恶心吧。」


    「…………」


    看来我是彻彻底底地找错人了。我应该要找个更懂得体谅别人的家伙谘询才对。就算要坦白地回答，在当事人面前好歹也说得客气一点嘛，臭芦田。


    不、不，我要冷静。大人。我是个成熟的大人。这种时候，我更应该从容地接纳任何意见，展现我海纳百川的器量……！


    「……对，我也觉得我很恶心。」


    「小佐城……我反而替你感到悲哀了。」


    讨厌……有芦田在好难如愿。我看我真的是找错人了。明明就是你先说我恶心的，别用那么怜悯的眼光看我啊……算了，我必须打起精神。我是来找她商量的，无论她怎么说我，我都要继续谈下去。


    「一般来说，被恶心又烦人的家伙冷漠地对待，应该不痛不痒吧？」


    「啊……？等等，小佐城，难道你冷漠地对待小爱吗？」


    「……她一见面就嫌我恶心，还用书包重击我的胸窝，就算是我，对她冷漠也是很一般的反应吧。」


    「啊、呃──……」


    芦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摀著脸，不知所云地呻吟了几声之后，思索了起来。最后，她满脸烦恼地抬起头，朝著我「啪」一声地双手合十。


    「我想小爱应该没有恶意，拜托你心胸宽大一点，别跟她计较！」


    「别担心，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了。毕竟她可是夏川。」


    「你还是放在心上好了，你心目中小爱的特权未免太大了吧。」


    芦田看著我的眼神转为无奈。等一等，你为何要用这种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眼光看我？今天打我的可是女神大人的圣手、神圣的书包，对特定族群来说当然是大为欢迎了（仅限于特定族群）。


    「俺不懂的是她在那之后的反应哩。俺被她打了一下，忍不住发出有些低沉的呻吟声，结果夏川就闹起脾气来哩，看起来非常可爱哩。她是想让俺心动而死吗？」


    「小佐城，用不著装出店小二般的粗俗语气来掩饰难以压抑的兴奋。」


    「总而言之，既然我在她心目中是恶心得想揍的对象，那我对她再怎么冷漠，她应该也不会觉得怎样吧。她要是乾脆地对我不理不睬，对我来说也比较省事。」


    「…………」


    一般来说不就是这样吗──我对芦田如此问道。她注视著我，看起来一脸很意外的样子，然后表情转为复杂，思索了起来。为什么要看著我的脸思索呢？我正在谈的是关于夏川的事啊。


    「我说啊，你还是告诉我突然改以姓氏称呼她的原因吧？」


    「因为称呼名字会被人误解，而且她也说那样让她很困扰。」


    「话说，你最近不再追求小爱了呢？」


    「被甩了那么多次，也该安分点了。」


    「因为这样就放弃不像小佐城啊。」


    「事情总会有结束的时候，这是当然的吧。一想到今后要继续被她甩，我也会很难过，而且对夏川来说，被不喜欢的对象死缠烂打，想必也很困扰吧。」


    「…………这下我总算明白了。」


    听了我的话之后，芦田的表情变得相当苦涩。今天她的表情特别丰富，不过平常开朗的人面露这样的神情，就连我看了都觉得要跟著消沉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表情透露了心思，芦田将脸别了过去，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再将脸转回来，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又变得跟平常一样开朗。她真的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故作开朗的。


    「我明白小爱的态度不好，这是她的错！但是小佐城你也有错！」


    「为、为什么啊？」


    「由于你长期以来一直缠著小爱，周遭的人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导致小爱在学校能交谈的对象相当有限，你不知道吗！小爱在学校能交谈的对象几乎就只剩我跟你了，事到如今她当然不可能跟你形同陌路！」


    「都、都是因为我纠缠她的关系吗……？」


    芦田的话有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我的心胸。我也认为她这么说很有道理。


    我对夏川的偶像地位深信不疑。但是，如果加上了我，又是怎么样呢？由于我不断跟在她身边，用醒目的方式猛烈追求，旁人当然会对她敬而远之了。即使是现在，学生们肯定都认为只要跟夏川扯上关系，就会被我那愚蠢荒唐的言行举止牵连……


    难道说，我在学校把自己的形象经营成「喜欢夏川的人」是个不妥的决定……？对于不喜欢引人注目的学生来说，这样的理由确实足以让他们不敢靠近夏川。


    「……不，等等。」


    「咦？等什么？怎么了？」


    既然现在换了座位，我不坐她旁边了，其他人应该不需要顾忌了吧？有芦田跟著夏川的话，气氛应该会变得和乐融融，向夏川搭话的心理门槛也会降低许多才对……


    这、这么说……！


    「芦田。」


    「怎、怎么了……？」


    「该是展开宣传作战的时候了……！」


    「什么鬼啊……你想干嘛？真的没问题吗……！？」


    ◆


    从刚才的讨论来看，夏川当时之所以对我展现那么惹人怜爱的反应，是因为之前我总是纠缠她，导致旁人有所顾忌而不敢接近，使夏川平常能交谈的对象少了许多。大概是这样。不，肯定是。


    ──但是，这样的处境对她来说不见得好过。


    每个人都不喜欢落单，也不想因为落单而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取笑。有很多人为此不情不愿地安于原本的处境。因为这样，我不得不这么想──夏川是因为不想落单，非不得已只好对我表现出关心的态度。要不是这样，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当初她为何那么做。


    「做不切实际的梦只是浪费时间。」


    即使如此，我的想法还是不变，我对夏川的偶像地位深信不疑。虽然刚才高声宣称要为她做宣传，但是换过座位之后，我跟夏川的物理距离已经远离许多，我认为以后应该会有许多人自然而然地聚集到她周遭才对。


    既然这样，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低到同学们看到夏川也不会想起我的地步。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想法是吧。」


    ……咦？


    我现在正在理应没有人的鞋柜区附近的走廊上低著头走路，忽然前方传来某人正气凛然的声音，似乎在对我说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男生，不过抬起头的途中稍微瞄到对方的脚，我就明白不是了。唔唔，竟然是黑裤袜。


    「昨天的这个时间，在这里吓到我学妹的人就是你吧？」


    「没错是我很抱歉对不起。」


    对于她所提出的质问，我心里有底，马上将身子弯成直角，鞠躬道歉。虽然我的眼睛还没看到前方这个人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是几年级的，但肯定是学姊吧。


    『什么────恶心死了！』（言过其实）


    昨天──咦？昨天对方是这么说的吗？印象中那个女生看起来挺文静的，像个洋娃娃一样。对于喜欢天真无邪型女孩的男生来说，她可说是理想的对象……什么？难道外表那样的女孩其实有虐待狂倾向？这不是太棒了吗？


    「开玩笑的──话说你为何要道歉？我的学妹正因为糟蹋了你的好意而消沉著呢。」


    「都怪我不好，是我不该多管闲事的。竟然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对稚气未脱的少女搭话，这种事只有在少女漫画当中才会被允许。她会怕我这种事只要稍微动脑思考一下就会明白的。」


    「什么稚气未脱的少女…………别看她那样，你可得称呼她为学姊。」


    「咦，这样啊……」


    她应该是从我的领带颜色判断我是一年级的学生的吧。学姊无奈地望著我。她的声音就像宝冢演员一样，充满英俊男性的魅力，让我感到非常自卑。


    ……说真的，即使不是少女漫画也可以。即使个性多少有点缺陷也无所谓，假如我是个外表温柔的帅哥，昨天大概就能帮到她，也不至于吓到人了。都怪我不自量力地强出风头。


    「你当时的行为值得赞赏，这是毋庸置疑的。我这么说可不是多管闲事、胡乱安慰你。」


    「…………这样啊？」


    风纪委员长大人想必会这么想吧──我差点就脱口说出这句话，但还是吞回去了，我不敢继续向她顶嘴。


    黑裤袜往我这里走来，我要是继续低著头就会被当成变态，只好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确认了正在跟我说话的人的身分后，我心想：「果然是她。」同时，一种喜悦与失望参半的奇妙感情也在心里油然而生。


    四之宫凛──她是这所学校的风纪委员长，举止冷静帅气，容貌标致，深受男女学生的欢迎。所以我认为她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理解我的想法。


    「那么，我先失陪了，学姊再见。」


    「你先等等。」


    「…………」


    我还没吃午餐耶……话说今天买到的这个焗烤千层面面包，究竟是什么呢？之前从没买过。只知道里面似乎有很多起司。


    「你刚才说过『做不切实际的梦只是浪费时间』吧。听你这句话，我就敢肯定你昨天接近那女孩并没有不良的意图。居心不轨的人不会说出那般奉现实主义至上的话。」


    「…………」


    看来，学姊本来认为昨天向那女孩搭话的男学生是「居心不轨」。嘴巴说行为本身值得赞赏，内心却在怀疑我，是吗？应该说她称赞的是我的行动，而不是我的想法。ok，好，这就是现实。


    「不过，你的看法太过于悲观，这我可无法认同。昨天她之所以表现出那样的反应，是因为她本来就特别害怕男性。」


    「请恕我顶嘴，学姊。我敢说即使昨天在那里搬东西的是其他的女学生，我上前去帮忙的话一样会遭受相同的对待。对女生来说，在人烟稀少的场所被陌生男性搭话，就是这么一回事。请容我冒犯地问一个问题，学姊本身经常与男学生接触吗？」


    「唔…………」


    四之宫风纪委员长──朝著理想勇往直前的她，拥有无畏之心，在努力的路上想必甩开了不少男生。她这样的人，在昨天那样的场面下，无论是那个女生的心情、还是我的心情，想必是无法感同身受的。真要说的话，换作是这位学姊要搬那些资料恐怕完全不嫌重……不，这样想就太失礼了。


    「那么，先容我失陪──」


    「等、等等！」


    「啊，做什么……」


    全校第一的冰山美人竟然抓著我的手，拚命地想要挽留我。莫非我这辈子最受欢迎的时期终于来了？不知情的学生要是在一旁看了肯定会误解的。我看我就打蛇随棍上──呃，等等，学姊啊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我希望你能跟我谈谈。」


    「咦……」


    一般来说，风纪委员长才是被寻求谘询的那一方吧？万万没想到她会想要问我这一年级菜鸟的意见。而且她这种优秀人才的高尚烦恼，想必不是我解决得了的。


    就这样，我被迫远离原本的目的地中庭长椅，被带进了教职员办公室附近的学生指导室。学姊啊……你就不能找个更妥当的地点吗？路上有两、三个学生看到我被带进这种地方，他们肯定以为我闯了祸。


    「坐吧。边吃边说也行。」


    「这样啊，那就……」


    学生指导室里面很窄，只能摆一张长桌跟四人份的座位。在这么狭窄的房间跟漂亮的风纪委员长孤男寡女……或许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说真的，对方是大我两届的学姊，而且还是风纪委员长，感觉就像是在跟师长说话一样。因为她的举止实在是太帅气了，相处起来不太像同辈的女孩子……


    于是，我一边听学姊说话，一边开始吃焗烤千层面面包。里面的馅料好像是绞碎的义大利面──或许是通心面吧，加起司与蕃茄酱搅拌而成。


    「老实说，昨天你搭话的那个女生，名叫稻富由结……」


    「喔。」


    我听过这名字。印象中那位学姊应该是风纪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也听说过是个外表娇小可爱的女生。也就是说，那个人真的是四之宫学姊的直属学妹了。那位学姊是那么地纤瘦、看起来也很惹人爱，难怪四之宫学姊会特别关心她。


    「她是个很努力的女生。对于被交办的工作，绝对是使命必达，也拥有身为风纪委员的自尊。当然，其他的委员也一样。」


    「这样啊。」


    多么美好的人啊。拥有那样的外貌，照理说从小到大都会备受簇拥才对。而她不但没有养成娇惯的性格，明明还是学生，对于自己的职务却这么勤奋，真是难能可贵。不过在社会上，那种能干又外貌姣好的女生，总是会早早就因结婚而离开职场吧……大概。


    「不过，有时候他们会说些很没自信的话，态度变得消极。这种时候我总是设法激励他们。但是有的委员却反倒因为我而失去自信。」


    「虽然我才一年级，不过我也常看到学姊你上台的样子。学姊真的很帅气，也真的很努力地在维护学生的风纪。看到那样的你，会有人因此失去自信也是难免的吧。」


    「别、别这样当面夸我，我会害羞的……」


    喂，别突然害我意外地心动啊，可恶。真是的，别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反差萌的言行……真是太可爱了，再多来一些，我一定要就近尽情观赏。


    想到这里，我用双手遮住口鼻，利用起司的气味熏醒自己。因为学姊的反差萌模样实在太迷人，要继续正眼看她，必须先逼自己的兴奋感减退才行。出来吧，我身为贤者的一面。


    「那…………学姊想问我什么事？」


    「老实说……不为别人，是关于我个人的事。」


    「你个人的？不是那些你想激励的风纪委员？」


    「没错。」


    我以为她打算问我巧妙的激励方式之类的。看来学姊有自己的烦恼。不过，这抬头挺胸的风范，实在不像是有烦恼的人……


    「我身为风纪委员长，实在很想帮助其他伙伴解决烦恼。但是，虽然我用各种方式提供许多建议、或是鼓励他们，他们总是会这么回答我──『那只有委员长你才办得到』。」


    「啊……原来如此。」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一定是觉得刚才我在走廊上对她说『换作是其他女学生──』的那一段话，语意听起来与其他风纪委员对她说过的话相当接近吧。无论她怎么鼓励委员会的伙伴都不见效，因此她认为一定是自己有不周到的地方──应该是这样。


    「你觉得稻富学姊他们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是吗？」


    「唔……没有错。感谢你直白地说出来。」


    「怎么会想找一年级的我商量这种事呢……」


    「这种事我无法找他们谈。再加上正如你所说的，我跟班上的男生也没什么机会交谈。于是我认为说不定能跟你聊聊……」


    「…………」


    学姊这个人的求知欲应该比一般人更加旺盛。我指的不是读书方面的知识，而是对于跟自己的生活周遭有关的事。她认为自己是风纪委员长，必须理解所有人的心情。不只是班级的中心人物型学生，就连安分地坐在教室角落的学生，她也认为自己应该瞭解。或许是身为风纪委员长的立场让她有了这样的思想框架。


    「真要说的话，我的立场应该也跟稻富学姊一样。因此，即使你向我钜细靡遗地解说你的价值观，我可能也不会理解的。」


    「这样啊……」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知道她们希望你怎么做。」


    「唔！真、真的！？」


    学姊猛地将脸凑了过来。这间学生指导室已经很小了，她还靠得这么近，这下子我更紧张了。真美丽，可以吻她吗？还有，我的气息是不是充满起司味？


    ……言归正传，正如我刚才向学姊说的，我比较能够理解稻富学姊的心情。因为我的条件平庸，真要分的话是属于「稻富学姊这一边」而不是「四之宫学姊那一边」的人。我的意思是真要分的话是如此，实际上我跟稻富学姊一点都不相像。


    这两边之间的差异，极端来说就像文化差异一样。即使是住在同一个地点、面对相同的景象，擅长掌握要领的人跟不擅长的人看法和价值观也会有所不同。学姊还是学生就处于取缔他人的立场，观念上与其他人有差异也是无可厚非的。


    「先说结论吧。我们这样的人并不期待学姊给我们鼓励之类的。」


    「什么……既然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只要说『别放在心上』这么一句话就够了……要是再轻轻地拍一下肩膀，我们就很满足了。」


    「咦……」


    不著痕迹的肢体接触，嘿嘿嘿……啊，不对，一不小心就以自己的欲望优先。我正在给学姊建议，学姊需要我的意见……


    「学姊，你光是拥有目前的头衔，对其他人来说就像主管一样。因此他们宁愿你不懂得与他们感同身受，也不希望你降低自己的层次，反而还希望你别顾虑他们，尽管带领大家前进。」


    「这、这样做的话，就能让由结她们振作起来吗……？」


    「能够被学姊你拍肩膀，并说一声『别放在心上』，他们应该会高兴得升天才对。」


    「我、我又不是神！？」


    「说不定对她们来说，学姊你比神还要崇高。」


    不妙，一想像风纪委员长面露圣母般的微笑，我就忍不住有点想当婴儿被学姊养……不行，我得绷紧神经。这种时候就该想想夏川──咦？完全无法绷紧神经耶。呼嘻嘻。


    「这就是大家对我的期待吗……说我崇高什么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有点瞭解由结他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了。」


    「……没问题了吧？」


    「嗯……不过，我也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会有沮丧的时候。那样的话，我该依靠谁呢？」


    「我们这种人看到学姊那样的一面，会明白你也是人类而感到安心。只要你们是伙伴，其他人一定会扶持你的。只是他们的做法或许会跟你不同。」


    「……」


    虽然学姊大我两届，不过我们都一样是学生。就表面上来说，一样是学生，彼此之间不应该有太大的差异；但实际上，学生之间会有明显的优劣之分。即使如此，原则上有明确理由的阶级之分就只有年级的差别而已。或许是因为这样，四之宫学姊才会以为稻富学姊等人与自己是平起平坐，几乎没有分别。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能力、头衔等因素所形成的阶级之分，从小学时期便开始存在。即使还不懂得用言词表达，小学生也能察觉阶级的存在。


    「……另外，或许你去交个男朋友，让他来安慰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这、这种不纯洁的事──」


    「学姊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听、听我说话啊！」


    我不打算把「阶级之分」这种词特地搬出来说嘴。刚才我用各种较好听的方式解说给学姊听，但要是用不同的方式解说，学姊看我的眼光可能就不会这么友善。我一心追求平稳的生活，那种后果实在非我所愿。


    说完，我喘了一口气，然后望向时钟。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是啊，抱歉，让你听我倾诉。」


    「没关系的。」


    我们两人都起身，走出学生指导室。周遭的学生跟教师都瞪大眼睛盯著我们，于是我故意装出一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的憔悴模样」。看我这样胡闹，四之宫学姊狠狠地拍打了我的肩膀。太棒了，是肢体接触耶！


    「那么，学姊，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对了，先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我姓山崎。」


    普通人的准则第一条：不能让教师或风纪委员长等立场醒目的人物记住自己的名字。


    我脸不红气不喘地报上了假名。对了，今天我忘了把名牌戴在胸前口袋上。话说，我竟然想都没想就报上山崎的姓氏了。算了，应该没关系吧，那家伙是篮球社的，也就只有长相还算好看而已。要是能够被学姊这样的美女叫名字，他会很高兴吧。


    「最后，我还是要说，我依然不认为你的善意是多余的。」


    「……这样啊。」


    既然如此，我跟学姊恐怕无法更进一步地理解彼此了。


    意见的冲突──也就是要有反驳，议论才会成立，双方的立场会因议论的成立而对等。但是，我能表达的就只有一开始在走廊上说的那些，无法再说更多了。学姊还是没有明白，她眼前的这个学弟是多么平凡的存在。再说，我的想法也不见得就是正确答案。


    学姊有坚持不让的东西和原则，果然是很坚强的人。而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原则能让我坚持到底，甚至不惜因此与他人冲突。


    ◆


    去便利商店买了食物，吃完以后太阳都要开始下山了。西方的天空被染成一片橙色。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离傍晚还很久。听说在以前的时代，夕阳总是大得足以占满整个视野，这是真的吗？只有一次也好，真想看看那样的景象。


    望向东方的天空，能看到那边开始染上了一点夜色。真要说的话，比起单纯地美丽的夕阳，我更喜欢这种东西两边的天空明显分成明暗两半的对比。我现在正深深地沉醉于这样的现实之中。


    「……涉？」


    「！」


    正当我在自家附近呆站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女生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我心头一震，因为之前夏川来过我家，不过这声音很熟悉，而且我跟夏川之间现在有点尴尬，不太能说话。既然这样，声音的主人就只有一个。


    「老姊？你不是去补习吗？」


    「今天没那个心情。」


    咦？可以这样吗？不过既然本人都不愿意了，那也没办法。实际上，心情确实是会影响学习的效果。话是这样说，我已经好几年都没心情读书了呢，哇哈哈。


    老姊皱著眉头，嘴巴不断对肉包吹气，从我身旁走过，进了家门。一样会在路上买东西吃，以这一点来说，我跟她真不愧是姊弟。之所以皱起眉头，大概是因为她今天想忘记身为考生的立场吧。看来是我不小心粗心大意了。


    但是，要是顾虑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对待她，她反而会更加地不高兴。我这老姊──枫就是这样。于是我马上跟著进玄关，追上她并一起走进客厅。途中，老姊手上的塑胶袋吸引了我的目光。


    「你该不会……所有种类都买了吧？」


    「不，因为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


    「…………没事。」


    我并不是担心她会吃不完，我反而认为她能独自吃得乾乾净净。上学时她总是只带著小得荒唐的便当盒，营造小鸟胃的娇滴滴少女假象，但早餐跟晚餐的食量可是多得吓人，大概是要弥补中餐吃太少吧。我想她的胃囊应该挺大的。


    我们正要进客厅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老姊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也赶紧停下来，差点就撞上去了。


    「老姊？」


    「我问你……后来跟那个女生还有说话吗？」


    「……」


    她说的那个女生，指的想必是上次带进家门来的夏川吧。那是老姊第一次见到夏川。我以前常常在家里宣扬说我喜欢某个女生，因此老姊一看到夏川，应该马上就明白她是我说过的女生。


    自从上次夏川来我家之后，我跟她之间还算是有普通的对话，因此我有些犹豫是否该实话实说。最后，我忍不住用有些卖关子的方式回答老姊。


    「既然你当时有听到我跟她的对话，应该知道吧。」


    「…………」


    我想起那一天夏川回去之后，老姊跟老妈的态度。身为女生，对于恋爱方面的话题果然特别关注，积极地缠著我问。我向她们解释说我没资格站在那样的人身边，她们脸上随即浮现愕然的表情，至今我仍忘不了。


    我绷紧神经，等老姊像往常那样对我破口大骂，但她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往前继续走。

 5章 想得实际点

    最近这几天，我睡得不太好。晚上迟迟睡不著，但早上却又很早醒来。原因可能是因为运动量比以前少多了。以前追求夏川的时候，我总是在她的身边绕来绕去，老实说还挺消耗体力的。


    除了运动不足之外，夏天的脚步逐渐靠近应该也是我与被窝疏远的原因之一。天一亮，我的身体就自动甩开了所有覆盖在身上的东西。即使如此，早上还是忍不住想吃热呼呼的烤吐司，这究竟是什么原理呢？


    我从保存在冷冻库内的五片装吐司中拿出其中一片，塞进烤吐司机内。随便扭转设定时间的按钮，看著吐司的外表在红光的映照下逐渐被烤焦、变得蓬松，这已成了我每天的习惯。


    我变得善于做出外表酥脆、里面充满弹性的奶油吐司。这时候，老姊从二楼下来了，她半边的头发有如爆炸，能轻易想像她的睡姿。你这左右不对称的造型可真是新潮。


    老姊看著我吃吐司，说了一句话。


    「…………或许这样的才算是刚好吧。」


    「别看著别人的脸说这种不明的妥协话语。」


    我这无礼的老姊看男人的眼光很高，但从来没听说她在感情方面有什么动静。依我这当老弟的长年观察，她这个人就是太挑了，所以到现在都没交过男朋友。她要是嘴巴闭著不说话，外表看起来应该挺受欢迎的。


    「我这是在称赞你。跟帅哥扯上关系没什么好处，只会跟周遭的女生起冲突而已。」


    「怎么说得好像亲身体验似的……」


    「……」


    「……？」


    呃、嗯？怎么跟我所预期的反应不一样？难道我这外貌协会的老姊终于找到了春天……？


    不，且慢，那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想起了很讨厌的回忆。我知道了，这家伙肯定是轻率地对帅哥出手，最后惨遭滑铁卢？真拿你没办法，身为关心老姊的好弟弟，我就好心地帮你缓和一下气氛吧。


    「看来你总算明白我是多么完美的男人了。」


    「啊？少得意忘形喔，你这四十九分男。」


    「太少了……至少再多给我一分嘛……！」


    她一句话就精准地对我的心造成重伤。我都已经是个自以为普通的人了，偏偏给我普通以下的评价，这样我当然会受到创伤了！我已经拚死地面对现实、自称是个普通人了，你对我稍微宽容一点是会怎样吗！


    再多说下去，我肯定只会自讨苦吃。我只好忍著泪，把剩下的吐司塞进口中，向她强调我目前在物理上无法说话。老姊用像在看笨蛋的眼光看我，嘀咕了一声「你在搞什么啊……」。这可说是她最近以来最有姊姊样子的瞬间。


    「你这样可不受女生欢迎喔。」


    「啊？本来就不受欢迎了，现在才这么说要干嘛？」


    「你啊……」


    平常她总当我是个不受欢迎的男生，现在却又突然说这种话，让我忍不住说出了让自己特别伤心的句子。老姊望著我，看起来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吃完早餐后，我跟昨天一样决定早点出门。这个时段可能会遇到夏川，会有些尴尬，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凑巧老是遇到她吧。我拿起书包，走向玄关。


    「啊，涉，等一下。」


    「…………啊？」


    ◆


    「？？？」


    老姊接著说「我也要去」，不知为什么，我被迫等她一起出门。老姊从来没这样缠著我过，我难掩困惑之情。难、难道说……！其实她根本就是个弟控……！？


    『什么────恶心死了！』（第三次）


    不可能。我这目中无人的老姊不可能会是什么弟控。脑中不由自主浮现老姊满脸嫌弃辱骂我的模样。报告老师，我今天已经没有心力上学了。


    我带著混乱的心情，跟老姊一起在玄关穿上皮鞋。就连这样的状况我都觉得莫名其妙。一起穿鞋什么的，自从我升上国中的第一天起就不曾有过了吧。老实说，我其实也不太想跟老姊上同一所高中，那让我感觉自己特别像个老么，我不太喜欢那种感觉。


    「我出门了。」


    「……出门了。」


    老姊平常出门前根本不会这样打招呼。在我说「我出门了」之后，老姊才小声地跟著说一样的话。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是很安分，但她刚升上高中的时候是所谓的辣妹型女孩，言行不太守规矩。或许现在仍留有当时的影响吧。


    「……所以呢？为什么突然说要跟我一起上学？」


    「哪有？我只有说『我也要去』而已。」


    「哪里不同了……」


    「女人」真是一种神秘的生物。假如说这种话的是关系跟我还算不错的女生，我会当是傲娇发言而欢天喜地；但实际上说这话的人是我姊。怎么想都想不通她特地要求我等她的理由，感觉怪可怕的。


    我就这样一头雾水地跟著老姊走，然后，走在前方的老姊突然停下脚步。


    「干嘛……怎么啦？」


    「那个女生…………」


    老姊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你这动作未免太粗鲁了吧。


    我往老姊所指的方向一看，发现有个熟悉的女生背影正站在上学路线的转角处等待著。不，她看起来不像在等待，似乎是在偷看转角后的东西。那个女生穿著迷你裙还蹲著，看起来快走光了……夏川小姐，感谢您的恩赐。


    「…………」


    「…………」


    「喂，你认识她吧？别闷不吭声的，上前去搭话啊，反正要上学的话也非通过那里不可。」


    「呜，瞪我干嘛啦……」


    老姊似乎是察觉了我的视线，用手背捶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实际想来，跟那种状态下的夏川搭话可能会惹麻烦上身，我实在不想去。老实说我宁愿绕远路。但是，霸王（老姊）正在背后瞪著我，不得不去了。


    「────夏川。」


    「呀哇……！？」


    什……什么？


    我的心才想大叫「呀哇」一声。夏川的这一声惊叫与平常的形象非常不同，声量细微，声调高亢，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得我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要爆炸了。终极爆发。


    「涉……！？」


    「早啊，为什么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嗯？」


    嗯嗯……？刚才她是不是若无其事地叫了我的名字？平常不是都叫我的姓吗……咦？夏川平常都是怎么称呼我的？嗯嗯嗯……？


    「那边有很奇怪的人……！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哇啊，真香──咦？你说奇怪的人？」


    夏川抓著我的手拉了过去，让我一下子靠近她，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不过，我还是勉强保持正经的态度（为时已晚）。回过神来以后，我思索夏川所说的话，才发现她说了挺令人在意的事。


    「就是那些人，看……！」


    「唔唔唔……？」


    我跟夏川一样悄悄地将脸凑向转角，偷看转角的另一端，只见四个穿著本校制服的男学生站在道路两旁的围墙边。这景象有如要挑战※四大天王之前的冠军之路一样，感觉光是跟他们对上眼就会被要求决斗。（编注：精灵宝可梦的设定。）


    「而且全都是菁英训练家级的颜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你们两个要在这里呆站到什么时候？」


    「咦……啊！？是涉的姊姊……！？」


    当我正在咒骂「帅哥该死」的时候，在后面等著的老姊（等级63）似乎等不及了，靠近过来，语调低沉地催促我们。这是绝对赢不过的对手。


    等一等，没想到夏川遇到认识的人的姊姊会马上变得恭敬客气，这样的她实在是太可爱了，根本就是破坏光线。我也不能输给她！涉使出了跳跃！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们两个到底在看什么──呃！」


    「……老姊？」


    『啊！那不是枫吗！？』


    「啊？」


    我的危险感应雷达发出了警报，不是开玩笑的。站在转角后方守株待兔的那些菁英训练家同时往这里跑了过来，口中叫唤著老姊的名字。虽然我很想拔腿就跑，但老姊躲在我背后，还把我的手臂锁得死死的，让我完全动弹不得。这是哪招？什么固定法？


    「喂，枫！那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像这样躲著我们！」


    「少啰唆！干嘛所有人都埋伏在这种地方啊，恶心死了！」


    「大○葵！就决定是你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看一下场合好吗……」


    夏川看起来是真的相当惊慌，拚命地拉扯著我的制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现在的我应该能够甩开所有人跑到学校。应该说我真的很想这么做……咦？不行吗？


    「枫竟然那么依赖那个一年级的毛头小子……你到底是谁？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这号人物！」


    我才想问呢。我完全不知道竟然有会直呼我姊姊名字的男生存在。而且还一次四个是怎样？我这老姊什么时候建立了男后宫？


    「喂！一年级的！给我报上名来！」


    「我叫佐城涉。」


    「佐城涉！没听过这名字──咦？你姓『佐城』？」


    「我是佐城涉。」


    四个枫家族的帮派成员──简称为『k4』同时恶狠狠地瞪著我问，我只敢简洁地回答。从领带的颜色来看，他们全都是二、三年级的学长，我完全想不到该如何摆脱这个状况，只好顺其自然了。


    「你、你姓『佐城』……难道是──」


    「轰学长，请让开。」


    「啊，喂！」


    外表看起来活泼外向的三年级帅哥学长跟我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二年级的秀才型帅哥学长过来，轻轻将他推开，站到我的面前。他先调整一下眼镜的位置，眼镜明明就没歪，特地做这动作有什么意义吗？欸看起来挺帅的，不能允许。


    「初次见面，你好，佐城涉先生。我名叫甲斐拓人。请容我冒犯地问个问题，请问你跟枫小姐是什么关系？」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妥协的关系。」


    「为什么你要故意说得这么耐人寻味？」


    糟糕！由于我这姊姊终于有了前所未有的恋爱话题，实在是太欣慰了，我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老姊「啪」一声地拍打我的头，然后大摇大摆地站到我面前，表情看起来一副觉得很麻烦的样子。


    「这是我弟啦……仔细看！跟我长得挺像的──好像不怎么像……」


    「是不像。」


    「不像呢。」


    「…………」


    「…………」


    没错，从颜值的角度来说确实怎么看都不像。虽然我不曾给老姊的颜值打过分数，不过我确实认为她的长相算得上是标致。还有上次的蓝泽事件时，我偷听到有村学长的朋友所说的话，知道老姊在男学生中有一定程度的支持，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既然这样，我现在能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


    「嗯，老姊，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就先走那边的路离开啰？」


    「啊？你在胡说什么──」


    「你就别管我了。有这么多英俊帅气的学长跟你这么要好，身为弟弟我很骄傲，所以你不需要顾虑我。」


    「我、我跟他们才不要好──」


    「我走了，放学后见！」


    「等、等等啊！」


    我正要以冲刺逃离现场的时候，夏川抓住了我。她抓著我制服的侧腹部分，用力地拉了过去，于是夏川的头从我右手腋下的空间探了出来。只要我将手臂弯起，锁喉固定的架势就完成了。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藉由胡思乱想来分散内心对于与夏川零距离的感动，不过她很快地又把我抓开，狠狠地瞪著我。


    「这、这种状况你要我一个人怎么处理啊……！」


    「拜托你，请你别阻止我……！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的心会因为这些帅哥而融化的……！」


    「融化个鬼……！你有心情自卑的话，还不如感觉一下现在气氛有多尴尬吧……！」


    夏川难得紧紧抓著我，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样子。她的眼神看来是认真的。心爱的人这么热情地紧贴著我，照理说我应该要很欢迎才对，但是我现在却打从心底希望她放开我，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明显，肯定是因为老姊在夏川背后用疯狂的目光瞪著我。她的眼神正在说「给我记住，之后你就惨了」。


    「那就…………大家一起走吧。」


    「……哼。」


    老姊这时候才总算「哼」一声地闭上眼睛。看来她是原谅我了……！


    于是老姊走在道路的正中央，我则跟在她背后。帅哥学长们全都满脸问号地望著我。不知不觉间，我挂在肩上的书包背带已经被老姊紧紧抓住了。仔细一看，走在旁边的夏川也紧抓著我。我就像被狗炼牵著散步的狗一样。汪。


    话说回来，我完全搞不懂夏川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总之先当她是我女朋友，可以吗？不可以是吧，我早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我们竟然不知道枫有个弟弟。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为什么我要特地告诉你们这种事？」


    「好冷漠啊。」


    一个三年级的斯文型帅哥学长笑著说，同时将手搭在老姊的肩上。那至少一八○公分的身高更突显人间的不平等。他乾脆再长高点，最好走进便利商店时脸还撞到门口的广告布幕，发出「唉咿」的哀嚎声。


    「话说回来，这个女生又是谁？枫的弟弟的女朋友吗？」


    「啊，笨蛋，别乱说！」


    「？」


    最后一位一直在一旁静观的三年级酷哥型帅哥学长，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连声音都好帅气啊。我要是有那么好听的声音，肯定会在浴室里练习各种装模作样的泡妞台词。这个人看起来是四人当中最正经的……但是一开口就拋出了一颗不得了的炸弹。老姊连忙阻止学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是的！我们之间并不是那样──」


    「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学长。」


    「这样啊？抱歉，我这问题太冒昧了。」


    你这家伙真的是很冒昧没错。另外三个人看来也都是一副「果不其然」的态度。他们会这么轻易地认同，理由可想而知，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很不愉快。


    我看这四个人都是被老姊调教过的被虐狂（偏见）。假如这四人当中有一个人成为夏川的男朋友，我大概也能心服口服吧。


    对于这些奔放不羁的学长，老姊虽然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还是忙著吐槽他们的傻话、照料他们。这时候老姊已经放开了我书包的背带，现在没有人拉著我了。


    我缓缓地放慢步调，悄悄地跟在老姊与学长们的背后。


    「……夏川……对不起。」


    「……没关系，小事。」


    不知道为什么，夏川一直跟在我身旁。她明明大可先离开的，是不是就如同芦田所说的那样，在心态上她对我有某种程度的依赖呢……


    即使如此，对我来说现在这样的状态挺痛苦的。因为一起行走的这一行人当中，包括夏川，每个人都长得比我好看太多了。


    ◆


    「啊、喔喔……该在这里分开了是吧……」


    「…………」


    过了鞋柜区之后，一行人就必须各奔东西了。老姊仍被帅哥学长包围，用苦涩的表情瞪著我。奇妙的是，外貌协会的老姊在这样的情况下却露出如此表情，不过我非常能体会她的心境。旁人的好奇眼光应该是老姊最厌恶的东西。今天放学回家后，我可能会很惨。


    从帅哥学长之间的对话来看，包括老姊在内，这五个人似乎都是学生会的成员。其实我老姊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当初听说她加入学生会的时候，我还非常纳闷，不明白这种粗暴的家伙凭什么加入学生会，不过今天看到这样的状况，我似乎能明白理由了。另外，那位酷哥型帅哥学长就是学生会会长。讨厌啦，这些菁英份子怎么都这么地平易近人？


    老姊领著k4往跟我们相反的方向离去，看起来比动漫社团的唯一女社员还要受宠三十倍。现在老姊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四个帅哥身上，感受不到对我的怨念。感觉真不得了，老姊竟然对其他人展现出「姊姊」的样子。那四个人大概就像照料起来费事、却对主人死心塌地的忠犬吧。


    「……话说回来，刚才被那么英俊的男生包围，夏川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呢。」


    「什、什么话啊！？你当我是什么！？」


    「哇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夏川，发现她气得有如凶神恶煞。看来我的自言自语被她听到了。问我为什么惊讶？当然是为了夏川还跟在我背后这一点。我还以为她老早就换好室内鞋，速速进教室去了。


    「你、你不是先走了吗……？」


    「我反倒想问，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丢下你先走……」


    「是、是喔……」


    对你来说，我不是很烦吗？尽管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我不希望我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变得更差、不想被讨厌……我知道夏川留下来等我，只是为了表现普通的人际相处上应有的顾虑而已，但是一想到她这样地为我著想，我还是忍不住高兴得满面春风。虽然这么说有点太晚，不过我还是要说，夏川今天也好可爱啊。


    或许是因为老姊的关系被卷入了一小段骚动，多花了不少时间，现在朝会已经快要开始了。到了这个时段，路上的人潮不少，让我感觉有些提不起劲，再加上我对于夏川一直感觉很尴尬，于是我们两人一起走在走廊上，却完全没有交谈。快抵达教室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了我的「夏川宣传大作战」……不，是想起了我靠近夏川的话会害她交不到新朋友的事实。我看这时候应该假称要先去一趟厕所──


    「啊！发现小佐城啦！」


    ……啊？


    「……圭？」


    夏川似乎被芦田的气势吓到，显得有些困惑。


    芦田一从教室里出来就指著我大叫，然后喊著我俏皮的绰号，同时快步奔跑过来。看来她是想使出舍身冲撞吧……！涉使出了跳跃！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佐城！那个凛大人气炸了！！」


    「……啊？」


    今天的事件未免太多了吧？我早上醒来到现在还没过两个小时耶。

 6章 一般男生

    a班与b班的教室都闹哄哄的，但是我们c班的教室门前却出奇地安静。从走廊上往教室内看，可以看到已经有不少同学都聚集在一起。


    然后，我发现有个陌生的背影正双手交叉抱胸，站在教室的正中央。背影虽然陌生，但那一条长长的黑马尾我有印象，最近有看过。黑马尾旁边还有另一个娇小可爱的背影，有如小动物一般。


    「好，芦田，你就别管我了，尽管先去吧。」


    「我才不要！假装女士优先，根本是强人所难吧！」


    「既然这样，夏川──」


    「啊？」


    「呃，对、对不起……」


    夏川的眼神正在说「废话少说，叫你去死就快去」（扩大解释），面对这样的她，我完全不敢反抗。我是你的狗，请尽管吩咐吧。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站在教室中央的那位学姊转过头来，跟我对上了眼。四目相交。我无能为力，只能看著她跺脚朝走廊上的我们走来，然后打开了窗户。


    「早啊，还以为你不会来参加朝会呢。」


    「早、早安……四之宫学姊。」


    「早安……『山崎』学弟。」


    掌握状况啦☆


    「嗯～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呢。我跟由结一起来一年级的教室到处找你，却发现全一年级姓『山崎』的男学生只有一个。四处打听之后，才确认这个年级真的只有一位山崎学弟。」


    「学、学姊你误会了。其实这个年级还有另一个幻之山崎──」


    「佐城学弟。」


    「呃，有。」


    「午休时间，我在昨天的地方等你。」


    「是。」


    四之宫学姊说完，眯起眼睛微笑，然后走过我身旁离去。而稻富学姊也紧跟在后，头上顶著的大大红色蝴蝶结随著脚步摇晃。稻富学姊只是用万分歉疚的表情望著我，但是并没有对我说任何话。


    往教室内一看，正牌货气呼呼地站在我面前。


    「佐城你这家伙！竟敢假冒我！」


    「山崎……」


    「啊！？怎样啦！」


    「四之宫学姊…………不是你的菜吗？」


    「啊……？呃，这个嘛……真要说的话算得上是吧……」


    「……有跟她说上话了吗？」


    「有是有，可是……」


    「那真是太好了呢，山崎。」


    「……喔。」


    我以巧妙的话术堵住了山崎的嘴之后，安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夏川望向我，看起来想对我说些什么，不过经过早上那些事之后，她似乎已经很累了，于是将头别过去，走向自己的座位。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则正好相反，她呼吸急促、表情鬼气逼人，激动地盯著我看。


    「喂，小佐城！凛大人怎么会找你……！？」


    「我跟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然后她就问了我的名字。我觉得要是被堂堂风纪委员长大人记住名字，以后可能会很麻烦……一时鬼迷心窍就说谎了……」


    「小佐城真是个笨蛋！竟然糟蹋了难得的受宠机会……！」


    「你在胡说什么啊……」


    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凛──冰山美人般的言行举止使她深受男女学生的喜爱，尤其女学生更把她当成王子大人来看待。看来芦田似乎也认为四之宫学姊是白马王子。可笑，这学校只需要一个偶像，那就是夏川爱华（瞪大眼睛）。


    「咦？话说你怎么会跟小爱一起进来……？」


    「喔，我刚好在走廊遇到她。」


    「喔～原来是这样。」


    我往旁一瞄，观察坐在远处座位上的夏川。她手托著腮，看起来有气无力，似乎很疲倦。很好，非常可爱。还有对不起，家姊给你添麻烦了。


    话说回来，芦田之前说的好像是真的，我几乎没看过夏川跟我与芦田以外的学生有说有笑的模样。不过，周遭有不少学生看起来一副很想跟夏川说话的样子……反正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在附近缠著她了，时间应该会解决这个问题吧。


    ◆


    「披萨包子……？」


    「刚好看到合作社有卖，我就买了。」


    「看来你没有打算道歉……？」


    「没那回事，我当然买了两个。学姊明白意思吗？一个给你，请。」


    「没看到由结也在旁边吗？」


    「学姊请，这是我备用的三角巧克力派。」


    「备用？」


    目前我正在学生指导室内。才一开局，四之宫学姊就用无奈的眼神看著我。在这狭窄的房间内被学姊用那样的眼神近距离注视，我可能也会变得像芦田那样。而一旁的稻富学姊则一脸困惑地望著我。她的眼神不像在看正常人。


    我硬是把食物塞到她们的手上，四之宫学姊叹了一口气，指著她正对面的椅子说：


    「算了，你先坐下再说。」


    「遵命。」


    「用不著这样毕恭毕敬的……算了，无妨。」


    我在椅子上坐下，与学姊面对面。有两位学姊这样子坐在我面前，感觉好像在接受面试一样。实际上气氛也有一些紧张。


    「好了，『佐城』，你为何要说谎？」


    喔喔，学姊是想说「你现在插翅也难逃了」是吧。不过没关系，学姊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情中人，我早已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了，也因如此，我决定乾脆地说出我的真心话。


    「因为我觉得被风纪委员长记住名字的话会很麻烦，于是当下反射性地报上了同班同学的姓氏。」


    「什么……！？很、很好，你很老实。但是，你这么做不是等于把麻烦推给同学吗？」


    「可是山崎他很高兴。」


    「这、这样啊……──不，我不懂！为什么有人嫌麻烦的事，有些人反而会高兴！」


    什么？学姊要我钜细靡遗地说明这种事吗？对山崎来说，那可是很羞耻的……不过，应该没关系吧。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看都只会让山崎高兴而已。


    正当我在思索的时候，发现坐在四之宫学姊身旁的稻富学姊点著头，似乎能明白我的说法。


    「看来稻富学姊理解我的意思。」


    「呃、呃咿……！？啊、我……！」


    「喂，别这样，你吓到由结了。」


    「我诚挚地抱歉，请原谅。」


    「等等，我只是开个玩笑。为什么你这个人动不动就要道歉……」


    因为这种有如小动物般的女生对我表现出畏惧的态度，会令我万分受伤，有种不可不道歉的感觉。生为男人我很抱歉。不过，假如我是帅哥的话，她也不会是这种反应了吧……现实应该就是这样。


    「呃、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慌张无助的模样好可爱啊。她这样的人，以后会跟什么样的男生在一起呢？真想助跑过去狠狠揍他一拳之后对他说「一定要让她幸福」，然后再重重地拍打那个男人的背部。


    「我、我想……就如同佐城学弟刚才所说的，因为凛学姊你很漂亮，山崎学弟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什么……由结，别跟著他乱开玩笑！」


    「我、我是说真的……」


    「……山崎，真抱歉。」


    害山崎被这样子一丝不漏地精准分析，我开始对他感到过意不去。但多亏四之宫学姊似乎不习惯被称赞，山崎的这种男人本色、也就是女生所讨厌的部分，才能够被轻描淡写地带过。虽说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了。


    「唔唔……！总、总而言之，佐城，你不应该为了这种理由说谎欺骗别人。」


    「是……」


    四之宫学姊看起来备受众多学生的爱戴，想必是人生胜利组吧。这样的她，肯定不会理解缩在教室角落的学生的心情……但是，这似乎是我先入为主的想法，看她情绪挺丰富的，或许事实上不尽然如此。


    我很自豪自己的资质有多么地普通。因此，或许我的想法会比较接近一般大众的想法。大多数的「普通」学生可能会采取跟我一样的行动。


    一直以来，其实应该有不少人都像谎报姓名的我一样，想尽办法在不被她察觉的情况下，避免与四之宫学姊直接扯上关系。这不只因为她是风纪委员长，对自己没自信的人都害怕在优秀的人身边相形见拙，会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尤其女生更容易有这样的倾向。总之，就是因为外貌姣好，加上巾帼不让须眉的态度，使她与其他人有了隔阂，不知不觉间让别人不敢靠近。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同情起四之宫学姊了。说不定她其实很寂寞。


    「以后我会注意的，对不起。」


    「嗯，你要多注意。」


    「是，那么，我先失陪了。」


    「好。以后有缘再见吧。」


    「是。」


    「咦……」


    唉，被麻烦的人物盯上了。虽然这两位学姊都很漂亮，能跟她们说话其实很高兴，但是和她们相处时，她们身为风纪委员的立场让人倍感压力，无心在乎两人的美貌。不管她们是不是人生胜利组，跟有权力的人扯上关系就是这么麻烦。


    还是平凡的日常生活最好了。我很努力地维持这个目标，拚命避免不必要的接触，然而为什么还是被抓进学生指导室这种地方呢？果然不应该谎报姓名的……咦？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谎报姓名的事会穿帮呢？


    「──等、等一等……请等一下……！」


    「！」


    我听到了细微的叫唤声，语气相当激动。很明显地，这不是四之宫学姊的声音，既然这样，自然就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了。我当然非停下脚步不可。回头一看，哎呀，好可爱。


    ……话说回来，头上戴蝴蝶结的高中女生应该是濒临灭绝的物种吧。必须好好保育才行。我看我就把她带走保护起来──啊，当然是说笑的。


    回头一看，稻富学姊站了起来，手在胸前握著拳，一旁的四之宫学姊则一脸惊讶地望著她。


    然后──


    「…………糟糕，我都忘了。」


    「学姊，你说什么？我可是听到了。」


    听到风纪委员长大人小声地嘀咕，我忍不住开口吐槽。看稻富学姊用怨怪的目光望著四之宫学姊的样子，看来她们今天找我来除了说教以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想想也是，只是要责备我的话，稻富学姊根本不需要跟来。对了，她们说过，为了找我一个人而找遍了所有一年级的教室呢……嗯，我知道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


    「不不不，等一等！」


    正要走出学生指导室的时候，四之宫学姊冲过来逮住了我。嘿嘿，被学姊逮到啦。话说回来，不是开口制止，而是直接过来把人拉住，确实是很有四之宫学姊的风格。


    「喂……！刚才那个情况下，你怎么会想掉头就走！」


    「咦～？可是四之宫学姊都已经替人家做了总结了嘛～」


    「不！对你说教并不是正事！还有，别用那种口气说话！」


    我本来就只是在开玩笑，没有真的要掉头离开，于是乖乖地回到座位上。稻富学姊一手按著胸口，看来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太疗愈了，开这个玩笑是正确的决定。另外，也因此确定四之宫学姊果然是开不起玩笑的类型。


    「正事是吗？」


    「没错。由结也为此而来。」


    听四之宫学姊这么说，我将视线转向稻富学姊。我以为她又会对我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不过学姊虽然全身微微颤抖，但是双眼仍望著我，眼神看起来充满决心。


    「那一天拒绝了你的好意，由结一直感到内疚。因此她想向你道歉，并且正式道谢。」


    「道谢……？可是，实际上我并没有帮学姊搬东西。」


    「别说了。你就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我耸耸肩，视线回到稻富学姊身上。虽然我一直在心里说她有多可爱、多疗愈，但如今她这样只盯著我一个人看，还是让我感到紧张。一想到稻富学姊正准备鼓起勇气对我说话，心里那冲淡紧张感的邪念就会消失无踪。当然这样是比较好啦……嗯，稻富学姊这样的人，还是保持距离远观，享受疗愈的效果就好。


    「佐、佐城学弟……我当时……糟蹋了你的好意，对不起！」


    「是。」


    「还、还有……你看到我搬著很重的东西，因此特地过来开口，真的很谢谢你……！」


    「呃……不会。」


    稻富学姊非常认真地说出每一个字。听她说完以后，我也开口应答，于是她脸上立刻浮现充满成就感的开朗表情。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是想萌死我吗？害我的邪念一下子全部回来了。


    「我会继续努力，改掉害怕男性的心态！」


    「……」


    …………什么？


    我忽然感觉内心的温度正在急速冷却。就算无可奈何地害怕男性，但说这种话对吗？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稻富学姊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大幅改变了。


    好险，我差点一个不小心又把内心话说出来，这是我的坏毛病。我可不希望再因为多嘴而惹来麻烦。


    「……学姊说的对，请继续努力。」


    「是！…………咦……？」


    「谢谢学姊特地跟我说这些。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还请多关照。那么，我先失陪了。」


    「怎么这么急著走……？好了，以后可别做坏事，我们可不想因为那样而跟你再见。」


    「学姊说的是，那么，以后有缘再见。」


    好了，回教室去吧。我要从教室的角落眺望夏川的侧脸（嗜好）。委屈自己，与他人妥协，缩在角落，安分地享受自己的乐趣──这就是现在的我。现在还不急著突破名为「普通」的壳，等我真的找到想做的事以后再说吧。在那之前，跟我非亲非故的人要努力什么都跟我无关，我不在乎。


    所以，你自己去努力吧，别牵扯上我。


    ◆


    两位少女从鞋柜区走出，户外的风吹在她们身上。操场在她们的正前方，而在走到操场前左转后则有一面围墙，也就是当初涉站著发呆然后惊醒的那个地方。


    为了追求夏川爱华，涉跟著考进了这所私立鸿越高中。这所升学高中从门口就能看见雄伟的校门与豪华的校旗。


    两位少女站在操场前，从校园内望著巨大的校门。


    「夏天要来了呢，由结。外面的空气感觉也不怎么乾爽了。」


    「是……是啊……」


    「……由结？」


    四之宫凛与稻富由结刚才向某个学弟说完各自想说的话之后，本来是应该怀著畅快的心情迎接午休时间结束的，但是──


    「怎么了？现在才开始发抖吗？你确实会害怕男学生，不过刚才那个人是学弟，而且态度虽然有点嚣张，但应该不是个粗暴的人吧？」


    「是……与其他的男生相比，确实是如此。」


    正如凛所说的，那名叫佐城涉的学生是学弟。当由结对涉心怀歉疚、因此备受煎熬的时候，一听说对方是年纪比自己更小的学弟，她便下定决心要找对方道歉。实际见面之后，看他与身为风纪委员长的凛谈笑风生，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坏人。


    「可是……说不定，我可能不小心说了惹他生气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惹火他了？」


    凛皱起眉头，重复由结的话确认道。凛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讶异。在刚才与学弟见面的时候，她完全没察觉状况哪里不对劲，因此听到由结的话，凛非常不解。


    「我不觉得你当时有说错什么话，佐城看起来也不像有生气的样子……」


    「这……也是。在凛学姊的眼中看来，或许就是这样吧。」


    「唔……？」


    为了向学弟表现出有诚意的态度，由结压抑自己对男性的排斥感，尽可能努力地望著对方的眼睛。正因为如此，由结才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异状。她认为学弟并没有顺著当下的气氛原谅她，敞开心胸接纳她的谢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佐城学弟他……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的样子。」


    「什么……？那家伙有这样吗？」


    对由结来说，如果对方看起来对自己毫无兴趣，她反而比较不会害怕。要是对方清楚地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在职务上她反倒比较能跟对方接触，即使对象是男学生，只是公事公办、进行最基本的沟通，也不会有问题。


    然而，当她向学弟说要改善自己对男性的恐惧之后，学弟听了那样积极上进的话语，眼神却反而一下子变了，让她心寒无比。


    「啊，没事的……凛学姊，一定是我想太多了。而且他跟你相处得很好。」


    「唔……」


    这只是由结个人的主观感受。事实上佐城涉不见得真的有那么想。凛自己也向涉寻求过协助，而且听从他的建议改变自己之后，她对于改善的效果相当满意，因此不认为他会是坏学生。


    只是，毕竟是由结的意见。对凛来说，由结是真心仰慕自己的学妹，她认为自己应该正视由结的意见，而不是静观其变。


    「没问题的，由结，你很可爱。」


    「怎、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凛从背后抱紧由结，不断地抚摸她。她正在实行最近刚学会的沟通方式。看到对方抬头仰望自己的模样，能让她自觉自己是受人崇拜的对象，并以此为前提，进而采取行动。自己该做的就是拉著伙伴们前进，然后放心地交给可靠的伙伴去努力。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由结的脸上恢复了笑容。


    ◆


    ※先从隗始。（编注：出自《战国策》典故的成语，指成大业需先从小处著手。）


    我想古人说的对，目前我该关注的是周遭身旁的事物。先前我做了不自量力的事，浪费了不少时间，为了自己构不著的事物又喜又忧。我并不认为那是错的，不过前提是应该先整顿好自己所处的环境再说。


    我想，我肯定是再度将手伸向了看似构得著，实际上离我太遥远的事物。


    「……啊！小佐城、小佐城！」


    「……？」


    我一走进教室，芦田便察觉到我，对我招手并轻声呼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是过去她那边，将耳朵凑向她。


    「看，你看那边……！」


    「？……什、什么！？」


    芦田伸出手指，轻声地说。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我看到夏川正在跟几个女学生聊天，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且跟她聊天的不是那种会在教室里撒野的三八女生，而是普通的、一般的可爱女生。今天该煮红豆饭了吗？


    「呼……夏川，真是太好了呢。」


    「你的视线为什么变得像个爸爸一样……啊，小崎也加入聊天了。」


    「臭山崎我宰了你。」


    「不，你现在可没资格向小崎埋怨。」


    唔唔唔……没办法，算了。毕竟有几个其他女生在场，就算山崎再怎么无脑，应该也不会做出篮球社特有的冒犯行为吧（偏见）。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宣传夏川大作战……！


    不过，说是宣传，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嘛……


    「话说回来，芦田，你没跟夏川一起去吃午餐吗？」


    「我本来是想找她去的。就在那时候，那些女生来了。我有用眼神声援，没问题的！」


    「是喔～」


    夏川的表情肯定很无奈吧，可以想见她当时的态度。我也认为芦田跟著夏川比较好……但对其他同学来说，这样更容易跟夏川说话。


    可是话说回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夏川这个人还是适合位于人群的中心。原本她那样的女孩根本一开始就不该理会我这种普通人……


    「芦田，你也去嘛？看家的重责大任就交给我吧。」


    「有什么好看的……」


    听我这么说，芦田便朝著围绕夏川的人群撞了过去，于是夏川跟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教室充满和乐融融的气氛。这样的气氛真美好，身为制作人，能看到这样的成果非常满足。光是看著这样的她，就能配上两碗饭啦（粗茶淡饭）。


    我在教室角落远望著她，让自己化身为和乐融融教室背景的一部分。仅仅如此，乏味的面包也变得美味许多。没错，我到现在才有时间吃午餐。


    即使是现在的我，也觉得夏川所在的空间一角显得特别地光彩夺目、轻快和谐。早上跟著老姊与她的跟班一起行动的时候，我感觉非常地不自在，那假如我凑过去加入那个团体的角落，是不是也会这么觉得呢……？


    不过，夏川现在这样的状态才是我所期望的。光是从远处望著这样的她，就让我感觉像是心头的毛刺被拔除了一样。

 7章 姐姐的关系

    我喜欢夏川，但是我讨厌夏天。气温又热，蚊虫又多，完全没好事。相较之下，冬天只要多穿几件衣服就能解决任何烦恼，冬天才是最棒的。为什么教室明明就有装空调却不开冷气呢？我都要热昏了。


    正当我无力地垂著头的时候，口袋里面突然传来震动。我从中取出手机，偷偷地确认萤幕，上面显示这样的文字：


    【您有1则来自kaede的新讯息】


    讨厌，这什么鬼？真不想点开来看。老姊已经很久没发讯息给我了，会是什么呢？上一封讯息应该是半年前要我替她跑腿买肉包那一次吧。我只有不好的预感。


    没关系，现在是上课时间。即使我不读不回，她也不会有意见才对。老姊最近开始补习，应该会体谅我为了上课而不──


    【您有2则来自kaede的新讯息】


    当下差点把手机拋出去。好险。今年已经弄裂过一次萤幕了，要是再闯祸，肯定会被老妈修理。无论如何都要避免那种下场才行。


    话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我不准忽视她是吗？真拿她没办法，就先看看她传什么讯息来再说吧。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老姊。


    【啊？喂。】


    等等，我什么都还没说耶。也太恐怖了吧，你是混帮派的吗？讯息功能是要用言词沟通的，你言词之外的压迫感这么强大要干嘛？


    我无可奈何，只好用手指在萤幕上往下滑，看看她上一则讯息传什么。


    【中午。学生会室。】


    果然是要找我出去，这也在预期之中，不过……我应该没有把柄在她手上吧？要是不听她的，会有什么下场呢……呃，我还是会去啦。那我就回【洗好脖子等著吧】，传送。


    【ok，我会先热好拳头。】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轻易地准备要打架？这下子我一点都不想去了。世界上哪有姊弟之间的关系如此杀气腾腾的？为什么那四个帅哥还对那种家伙那么死心塌地？该不会有把柄在她手上吧？


    正当我吓得发抖的时候，一道阴影探过来，笼罩在我握著手机的手摆著的大腿上。


    「佐、城、同、学。」


    「我很抱歉，对不起。」


    「不饶你。」


    我想也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混。望著我被指派的大量作业，我觉得自己又从青春期的少年往大人的阶段迈进了一步。


    ◆


    话说回来，学生会室在哪？我如此思索著，同时在没来过的区域到处乱晃。时间方面，老姊只指定了午休，既然这样，稍微迟到一点应该无所谓吧。就在我如此盘算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怪异的东西。


    「那个女人……！」


    「…………」


    有个女学生正紧靠在某一间教室的窗户上，窥探著教室里面。她留著一头金色卷发，外表十分醒目。虽然头发染成金色的，发型本身倒是挺自然，不像爱玩的辣妹，给人的印象不错。不过，我还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金色头发未免太引人注目了。喂，等等，别一边偷窥一边摇屁股，我的目光会被吸引过去的。


    我抬头看看那个可疑人物的上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那间教室的门口上方的牌子写著「学生会室」四个字。我这个人的运气未免太差了吧……


    但是，我非进去不可。因为这是老姊的命令──讨厌，人家的奴性怎么这么重，都要成为本能了啦。


    总之，我得突破那个俏妞的防守并且进入学生会室。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呢好就这么办（当机立断）。


    【你们学生会室前面有怪人我无法进去先走啰。】


    我告了一状，然后一声不响地后退，准备前往常去的中庭长椅。这真是个妙招。不用跟那个怪女人扯上关系，而且还能光明正大地拒绝老姊的召唤，重拾和平的午休时光。谢谢你，可疑人物。再见了，可疑人物。


    【逮到了，真麻烦。我已经热好拳头了。】


    这是在写事件簿吗？都可以写个千方百计向长年怨恨的对象完成复仇大计的故事了。这短短一句话含有的讯息未免太多了吧。这臭老姊开始补习以后，国文能力确实提升了不少……！


    话说回来，你果然是因为建立了男后宫而招惹了女学生吧？以为是乙女游戏的主角吗？拜托你，可别牵连我啊。应该不会有事才对，我既是亲弟弟，设定上也不是帅哥，应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应该不会吧？


    【喂，搞定了，给我进来。】


    处理掉了吗？你把她处理掉了吗？老姊啊，你究竟是搞定了什么！应对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当机立断是我的原则，看来老姊也是，我们果然是姊弟。我叹了一口气，掉头走向学生会室。回到刚才的地点时，学生会的五个成员都在门口迎接我。


    「辛苦了。」


    「我宰了你。」


    「喂，这哪是副会长该说的话？」


    「少啰唆。」


    老姊转身，快步地走进学生会室。我一来到门口，老姊便用下巴指示，凶巴巴地要求我进去。我边嘀咕边抬头仰望她的跟班之一，也就是那个斯文型的帅哥学长。他一脸困扰地对著我乾笑……干嘛笑得这么好看？我都觉得要被融化了。


    ◆


    「所以呢？找我来干嘛？」


    「为了准备秋季举行的校庆，要整理很多资料。来帮忙吧。人手严重不足，可以的话还真想连猫都找来帮忙，逼不得已只好拜托你。」


    「别说得好像我连猫都不如似的……没有别人可以拜托了吗？」


    「反正你很擅长事务类的工作嘛。」


    「啊？」


    「打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谎报年龄去打工的事。」


    「啊？」


    那是我国中时的事了。那时候我拚命地努力，一心想得到夏川爱华。为了赚取资金，我曾瞒著家人在周末打工，而那份工作意外地适合我。后来为了应考打算辞职的时候，对方为了慰留我还不惜加薪，于是我又多做了半年。最后是身为考生却仍在每周六日出门，父母开始起疑心，于是只好辞职了。


    我还以为没人发现我打工，万万没想到老姊竟然知道这件事。看来我真的有把柄在她手上……啊啊呜呜！


    「怎么啦？枫的弟弟其实是不良少年吗？」


    「不，我是个认真勤奋的村民。」


    「这里是都市。」


    听我如此回答活泼外向型帅哥（是轰学长吧？），斯文型帅哥马上给我来个犀利的吐槽。这位学长左胸前的名牌上写著「花轮」两字──「花轮」！？感觉跟某个角色非常相似！我闻到了富贵人家的气味……！


    「宝、宝贝……」


    「废话少说，你负责处理这些，拿去。之后会买肉包给你的。」


    「我要两个。」


    「啊？这不是废话吗？」


    咦？是吗……？


    于是，帅哥们围著我说明，我边做边学。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感觉二年级的秀才型帅哥──甲斐学长对待我的态度特别恭敬。为什么要对身为学弟的我这么客气呢……说不定他说话本来就这样。


    我本来还以为来到学生会室会被迫看著k4黏著老姊的情景，不过事实并不然。包括轰学长，大家都非常认真地工作。或许老姊是真的逼不得已才找我来帮忙的。


    我一手拿著面包咬，一手动笔工作，这时候，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看？就跟我说的一样吧？」


    「是啊……果然厉害。对于各社团提出的申请理由，他竟然能一下子就洋洋洒洒地写出反驳论述，简直是文思泉涌。」


    「呃、不、我……」


    酷哥型帅哥──结城学长对我赞不绝口。是，我这个人就是擅长挑毛病……毕竟我长年为了回避老姊的无理取闹，当然会发展出这样的技能了。不过现在就是因为回避不了她的无理取闹才会坐在这里就是了。


    「你该不会明天还想找我来吧？」


    「好啦，买色情书刊给你总行了吧？大的那种。」


    「大的那种？」


    大的那种是哪一种？难道她指的是我的癖好……？等等，假如真的是这样，那她怎么会知道？好可怕，这家伙未免对自己的弟弟掌握得太彻底了吧？不会吧，女生的情报能力真的能针对个人掌握到这么细的地步吗？高中女生真是太猛了，天生有当间谍的资质。


    「明天也麻烦啰。」


    「好啦。」


    我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她。绝对不是因为受到「大的那种」所吸引，是因为有人需要我的协助……！我是为此而工作的！（翻白眼）


    一行人在学生会室门口散会，各自回自己的教室去。二年级的秀才型帅哥──也就是甲斐学长的方向刚好跟我相同，于是我跟他一起走。学生会的成员身材全都很高，老实说我不太想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走在一起……


    「涉先生，枫小姐这阵子一直很担心你。」


    「……咦？」


    学长突然开口向我说话，让我忍不住缩起肩膀。由于他的发言实在是太突兀，迟了一拍之后我才出声反问。莫非这是幻听？一定是因为工作做太久（三十分钟而已），我太累了。


    「她之前还问我说：『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会有男生特有的烦恼吗？』这种很奇怪的疑问。所以当时我很困扰呢。」


    「她肯定以为我有某种青春期的烦恼吧。」


    「当时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也没想过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我以为她对某个学弟有兴趣。」


    所以那天早上，他们才会所有人聚在那里守株待兔，也难怪一开始轰学长会那样威吓我。当时甲斐学长钜细靡遗地质问我跟老姊的关系，肯定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他们以为我是情敌吗？


    「她还说『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或许是我害的』。」


    「什么啊，别擅自把我当成无药可救的人。我可没有什么来不及的地方。」


    「不过，枫小姐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跟什么嘛……」


    青春期的烦恼是吗……或许真的是那样吧。客观上来看，高中生还算是小孩子，但是却很会东想西想。自觉自己有很多想法之后，总会认为『好，我并不幼稚』并自顾自地感到满意。因为要是不这样想，就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理想与现实的差异，身陷动弹不得的窘境。


    我是否也是这样，被现实彻底地击垮了呢？我并没有绝望，只是对于以往的自己感到不解、无法接受，觉得有些可耻而已。或许，就连思考这种事也是青春期特有的现象吧。


    但是，这怎么会是老姊的错呢？她究竟是指什么……？我完全想不到任何可能的原因。


    「不过，我并不认为枫小姐的话是错的。你的眼神看起来确实像是放弃了什么。」


    「别这样，学长说这种话，好像活过一甲子的老演员在说教一样。」


    「枫小姐曾说『我们姊弟就只有眼神像』，但是，现在看起来却连眼神都不像。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她的弟弟了。」


    「我可是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一点都不像了。」


    小学时期，我总是就近看著老姊的言行举止，很佩服她竟然能交到那么多朋友。跟那么多人往来，难道不累吗？我感到非常不解。但她不认为自己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普通地活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对她来说只是理所当然……当时听她这么说，我心想，虽然我们是姊弟，两人却一点都不相像。


    后来，我也没怎么多想，就这样继续生活，然后喜欢上夏川，几年过去了。人家说青春期总有许多烦恼，但我总觉得我国中时满脑子都在想夏川的事，好像没特别烦恼什么。不知不觉间，梦想与理想之类的事物占据了我的心神，所以我从未深入思考过任何事。说不定，我的烦恼时期比别人晚了一些，现在才到来。


    仔细想想，小学时的我应该是个有些嚣张的屁孩。或许比起国中时到不久之前的我，小学时的我更能清楚地认知现实也说不定。


    「假如老姊以后又问起关于我的事，请学长这么回答她──『他只是眼神变得像个男人而已』。」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这样一来，唯一相似的部分确实也会变得不像呢。」


    「可不是唯一，基因还是相像的。」


    「讲得真直接……」


    要是连基因都不像怎么办？肯定不是同一对父母生的……要是这样，我岂不也成了老姊的跟班之一？我绝对不要。不不不，至少发旋的方向之类的小细节应该会相似吧……


    「总之，我只是成长到了敏感的时期而已。正是摆在床头的收音机会开始坏掉的年纪。可以的话，真希望她能别管我。」


    「呵呵，但是，你的姊姊似乎很想把你留在身边。至少把你这弟弟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大概是不想错过你的成长吧。」


    「她应该把这些注意力放在各位学长身上。以身为弟弟的立场来说，可不乐见姊姊把帅哥们晾在一旁，只顾著关注自己。」


    「喔，你说这话可真讨人喜欢。我对你改观了。」


    要不然你之前是怎么看待我的？还有，不要每次一提到老姊的名字就露出阴沉的神色好吗？口气那么温柔，脸色却很可怕耶。帅哥，很有压迫感啊。依我看，甲斐学长这个人恐怕是生气起来口气会变得粗暴，动不动就跟人起冲突的那种类型……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说错话。


    「那么，学长，我走这边，再见。」


    「这样啊，再见。」


    我跟学长在前往三楼的楼梯口分开。目送秀才型帅哥学长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心生错觉，以为自己刚才谈论了很有智慧的话题。而且跟帅哥密切地交谈，更让我内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跟什么比较下所得到的结论，但总之帅哥果然就是不得了，有一种能够拯救世界上某处某人的力量（模糊的感想）。


    「…………嗯？」


    来到我的教室c班的门前，发现里面十分热闹。我从敞开的门口往内偷瞄，看到了近来常见的光景，忍不住面露笑容。


    ……嗯。


    教室的中间排的后方，有几个人围著夏川的座位，有男有女。虽说男生的比例比之前多了一点，让我有些不满，不过，我知道这才是夏川爱华原本的偶像魅力应有的现象。但是可不准碰她，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们，臭山崎，最好给我小心点……！


    「哇啊，这是夏川同学的妹妹？」


    「好可爱喔！」


    看来众人在谈论的话题是夏川的妹妹。夏川让大家看手机里储存的照片，腼腆地微笑著。嗯，女神。


    「这么说来夏川小姐确实有妹妹呢～」我以甲斐学长的语气如此思考。记得我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她的妹妹三岁，那现在就是五岁，快升上小学了呢。不过我不曾跟那孩子见过面，连看都没看过就是了。因为每次只要我提起这件事，夏川的表情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夏川同学的妹妹真的好可爱喔……对了，夏川同学，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呃，咦咦！？要、要来我家吗……！？」


    喔喔……！？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和气型女孩白井同学！她正设法说服夏川，看不出她竟然会这么积极。夏川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也很迷人。很好，继续吧，白井同学！太崇高了！


    夏川的美好模样让我看得满心欢喜，于是我一个不小心就从后方的门进去教室了，这是我以前坐在教室中央时的习惯。有不少人聚集在夏川周围，所以我这时候从后门出现，反而显得相当醒目。几个同学注意到我，而芦田跟夏川也跟我对上了眼。


    「啊！小佐城！快来看看，这是小爱的妹妹！很可爱喔！」


    「喔喔，可爱得令人想吃掉呢。」


    「这么说不太好吧，小佐城……」


    芦田特地拿起夏川的手机过来让我看照片。喔喔，真是天使，我当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将来肯定会成长为足以与夏川匹敌的美少女。回到家之后要是能抱起这么可爱的妹妹，一整天的疲劳都会马上消失无踪。


    话说回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夏川会不会生我的气？


    「跟你说！我们正在讨论最近要不要去小爱家玩呢！」


    「真的假的～怎么办，我等级不够耶。」


    「不，夏川同学的家又不是什么迷宫关卡……」


    足球社的佐佐木一脸无奈，如此对我吐槽。算你厉害，咦？话说足球社的人也会玩那种电玩游戏吗？我以为他们就算玩游戏也顶多只玩《世界足球竞赛》。话说回来，大家一起去吗……


    「人这么多，没关系吗？」


    「哼！我……我可不准你这种家伙靠近我家！要是让我家的爱莉跟著学坏，那可就糟了！」


    「哈哈，也是啦。」


    「咦……」


    换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让任何男生靠近那么可爱的妹妹。尤其是山崎、佐佐木，你们就连照片都别想看，活该啦！等等，我在胡说什么？


    说到兄弟姊妹，我就只有一个姊姊而已……我不敢奢望有妹妹，即使是弟弟也好（一样是奢望）……听说只要好好锻炼身为哥哥的能力，自然就会受有哥哥的女生欢迎。啊，不过这样的话势必得先通过女方的亲哥哥那一关，那可是一道高墙……看来世上没有轻松的道路。我可没有那种胆量。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想起我这几天的午休时间都必须去那间学生会室工作的事实。光是想到就觉得疲累……我看我最近还是安分点吧。不只等级不够，我看我连体力值都快耗尽了。


    「喂，午休时间结束了，都给我坐好。」


    「呜哇！老师来了！」


    「什么『呜哇』？没礼貌。」


    数学老师长谷部走进教室，无奈地望著聚在教室中央的芦田与山崎等人。由于我不在那里，因此没有被老师盯上，让我深切体认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安稳的位置。果然，在教室里还是安分地缩在角落，比较能够避免麻烦。


    「小佐城，都你啦！害我被老师骂了。」


    「别赖到我头上。」


    「…………我说，小佐城啊……」


    「嗯？」


    「……不，没事。」


    「……？」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芦田似乎不打算找我麻烦。看来你现在也懂得识相了，不错喔芦田。你就这样成为一个能够善待墙角型男生的好人吧，就像茶泡饭一样。我也会努力成为※小栗旬的（许愿）。（编注：日本男艺人，曾拍摄茶泡饭佐料的广告。）


    另一方面，关于夏川的事，事情正如我所愿地进行著，我觉得非常开心。没有白费工夫，证明我的所作所为都是符合本分的。就像今天在学生会室门口看到可疑人物一样，无法应付的事交给别人处理就对了。虽然老姊似乎对我心怀莫名的担忧，不过我不认为自己目前这样有什么问题。


    到头来，还是只有不起眼的家伙才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

 8章 罪孽深重的山崎

    放学后，我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去开拓新天地（轻小说）。满脑子只想著夏川的期间实在是太漫长了，让我错过了不少新作品。今天回家之后，就边看轻小说边享用老姊买回来的包子吧。自甘自我堕落的生活is god。


    「欸……」


    「喔……怎么了？」


    正要离开教室的时候，我以为夏川在叫我，不由得将头转了过去。由于她平常完全不肯叫我的名字，于是我以为她的「欸」是在叫我。真糟糕，是我误会了吗！不过，实际上夏川真的是在叫我的样子……太好了，看来我没有出糗……


    「呃，夏川，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我、我才没有慌张呢！」


    「喔喔……」


    正当我打算赶快离开的时候，她还这样特地过来叫住我。奇怪了，她刚才离我应该满远的才对……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她会施展缩地？真的这么想见我吗？说笑的，抱歉啦。


    「我、我说你啊……真的不来吗？」


    「不来……？嗯？你是指什么──」


    「看来这一班的放学前班会也结束了。」


    「咦……？」


    低沉而响亮的嗓音突然响彻教室。虽说是低沉，但并不是男生的声音，而是坚毅的女性嗓音。也因为这样，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


    「呀啊！是、是凛大人耶……！？」


    大人物的意外登场，让芦田发出欢天喜地的惊叫声。


    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凛学姊从教室外探头进来。她的视线并没有到处飘移，一进门就马上跟眼前的我对上眼，面露笑容──笑容！？等一等，暂停，你可以先这样跟我姊交换一下灵魂吗！？


    咦？现在是怎样？怎么放学时间一到就有两位美女聚集到我身边来？我是轻小说的主角吗？心脏跳得好快，我好兴奋呀。到、到底该选谁才好！？芦田，你觉得呢！？


    「……虽然我搞不清楚状况，但我看得出来小佐城心里一定在想蠢事。」


    「请别这么冷静地分析我。」


    你这资料库型女孩……！竟然揭穿渴望青春的少男心，真是多么残酷的行为！我就是只会想蠢事没错，别说出来好吗！？


    「各位好。上完一整天的课，想必大家都累了，请原谅我的打扰，我想借一下佐城，可以吗？」


    「当、当当当然可以！请便！！看是要杀要剐还是要公开在社群网站上都行！」


    「喂，芦田，你这家伙！」


    最后那一项感觉比杀跟剐还要狠耶。我一点都不上相，公开在ig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咦？莫非是要公开在推特上？要是被到处转推怎么办！？臭娘们！我得先整理好发型才行……！


    我跟芦田笑闹著，同时尽可能避免与四之宫学姊四目相交。这时候，我和刚才话说到一半的夏川对上了眼。


    「啊，抱歉，夏川。你要跟我说什么？」


    「没、没事啦！你快去啊！」


    「是！遵命！」


    「……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真是不可思议……」


    四之宫学姊这么说，我便以「没错吧？」的表情望著她，于是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对不起，我今天太高兴，忍不住得意忘形了……还请多奉陪──不，不用麻烦奉陪了，可以让我先回家吗？我感觉有麻烦事要上身了。


    话说回来，四之宫学姊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稻富学姊的事应该已经解决了，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她还有什么理由找我……


    「换个地方谈吧。」


    「……？」


    「……」


    于是，学姊带著我走出了教室，夏川与芦田则满脸寂寞地望著我的背影（幻想）。


    ◆


    「──要来这里吗？」


    「对，就是这里。」


    这里是学生指导室，是用来对扰乱学校风纪的学生说教或是施加惩罚的地方，有如独立牢房一般。另外，拥有一定程度权限的学生则能任意地使用这里。


    「我不想再引起其他学生跟老师的侧目了……」


    「哼，旁人的叽叽喳喳，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叽叽喳喳……」


    学姊说这句话的同时眼光往旁一瞥，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帅气了。这样的女生要是想交个比自己帅气的男朋友，恐怕要耗费不少功夫吧。话说回来，她似乎不是会刻意讨好老师的学生，感觉有些意外呢……我还以为风纪委员会这种组织对校方那一边应该会更为顺从才对。


    「那么，请问有什么事呢？」


    「先让我向你道个谢。多亏你的建议，我领导由结的状况很快就得到了改善。我总算明白，尽力从对方的立场思考并非唯一的选择。」


    「这样啊？毕竟那只是我个人的主观意见，不敢肯定派得上用场，不过看来学姊是顺利地鼓励了她。我很庆幸。」


    「嗯，真的是帮了大忙。你这个人拥有扶持他人的力量。」


    「不，学姊过奖了。」


    学姊对我的评价很高，只是她说这话的语气并不怎么热情就是了……什么样的言行能为他人派上用场，还真是难以预料。


    话说回来，莫非稻富学姊又开始沮丧了吗？她看起来确实像个禁不起挫折的人。好歹也算是相识的人，这样的疗愈系少女陷入低潮的话，我也会很担心。真想送她一点甜食。日式点心，还是日式点心比较适合她吧。


    「因此──我反而更看不透你这个人。」


    「…………什么？」


    学姊将脸凑过来，窥探著我的眼睛。她的眼神就如同她的名字，坚毅凛然。突如其来的展开，使我忍不住移开目光，身体大大地向后弯仰，背部因此撞到了墙壁。这间房间太小了，果然是牢房吧。


    「该怎么说呢，由结她……她认为你并不谅解她，因此感到非常消沉。」


    「咦？哈哈……学姊怎么这么说呢？她的目标是『改善害怕男学生的心态』是吧？我也认为这是个很好的目标啊。」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并不是重点。」


    「不，等等……」


    四之宫学姊又将脸凑过来，像是要窥探我的眼睛深处一样。她这样毫不保留地靠近我，让我无处可逃，只能移开目光。这是怎么回事？气氛怎么像是在医院里快要被打针的时候一样？还没结束吗？


    「唔……佐城。」


    「什、什么事？」


    「我对你的真心话很感兴趣。」


    「我、我并没有说谎……」


    「当时，由于那是你跟由结之间的问题，所以我才没能察觉。但是，现在我就看得出来了。你现在的眼神，跟上次给我建议时的眼神不一样。」


    「……这……」


    ……这是怎样？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注意我的眼睛？这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眼睛吧。我只是为了得到安稳，小心翼翼地避免惹是生非。明明只是如此而已，为什么还是落得被人追究、责备？难道不识相的其实是我吗？一般来说，每个人应该都喜欢被附和才对吧。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闪过许多有的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周遭的人却总是对我颇有微词。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持续太久，我忍不住说出了较为情绪化的真心话。


    「──没什么，我只是对稻富学姊那种超乎常识的恐惧反应无法苟同而已。」


    「……你没想过由结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某些过去的因素吗？」


    「这我当然想过。只是，把这件事跟她试图改善对男学生的害怕决心扯在一块的话，是不会有进展的。」


    「…………继续说吧。」


    无论我再怎么留意用字遣词，都会说出对稻富学姊不友善的话。听到我这样的发言，四之宫学姊的眉头都会抽动一下，但她似乎完全不打算反驳我的言论。


    「我认为稻富学姊来找我道歉，并非只是为了我，而是因为知道自己对男性的恐惧糟蹋了别人的好意而讨厌这样的自己，才打算为了那时候的事向我道歉，并藉此对自己做一个了断。」


    「这让你感到不满吗？」


    「不，正好相反。我内心非常赞同。问题在于那之后所说的话。她的语意听起来，像是宣称自己正努力改善对男性的恐惧，而与我之间的这件事，只不过是她迈向这个目标的垫脚石。」


    「…………」


    说到这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凉透了。人见人怕的风纪委员长端正著姿势，由上往下看著我，而我正在出言指控她好朋友的不是。不过，由于我已经豁出去了，不知不觉间开始不在乎四之宫学姊的眼光有多么犀利。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稻富学姊当时就不该带著四之宫学姊你来找我。」


    「……！」


    稻富学姊的目标是改善对男性的恐惧。从我面前逃跑的时候，她远离了目标一步；向我道歉的话，至少她能回到原点。但是，要是带著四之宫学姊这个同伴壮胆，她所展现的勇气并不足以弥补一开始表现的恐惧。不只没有前进到原点，反而仍在原点的半步之后。


    「所以我当时觉得她的话很荒唐，只是如此而已。」


    「…………原来如此。」


    从理论上来说，我的话应该是正确的。但是，从一般的衡量标准来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或许有错的是我。不是每个高中生在行动前都会想这么多。是我自己擅自高估了学姊，认为既然身为风纪委员，应该要有特别高的上进心。也因为这样，对她的失望反而更大。


    「你真是严厉。」


    「那可不见得。对于稻富学姊身为吉祥物的特质，我认为非常地崇高。」


    「这一点我深有同感。不如说我的眼中只看得到她这样的一面。」


    学姊，这样不太对吧？你应该要把她视为受到认可的风纪委员来对待才对。是好朋友的话就更应该了。


    「不过，你这么说也是……对我来说，她只是个惹人疼爱的学妹；但对你来说是学姊，会期望她当个可靠的人也是应该的……」


    「啊，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假如她是同学或学妹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原来如此……」


    我附和四之宫学姊的意见，说出自己的看法，于是学姊看似困扰地眉尾下垂，笑了起来。这也难怪，稻富学姊的可爱确实会使人盲目，不过还比不上夏川就是了。对四之宫学姊来说，小两届的学弟对小一届的学妹的看法，或许让她有了耳目一新的惊人发现。


    「学姊真的很重视稻富学姊呢。」


    「是没错，但我并非只重视她一个人。佐城，你现在也是我特别关注的学弟了。」


    「什么？我被风纪委员长盯上了吗？」


    「别说这种话，我会伤心的。」


    可是，一般来说都会这么认为吧。哪有人一年级就被学生会跟风纪委员会记住脸和名字的？这样可一点都不普通，快来个人救救我啊。


    最后，四之宫学姊并没有追究我刚才那反抗的态度，不过，她应该还是会在乎才对，所以我很快地走出了学生指导室。回头一看，四之宫学姊正在锁门，侧脸的表情看起来像在沉思。


    我决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


    虽然接连几天我又被自己的姊姊叫来学生会室，不过应该不会有学生乐意接近这种地方吧。一般来说，会主动到这里的只有来办事的人，要不然就是与这里的老大学生会长要好的人。不，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另一种人。


    那就是跟踪狂。


    「……那女人……！」


    有个可疑人物正全身紧贴在学生会室入口的门板上，偷窥著室内。在呢，那女孩今天果然也在……而且还咬牙切齿地说著跟上次完全一样的台词。她那一头卷卷的显目金发应该不适合当跟踪狂吧。我拿出手机。


    【你就这么不想让人家进学生会室吗！？人家可没听说会有那种守卫在！人家要回去了啦！】


    传送。


    『～』


    「啊。」


    「竟然那么近──咦？」


    我忘记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了。安静的走廊上只听得到我的手机收到讯息的铃声。我忍不住惊呼一声，于是金发女孩转过头来，隔著自己的臀部与我四目相交。咦？我还以为只有爱玩的辣妹才会染金发，想不到她看起来意外地清纯……甚至气质还有些典雅。不过，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就被我否定了。她低著身子把臀部对著我，这已经是变态女的行为了。


    「……」


    「……」


    她看著我，表情看起来超级惊讶。我才惊讶呢。【什么鬼话？你给我多处理十张。】臭老姊，你才鬼话咧！你要我自己设法闯过这家伙进学生会室吗？话说她一直盯著我看耶，这下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有、有何贵干？」


    不，没什么特别的事──嗯嗯嗯！？她刚才说了什么？太自然了，我差点就没注意到，不过她说话的用字遣词未免太稀有了是也。咦？仔细一看，这脸孔不太像日本人……啊，莫非是混血儿吗？喔～呵呵呵呵。


    「无事，大小姐。」


    「啊，这样啊？本、本小姐只是碰巧经过这里而已喔。」


    我脱口说出了这辈子不曾说过的礼貌词语，不过这位金发大小姐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接著，她开始很有气质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做作，同时朝著另一头离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我是顺利地击退跟踪狂了。


    确认她的身影完全不见之后，我才走进学生会室。要是刚才没传那封多余的讯息，我可能只需要做正常的工作量，可是我那臭老姊向来说到做到，很可能真的会叫我多做一些。


    ◆


    「请问那个金发女生到底是谁？」


    「怎么？你喜欢那种类型吗？」


    听老姊这么问，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从没想过这一点。


    ……唔，真要说喜欢与否，首先她的脸蛋确实是挺标致的。从说话的方式来看，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糟糕，我怎么只想得到这些差劲的感想？不管怎么说，金发的女生太引人注目了，说是我最不想接近的类型也不为过。


    「先保留。」


    「去照镜子。」


    「哇哈哈哈，好狠！」


    老姊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轰学长的笑穴。这个人光是从说话的方式来看就不适合做事务类的工作。看看他的桌上，分到的文件也太少了吧。大概是知道他真的不太适合。


    「涉，我代替茉莉花向你道歉。」


    「啊，是，咦？」


    结城学长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对话。他刚才所提到的，应该就是那个女生的本名吧，而且他还自然而然地叫了我的名字。由于实在太过自然，我忍不住反问一声。你这态度未免太亲昵了吧。


    花轮学长似乎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意思，主动说明给我听。


    「那个女生是飒斗的未婚妻。」


    「喂，莲二。」


    「是喔……咦？」


    什么！？未婚妻！？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那个女生看起来家境很好，莫非结城学长也是富家子弟吗？要不然这种时代哪还有未婚夫妻这种事？


    我实在太惊讶，忍不住看向老姊，但她只是一手托腮，不发一语地进行作业，脸色看起来不太高兴。她似乎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不过，我大概掌握状况了。那个女生是结城学长的未婚妻，或可说是女朋友，而女方对结城学长也有意思，因此无法容忍其他接近学长的女人──也就是老姊。根本是校园剧里面的情敌角色嘛。


    话虽如此，但实际想想，这样的状况不是挺麻烦的吗？要是发生任何实际的损害，可就糟糕了。


    「学长真的该管好她的，拜托了。」


    「呃、嗯……我会铭记在心。」


    对于那个金发女生以及这个婚约关系，结城学长是怎么看待的呢？不过，对我来说当事人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个人的情感在社会上没有意义。既然这段婚约是建立在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无论当事人有什么想法也无法改变。因为这是现实，不是校园剧。


    要是影响到我们佐城家，我可不原谅你，学长，我相信你喔。


    「哼，那种角色，我一脚就能踢开。」


    老姊大概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做作地翘起二郎腿，摆出妖艳的姿态看著我，展现绰绰有余的风范。损害？那是什么？这世界上哪有人敢危害这只大猩猩？我看我真的是多虑了。


    该怎么说呢，老姊的处境看起来就像常见的校园剧的背景一样，但她却不是校园剧的女主角。怎么会有格斗型高中女生这种角色……


    「老姊，拿去，完成了。」


    「……手脚真快。」


    「这些拿去，追加的。」


    我正准备要回教室，同时整理我完成的文件，这时老姊又在桌上放了追加的份。臭老姊……结城学长对我的称赞一瞬间就被你打消了。只是因为有血缘关系，对待的方式就完全不同……


    「…………喂。」


    「……」


    「小子，我在叫你啦。」


    「咦？我吗？」


    听到老姊突然开口叫人，我以为她叫的不是我，不过听她叫「小子」就马上知道是在喊我，这样好吗……是说，在场的人当中会被她叫「小子」的也就只有我而已吧……


    「你跟那个女生怎么样了？我是说夏川学妹。」


    「喔喔？你指的『那个女生』是上次那个人吧？是小弟的女朋友吗？」


    「嘿，这可真令人意外。」


    各位请等一等，真的要在这里提这件事吗？对我来说只是丢人现眼而已。而且我敢说老姊一定知道状况，明明知道却还故意问我『怎么样了』，真的是……你以为会有任何进展吗！？你这可恶的母猩猩──呜呜呜我错了别瞪我！！


    「我每天都本著奉献自我的精神，当她的奴仆。」


    「喔～所以每天都相处在一起啰。」


    「不……只是从远处服侍她。」


    「你这○○的东西。」


    「你这家伙！」


    即使是姊姊大人，我也无法容许如此侮辱。现在的我应该能从手中射出空气弹，但不知为什么，我能清楚地想像空气弹被老姊一手弹开的情境，然后她一定会对我加倍奉还。这样的流程可说是一种形式美。


    对于我与夏川之间的关系，众人似乎有所误解，于是我详尽地解释给大家听。


    「看她那样的容貌与举止也知道，根本不是我高攀得起的对象。」


    用我当比较的基准来说明的话，应该是最清楚的方式了。外貌！能力！性格！我没有任何一点能够跟她相比！说到这里，我的眼睛都要喷出汗液啦，哗啦──！


    「什么话？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我已经试了快两年了。」


    「啊…………原来她就是你之前一直吵著要追的那个女生啊。」


    「我才没有吵著要追。」


    「明明就有。」


    不，我并没有──好，确实是有。正因为之前一直吵著要追，我现在才懂得收敛且低调地过活。由于我开始事事量力而为，安守本分，最近许多事都变得相当顺心。除了现在这个无理取闹的差事啊啊啊！


    虽说有「妻管严」这句话，但老姊要是结了婚，恐怕不只是妻管严而已，应该会用臀部把丈夫撞倒，顺势当成椅子使用。不过在我想像中的姊夫却笑得很开心，怎么会这样？


    「──也就是说，你被她狠狠地甩了之后就变得这么窝囊了，是吧？」


    「啊……？」


    我感觉彷佛突然被砍了一刀。由于老姊的猜测实在太过突然又狠毒，我忍不住变得有些不耐烦。我竟然下意识地收起下巴，抬头瞪著老姊。


    ……不，我要冷静。这是事实。我被夏川甩早已是家常便饭。事到如今哪有什么好生气的？


    「……没错，我已经被甩了几十次了。」


    「几十……你真的告白过那么多次？」


    「没错，我没开玩笑，完全是认真的。你也觉得我很不知天高地厚吧？」


    怎么样啊！这下子大家都知道我的热忱有多么真挚了吧！我可不像老姊说的那样，只遭遇一次挫折就放弃。我不是那种窝囊废！不过，倒是个连自己的斤两都不知道、不自量力的小丑就是了……


    「──枉费老姊跟老妈从以前就常告诉我，我却没有自知之明……」


    「……！！」


    恶心。不受欢迎。蠢蛋。白痴。老姊还踢我，对我施展掌底攻击、眼镜蛇固定、骆驼式固定、火热的拳头等招式。等等，老姊的招式种类会不会太丰富了？她是综合格斗技的选手吗？以后该不会用延髓斩对付我吧？糟糕，我怎么现在才知道要怕？


    「够、够了吧。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该回教室去了。各位学长也很辛苦，还请继续加油。」


    「呃、嗯……涉，你也加油，别气馁。」


    甲、甲斐学长，别说这种话，我会想哭的。我是个凡夫俗子，只能割舍各种心愿，忍受许多不幸的对待。这时候要是有人来理解我的苦衷还鼓励我，我会轻易地哭出来的！这种随处都有的路人甲，你还是早点忘了，尽管去摇尾巴讨好我老姊吧！


    长得好看的人就连性格都好。人家说外表是内在的最外层，真的是一点都没错。跟这些人相处，更让我不得不看清这个现实。或许是因为这样，我走在走廊上看见玻璃窗反映出自己的脸孔，心情变得很糟，很想吐口水。当然，我并不会真的这么做。

 9章 学生会

    搞不懂。


    搞不懂。搞不懂涉（那家伙），也搞不懂我自己。为什么我非得这么郁闷不可？这一切都是涉（那家伙）的错。


    上次换了座位。我只是往后移一个位子而已，而那家伙则被换到了靠走廊那一排最前面的位子。少了一个吵闹的家伙，以后会清静一点，我应该感到高兴，而且那家伙被换到容易被老师点名的座位，真是活该。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觉得很不畅快？现在我能普通地过生活，不受任何人的干扰。我可以在我喜欢的时候跟别人说话，在我喜欢的时候独处。我现在是这么地随心所欲，为什么还不高兴……？


    圭的座位被换到涉（那家伙）的后面。换座位后的第一天，圭就积极地找涉（那家伙）说话，而那家伙的反应看起来很不耐烦，我才知道原来那家伙对我以外的人是那样的态度。不过，也只有一开始的时候而已。


    熟人坐在一起自然就会经常交谈，即使是涉（那家伙）也一样会跟圭普通地说话。最近常看到他们相处得很要好的样子。


    但是，我的周遭却没有特别要好的对象。


    或许是因为这样，圭总是在有空的时候来找我。下课时她来找我聊天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开心。除了圭之外，以前偶尔会跟我说话的女生最近也更常来搭话了。


    相反地，涉（那家伙）不再主动来找我了。


    有一天，我在上学途中发现涉（那家伙）走在前面。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开口叫了他，内心非常著急，不过涉（那家伙）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我一时激动，忍不住伸手抓著他的领子，强迫他把头转过来，于是涉（那家伙）的脸一下子来到我的眼前。正、正常来说，这种时候都会吓一跳嘛，所以我用书包用力推了他一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表现爱的方式也太激烈了吧…………』


    『谁、谁爱你啊！』


    当时我心想，真的好久没跟他说话了，也好久没听到涉（那家伙）的蠢话，于是喉咙自然而然吐出了毒辣的话语。这样的互动让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温暖，虽然口头上说著难听的话，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却差点露出笑意。


    可是，涉（那家伙）却转身背对我，像是要结束跟我之间的对话一样。


    等一下。


    要是我能普通地这么叫住他，那该有多好，只因为对方是涉，我就忍不住想用强硬的方式拉住他。涉（那家伙）那时候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他以前从来没对我露出过那样的表情，于是我突然对涉（那家伙）感到害怕，说话的音量不由得变得微弱。


    之后，我们还是一起走去学校，但是两人之间几乎没说什么话……那一天，我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又过了几天。某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路上有几个学长，看起来形迹可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守在通往学校的道路两旁，我感到害怕，不敢过去，这时候，刚好遇到了涉（那家伙）跟他的姊姊。他姊姊和他一点都不像，看起来是个冷静沉著而帅气的女生……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真的是姊弟吗？不过，姊姊对待涉（那家伙）的态度十分不客气，应该真的是姊弟吧。我当下心想，要是我跟妹妹爱莉之间也能建立起那样不用顾虑彼此的关系，那该有多好，只是我可不想像他们姊弟那样杀气腾腾的。


    当时因为状况异常，我自然而然地跟他们一起去学校。我已经有几天没跟涉（那家伙）说话了。他看起来还是一样傻，似乎已经忘了前几天跟我说话时的事了。


    不过，有时候他的言行好像把我当成非常冷漠的人一样，让我很不服气，都一起走路上学了，他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在途中丢下他先走？而且，我才不会只因为男生长得英俊就轻易喜欢上对方……大、大概吧。


    涉（那家伙）一脸意外地看著我的模样，更是让我一肚子火。快到教室的时候，圭突然从教室里冲了出来，跑向我们。听说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学姊在我们教室里，非常火大……涉，你到底做了什么？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涉对学姊谎报名字，自称「山崎」……不就是我们班的山崎同学吗？为什么你要冒用别人的名字啊……


    四之宫学姊非常帅气，是女生们景仰的对象。圭也痴迷地注视著学姊。而来到我们教室的不只四之宫学姊，还有二年级的稻富学姊。虽然她是学姊，我可能不应该这么说……但是稻富学姊真的好可爱喔。真想抱紧她、抚摸她的头。


    然后，涉在我面前跟两位学姊约好今天中午见面。第四节课下课之后，他真的一脸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教室。同学们都苦笑著目送他……看、看起来不像因为男女感情的事……应该是要为了谎报姓名的事责备他吧。不过，追根究底，为什么学姊们要知道他的名字来找他呢……


    同学们都在谈论涉的事，感觉有好久没这样了。「还以为他最近安分多了，看来事实上也不尽然如此呢。」坐在附近的白井同学笑咪咪地跟朋友们如此谈论著。那家伙不管做什么都会让人感到无奈呢……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不其然，同学们谈论著那家伙，自然而然地就把话锋转向我了。


    「对了……夏川同学，你最近很少跟佐城同学说话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


    我顿时心头一震。一瞬间我还以为这是像上次圭对蓝泽同学提起的那种敏感问题，但仔细想想，我跟涉（那家伙）并没有在交往，而涉（那家伙）对我有意思，在班上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还是别想得太深，白井同学一定只是随便问问的……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他最近好像挺忙的，而且现在我跟他也没坐在一起了，会这样也是很自然的吧。」


    「啊……这样啊，那就好。你们……并没有吵架吧……？」


    呜，好刺眼。看得出来白井同学跟其他女生是由衷地在为我跟涉（那家伙）担心。为什么要把我和涉的关系彷佛当成自己的烦恼一样关心……更何况，我跟涉（那家伙）根本一点都不要好嘛。


    「没、没错！而且我也是很忙的，忙著照顾妹妹之类的。」


    「哇啊……原来夏川同学有妹妹啊？几岁？还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吗？」


    「呜……」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竟然因此热烈地讨论了起来，白井同学等人开始问我各种问题。真、真不习惯这种场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连忙拿出手机，开启我珍藏的爱莉专用相簿，把手机交给她们。于是白井同学她们看著照片，兴高采烈地不断称赞爱莉可爱，还激动地呻吟了起来。别、别发出这种声音比较好吧？男生也在场耶……！


    女生们不断地激动大叫，直到圭来安抚才停止。


    自从聊过爱莉的话题之后，我变得更常跟周围的同学聊天了。白井同学说她有个弟弟，老是爱捣蛋。说到这里，她有些困扰地笑了起来。「白井同学很温柔，感觉不管怎样都会原谅弟妹呢。假如你是我姊姊的话，我可能也会捣蛋。」听我这么说，白井同学便害羞地笑了起来。她真是太可爱了……


    提到姊姊，我忽然想起了涉的姊姊。那个人看起来很帅气，至于是否温柔嘛……嗯，应该没人敢向她捣蛋吧。


    足球社的佐佐木同学则是有妹妹，都升上国中了，还是经常钻进哥哥的被窝里，他认为妹妹的叛逆期还没有开始。不过我倒觉得叛逆期没来不是很好吗？佐佐木同学是个帅气的男生，不难想像当妹妹的想必很喜欢他这个哥哥吧。如果有这样帅气的哥哥，我也会想要。至于涉（那家伙）那样的哥哥……算了吧。


    ◇


    午休时间到了。最近我已自然地习惯跟周遭的女生一起吃午餐。以前涉过来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会边吃边自顾自地宣扬我的优点什么的，跟那时候相比，现在这样实在是好太多了。因为涉（那家伙）的关系，我竟然连自己从哪个角度拍照最好看这种事都记住了。我、我才不感谢他呢！


    聊著聊著，大家又谈起了我的妹妹爱莉，于是吵著要看照片，而我也挺喜欢这样的，所以打开了妹妹专用的相簿，把手机拿给大家看。正当我抬头挺胸炫耀妹妹的可爱时，不知不觉间愈来愈多人聚集过来……咦，等等……太多人了吧？为什么聚集了这么多人？


    而后，大家开始传著我的手机轮流观看。啊，男生还是不要……！你们可别乱点喔！只能看爱莉的照片！


    大家传著我的手机，不断地称赞爱莉可爱，而我则在一旁看得紧张兮兮。这时候，白井同学说她忍不住了，往我这边凑了过来。


    「夏川同学的妹妹真的好可爱喔……对了，夏川同学，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呃、咦咦！？要、要来我家吗……！？」


    白井同学的提议让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大声地回问。我很少带朋友回家，至今为止就只有圭跟她几个排球社的朋友而已。虽然最近开始常跟一些女同学说话，但我从没想过要邀请她们来我家。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睛开始寻找圭的身影。呃、咦……？圭呢？刚才不是还在那里的吗──啊，找到了。她拿著我的手机，正在给别人看的样子……咦？是涉……？


    圭跟涉说了一、两句话之后，两人一起过来。他看来是很好奇我们正在谈论的事。原来这家伙也有这样正常的一面，之前或许从没看过。


    「跟你说！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去小爱家玩呢。」


    「真的假的～怎么办，我等级不够耶。」


    「不，夏川同学的家又不是什么迷宫关卡……」


    就是嘛，你把我家当成什么了？连冷静沉著的佐佐木同学都忍不住吐槽……这家伙果然不正常。


    我如此想著，同时环视周遭，察觉了一件事。我的周遭有许多人，有大家，有圭……还有涉。


    「……呃…………」


    胸口深处突然觉得非常温暖。我现在正被大家包围著。这样的感觉非常舒适自在，要是每天都过著这样的生活就好了……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想必每天都会很快乐……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高兴了起来，或许我有些得意过头了。


    「人这么多，不会太困扰吗？」


    「哼！我……我可不准你这种家伙靠近我家！要是让我家爱莉学坏，那可就糟了！」


    我抱著跟平常一样的心态，自然而然向涉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周遭的大家脸上纷纷浮现笑容，像是在说「又来了」。别、别这样……别用这种像是在看夫妻相声的眼光看我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涉似乎也明白，他看著大家的反应，微笑了起来。没错，这又没什么，这种对话对我们来说，就像是问候一样，如此而已──


    「哈哈，也是啦。」


    「咦……」


    ……咦？


    我惊讶地看著涉。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理所当然地认同我的话……？之前的你才不会这样，不是吗？


    正当我如此想著的时候，涉一下子就转身，自然而然地回去自己的位子上，脸上一样带著笑容。


    等等啊。


    我察觉我差点就要将手伸出去了。我站起来的时候，手机刚好被传回到我的手上。圭以及一样是排球社的河井同学说：「放心，我们监视著！没有让男生乱动你的手机！」。看来，她们替我留意了大家的动向。看到萤幕上爱莉的照片，我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我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不知不觉间，下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


    上课时，我的通讯软体传来通知，收到了新的聊天群组的邀请。


    【c班最强女生】


    最、最强……？应该就是指这个班级的群组，没其他的意思吧？群组名称有「女生」两个字，八成是限女生加入的群组。确实，我印象中之前没有类似的群组……咦？


    群组名单中没有篮球社的村田同学跟网球社的古贺同学……仔细一看，运动社团的女生几乎都不在名单中。不过有圭的名字……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群组呢……


    【本群组不加下流的女生。】


    呃……是班长饭星同学。她的想法好严厉啊……不过确实如所她说的，没被加进这个群组的女生都是那种……平常会大声说出女生不该说的话的那一类人。老实说，我也觉得她们的言行令人不愉快……算了，既然身为班长的饭星同学这样想，那应该无所谓吧。


    明明还在上课，群组内却一直不断有新的发言，让手机不停地震动，于是我连忙关闭了通知。各位，至少事先说一声嘛……会被老师发现的。


    【那么……夏川同学，可以吗？】


    可以──咦？是指什么事？


    抬起头一看，有好几个女生都在看著我。我连忙打开群组看讯息，才发现白井同学跟其他几个女生正在讨论，想要来我家看爱莉。啊……看来大家在群组上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有些女生放学后必须参加社团活动，因此能来我家的就只有白井同学跟几个放学后有空的女生而已。我看看……啊，看来明天排球社似乎没事，圭也能来的样子。这样一共就是四个人吧……嗯，只有这些人的话，爱莉应该不至于害怕才对。


    【可以，没问题唷。】


    【我可以去吗？我愿意退社……】


    退、退社？就为了这种事？真的那么想见爱莉吗？


    【小舞，冷静点。】


    【…………嗯。】


    茶道社的斋藤同学……有必要表现出那种有如含泪忍痛放弃般的态度吗？我抬起头来看向斋藤同学，发现她也在泪眼汪汪地看著我。要不是圭阻止她，真不知会怎么样……她泪汪汪的表情好美喔，可说是和风美女呢。


    【呃……不好意思，佐佐木同学也说他想去。明天足球社似乎没有活动……】


    咦！


    佐、佐佐木同学……？佐佐木同学是吧……我也觉得他算是个挺正经的男生，没什么不好的吧。而且还有其他四个女生在，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外表看起来挺爽朗的，爱莉应该会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大哥哥吧。


    对，温柔的大哥哥……


    「……」


    想到这里，忍不住在意起视野的角落──靠走廊那一排的最前面座位上的男生。他正安分地化为风景的一部分。


    …………涉（那家伙）不来吗？


    之前明明那样地纠缠我……会不会他其实很想去呢……


    先前他坐在我的旁边，所以我从来没仔细地看过他。即使不是因为这样，他平常总是激动地逼近我，要是我也凝视他，感觉应该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所以每次都只能移开目光。


    什么嘛……干嘛一脸凝重地垂著头？你到底在思考什么？你根本就不是会动脑思考的人，不是吗？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说了「你这种家伙」这样的话……？因为我老是这样对你，所以你再也受不了我了，最近才不肯来跟我说话吗……？


    ……什么嘛，哪有人像你这样，擅自来纠缠人家，然后又自顾自地疏远人家的？不管怎么说，这样未免太自私了。那个男人就只会找我麻烦，现在还这样玩弄别人的心，以后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


    满怀愤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后。我觉得现在的我应该能够天不怕地不怕地畅所欲言。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之后，涉马上开始收拾，看来是打算赶快回家，于是我过去叫住了他。


    「欸，我说啊……」


    「喔……怎么了？」


    涉转过头来，一看到我的脸，刚才那凝重的脸色马上转为放松，眼神温和，声音开朗──什、什么嘛，这什么表情……你刚才的脸不是这样的！


    「呃……夏川，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我、我才没有慌张呢！」


    「喔喔……」


    他的反应就像是热情冷却一样，让我畏缩了起来。刚才那种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彷佛忽然失去磁性的磁铁一样。我、我要振作！我要告诉他「想见我妹的话就直接讲」，快、快说啊……！


    「我、我说你啊……真的不来吗？」


    呜……怎么完全说不出口！这样听起来很像是我拜托他来我家似的！要是他因此得意忘形怎么办！


    「不来……？嗯？你是指什么──」


    「看来这一班的放学前班会也结束了。」


    「咦……？」


    正当我打算重新开口的时候，教室的拉门喀啦啦地被拉开，四之宫学姊从门外探头进来。大人物突然来访，我非常惊讶，这时候身旁的圭开始兴奋地叫了起来，不过涉依然保持淡定的态度看著四之宫学姊。


    「各位好。上完一整天的课，想必大家都累了，请原谅我的打扰，我想借一下佐城，可以吗？」


    「当、当当当然可以！请便！！看是要杀要剐还是要公开在社群网站上都行！」


    「喂，芦田，你这家伙！」


    四之宫学姊竟然有事找涉──而且还是放学后特地来接他？看起来学姊并不像是以风纪委员的身分找他训话的。莫、莫非两人之间有特别的关系……？涉竟然跟鼎鼎大名的四之宫学姊……？


    「啊，抱歉，夏川。你要跟我说什么？」


    「没、没事啦！你快去啊！」


    「是！遵命！」


    我又不是军官！


    你那是什么回答啊！你看看，四之宫学姊正在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们耶！要是她误会了怎么办！等等，你高兴什么啊！？


    涉一下子跑了出去，好像我踢了他的屁股似的，然后在四之宫学姊身旁停下脚步。学姊说要换个地点谈，于是两人就一起走掉了。


    ◇


    现在，几位班上的同学正来到我家。家里突然热闹了起来，爱莉也显得很开心，每跟一个人拥抱都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看著妹妹这么开心，我的心里也暖呼呼的。让同学们来我家，真是太好了。


    「爱莉，我是贵明。贵、明。」


    「贵米～！」


    「啊哈哈！她说贵米！你是贵米才对～！」


    「是、是贵明啦！」


    大家轮流抱起爱莉，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毕竟平常很少有机会见面……要是以后在外面巧遇，爱莉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太可爱了～好想带回家喔！」


    「咦？不、不可以！」


    「那就带小爱回家好了！」


    「胡说什么啊……」


    圭忸忸怩怩地逼近我，我用双手阻挡她，而她依然不罢休，继续将脸凑过来，于是我按著她的脸颊。那充满健康气息的小麦色可爱脸蛋像章鱼一样嘟起嘴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贵、明！」


    「贵、贵、贵明！」


    「对！贵明！」


    「贵明！」


    「喔喔，这下她总算记住所有人啦！」


    「好棒喔、好棒喔！」


    最后记住佐佐木同学的名字之后，爱莉就等于是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过一遍了。大家热情地称赞她，给她抱抱、摸摸头。爱莉笑得很开心，但当视线转到白井同学以及与她特别要好的冈本同学身上的时候，便马上收起了笑容。啊啊……她肯定是忘了她们的名字。


    「……呜呜～」


    「爱莉，过来。」


    「嗯……」


    我叫唤爱莉的名字，她便踩出短促的脚步声向著我跑来。我抱起她，抚摸她的头，于是她眯起双眼，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嗯，太可爱了。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守护她。


    「看，大家一下子说了太多名字，爱莉都搞混了！」


    「那就算了吧。」


    「不安的表情也好可爱……」


    「喂～」


    记不住了吗……这也难怪，除了圭也还有四个人。要是我，也无法一下子记住那么多人的名字。第一次与圭相识的时候，是一群排球社的人同时过来跟我搭话，当时最先报上名字的是圭，所以我马上就记住她了。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或许圭在这方面特别抓得到要领吧。


    「爱莉记住了很多呢。」


    「嗯……！」


    「呜哈……」


    爱莉眯起眼睛，灿烂地笑著。看见她的笑容，冈本同学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嘀咕著「好崇高」，看起来好像在哭泣。白井同学苦笑著对她说「你在搞什么啊？」。老实说，我之前也曾被爱莉有如天使般的笑容激发出类似的反应……


    「……啊……」


    忽然，手上感觉变重了。圭看著爱莉，忍不住小声地「啊」了一声。看来爱莉很困了。今天玩得特别多，也难怪会累得比平常还要快。


    我让爱莉在安全的位置躺下，于是大家决定今天就此散会。我送大家到门口。


    「今天真是谢谢你，夏川。」


    「爱莉比照片上的更加可爱呢！」


    「呵呵，没错吧？」


    「小爱也很可爱喔！」


    「这我听腻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称赞爱莉可爱。这是当然的，任何人看到爱莉都无法压抑内心涌现的怜爱之情。根本不需要忍耐，那是愚昧无比的行为……我接下来还能继续观赏爱莉的睡脸呢……！


    「啊，不过，最近可能还是别再带其他人来看她比较好吧。」


    「……咦？」


    「光是要记住我们就很勉强了。」


    「毕竟第一批就有四个人嘛～尽管夏川同学不介意，对爱莉来说或许很吃力吧。」


    确实是这样……听最早开始的白井同学自我介绍后，爱莉很努力地试著记住大家的名字。要是再继续带其他同学来的话，爱莉的脑袋可能会被塞爆。大家都好贴心，设身处地地为爱莉著想……


    「呃……」


    「嗯……？」


    「……谢、谢谢你们…………」


    「唔～～！小爱～！」


    「呀啊……别、别这样啦！」


    我到底有多久没对家人以外的人表达谢意了呢……我有些难为情地道谢，于是圭浮现满面笑容，从正面抱住了我。


    「太可爱……！小爱真是太可爱了……！」


    「呃，圭……！？」


    「…………呜哇……」


    「不、不行！佐佐木同学，你不能看！反正就是不能看！」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试著推开圭，这时候冈本等人纷纷过去遮住佐佐木同学的眼睛。看来我们现在的姿势在旁人眼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理解这一点之后，我更奋力地推开了圭。


    「真、真是的……！干嘛突然这样啦！」


    「抱、抱歉……我只是忍无可忍…………」


    「忍什么！」


    「原、原欲。」


    「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我很感谢她，但不代表可以任她为所欲为。真是的……把脸埋在哪里啊！


    大家又在门口多聊了一会儿，这时候天空已经一片红。夏季正要开始，太阳看起来快下山了，这表示时间已经很晚了。


    「爱莉喜欢热闹，我猜她以后可能会吵著要再跟大家见面。有机会再来玩吧。」


    「太好了……！又能见到爱莉了！」


    「不，下次该换栞她们了。」


    「什么～？」


    众人开始为了爱莉斗起嘴来，不过，大家完全没有恶意……看著她们斗嘴，就连个性容易激动的我都觉得心平气和。


    不过，我这样的心情在这个时候一下子消失无踪，爱莉从睡梦中醒来，到门口找我们。


    「──唔～嗯～……贵明…………」


    「！」


    「咦……？爱莉？」


    爱莉从玄关敞开的门走出来，紧紧地抱住正要回去的佐佐木同学的脚。完全就像个对哥哥撒娇的妹妹一样……


    「啊哈哈……话说，佐佐木同学真的是个哥哥呢。」


    「你的妹妹要是看到，会不会吃醋呢？」


    「有希也曾经这么可爱过呢……」


    「啊！这样说就太差劲了吧！应该要说『现在也很可爱』才对，不然你妹也太可怜了！」


    佐佐木同学温柔地抚摸爱莉的头，表情看起来完全就像个哥哥。爱莉顺从地任由他抚摸，一副很舒服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睡著了。


    「…………来，爱莉。」


    「嗯……？姊姊……？」


    听到我在叫她，爱莉一脸想睡的样子，踩著短促的脚步往我走来。我将她一把抱起，于是她再度靠在我身上。小孩子总是一下子就睡著了。这表示对爱莉来说，我是能让她绝对安心的对象吧。一想到这里，内心那奇怪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小爱？」


    「……她睡著了。佐佐木同学，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她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妹妹小时候的模样，我感到很怀念。」


    「这样啊……」


    于是，这次大家真的要散会了。每个人都笑著挥手离去。我也微微地不断挥手回应，然后翻著白眼，将视线转向一旁。


    「……你不回去吗？」


    「嘿嘿嘿……小爱啊，今天让我住下来嘛──」


    「回去。」


    「啧──」


    还是一样很会打如意算盘。


    毕竟她穿著制服来，也没带换洗衣物。要借我的给她也不是不行，可是要是尺寸不合……我怕她会说我的衣服太宽松，所以还是不行。要是身高比我高的运动社团女孩对我说这种话，我肯定会开始绝食。再说，她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真的住下来吧。


    送圭离去之后，我回到家里。还没吃晚餐，可不能让爱莉继续这样睡下去。我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让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靠著椅背。这时候，爱莉微微地睁开双眼。


    「唔～……？」


    「爱莉。」


    「啊，你的朋友都回去了吗？」


    「嗯。」


    在厨房做菜的妈妈微笑看著我。由于我平常实在是太少带朋友回家，妈妈今天看起来非常高兴。她眼神中的满满关爱不像为了爱莉，而是为了我。真、真难为情……


    正当我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爱莉不解地向我问道：


    「……贵明呢…………」


    「爱莉。」


    「呜！」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气非常地冰冷。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爱莉望著我，似乎以为我在责骂她，表情突然变得很不安。我心里非常焦急，为了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连忙坐到她旁边，把她抱起，让她坐在我的大腿上，然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爱莉似乎因此改变了想法，认为我并没有生气，于是不解地瞪圆眼睛，抬头看著我，把身体靠在我身上。


    「爱莉，今天开不开心？」


    「嗯，很开心……！」


    「开心吧。那就好。」


    我不断地反覆将她从我的腿上抱起、放下，爱莉因此逐渐清醒过来，声音听起来有精神多了。真不愧是小孩子，累得快，但恢复也快。真怕她今晚睡不著。


    「爱莉，记住大家了吗？」


    「嗯！记住了！」


    「那……记得最清楚的是谁？」


    「贵明！」


    「嗯，我说啊……」


    说……什么？我刚才打算对爱莉说什么？


    有什么关系呢？佐佐木同学本来就有妹妹，他真的是个哥哥。而且他对爱莉非常好，所以爱莉才会那么黏他，刚才还去抱住他的脚。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记住很多了呢。』


    『毕竟第一批就有四个人嘛～』


    『光是要记住我们就很勉强了──』


    「…………」


    爱莉今天玩得很开心，尽力去记住每个人。对她而言，这应该是很新奇的体验，会成为几年后依然记得的宝贵回忆。受到温柔的哥哥姊姊们的疼爱……如此幸福的体验，对爱莉来说肯定是有好无坏。


    明知如此……明知如此，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闷闷不乐？


    「爱莉。」


    「什么～？」


    「以后……不可以随便抱住别人喔。」


    「是～」


    我想我的语气与笑容应该都够温和才对。不过，我应该没有必要说这种话。但是，我不说的话我的心里会很不是滋味。


    「爱莉，听我说。」


    「嗯～？」


    我在想什么？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根本不是我会做的事。因为我应该一直都讨厌著他。那家伙对爱莉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下定决心，绝对不让他见到爱莉。今后应该也是这样才对──


    「──还有一个人……爱莉可以记住吗？」


    「什么～？」

 10章 异样感的来由

    到了学校换季的时期，我穿上了夏季的制服，户外的阳光也愈来愈强烈。虽然我现在不必再配合夏川的时间上学，早上出门前大可以悠哉一点，不过到了太阳高升的时间才出门的话会很热的。话虽如此，只是要早起也很痛苦。夏天这种东西果然不需要存在。


    「……shit。」


    今天较晚出门，校门口的人潮比较多。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每个人都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大群僵尸在走路一样。我的脸色应该也跟他们一样糟吧。要是在不同的世界观里，我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僵尸而惨遭爆头。


    「oh……ah～ha。」


    走进鞋柜区之后，能感觉到校舍内的空调吹出来的冷风。真是太爽快了，害我忍不住在打开鞋柜的时候深呼吸。仔细看看周遭，许多human都跟我一样reborn了。那边那两个家伙，不要一进入凉快的环境就开始卿卿我我的。


    快到教室的时候，感觉舒服许多，让我几乎忘了夏天的到来。我能够感觉到空调的波动（冷气），我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欢迎星期一过。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夏天的学校是舒适的。毕竟以前读的国中是一群学科能力低到与升学高中毫无缘分、完全不受期待的底层学生读的破烂国中，没有空调这种设备。


    一走进教室便感到畅快无比。太凉快了，多么舒适的空间啊……我觉得我现在读书一定很有效率。第一节课是什么？现代文？好，睡吧。


    身上冒出的汗水就好像提早从冬眠中苏醒的松鼠一样，擦乾以后便不再冒出。安息吧，我的汗腺们。


    正当我为有空调的教室感动得发抖的时候，朝会前的上课钟声响了。原来我差点就迟到了……


    「啊，小佐城，早安！」


    「…………oh……」


    「啊？」


    这时候，芦田一进来就向我打招呼。我看著她，不禁赞叹了起来。是女生的夏季制服耶。女生们褪去色泽灰暗的厚重装甲，改穿上跟男生一样的纯白色装备，这是天国吗……连芦田都显得耀眼动人。真奇怪……老姊明明穿一样的制服，我却完全没有这种感想。


    「早安。可以请你别突然穿得这么单薄出现在我眼前吗？对心脏很不好的。」


    「女生制服就女生制服，什么单不单薄的？变态。」


    可是……你的防御力本来有95的，现在一下子减为20耶。相反地，对于男生的攻击力倒是暴增了应该十七倍有吧。自己看看吧，各位男士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哪，全都只能望著窗外。


    「不、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穿这样很适合。我明白的。」


    「啊！？夏川呢！？我要看夏川穿夏季制服的样子！」


    「啊哈哈，你这家伙。」


    喂，别踢小腿啊，我知错了。好痛好痛，这不能怪我啊，因为夏川可是夏川耶？


    我往芦田的背后看过去，夏川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跟其他几个女生融洽地聊天。那是什么？仙子嬉戏吗？才换季第一天就这么刺激，这样好吗？这样我每年都会很期待换季的。


    夏川看起来跟上个星期一样，彻底发挥她吸引众人的魅力。可恶，那些碍事的家伙，竟然挡住我的视线，害我看不到夏川的身影。很好，拜托你们继续跟她卿卿我我吧。


    「用不著这样拚命地偷看，之后再去见她不就得了？」


    「芦田你不懂吗？要是让其他小姐们不必要地顾虑我而对夏川小姐敬而远之，那就太对不起她了。」


    「你倒是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就跟另外两人不一样？」


    「还有，靠近的话就无法看清整体了。」


    「听我说话啊。整体是什么鬼啊？」


    到了行家的境界，与其实际地靠近接触，还不如在远处观赏。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夏川她会用眼神威吓我说「要是敢再靠近我一步就宰了你」。我真的不怕喔，因为对我来说都一样是享受（小声）。


    对了，说到「去见她」让我想起一件事。


    「对了，芦田，你们上次是不是有去夏川的家？」


    「啊？哼、哼……！」


    「怎样啦？」


    我打听上次那件事的后续，于是芦田的脸上便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真是有够欠扁的。满脸都像是在挑衅说「想知道吗？想知道吧？」。啊，竟然在滑手机，这表示……有拍照是吗？你给我等一等。名字是叫做爱莉吧？快让我看看她的照片，乖，听话。


    「想～看～吗～？」


    「这家伙超欠扁……！」


    不看就不看嘛！我就将就一点，看我自己在客厅偷拍的老姊的睡脸……为什么我会拍这种照片呢？这算是自杀行为吧。要是被老姊知道，我肯定没命。对了，找4k……咦？哪来这么高画质──啊，是k4啦。向他们兜售照片的话，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感觉酷哥型的结城学长应该会一语不发地用拳头来抢。


    「老姊……抱歉了。」


    「虽然我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想你还是删掉你正在看的那张照片比较好吧？」


    「不要。我要谎称自己有女朋友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这男人是怎么搞的……」


    我对资料夹严谨地施加了五层加密，绝对没人能够破解。咦？你问我为何要为了老姊的照片这么大费周章？小傻瓜，当然不只如此了，咕嘿嘿。


    「大家早，哎呀～真凉快呢～」


    「老师早～」


    最后还是没能问到夏川家的事，朝会就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芦田似乎非常不满，不停地隔著椅子偷踹我。我才不理她，因为我可是认真上课的好学生。报告老师～这间学校有霸凌行为～


    ◆


    咦？原来夏天有这么舒适吗？


    到了第三节课，我察觉了这个事实。绝对不是因为今天的数学a上起来特别有效率，而是教室里真的凉快到感觉不到盛夏的存在。果然以升学为主的学校就是不一样，对学生的投资一点都不手软。赞叹夏天，感谢夏川。让我们为夏川乾杯……咦？我刚才在想什么？


    「好哩～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呀～」


    来自关西地区的老师以悠哉的语调宣布下课。很好，虽然我完全听不懂课程的内容，但感觉就是不错。只要上课不无聊，就会觉得时间过得比较快，所以我很喜欢数学a（并不擅长）。


    「小、小佐城……」


    「咦？怎么了？」


    下课后，我理所当然地准备拿出下一堂课要用的东西。这时候，芦田慌张地拍著我的肩膀。怎么会这么焦急？


    「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竟然完全没跟小爱说话耶！？」


    「咦？嗯……毕竟离得挺远的……」


    我在教室角落，她则在旁边第二排的后方。除非我刻意去找她，不然一整天都没交谈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我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我的眼睛已经把夏川穿夏季制服的样子烙印在脑海里至少六十七次了。


    再加上夏川她如我所料地更常跟周遭的同学说话了。现在也是，正在跟佐佐木──喂，佐佐木，你最好别碰到夏川任何一根汗毛，否则我会戳破你们足球社的所有足球。


    跟同学说话的夏川，普通地欢笑著。真可爱。那是她绝对不会对我露出的自然笑容。毕竟对她来说，我在不好的方面是特别的对象，或许再也不可能像那样跟她交谈了。


    「……嗯，这样很普通。」


    照这样下去，只要夏川的人际圈继续扩大，大概就不会对我感到那么厌烦了。到时候，即使是敬陪末座，我应该也能加入那个以白井同学跟山崎等人为首的「夏川跟班团」才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关系啦，打扰他们就太不好意思了。」


    「打扰……什么打扰啊……」


    芦田望著我，表情看起来很吃惊，气氛看起来不太妙。


    但是，如果我肆无忌惮、满嘴夏川夏川夏川（疯狂）地靠近那个团体的话，可能会破坏那样难得构成的环境。目前这个年级的学生对我仍有「佐城……？喔，是夏川的这个吧（举起小指）」这样的印象。只要如此印象一天不消失，我过度地接触夏川只会让情况恶化。


    「我认为……没有那回事。」


    芦田小声地如此嘀咕道，然后快步地走过去加入夏川他们的聊天。


    ……就是有那回事，芦田。你该看清周遭的环境。这不只是我跟夏川两个人的事，只要站在其他人的立场想一想，你应该就能明白。至少目前我还是不应该打扰夏川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个环境，这样对她才好，不是吗？


    ◆


    「我想吃哈根……」


    「简称听起来挺帅气的……」


    难受的时候，即使是吃廉价的商品也觉得够幸福了吧？为什么要特地提起比一般还要高贵个两级的东西呢……吃便宜的冰不好吗？话说回来，为什么我家厨房的垃圾桶里会定期出现哈根的空盒？我从来都没吃过耶。


    哈根是罪孽深重的冰品。而西瓜冰棒则是充满了儿时回忆、口味令人怀念的温馨冰品。虽然是冰却令人感觉温暖。不过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吃了。


    芦田全身瘫软无力地趴在桌上。现在是上课时间，她却嘴巴上不断地喊热，脚则一直踢著我的椅子底下，也就是说她正在间接地踢我屁股。踢到我屁股都热起来了。话说回来，你可不可以别用踢的？用手拍打的话比较有撒娇的感觉，让我体验一下有女生爱的错觉嘛……报告老师，这学校有人霸凌我。我要哭了。


    后来，我把刚才买冰附赠的小冰袋丢进芦田背部的衣服里面，于是她狠狠地朝著我的头扣球。真不愧是排球社的，我都要陷进地板下了。


    下一堂课开始之前的空档，我自己一个人滑手机打发时间。这时候，我察觉有一道人影靠近过来。我没有将视线移过去，只有意识集中于视野的角落。光是这样，我马上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欸。」


    喔喔，女神降临了。从她换上夏季制服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跟她靠得这么近。可恶，真想马上转过头去，死命地盯著她看！但是我不敢直视，眼睛会瞎的（并不会）！


    「我在叫你耶！」


    「要瞎──咦？叫我？」


    「……就、就是你。」


    看到她将手放在我的桌面上，我才察觉。我以为夏川过来找人，找的一定不是我，而是坐在我后面的芦田。我暂时拋开脑中不断膨胀的玩笑话，转身面向夏川。可恶，真是太刺激了……！


    「呃、嗯……什么事？」


    「小佐城，你现在这样的举动很诡异喔。」


    「夏川，有话快说，否则我的身体承受不了。」


    「我又不是杀虫剂。」


    「我也不是虫……」


    她的话乍听之下是符合常识的吐槽，实际上却威力无穷，犀利到好笑的地步。要怎样才能这么冷静地把别人当成虫来看待？要开玩笑也要表现得刻意一点，这样别人才看得出来你在开玩笑嘛……咦？不是开玩笑？好，算了，我要一直盯著你看。


    「……五百六十分。」


    「那你就是四十九分。」


    「拜、拜托……再给我一分就好…………」


    简直是以分毫之差取我性命……一般来说不是都要以分毫之差留人活口才对吗？这感觉就像是在岌岌可危的状况下临崖勒马，最后还是摔到崖下去了……等等，你干嘛偷偷地嘻嘻笑啊，可恶，未免太可爱了吧……六百分。


    「算了，没关系。夏川，到底有什么事？」


    「咦……！？」


    「……？」


    女神忽然收起了笑容，表情看起来像是有所惊觉，然后支支吾吾了起来。咦……？莫非我刚才那句话问得不是时候吗……也是，我要是不催促夏川，她应该就会一直开心地嘻嘻笑下去吧。不多嘴的话就能继续欣赏她轻声微笑的模样了，可恶啊……


    「夏、夏川……？」


    「呃，我……你、那个……」


    「嗯。」


    夏川看起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态度比心怀邪念看著她的我还要怪异。到底是怎么──嗯嗯！？夏川的脸是不是有点红！？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那个……家、呃…………」


    「……」


    「我、我、我……」


    「……？？？」


    我完全一头雾水。回过神后，我不由得歪著头，试图从她身上观察出答案。不，动脑吧，我应该要更努力地思考。想想夏川想对我表达的事究竟是什么。我一定办得到的，我迷上夏川的资历可不是盖的……！只要是跟她有关，绝对没有我想不通的事！我一定要……解开真相！


    「──你、恶心！」


    「咳……」


    「小爱！？」


    「啊，我不是──」


    「小佐城！？你还有气吗！？该不会死了吧！？」


    意识逐渐远去。真是短暂的人生……我唯一挂心的就是我房间里的电脑了。真希望它能够跟我的生命连动，我一死就爆炸。这样我就能毫无牵挂地去地狱之类的地方旅游了。咦？天堂？神啊，我真的能上天堂吗！？


    「小、小爱，怎么这样……！小佐城好歹也勉强算是个人类啊！？」


    「勉强个头，我确确实实是个人类好吗？」


    听到无法容忍的诋毁，我忍不住复活起来吐槽。这家伙是怎样？是令人板起脸的天才吗？为何你说这种话还能一脸「我有替你说话啰」的表情？臭屁个鬼啊，给我收起那得意的表情。


    「夏川，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又、又没人嫌你麻烦……」


    咦？不是吗？我还以为你特别来找我是要为之前的事情报仇……咦？难道你骂我「恶心」是为了奖励我吗？这样的话我可不觉得我能继续活下去，我无福消受……


    「那、那个……」


    「…………」


    不然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我强忍著想如此反问她的冲动，一语不发地等待夏川继续说下去。只要不胡乱开玩笑，耐心等待的话，总会等到的吧。我拚命压抑表情不面露淫笑，夏川看著这样的我，忍不住「呜」了一声，同时倒退了一、两步。


    「……看来我是该去死了吧？」


    「你在说什么悄悄话！小爱，你是怎么了！？」


    「哇、哇、等等，圭……！」


    芦田猛地站起来，从夏川的正面抓住她的双肩，然后把她推到走廊上。我留在教室，听到芦田正在走廊上大声地说某些话，夏川也回答她，声音听起来很慌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了？」


    「…………咦？是佐佐木吗……？这不是佐佐木吗！」


    「为什么要说得好像见到很久没见的老同学一样……」


    不只是佐佐木，由于我最近彻底施行低调的原则，很少跟男生们一起胡闹。尤其是山崎，我不过是一阵子没跟他说话而已，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比以前聪明了不少。那家伙的影响力未免太大了吧……


    「到了夏天，足球社应该特别忙碌吧。没跟山崎一起耍笨胡闹吗？」


    「别把我当成那家伙的同类。我可不愿意。」


    「小山山……」


    可怜的山崎，连平常要好的佐佐木都这么说你，真是可悲……不过仔细想想，老姊也好、夏川也好、芦田也好，想到她们最近对我的态度，我应该比山崎还要可悲许多吧。明明我就谦虚地当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被当成连人都不如的存在……i am 灵长类，跟大猩猩同类。


    「佐城。」


    「嗯？」


    「爱莉很可爱喔。」


    「什、什么……？」


    …………啊，是夏川的妹妹吧？我一时之间还想不到是谁呢。佐佐木说这话的时候还刻意耍帅，我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最近刚从某个意义疼爱过他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呢。话说，这家伙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从一般眼光来看完全就是个运动型帅哥，我要是有这家伙的脸蛋，肯定不会自重的！？


    正当我对佐佐木的话表现出过度夸张的反应时，我的手机似乎收到了讯息。干嘛啦，到底是谁……佐佐木？


    佐佐木传了他跟夏川妹妹的合照给我。喔～妹妹看起来很黏他呢，真不愧是真的当哥哥的人。而且爱莉真的很可爱，将来肯定会成长为不输给夏川的美人。


    原来如此，来这招……


    「我要向有希告状！」


    「啊，笨蛋，别这样，千万不要啊！喂，不准储存相片！」


    「佐佐木，你太小看自己妹妹的兄控程度了！有希可是为了你，不惜跟我与山崎成为网友，是货真价实的兄控呢！」


    「呜……啊啊啊…………！」


    呃，虽说是我先开始胡闹的，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向你妹告状可不是为了欺负你耶。有兄控倾向的妹妹不是很可爱吗？我也想要一个像有希这么可爱的妹妹，最好晚上还会钻进我的被窝里。啊，她回讯息了。


    【谢谢你传照片给我。我也要当女童。】


    喔～是喔。要当女童是吧──嗯嗯嗯？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打算服用※aptx？我记得有希是国中生，要是服用了那种药可不只是变成女童，会变成婴儿吧……如果能用婴儿的身体口齿清晰地说话，我看连亲生父母都会吓得拔腿狂奔。（译注：《名侦探柯南》中的还童药。）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佐佐木家似乎是发生了足以召开家庭会议的某种事件，而且是无法轻易解决的那一种。各位明白了吗？他的妹妹就是这样的人。


    ◆


    佐佐木的社会性死亡旗已经竖起，而我也竖起了旗子，每到午休时间就要被老姊屠宰（无条件）。夏川跟芦田不知跑哪去了，于是我从位子上起身，正想说今天也得干活的时候，刚好我的手机又收到了讯息。


    【今天不用。】


    咦？不用？意思是说我今天不用去学生会室吗？还是说今天是个不用烦恼的好日子……好啦，我知道肯定是前者。


    话说回来，从上个周末到今天，我几乎没跟老姊说什么话。说真的，我们姊弟俩平常就不怎么干涉彼此的私生活……她大概都去补习吧。可以肯定的是她这几天确实很少在家。这么少跟老姊说话，感觉也挺稀奇的……


    「嘿，佐城！换过位子以后就很少聊天了耶！」


    「山崎。」


    野生的山崎冒出来了！这家伙还是一样，普通地一天到晚情绪亢奋。以前我觉得他的角色定位跟我重复，还对他心怀莫名的对抗心态呢。最难以理解的，是不知为什么这家伙也对我怀有对抗心态。不过我之前开始想通了，理由应该纯粹只是个性不服输而已。


    佐佐木长得帅，老实说山崎光论脸蛋的话也是个挺英俊的帅哥，但是说到是否会受女生欢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比起外貌，还是平常的态度表现比较重要，山崎的存在证明了这一点。山崎真的很神奇，光是这样跟他说话，我就觉得自己的智商正在逐渐降低。


    「因为你被换到角落去了嘛～要好的朋友没坐在附近的话，就只能闭上嘴巴了。」


    「谁跟你要好了？」


    「真傻耶你，别小看我喔。到我这个境界，周遭的女生都会主动靠过来跟我聊天喔。最近我跟古贺可是东聊西聊地聊了很多……」


    「等等，你说古贺……」


    古贺在我们班上是那种没人敢违抗的女生。在女生中算是身材较娇小的，但由于参加网球社，皮肤晒得挺黑，再加上目中无人，言行举止非常白目。因为有著这种「不识相」的武器，周遭的人都怕她。我猜山崎应该是透过女子篮球社的村田跟她搭上线的吧。


    不只是这个班级，任何学校都会有一些个性比较轻浮的人，而且不限于男生。有的女生会在教室里大声嚷嚷说「下次我要跟○○学校的男朋友上床」。古贺就是那种女生，还会在附近的座位大声谈论跟男朋友办事的细节，真希望她能自制一点。


    就连满脑子色情的高中男生都不太想接近她那种类型的女生。能接近她们的就只有一样是轻浮型的，或者是擅长运动的男生吧。山崎应该是因为个性够嗨才有办法跟那种人相处。话说回来，山崎这家伙不只有脸蛋，也擅长运动，条件根本比我好太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还有村田喔？不然你也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嘛？」


    「啊？」


    说完，山崎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肩膀。我手上提著塑胶袋，里面装著早上买的面包。山崎拖著我去教室的另一头靠窗户的座位，古贺她们正嘻嘻哈哈地聊著猥琐的话题。天啊，她们不是盘腿就是把双脚张得开开的，完全走光，一览无遗……这种的真是一点色情魅力都没有。


    「嘿～让他加入吧。」


    「咦！？这不是佐城吗？怎么，你也想参一脚吗？」


    「你最近很安分耶～怎么，改走阴沉路线了吗？」


    一开口就这么吓人！看到她们这种人，对于女生的幻想真的会彻底破灭。一想到夏川跟芦田她们可能也有这一面，就觉得心底的某些东西会完全冷却。不过，现实大概就是这样吧。大和抚子？那是什么？能吃吗？


    「我当然是阴沉角色啦，看我座位的位置就知道了。」


    「呀哈哈哈！最前面！还是角落！超好笑的！」


    我为何要跟著这些轻浮型的女生起哄啊？不可思议的是，我在班上似乎有一定程度的发言权，因此她们看来也愿意跟我起哄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超好笑的。由此可知，跟她们相处不一定只能用山崎的方法，我也能有我自己的方式。


    「话说回来，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妙啊？你跟小夏川怎么了？」


    「就是啊～最近都没看到你们的夫妻斗嘴。」


    「可恨的山崎，竟敢给我横刀夺爱！」


    「我才没有！？」


    我适度地装傻、打迷糊仗，把话题的走向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发现自己一句话就成功改变场面的气氛，我免不了有些得意，感觉自己的说话技巧好像不错。不过，说不定只是这些人发笑的门槛太低而已，她们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说「超好笑的」。


    「话说，你跟她进展到什么地步啦？」


    「就是啊。你们不是国中时就在一起了吗？上了吗？上过了没？」


    我的小聪明根本撑不到一分钟。这些女的是怎样，太喜欢黄色话题了吧？就连男生都不会马上想到这种事。我已经完全无法把她们当成女生看待了。


    「别傻了，我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


    「咦？不会吧，你真的连夏川的家在哪都不知道！？身为老公不是太失格了吗！？」


    「根本一点进展都没有嘛～我看是你魅力不够吧？」


    这些家伙未免太畅所欲言了吧？你们该不会以为自己有魅力吧……沦为适合开腿外八的女生，身为女生的生涯等于已经完蛋了吧？只要她们被人知道现在这副德性，这辈子恐怕休想跟什么正经的男人交往。说难听点，这种从各方面来说都发黑的家伙，有谁会喜欢啊？不可能的对不起谢谢不再联络。


    「这也难怪，佐城的长相真的不怎么样。」


    「也是啦～我也无法接受呢～」


    啊？山崎你这家伙，你说什么？才一阵子没跟你说话，你倒是变得狂妄了不少嘛。这种话要等有人跟你告白以后才有资格炫耀──……不，老实说这家伙的话不是不可能，或许只是他没告诉我而已。长相好看的篮球社男生，光是这两个条件对女生来说就是加分对象了。姑且不论受不受女生欢迎，从这两个好条件来说，会有女生想跟他交往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然山崎你自己怎样？」


    「喔～我很受欢迎喔！常常有人跟我告白呢！」


    「谁？比方说谁？告诉我啊你这小子。」


    「佐城恼羞成怒啦！超好笑的！」


    「不，我是真的想知道。谁啦，告诉我啦！」


    喂，还不给我招？说清楚讲明白啊！这是面子问题喔！在这些人面前说这种话，别以为不招就走得了喔你。视你的回答内容，说不定会今后被古贺她们当成短小的男人，我是说真的。换作是我的话应该会在被窝里哭湿枕头吧。


    「听了可别吓到，是a班的奥村喔。」


    「奥村……村田啊，那是什么样的女生？」


    「咦？就是个○○○○。」


    「肯定不是认真的。」


    已经糟糕到让人不敢说出口了……「物以类聚」这句话真是贴切过头了。好歹这里也是升学高中耶。四之宫学姊，这所学校的风纪完全不行嘛。我们班的班长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些人，连管都不想管了。饭星同学，再加油点啊！


    「…………」


    山崎说不出话来了。喂，拜托你说点什么吧。我真的不想独自应付这两个家伙啊！我跟她们也没什么好聊的，除了夏川的事之外……这也算是有话聊吧。不过我实在不想对这些家伙传教……


    「或许吧。话说，佐城你呢？上次的那个女生咧？」


    「啊？」


    「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啊。褐色头发的。」


    ……莫非她们指的是蓝泽？想也知道，她跟我怎么可能会有戏？而且我一开始还以为蓝泽跟古贺她们是同类型的女生，不过现在可不同了，我跟她是心灵上的同志……！蓝泽！非常感谢你的泡芙！夏川吃得非常开心喔！


    我可不能背叛我的同志。看这些女生的表情，肯定以为蓝泽跟她们是同类。事实才不是如此。蓝泽是个会为我对夏川的信仰心感到困惑的好女孩。


    「蓝泽她可是──」


    「涉！」


    等等，我正要为蓝泽说话耶……！这下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机会为她辩解的，这下子没办法了！蓝泽可是从入学时就专情地爱著有村学长，爱到每天都要在走廊上勾肩搭背（芦田说的）……咦？奇怪，这样说好像只会让蓝泽的风评恶化。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打断了我？要是因此害蓝泽被不好的传闻缠身怎么办？打扰那对情侣是天理难容的恶行。


    「涉，过来……！！」


    「干嘛……────咦？」


    就在我打算替天行道的时候，我转头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表情有如凶神恶煞的夏川。万万没想到转过头来后会看到比我更生气的人……于是喉咙深处忍不住发出了怪声，声调高得不像男人。咦？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明显地气成这样……？


    「给我过来！！」


    「呃、喂！？等等、别突然拉我……！」


    她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让我顿时感觉眼前的景色跟脑袋里面都一阵天旋地转。被她这样用力一拉，我的腰还撞到了讲桌，但现在我可能无暇在乎这种事了。夏川刚才的大吼声仍在脑中回荡。到底是怎么了……？


    「等──喔、唔喔、呕恶！？」


    我被夏川拖到走廊上，经过通往楼上的楼梯口之后，马上被摔向音乐教室关著的门板。眼看音乐教室的门迎面而来，我连忙想调整姿势，却还是来不及。伴随著强烈的冲击，有如漫画般的「碰──」的夸张音效响起。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背部靠在牢固的隔音门上，缓缓地滑落，跪坐在地面。眼前是依然不知何故怒不可遏的夏川。咦！？咦！？为什么、为什么！？


    「吁……吁…………」


    咦？她气喘吁吁的，肩膀还不断地颤抖……！怎么，我要死了吗？接下来她要对我做很不得了的事吗？真的假的～还请多多指教──不，不是开玩笑的，情况看起来真的很不妙。


    我、我要冷静……！先想想自己做过了什么事吧！我得罪夏川的理由……答案一定就在我以往的行动当中……！


    ──不行，先前这几个月来我做过的所有事都可能得罪她，反而完全找不到答案啊！

 11章 女神的沉思

    女孩子气炸的表情真的很可怕。虽然我这么说，实际上我就只有年幼时惹火妈妈的时候看过而已。不，那不能算女孩子吧。


    要是老姊也气成这样，那可怎么办──即使我曾如此害怕过，不过仔细想想，老姊稍微有一点怨气就会马上发泄乾净，主要都是拿我发泄，所以我几乎没看过老姊真的气炸的样子。咦……这么说，要是没有我，老姊不就会成为危险人物吗……？


    「……」


    「……」


    不，现在危险的是我。在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门前，我一屁股跌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茫然地仰望著全班最漂亮的美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生气。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


    不、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说句话吗？我就连自己身处的状况都不明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承受这么激烈的怒气，也不知为什么会跟这样的美少女孤男寡女地在这里对望。你也差不多该说些什么了──咦？她好像惊觉了什么──咦？为什么要东张西望的？别露出这么苦涩的表情……很明显地是在责备自己闯祸了，是吧？


    背部好痛。我现在冷静多了。


    「我说，夏川啊……」


    「唔……怎、怎样啦！」


    「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呜……！」


    不，我并没有生气。一想到你的注意力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便非常欣喜，既然想不到惹火你的原因，我就知道我是冤枉的。瞭解自己没有错，态度便自然而然地强硬了起来。好了，快告诉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吧，我的偶像。


    喔喔，肩膀在颤抖呢，怎么了……咦？好像不太妙耶。怎么这样恶狠狠地瞪著我……呜呜咿咿。


    「──谁叫你──」


    「……嗯？」


    「谁叫你──……要……」


    呃、嗯？什么？夏川刚才说了什么？原来我其实是重听型男孩吗……不是吧，重听型男孩哪会这么拚命地竖起耳朵听？都这么努力倾听了还是重听型男孩的话，那就真的是普通的重听了，该去耳鼻喉科啦。


    夏川似乎察觉我努力要听她说话，先是畏缩了一下，然后继续俯视瞪著我。别瞪我嘛……


    「夏川，抱歉，麻烦你再说一次──」


    「谁叫你要跟那些人说话！！」


    「说、话──……咦？」


    咦、咦、咦、呃…………喔喔──嗯！？


    ok，稍等我一下。开会啰～所有的我，集合啰～


    夏川刚才说了什么？她说you──不对，我啊，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明白吧我？


    她说「跟那些人说话」。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她指的应该是古贺、村田，顺便连山崎一起算进去的异次元团体吧。她们确实是完全活在不同的世界中，山崎则是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之间。


    问题在于这整句话的意思。什么呀～怎么听都像是女朋友为了男朋友跟别的女生说话而吃醋嘛～讨厌啦！我必须彻底歼灭自己人格中身为男人的部分才能保持平静……


    不，我要冷静，不能单就这句话表面的意思理解。夏川这么说肯定没这个意思。不然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才会这样大声地喊出如此惹人怜爱的话语？真是太可爱了，好想紧紧拥抱她。


    「呃……！啊、啊，你、你可别误会喔！我这么说可没有那种意思！」


    「别、别担心，我明白的！我正在想呢！」


    因为我刚才跟古贺与村田说话，所以夏川现在正在生气……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跟她们说话，夏川就会生气？对她有什么坏处吗……？不妙，完全想不通。现在的我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想不出来。」


    「果然还是不明白嘛！」


    「当然不明白了！你说这种话不是为了嫉妒的话又是什么！太可爱了吧！」


    「才、才不可爱！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笨蛋！！」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懂嘛！」


    「我就说……！啊啊啊啊够了，算了！！」


    「呃、喂，夏川！」


    像是要强迫自己消化焦躁的心情似地，夏川粗暴地拨抓著头发，然后仓皇逃走。看来她已经放弃跟我沟通了。啊啊……可惜了那一头美丽的秀发。


    「唉……先爬起来吧。」


    没声音了。刚才的吵闹一下子消失无踪，周遭变得静悄悄的。现在，走廊上只听得到其他教室内传出来的喧闹声。


    我从地板上站起来，拍掉沾在屁股上的灰尘。唉，裤子都脏了。


    又是被吼、又是被摔，背部撞得好痛。结果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即使如此，我却不怎么生气，这又是为什么呢？我想，除了因为喜欢夏川以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才对。


    夏川一定有很想向我传达的事，才不惜做出这种行为，但是她无法将想说的话好好地说出来，最后只好选择离开。这么想的话，就说得通了。虽然只明白了最表面的部分，不过这样就很足够了。


    可是──


    『谁叫你要跟那些人说话！』


    都能想通这么多了，唯独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我却想不透，这又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嫉妒的话，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不，追根究柢，我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吗？夏川虽然为此焦急、生气，最后还是说出「算了」，决定放弃。既然夏川认为可以这样就算了，我应该没必要理解更多吧？


    「痛……」


    不过，说起来这种事还是不寻常。虽然我不生气，但与其要这样挨痛，还不如去学生会室一边被老姊骂一边帮忙还比较值得。不过其实我也不想就是了。


    我尽可能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回到教室内，可是夏川并不在里面。我的体力值已经挂零了。一点体力都不剩，于是第五节课呼呼大睡，完全没有认真解读古文。不用说，我因此多了一份特别作业。


    ◆


    「……」


    「……」


    到底是为什么？我只是想要每天早上起床后普通地上学、普通地生活、普通地回家、放屁、睡觉，如此而已，为什么会遇上这么引人侧目的事呢？我看还是认命吧……或许这才是我这个人的「普通」。


    「请问有什么事，学生会长？」


    「别叫我学生会长……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用平常的方式称呼我。」


    「……这样啊？」


    今天放学后，特地到我们班教室来迎接我的是酷哥型帅哥──结城学长。不用说，周遭的同学都议论纷纷了起来，全班都以「找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事？」的眼神注视著我们。女生们则是兴奋地高声尖叫，古贺跟村田更是从走廊上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著这边看。她们好可怕，到底想怎样？


    「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不会太久的。」


    「这……没问题，我接下来没事，只是要回家而已。慢慢来也没关系的。」


    「……后面那位女生呢？你真的不用管她吗？」


    「呃……咦？」


    我对学长的话感到不解，于是将头转向后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确认又眨了好几下。夏川就近在眼前，手正要伸向我，脸则茫然地仰望著结城学长。看来这一切发生的时机可说是非常不凑巧。


    不，其实凑不凑巧只是其次。对我来说，看到夏川正要将手伸向我，就让我高兴得想要在庭院里绕圈跑了。我是狗吗？


    「夏川，怎么了？是要说刚才的事吗？」


    「啊……」


    现在是放学后，离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说不定她已经尽量把内心想对我说的话整理好了。毕竟她为了这件事那么生气，说真的，我当然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夏川却迟迟不肯看我的眼睛。这也难怪，结城学长这种帅得乱七八糟的帅哥就在眼前，当然会忍不住想要一直盯著看而无法回答我了。


    「……下次再说吧。学长，我们走吧。」


    「嗯。」


    我再次重申。结城学长真是个帅得有够低级的帅哥（称赞）。说不定如此养眼的颜值能够保养她的眼睛，让夏川忘却内心的愤恨。事实上她就是一直盯著学长看。可恶……


    我之前也说过，普通男生本来就是丑恶的生物。目睹心上人对别的男人望得出神，怎么样都咽不下这口气。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拉著结城学长，让他远离夏川。


    然后，我跟在学长后面走，望著他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材，内心忍不住诅咒他乾脆再长高个三十公分算了。


    ◆


    身为学生会长所需要的素养，是拥有一般的常识。因此，无论结城学长的内在再怎么有常识，拥有超乎常识的容貌与身高的他实在不适合当学生会长。对不起，以上全都是我胡诌的。感谢学长没有嫌弃我那老姊，太谢谢你了。


    我们来到位于三楼的连结两栋建筑物的通道。这里虽然有屋顶，但两侧没有墙壁，闷热的微风从南方轻吹在我的脸上。不过由于上头有遮蔽物，这里并不热。从右边的栏杆往下看，能眺望到学生们正陆续走出校门。到了放学时间，摆脱了学校的束缚，每个学生脸上都是开朗的表情。


    「很抱歉突然找你出来，涉。」


    「啊，不会……」


    话说回来，学长也太会找地点了，一百分。四之宫学姊，稍微看齐一下好吗？来跟学长多学学，稍微多懂一点常识吧。讨厌，这样有恋爱的预感耶～


    「请问……有什么事呢？又要我去帮忙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这并非我找你的目的。」


    「这样啊……」


    为了准备校庆，学校将会成立校庆实施委员会。校庆的准备将会在委员会的主导下进行。暑假过后会正式开始活动，而学生会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进行相关的事前准备作业。我记得之前去帮忙时所看过的资料中，「秋季」与「十月」这两个字眼出现过许多次。看来学生会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如果不是为了准备校庆，学长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认为学长有什么需要找我商量的，毕竟我所有的能力学长全都有。


    「我说，涉啊……你觉得你自己这个人如何？」


    「……咦？自己？你是说『我自己』吗？」


    「对。」


    咦？这什么问题啊……知道我对自己的评价要做什么？难不成他在试探我？要是我说错话，导致学长要求我加入学生会的话怎么办……我绝对不想加入。


    「呃……客观看来，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家伙吧。完全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普通得令我想哭呢。」


    「……」


    我笑著说，同时窥探结城学长的脸色。然后，学长往后退一步，视线对著我，从脚到头仔细地打量。学长……可以请你稍微表现一点感情吗？你这样不只让我害怕，而且还想哭。


    「你说得对。」


    对你个头啦。这么冷静地分析我干什么？普通的家伙会以普通自豪，不过一旦被长相好看的人说一样的话，反而会很火大。普通的家伙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是怪异的生物啊！


    「但是我听说你对喜欢的女生一直怀抱热情，而且持续了好几年。」


    「请忘了这件事吧。」


    忍不住脱口说出了不打算说的话。学长说得这么仔细，害我羞得全身发抖，真是太过分了。只差没从这里跳下去……


    话说回来，是谁告诉学长这种事的……不用说，肯定是老姊吧。除此之外怎么想都没有其他的可能。为什么要到处张扬弟弟的感情话题呢……你这点真的要改进。


    「为什么不再继续追求对方？」


    「我没有理由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啊……」


    未免干涉得太深了吧──我心里这么想，嘴巴忍不住说出了特别冷漠的拒绝，学长也识相地不再多问。看来学长不打算深入追究这件事。他大概是想一开始就先问能问的问题，若让我感到冒犯就马上打住吧。虽然很贴心，但是未免太不著痕迹了……真不愧是酷哥型帅哥，典型地不擅言词。


    「总之……你最近发生了某种变化，对吧。」


    「这个嘛……是没错，我确实是多了一些想法。与其说是变化，应该说是『不再做多余的事』比较正确。」


    「让你这么做的理由……我不会再过问，不过，枫知道吗？」


    「老姊……？」


    她大概……不知道吧？上次夏川来到家里的时候，她应该是目睹了我跟夏川交谈的过程才对，但我并没有详细地告诉她我今后打算怎么做。话说回来，这种事一般来说不会告诉别人吧，太羞耻了。更何况，不管跟我对老姊说什么，她也只会对我冷言嘲讽而已。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看你的反应……应该没告诉她吧。」


    「她可是全世界对我最没兴趣的存在。她对我有多么坏，学长也看到了吧？她有用那种态度对待过你吗？」


    「是没有……如你所说，确实是挺惊人的。」


    「所以我当然没必要特地告诉她了。」


    「呵呵……」


    喔、喔喔……结城学长浅笑了起来。这画面太好看了吧，就连身为男人的我也不禁赞叹。看到学长这样的侧脸，自然会觉得上次那个跟踪狂大小姐的小家子气坏蛋形象根本配不上他。为了这个世界好，请学长去追求美国的名媛女星吧。


    「但你说她是全世界对你最没兴趣的人，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枫对你的变化感到相当困惑。」


    「咦……？老姊她……？」


    对了，甲斐学长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老姊以为我面临什么青春期烦恼之类的，不过我当时对那件事完全不感兴趣，几乎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因为我不认为老姊那颗铁打的心会轻易地动感情。哼！


    「你自己似乎不觉得这样的变化是坏事，但是，至少枫告诉我们这件事的时候，她似乎不那么想。尤其是放弃对心上人的恋情这一点。」


    「老姊竟然对你们说了这么多……」


    「别这么说，枫之所以说出这些，是为了向我们寻求意见。」


    也是啦，把老姊可知的情报串连起来的话，也难怪她会以为我丧失自信、厌恶自己而放弃追求喜欢的女生。


    ……不，不是「以为」，事实上就是这样吧？我确实是因为讨厌自己而不再纠缠夏川。不过，我并没有老姊所想的那么消极，我是为了让自己前进，理由应该挺积极正向的才对……


    「枫认为你会变成这样，大部分的原因在于她。她以为自己毁了弟弟的宝贵青春。」


    「……」


    我想起来了。甲斐学长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我没想得那么严重，一心只觉得「学长别开玩笑了～」，只是如今听结城学长再度提起，感觉就不一样了……太沉重啦，老姊，真的是这样吗？


    「我认为枫对你怀有些许的罪恶感。虽然我们都安慰她说『没这回事』，但是……自从上次听你亲口说出某句话之后，枫就完全变了个样。」


    「……什么？」


    「你上次是不是说过，自幼枫与令堂就常对你说『你只是这种程度的角色』之类的话……？」


    「……啊，啊──……」


    ……好、好像确实是有说过……嗯，我确实是说了那种话，但是，我那么说是为了反省自己。妈妈与老姊好意教导我该面对现实，我却没有做到，关于这一点，我完全认为她们的教诲是对的。


    「其实在那之后，枫哭了。我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她落泪。」


    「……！等、等等，你说真的……」


    「但是看你的样子，对于自己的现状并非感到不满，是吧？」


    「是没错……应该说，我认为自己终于不会再做出不自量力的事，不再丢人现眼，反而感到安心……」


    「这样啊……」


    那一天──上次我去学生会室帮忙的日子是星期五。那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六日两天，我完全没和老姊说上话，原来是因为这样。仔细想想，我们根本连碰面都没有。看来是老姊刻意避开了我。


    另外，结城学长对我说话的语气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点强烈，我跟他并不熟吧？这点让我百思不解。不过我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他要我别让老姊难过。未免太爱我老姊了吧？


    「……我明白了。毕竟是家人，我会想办法的。不过，请学长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学长跟我说这些的理由是什么？是不希望老姊伤心？还是对于让老姊伤心的我感到气愤？」


    「……」


    听我这么问，学长思索了起来。我自己也知道两个选项都令人难以启齿，不过学长很快地就给了我答案，他的态度没有害臊，也没有尴尬。


    「都是。另外，也是为了我自己。」


    「……」


    身为学生会长必须要有常识。也就是说，不只要满脑子冠冕堂皇的想法，对于一般学生的庸俗想法也必须予以理解。我本来以为结城学长是个满口梦想与希望等冠冕堂皇话语的一般帅哥，但实际上却也有跟一般人一样的热血部分。


    「……学长，你一定理解自己长得有多帅吧？」


    「我就是因为得意忘形而吃了不少苦头。正当我自甘堕落的时候，你的姊姊拉了我一把。」


    「真的假的……」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感觉都可以拍一部校园剧了。


    ◆


    『场子已经准备好了。』


    『咦？』


    我确实是说过我会想想办法，但我指的是……日后找个时间来个家庭会议之类的。怎样也想不到学长会就这样当场带著我去找老姊面对面。就算是为了老姊，至少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之类的嘛……


    话说回来，我那老姊竟然会哭，老实说我还有些不敢相信，我印象中的老姊会有的反应应该是：「涉？不可能会有女生要他的啦。我们佐城家的香火肯定就断在这一代了」，说完这种没血没泪的话之后还命令我去买哈根达斯才对。怎么可能会哭啊？天地该不会要反转了吧……？


    据结城学长所说，地点约在顶楼。他们以学生会的权限开了门，会随便找个理由带老姊过去。就看甲斐学长跟花轮学长有没有那个能耐了……咦？你问我轰学长？那个人看起来挺粗枝大叶的，应该没办法引导女生吧。


    「…………唉…………」


    我不停地唉声叹气。


    事情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虽说不是绝对不行，一想到接下来必须要去跟每天都会见面的人谈论超严肃的事，后颈就刺痒不已，很不自在。


    我从三楼登上上楼的阶梯。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这段阶梯。这里十分安静，积了不少灰尘，加上时间的关系，环境莫名地昏暗。若是过著一般的校园生活，在毕业前我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但是，阶梯很明显有其他人在我之前通过的痕迹。


    「呜呜…………」


    我不想看家人哭，即使是那个目中无人的老姊也一样。一般的高中生，而且还是家里排行最小的，照理说应该没什么机会见到这种状况吧。光是想像就有一股莫名的不舒服感觉。


    ──可是，即使如此，既然知道老姊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哭泣，我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了……


    我推开布满铁锈的门。生锈的铁门发出的叽嘎声响使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感更加强烈。现在我的脑中塞满了疑问。为什么我这种没参加社团的学生，到这时间还在学校？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为什么我会来到这种毕业前绝对不会来的地方？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地不普通？


    ──还是全部都问老姊吧。问我那有著令我不解的一面的老姊。


    「……老姊。」


    「咦……？」


    我来到顶楼，老姊就站在前方，脸上的表情跟往常一样慵懒。听到我的呼唤，老姊一看到我，便一脸讶异地倒退了一、两步。


    「啊……？为什么是涉……？莲二不是说凛要找我吗……？」


    「嗯……？」


    老姊说凛……？她指的是那个四之宫凛大人吗……？咦？怎么，她们认识……？不过仔细想想，她们分别是学生会副会长跟风纪委员长，彼此认识也不奇怪吧。


    顺利把老姊叫来的似乎是花轮学长。四人当中看起来最擅长诱导人的确实是他。我倒希望他失败就是了……


    「学长是骗你的。老姊，听说你哭了，是吗？」


    「什么……？咦！？」


    我觉得不需要另外说什么开场白，那些应该都是多余的。我想尽快开始谈正事，于是一开口就直指核心，老姊先是目瞪口呆了一下子，然后明显地慌张了起来。看这反应……结城学长的话果然是真的……


    「……你、你……！！」


    「是口风非常不紧的学生会长大人来找我打小报告。嗯，再怎么说也不能当作不知道，我会过意不去。」


    「……唔…………」


    自己哭泣的事被弟弟知道了，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老姊平常个性那么好强，或许不会老实地承认，即使如此，我可不打算像平常那样鞠躬哈腰，敷衍了事。


    「我说老姊啊……说说看我有哪些优点吧。十个──不，五个就好，你算给我听嘛。」


    「啊……？干嘛突然说这个──什么优点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觉得我有哪里好？既然都为我担心得哭了，应该说得出来吧。」


    「呃，这……！」


    老姊开始慌得六神无主，平常那坦然自若的态度完全消失无踪。她对我的态度也不怎么强势。看她这样，我也不知不觉果决了起来，连我都无法相信自己敢这样跟老姊说话。唉唉……看来之后我会被整得很惨。


    老姊的眼光不断游移，弯起手指数著，很明显是急著想要多想出一些。我本来就知道自己没什么优点，即使她想不到我也不介意，我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慌张。


    「够了，我懂了。」


    「等、等一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接著列举我十个普通之处吧。」


    「咦……！？呃、这……」


    我并不是在试探老姊，只是想知道理由而已。


    担心我？放弃追喜欢的女生的原因是老姊？为什么老姊会这么想呢？就连我自己都完全没那样想过，被这样认为只会让我觉得困惑。更重要的是，这样一点都不像她。


    「──长、长相！」


    「长相。」


    「──身高！性格！体型！智力！财力！」


    「财力。」


    「还有──发型！装扮品味！体力！整洁！体味！风趣！当弟弟的能力！」


    「……」


    「──str（攻击力）！def（防御力）！spd（速度）！dex（敏捷度）！lux（运气）！」


    「这样未免太狡猾了……？等等、够了！已经够了，别再说了！拜托你别再说啦……！」


    等一等。


    她刚才至少说了二十个吧。我可没要她列举那么多。还有后半那些是怎样？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用于战斗的能力值。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平常生活都在想著这种类似战斗能力值之类的东西吗？老姊是战斗民族吗？


    老姊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我勉强让她闭上嘴巴。老姊停下来后，开始深深地喘气……咦？我的普通部分有那么多吗？无限吗？多到让你喘成这样的地步吗？


    「什么嘛，你自己不也明白吗？我就是个普通的家伙。」


    「……唔…………」


    「没错，我就是普通。这是连我自己都认同的事实。而这也是你跟老妈平常老是告诉我的事实吧？都是事实，你完全没说错任何话，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


    「我确实是看开、放弃了一些事，但并不是因为你跟老妈点醒了我，是我自己察觉的。看著镜中自己那一张蠢到不行的脸，即使再不愿意也会懂得要面对现实。只是这样而已。」


    说来虽然丢脸，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这一切都是我自顾自地变得一头热，然后自顾自地失去热情。我不希望老姊为了这些事对我出口干涉，也不需要为我操不必要的心。


    「……我只是害怕。」


    「……咦？」


    「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人表面上宣称放弃了喜欢的对象，其实内心并没有，最后因而受了许多挫折。所以我担心你是否也会那样，怕你做出很不得了的傻事……」


    「什么跟什么啊……」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之前只把我说的话当成是表面话吗？包括我在夏川面前说的话、还有在学生会室里说的话？也就是说，老姊一直以为我其实还无法放下对夏川的心意、完全忘不了她，在内心仿徨得不知所措。她认为我是那种软弱的人吗？


    ……哼！什么嘛，原来她还是跟平常一样嘛？


    「别担心。再说，我并没有刻意忘了她。我依然喜欢她，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这种荒唐的想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了。但是……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行的家伙。我只是觉得不能不面对现实，如此而已。」


    「可、可是，你会有这种想法……还是因为我对你说了太难听的话吧……！」


    既然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别那样对我啊……


    这个人到底在后悔什么啊？到底想要我怎样？买肉包给她可以吗？买就买，我这就去便利商店买来，架子上下的肉包全都……！两、两千圆够吗……？


    「我说了，不是因为──」


    「听我说！」


    「干嘛啊？」


    「我虽然把你说得很难听，但我不是真心的。你要有自信。就算承认自己只是条件普通的男人，但要是只因为这样就放弃喜欢了好几年的女生，那样实在是太可惜了。」


    「咦……？」


    老姊的语气像是在说教一样。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想不到是这种话。事到如今，怎么听都像是牵强的辩解。


    她这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老姊并没有错，我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那又为什么要这样否定我的想法？刚才那些话全都是浪费时间吗？


    「我、我会尽量改的。我再也不会说瞧不起你的话，也不会无理取闹。你真的没有必要这么鄙视自己────」


    「臭娘们，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什、什么……！？」


    我从来不曾这么生气过。老姊现在要是不住口，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把手伸向她的脸。


    「改？改什么改？你以为不说弟弟的坏话、不动粗，我就会有自信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以为这样算是在反省吗？现在才想当个温柔的姊姊吗？温柔的姊姊是什么人啊？我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对我温柔的漂亮姊姊，从来都不曾有过这种人。」


    「……唔…………」


    这才是我跟老姊之间一路过来建立起的关系。虽然她对待我的方式或许是比较粗暴，但我对这样的姊弟关系还算满意。因为我们是姊弟。长年建立了这种不需顾虑彼此的关系，她现在却打算毁掉？真是太荒唐了。


    「温柔的姊姊」是什么？我没有那种姊姊。但是我们还是能相处到现在，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老姊对我无理取闹、拿我当出气筒、开口闭口都要损我，对我完全没有一点顾忌，才能建立起这样的关系啊。因为那就是我们的归宿。


    「每天对我颐指气使、任性地要我跑腿还完全不道谢、大摇大摆地躺著独占客厅的沙发、边抱怨边滑手机边咬肉包──这种霸道女王才是我的老姊。如果我的老姊不是这样的人，那就不是我老姊。」


    「呜……你、你…………」


    我并没有被虐狂的倾向，也不是想挨揍，并不想被无理取闹地使唤。如果老姊能继续做老姊自己并对我好的话，我当然求之不得。但是，人就是会累积怒气，这是无可奈何的。在外面也就算了，我不希望她连回到家里都要压抑自己。那不是我所乐见的。


    「──至少我最喜欢的是这样的老姊。」


    「什么……」


    「所以你就别顾虑我了，那反而只会让我感到困扰。」


    我是说真的，拜托你。


    感觉好羞耻啊。我竟然真的把这种话说出口了，这是在演哪出闹剧？就结果来说，我表达的也只有「我只要老姊维持原本的样子」这句话而已嘛。可恨的结城学长，这个仇我会记一辈子。我以后再也不要跟老姊谈严肃的话题了。


    「……」


    「……怎样啦？」


    「……没事，没怎样。」


    老姊望著我，欲言又止。我看著她，用眼神示意「有意见吗？」，于是她也板起脸望著我。我知道她想讲什么，肯定是「原来这小子也有胆量说这种话」之类的吧。


    虽然看不到，我明白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苦涩。而老姊只是这样默默凝视我的表情，感觉也很不是滋味。


    我也回瞪著她。这时候，老姊终于开口了。


    「真的可以吗？这可是要求我温柔对待你的最后机会喔。」


    「什么最后机会啊？一般来说你本来就该温柔地对待我吧。」


    「啊？出尔反尔啊？你到底是要我怎样？」


    你才不该这样吧？你是打定主意非欺负我不可吗？这老姊也太可怕了吧。你就不懂拿捏，只有零或一百吗？就算不用顾虑我，也可以偶尔在没事的时候买肉包给我吃吧？要不然就是分我一点哈根──


    「什么？」


    「什么『什么』啊，这种事你是要确认几次？」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后面。」


    「啊？后面？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转身向后。看到的是通往顶楼的门。有个女生正气冲冲地要从那里走过来，而另一个排球社的女生正努力地制止她。


    嗯？嗯嗯嗯嗯？奇怪，是幻觉吗？为什么我的同班同学会在这里？其中之一还是我喜欢的女生。话说，她怎么那么生气？


    「夏──」


    「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姊姊说这种话！」


    「唔喔！？」


    咦？等等，她抓起了……我的衣领……咦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夏川这么生气！？话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老姊？咦？夏川刚说「这种话」，莫非……刚才我们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


    「咦咦……？」


    「你是傻瓜吗！怎么可以说姊姊是『臭娘们』，这样姊姊会伤心的！快道歉！」


    「小爱，先等一等！小佐城都僵住了……！整个人完全当机啦！」


    夏川怒不可遏，而芦田正努力地安抚她。不用仔细看也看得出她身上还穿著排球社的球衣，连护具都戴在身上，看起来好像在阻止抗议队伍的女性机动队员。喔呼，那双腿被夕阳映照著的样子，真不得了……不愧是排球社的。


    「我、我说……芦田啊…………？」


    「抱歉！真的很抱歉！别担心！我只听到了最后的部分而已！！」


    「……」


    这是怎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到底该如何是好……？话说回来，我们刚才说的话果然都被听到了吗？


    我按著胸口，也就是刚才被夏川抓住衣领的部分，茫然地呆站著。夏川总算肯放开手，而芦田依然紧抓著她。她的表情比老姊还要可怕，为什么？上午也是，我到底哪里招惹她了？是因为最近──应该说至今为止我给她造成了太多困扰，所以要报复我吗？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我甘心任她宰割。


    我困惑不已，不由得将头往后转，刚好跟茫然的老姊对上眼。她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老姊似乎也被突然登场的夏川与芦田吓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断来回看著那两个女生。


    接著，老姊战战兢兢地看著我，表情逐渐转为无奈。


    「你啊……」


    「什么都别说，拜托。」


    我恳求她。虽然刚才讲了大话，但我现在的口气非常软弱。当然软弱了，我的胆子可没有大到能在这种状况下不惜反抗夏川也要跟老姊理论的地步。该怎么说呢……人家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啦～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对年长的对象说话要有分寸！要是因为这样对我家爱莉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可绝对不饶你！！」


    「是、是喔……？」


    「小、小佐城……！这、这是有很深的原因的！可以跟我来一下吗！？拜托！就当作是卖我一个人情吧！！」


    「喔、好喔……」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现在也只能跟著芦田走了。虽说我心里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还想看穿著夏季制服的女神跟有著健康肤色的运动少女搂抱在一起的画面。


    「涉。」


    被老姊叫住了。真不巧～


    无法否认的是，我跟老姊之间的谈话，因为夏川跟芦田的登场而不了了之，气氛看起来是这样。这倒是没关系，不过要是老姊跟往常一样发火，那就不好了……她有生气吗？没生气吧？


    「怎、怎么？」


    「我……抱歉。我想只是因为我想得太美了。」


    「……什么？」


    「不，没事……你快去吧。」


    什么叫「快去」？完全不是「没事」吧？


    她什么意思？结果她算是没生气吗？没生气就好。该不会事后要求我买哈根达斯给她吧？喂，我这不是超怕的吗？


    反正在家里还会再见面，所以我现在也不打算多问。今天回到家后一定会看到她懒散躺在沙发上的不检点模样。到时候我会嫌她占空间，然后她会嫌我吵、踹我。这种随随便便的相处方式才是我跟老姊的风格。


    到头来，我还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解决了什么。

 12章 满怀美梦的少年不肯面对现实

    最终离校时间已过，我糊里糊涂地跟著夏川与芦田进了家庭餐厅。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发讯息给老妈说不回家吃晚餐。老妈给我的宝贵回覆是「怎样都好，别被警察逮到」这种完全不打算阻止犯罪的意见。老妈你……


    三人就座后，随便点了一些餐点。芦田倒了三杯水并摆在桌上，然后马上表现出要开口谈正事的样子。她已经换上制服，但似乎穿得很匆忙，衣服上有皱摺。不知道为什么，不只是夏川，芦田也板著脸，感觉挺可怕的……


    「首先，先让我为偷听你们姊弟对话的事道歉。刚才我在找你，正好看到你走楼梯上顶楼，于是忍不住就……」


    「啊，原来是这样。没关系。」


    「呃、嗯……抱歉。」


    至少我没说什么令人难为情的话……不，还是有。不过，这完全是我跟老姊之间的事，她们应该不会特地提出来谈论吧。


    为了掩饰难为情的心情，我故意以轻描淡写的态度回应。看到我的模样，芦田似乎是打起了精神，稍微将脸凑向我，小声地问道：


    「话说，小爱今天……是不是特别地不得了呢？」


    「是啊，今天的她一样很不得了。」


    确实是一样可爱得不得了。我如此回答芦田，于是她马上翻起白眼，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真不愧是芦田，一直就近看著我跟夏川的互动，察言观色的能力果然非比寻常。


    至于夏川则是坐在芦田的旁边交叠著双手，将脸别过去，表情看起来还在闹别扭。怎么可以嘟著嘴呢？毫无疑问可爱死了。


    「话说回来，小佐城可真是大牌呢～竟然在这么晚的时间让两个女生陪伴你。」


    「呃，是……」


    听芦田这么说，我才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说的没错，我竟然跟班上的两个女同学一起吃晚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被带到这里来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夏川仍一脸不高兴地向著窗外。芦田见状也板起脸，拍了拍夏川的大腿。


    「小爱。小爱！我可要说出来啰！」


    「……随、随便你。」


    「老实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开口，但我要是放著不管，你肯定永远都不会说的。所以还是我来说吧！」


    「呜……」


    讨厌～火药味怎么这么重？吵架？吵架了吗？


    难得看到夏川跟芦田两人意见不合。旁人看来可能会以为两个女生正在为了争夺我而吵架……应该不可能吧。等等，服务生小姐，为什么要用很困扰的眼光看著我？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看那两人吗？别看著我啊。


    回想过去的情景，浮现的总是夏川不堪其扰的表情。那种表情与其说是生气，比较像是无可奈何或是憔悴的感觉……她果然觉得我很烦吧。说到夏川情绪比较明显时的模样，我总是会先想起这样的她。


    不过，今天一整天下来，夏川的反应看起来特别新鲜。以前她可不会毫不掩饰怒气地怒骂我。不过被这样怒骂一次说不定反而还有排毒的效果。讨厌……这才是我的本性吗？


    「不过，我确实是觉得你今天有一点奇怪。中午的时候也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


    「啊、呃啊～那时撞得我背部好痛啊……」


    「呜……！」


    夏川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看来果然是有原因的吧。而且还是不想让我知道的那一种。有可疑的气味，有气味。让我闻你的气味吧。


    「啊……小佐城，听我说。」


    「等、等一下！」


    芦田正要开口的时候，夏川连忙阻止她。咦？真的有那么不想告诉我吗？那就不必勉强吧。我又不是坏心的魔鬼，只要夏川不觉得困扰，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但我很乐意因为你而困扰，尽管来吧！


    「不能再瞒了，小爱。今天实在做得太过火，我不能视而不见。」


    「我、我知道我错了……！可、可是…………」


    芦田似乎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虽然很高兴，但是……既然夏川这么不想说，应该是非常麻烦的事吧？老姊也好、夏川也好，今天都莫名其妙……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好吧，我想我就退一步成熟地解决，这样大家都有台阶下吧？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没关系的。」


    「……咦？」


    「是很难启齿的话，不是吗？没关系的。我就听你的，以后不跟古贺、村田她们聊低级的话题，也不会用无礼的口气对老姊说话，这样一切都没事了吧？」


    真要说的话，我本来就不想主动靠近那个异次元团体；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也不会用蛮横霸道的态度对待老姊。今天真是累坏了，即使没有发生跟夏川之间的事，我的身体和心灵也严重耗弱。我看同样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吧……


    如果真的像结城学长所说的那样，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在于我的言行，那这些都只是阵痛而已。我想事情应该正往好的方向发展才对。我应该乾脆一点，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夏川从各种方面来说都与我距离较近，我的改变才会在日常中对她造成某些影响，就是这样才使得她心情变得焦躁，肯定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每当她焦躁的时候，我应该当她的安全气囊，有弹性地面对──


    「──才、才不会没事呢！」


    「！？」


    咦？什么……！


    她、她生气了？生气了吗？我跟芦田都吓得忍不住往后仰。情况是不是很不妙？想不到夏川会这样缠著我计较，这还是第一次。以往她都巴不得马上远离我。很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奉陪到你讨厌为止……不，就是老是说这种话才会被讨厌。


    芦田以责备的眼光望著夏川，于是夏川脸上的表情转为尴尬，然后闹起别扭，微微张开嘴巴说道：


    「因、因为……要是真的不管他，他一定又会做出奇怪的事……」


    「真可爱──不对，我才不会呢。」


    「小佐城，真心话跑出来了。现在才装出冷静的样子也……」


    她是女神吗？还是天使？不，果然还是女神吧。这反应未免太可爱了。到底是想要我怎样？转三圈汪一声可以吗？我真的会这么做喔？即使要付钱也会喔？


    「不然……你说说看，奇怪的事是什么？我是做了什么才会惹你生气？」


    「这、这个嘛……」


    「真的说不出口的话就算了。」


    「什么……等、等一等啊！你怎么一直都是这种态度！稍微多关注一点嘛！」


    「我一直都很关注你啊，夏川。」


    「什、什么……」


    「喔、喔喔……好久没听到小佐城说这种话了。」


    糟糕，一不小心就脱口说出了真心话。


    好几年来养成的坏习惯，果然已经深入体内，无法轻易地改掉……对我来说，开口追求夏川几乎可说是反射动作。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我果然还是该离她远一点吧……但是，我又不希望因为这样而跟她疏远。这种事还真难拿捏，不知该在什么样的时机远离她才恰当。话说回来，今天我对夏川的言行举止根本一点都不收敛嘛。明明对于稻富学姊就能够彻底离得远远的，对夏川却没办法这么做，还是跟她说了这么多话。怎么办～人家好困扰唷～


    我在心里接受不小心说错话的事实，同时等著她跟平常一样的骂声劈头而来。被骂也是应该的，关于夏川的事本来就是我不好……


    「既、既然这样──」


    「咦……？」


    呃、喔……？奇、奇怪，她的反应怎么跟我预期的不太一样？不是应该要像之前那样一脸厌烦地嫌我恶心恶心，拚命地擦手手吗？咦？你那充满决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你、你就来我家！！」


    「…………」


    …………咦？


    …………！？（说不出话来）


    「小、小爱……你是打算害死小佐城吗……？」


    「……？啊……！？啊、呃啊啊啊啊啊……！！」


    「呃……！你们两个别这样激动地忸忸怩怩啊！？最丢脸的是跟你们坐在同一桌的我耶！？别这样啦！！喂！」

 13章 姐弟不知姐弟心

    各位读者，总算读完了本书，真是辛苦了！非常感谢各位阅读这本《满怀美梦的少年是现实主义者》第一集。本作原本是网路小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像这样付梓成书的一天。


    我是作者『おけまる』。我第一次接触网路小说，是在我还是国中生的时候。我记得我第一次看的是宝○梦的二次创作，之后又陆续阅读了各式各样的作品，第一次尝试写作则是在我高中的时候。到今天这个时代，所谓的「手机小说」已经成了令人怀念的词汇。我阅读网路小说读了十几年，自己动笔写作也即将满十年了。这段期间我一共写了两部作品，其中之一就是这部《满怀美梦的少年是现实主义者》。老实说在写这部作品之前，我写的是一部内容很长的长篇大作。不过实在是太难为情了，我就不公开作品的名称了……


    回想起来，在高中时期我似乎也梦想过要当个轻小说的作家。之后在读大学与求职的时候，内心深处也一直怀有这个梦想，但是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去实现。万万没想到，等到我出了社会、成为在社会上工作的一份子之后，有一天竟然会出道成为轻小说作家……只能说真是世事难料。


    老实说，我不太记得为什么二○一八年的年中时，会开始写这一部《满怀美梦的少年是现实主义者》。就连为什么选择了「现实恋爱」这样的题材都不记得。我当读者的时候，读的都是奇幻类的作品。或许是因为当时刚搬到东京，想接触新的作品类型，让自己能够以全新的心情面对新生活吧。即使不记得动机，但是我仍能不可思议地继续写下去，都是多亏各位读者的支持，才有今天的成果。


    我不断地读小说、写小说，最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写轻小说跟有没有文才无关。因为这是轻小说。是轻的小说。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校对人员，不过我认为即使文法跟词汇的用法乱七八糟也没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读者体会其中的有趣之处。我看过好几部「这种类型」的作品。是因为这些作品让我大开眼界的关系吗？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时内心的感动。那也是让我更加沉迷于「网路小说」的关键性瞬间。我想，我再也无法自拔了。


    看到这里，想必各位读者都明白与其说我喜欢的是轻小说，不如说是「网路小说」比较正确。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出版书籍的工作，过程中听说了不少业界的内幕，让我忍不住想偷笑……不，应该说这个行业的人们都很辛苦。为了我一个人的作品，许多相关人员付出非常多的心血，真是感激不尽。而对于这些努力的工作人员以及我个人来说，最大的动力还是各位读者的回馈与反响。阅读别的作者的作品时，我也总是想要留下一些感想。不过我还是经常默默地看完就离开网站了，对不起。


    相信各位也一样。我认为在日常生活中有这类的「乐趣」，是在社会上生存下去的一种优势。现在这个时代，智慧型手机可说是每个人都有的工具，因此「网路小说」能当成最能轻易体验的娱乐。柏青哥必须要去店里才能玩，高尔夫之类的运动很花钱。忘记是谁说过的，能够透过这种娱乐「自己取悦自己」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是长大成人的证据。所以，大家也一起来沉迷网路小说，并且把周遭的人一起拉进来吧！


    即使是在※二○二○年中的现在，这一个道理也没有变。「那家伙」的出现延误了这本书的发售。那家伙逼得警官不得不带著警棍在街上徘徊，城镇的居民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但是，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沉迷于「网路小说」的我们一样像是泡在温泉里，照常喊「真爽」。没有死角的我们，可说是最强呢。即使超市买不到食品也无所谓，沉迷于网路小说可以忘却饥饿。只不过，我如果没吃饭会影响写作工作的进行，造成瓶颈……所以各位请记得好好吃饭。（编注：此为日本出版年份。）


    说到这场骚动，我故乡的家人也曾为此打电话给我。这部作品上市的时候，是我离家来到东京、独自生活的第二年。家父大言不惭地问我说：「嘿，需要我施舍什么给你吗？」于是我回嘴说：「请给我卫生纸。」差点就沦落到要用报纸应付的田地了……


    另外，我也前所未有地体验了所谓的「远端办公」。因为这次我才知道英文中有telmunication这个单字。在家里开电脑什么的，害我搞得自己好像是个热爱工作的人一样，真想告名誉毁损……不过对方并不是人，根本告不成。我之前从不知道苹果制的智慧型手机所附的耳机也有麦克风的功能。在外面有时候会看到有些人在自言自语，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到这里为止写了不少私人的事，接下来要跟各位读者分享一个好消息！老实说本作品《满怀美梦的少年是现实主义者》已经确定要推出※第二集了！趁各位刚读完本书还意犹未尽的时候分享这个消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快，老实说感觉还不太真实……一切都是多亏各位读者的支持与爱护。我还有很多故事想分享给各位读者，请务必接著阅读第二集，一起来体验本作的乐趣与酸甜滋味。（编注：此为日本出版情况。）


    最后，对于这本书能在最近这个环境不太好的时机成为各位读者的良伴，我个人感到万分荣幸。同样地，正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有机会参与制作「在家享受的娱乐」的一部分，我感到非常地骄傲。对于第一次阅读本作的读者，以及阅读过网页版的读者，让我在此对各位致上最深的感谢。今后我仍然会继续写作，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让我们在第二集再见吧！


    以上，我是おけまる。

 14章 对她而言

    「咦～？这不是佐城吗。你来干嘛？」


    「喔，是河井。」


    「咦？你说我※可爱？」（译注：「河井」的日文发音音近「可爱」。）


    「认真练习吧你。」


    放学后，我来到体育馆前。我被学生会要求跑腿，去各个社团发资料，然后碰巧遇上了跟芦田同属排球社的河井。河井的发型、发色都与芦田相同，不过身材高出许多，甚至比我还高了一些，应该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吧。喂，不准站在我旁边。


    「怎么，来找圭吗？都已经有夏川同学了，真是个坏男人……」


    「才不是。我是来替学生会跑腿的。你看这个。」


    我把要发的资料拿给她看。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到了该进行某个变更的时期，所以学生会命令我来发这资料。虽然很不爽，不过学生会室那边看起来忙成一团，我也不好意思发牢骚。那应该不是演给我看的吧……


    「现在是休息时间吗？你们社团人怎么这么少？」


    「啊～这边的都是a组啦。圭则是b组。」


    「怎么，原来芦田是二军吗？」


    「不是啦。是因为人太多，所以分组练习。顺带一提，你如果对圭说这种话，她真的会生气喔。」


    「原来那家伙也有容易生气的点啊。」


    正当我跟河井如此闲聊的时候，其他的社员陆续自体育馆内走了出来。芦田的身影也在其中。河井要我先等一下，然后快步跑向芦田。唔，这样仔细一看，穿球衣的样子还真是……嗯！


    「佐城，我帮你把圭找来啰。」


    「你好，二军的芦田同学。」


    「流星直击！！」


    「那不是流星是排球、噗……！？」


    芦田从约十公尺远的地方对我发出一记强力的扣球。这一球完全从我的正前方袭来，使我无法掌握距离感，于是佐城家遗传至后代的这张脸庞扎实地接住了这一球。这张脸的防御力太高，即使有时候鼻梁被打断也死不了，防守能力称得上是铜墙铁壁。


    「我才不是二军，这一点很重要！明白了吗？小佐城！？」


    「是。」


    「我刚才的忠告到底算什么啊？」


    即使知道还是要说，我小佐城就是嘴贱。


    我安抚气冲冲的芦田，同时走向她。我打算说明来意，并拜托她替我拿资料给社长。


    「呜咦……！？等、等一下！」


    「嗯啊？」


    正打算把东西交给芦田了事的时候，她突然慌张地后退远离我。咦？为什么？嫌我恶心吗？在教室的时候整天都坐在我后面，现在才嫌弃我也未免太晚了吧？要不然我去替你向导师小大槻要求换座位好了。不过我应该会边说边哭。


    「我、我现在满身大汗啦！你站在那就好，别过来！」


    芦田说的没错，她刚才还在练习，身上流著许多汗。虽然跟河井相比，她的身材显得娇小──不过还是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就对了──不过，看得出来她们的练习想必相当辛苦。


    ……仔细一看，从球衣与身体之间的缝隙流出的汗水流在腿上之类的部位，看起来真的很……很不得了，嗯。


    「──还好吧，我没闻到什么臭味。」


    「别吸著鼻子啦！？」


    我仔细闻闻附近的气味，于是芦田生气地尖叫。干嘛啊？真的不臭嘛。而且你马上擦一擦不就没事了？


    「哇，你这个人还真的是有够粗枝大叶的。」


    「我鼻子痛得要死，根本嗅不出任何气味。」


    「确实是红红的。竟然没流鼻血，还真是厉害。」


    「呜呜……！」


    芦田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用怨恨的眼光盯著我，不断地低吼著。她是怎么啦？跟平常在教室的形象不太一样。


    「原来芦田也会在意这──种──事啊。」


    「当然会在意了！人家也是女生啊！」


    「喔～这样的态度确实是比较可爱。」


    「呜咦！？」


    该怎么说呢？看到她这样的态度，让我明白她确实有把我当成异性看待，感觉有些高兴。芦田平常表现得不拘小节，总是自然而然地触碰我的身体，所以我还以为她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


    「你真是个坏男人……」


    「什么啊？好痛……」


    河井轻轻地拍我肩膀，但力道挺猛的。


    〈完〉

 后记

    「……啊。」


    「嗯？啊……」


    在周末的大卖场，三楼正中央的走道是室内空桥，能完整地眺望二楼与一楼的卖场。靠近人潮热闹的地方特别有享受假日的感觉。正当我靠在栏杆上休息，同时滑著手机的时候，突然听到耳熟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女神。


    「呃……早安。」


    「早。真巧，想不到会遇到你。」


    夏川的表情尴尬无比，一副觉得非常不巧的样子。没关系，我本来就很清楚夏川是怎么看待我的，这时候就应该尽量表现出平静的态度来应对。我绝对不是因为夏川身穿春装的模样太过可爱而兴奋到超过极限后反而冷静下来。有一点森林系女孩风格的造型让她显得比平常还要稚气……受不了啦。


    「真的很巧耶。是跟芦田一起来的吗？」


    「才、才不是……」


    「嗯？那是跟白井同学来吗？还是跟小冈本？」


    「你、你听不懂啊？我一个人来！」


    「啊？」


    『一个人』来。听她这么说，我整个人不由得僵住了。夏川竟然……一个人来？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事有可能吗？周遭的人会放她一个人吗？


    「呃，那你今天是来……？」


    「我来找要给爱莉看的绘本，还有……想看一些其他的东西啦。」


    爱莉……啊，是爱莉，夏川的妹妹。为家人买东西是吧……夏川很疼妹妹，确实可能会为了妹妹不辞辛劳地自己一个人来逛这么大的卖场。可以的话，我真想当她的护花使者……但是对夏川来说，我跟其他居心不良的搭讪男没有两样吧……


    「这样啊……嗯，要多留意喔。这里虽然人多，但不能保证不会有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过来纠缠你。」


    「咦？……呃、嗯。」


    假日遇到我，夏川应该觉得很倒楣吧。不过，我不应该想得太负面，只需要当成是有点幸运的遭遇就够了吧。要是为此让心情一直沮丧到星期一，那就太划不来了。


    「……」


    「……」


    「……呃……？」


    夏、夏川同学，请问你怎么了……？你不走吗？竟然用那样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我，只会让我更加地开心而已。真的不走吗？你不走的话，在下小佐城真的要沦为搭讪男啰？我要把夹娃娃机里面那些不知道要干嘛用、像石头的东西全部夹出来给你喔？…………你、你到底怎么了？


    「夏川……？」


    「……为什么……」


    「咦？」


    「为什么今天偏偏不跟著我……？」


    「……」


    ……ok，我要冷静。不过只是心脏被打穿而已，没必要大呼小叫的。现在要是大叫，可会被当成是很不妙的家伙，比搭讪男还要糟糕。会被当成是精神有点「那个」的人，反而不会被责备。现在夏川都已经当我是个「麻烦的家伙」了，要是被她当成是「恶心又不妙的家伙」我就惨了。什么惨了？当然是我的精神状态。


    「呃……咦？」


    「之前放学后，就连我要顺道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你都硬要跟著来，说要帮我提东西什么的，就算拒绝也讲不听………」


    「呜……」


    夏川仰望著我，一脸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你好啊我的黑历史。光是这样听她这样说，听起来好像还算有点分寸；但是我当时可说是完全摆出一副男朋友的架子。更糟糕的是，我还打从心底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真是不堪回首。


    夏川似乎不知道接著该说什么，支支吾吾了起来，嘴巴微微地扭动著。镇定啊……我要冷静，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色情、一点都不色情……


    「一、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遇到认识的人……不是应该要一起逛吗！？」


    「呃、喔呼……」


    夏川忽然破口大喊，同时将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袖子。夏川一下子靠近我，她身上的香气也随著扑鼻而来。这下我可不只是脑袋空白，简直觉得自己要融化消失了。


    「跟、跟我来啊。」


    「啊咿……」


    现在，即使要我死也甘愿。


    〈完〉

 特典 人家好歹也是女生

    「小佐城是狗还是猫？」


    「啊？」


    下课时间，刚从厕所回来后芦田就拉住我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问的方式是不是错了？一般来说应该会问是狗派还是猫派吧？


    我不由得站著不动了。而这里是夏川的座位旁边。当然，夏川也在注视著我。我的心完全被她的目光刺穿了……


    「应该是猫派吧。」


    「我不是问你喜欢哪个，是问你是狗还是猫。」


    「我是人。」


    这个人是怎样？我哪里看起来像小白了？难道说……她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人看……？不可能……难道这是报应？都怪我小学时去堂姊妹家玩的时候偷吃狗食然后吐得乱七八糟……


    「……不是啦，是问你觉得自己像狗还是像猫。」


    「啊，原来是这样……」


    夏川板起脸插嘴道。她手托著腮、脸颊柔软地鼓起的尊容实在是可爱得让我忍不住在脑内狂按快门。脑中的营养也因此都消耗光了，我想我应该是无法记住下一节课教的内容了。


    「小佐城应该是狗吧！整天不停地对小爱摇尾巴嘛！」


    「啊？你胡说什么啊？我总是用平常心面对她好吗？」


    「……你是狗没错。」


    「你说的对，我也这么认为。」


    「小佐城～？」


    夏川一开口，我马上转过身去狂摇尾巴。我无法抑制如此兴奋……你说该怪谁？当然要怪夏川太美了。


    不过……冷静想想，或许我真的像狗吧。平常就被老姊调教得像警犬一样。上次她才凶巴巴地开口说「去帮我买肉包」结果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去买肉包的路上了，还吹著口哨。


    「但是小佐城这种狗一点都不可爱吧？」


    「你这家伙。」


    那样说的话，是狗是猫还不是一样。但以别的意义来说，我算是备受疼爱的。别小看我这只训练有素的狗喔……我可是超级听话，几乎任何命令都会照办。平常可不是被老姊修理假的。


    「芦田也算是像狗吧。」


    就连长袖善舞都不足以形容芦田。她过度活泼的个性，即使是跟有点「那个」的对象应该也能顺利地交流。棘手的是她摇尾巴讨好的对象不分性别，男女通吃。


    「什么～我像狗吗？小爱～你觉得咧？」


    「我也认为圭应该是像汪汪吧……」


    「……！……」


    太可爱了。


    那是什么称呼法？我差点就转身过去按住心脏了。竟然理所当然、毫不迟疑地称呼狗为汪汪，这样实在是太可爱啦。真希望她别再这样出其不意地表现得这么可爱，我的心脏可承受不了，无法决定该延长或是缩短我的寿命。


    「哇啊～小爱真是太可爱了！你这种地方真是狡猾呢～！」


    「啊、别这样……！圭，你就是这样像狗啦！」


    没错。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狗最爱的本来就是主人！所以你就继续从背后抱住夏川磨蹭吧。喔？芦田这家伙，表情看来像是在说「小佐城～羡慕吧～」但是很可惜，你这么做对我来说只是反效果，我只觉得更养眼。


    「讨厌……头发都乱了。」


    「嘿嘿嘿，小爱身上的味道真香。」


    「……」


    喔，好险……差点就忍不住用严肃的表情开口问「什么样的味道？」了。要是说这种话，根本就只是个普通的变态。等等，既然我是像狗的类型，那应该能用狗鼻子嗅出来吧？发威吧，我的野生本能啊……


    「最后是小爱……嗯，小爱很明显吧。」


    「没错。」


    要说夏川是像狗还是像猫，答案当然只有一个。不管是气质、举止、还有偶尔──不，应该说总是表现出的傲气和不领情的态度，当然不用多想。真是个蠢问题，事到如今这哪有什么好讨论的？芦田真是在浪费时间，真拿她没办法。


    「俄罗斯蓝猫。」


    「蝴蝶犬。」


    「啊？」


    「啊？」


    「等一下。」


    气氛变得万分紧绷，一触即发。什么不说，偏偏说夏川是狗？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跟夏川相处到现在，眼睛到底在看哪里？这样还敢自称是她的好友？我夏川检定的成绩肯定比你好太多了。


    「芦田啊……夏川到底哪里像狗了？」


    「小佐城，你才是眼睛有问题吧？不管怎么看，小爱当然是像只汪汪了。每天早上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她总是会满脸欢欣地跑过来呢。」


    「啊？」


    什么？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种事？说得保守一点，我都觉得要吐血了。未免太令人羡慕了吧。我到底该如何排解这无处可去的挫败感？该去吃狗食了吗？


    「欸，等一等！真的别再说了啦！」


    〈完〉

 特典 某天的午后



 特典 是狗还是猫?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绯夜


    扫图：撸管娘


    录入：kid


    修图：xuii


    『────既然这样……你、你就来我家！！』


    我跟班上最低级的古贺与村田聊天，导致我的女神夏川开始出现异样的反应。跟老姊的正面对决结束后，我跟夏川被亲信（暂定）芦田硬拉进家庭餐厅，在这位亲信（暂定）的逼问下，我的女神彷佛豁出一切般如此宣言道。我反射性地发出了鬼吼鬼叫，还被店里的女服务生白眼以对。不过千万不要瞧不起人喔，我之前可是迷恋夏川快两年了，不知几度陷入无比烦闷状态，如今心态上可是毫无任何死角。


    试图腐蚀我内心深处的淫靡诱惑啊，伴随化为现实的言灵自我身上离去吧。哈啊啊～……！


    ※国语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历史现代社会政治经济伦理──（译注：都是日本高中的科目。）


    「──好，中和掉了。」


    「什么？」


    把在现实中恣意乱飞的意识切断，强制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对像我这样的老手简直是家常便饭。现在这样就没问题了，不论夏川说什么都可以忍──啊，不行，又想起来了──


    「…………呼嘻嘻。」


    「唔哇好恶……」


    「……」


    夜晚的家庭餐厅──如此在地化的场所，诞生了休克疗法最强的理论。其中特别有效的就是班上女同学的骂声了。不论意识飞到多远之处，都能用难以置信的速度被拉回现实。至于代价，不过是眼角失去了几滴水分罢了，呜呜。


    「抱歉抱歉，刚才我好像出现了某种幻听。」


    「嗯，那也不能怪你啦……谁叫小爱要说那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所以说，刚才那句话是指什么？我现在正准备再次大叫呢。」


    「拜托别再找麻烦了好吗？」


    喔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死亡咆哮


    本来是想大叫的，没想到却变成死亡咆哮。在不能吼叫出声的状态下，如果不说点什么就没法压抑内心的这股冲动。就算先前夏川那番充满诱惑的话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好了，我光是听了就会有股──该怎么说……难能可贵的幸福吧。


    「那么，小佐城，关于今天的事嘛……」


    「还要继续吗？夏川都已经害羞得低下头了呢。」


    「有什么关系嘛，现在小爱已经到极限了。她无法跟你说下去。」


    那是什么意思？是某种精神上的问题吗？身为夏川的粉丝又距离她如此近，放著不管真让人心里难受。可以摸摸她的头吗？不行？你这个魔鬼！


    「那么我就有话直说啰？小爱想把你介绍给爱认识啦。」


    「耶……嗯？」


    咦？那是谁……啊，是夏川的妹妹？因为名字很接近我一瞬间被搞混了。芦田取绰号的技巧真是该重修了，这么一来不就跟夏川的称呼混淆了吗？应该叫爱莉或小爱莉吧……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某知名足球选手的老婆啊，嗯。


    ……嗄？


    「呃，为什么？不是说不能让像我这种恶心又会带来负面影响的家伙接近吗？」


    「你很讨厌耶！小爱当然不是真的那么觉得啰！」


    「咦？我真的不恶吗？」


    「是不是真的另当别论啦！」


    「这是什么话啊？」


    为什么她不明确表示我不恶呢……真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要高兴还是难过。咦，等一下？我可是个有良知的正常人喔？吃饭的时候都会把碗端起来喔？从厕纸架拉卫生纸的时候都会用上盖切断纸喔？一定要洗过手以后才会「嗡（消音）」喔？


    就夏川看来我并不恶心……是吗？所以可以解读为她对我并不厌恶的意思吗……？还是说一码归一码……？结果到底是怎样啦……？


    「为什么现在才要强调我不恶心这件事……？夏川之前曾斩钉截铁地说『绝不会让你跟妹妹见面』。而且因为是心爱的妹妹，所以她当时的模样还很凶，吓得我现在都不敢把那件事拿出来当话题了……」


    「话虽然这么说……──等、等一下，小爱，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唔……」


    喔喔……女神复活了！终于被唤醒了！赶紧目睹一下女神的尊容，尊容──唔哇这什么臭脸啊？果然是因为我太恶了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


    「毕、毕竟……圭铁定会生气不是吗……」


    「那还用说！前不久才拒绝人家，现在又说『果然还是想让他们见面』，这算什么嘛！？故意耍人吗！？」


    「唔，呜……」


    喔、喔喔……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今天的芦田对夏川可是攻势猛烈……真是难得一见的光景啊，平常明明都是芦田黏著夏川猛摇尾巴，而夏川以一副圣母般的姿态抚慰她的景象啊。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改变主意的嘛！」


    「嗄！？怎么反倒变成你凶我了！？」


    「──呃，等一下，请两位先暂停！怎么突然变成吵架了！」


    这种事会造成他人的困扰，请务必避免。看吧，刚刚那位女服务生又在瞪我们这里了──呃，为什么目光是对准我？这可不是什么三角恋爱争风吃醋的场面喔？为何要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我！？


    我起身制止口气愈来愈强硬的那两人。夏川甚至感觉有点自暴自弃了。她们两人争吵的场面可是相当罕见的，如果不趁现在赶紧制止，搞不好会演变成难以收拾的后果，于是我努力介入坐在对面的那两人之间进行调解。


    「我、我一点也不在意夏川之前是怎么说我的啦！反正我一定会乖乖听你们的要求！」


    「真、真的吗……？」


    「千真万确！」


    「──哼！」


    我摆出一副就算拿陶瓷器砸过来也绝对不会碎裂的超柔软身段如此让步道，夏川随即露出足以让人头晕目眩的怜爱表情，并伴随著湿润的眼眸望向我，然而芦田依然无法释怀般嗤之以鼻。


    这是怎么回事？我简直变成了平时的芦田。夏川是平常的我，芦田则扮演夏川的角色。就好像大家依序交换位置一样。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那我不就变成女的了吗？呜呼，我真该死。


    哎，不过真是吓了我一跳呢……竟还有这样的情况。夏川居然不对我抱持否定的情绪……我一直以为她对我的好感度是连最低值都不到的负数，虽然很开心但总觉得很不实际。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怪怪的……不过今天究竟是吹什么风啊？是我升到了某个等级吗？还是达成了某个审查标准？」


    「你、你别乱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审查标准。」


    「本来恶心的人变得不恶了。或者应该说，之前以为很恶心的人事实上好像根本就不恶，就是因为这样小爱才答应让你们见面吧。」


    拜托别把一连串恶字挂在嘴边好吗……就算不是冲著我说的，光是听了女生的「恶心」两字也能让男生心惊肉跳，心脏真的会承受不了啊。


    「才、才不是那样呢。」


    「真的不是那样吗？」


    才怪咧。因为太震惊了，我不禁使尽全力予以吐槽。咦，我很恶吗？你都让我那么期待了最后却说没那回事，还真是谢谢你啊。呃，听了果然还是很难受……


    「唉唉……」


    「唔……！」


    芦田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明显是朝夏川所发出的。所谓的「让夏川来说，事情会无法进展」就是指现在这样吧。


    既然如此，只要问一个完全无法闪避的关键问题不就得了。刚才真的说太多废话了啊。


    「之前不让我见面，直到最近才改变心意，这点就姑且不论了。但『让你们见面也无妨』跟『希望你们见面』可是有差距的吧？是基于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那、那是因……」


    啊、啊啊……！夏川脸红了──啊啊好可爱！超可爱的！她害羞了吗！？那位夏川小姐也会害羞！？由于之前断定绝不让我跟她妹妹碰面，所以现在才很难回答我！？拜托别再露出这种表情啦！我自己也是前阵子才改变心意，别再让我陷入烦恼啦啊啊啊！


    当我快要坏掉的时候，之前点的薯条现在才姗姗来迟地送到。难道就不能早点上餐点吗……现在这么晚了客人已经很少──啊，是刚刚那位女服务生……噫，又被她瞪了。


    「那、是、因、为？」


    「因、因因因为……」


    虽然夏川想趁服务生送餐时的打断而蒙混过去，但还是被芦田强行拉回正轨。不，等等，芦田施加的压力是怎么回事，夏川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害臊，而是被恐吓一定要说答案了吧。看她整个人都面无血色了不是吗？


    「──木同学……」


    「咦……？」


    「佐、佐佐木同学他……」


    「小佐木怎么了？」


    「原来你叫那家伙『小佐木』啊……」


    佐佐木……吗？虽然不清楚这时候提起班上这位帅哥做什么，但喜欢的女生说这个总让人不太舒服。下次我要对那家伙的妹妹有希说些破坏他形象的话……


    我对芦田的称呼方式吐槽后，换来了她「少废话」的白眼，不过这样是没法阻止我的。芦田啊，你这家伙取绰号的水准真是无药可救了，我可是大大惊吓了啊。先不要说别的，对我的称呼方式也只会换来「咦？那是谁？」的感觉而已吧。照正常人的想法，听到「小佐城」铁定会狐疑「这是哪位」。


    「────因为爱莉对……佐佐木同学很亲近。所以也想让其他人……」


    「……？」


    「…………？」？？？


    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我回想起佐佐木跟班上女生一起去夏川家玩后，他给我看──应该说他对我炫耀他跟爱莉的合照。那些女生铁定围著爱莉拍了一大堆照片吧。真是令人不禁要露出微笑的光景啊。嗯，佐佐木那家伙简直是在开后宫嘛。


    「咦，跟他很亲近不好吗？」


    「也、也没有什么不好啦，不过……」


    「对了，小爱，你妹妹那时不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记住大家的名字吗？」


    「喔？」


    不知为何，我可以轻易在脑内重现那天的画面，我彷佛看见了在众人的环绕爱护下，爱莉听了这么多人的名字后一脸困惑。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微笑啊。佐佐木，你最好给我滚远点。


    先前的气氛为之一变，三人开始笼罩在一股祥和的空气下。爱莉这位天使的威力真可怕啊，简单就把芦田的暴戾之气消弭于无形了。


    「所以，那又怎么样？」


    「你这家伙刚才不是还在生气吗？」


    「闭嘴。」


    好痛痛痛……！这家伙……竟然狠狠对准我的脚尖踩下去！你的个性真的是太棒了啊！


    「总、总觉得……那样『不太对』……」


    「不太对……？」


    什么叫不太对？是指当时的气氛让夏川不太能接受吗？夏川之前不让我跟爱莉见面的理由是「对小孩的教育不好」。那也就是说，佐佐木跟其他人真的那样了？甚至他们做的事过分到，让我能被允许去跟爱莉见面了？他们那群人那天究竟干了什么啊……


    「你后悔让爱莉跟白井同学她们还有佐佐木见面了吗？因为好像带来了负面的影响……」


    「不、不对，才不是那样！」


    「啊，是、是吗……？」


    佐佐木姑且不论，如果连那位温婉的白井同学都要列为拒绝往来户，那可真是太严格了，这样一来我就是连考虑都不必的等级了吧。白井同学不是什么笑里藏刀的人真是太好了，毕竟这件事的破坏力，可是会让所有男生都颓丧得双膝跪地啊。


    「…………原来如此啊。」


    「耶？」


    咦……？芦田参透了？等一下芦田，不要扔下我不管啊。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若有所思地交叉双臂点点头。是那个吗？男人无法理解的事物？难不成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少女心？这种正经的事，像我这类边缘型男子实在是无法理解啊……


    我冒著豆大的冷汗跟芦田对看了一眼。或许是察觉到我脸上流露出大惑不解跟重重心事吧，芦田这回改朝我夸张地叹了口气。不，等等，你那样很伤人喔。


    「──小爱你应该无法接受这种事吧？把距离你最近的某人搁下不管，却先让妹妹记住班上其他人的名字，而且那位某人甚至根本无法踏入家门一步。」


    「……唔。」


    「……什么？」


    「总之就是你那天看到小佐木时，想像了小佐城来的样子。」


    「别、别再说了……」


    「……嗄？」


    这完全超乎意料的发展令我目瞪口呆，光听内容简直就像对我有某种好感一样。不可能，绝不可能有那种事。毕竟我之前可是对夏川死缠烂打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呢。


    「我说小佐城啊，我也不太清楚详情，但之前曾听小爱对我提过。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小爱已经擅自把『要让小佐城跟妹妹见面』这件事变成既定计画了，因此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强行推动。谁教小佐城今天一直做出让小爱焦躁的事，虽然这种情况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不过你还真的是完全不来找她。」


    「咦……？」


    我方寸大乱了。关于刚才进入耳中的那番话该怎么解读？


    冷静点，先好好整理一遍。夏川想让我去跟爱莉见面。理由还不知道，但那对夏川来说几乎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而在学校时夏川好几次跑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


    不，可是，午休我被强行带出去，先前又在学校顶楼被她揪住领口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跟村田和古贺的低级话题让夏川无法原谅吗？不对啊，夏川本来就懒得管我的闲事吧……？


    「咦？夏川，你的意思……」


    「──去了。」


    「咦？」


    「我要回去了！！」


    「耶！？啊！等一下！夏川！你的东西！」


    夏川从座位猛然站起身。只见她满脸通红，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拿就冲出家庭餐厅了。幸好她是走路上学，家里也有人在，应该还不至于无法进入家门吧……


    「……」


    「……」


    我呆呆地站著，本来为了拉住她而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这是不是很糗啊？刚才的我，从旁人看来简直就是被女朋友甩的可怜男子不是吗？不，由于还有芦田在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讨厌耶竟然劈腿？真差劲──」大家一定会这么看我吧。


    「……那、那个，请问两位客人……」


    「啊，我也要回家了。小佐城，付钱。」


    「…………呜呜。」


    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下，芦田把我取出的钱包抢走，并带著她自己的钱包前去结帐。我就像个傀儡一样完全受她指挥，抱著所有人的东西傻傻地跟在后头。我本来想设法置身事外以检视如今的状况，但却做不到。对一切事情无能为力只能坐视发展，指的就是这样吧，反正我的脑袋已陷入一片混乱了。


    我的记忆能力终于恢复正常，是在离开家庭餐厅、进入了某条安静的巷弄以后。


    「……我只记得刚才的夏川好可爱……」


    「不久后你就会想起其他事了，就算你不情愿。」


    「……好吧。」


    我看外面的天色开始变暗，便表示要送芦田回去，结果她回了句「那就从这里送到有路灯的地方为止」。像这种把妹高手才会有的举动，我做起来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但也只有透过活动身体的方式，才能排解心中那种郁闷不快的情绪。


    只是走著走著我才想起──我要一直抱著大家的东西吗？尤其是芦田，你那个又笨又重的大运动背包是怎么回事，里面绝对装了排球吧？每走一步路就有个玩意儿撞击我的屁股砰砰地跳著……会有人把排球这种东西带回家吗？


    「刚才的情况你应该能理解吧，小佐城。」


    「什、什么……？」


    「我是指小爱其实并没有觉得小佐城很恶心这点。她都已经说你好几年了，小佐城不觉得那就类似某种打招呼的方式吗？」


    「因为她都说了我好几年了，我只会觉得『自己的确很恶』而已。况且，你也不能保证她不是真的讨厌我吧？」


    「对啊，不过我猜小爱一定也会觉得很奇怪吧？所以会有『哎呀？怎么会这样？』之类的心态变化。」


    「最好是啦……」


    「小佐城或许觉得那样也好，至少小佐城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不过，虽然我之前已经提过，唯独这件事你不要忘了比较好喔。」


    「……？」


    「──小佐城你啊，对小爱来说已经是身边的那个团体的其中一员啰。」


    「……」


    看到路灯了。芦田把堆压在我身上的东西连同夏川的份都扒走。身体负担变轻，我却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芦田于是用运动背包撞了我一下。


    「干嘛啊？」


    「先不管对方的存在会让自己感觉舒适或不快，但知道有个人在喜欢自己，总不是什么讨厌的事吧。即便那家伙又恶心又烦人，但那家伙也应该要保持自信继续支撑下去啊。」


    「你果然还是觉得我很恶吧。」


    「──而且，自己身边的团体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不论是谁都会被吓到的，也会因此感到不安。」


    「……」


    芦田拋下这段话，最后又用力撞了我一下才跑掉。明明我已经够烦了，那家伙在临走之际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促狭一笑。那家伙连一次也不愿否定「我很恶」，这件事实在是气死人了。芦田就是这种人啊。


    「……要不要买个肉包回去啊？」


    初夏的夜晚。手机主画面的小工具告诉我目前气温是二十七度。明明天气很热，我的身体却像凉透了般，连一滴汗也冒不出来。


    ◆


    玄关已经整齐摆放著全家人的鞋子，当中唯有老爸的皮鞋显得又脏又旧。我默默地从鞋柜中取出鞋油放在那双皮鞋旁边。我可是不会帮你擦喔？连碰也不想碰。


    打开客厅的门后左手边是厨房跟饭厅，右手边则可以看到电视跟两组沙发。我的脑子已经凉透了，就像个脑死的人一样无意识地爬上玄关，不过突然想起现在跟每次回家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不禁停下脚步。


    「搞什么鬼，至少该说声『我回来了』吧。」


    「啊啊，我回来了……」


    被正在洗碗的老妈这么一念，我看向客厅深处的电视那边。的确，每次回家时那边应该会扔著一个书包才对……总之，我已经快累死了，还是先在沙发上躺一下脱掉袜子──


    「……你应该不想把在学校屋顶的那番对话重演一遍吧。」


    「……你很吵耶。」


    背对房子入口的那张沙发上已经有人先占据了。那人正躺著玩手机。其中一脚的袜子已褪去，另一脚则没有完全脱掉，在腿上变成一坨。恐怕我这位老姊如今的状态，对那些同在学生会的帅哥──k4而言，是足以垂涎三尺的无防备模样吧。但对我呢？只是一片虚无。


    看见她的那种姿态，我想起某件事还没做，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真抱歉啊，老姊，对你说了那么粗鲁的话。」


    「嗄……？你这小子……」


    我伸手递出袋子，老姊看到里面的肉包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哎呀怎么啦？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吗？就用力大嚼弟弟帮你买的肉包，躺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玩手机吧。快啊快啊快啊。


    「……我、我不要。」


    「……哼。」


    仔细想想，在那件事之后我也不认为老姊会不再买肉包。这到底是给她的第几颗肉包了啊，难道她不会胖吗？毕竟我也不愿看到老姊对体重计发飙的模样，还是自己吃好了


    「──一直被粗鲁对待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啊，那是……」


    喂，为什么要用那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看我。那可是你向来对我的态度啊！这种「幸好与我无关」的表情算什么。喂！袜子别乱扔啊！


    「所以，你后来跟那些女孩子干了什么好事啊？」


    「别用那种故意让人想入非非的问法好吗？」


    「看你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定发生了什么吧。」


    呜……！本来应该道歉的家伙却反倒咄咄逼人地质问起来。要回答吗？看老姊对我的青春异常关切的模样，真让人难以启齿不是吗……


    「……我也搞不懂。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只想赶快上床睡觉。」


    「呼嗯──是吗？怎样都好啦。」


    看老姊那样子，她绝对还是很好奇吧。加上又是听我转述的，老姊一定又会说些很幼稚的话……一想到对方是在关心我，我就感觉很不自在，这样未免太难堪了……


    「……对了，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说说。」


    「什、什么……」


    「在担心别人之前不如先担心自己吧。你不会觉得人数太多了吗？毕竟把那学生会里的四个人全都当成弟弟，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比较好啊。」


    「嗄……！？不、不是啦！？那几个人才不是你说的……！」


    「……嗯，反正是老姊自己的事，相信你迟早会做出决定的，不过被美梦和理想占满脑袋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我可是再清楚不过啰，不如趁现在先考虑好那几个人的处置方法吧。」


    虽说我对麻烦事是敬而远之，但自己家人的问题就另当别论了。要是因此而导致家里的气氛变沉重，我可不想，既然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就顺便建议一下吧。


    「──哈咕！」


    「啊……！？」


    我手上拿的肉包被老姊的大嘴强行咬住。因为吓了一跳，我不禁松开手，肉包也顺理成章地被老姊吸入口中。这个混帐暴君……难道你长了颊囊吗喂……！


    「呼嗯……齁嗯欸嗯齁嗯齁嗯！」


    「鬼才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啦，看招！！」


    「嗯嗯嗯──！？」


    我用手机朝老姊嘴角露出肉包且脸颊塞得满满的样子进行连拍，老姊慌忙遮住自己的脸从客厅逃之夭夭。我发誓不久后一定要主动接触k4并把这些照片卖给他们。


    那之后，当老姊抓著金属球棒晃进我房间的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翘翘了。

 1章 好友的话

    「佐佐木……？你干嘛抱著头？」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下课时间，我从厕所回来后发现视野内有个表情看似凝重的家伙。他抱著头，上半身趴在课桌上。


    先等一下，他的意思是我害他的吗？不不，没这回事。会降临在这家伙头上的麻烦，大抵上都跟他那个兄控的妹妹有关──嗯？佐佐木的妹妹……？


    『谢谢你传照片给我。我决定要当女童。』


    「────啊……」


    ……是那个吗？佐佐木得意洋洋地传爱莉的照片给我，我就向有希告状，才导致现在的情况？总不会是要宣布自己突然变异，吓哥哥的同学一跳吧。呃，难道真是那样！哈哈哈！


    「……有希她怎么了？」


    「她说要小学生书包──不，当我没说。」


    「我好像听到了震撼性的五个字喔？」


    佐佐木有希（十四岁），在我印象中，她几乎每次都会微笑搂著佐佐木胳臂。以前去佐佐木家玩的时候，她主动问了我跟山崎的通讯软体帐号，当时我还非常高兴，谁知道她只是想拜托我们帮忙回报哥哥在学校的情况罢了。不过即便这样，有希还是可爱到让我希望她是我妹妹的程度……不论是何种性格，撒娇起来都会很可爱吧？可是就亲哥哥的角度看来，跟我们这些外人毕竟是不一样。


    「谁叫你要变心到夏川的妹妹那边啊，笨蛋。」


    「错了！我的目标不是爱莉────啊……」


    「……」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佐佐木冷不防噤声了。我立刻搞懂他态度一变的理由。只是懂归懂，胸膛深处果然还是像被灌了冰水一样难受。真没想到那家伙会这么轻易就暴露心声啊。


    「…………是吗？」


    「你在『是吗』什么……」


    「我这句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世界上真有不会迷上她的家伙吗？」


    「呃，那我是不知道啦……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如何决定是当事人的问题吧。不论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要评价的人都是夏川。我并没有阻挠你的权利，但我会全力泼冷水就是了。」


    「你还是会泼冷水喔？」


    「因为讨厌的事就是讨厌啊。」


    自己强力推广的偶像，身旁突然出现男人的影子，看了当然会不爽。假使那人影的本体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我就会直诉内心的厌恶。对方如果完全不想理会那也无妨，可是只要双方见面交谈了，心里永远会存著芥蒂吧。


    「佐城，我可是要认真追她喔。」


    「你干嘛突然激动起来。」


    「…………」


    我还没开始泼冷水，佐佐木就起身离席走出教室了。他临走之际投来自信满满的目光，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是气死人了，为什么帅哥做起来就是跟我不同啊混帐。只不过是脸长得端正一点，即使装模作样看起来也很潇洒这是为啥啊？果然做同一件事的评价高低，还是得「看谁做」吗……


    不过很意外那家伙竟然露骨地把我视为情敌。像佐佐木那种外表清爽的家伙应该要找个更帅的人当对手不是吗？像我这种人被他当成眼中钉，我只会遭受惨败而已，能不能放我一马啊……


    「佐佐木……吗？」


    当初我为了让夏川更受欢迎，而宣布要进行宣传大作战时，就应该要预想到会面临今天的状况了。过去我对夏川死缠烂打，或多或少扮演了把那些好男人从她身边赶跑的角色，但如今少了我这个碍事者，周围的男生是不可能放过如此可爱的夏川。这一切应该早在当时就要有预感才对。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认同佐佐木的举动。我老是跟山崎一起当他的损友，没事就糗他「你这家伙也太帅了吧」，直到周围的女生嫌吵大声抱怨「安静一点」我们才闭上嘴，平常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哎呀？这样看来我好像根本没资格当他的情敌嘛？话说为何隶属篮球社，身材高大的山崎要站在我这边？


    我已经放弃妄想自己能追到像夏川那样高不可攀的美人了，既然自己没那个命，不如让贤给类似「哈哈，果然还是这种帅哥才有可能」的男人吧。正因如此，当佐佐木表示要认真追求时，我才要检验一下他的本质。他的长相完全过关，性格方面是不是也真有外表那么好？既然他会被妹妹如此深爱，应该可以确定不是什么坏人了，但我还是得从头到脚好好审视他一番。


    ◆


    那种事一点也不重要了。佐佐木？管他是谁啊？


    我见到眼前正在忸怩的夏川不禁这么想著。我在校舍正面楼梯口的鞋柜前时，袖子突然被拉了一下，回头一看，该说是位女神吗……有个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可爱家伙站在那里。抱歉了，比起佐佐木，我更想知道眼前这位天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刚才的决心一下子拋到九霄云外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化为粉尘。现在感觉佐佐木那家伙怎么样都好了。真遗憾啊夏川，你那种攻击对我是无效的，我可是个橡皮人，只有看到美女的时候才会变身，欸嘿嘿。


    「呃……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我、我一点也不可爱。」


    她话说到一半把头用力撇开的动作直击我的心。如果说对话就像传接球，那她的可爱程度，足以让人在接到球的瞬间扔掉手套，朝球场正中央狂奔狂叫而去。稍微自制一下吧……这时要故意闹点别扭惹她痛骂，最后才会开花结果。我终于变成了森林的妖精──嗄？又不是※曼陀罗草。（译注：曼陀罗草是奇幻故事中常出现的魔法植物。）


    夏川并没有放掉我的袖子。这可不妙啊，我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个部位，脑袋根本无法运转。夏川的脸因为低下头所以看不清楚表情，是说夏川的个子原本就这么娇小吗？她跟芦田站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落差这么大啊……


    我想看清楚夏川的脸，于是微微屈著身子问道：


    「……呃？是关于令妹的事吗……？」


    「啊，她叫爱莉……请你记一下……」


    「噫、噫啊。」


    至今为止我不知受过老姊几次的攻击了，而我每一次都能够扛下来。可是现在这个是怎么回事？明明杀伤力低到极限却几乎要害我当场挂掉，看来用净化是无法抵消这招的效果。为什么光是用潮红的脸向上仰望我就会这样呢？因为夏川是女神吗？呃，那我不就变成不死类的怪物了？


    夏川过去曾断言绝不让我跟爱莉见面，如今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会感到相当羞愧和不自在吧。如果我碰她的脸颊她会生气吗……会生气吧……感觉我乱出手就会被报警呢……触感一定很温暖吧……


    「呃……你是不是想跟我讨论哪天去拜访的事？」


    「……」


    夏川点点头，本来都已经把我的袖子放掉了，但很快又抓住同一个地方。然而即便如此，她又第二度放开，露出相当犹豫的模样才第三度抓回去，最后终于打消主意放下手。跟我结婚吧。


    ……嗯，总之我大致可以体察她的心情。假使芦田没有说谎，那夏川已经把我当成自己身边跟班团的其中一员了。然而那终究不过是芦田主观的看法，至少以我看来夏川似乎并不想承认这项事实。


    原因在于我跟夏川相处时会意识到彼此是异性。我所怀抱的是单相思的情绪，夏川则厌恶我这个男人的追求。然而芦田并没有把焦点放在这部分，我猜，现实跟那家伙所说的还是有点不一样，我跟夏川只是普通伙伴的关系。


    男女之间是有纯友谊的，实际上我跟芦田就是一个例子，假使否定这点，那一个由数名男女所组成的群体就会产生超级复杂的各种关系了。嗯，或许群体里的人只是假装不把对方认知为异性，但倘若这种情况下的关系不能称为友情，那究竟要叫做什么呢？这底下的水太深了，还是将其视为友情吧。


    芦田反覆强调我已经是夏川身边团体的其中一员，但夏川依然拒绝认知我「异性」的身分，却同意把爱莉介绍给我，这让我胸中总有股无法接受、难以消化的情绪。现在夏川用自己的行动来证实这点，既然凑齐了这么多佐证，也不能硬说芦田的推测是错的吧。


    既然这样，为了要抹去夏川内心的不适，我所能做的事就是──不是以男人，也不是以异性，而是用「佐城涉」这个身分，充当让夏川不吐不快的倾听者。


    「……那个，其实我根本不介意啦。」


    「咦……」


    「就是之前你不让我跟爱莉见面，你一定觉得我很介意吧？」


    她放心也好，生气也好，甚至讨厌我也──反正我早就被她拒绝了。


    「我、我才没有────」


    「不用再撑啦。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夏川在想什么。」


    「啊，唔……」


    不是只有我能看出来，而是随便找一个路人，都能立刻察觉现在的夏川怪怪的。她就是如此可爱，说句玩笑话，我可不想跟其他人分享此刻夏川的模样。哎呀？我的欲望又无意识跑出来了……？


    「如果能跟她见面我当然想见啊，我可是太乐意了。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夏川挑个自己方便的日子。」


    「啊……」


    老实说从第一次看到爱莉的照片时，我就想亲眼目睹本人了。不对，我怎么可以对幼女抱持……又不是第一次相亲而喜不自禁的三十多岁单身男子。是说光是把他人的妹妹称为幼女就已经是邪门歪道了。好吧，既然我会跟山崎那种人臭味相投，就代表我也是那种货色吧。


    「──那、那也没办法吧！你、你都啰唆那么多遍了，我还能不介绍给你认识吗！」


    「喔喔。」


    没错，夏川，就是这种气势。这点简单的话你一定能说出口的，这么一来就不必为你的任性善变自责了。只要大胆一点就能释放你内心真正的情绪。这下子你终于再也不必介意我观感如何这个问题了。身为喜欢夏川的男生──不对，身为夏川的粉丝，我希望你露出笑容，那才是我的幸福。为此就算多少要吃点亏我也甘愿吞下去。因此，这时候我要舍弃所有邪念──


    「──谢谢啦，夏川。」


    「唔……」


    看吧，这下子夏川也不会觉得尴──等等，为什么她捂著嘴在发抖啊？咦，她在憋笑？我的脸有那么奇怪吗？虽说关于做鬼脸这点，只要我认真起来就连※福笑游戏的神仙都无法保持沉默，但我刚才可是很严肃的耶……不，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该怎么说，好像有点可爱。啊，我的邪念又──（译注：日本一种传统过年玩的纸上游戏，拼出奇怪的人脸引人发笑。）

 2章 成熟的姊姊

    「──咦？」


    「所、所以说……！假、假使你今天方便的话──」


    我压抑著几乎要撑破身体的邪念。刚才我正打算换掉室内鞋，手里抓著的学生皮鞋还因此掉落地面。由于鞋滚动的距离比想像中还远，现在急著冲去捡总觉得很难堪啊。


    那个，夏川小姐……是今天吗……你是说真的吗……


    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不，其实也不算突然？我本来已经把夏川单独找我去她家的可能性完全排除了，至少根本没有料到竟会是今天啊。


    「呃……嗯？你不是说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吗？」


    「那、那是指…………心、心态的准备。」


    「好可爱。」


    「别、别再说什么可爱啦笨蛋！」


    「抱歉抱歉，这算是一种本能吧。」


    「……之前圭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到底是什么……」


    咦，芦田也说过……？芦田对夏川也会感觉到本能吗？难不成其实我才是芦田的竞争对手？糟糕突然有一股好浓郁的百合香。像我这种俗物还是赶紧退开，让你们心无旁鹜地发挥本能吧，我最喜欢那种场面了，还有请在我面前表演喔。


    我也不能要求得太过分了。仔细想想，光是夏川愿意接纳我就已经是一种无上的幸福，所以握手会的票要去哪里才能买到呢？


    ……所以说，我等下就要去夏川家啰？不好吧？那样子不妥吧？芦田所说的糟糕就是指这种情况？虽然大事不妙，还是买盒伴手礼带去吧──给爱莉，呃……小熊软糖好吗？


    ◆


    这条回家的路感觉好怀念，距离上次走也没多久，但我却有一股强烈的怀旧感。四月那时不知道跟夏川一起走过这条路多少次，虽说几乎都是我在追赶她就是了，哈哈。


    那么，跟当时不同的地方在于，夏川并不是在我前头急著赶路，而是位于我旁边的位置。总觉得好难为情啊。


    「喂，夏川。」


    「什、什么？」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紧张到快死掉了。」


    「有、有什么好紧张的啦！」


    「因为跟夏川单独相处啊。」


    「嗄、嗄……！？」


    「哈，你还不明白吗？看看我的腿，是不是在打颤啊。」


    「…………真的在抖。」


    早知道就不提这个了。我说你啊，明白我对你的看法吗？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吗……那就好像人在天堂却必须接受拷问。感觉肚子已经塞满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却又有人送上超大汉堡。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就是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啦，懂我的意思吗军曹？现在可不是当个倾听者的时候☆


    「其实你根本不必那么紧张呀……」


    「我已经想通了，我要化紧张为力量。」


    「是、是吗……」


    没错，我想过了。这又不是什么桃色的进展，夏川只是单纯想把妹妹介绍给我而已。就只有这样。至于夏川跟我一起回家仅是途中的过程，也就是说这种状况没有任何情感的成分在内。


    话说回来，现在这种情况要跟她聊什么比较好？虽然我很想问「把你家的位置告诉我好吗」或是「让我进你家真的没问题吗」之类的，但一旦问了就会很自然连接到「那为什么以前不找我？」所以万万不能提。我猜夏川内心对此还是很郁闷吧，因此，我必须换个话题。


    「……令妹是怎么样的孩子呢？之前我只看过手机里的照片而已。附带一提我老姊就像大猩猩。」


    「你跟你姊姊应该重归于好了吧……」


    「应该吧，我还把肉包塞进她嘴里。」


    「怎么可以那样！你姊姊会生气的！」


    夏川气嘟嘟地说道，这样子也太可爱了吧。不，我并没有真的把肉包塞进去啦。真要说起来会硬塞东西的只有那只灵长类吧。


    不过那就是我们姊弟的相处模式喔？感觉我像是在对夏川报告近况，按时间顺序说一遍。所谓的姊弟家庭不是到哪都差不多吗？


    「然后我们就火大起来用拳头对话，结果变成我单方面听老姊说，这就是她『疼』我的方式。仔细想想那可是老姊说最多心里话的一次……但我不确定她本人是怎么看的。」


    说起袒露心声这件事，老姊会真的在物理上露出肚子给某个男人看的对象，那就只有我而已了。这种行为如果换成外人不就很糟糕吗？想像一下换成夏川──住手，现在不行，总觉得气氛会完全歪掉。


    「是、是这样吗？原来也有人是这样疼弟妹的……」


    「以家里有手足的经验而言，我可算夏川的前辈。如果你想把肉包塞进妹妹的嘴里尽管来找我，我负责帮你。」


    「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对爱莉做那种事的。」


    不行，她没听懂啊。再小的孩子过十年也会判若两人的，好比我老姊十年前也不是什么大猩──哎呀，奇怪……老姊从以前开始形象就完全没变啊。我想起小时候她命令我荡秋千三百六十度这种没道理的要求。


    「爱莉她……没错，爱莉是……」


    「嗯。」


    「──是天使唷。」


    「嗯，我已经理解夏川超疼她这点了。」


    这是肺腑之言。除了夏川以外，我还认识另外一位学姊也把别人当成天使什么的大加疼爱。透过那个经验我可以体察出夏川对妹妹痴迷的程度。好吧，光看那超级可爱的照片就知道，这也不能怪她就是了。


    「那么，她最值得疼爱的是哪一点？」


    「咦？呃……对我抱持著完全的安心感吧。」


    「这种事你也能感觉得出来？」


    「就是，我抱起她的时候她把全部的重量交给我……浑身的力道都放松了，而且还睡得很沉。」


    「……」


    嗯嗯……好可爱！一提到妹妹的事语气马上变温柔的夏川也超可爱！！她以前有对我露出过这么温柔的表情吗！？都缠著她好几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她的这一面！？说真的……今天该不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吧！？


    「……先说好喔，别期待我会扮演佐佐木那样的大哥哥。仔细想想，我几乎没有跟年幼孩子相处的经验啊。」


    「啊……对唷。毕竟，你是弟弟……」


    「你本来很期待吗？」


    「我、我才没有！别得意忘形了！」


    「对了，那个，为了当作参考，请告诉我佐佐木是怎么对待令妹的……」


    「……首先要试图降低她的戒心……其实只要正常表现就可以了呀。」


    我可不想被爱莉讨厌啊……所谓的正常表现究竟是指什么？过去我的正常表现都只会被人骂恶心而已耶。


    唉，说真的，怎么做才能让爱莉亲近我呢？跟初次见面的小孩混熟的方法我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不过应该不必担心？我的发色会让初次见面的对象产生一种很调皮捣蛋的印象……啊，这恐怕是反效果吧。


    「那个，夏川小姐……」


    「什、什么事？」


    「……我可以回去吗？」


    「嗄、嗄！？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因为我已经快紧张到崩溃噜……」


    「『噜』你个大头啦！你、你老是这样不正经！」


    「唔……」


    之前不论怎么被夏川骂我都不会感到受伤，可一旦被她用这种客观的角度评价我就吃不消了。自尊心！我的自尊心啊！就像毒雾关卡的血量一样正在缓缓减少中……！


    「别、别想那么多了快走吧！都来到这了总不会要打退堂鼓吧！」


    「啊，等……」


    她一把抓起我的手臂，拉我走向跟以往放学不同的路线。这条路才是通往夏川的住处吧。喔……我脑内的绘制地图功能开始自行全速运转。说穿了，我的身体对夏川还是很痴迷的。真抱歉啊，全国的夏川粉丝们……我今天要去夏川家了。


    「啊啊啊啊啊啊……」


    「别发出那种声音！怎么可能紧张到这种程度嘛……」


    光是要去思念对象的家里就会让我……你可以理解吗？无法理解？拜托设身处地一下！夏川小姐你应该能听到我的心声吧……！既期待又畏惧！好恐怖喔！就像要登上鬼岛的桃太郎！


    要是我一直维持这种可疑的模样该怎么办……届时只好设法与夏川保持距离了。毕竟我这样太难受了…………这个，就是所谓的恶男吗？


    「夏川……虽然现在说这个很奇怪，不过你对于把男生带回家这件事好像很积极啊。」


    「别、别说什么带回家这种话好吗！」


    「实际上这种情况真的很不妙喔……」


    「唔……」


    糟糕，我的内心虽然有股为了跟随夏川什么事都愿意奉陪的气概，但实际上做出的行动却更像是想要从这种罕见的处境逃之夭夭。难道我就不能默默跟著她走吗？嘴巴老是关不住啊。


    「…………到、到底哪里奇怪呀？」


    「……咦？」


    「我、我们都认识两年半了，找你来我家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一点也不稀奇好吗？」


    「一点也不、稀奇……？不奇怪，不奇怪……」


    「咦、咦咦……！！」


    对喔……仔细想想从我们认识都已经快两年半了。的确正如夏川所言，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算是一名异性去她的家拜访也不是什么不自然的事……对吗？


    夏川也认可我已经陪伴她很久这点令我吃了一惊，这么说来，对于彼此「相处」时间毫无所觉，把心灵距离放得更远的无疑是我这边了。


    既然这样我只好继续忍耐下去了。可以的，我一定办得到。紧张到肚子痛？哈哈，老姊对准心窝的一拳可是比那个痛百倍啊。撑下去啊我的理性……！发动现实逃避三倍啊啊啊啊！！


    ◆


    这里是魔王城吗……


    乍看下应该是普通的独栋建筑才对，但为何在我眼里却像是一座庞然大物耸立在那呢？我家相比之下根本不是房子而是马厩了吧？


    「那、那么进去吧（假音）。」


    「在爱莉面前你可不要装那种怪样子喔……」


    「呜唔……」


    「为、为什么要哭啊！」


    想要伪装成女生的作战计画被否决了，既然如此我还剩下什么招数？对了，我还可以放弃啊。让坦然接受自己双腿发抖、脑袋一片空白这项事实，反正一切听天由命。我顿悟了，来吧佛陀。


    「你、你真的那么不情愿吗……？」


    「才怪我超想见你妹妹的，等下可以用力抱紧她吗？」


    「我会揍人喔。」


    「噫──」


    真危险啊，我差点就瘫坐下去了。虽然只有嘴巴发出「噫」声但我的内心可是很难受的。人这种生物是可以在一动也不动的状态下直接增加脸部表情的压迫感，假如我是一条狗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吓得夹起尾巴，汪。


    「讨厌，赶快进去了啦！」


    「唔耶，我、我知道了啦……！」


    夏川该不会其实是肉食系女子吧？乍看之下她现在做的事就是把男人带进家里。能担当这项重责大任我感到无比光荣。话说我内心这种难以遏抑的冲动该怎么处理比较好？海边。待会儿自己一个人去海边吧。


    「进去以后要安静一点唷。」


    「必、必须要像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否则就会被我妈妈发现啊。」


    「原来令堂也在家啊？」


    我瞬间让自己的外在举止被老练业务员的灵魂附身。这个决定真是太棒了，万一遇到她妈就这么应付吧。就不能让她母亲知道我进来了吗？至少该平常地打个招呼吧，虽然我没带什么伴手礼。难道是我这家伙见不得人吗？咦？不是那样吧……？


    我模仿蹑手蹑脚的夏川跟著前进。这样不会有问题吧？一旦被抓到，会不会被误认为我们等下要去做什么亏心事？


    「……！」


    夏川打开玄关门，趁她进去的机会我也跟著闯了进去。这、这是……！平常夏川身上散发的淡淡甜美香气！


    这不太好吧？感觉这栋房子里的所有空气都变成夏川了。既然是夏川的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再怎么理所当然，对正处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刺激也强烈过头了。没想到别人家里是真的有香味的，我以前只去过男生家打电动根本没意识到有这种事……克制，我得克制一下……接下来才是紧要关头……！


    把思绪切换一下吧。任务开始，接下来得在不被夏川家其他人发现的前提下达成与妹妹的邂逅，时限是在佐城家的晚饭以前。


    「──啊！是姊姊！」


    「爱、爱莉……！」


    「任务完成！立刻离开现场！」


    「喂，你要上哪去呀！」


    从通往客厅的门后探出一张约莫五岁的少女脸庞。房子中央为了装潢的设计感嵌了一块透明的玻璃板，所以可以清楚看见另一侧，那头有个明显是夏川母亲大人的身影。我现在这样跟任务失败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可以请你把我的手放开吗夏川小姐？我已经被发现了，更糟糕的是血压还在不断上升。


    「是姊姊！────咦，这是谁？」


    「敝人佐城涉，还望您多多指教，爱莉小姐。」


    「你不要用那种谈生意的打招呼方式好吗……」


    那是附在我身上的业务员灵魂，我本人可是个温柔的大哥哥。装出一副擅长应付小孩的从容模样是我的拿手好戏──其实我有好几个妹妹喔？都在萤幕里就是了。


    当我的脑内思路开始失控时，爱莉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比想像中更早登场的夏川母亲令我不禁浑身僵硬。


    「──哎呀？又把学校的朋友带回家了吗？爱华？」


    「嗯、嗯。」


    「啊，您好，我叫佐城，初次见面。」


    喔、喔喔……我打招呼的模样比想像中自然多了。果然社交辞令这种东西在需要的时候就会自己派上用场，我也是只要努力就能办到的孩子不是吗？


    松了口气后我重新端详夏川的母亲，那张脸还依稀可见当年千金大小姐的影子。与其说这位母亲的气质很温柔，不如说她给人某种正经的印象吧。


    「是佐城同学啊。请多指──等等，咦？只有这一个男生？」


    「唔……嗯、嗯。」


    「哎、哎呀……所以说今天该不会是去爱华的房间？」


    「等、等一下啦，妈妈你误会了吧！？是去小孩房！小孩房啦！」


    「是、是吗？」


    啊啊，真的有这种母亲存在耶，跟女儿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同年龄层的人一样。那位母亲会像正常人一样因此动摇，我稍微松了口气，我原本还以为既然是夏川的妈妈应该会是那种完美无瑕、从容不迫的类型，幸好她不是什么干练女社长之流的人物，真是太好了……我刚才不应该表明身分的，要是被她知道以前就是我在死缠她女儿那我可就完蛋了。


    「（盯──）」


    我正被人死命盯著。原来是爱莉正在盯著我啊。像这样重新观察她会觉得真是超可爱的，简直就是天使。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的模样会让夏川如痴如醉，我完全能够理解。果然妹妹这种生物最棒了，我也想要一只这样的妹妹，回家以后就把萤幕打破吧。


    ◆


    「那、那个……妈妈的事真对不起。」


    「应该是擅自来访的我才要道歉。」


    「你不要插嘴啦！」


    「好可──嗯嗯！」


    「别、别这样！不要在爱莉面前胡说八道啦！」


    对、对喔，一提到妹妹的事夏川就会严肃起来。毕竟像这种时候我还是得忍住才行，希望能把内心的冲动继续压住……


    我被带去了小孩房，这里的地板铺设著适合孩子的柔软拼接地垫，是个充满各种淡色粉彩的房间。房内有小溜滑梯以及类似攀爬架的设备，其他还有积木等等。总之可以看出爱莉在家里有多么受宠。


    我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小圆桌旁后，夏川为我端上茶来。


    「刚才的情况真吓人啊。」


    「别、别故意讲这个，我都努力不去在意了。」


    「……你宁愿这样也要让我们见面？」


    「……」


    就算面临这种处境，夏川也坚持让我见她妹妹。芦田曾说如果不这么做夏川心里就会有芥蒂。虽然我没听夏川本人亲口证实，但至少她也没否认。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以行动来证明了。


    「啊。」


    当我们说著这些话的时候，原本待在夏川旁边的爱莉朝我这边小步走来，接著站在盘腿而坐的我面前。


    「…………贵明？」


    「……嗯？贵明？」


    「那、那是……」


    是令尊的名字吗？不对，不可能直呼父亲的名字……既然如此就是别的男人啰。啊，这么说来佐佐木好像跟这孩子很亲近了。另外以前跟山崎一起去他家玩足球电玩时，记得他母亲也叫过他「贵明」。


    「爱莉，这个大哥哥叫『涉』。」


    「色饿。」


    「呼呼，这口音也太好玩了吧。」


    「……」


    眼前的光景是怎么回事……天堂？这里是天堂吧？有女神跟天使一起陪我玩。我是几时蒙主宠召的？像我这种家伙真有资格上天堂吗？


    这过于眩目的景象令我不由得眯起双眼，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啊……


    「来吧，涉也自我介绍一下？」


    「喔、喔。」


    夏川对我投来前所未有的温柔表情，就连说话声都像在轻抚著我，虽然她只是叫了我的名字一下而已，但我却因此愣住不动。世上正常的姊姊都该像这样吗？我会对此有所怀疑是不是我的问题……不，不对，有问题的是我老姊才对。


    「……是不是我的名字很难念啊？爱莉，说『佐城』。」


    「佐城。」


    「没错，我就是佐城。」


    「佐城！」


    「佐城！」


    「不必连你都幼年化吧……」


    糟糕，我脑中又浮现不可名状的愿望了。拥有弟属性的我很自然会被具备姊属性的夏川所吸引，才会无意识退化成幼儿行为。好吧我放弃了，我就是个变态，因为被膝枕太多次人才会坏掉。


    爱莉不知在乐个什么劲，一边叫著「佐城」一边像超人○霸王一样高举单手。能记住我的称呼比什么都好，幸好我的姓氏念起来还满顺口的。


    「佐城！头很奇怪！」


    「那我马上去重染。」


    「别现在去啊。」


    爱莉竟然觉得我的双色染很怪……！我知道了，看来真的该处理一下自己的布丁头了……虽说放著不管也不会怎么样。我现在对发型已经不怎么执著，只是这种棕发如果开始褪色感觉就脏脏的。


    「佐城！抱抱！」


    「咦？」


    「抱抱！」


    抱、抱抱？我该怎么抱才好？用普通的方式抱起来……话说什么叫普通的方式啊？呜……既、既然如此就用抱抱的进阶版「公主抱」吧……！


    「你在干什么啊？」


    「呃，那个……」


    「先站起来。」


    「喔喔……」


    看不下去的夏川开始协助我。我依言站起身，首先摆出一个「高度专注」的姿势。


    「你应该可以想像抱小孩是什么样子吧，就直接照著那种动作试试看。」


    「遵、遵命。」


    「回答『是』就可以了。」


    「是、是滴。」


    不愧是夏川，姊姊力真是不容小觑。要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或许我早就变身为弟弟向她撒娇了。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姊姊喔……


    「那么爱莉，我要抱啰？」


    「嗯──？」


    「最后的答案不再改变了吗？」


    「她根本听不懂吧……你要抱就快点。」


    「是。」


    呃，所以该怎么做才对……照正常的方式从腋下把她举起来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哎、哎呀……？为什么觉得收尾的动作不够乾净俐落……


    当我一个人乾著急时，夏川立刻靠到旁边来指挥我。


    「听好啰？让小孩的双腿稍微跨在自己的右腰上，并用左臂给她当椅子。右臂则是小孩的靠背唷。这样一来姿势就会很安稳，对小孩来说也会感觉很舒服。」


    「喔、喔喔……很好抱嘛。」


    「就说吧？接下来要让你的视线高度配合她，不然爱莉就得一直仰头了。」


    「抱、抱歉。」


    我重新施力把爱莉抱得更高一点，让她的视线高度跟我的眼睛平行。这时爱莉开始伸手摸我的头发。


    「咦？咦？她在做什么？」


    「摸你的头发。那个……你差不多该重染了吧？」


    「是啊……呃，夏川觉得我黑发还是棕发好看？」


    「这、这个嘛────」


    「跟姊姊一样！」


    「我懂了。」


    「别那样啦。」


    跟夏川一样……听起来真不赖。总觉得有一股亲切感，我也想看看自己红褐色头发的样子。这么做的代价则是心灵的距离。哪来什么代价啊……


    怎么啦──爱莉微微歪著脑袋露出狐疑的样子。在抱著她的状态下她这种小动作真是威力惊人。好可爱喔……这对美人姊妹前世一定做了很多善事吧，至于我大概就是个普通农民之类的。


    「喂喂──颜色，怎么换？」


    「只要你长大头发就可以变颜色啰。」


    「欸──好诈。」


    「大人就是这么奸诈啊。」


    「喂！」


    「唔欸。」


    大概是我多说了一句吧，夏川扯起我的脸颊，这下子我的嘴角歪向一边就连说话都很困难。我的表情铁定变得很怪，不过爱莉看了却咯咯咯笑起来。笑容真是天真无邪，之后趁夏川不注意的时候我也偷偷拉爱莉的小脸蛋吧。


    「欸嘿嘿，欸嘿嘿！」


    「呀呼。」


    爱莉也扯起了我另一侧的脸颊，尝试脸颊的弹性似乎让她感觉非常有趣。我故意发出怪声，这让爱莉笑得更开心了。真是个爱笑的孩子啊，以后八成会跟夏川一样，不，应该是比她更受欢迎吧。


    「呼呼、呼呼呼。」


    …………呃？那个，夏川小姐……？为什么连你也好像很开心？感觉你完全不想放手耶……算了，也罢。反正能被夏川摸也是很难得的机会，一想到这是最后的机会痛痛痛死我了爱莉你的指甲，指甲啊！

 3章 错综的情感

    去女生家玩，这对高中男生来说真是如梦似幻的体验，并不是经常有机会遇到的。不过现在这已成为事实，我开始产生了这里是不是天堂的错觉。


    由于陷入恍惚状态且被幸福围绕全身，我似乎完全没理解到跟小孩玩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前进！佐城！」


    「呼……嘿……」


    「马！好慢！」


    「嘿、嘿……」


    我气喘如牛，连好好回答都没办法。然而爱莉不管这个，这位五岁的少女骑在四肢趴地的我背上，元气十足地高举起手，接著又啪啪地拍打我的背。小孩房的面积自然不会多大，但要是用成年人的体型趴在地上快马加鞭膝行，就会觉得这个房间还真是大得吓人。


    「喂，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


    「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啊……」


    「嘿、嘿……」


    起初我的想法是能让爱莉亲近我就好了。因此我一边跟夏川闲聊，一边尽量满足爱莉的各种撒娇与要求，反正她迟早会玩腻的，到时候自然就会休息了……


    『佐城！！』


    『嗯？喔喔不要这样横冲直撞，很危呜喔……』


    小孩子都是不知收敛的。爱莉一时兴起突然改变玩法直接朝我冲了过来，起初我接住她时心里还乐观地想著「喔呵力气很大嘛」，但也多亏了她这个举动，我惊觉她此刻的精力还很充沛。


    「投、投降……」


    「呀哈哈哈！」


    马已经瘫软在地板上了。背上的夏川妹妹似乎觉得这种像是升降机的动作很好玩，维持跨坐的姿势咯咯咯笑了起来。人家都说小孩子的精力是用不完的，但事实上耗费精力的几乎都是我这边啊……


    「那个……你平常都跟她玩这么累人的游戏吗……？」


    「不，平常几乎都是玩扮家家酒之类……」


    「呃，我说爱莉小姐啊？」


    「什么？」


    「为什么整我？」


    「恶心。」


    「夏川小姐？」


    「我、我可没教她说这个喔！」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小妹妹说恶心，威力跟同年代的女生可说是截然不同……这种震惊是怎么回事？被天真无邪的少女这么说竟是如此难受？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累了～」


    「累的人是我才对。」


    「好棒！」


    「啥米？」


    「啥米！」


    呜……看来爱莉学我学得很开心嘛。等等，不要拉我的头发。跪姿这样超痛的好痛痛痛痛，啊，那边不行……


    「等等，你这样跟她玩也太夸张了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啊啊，真是的……」


    我因为累倒而趴在地上，我猜背上的爱莉也在模仿我的姿势吧。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背都被她紧紧贴住了。从旁人的角度看，应该会觉得这种紧贴的程度已经太离谱了。夏川虽然焦急地对我抱怨，但老实说我现在没空理她……你懂吗？平常运动不足的人突然剧烈运动起来会有多么不舒服。


    背后的重量变轻，爱莉好像已经被夏川抓走了。真没想到我会在女生家里像这样整个人趴倒在地啊。


    「真是的！」


    「啊啊～」


    妹妹被夏川轻轻拎起后抱著，从先前活泼过动的模样摇身一变，改以一副听话的表情讶异地望著我。所以说，这家伙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做错什么吗……？


    我先努力调匀呼吸，并保持趴地的姿势侧头观察那对姊妹。


    「……」


    「干、干嘛？」


    「……没事，只是觉得夏川的这种表情很新鲜。」


    「唔……不、不准看。」


    以家庭方面的事来说，夏川过去总是避免对我提及关于自家的一切，因此我根本无从想像。也由于这个缘故，「夏川是个独生女」的印象比较强烈。正因为这样，我对夏川当姊姊时的表情超级感动……这跟平时的亢奋可是完全不同的滋味喔（疯了）。


    「──你现在满意了吗？」


    「咦？」


    「你本来不是心情很不畅快吗？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啊……」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无法听夏川亲口说出真心话，不过我猜芦田那番以推论为主的发言，放在夏川身上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论如何，只要夏川能释怀就好……


    「……还、还没有。」


    「咦咦……」


    原来她还没完全放下。我觉得自己刚才已经耗掉相当多体力了耶……光是跟爱莉玩成那样也没法让她觉得舒服一点吗？总觉得刚才的事应该会给她留下深刻的记忆才对。


    「──我、我还有想问的事情还没问……」


    「……咦？想问我的事？」


    还有喔？不是只要让爱莉记住我就够了吗？所以她另有其他目的啰？


    「举例来说像是什么？」


    「……」


    夏川从后面紧抱著爱莉陷入沉思。被她紧抱住的爱莉则微微歪著头，用写著「还不能放开我吗？」的小脸蛋仰望姊姊。这孩子真有精神啊，刚才还说自己累了，其实你根本没用掉多少体力嘛。


    过了一会儿，夏川好像打定主意了，以果断的表情拋来质问。


    「──中、中午！你这阵子午休时间都去哪里了！？」


    「咦咦……？呃，在中庭的长椅上吃饭，如果食堂有空位就在食堂吃啊。」


    「跟、跟谁！」


    「呜呜……我一个人啊。」


    我用装哭的声音回答，夏川听了喃喃说了句「原来如此……」。难道她没从芦田那听说吗……在两人对话时芦田应该会顺便提到才是。


    正当我在不解时，夏川露出「还没问完喔，你这小子做好觉悟吧」的眼神。好啊那你就放马过来。


    「为、为什么你要自己一个人吃？跟大家一起吃不好吗？」


    「啊？……对喔，这么说来……」


    这问题听起来很敏感，但其实背后并没有什么悲伤的理由。说起我为何要开始自己一个人吃饭……并不是因为我没朋友的缘故。记得一开始是……为了刻意远离夏川，也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事情。本来目的是重新反省自己，时间久了就变习惯了，所以最近我都是一个人吃午饭。其实我以前也只是厚著脸皮跟夏川硬凑在一起罢了，可是现在要我去跟别人一起吃我反而会不习惯。


    「就是那件事吧。从蓝泽回去找她前男友后我就突然想这么做了。啊，不过今天我倒是跟风纪委员一起吃了。有四之宫学姊跟稻富学姊……还有一个人叫啥来著……」


    「咦……？四、四之宫学姊？你跟她？」


    「咦？嗯。」


    夏川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不过之前我被直接叫出去时夏川应该也恰好在一旁啊……所以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难、难不成夏川认为「学姊怎么可能跟你这种普男扯上关系」！？


    「为、为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咦？只是刚好在食堂遇到而已──至于我们的关系嘛？我跟那个人喔，我想想……就是普通学姊学弟的交情吧。她还是我老姊的朋友。」


    「原、原来是这样……」


    「嗯喔……」


    「……」


    「……」


    那、那个？这种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夏川小姐你怎么突然陷入沉默了！问题！给我下一个问题啊！我的精神已经无法负荷这种漫长的沉默了！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夏川彷佛有话要说般抬起头。她嘴巴一张开的瞬间我就竖耳倾听。


    「我、我们呢……？」


    「咦……？」


    「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大家一起吃饭？」


    「那个喔，之前……啊，没事。」


    之前夏川在我家不就已经说过了──我本来想这么回答但最后还是作罢。当时我所发出的宣言……是处于追求者的角度。我猜，夏川想问的应该就是那件事吧。


    如果不是从异性，而是从普通朋友的关系思考，就有点不一样了。我们──是同一个团体，也包括芦田在内。「我们几个人不是本来就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吗？」夏川想表达的一定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继续属于那个团体。团体里有像夏川这种明显高不可攀的美女当然很值得高兴，而又有像芦田那样闲话总是说不完的女生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身为一个男生，思考这种事的时候要彻底摆脱对异性的意识，或许是件满困难的事，但毫无疑问那样我会度过比较愉快的校园生活。至少，如果我认定一切都已经结束、追求她绝无希望的话，那我应该能毫无压力地当她的普通朋友吧。恐怕，应该，一定。算了，我大概没办法。


    当我刻意拉开距离时已经有改变在发生了。实际上，「佐城涉」这个烦死人的存在消失后，夏川便会交到新的朋友。只要我待在她身旁，就会有人远离她。我存在的这件事，很有可能让夏川无法享受她这种美人理应拥有的青春。


    就这层意义来看，尽管我内心复杂得半死，但我或许应该全力支援佐佐木的追求才对。更何况那家伙又很帅。


    不过，我是很不乐意啦。


    「……」


    「喂、喂……你怎么突然沉思起来了？」


    「啊，不……」


    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中飘过，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突然不说话吧，只见夏川以不安的表情对我问道。她放下爱莉，来到我身边轻轻摇晃我的肩膀。由于这个举动，原本在我脑中打架的错综复杂情感，一下子就弹到九霄云外了。


    ──脑子里面，变得一片空白。


    「你、你啊……说点什么吧。」


    「啊……呃…………」


    虽然张开嘴了却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这种反应并不像平常的我。一般状态下，我脑袋里的不正经想法应该会大量涌出才对，要是这种时候也能正常发挥那种能力就好了……


    「不可以不理姊姊！」


    「唔哇！？」


    彷佛为了撕裂这尴尬的气氛般，爱莉又朝浑身僵硬动也不动的我撞了过来。因为我刚好是以手臂撑在地上趴著，被她从侧面一推我就滚了半圈变成仰躺的姿势了。


    「不可以欺负姊姊……」


    「我、我没有欺负她！我没有啊！」


    爱莉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啪啪地拍打著我。要是她真的哭起来那就糟了，于是我慌忙加以辩解。对这种事毫无经验的焦躁，让我又产生了一种跟刚才性质不同的慌乱感。


    我看了夏川一眼，发现她也以困惑的表情望著爱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夏川的眼眸有点湿润──等等喂喂喂喂！！


    「下、下次午休我会去找你！如果夏川同意的话！我去总行了吧！？这样就没事了！？最后的答案不再改变啰！？」


    我在脑子乱七八糟的状态下大叫道，先前那些顾虑我都不在乎了。比起将来的事，更要顾好当下。况且如果不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我根本就没有将来可言。咦，难道我会死吗……？


    像这样完全失去分寸的夏川，跟「以往」可是判若两人。应该说从离开学校那时开始她就已经跟平常不同了，难得会遇到这种情形，乾脆我也问一问自己想问的事吧。


    「搞不好我以后又会死皮赖脸地缠著你喔？或者我喜欢说不正经话的毛病又会发作，假使这样你也愿意接受的话，我中午就去找你。」


    她一定不愿意的。假使我保持著「追求的心态」去找她，她铁定会不乐意才对。即便把对方视为团体里的伙伴，明明不喜欢的男人对自己投以有色的目光，女生一定会感觉很恶心无误。过去这种不快的情绪始终干扰著夏川，那都是因为我对恋爱盲目且追求手段又很拙劣的缘故。


    就好像我的那些毛病一样，夏川似乎也染上了会反射性逃离我的习惯。这让我突然联想到，某个不论怎么驱赶，最后都一定会追上来的跟踪狂小丑──


    「……那就说定了唷？」


    「……」


    ……


    ……刚才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我是在做梦吗？


    我的袖子又被轻轻抓住了。虽然不懂夏川为什么要这么做，至少可以确定这次她没有拒绝我。


    这种又酸又甜的滋味我真的有资格品尝吗？是不是谁设计好要整我的啊？


    不对，不是什么又酸又甜，根本是甜得要命。只要尝过一次这种味道就会终生难忘──这根本是毒品嘛。「魅惑的片刻」技能可以让对手做白日梦。这样的时刻或许很幸福，但只要使用者的心情不爽，就会瞬间变成拷问用的剧毒。


    「啊……」


    我稍微抽回臂膀，从那太过甘美的束缚中逃离，同时胸口中也生出一股强烈的悲伤，我只能硬是勉强压抑下来。


    冷静点，佐城涉。这并不是「恋爱」，不要被冲昏头了。回顾一下自己过去的行动，用超然客观的角度检视，戒慎恐惧。


    「……包在我身上。」


    「你、你在说什么啊……」


    「你在说什么啊！」


    我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口气嚣张地说道，夏川有点想笑但脸上又浮现无奈之色。我用正经的脸说这种话，应该巧妙戳到她的笑点了吧。或许是对姊姊的反应感到安心，爱莉也大声模仿夏川的回答。喂，不要乱拍别人的肚子啊，等等，快住手──


    「──嘿啦呀啊啊啊！」


    「呼哇啊啊……！」


    彷佛为了驱走残留的微妙气氛般，我一鼓作气站起来，并顺势一把将爱莉抱起。这下子夏川直授的抱抱就完成了，爱莉似乎也觉得猛然被抱起很有趣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呼……啊啊……好可爱。


    「不、不要这么粗鲁啦！」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爱莉遭遇危险的。」


    「真是的……」


    马儿会好好守护主人。


    话说回来，我也不希望爱莉被教育成粗鲁的孩子，刚才突然把她抱起来也是想对她略施惩戒……本来是这个打算的，但我要是真的狠狠打她，一定会被她讨厌，更重要的是夏川也会很难过，在此就以年长大哥哥的身分耐心教教她吧。


    「乖，你乱打人的话姊姊会生气喔──」


    「不要。」


    「我也不喜欢，所以不可以打人。」


    「嗯，我知道了佐城。」


    「叫哥哥。」


    「佐城。」


    「……」


    ……嗯，既然爱莉能理解就好。仔细想想，我好像几乎从来没有站在他人长辈的立场上过，像我这样也能教导别人，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请务必要健康成长，以后变成像夏川那样才貌兼备好痛痛痛痛怎么又拉我头发……！


    「不可以这样乱拉别人的头发。」


    「啊呜。」


    我重新施力把她抱好，顺势让她的手远离我的头发。或许是终于理解不可以那样了吧，爱莉也不再做任何粗鲁的行为。由于夏川又对这边投来不安且担忧的表情，我便把爱莉还给她。


    「唉……小孩子真活泼啊。」


    「对呀……不过以幼稚园的小孩而言，她这样只能算普通的，或许是因为你太好欺负了吧。」


    「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不就暴露出我的本质了吗？还是请你别再说下去了。」


    很好欺负……为什么我会活在这么悲伤的星辰下呢……不！我才不是那样！对方可是小孩！我的这种特质一定会让我比某个帅哥更受小孩欢迎才对！例如我很搞笑之类的！不过姑且还是确认一下吧！


    「爱莉，我跟贵明谁比较帅？」


    「你问那什么鬼问题……」


    「帅～？」


    「看来令妹受了相当了不起的教育呢。」


    「那种词汇根本没必要教给这么小的小孩吧。」


    理解这个词汇不必靠教育……只要走出家门一步就是喧嚣的世界。尘世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知识在流窜，想把那些多余的资讯屏除，一般说来是绝无可能的。不过这位爱莉大小姐一天应该会至少听到三遍「不必教她那种无谓的词汇」吧，真是了不起的才女啊！哪像我姊姊现在完全被帅哥包围了，一定是小时候每天吵著要帅哥要帅哥的缘故！


    「那我跟贵明哪个比较好看？」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贵明！」


    「你该好好用功了。」


    「我打你喔。」


    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吐槽了。


    先前的气氛虽然有点异样，但现在已经稍微转好了。尽管让她听到我这种没水准的真心话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但这样的距离感果然还是稍嫌太近了点。你用认真的眼神直接凝视我看看啊，包准我会像蛞蝓一样融化。事实上，我现在的脑子已经融成一团了。


    ◆


    察觉到窗户射入的阳光已经开始带有红光后，我看了看时钟发现已经不早了。完全忘了如今正是昼长夜短的季节。


    「──嗯唔～……」


    「呼……你果然还是太嫩了啊。」


    「不要乱说……」


    爱莉躺在夏川的臂弯里一副很懊悔的样子，我自己也因为玩得太疯而快累瘫了，如今正被强烈的睡魔所袭击。玩到一半时因为被质疑是不是累了，所以我才不爽地继续硬撑，这世上是不存在能赢过高中男生体力的五岁小孩的！呼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玩到一半就跟这孩子的精神年龄同化了……」


    「那样子比较趋近我的个性啊。像佐佐木一样扮演『大哥哥』根本不适合我。」


    「结果不是害你累惨了吗……」


    中间开始玩相扑练习的游戏，才是导致两人失去自制的开端吧。据夏川所言，爱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撞别人。如果是父亲大人，被这么一撞就会轻易被撞倒……所以说为什么这孩子想跟我比力气呢……？


    以我的角度来看，刚才真可算是小心翼翼了。尽管地板是拼接软垫但危险的动作还是危险，要一边让她撞又要一边避免受伤，的确是相当累人的事。世上的每位父亲啊……！请你们继续努力！


    「……时间也不早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啊……对、对呀。」


    「什么，你『依依不舍』吗……？」


    「我、我才没那么说……！」


    我就知道。真泄气。


    正如芦田所说，夏川确实是在寻求跟我的某种联系。如果不是那样，她不可能邀请我造访她家。但我是怎么了呢……为什么到了现在我还会陷入这种情况？要我把夏川视为非恋爱对象明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关于今天夏川的举动，只要回顾一下就会让人感到很困惑。大概是我把这种心情写在脸上了，她朝我投来很不可思议的目光，我只好做出尴尬搔搔头这种典型的反应。夏川很可爱爱莉也很可爱但我被磨耗的精神已经所剩无几了。


    「…………佐城…………」


    「嗯……？」


    「佐城……再来一次。」


    「喔，我知道了。」


    爱莉对我的必杀技──强力抱抱好像非常中意。那我们就来练习互撞（暂称）吧，看来这个小孩好像喜欢做有危险的事。我猜她以后一定会热爱云霄飞车吧……希望她快点长大。


    夏川一边把爱莉放下，一边以眼神问我「你真的行吗……？」，总之我还是先点点头。真是的，有她这种反应我再玩三十遍也没问题。当脚步摇摇晃晃的爱莉来到我跟前时，我一边说著「来吧～」一边摊开双手，并屈膝配合爱莉的视线高度。


    「要开始啰──嘿啦呀啊！！」


    「呀啊──」


    「这里又不是居酒屋……」


    彷佛忘了自己刚才爱困的模样般，爱莉再度发出愉悦的尖叫。在此之前我都没接触过这么稚嫩弱小的存在，没经验过这种能轻易让人失去情感自制能力的不安感，一种想「守护对方」的欲望油然而生。这就是所谓的父性吗……


    「呜呼……」


    「啊，电池没电了。」


    才过了八秒左右夏川妹妹就浑身无力地软掉了。刚才已经说好强力抱抱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这种反应多半是因寂寞导致的吧。


    据说人类这种生物，只要放松浑身的力气就会变得特别重，此言果然不虚。我才稍微松懈一下爱莉就歪向一边，胸口感受到的明显负担带给我极恐怖的压力，我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你不必那么小心也没关系啦，只是如果你把她摔下去我绝对饶不了你。」


    「唉，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要更用力撑著她吗？」


    「反正不能让她睡著时摔到就是了。爱莉现在不是婴儿而是幼儿，已经不会因为太热太冷而哭了，更不是那种睡著时被吵醒会哭的小孩。」


    「呜咿咿咿。」


    「你哭个什么劲啊！」


    哎呀不妙，触发了夏川的母性。


    家里有小妹妹的姊姊真了不起啊，光是照顾手足，感觉就能随时化身母亲。这种老练的应对方式令我佩服。平常我总是女神女神地叫个不停，但老实说我对她的评估还是太肤浅了。感觉她愈来愈接近我心目中真正的女神了。该怎么说？有一种……神圣感？像这样照顾他人对我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吧，现在的我怎么看都还不够格。


    ◆


    在我说一句「今天叨扰啦」之后，就放我单独回去，似乎并不合夏川的心意……她坚持要送我一程。客气到这种程度真让我有点难为情啊……


    「不过……我重新体认到夏川有多强的女性魅力了──女性魅力？总之就是觉得你很了不起，感觉都可以代替母亲角色了。」


    「喂，别说那种话了，很恶耶。」


    「非常感谢。」


    「我又不是在夸奖你！」


    其实过去也是这样，不论我怎么烦，夏川都会予以回应。这部分一定是我始终无法跟她拉开距离的理由之一吧……如果是普通人应该会无视像我这种怪胎。唉……她果然是女神……


    「如果不是爱莉提问，你这颗头原先打算怎么处理？我记得你以前很在乎这种事的。」


    「很抱歉，我这颗头恐怕只能从就读小学重新来过了，还望你高抬贵手。」


    「我不是指你的脑袋里面……是发色啦！」


    「啊啊，那个啊？」


    棕发的发根已经完全变回黑色，尽管我用双色染这种时尚的名词蒙混过去，但就旁人看来还是不忍卒睹吧。的确，在夏天的暑气下这种似染非染的感觉，恐怕看了就让人心里烦躁。


    「我很快就会去处理的。」


    「唔……也不是要催促你啦，但还是快点比较好喔？给人的第一印象可是差很多的。」


    「等下回家就顺便去药局一趟。」


    该怎么说呢，今天的夏川好像特别强势，我忍不住就对她唯命是从了……你这混帐还不快点，想找死啊──能感觉到她身上彷佛有这股魄力。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如果明天发现发色还没改善，想必我又要被扣分了。


    「顺便问一下，以夏川的观点，棕发跟黑发哪个比较好？」


    「咦？之前不就……」


    「那我就按照爱莉喜欢的那个方式去办啰？」


    「嗯、嗯……」


    「喔喔……！？」


    我只是随口问一下，夏川就真的严肃以待还靠近我脑袋仔细观察。我就像个塑胶模特儿任她评鉴，而她并不在意彼此距离的问题，只是陷入思索。不不不……这样是不行的啊夏川小姐，已经有香味飘过来啦啊啊啊啊啊。这种问题只要凭直觉回答就可以了嘛。


    经过漫长的思考后，夏川面不改色地答道：


    「──不论哪种好像都可以……」


    「不会吧。」


    「啊……可、可是……」


    「嗯……？」


    夏川的视线犹疑不定，有点踌躇地这么说道：


    「如果你是棕发的话，那个……当初我可能就不会跟你说话了……」


    「嗄……」


    「当初」──指的就是两年半前我们初次见面时的事吧？啊啊……这么说来认识没多久后，她就对我提到「本来以为你是个更成熟稳重的人」，一般人对头发染得怪里怪气的家伙应该不会抱持成熟稳重的感想吧。


    「……嗯好吧，那我就按照夏川喜欢的感觉。」


    「不、不必管我的喜好也没……」


    「反正对我来说哪种都行，就选麻烦比较少的。」


    「啊……等一下──」


    「嗯？」


    掰啦──当我正要挥手道别时却被她叫住了。回头一看，夏川的表情已经跟爱莉在时截然不同了，就好像是已经养成习惯般拉住我的夏季制服袖子。不，我说啊……这种姿势只会让我被直接送去用自动电击器而已。想杀人吗？是打算杀了我吗……？


    「──今、今天谢谢你……」


    「好……」


    好可爱喔……真危险啊，差点就发出声音了。要是我刚才真的说了绝对会把气氛破坏掉。太好了，幸好我的喉咙还保持自制。


    「别、别在意啦，我能遇见传说中的爱莉才真是太好了。」


    「传、传说……」


    夏川露出「唔……」的表情。糟糕，她听了觉得不爽吗……不过实际上在从手机看到爱莉的照片以前，我都有种「那家伙真的存在吗？」的感觉。嗯，到了现在我终于理解夏川不让我们见面的理由……一般人是不会让死缠自己的男生认识那么可爱的妹妹。至于今天之所以成行了也单纯只是两年半的友谊所致，还有一点团体内的伙伴意识吧。


    我的恶作剧欲望又发作了，突然有种想揶揄她的冲动在刺激著，但继续保持这样的距离对我的心脏恐怕不太好，因此我按照夏川的建议，为了染发而顺道前往药局一趟。


    ◆


    「──很臭耶，恶，臭死了。」


    「已经吃过饭了应该没关系吧，况且老妈也允许我了。」


    「你不会把洗手间的门关紧喔……」


    被老姊这么一提，我也觉得这里的确充满了染发剂的特殊气味。这种商品就不能做得更像洗发精一点，散发水果类的芳香吗？我虽然很想捏住鼻子，但因为手上戴著黏糊糊的橡胶手套所以无计可施。接下来二十分钟只好继续乖乖忍耐了……


    老姊一边拿起牙刷一边伸手抓起我随便乱放的染发剂空盒，开始检视上头的文字。


    「啊？黑棕色？你要染回黑发喔？」


    「……这果然是黑色没错？我打算恢复黑发却找不到一款纯黑的染发剂……可、可不是因为『黑棕色』感觉很帅所以才买的喔。」


    「这就是普通的黑色啊，而且刚染完的时候超黑的。」


    「……？」


    黑色不就是黑色吗？还有比黑更黑的黑吗……？听起来好帅啊。


    我的中二魂开始躁动了，老姊这时在我周围绕了一圈后皱起眉。


    「染得烂死了，看了就不爽。」


    「咦咦……？」


    「你给我过来一下。」


    老姊把我拉到镜子前，从镜台抽屉取出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橡胶手套……？这种很讨厌的预感是错觉吗──啊，等一……！


    「不要以为发根已经变黑了就草率处理啊。」


    「好痛痛痛痛痛！？别搓得那么用力啊快脱发了！！」


    「反正你又不会秃头。这种事完全看遗传，你不会有问题的。会秃的家伙就是会秃，抹什么预防秃头的生发水根本没用、没用。」


    喂，老姊？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冷酷的话啊！先别说会不会秃了，这样简直痛死了啊！真的不要紧吗！？确定吗！？喂！？就算只是造成暂时的脱发我也不要啊！！


    我就像这样任凭她摆布、处以好痛痛痛之刑，过了半晌老姊才把橡胶手套上的十几根头发展示给我看，我想自己此刻一定露出了很悲痛的表情吧。


    「────看吧？」


    「喔、喔喔，好黑啊…………这不会太黑了吗？」


    「刚才不就说了，大概有一个礼拜你都会维持这种发色吧。不过只要洗头发的时候认真一点，大约两天就能恢复自然了。」


    染发结束后，我洗了头并用吹风机吹乾恢复黑色的头发……这黑色也太异常了，几乎是完全不会反光的等级啊。我本来还想像是比较接近我原始发色的黑……结果摸起来的触感倒是跟我之前染的棕发差不多。


    翌日，要是能听夏川说一句「啊，你染发了」那我一定会死翘翘。 ※不会死

 4章 女神与天使与魔王城

    动机──这是一种不论身处何种立场，都会不断驱使自己前进的原动力。小孩从身体深处无限涌出的动机就是跑去外头玩，国中生则是尽力驱使谜样的奇幻想像并设法将其化为现实（※一部分人）。至于青春期这个过度阶段则会让人觉醒出若有似无的爱情，一想到倾慕的对象，就会产生火烫烫的欲望并升华为自身的原动力──尤其是男生。


    所以我到底想说什么，简言之──


    「恋爱还真伟大啊……」


    伴随著这种幼稚的感想，我的视线落在眼前这张纸的右上方。


    「──『第六十五名』吗……」


    迎来地狱般的期末考，尽管发出噫噫呀呀……这样的叫苦声，还是勉强撑过去了。痛苦超过一个等级后反而会给人带来快感，所以说那些前几名的家伙都是被虐狂啰？


    记得春季末那时也有期中考，以结论而言我的名次掉了。印象中那次应该是三十二名，不过，那时用功对我而言并不怎么痛苦就是了。


    原因我心里有数。那个时候，「要赶上夏川」的钢铁意志依然存在。况且这间高中本来就是不错的升学学校……要不是执著于夏川，我根本不可能录取这里。这回期末考的念书量很明显比上次减少了，但说穿了还是动机消失的缘故。


    现在的我要是再考一次这间学校，结果恐怕会不太乐观……六十五名这个名次还得多亏以前留下的基础，但下次还能保持差不多的成绩吗……不妙啊，下回我真的要重新振作才行了。


    「小佐城这次考第几名？」


    「哇喳！？」


    「揉掉了！？」


    冷不防有人从后面偷看，我当然会这么做。我又不是为了给别人欣赏才摊开这张成绩单的。尤其是芦田这家伙总是会马上跑来损我，我才不会露出破绽。


    我忿忿地仰头瞪著从后面座位伸长脖子偷窥的芦田。大概是察觉出我的警戒心吧，芦田这才笑著道歉并把上半身悄悄缩回去。


    「我七十四名喔！」


    「咦？」


    本来以为只是要乖乖撤退的芦田主动暴露自己的名次。因为她的音量还不小，就算我没刻意去听也会钻进耳朵里，明明我没兴趣瞭解芦田的名次，现在却被强迫知道了。


    不过，那个，嗯？她的意思是那样吗？我都说了自己的名次所以你也要说……铁定是那样没错吧。


    ……嗯，好吧，反正百名以内的之后学校都会公布，既然我还赢过芦田也没必要在此示弱。


    「看吧，我险胜你。」


    「六十多──这样也不算很前面吧……小佐城，我记得你上次名次好像更高？」


    「我、我忘了。」


    「不，你明显动摇了。」


    为何这家伙会对我的期中名次有印象啊……当时我们也才认识两个月而已耶？是情报网吗？所谓只限女生之间的情报管道……？咦，所以说难道其他女生也能知道我的名次……？


    「喔呵──我本来以为你一定在五十名以内的，所以才故意问你，结果还真意外啊～」


    「这、这么说来你自己七十六名又作何感想？」


    「是七十四名喔，这点千万别搞错了。」


    「知道了啦。」


    看来芦田对自己的名次好像满自豪的。喂，不用在那边「欸嘿」地沾沾自喜吧，你的名次还是比我低有什么好骄傲的。


    「上一次我第几名！你还记得吗！？」


    「我记你的名次干嘛。」


    「两百二十名！这简直是超大进步嘛！」


    「谁教你以前那么笨。」


    「过去式！！你用过去式我姑且原谅你！！」


    哎呀，看来这位女同学真的很嗨啊，一定是跟我不一样，期末有好好用功的缘故……近来芦田虽然给人一种排球社活动很忙的印象，但学业这部分还是有确实努力。好，我决定了，我的动机也不能输给这家伙。


    「嗨，佐城！你第几名！我两百三十名。」


    山崎则是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


    「唔哇真了不起。」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这只是自言自语罢了。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忍不住迸出这句话。


    个人成绩发表的几天后，教室后面墙上贴出了学年名次表。有同学喜不自胜地急著爱现，也有的同学不想给别人看见而故意遮起来，至于我对名次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甚至就连考试本身我都不愿再去回想。


    我之所以会忍不住发出刚才那种恶心的感慨，都是由于第二名的缘故。没想到那里竟然印著我的偶像兼女神「夏川爱华」这几个字，她依然一如往常是个成绩优异的才女啊！


    之前期中考的时候我三十二名，记得夏川则是二十七名。上回我就连准备考试的期间都没放弃纠缠她……而名次也果然很适合我跟踪狂的身分，就在她后面没多远之处。


    这回的考试夏川可是完全觉醒了，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用功。不，我是真的认为她很厉害，看来我上回对她的干扰是显而易见的。确实，包含国中时代在内，我记得她还没有考过这么高的名次。


    「小爱！分一半给我！」


    「分、分什么！」


    毫无疑问排名在本班第一的夏川，被以芦田为首的同学包围起来。要是以前我肯定会设法挤到人墙的最前面，但现在我已经失去那种饥渴的勇气了，像这样远眺夏川害羞的表情也不赖嘛。呼……夏川你也确实成长了嘛，身为粉丝真是无比荣幸。


    「佐城。」


    「啊？」


    有人叫我促使我回过头，佐佐木正以莫名自豪的表情俯瞰坐在座位上的我。


    「为、为什么你会跑来这间教室？」


    「不，这本来就是我的班级吧……干嘛把我当成外人啊。」


    真抱歉啊，我现在心情好得无法置信，就连面对你都感觉充满余裕。能像这样看到帅哥也没有任何恨意，应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骗你的，我宁愿拿到一个两层都是白饭的便当也比碰到你好。


    「怎么啦佐佐木，你的妹妹终于被人抢走了？」


    「鬼扯什么！不对，我是要说期末的名次！」


    佐佐木不是要讨论自己妹妹的事，真的吗？怎么可能……我一边觉得他在鬼扯一边浏览佐佐木递过来的学年名次表。我寻找佐佐木的名字，结果在比我高很多的位置发现了。


    「二十九名……很行嘛。」


    「对吧？看来佐城应该在很下面吧。你的功课是不是跟不上了？嗯？」


    呜……这家伙竟然在挑衅！就连摆出讨厌的模样看起来都像一幅画，帅哥真是大混蛋！


    这样事态可严重了。对于不帅的男学生来说，唯一的武器就是各种才华──意即学问。这项优势要是被足球社的帅哥抢走了那怎么能接受。看来诱发我动机的力量会比预期中更猛烈了！


    「祝你以后所有的传球都造成越位……！」


    「你说这种话也太没品了吧……」


    真奇怪，虽然我心里焦急，但却完全没有跟他同场较量的欲望。


    果然又是动机所造成的。这家伙突然来惹我生气，目的是为了跟我争夺夏川对吧？但双方的起跑线和能力差距都太遥远啰？况且我早就被夏川拒绝过许多次了，像你这种天生条件就占便宜的人，根本不必对我这种人认真嘛……


    「……你要对我炫耀是无妨，但想在夏川面前出风头，这种名次可是不行的喔？」


    「唔……」


    那女孩可是全年级第二。佐佐木对我吹嘘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更何况用功是一条艰苦漫长的道路吧？想要得到百分之百的优势唯有取得第一名才有用，听起来就很累人啊。


    第一名那个人名字还真长啊……仔细看还夹杂著西洋文字。是留学生吗？留学生就给人一种头脑很好的感觉啊。


    「嗯，你还是放弃念书，努力踢足球吧。罚十二码球时千万别出包喔。」


    「不就说了读书这种事怎么能放弃──呜，在大赛前，你这家伙竟然给我施加压力……」


    佐佐木才一年级就当上球队先发了？像他这样轻易把学长挤下去当先发，要是被人妒恨就恐怖了，不过我想佐佐木应该不成问题吧，毕竟他还有有希这位坚强的妹妹在身边！


    ◆


    既然期末成绩都公布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暑假来临而已，我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天边。话说回来还得将考试成绩报告给家人才行……上回我因为成绩不错所以就稍微炫耀了一下……


    ……嗯，如果可以的话，这次还是抱持沉默吧。


    我今天的午休时间很难得买了便当。因为夏川跟芦田要我吃比较像样的午餐的缘故。真啰唆耶点心面包有什么不好……又便宜又美味，况且吃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啊。


    我从厕所回来后走到教室的中央──也就是夏川的座位。之前，去见爱莉的那天我在情势所逼下，做出了要继续陪伴夏川的宣言，不过她可没说会热情招待我喔。


    去过夏川家的翌日────


    『哎呀？小佐城要去哪里？』


    『嗯啊？』


    我拎著青色加白色的牛乳品牌，还有在便利商店买的午饭，正打算前往中庭长椅时，原本走向夏川座位的芦田把我拦了下来。我用眼神问她有什么事，芦田则无言地偷偷指著夏川的方向。我顺著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啊！』


    双方四目相交，但夏川的视线马上躲开了。感觉颇为尴尬，我这才临时想起来。


    我浑身冷汗直冒。自己昨天才做了某个承诺怎么一下就忘了。真没料到关于夏川的事我也会有轻易忘掉的一天啊，突然开始讨厌起自己了。一股谜样的悔恨让我无意识咬牙切齿起来。


    『……啊？』


    『啊哈哈──小爱果然很受欢迎呢。』


    『……』


    佐佐木带著白井同学跟其他几个女孩子──这一大票人坐在空位上，正在与夏川交谈。看到这样的光景我也觉得佐佐木果真很喜欢她。此时此刻在胸口内涌出的冷淡无比情绪究竟是什么，已不言可喻了。察觉到自己的不快后，我庆幸至少还能将这份不快放在内心独自消化掉，这已经算不错了。


    『快去啊！你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小佐城！』


    『你们的脑袋是彼此连接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我对夏川的一言一行，夏川通常都会转述给芦田。嗯，毕竟她们是好友嘛，或许在对话中会毫不保留地提到吧。夏川似乎对芦田抱以全方面的信赖。呜，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想变成女生过……佐佐木啊，比起我，你真正的强敌应该是芦田才对，我一边想著这些一边跟芦田加入那个团体。


    自从去夏川家的那天以后，我就有时在她附近吃饭有时到别的地方吃。之所以不是每天报到，是因为一旦我太过接近，就会被夏川觉得「啊，那家伙又开始纠缠了」反而刻意疏远我。


    ──正因如此，我现在才会单手拎著营养均衡的午餐走向教室中央。村田与古贺坐在靠中庭窗边的位置，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我内心对她们发出不怀好意的偷笑，并在这一大票人的边缘找了个空位坐下。夏川的时代真的来了啊……如今夏川已经超级受欢迎，我甚至连芦田都没法靠近了。


    「啊，佐城同学。」


    「你好。」


    饭星同学──她是担任本班班长的一位极其普通的女生，我个人对她的评价倒是满高的。对那些讲不听的低级家伙，她能发挥勇于公事公办的果断直爽性格，还会自己率先关心周遭的同学，营造班上和睦的气氛，可说是相当具备当班长的领导才能。最近我对她的作风更是格外认同。


    然而其实她并不是什么特别可爱或八面玲珑的人。她会巧妙控制班上的气氛，不让村田或古贺那种家伙为所欲为。那种慢慢孤立闹事者的手段还挺让人毛骨悚然的。据传还有个讨论群组，全是由这位班长所认可的女生所组成……不管是真是假，听起来都满恐怖的。


    「……那边真热闹啊。」


    「啊，现在大家正在热衷讨论爱莉呢。」


    「咦？」


    「今天要去的，是第二组人。」


    所以那票人就是想去夏川家逗爱莉玩的吗？这么说来佐佐木有参与的那批是第一组。呼呼呼，事实上这些人已经是第三组啰太太。第二组人早就去过了您知道吗？他可是vip喔，vip。


    「饭星同学也有兴趣吗？」


    「至少我也会去。如果有机会见她的话，我当然不会错过。」


    「咦，是这样吗？」


    「身为『夏川同学的妹妹』也是爱莉受欢迎的理由吧。有些人只是想以此为契机跟夏川同学建立情谊。」


    「这样真的好吗？」


    听起来很像是记者的分析。难道饭星同学是营运单位……真没想到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也在进行夏川百人交友大作战──哎呀，计画是叫这个名称吗？反正我都不知道还有人在偷偷摸摸进行这种事。我猜饭星同学这么做，应该不单纯是为了夏川的人际关系著想吧。


    「你是想营造班上的气氛吗？」


    「也没那么夸张啦。只不过，我不想让怪胎成为班上的核心而已，那样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


    虽然她是笑著这么说，却带著一种谜样的恐怖。我曾化身为猛烈追求夏川的小丑，跟村田、古贺也能正常来往，究竟算是「哪一边」的人……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吧，免得心脏出毛病。


    「佐城同学呢？总觉得你最近跟夏川同学的来往好像断断续续的。」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跟朋友有时聊天有时不聊，一点也不稀奇吧？因为这跟以前我常被质疑的情况刚好相反，所以我隐约可以猜到对方的言外之意，不过对不起我听不懂日文耶。


    「哈哈哈，因为她身边这种气氛，让我觉得难以接近吧？」


    「骗人，绝对发生了什么吧。大家都在揣测。」


    「真的假的。」


    好吧，这也不能怪其他人。毕竟我以前真的缠得太夸张了，要是到现在都没人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反而会觉得奇怪。大家铁定都在乱猜吧……「被拒绝了」这个答案过于理所当然……那么之后呢？是不是跟警方扯上了关系才会这样？讨厌好变态喔。


    「我可是清白的喔。」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绝对没有沾染上邪魔歪道喔，嗯嗯。我是有染发没错，但话说回来这次的黑发评价好像相当不错，在社群网站上大家都给我按赞了。大概是我原先的轻佻气息被冲淡了吧，不过我可没说「完全消失」喔。是说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轻佻不正经吗……？我觉得自己还满专情的耶。况且高中生染棕发不正是时下的流行，也没什么不好吧？


    比起那个还是谈谈夏川吧。她终于发挥本领了……我只不过是放弃纠缠而已，就能造成如此明显的效果。说起最近的夏川好像也变得开朗愉悦多了，但我总觉得她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这就是女神真正的实力吗？真是恐怖的女孩啊……！


    「不过爸爸我可是很开心的。」


    「咦？」


    真好，我最喜欢这种距离感了。反正我也猜不透女人心，不论是夏川或芦田，我费尽心力去思考该如何相处，却总是有惹她们生气的时候。像这样在稍远处守候并帮她加油，才是最安稳的。啊，她笑起来好可爱。


    「放学后去她家要是能玩得开心就好了──不管是夏川或班长。」


    「咦？嗯、嗯。是啊，老实说我也满期待的。白井同学跟冈本同学都很兴奋地对我强调爱莉有多么可爱。」


    「是啊，不过不光是可爱，就连体力也──不，没事，反正她很可爱就对了。这点绝对没错，嗯。」


    ──好险啊……差点又说了多余的话。夏川只要一触及妹妹的事就会变得非常严肃，还是不要给其他同学制造先入为主的印象，免得夏川发脾气。爱莉那充满精力的一面，只要我不说就没有其他同学会知道吧。反正那孩子会横冲直撞的对象只有我。


    让人意外的是，饭星同学也是个满健谈的女生。


    ◆


    「打电动……唱卡拉ok……」


    我跟饭星同学聊得很热烈，还谈到了唱歌跟电玩的话题……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突然很想上厕所。为了避免饭星同学发现这点，我还得费一番苦心。


    「──嗯？」


    在走廊上前进时，我发现对面有三个女生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平常遇到这种情况我是不会特别留意的，但她们三个当中的其中一人简直是大放异彩，让我不由得行注目礼。直到很接近时，我才看清楚领头的那个超艳丽金发女子是我曾见过的人。没错，就是之前偷偷窥探学生会室的那个女生。她好像就是学生会长结城学长的未婚妻吧。


    「这边果然很像是庶民聚集的地区。该说是有股乡下的土味吗？反正总是比我们那边要吵杂多了。」


    「那也没办法啊，这边都是『普通家庭』的学生嘛。」


    大概是完全不在意我的存在吧，那三人与我擦肩而过后就自顾自地走远了。那个方向……是去我们班教室吗？算了也罢，当务之急是去上厕所。现在要是膀胱的部位被打一拳我就会立刻喷射了，还是赶紧把内急解决吧。


    「──呼……啊？」


    等我上完厕所回到教室，在门前又遇到了那奇异的三人组，也就是刚才包含金发女在内的三个女生。c班的滑门被稍稍拉开，那三人为了窥探教室内部而屈著身子。从制服看来，她们全都系著代表一年级颜色的领带。虽然也不是在做坏事，但有颗金发脑袋在那边晃啊晃总是很诡异。


    我说啊，这里跟学生会室前的走廊不同，是平常就有很多人经过之处喔。虽然现在恰好就只有这三人，但结城学长也不在我们班啊。这三人就像跟踪狂一样蹲在那边──蹲著？


    ……喔、喔喔？仔细观察感觉好像看得到但又看不到……真糟糕，我的脚步竟然立定不动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大概是最近我的精神状态太疲劳了吧，我的本能正温柔地对我悄悄说著，要设法疗愈自己的心。


    真没办法啊……这时候只好使用绝招──拖延战术！！


    「那个女的就是『夏川爱华』吧……」


    「你们找夏川有什么事吗？」


    「噫啊啊啊！？」


    「呀啊啊啊！？」


    「唔……！？」


    这个女的刚才说什么？夏川爱华？光是她对老姊抱有敌意这点就需要提高警觉了，结果这回又盯上夏川？是不是该把她锁在脚踏车后头到操场上拖行啊？啊啊？看我把你的金发变回黑发你这混帐。


    「啊呼哇……咳咳……请、请不要在别人的背后突然出声说话好吗！？」


    「……啊。」


    被对方这么一反击我才瞬间回过神。哎呀？刚才我怎么会主动出声呢……？扯上这种事一定很麻烦的不是吗？看来是我对「夏川」这两个字过度敏感了。讨厌，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夏川……？呃，应该说以前喜欢过她才对。


    这时候要保持冷静。既然醒悟过来了更应该以攻势打开眼前的困境。话说一定要攻击吗？


    没错，理性一点。采取比较正常的手段吧。曾在学生会室门口遇过一次的这个金发女，对老姊似乎没什么正面的看法，所以还是先不要泄漏自己的名字，尽量温和、稳重……记得上次我还故意用敬语讲话？


    「真是久违了呢，大小姐。」


    「嗯，是呀……？哎呀……好像在哪见过阁下……？」


    「我们曾在学生会室门口见过一次。当时您好像很困窘地往里面窥伺────」


    「哇！哇──！哇──！」


    「您偷窥里面的举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在乱说什么啊！？」


    跟踪狂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这点我绝不屈服……一定要对全世界大张旗鼓宣传坏人的恶劣行径……！那样一来就会有更多美少女的羞耻表情公诸于世了！！呼嘻嘻嘻嘻！


    「茉莉花小姐……您去学生会室？应该是去找结城大人的吧……？」


    「嗯……她好像是他的未婚妻。」


    「正、正是！为何身为未婚妻的本小姐无法待在飒斗大人的身边呢！那、那次我只是想在午休时陪伴对方……」


    「所以才会对副会长──」


    「哇──！哇──！」


    这位金发女在我眼前蹦蹦跳跳地，好像想堵住我的嘴。不知为何我逐渐觉得她看起来不像可疑人物了……所以大家能理解她的反应有多好玩吗？


    呃，她对老姊不满这点是必须保密的事项吗？像这种时候反派人物不是应该要率领一大堆小喽啰直接去找老姊当面算帐吗？她的举动真让人意外啊。


    仔细想想，k4跟老姊认识已经是我入学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她这个竞争对手登场的时机会不会太迟了点？不过老姊本来就比我大两岁啦。


    「呜、呜喏喏……真不愧是『东』侧啊，跟『西』侧完全不同，对淑女丝毫没半点客气的态度……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普通家庭出身的人，他们连社交都不懂！」


    「嗄？」


    说什么普通家庭出身我是没意见……东侧？西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校还有这样的差别待遇吗？这间学校的确是以正中央的中庭为分界，将校舍分为东西两侧……总不会限制学生根本不能踏进另一边吧？


    正当我对金发女的发言感到不解时，那三人本来在窥伺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了。


    「噫啊啊！？」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啊……」


    「怎么啦，小佐城？」


    「咦？夏川？还有芦田？」


    「小佐城你也太容易被抓包了吧，啊啊？」


    大吃一惊的三人组，一脸无奈的夏川，边笑边生气的芦田，以及心里七上八下的我。


    刚才在门外头的确是有点吵了，结果教室门拉开后，夏川一看到我就二话不说投来狐疑的目光。好久没看到她这种眼神……那我就收下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三人说什么找夏川有事，所以被我拦下了。」


    「别把这里搞得像帮派一样好吗……」


    失敬失敬。谁叫她们看起来就一副来找碴的模样？这明明只是守护夏川人身安全的本能在驱动啊……不过这三人感觉就不成大器，或许我根本没必要紧张吧。


    「呜……夏、夏川爱华小姐！我找阁下有事！」


    「呃……请问是什么事呢？」


    「听说你除了取得学年第二的优异成绩外，长相还有点可爱──……结果今日亲眼目睹，果然还算满可爱的……」


    「咦？谢、谢夸奖……」


    赞！


    虽然看不太懂这是在干嘛，但我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大概是日常看太多芦田跟夏川热情互动的模样，我的口味开始朝某个方向倾斜。能有荣幸在极近距离下目睹这种场面，真是无上的光荣。这种一方强迫一方被强迫的羞耻感真让人……嗯。


    「学、学年第一的本小姐──东云克劳蒂娜茉莉花，特别赏予成绩还不错的你为我支援打气的权利！」


    「咦、咦？」


    「你何不试著帮本小姐加油？」


    「咦？呃……请加油！」


    「不是那样！请不要搞错了！！」


    「好痛痛痛，对不起，我说对不起了啊。」


    为什么被打的人是我啊？好吧，实际上我刚才也开过她玩笑。不过啊克洛马──还是克罗马提？你有一件事没说对！夏川并不是「有点」可爱，而是「超级」可爱！！她是最棒的！！


    克罗马提好像想重新振作般用喉咙发出了「嗯嗯！」的声响，然后才再度转向夏川。只见她奋力伸出手指，真想从相反方向把那根手指折一折啊。


    「是为了本小姐！竞选下届学生会长的支援行动！！」


    「咦，学生会长……？一年级的人可以当学生会长吗？」


    「──这点由我来说明！」


    「唔喔！！」


    克罗马提的跟班之一──一名黑直发的女生走到前面。这时克罗马提傲慢地后仰上半身，摆出一副「你还不快说」的嚣张模样，看了就让人不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预感，总觉得不必别人插手她们也会自爆。


    「学生会的所有职务都可以由一、二年级的学生推荐、竞选。这种自由的校风包括选举活动在内，只要是得票数最多的学生就可以当选。」


    「嗨，会走路的学生手册。」


    「嗯哼。」


    「薰、薰子小姐……？他不是在夸奖你耶？」


    很意外地，听了我那番冷漠的评论，这位薰子小姐竟然露出好像在暗爽的表情。哎，不过我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像这样认真对他人说明时，只要有人回应就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了。我总觉得自己也有类似的经验。


    「但基本而言一年级还是相当不利，对于学校的优缺点还是待得愈久的学生愈能体会，以高年级生为学生代表也算是学生之间的共识。在这种风气当中，一年级生想就任，基本上是相当困难的。」


    「共识……」


    基本上世间总是在排斥那些不懂得顺应风气的人……我可以明白这点，不过学生会长这种麻烦的职务，真的有其他家伙想主动争取吗？啊，我好像可以想到一个人喔。


    「甲斐学长不是想当吗……？」


    「那位似乎已经表明没有意愿担任了。因此以真正的现况而言，在学长姊当中并没有任何名声实力都相符的人选。」


    「喔～」


    甲斐学长已经不想当学生会长了吗？这么一想的确没错，我也看不出有谁比较有机会成为下届的学生会长。真要说起来我对二年级的学长姊也不熟。


    「然而本校的二年级生共有两百四十人……一旦时机成熟了当中必然会有角逐者出现。因此本人才要在那之前先汇聚有志之士……目的就是为了当选下届学生会长。」


    原来如此，这种想法并没有错。普通一介高中生根本就不会认真思考学校校务方面的事，就算临时弄出一些很优秀的政见，我想大家也不会抱持多大的兴趣吧。在这当中如果想冲最高票──那就是靠知名度了。反正就是卖名气，能让大家记住你这个人的长相跟名字，就会有人在选举时投你一票。


    众人的偶像最有机会取得胜利，学生的选举通常都是这样的。为了增加自己的支持者，请一位受瞩目的同学担任自己的广告招牌，其实是不赖的一招。我可以理解对方想拉拢夏川的用意。


    「──不过，你这步棋走错了。」


    「……你说什么？」


    我忍不住说出未经修饰的感想，糟糕，这下好像踩到地雷了，可惜当我发现这点时已经太迟。我又不能从正在瞪我的克罗马提面前悄悄逃走……看来只能乖乖进行解释了。


    「……我好像听到某人在随口胡诌啊……可以请教一下理由吗？」


    「因为夏川实在是太显眼了啊。一旦你找她当广告看板，周遭的人一定会认为『咦？怎么不是夏川同学而是那个人出马竞选啊？』──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身为一个普通男生，我可以如此断定。把夏川拉进你的团队，只会让你的形象变模糊，最后化为配角而已。」


    克罗马提用「你那是什么意思？」的眼神狠狠瞪著我，看来我如果不直说，那家伙就永远不会理解了……你们的个人条件有著压倒性的差距啊。


    的确，那女孩拥有混血的五官以及好看的金发，要说可爱也算是满美观耀眼的。克罗马提的宣传方式本来也是以此为卖点，然而，如果她在身边找一个比自己还可爱的人，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因为夏川比你可爱呀。」


    「────」


    怎么可能──克罗马提半张著嘴一副无比震惊的样子。后面的那两个跟班也以不敢苟同的眼神看著我，但等她们重新审视夏川全貌后，我可以发现她们太阳穴的位置正在痉挛。怎么样啊，我家的夏川，是不是耀眼到让人目眩神迷啊。


    「茉、茉莉花小姐……！她──夏川小姐是『东』侧的！还是不要过度干涉比较好！」


    「没、没错……！我们『西』侧还是去找适合我们风格的华丽志士吧！」


    「……」


    克罗马提正微微发出颤抖，露出一副愤慨的模样。我这种远超乎她想像的回答，似乎害她完全无言以对。你还太嫩了啊，这种程度就想把夏川当工具人用，那是绝不可能的。我一定会让所有麻烦事都远离夏川身边。


    「────呼，呼呼呼…………」


    「……！」


    本来在拚命发抖的克罗马提，脸上挤出了好像很勉强的笑容，刚才那种不成大器的模样也突然摇身变为充满野心的眼神。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说「我记住你了」，从原本垂下头的姿势转为仰望夏川。


    「────噫……！？」


    ──然而，原本在瞪夏川的克罗马提突然浑身紧绷起来。我见状也摆出了随时可行动的态势，但等我回过神看了周围一眼，便立刻懂得这是怎么回事了。


    全班集合──虽说还没到这种程度，但c班几乎所有同学都堵在了教室出口附近，围观我们这边的发展。当中也有些人以明显不快的目光望著克罗马提，这下子那三人应该很难抗衡了吧……根本完全变成反派了。是说三人组一开始的要求本来就很没道理啊。


    「茉、茉莉花小姐……这里是……」


    「或、或许先离开比较……」


    「唔……」


    那三人开始退缩了。不过主要还是后面两个跟班在拚死说服克罗马提吧。她们大概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负面观感的名人。说真的，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们才会把自己变成那种跟班的角色啊。


    「……那么，我先告辞了。」


    这种时候像我这种人继续出头也没意义了。克罗马提啊你真的找错对手了，你除了成绩稍好一点外，不管是外表或人品都不如夏川，这样也敢来找夏川的碴。真是的，这不是注定的结果吗？难怪会被大家群起攻之。


    「小佐城、小佐城。」


    「嗯……？咦……」


    本来一直保持旁观的芦田略带苦笑地用手指了指。我不懂是怎么回事，便往斜后方回头一看，原来夏川正在那边双手覆面莫名地颤抖。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她遮不住的耳根部分也变得红通通的……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唉，都是小佐城害的啦。你竟然不知羞耻地说出那种厚脸皮的话。」


    「厚脸皮的话……？」


    「就是夏川比较『可爱』啊。」


    「嗄？这种话夏川都已经听到耳朵长茧了吧？」


    「是、是这样没错……但你刚才在众目睽睽下这么说，她还是很不知所措啊…………」


    「可爱」这个词我早就不知道对夏川说过几遍了，况且大家都很清楚我就是这么认为的。现在说夏川可爱什么的哪还有任何丢脸可言，夏川不是也早就听习惯了吗？


    「……拜托，现在的时间跟场所都不适合啊。」


    「那我不是作茧自缚了吗？」


    「小佐城本来就是这种人嘛，真是的。」


    咦咦……不要突然生气嘛，怪恐怖的……


    当我对视线就像小太妹瞪人一样，不停← →游移的芦田感到紧张兮兮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制服下襬正被轻轻拉扯著。


    转身一看，是好像还有点脸红的夏川。


    「……请、请不要再说那种丢脸的话了……」


    「好可爱。」


    「唔……不、不准看这边。」


    「这不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吗？」


    虽然根本不需要分析这个，不过若问现在的我跟平常的我有什么不同……就是有没有色心的区别吧？假使我用正经的表情说她可爱她就会高兴吗？那就包在我身上，倘若能用装酷的脸逗夏川开心不论要我说几遍都行。哼，好可爱──别再瞪我啦芦田……


    「────给、给我站住天野！」


    「……」


    「我、我叫你站住你是听不懂吗！？」


    「咦？啊，叫我？咦，天野……？」


    当我正打算返回教室时，克罗马提大喊著这个名字。天野是谁快回答啊……结果当我好奇地转过头，不知为何克罗马提的目光竟直直对著我。咦，我是天野……？我竟然变成野生的天野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家伙会觉得我姓天野啊……天野涉……感觉还怪好听的嘛……


    「听好啰！？不论双方的优雅程度有何差距，最后会获胜的一定只有采取行动的那方！」


    「啥？咦？」


    「本小姐一定会成为下届学生会长的！为了达成此目的，就算是对上那边那个『自认可爱』的夏川爱华小姐，我也绝不会输！」


    克罗马提拋下这番话后，就转身带著两名跟班离去了。先不论下届学生会长的事，那家伙想在可爱这点上赢过夏川未免太无谋了吧，我甚至觉得她太可怜了忍不住要同情她。


    「……克罗马提…………」


    「克罗马提？你在说谁啊？」


    「咦……？」


    ◆


    期末考这个麻烦的时期才刚撑过，突然又有另一波乱流接踵而至。那个「西」侧「东」侧什么的，听起来像是某种隐晦的代名词，究竟真正意思是什么？我本来以为只是把a～c班跟d～f班分别放在校舍的东西两边而已，但看来好像是更具传统的某种分类……？难道分班不是随机的吗？


    而且双方还有某种差别待遇。那种千金大小姐式的遣词用句，或许只是克罗马提的个人风格，但就连后面那两个跟班都显露出莫名高傲的样子。搞不好在入学的时候，就透过了某种特殊的方法进行分班。


    「有喔。」


    「真的有喔……」


    饭星同学淡然地告知。我看她一副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搞不好真的知道幕后的秘密……我以前真是小看她了。身为本班的班长，之后也请你多担待了。


    「你想想，这一带不是有许多知名企业吗？就是穿过住宅区后隔著车站的那块商圈。」


    「啊啊，这么说来的确没错。」


    「再加上这里又是有名的私立升学学校……就有钱人的观点，提升子女的学历是保住家业的手段之一。而且，我们学校不是历史悠久吗？」


    「啊啊，我也略有所闻。」


    我们学校后面好像有一座根本没通往任何一条路的回转区吧……刚入学的时候我还期待那里是不是有车站呢。


    「那应该算是一种昭和时代的社会风气吧……本来只是把六个班平均分为东西两侧，尽量让学校出资者跟普通的家庭区别开来，你懂了吧？」


    「懂什么……啊啊，所以这就是『西』侧跟『东』侧的由来啊。」


    这不是彻底的歧视吗？那些家伙的父母应该多少会认为「普通家庭的人很低俗」吧？不过就算这样，学校的教师也不至于做出差别待遇吧。


    「不过，d～f班还是有三个班级耶。本校真有那么多有钱人的小孩吗？」


    「嗯……基本上好像都是编在e班吧？其他两班就是一些相关人员……」


    「喔？我还是听不太懂……」


    「elegant。」


    「咦？」


    「『elegant』的『e』好像就代表了『高贵』的意思喔，不过这也是谣传啦。」


    「咦？」


    等等，我还是不太能理解她在说什么……真是为了这个理由吗？这种分班方式一点都不像升学学校的作法，简直白痴透顶，当初铁定是哪个出资者得意忘形了才会这么吩咐的吧？总不会是学校方面主动提出的方案吧……


    「嗯，随著时代演变，这种传统也愈来愈淡薄了，尤其是最近一、两年。」


    「有钱人还是依旧存在啊，该不会是被政府盯上了吧？」


    「不，单纯只是『东』侧比较强罢了，不管是品德、凝聚力，还有外表和成绩。」


    「这不是全面压制了吗？」


    「我从风纪委员长跟学生会副会长身上就能看出这点，毕竟那两人都是『东』侧的呀。」


    「对啊，我也觉得风纪委员长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


    「咦……？嗯，所以风纪委员长跟学生会────」


    「风纪委员长吶～」


    原来本校还有这样的历史啊，我还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连续剧或漫画里。毕竟教职员室跟社会科资料室在南校舍，音乐教室跟家政教室则是在北校舍，由于完全没有去西校舍的必要，所以我才会对这点毫无所觉吧。


    「由于这件事不是什么值得放上台面的话题，或许只有『东』『西』两侧学生同时参加的社团所属人员才会知道吧？话说回来，从小学起每次踏出家门，都有专车接送到目的地门口的少爷小姐们，感觉也一点都不像是会加入运动类社团的样子吧。」


    「是、是这样吗……」


    我还是别提自己小学时老是被家里接送的事吧。更何况没参加社团这点也歪打正著地捅了我一刀……你好，我就是你口中的少爷。


    ◆


    晚上，趁老姊从补习班回来的时机，我若无其事地试著问道：


    「老姊的学年也有东西之分吗？」


    「啊？啊啊……你是说那个奇怪的区分喔。」


    听老姊说，她一年级的时候双方的对立好像更严重。包括老师对学生的差别待遇，社团经费的多寡，考试内容的不同。「东」侧的学生因此自暴自弃，「西」侧的学生则是利用优越的立场动粗。


    「──听起来真恐怖啊……」


    很意外地，居中调停的人竟然是当时二年级，且隶属「西」侧的结城学长。而且他采取的好像还是「※贵族义务」的做法，自内部对「西」侧进行改革。话虽是这么说，但一定跟老姊有关吧？什么嘛？看你那复杂的表情。（译注：一种欧洲中世纪的传统社会观念，认为贵族有义务为社会承担责任。）


    「还有那个金发女到底是什么家世啊？」


    「金发女……？喔喔，那家伙啊。」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举止配不上外表的混血女孩。」


    我以前根本没在这一带听过有人姓「东云」这个姓。虽然她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派头，但也有可能只是在玩角色扮演……尽管我如此怀疑，不过据老姊说那家伙果然也是有钱人家。听说是什么法国纺织公司的社长千金，而公司名称跟她家的姓氏毫无关系。由于双方的父母有交情，才会跟结城学长订下婚约。


    「那个女孩也想当学生会长啊……飒斗家是有在做布制品生意的本地品牌，事实上如果他想逞威风也会有许多学生不敢忤逆他。假使飒斗在学校广为宣传对方就是他未婚妻的话，茉莉花应该也不敢太放肆吧。」


    「那么她想当学生会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个喔……哎，我也不懂，随便她吧。」


    「请不要突然让话题冷下来好吗？」


    老姊的脸上冷不防开始浮现「唉，在我们家讨论这个做什么？」的不耐感，接著就硬生生打断对话去看电视了。虽然我早就隐约感觉到了，但老姊真的很瞧不起那个克罗马提啊……就连当作话题讨论都会觉得愚蠢的程度……好吧，反正克罗马提那家伙确实会给人一种「很烦」的印象。


    尽管我很想埋怨为什么不把事情说完，可是老姊看起来也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还是让她先去休息好了。以我个人的观点，她平时总是摆出粗暴马虎的态度，但工作起来又相当认真，这简直是犯规嘛。当她露出疲惫的表情时，我怎么能不关心她呢？


    啊啊，要是我老姊是夏川的话──


    那夏川就不只是我姊姊了……倘若夏川像这样穿细肩带背心躺在沙发上睡觉，那一定会发生某种禁忌的事吧。说实话亲姊姊还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明明是异性但却让人一点感觉也没有。虽然我很想对她露出的小肚肚甩一个巴掌，但那只是为了报复平常她欺负我而已。好啦我不会真的出手啦。 ※我不敢

 5章 距离在改变

    「我绝不会输给你……！」


    「喔哇…………」


    突如其来的宣战布告。在教室里，饭星同学很懊悔地用手指著我宣言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在无意间对她性骚扰？光是用看的应该不违法吧？不，我并没有死盯著她瞧，只是远远看一眼而已。


    「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呢？」


    「你不必道歉，单纯只是我的能力不足而已。」


    「呃……？咦？原因是出在饭星同学自己身上？」


    「不是，是佐城同学。」


    「谁快来救救我啊！！」


    女生的这点真是让人无法忍受！明明因某事生气却又不把确切的理由说出来！饭星同学你的股价可是好不容易在我内心上涨了耶！


    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那种大剌剌的性格比较好处理……比如老姊啦，她想要什么一定会表现在态度上简直是超好理解的，这才棒嘛。不，老姊一点也不棒。


    「怎么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你又在搞什么啊……」


    「你怎么老是出包呢？」


    「笨蛋佐城。」


    大概是我出自内心的吶喊打动大家了吧，同学纷纷聚集过来。是很感谢你们出面啦，但为什么大家都是以我犯错为前提啊？


    那些人七分无奈，三分好奇，不过看了我们的表情后七分跟三分的比例就颠倒过来了。喂，你们，这可不是在耍猴戏喔，是我跟班长的炽烈──


    「你、你太诈了吧，佐城同学！竟然在教室的中心呼喊爱情……！」


    「我才没有呼喊爱情咧。」


    今天我们的班长究竟是怎么了？应该说她很难得会发出这种情绪性或主观的言论吧。过去那个充满成熟理智气息的她怎么不见了……


    在这场骚动的中心──呃，因为是我的座位所以应该算班上的边缘吧，总之这里逐渐聚集了白井同学还有其他许多不同的人。喂，等一下，到底是要来多少人啊！？


    「什么什么──啊啊……原来是昨天那件事啊？」


    「昨天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小舞？」


    斋藤同学在白井同学背后苦笑，似乎自己一个人想通了什么。像这种研究茶道原本给人娴静印象的女孩，突然用时下高中女生的口吻说话，还真是满有意思的反差……不对，现在没空管这个了。立刻反问的芦田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天也出手打一个漂亮的扣球吧，不是朝我这边，而是对方的场子。


    「就是被爱莉给推倒了啊。」


    「愿闻其详。」


    「快给我说。」


    「小佐城跟山崎，你们进屋去。」


    我又不是狗。不不不，听到这种饶富趣味的话题我也只是反射性地问一下罢了。那位文静的斋藤口中竟会冒出「推倒」这个词简直是太不像样了，这种事怎么能不追问──夏川小姐？你那种好像在看碍事玩意儿的眼神跟我老姊愈来愈接近啰！？就跟我躺在沙发上睡觉时老姊只用眼神拋出一句「滚开」的模样很像耶！


    「真是的……就是昨天大家来我家玩的时候，爱莉跑去撞饭星同学。」


    「那又如何？」


    「天晓得啊……只是后来爱莉的确提起你的名字……」


    「她对我说了『比佐城弱』……」


    「我赢了。」


    「你哪里赢了啊！我只是不小心摔倒而已！」


    怪我啰？如果这样能让你舒坦一些就当作是我的错吧。不过一开始饭星同学是怎么说的？「我绝不会输给你」？非常好，既然这样要不要直接跟我对撞看看？啊，抱歉当我没说。


    「所以说！佐城同学已经见过爱莉啰！？」


    「夜晚的伦敦……那真是宿命般的邂逅啊。」


    「那孩子才五岁而已耶。」


    在月色皎洁的美丽夜晚──喂，请不要用兴奋期待的眼神看我跟夏川好吗？我既没有追求那个，对夏川而言也只是一种困扰。是说就算我跟某人闹绯闻了也不至于有人兴奋尖叫吧？难道我很帅吗？


    「真让人意外。毕竟夏川同学一直给人一种防范佐城同学甚严的印象。」


    「之前她不是强调过『绝对不让他们见面！』吗……？」


    「咦？啊，那是……」


    大家兴冲冲的视线令夏川慌张起来。就我个人而言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就闭上嘴一切委由夏川处理吧，结果夏川却主动对我投来求助的目光。咦？她好像希望我保密吧？这就是所谓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怎么听起来感觉很糟糕啊，请不要一下子让我怦然心动好吗？会害我痉挛发作的。


    「啊……其实很单纯啦，就是我买东西时吓了一大跳，发现对面竟有很像※叶姊妹的双人组在走著。」（译注：日本的一个艺人组合。）


    「那孩子才五岁而已耶。」


    失败了。真没想到我脑中临时浮现的姊妹竟会是那两个艺人……那种人本来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生活圈内吧。毕竟大多的高级百货公司都与我无缘。况且爱莉就不必说了，那两人的外表也丝毫不像夏川。我被吐槽真是无话可说。


    「好吧……反正爱莉很倒楣，最后还是终于被我碰上了。」


    「你的口气还真淡定啊……」


    我虽然用对方原本不愿见我的描述方式，但实际上我是被邀请去的。真没想到我也有得做这种事的一天。那天所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毫无真实感，甚至我怀疑夏川总有一天还是会疏远我的。实际上虽然没有变成这种结果……可是感觉依旧很虚幻啊……


    「夏川的模样好像在说『不小心被你发现了』，而我则是『啊，这下可就尴尬了』还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你的想法比大家想像中正经耶！？」


    「这时爱莉朝我猛扑过来。」


    「为什么！？」


    「接著双方就展开势均力敌的搏斗。」


    「那孩子才五岁而已耶。」


    你们错了……爱莉的武器正是五岁小孩不可能拥有的肌力，以及无穷无尽的体力和永不放弃的毅力……！为何那孩子就是那么想赢我呢？


    「──然后昨天，因为我这个劲敌不在场，所以爱莉才以饭星同学代替。」


    「所以到头来还是佐城同学的错嘛。」


    「你说对了。」


    最后是靠一份闪电泡芙与对方握手言和。


    ◆


    由于我无法忍受有人伤害夏川，暗地里对那个金发大小姐的警戒便一天天持续下去。那之后克罗马提就再也没有主动接触了，于是我重新调查「东与西」的谣传，结果发现校园内的气氛好像还是相当不自然。目前双方交情不好的传言，似乎就是透过两边学生都有参加的社团逐渐扩散出去，这种事隶属回家社的我跟夏川当然不可能晓得。据说芦田的排球社里也没有西侧的学生，而斋藤参加的茶道社则好像有几个会碰面的西侧同学，但彼此很少对话的样子。


    情报就是武器，除了担心夏川被纠缠，我自己也想尽量避免麻烦。谁知道对方哪天会突然采取行动，为了预防还是尽可能先扩大预警的范围。哎呀，我刚才是不是变成很能干的男人了？哪里哪里哈哈哈。


    「……唉……」


    雨势强劲，这是夏天的洗礼。说起梅雨季会给人六月才来的印象，但近几年已经有陆续拖延到七月甚至八月的倾向。即便打起伞，鞋袜还是会被弄得湿答答的，而且之后还要在学校待一整天，湿袜子传来的不快感更是让人沮丧到极点。


    走在上学的路上，将雨声比喻成流行歌的伴奏用嘴巴哼著。水滴弹在雨伞上的声响掩盖了我的哼歌声。原本湿气所带来的不适感，也被这个化为卡拉ok场地的空间缓解了──咦，我刚才的形容方式是不是很诗意啊？


    当我正在想著这些日本第一没意义的事时，后面突然传来一辆大卡车驶近的噪音。得赶快闪边……不对，我走在人行道上应该不必担心吧……啊，慢著？


    「先等一──」


    ◆


    「真是『水灵灵』的美男子啊……」


    「眼神跟表情都像死翘翘一样……」


    我的情绪就像近似魔球的指叉球，因为掉落幅度太大直接朝捕手的胯下直击而去。这种譬喻听起来还真震撼啊，倘若真的发生，不要说是棒球生涯，就连身为男人的生涯都要结束了。


    「倒楣死了……」


    被溅起的水暴力袭击。


    芦田看似充满同情的脸，就像一种全力扣球的精神攻击，不过真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递给我手帕或毛巾之类的。谢谢啦，山崎，这个从包包最底层挖出的烂毛巾到底放了多久啊？


    此外，同时被喷到的泥巴跟沙子光是用擦的根本弄不掉。就好比已经用洗碗精用力搓洗，食器依然黏黏的那种感觉一样，真是不舒服。


    「明明是夏天你竟然还多带了运动外套……而且是未拆封的。」


    「我又不会每天穿……早春的季节只要穿一件就够了。」


    「等等，上头的标签都还没拆耶。」


    「三千九百八十圆……这就是我的价值吗……」


    「喂……」


    「我懂了，当人心情低落时就会产生你这种负面思考──」


    「嗯呜……」


    「这撞击声听起来很沉耶……」


    我的额头撞在眼前的课桌上，痛是痛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情还真恐怖。就算不是下雨天我也偶尔会陷入这种情况啊，这种时候唯一高兴的事就是夏川会对我稍微温柔一点，啊呼。


    「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了。」


    「为什么大卡车偏偏要选下雨天开过去……」


    「就是为了要泼路人水吧……」


    那种大卡车可以开进住宅区吗？如果是搬家公司还可以理解，但那很明显是物流的送货卡车……到底是哪个普通人买了公司行号采购等级的大量东西啊……


    「……」


    「喂，等等，涉！？别睡啊，至少先把标签拆了。」


    「咦，睡了？睡著了？骗人的吧？」


    「看他这睡著的速度简直比爱莉还快……」


    唉，我还没睡著好吗……不过不管了就这样睡死吧。趴在桌子上比较轻松，一旦乱动就会感觉到湿内裤在皮肤上拉扯，我可不想那样。


    明明第一堂课都还没开始，这种疲劳感是怎么回事……精神方面的问题吗？看狗狗或猫猫的影片或许可以疗愈一下……唉，不过在没有wi-fi的地方我又不想看影片……那样一定会惹老妈生气的。


    啊……真是一点干劲都没有耶。我的身体某处是不是有个干劲的开关啊……没有也罢，现在至少，先等自己的身体稍微变乾吧……──


    ◆


    这里有个杯子。


    在洁白一片的空间中，有个透明的杯子。我眼底下的景象就只有这样。


    然后水龙头出现了。这造型时髦的水龙头，感觉像是新盖的房子里才会有的。


    水龙头的把手被转开，就好像有人在说「这个很好喝唷」一样将水注入杯子。在这段过程中，不知为何我觉得那杯子好像很开心。


    水龙头的水止住了，杯子里装了适合的恰当水量。我想机会难得嘛乾脆喝一口便打算伸出手，但视野内并没有自己的手出现。尽管我对此感到愕然，但那只杯子还是一副颇为满足的模样。


    杯子开始冒出热气。我用看不见的手摸了一下，可是一点也不烫，将手掌平摆在杯子上方可以感觉皮肤湿湿的。这难道是……蒸发？


    等回过神，那时髦的水龙头已经消失了。


    杯中的水就像两倍速播放一样快速减少。我可以听见每次水减少杯子都在拚死大叫「等等，不要走啊」。


    尽管每次只减少一点点，杯里的水量还是确实降低，最后终于见底了，杯子变得空无一物。杯子彷佛被悲怆感所袭击般，发出「为什么？怎么会？」的哀伤哭泣声。看到这幅景象，我也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又过了一段时间，杯子还是空的。看来这个空间的时间似乎流逝得比较快。我观察著本来就明显变空的杯子逐渐变乾的模样，杯子也接受自己乾涸的事实，感觉就像始终垂著头。


    水声再度传来。


    我猛然回过神，杯子也吓了一跳，慌忙东张西望寻找水龙头的位置。这时，水龙头在杯子的上方出现了。跟先前的造型不同，是那种在荒废公园里常见的微微生锈水龙头，不过杯子看了还是很高兴。


    转瞬间，水龙头又对杯子注入了势不可挡的水。杯子虽然一下子为自己能再度润泽而感到喜悦，但很快就因超过适量而慌张起来。「已经够了，不要再倒了」，我可以感觉出杯子正在拚命如此拜托著，然而，水依旧无情地从杯缘溢了出来。


    水龙头像在说著「再来，再多给你一点」一样，完全不满足似地继续将水注入杯中。我不懂到底是什么在逼迫他这么做，而杯子也对水龙头感到很愤慨。


    水势终于稍微变弱了。我看了一眼水龙头，发现出水口根部的缝隙正在漏水。大概是原本就已经生锈的缘故吧。水龙头似乎无法承受这么强的水流量。


    我好奇地看了一下杯子，杯子正在不断溢出水，还很困扰地把头撇向一旁生闷气。现在杯子根本没有余裕去注意位于自己头顶上方的水龙头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水龙头的水声变了。当我感到狐疑而往上看的那一剎那，水龙头的出水口喷飞了。


    水龙头坏掉了，零件跟水纷纷四散弹开。我本来想设法处理便伸出手，但跟先前一样视野内还是看不见自己的手。这简直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于那个空间一样。


    这下子终于连杯子也注意到了，注入的水势变化想必已相当明显。往上一看，视野捕捉到水龙头的凄惨模样令杯子大为震惊。尽管杯子想开口问「你还好吧？」，但声音已经无法传达到水龙头那边了。


    当水龙头一坏掉，杯子这边就开始恢复从容的态度。水不再溢出了，也有空闲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当杯子终于恢复正常状态后，也不再理会坏掉的水龙头且感到非常开心。


    水停住了。


    水龙头大幅扭曲，无法维持原本应有的形状，因此才会自己把水的流动给堵死吧。先前喷出大量水的那种热情已荡然无存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毫无意志的物品而已──仅作为一个坏掉的水龙头存在著。


    另一方面杯子则欣喜地哼起歌来。明明没做什么事，水面却缓缓地愉快摇曳，就彷佛在微笑一样。


    我怀疑杯子这么悠哉没问题吗？这种状态真的值得微笑以对吗？就彷佛在回应我的上述疑问般，跟先前一样的蒸发现象开始了，但杯子却一无所觉。


    水在减少，等减到了一半以下杯子才终于察觉。尽管杯子很慌张，但水减少的趋势是不会停止的。跟先前时髦的水龙头不同，这次坏掉的水龙头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挂在那边。


    杯子想必无法遗忘被装满的感觉吧，先前的想法完全变了，杯子不能容许自己再度变乾。住手，不要走，我需要水啊。一旦没有水自己就会────


    水完全没了。


    杯子哭了。虽然我看不出杯子是否在流泪或是有任何悲伤的表情，而且这里的确是极度无声的空间没错，但不知为何我好像可以听见杯子在恸哭。那副模样，再度让我的胸口刺痛起来。对于杯子想被装满却又乾掉这种完全无计可施的命运，我觉得非常没有道理。


    杯子的哭泣持续著。明明已经没有水了自己也快完全变乾，但杯子依然发出恳求。


    为什么？为什么杯子还在哀求？这不是跟刚才一样吗？明明就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完全没有其他条路可以选喔？所谓的现实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过我也只是这么想而已，绝对不会说出口──这是我原本的打算，然而上述心声简直就像讯息被传过去般，促使杯子朝我这边回过头。


    杯子看到我后吓了一大跳，悄悄关闭了意识。


    ──终于，杯子枯竭了。

 6章 东与西

    「嗯……嗯啊？」


    …………啊，糟糕。这就是所谓的上课睡死吧。等下只要我一把脸抬起来的瞬间老师就会讽刺我「早安啊」，铁定是这种模式没错。唔哇，我这次真的完蛋了。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啊？我竖耳仔细聆听──啊？为什么觉得声音好遥远？有种耳朵里面被塞住的感觉……是错觉吗？


    ──喔，听到了听到了。这种有点装模作样的说话习惯……是世界史的老师吧。那是一个浏海造型很有九零年代风格且谈话也颇有趣的老师。当我听不懂他的上课内容时总是会盯著他的前额头发看，我猜那应该是找人设计过的吧……如果我「呼」地对他的头发猛吹一口气他会发飙吗……一定会吧。


    好吧暂时不管那个，既然是世界史就是第三节课了。结果我也睡太久了吧……啊，之后老师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导师大槻小姐或是负责训导的中村老师，那我铁定会被臭骂一顿……


    ……啊，是粉笔的声音。现在老师一定是面对黑板的方向吧，要把头抬起来就只能趁此时了？没错就是现在，记得要装成一副自己本来就清醒、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喔。一、二、三！


    …………怪、怪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要说抬起脸了，我连头都没法离开桌子半寸。真的，完全抬不起来啊，本来应该不必花这么大力气的啊……哎呀，我的脑袋有这么重吗？好、好吧，总之先把头抬高再说。加油，一、二、三────


    「唔……唔啊…………」


    ……啊，这下子真的很不妙啊。我的头好痛，痛死了，就像有人在里面反覆强调这点一样。额头前方的部位尤其严重，只觉得地球的重力跟穿透眼皮底下的光线与景色刺激强烈。这资讯量……资讯量快把我淹死了！我干嘛实况转播啊……


    啊──原来如此啊，刚才会觉得声音很遥远就是这个原因吗？我的身体完全垮了嘛，啊，知道啦知道啦。


    「……城。」


    啊，刚才是芦田在低声叫我吧，绝对是那样没错。该说唯有这种时候她就变得特别敏锐吗？不过很抱歉，我现在刚好没有余裕回答你。


    「────嗯呜！」


    唔，我的头好晃啊。什么？该不会其实我的头骨还没密合吧？怎么可能，那只是头痛剥夺了我的平衡感而已。咦？难道说我的病比自己想像中更严重……？


    「你终于清醒啦？佐城同学？」


    「啊────」


    被抓包了，毫无掩饰的余地。哇靠，老师竟然直接走到我的座位前面来。多亏你这么大老远来一趟啊，在自己讲课时狂睡的家伙就算念几句也不算过分吧。不过我趴著会被发现也是因为我穿运动外套的缘故吧，全班只有一个人这么穿不被发现才有鬼。


    「我听说你今天一大早发生的事了，虽然可以体谅你闷闷不乐的心情，但这并不足以成为放弃听课的理由喔。」


    「……是。」


    「以后上学时，对这样的麻烦遭遇要有心理准备啊。」


    「……是的，那个…………」


    「怎么了？」


    「我可以去保健室吗……」


    说话倒是比我想像中顺利些。大概是感冒还在初期阶段喉咙尚未受到影响吧。你们感冒都是从哪个部位先有症状的？我是头痛。


    啊……不过上课上到一半我或许不该如此要求，这样太显眼了。说要去保健室大家一定会好奇我怎么了吧。反正只是坐著听课而已我应该还能撑下去，或许等这节课上完了再去比较好。


    老师用有点惊讶的模样看著我，但很意外地他认真思考起这个必要。


    「那你去吧。不过，在下次上课以前要复习今天的进度喔。」


    「好的……」


    我本来是打算稍微使劲站起身的，啊啊……错过了这个时机病情搞不好会更糟。没想到我的身体竟变得这么重。说什么不想被大家注意之类的，现在不是耍那种奇怪任性的时候了啊。


    「哎……呀呀呀────哇哇哇哇哇！？」


    「喂！？小佐────」


    「呜噗…………！」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我虽然不觉得痛但有种脑袋被激烈摇晃的感觉，鼻腔也溢起一阵酸楚。我搞不太清楚自己此刻是何种姿势和状态，只知道嘴里发出了哀嚎声，刚才大概是不小心撞在教室的门上了吧。


    「────城！！你────好吗！？」


    「喂──！────一点！？」


    我在搞什么啊……这样不是反而让自己变得更显眼吗？我得快点爬起来去保健室才行……哎呀，我的手臂要怎么用力才能把自己撑起来啊？真奇怪，老实说我的情况恐怕很糟。咦？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耶？这里已经是床上了？我正在躺著？啊啊，算了这样也好，反正我好困啊，让我稍微休息一下……──


    ◆


    我升上国中二年级时，才第一次学会假装自己没事。


    至于理由则是「大家都这么做」的缘故。而且事后我还吓了一跳，本来跟周遭有点疏远的我也能因此融入大家，甚至是互相开起玩笑。就是从那次开始的，起初我只是以尝试的心态去做，最后却变成永远都维持那种状态了。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不暴露出真心话而已。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好像自己所看到的任何事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就在我挂著这种面具的过程中发现一点，啊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长大成人啊。逐渐失去「小孩」这种单纯身分的我们，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交朋友了，所以才要打造出另一个自己，作为保护真正自我的盾牌。这么做以后，我就像摸索出一条通路般，有交情的同伴愈来愈多了。


    然而，「还不算长大成人」的我是没办法长期维持这种状态的。我猜，在我周遭的每个人应该都经历过同样的阶段吧。


    对当时的我而言，需要假装自己没事的主战场是在教室。在尚未适应这种状态前，只要从教室走出一步或是自己一个人独处时，就会退化成「懵懂混沌的小孩」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大意。


    当时也是持续下著雨。


    刺耳的金属声，散落一地的料理与餐具。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因为食堂地板太湿，我才夸张地滑了一大跤而已。如果换作今日，这样的丢脸场面不论被谁撞见，我都只会觉得「啊啊──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自己还真惨啊」而已。


    不过，那时候的我不一样，是对他人看法还非常在意的时期。要是我被周遭的人认定为「土包子」，就算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我也会非常害怕。看著出糗的我，食堂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周围没有任何人采取行动或许也助长了这种紧绷的气氛吧。没办法，谁教大家都是跟我处于同一时期的国中生呢。


    时间大概过了还不到一秒吧。彷佛就像在体现我当时的不成熟般，我竟只想要在大家看清楚我的长相前拔腿狂逃而去。


    就是在这时候，好像有个声音在说你不能这么做一样，某位女同学主动上来关切我了。我完全忘了要采取行动，只是对她看得入迷，当时的景象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对她逐渐产生好奇，并将我吞没到那个无底的沼泽，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


    我现在已经没有余裕，去判断出现在视野里的天花板有没有印象了，顶多只能把那种明显的恶心感透过咬紧牙关、绷著一张脸的方式勉强缓和下来罢了。


    「唔……可恶。」


    身体状况掉到最恶劣的地步。对于自己的运气之差，我忍不住把平常不会挂在嘴边的怨言化为粗话脱口而出。一想到下雨跟湿气才是罪魁祸首，我就感觉更不快了。


    「你醒了吗？」


    「……嗯啊……？」


    在我眼睛未能睁开前，就有某个声音对我问道。淡淡的药味飘了过来。这里是……保健室？虽然我记不清楚了，但好像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勉强抵达这里的。我撑起眼皮，发现一位似曾相识的壮年女老师。


    「我是学校的保健室医师新堂。早上你那些湿掉的制服由我暂时保管了。」


    「啊，谢谢……」


    「还记得吗？你在教室晕倒了，是好几个人把你扛过来的喔？」


    「……」


    结果根本不是自己撑到这里的。我被扛过来？哎呀讨厌，不会有人趁机乱摸吧──我还悠哉地想这些……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呃，我什么也不记得了。记忆只停留在自己非去保健室不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印象。


    我对新堂老师摇摇头。


    「我是感冒吗……？」


    「对。体温三十八点六度。虽然鼻子跟喉咙还没出现症状……你喉咙会痛吗？我猜之后会愈来愈严重。」


    「真的假的……」


    是我平常做了太多坏事吗……已经好久没有遭遇这种灾难了。而且还是几年才有一次的重感冒。我从以前就一直自豪于身体健康，结果该遇到的时候还是逃不了……啊，头痛死了。


    「唉，今天一早起来感觉还很好啊……」


    「这就是所谓的突然中招吧？听说你被驶过的卡车泼了水，我猜就算没发生那件事你也会生病吧。」


    「咦咦……？」


    「突然的发烧症状，是受伤或免疫力减低时身体采取的自我防卫机制。人体的免疫力会因疲劳而下降，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嗯，受伤倒是确定没有……咦？所以我很累吗？但我又没做什么激烈运动啊……


    「不只是肉体的疲劳，精神方面的疲劳也算。搞不好有什么本人也没察觉到的压力呢，社会人士尤其经常发生。」


    「社畜吗……」


    「你是在预测自己的未来？」


    「呜哈……」


    精神上的疲劳……怪了，我明明想不出任何的可能，却有种心里一块大石头「咚」一声落下的感觉。啊啊，一定是那样的，因为自己的潜意识认同这种推测。那这种「疲劳」的真正来源究竟是什么，我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


    「现在你就乖乖睡觉吧。如果觉得太热或太冷记得向我反应。」


    「是……」


    毫无睡意。我脑袋迷迷糊糊望著天花板。过去我因某个理由打点滴时，感觉跟现在很像，但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有药品的气味，萤光灯的照明，此外还有图案不规则、宛如被虫啃出来的天花板……用扫帚柄一捅应该可以轻松刺穿一个洞吧……


    我知道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要刻意不去意识就不会听到外面的雨声了。另外头痛虽然很严重，但这种什么也不想单纯对天花板发呆的时光，不知为何给我一种很惬意的感觉。


    ◆◇


    没办法专心上课，都是因为胸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骚动的缘故。


    自己动摇的理由根本不必多问，会变成这样就是从我认识的某个男生晕倒后才开始的。他发出巨响倒地且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我真是被吓到了。因为他晕过去时发出了很可笑的叫声，我还以为他会马上爬起来呢，结果他的模样却很不对劲，我这才慌忙跟老师一起跑向他。


    『小佐城……！？喂，小佐城！？』


    好友芦田圭以及班上其他男生纷纷唤著瘫在地上的他。当座位比较远的我赶过去时，他已经被其他男生搀扶起来，只露出一副垂下头的样子，我没法看清他当时的表情。


    在老师的指挥下，几位男同学把他扛了起来，我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平常总是挂著傻笑的他，现在却变得满脸通红，感觉相当痛苦，表情只剩下难受而已。我就像被这种模样所牵动般，从胸膛内传来的每一下心跳都变得无比沉重，感觉都快喘不过气了。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始终愣著，直到他被送出去以后，我才在同学的提醒下离开原先站立的位置。


    （他没事吧……）


    或许是为了追求心灵的安宁吧，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我的好友。可能我期待她会像平常那样，以眼神示意我「不会有问题的啦」。然而，如今她也只是用隐约有点铁青的脸色看著前方那个变空的座位而已。


    ◇


    一下课我就直接前往保健室，由我的好友圭陪同。敲了敲门走进去，保健室医师新堂老师出来迎接我们。我提到刚才晕倒的他，老师似乎立刻理解我们来此的用意，便告诉我们依据他的症状只是单纯的感冒。我听了以后放心多了，不由得大大舒了口气。


    「──哎呀，那种演出真是罪过啊。」


    当我说明他晕倒的情况时，老师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说出感想。难道只有我觉得这种话不可以随便乱说吗？总之我得知他的病情并不是特别严重的症状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即便如此，他在发高烧依然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我们先在手上喷酒精消毒，然后从老师那里接过口罩戴上，他躺的病床位于窗边，我们钻入隔帘来到里头。对于他平常的表情有多么丰富，我是最清楚不过了，现在看到他嘴巴抿成一直线睡著的模样，就像是头一遭目睹一样稀奇。他这种痛苦难受的样子，也让我认清了平时他那种乐天派的表现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回去吧，下一节课已经要开始啰。」


    「咦，啊────」


    在老师的催促下，我们两人被半强迫地赶到走廊上。好友那关切的表情，跟我内心所抱持的感想，很不可思议地几乎是一模一样。


    看到他这名同班同学因高烧而受罪，我觉得自己内心的担忧就跟对妹妹所抱持的担心是很像的，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失礼呢？一想到刚才他那种样子，我实在很难不联想起晚上哭闹的妹妹爱莉。


    他人在保健室休息，旁边还有保健室老师看著，光是能确定这点我个人就感到很安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总觉得他这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勉强消化痛苦与悲伤。像这样的他，要是能有保健室老师随时帮忙照顾，就让人放心多了。


    （太好了……────等等，为什么我要这么担心他啊！）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自己的某位家人昏睡过去一样──一察觉这件事，我就为这种感情不该对异性的男孩子付出，而感到脸上躁热起来。为了排解这种尴尬，我和好友聊了起来，结果等返回教室时，她跟我都已经多少恢复冷静了。


    ◇


    在第四节课开始以前我返回教室。刚才之所以从保健室乖乖撤退，是担心骚动会吵醒他的缘故。当然更重要的是那样会惹新堂老师生气。另外我也害怕自己被传染的话会影响到家里的妹妹爱莉。


    难以消弭的焦躁感扰乱了我的专注力，第四堂课就在这种浮躁的状态下度过。环顾四周会觉得大家好像都恢复正常的生活了，视野的一隅不过是少了一个人而已，但总有种教室变得空荡荡的错觉。等回过神才发现下课铃声已经响起。


    一旦不在座位上了，存在感就如此巨大……不论是正面或负面的存在感，都会让我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就像我那个八面玲珑的好友如果周遭空荡荡的，也会让我觉得很不自然。果然对自己来说，他们就是────？


    （……等、等一下，圭也就罢了，为什么我对那家伙──）


    我突然冷静下来思考这点。太奇怪了，对自己而言，「他」不应该是如此重要的存在才对呀。就算认识已有一段时间了，但至今为止我都是单方面被他增添困扰而已。现在我还为那些事生气呢。明明如此，究竟为什么他会占据我脑中的大部分空间啊。


    「哇啊……！好帅……」


    「……？」


    伴随著某位女同学的喃喃自语，教室突然掀起一阵骚动。我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异样便抬起头，这才发现某位名人正站在教室的入口处。


    「嗨，呃……你是芦田学妹，对吧？」


    「是、是滴……好久不见了！」


    记得她名叫四之宫凛，是本校的风纪委员长。我那位好友是她的死忠粉丝，立刻站到她前面，摆出「全神贯注」的姿势回答道。


    那位学姊的高马尾袅袅摇曳，凛然的神态英姿飒爽，就连同样身为女性的我都彷佛能理解其他人崇拜她的理由。


    （难不成是找涉有事……？）


    我思索著她造访本班的理由，脑海立刻浮现刚才被送到保健室的他那张脸孔。话说回来，这位担任风纪委员长的学姊当初到底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啊？而且这位大受欢迎的学姊，到底又有什么事需要找他呢？


    「我来找佐城有事……不过他目前好像不在啊。」


    「那个，老、老实说──」


    学姊登场不到十秒，周围就被女生团团围住，这种待遇简直就像男偶像艺人。此刻我那位好友所发出的闪亮亮视线，也从来没对我使用过。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像起她对我倾诉爱意的场面。


    『呼呼……小爱…………』


    「唔……」


    我用力摇头把那种妄想驱散。


    不可能。就算圭的发型很男孩子气，但她要装男生未免太可爱了点。至少在我心目中，她是一个愈来愈值得仰仗的可爱存在。而且光是用「小爱」这种让人脱力的昵称，她就已经装不了男生了，不论是举止或性格她都很有女人味。再加上她对那位学姊更是彻底摆出了「女人」才有的表情。


    好友紧张兮兮地对学姊说明他此刻躺在保健室休息的前因后果，学姊听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就连我见状都不禁又开始不安。不过即便如此，总不能对学姊隐瞒这件事，于是我也靠到那群人旁边。


    「──所以说，佐城病倒了？」


    「是的……」


    「这件事……枫恐怕还不知道吧。」


    突然冒出「枫」这个耳熟的名字，让我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佐城枫，就是他的姊姊。学姊在来这里之前，大概已经问过他姊姊有没有人通知哪里有紧急事件，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学姊才判断那位姊姊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被送去保健室了。


    「唔嗯……我很想查出那辆卡车的车号……但现在不是处理那个的时候。刚好午休时间到了──你们该不会……」


    「啊，是的……正要去保健室。」


    「我们之后再去，你们现在赶快去吧。」


    「好、好的。」


    学姊一个转身，大跨步地加速离去。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很灵活有劲，给人一种练过武术的感觉。实际上她也应该很厉害吧，不然不会散发出这种自信满满的气场。我真心觉得学姊很帅气，好友圭会成为对方的粉丝也是可以理解的。像学姊那样自信心强大的人，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一定跟我有所不同吧。


    「圭，我们走吧。」


    「好滴。」


    「圭！」


    好友的脸颊真是又软又有弹性。


    ◇


    为谨慎起见，我把他的书包一起带去保健室了。因为圭咧嘴笑道「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打算偷翻他的书包，我才赶紧把它收起来。我一把抢过来，还被书包这么轻吓了一跳，原来他都把课本放在学校不带回家啊。我试著摇了一下，里头发出锵啦锵啦的声响，是钱包或零钱吗？


    「啊……啊。」


    啪──当我把他的书包举到脸部的高度时，我发现不知从哪个缝隙掉出了手机的充电器，一旁那位不停煽动著「打开吧？打开吧？」，但还是被我的正义感严词拒绝了。不论躺在保健室的他平常有多不正经，还是得尊重他的隐私。况且，万一书包里藏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书籍，我待会儿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才好。


    （不过，那家伙也是男生……不行不行，我想这个干嘛！）


    冷静点，冷静点啊──我用自我暗示的方式安抚自己。更何况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带到学校来，至少我宁愿那么相信。现在也不是为了那种事自乱阵脚的时候。走在身旁的她就是有这个美中不足的缺点，平常总是认真斥责她的自己究竟上哪去了？我叹了口气。


    「──打扰了……咦？」


    一走进保健室，药品的刺激气味就窜入鼻腔。新堂老师不在里面，一片寂静中，唯有放在棚架上的金鱼缸正发出啵啵的气泡声。


    我透过没有窗帘的玻璃门往外看，刚才还沙沙作响的雨声现在已转弱了，从这里可以看到的操场到处都是水洼，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在上头走路的状态。明天的体育课该怎么办？我脑中浮现这个疑问。


    保健室的内侧设有三张病床。这当中，只有最靠里面在窗户旁边的那张用隔帘挡住。不必说，那代表著他正躺在上头。


    「小佐城～……？你醒了吗～？……呃，果然还在睡呢。」


    「嗯……应该吧。」


    我们从隔帘外喊他的名字，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其实刚进这里发现室内安静无声，就已经猜到他根本还没醒来。之所以明知那样还要喊他，一定是内心在期盼他平安无事的缘故吧。


    之前他光是呼吸都很痛苦的样子，自从他晕倒才过了一小时多一点点……这中间搞不好根本没醒来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病情一定尚未好转。


    「我们把你的书包带来啰～……哇！」


    「哇……──咦？」


    一旁的圭这么小声说著并把隔帘缓缓拉开后，露出有点吃惊的样子后退了一步。我在她身后挡著她并透过缝隙窥伺病床，同样忍不住瞪大双眼。


    床上是一条医院经常使用的那种白色硬邦邦棉被，我个人实在是不太喜欢。不过即便如此，在隔帘另一头的他还是乖乖裹在棉被里。


    同时，他还微微睁著眼，凝望窗户另一端蒙蒙细雨的景象。


    「小、小佐城……你既然醒了为何不出个声？」


    「…………啊啊……」


    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没出什么汗，但明明安静地躺著呼吸却意外急促。我可以确定他还在发烧，不过他听到圭的话后，仍然发出微弱的回应声。


    我把附近两张圆凳搬过来，坐在病床旁边。


    「……你睡不著吗？」


    「…………」


    既然他可以正常听我们说话，我就刻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然而在我等待他回答的时候，他不但没出声，甚至就连目光也没看向这边。他只是对著窗户，微微睁开双眼发呆仰望罢了。接著我们又等了一会儿，但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样毫无任何回应，他自顾自注视贴附在窗上的无数雨滴。尽管我很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对劲，内心还是感到有点不服气。


    「难受吗？」


    「…………当然啰。」


    「是、是吗……」


    我试著问了别的问题，结果他这次确实回答了，害我稍微被吓到。虽说他还是不愿把脸转过来，可是至少已经能好好对话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勉强他说话，因此打算只问最低限度的必要问题。


    「……你需要什么吗？」


    「如果要喝宝矿力这里有唷。」


    「…………」


    尽管问他想要什么，他还是没有回应，我跟圭对望了一眼。他看起来既难受又冷静，尽管冷静却又难受。这种让人无法分辨是否有余裕的态度，使我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感冒昏睡时也是这副模样吗？我试著回顾以往的经验。我记得当我发高烧时，就好像被关入了底片那种颜色所组成的迷宫里，感觉相当不好受。


    明明应该如此，他的反应倒是比想像中平淡多了。


    「…………真抱歉啊……」


    「咦……」


    「害大家受惊了。」


    这不像他，说话太正经了。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回他一句「这种事根本不需要道歉」，但因为现在气氛太古怪，我无法笑一笑带过去。没错，这就是不自然的地方。我可以理解他的语气会比平常软弱，然而，他现在并没有因高烧而说话逻辑变得支离破碎、语无伦次，依然表现出可以跟我正常对话的模样。虽然我们并没有说很多话，不过他看起来还是很有条理。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唉，我才想问你呢……」


    对吧？我朝身旁看了一眼，圭也大表同意般用力点头。不管如何，至少他已经恢复到能对话的程度了，这总是好事，我再度朝他的方向望过去。这时，他正朝窗外仰望，并自嘲般地呵一声扬起右侧嘴角。


    「呵……」


    「……！」


    我发现自己竟稍微心悸了一下。以前经常听人说不幸的女子会引发他人的怜悯照顾之心，看来男生也是一样的。更何况他平常总是那么不正经，如今笑得这么软弱无力，反而让我有种难以拋下不管的感觉。


    「……」


    「……」


    我们不禁陷入了沉默。虽然也不是硬要他跟我们聊天，但既然他不打算睡觉，那我期待跟他说话应该也不过分吧。倘若还有力气开口，对难得来探望的我们说几句话又不会怎么样──我内心不禁如此希冀著。


    （有、有两个女生过来看你，你就不能稍微……等等，不行不行！他可是病人！）


    「──唔……」


    「……！涉、涉！？」


    「小佐城！？」


    他突然绷紧脸扭头翻了个身。我慌忙探出身子想观察他的情况，但他已经在枕头上重新躺好，我实在不方便插手。只见他先是用手背按著自己的额头呻吟了一会儿，然后才悄悄把手收到棉被底下。


    「…………抱歉，我又开始头痛了……」


    「那、那你还是别说话好了。」


    我好像一直在任性要求他。虽然早就警惕自己不要那么做，不知为何总有种自己来这里是害他受苦的感觉。幸好他很快就恢复平静了，不过我还是难以拋下他不管。总觉得自己现在一旦离开这里，就会让什么从手中溜走一样……


    如果熟悉平常的他，就会察觉出他现在的脸色真的很苍白。从他的呼吸状态，也能判断出他正因高烧而痛苦。如果实际碰触一下一定会觉得很烫吧，只是他看起来却是一副很冷的模样。当然真正异常的症状是后者。我自己也因此而内心大为动摇了吧，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敢置信，于是我朝他那被窗上雨滴投射出点点暗影的肌肤伸出手────


    「────别碰我。」


    「唔……怎、怎么了嘛？」


    就差一点要碰到时，他发出了拒绝的话语。这意料外的冷漠发言虽吓得我慌忙抽回手，但我随即不悦起来，本来放下的戒心也再度点燃。只是没多久我又心想，啊啊，这真是自己的坏习惯啊，然而他不给我多余的思考时间，立刻继续说道：


    「不想传染给你们两人。」


    「啊……」


    「还有爱莉……」


    「唔，嗯……」


    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这番考量。如此对我直接了当的温柔态度，以及随后提到的心爱妹妹的名字，让我听了忍不住心花怒放。我因为觉得害羞，刻意别开视线，结果身旁的好友即便跟我同为女性，就我看来也正散发出忸怩的可爱气息。看来她此刻的心情想必是跟我一样吧。


    接著，他竟然又补了一句。


    「我不想让你们两人受这种痛苦……」


    「什么───」


    「等──」


    ◇


    两人一起从保健室逃了出来。


    「──等等、等等、等等！？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


    我们愣愣地站在保健室门口。情绪激动的好友虽然努力压低音量，却还是因为太过亢奋放弃了她原本的目的。我虽然这么说她，但我自己也感觉脸颊滚烫、脑袋一片空白，陷入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境地。


    「喂、喂……虚弱的小佐城反而……」


    「不、不可以说那种话啦……太不庄重了……」


    恐怕那种温柔体贴才是他的真实一面吧。要是他现在身体状况有余裕，一定会像平常一样故意说些轻浮的玩笑话设法把我们支开。但这次，他想必是已经没有力气用刻意含糊的修饰手段将脑中的言语表现出来了。


    （怎、怎么办……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探病的……）


    我内心有股冲动，想再去那张病床旁边跟他说话。


    尽管我很清楚他此刻不愿跟我们接触，如果擅自进去找他，一定又会像刚才一样──


    「怎、怎么啦？你们两位？」


    「「呀啊──！？」」


    本来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但却突然被这么出声问道，我跟圭吓了一大跳，双双发出高亢的尖叫，几乎是用抱著彼此的姿势望向声音的来源。这时我才想起有事会来保健室的并不只有我们。


    「四、四之宫学姊，还有……」


    那位风纪委员长学姊正用有点困惑的眼神看著我们这边。在她背后还有另一位染著亮棕色头发的学姊，发型跟呼吸都有点乱，同样望向我们。那就是佐城枫学姊──他的姊姊吧。不知为何，在看过他以后，总觉得他姊姊显得莫名成熟。


    「没、没事啦！只是刚好在等你们两位而已！」


    「什么嘛，你们已经猜到我要带枫过来了吗？」


    「咦！？是、是的！就是那样！」


    「圭、圭！」


    我努力阻止实在让人看不下去的好友继续说下去。她平常普遍比较从容，可是这回似乎很不巧地不论对谁都缺乏免疫力。其实我也没资格说她，自己除了保持沉默外，也没自信能面对这种场面。


    「…………」


    「啊！」


    当我默默保持不动试图恢复冷静时，他姊姊二话不说快步走向保健室打开门。要怎么形容比较好理解呢？反正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很焦急的模样。


    我们跟面露苦笑的四之宫学姊对看一眼，这才从后头跟上他姊姊的脚步。很不可思议地，我总觉得等一下的发展会跟之前不同，因此才能不慌不乱地再度前往他的身边。


    「…………喂。」


    「……」


    他依旧跟刚才一样仰望窗外的景色。要说还有什么跟刚才一样，那就是别人叫唤他时，他一开始也毫无反应。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姊姊没有理会径自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双臂交叉在胸前并跷著脚，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是老姊吗？」


    「对。你还好吧？」


    「…………头很痛。」


    「体温呢？」


    「…………很高。」


    「笨蛋──」


    虽然对话顺利展开了，但内容相当辛辣。在我身边的圭也冒出「咦咦……」的惊呼。光从表面听或许会觉得这样的发言很过分，不，搞不好事实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明明有这种感想，不过我看了那对姊弟的交流过程，却有种心里一块大石头咚一声落地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姊弟」吧，不知为何我被说服了。


    「晕倒时有没有哪里撞到？」


    「…………记不得了。」


    我回想著，这么说来，当时他是以肩膀撞向教室的门倒下的，所以身体似乎没有其他扭伤或外伤，不过真实状况只有本人才知道。「记不得了」这句话应该可以解读为没事的意思吧，但由现在的他说明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实在难以完全相信。


    「枫，新堂老师已经诊断过了，所以不会有问题吧。」


    「……是吗？」


    「啊……」


    脸颊、脖子、手──就像在确认体温般，他姊姊碰触他各个部位。而彷佛在搭便车一样，四之宫学姊也说著「让我瞧瞧」并用手抵著他的额头。他并没有特别说什么，只是默默接受她们的摆布。


    『──不想传染给你们两人。』


    这种情形如果照他先前的说法，就代表他对学姊们并没有那么重视啰？不过看他被那两位学姊随便乱摸的样子，我实在很难让自己抱持「怎样都好啦」的感想。


    （跟我们刚刚不一样……他允许学姊这么做……？）


    「──好冰喔……」


    「！」


    他紧绷的脸瞬间瘫软开来，好像觉得有点舒服的样子。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我觉得他似乎恢复成「平时的他」了。我内心不免因此涌现「为什么？」的强烈疑惑。


    「怎么了，你觉得燥热吗？」


    「……有一点…………」


    「那我帮你买点凉的过来吧，能量果冻之类的应该很适合。」


    「我先打个电话给老妈，反正这家伙一定没有联络家里吧。」


    「……」


    对话持续著。他并没有表示希望对方这么做，不过，看起来也不像认为对方做错──


    表情空虚的他再度闭上双眼，在枕头上重新躺好。我仔细观察后，发现他全身肌肉似乎比先前放松了，就像在说你们不必再为我担心一样……


    我的内心有点闷闷不乐。

 7章 水龙头与杯子

    泡面──这是一种能支援不懂厨艺之人，又兼具长时间保存这项优点的即食食品。当出门在外觉得吃饭麻烦时，有了泡面便会觉得「没错就是它了！」，彷佛自己瞬间得救般。


    真是一项划时代的食品啊……我忍不住要发表赞美的言论了。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就得吃比较贵的腌牛肉或午餐肉罐头。哎，那些也很好吃就是了。


    「这口味也太猛了吧……」


    起司海鲜风味……光是感冒还不够，想把我害死吗？虽说我的味觉因此很幸福，但听说吃这个对感冒不太好吧？搞不好我会一直无法上学喔？喔喔我的鼻水又快要……快拿面纸，擤！


    非假日的中午──我被咳嗽跟流鼻水整得狼狈不堪，以感冒这个冠冕堂皇的名义请假休息。头痛的症状已经消失了，现在虽然还有点微烧，但不再感到全身无力。


    最新型的游戏主机启动发出「嗡──」的声响，看到游戏画面显示后，我体内产生了沸腾般的激昂感，这又是另一种发烧了。啊啊，这种生活对身体真好……


    我忘却罪恶感沉浸在怠惰当中，这时我的手机发出了叮咚声。看了一眼发现通知画面显示有人传讯息给我，是谁故意害我的手机作响啊。


    【小佐城你还活著吗──？】


    是芦田啊，抱歉抱歉。


    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吗？她想必是因为关心我才特地联络的吧，不过我说啊，照实回答好像不太妥。身为病人却在边吃泡面边打电动，总觉得就像在亵渎他人的关心一样。这时候只能用那招了，尽量装出自己是病人的感觉并对她表示感谢之意。


    【能活著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这样回好像不太对。


    她没有回应。相对我的答覆只有已读的数量在上升而已──咦，已读？不会吧，这是从群组发的讯息吗！所以全班不都看到了吗……


    【看样子铁定没在睡。】


    【在家里很放松很爽嘛。】


    【感觉他的数学稳死了。】


    喂岩田跟饭星同学还有山崎，你们不要让我想起数学好吗？那会害我的头痛再度发作喔。


    放心……不靠死背的数学这科，就算是不擅长念书的家伙也可能撞上高分，可说是奇迹的一门。比起需要专心阅读文章的其他科目简直好对付多了。


    可恶！光是想这些就足以诱发头痛了！现在应该要心无旁骛，把脑袋放空专心欣赏眼前游戏角色的臀部才对！喂少年！这屁股不是棒呆了吗！


    啊，还得吃中午的药才行……


    ◆


    『……觉吗──？』


    『可是……』


    「──嗄……！？」


    有什么声音吵醒了我，眼前的电视画面正跳出『game over』的字样。游戏结束？这可是角色扮演游戏啊……唔哇，是那种擅自展开对话后就直接战斗，最后毫无抵抗被杀掉的模式。糟糕，竟然睡著了……像修行僧侣打坐入定一样直接睡死。哇！脸上还有口水横流。


    看了时钟一眼已经是傍晚时分。我只记得自己中午吃过药后又喝了果汁，然后回来玩到第四座城镇……大概睡了四个半小时左右？托这场觉的福，身体状况感觉好多了。


    「嘿，唷……嗯？」


    当我试图站起身而在臀部施力，感觉屁股底下有汗湿的不快感时，门铃响了。那之后，房间外就没半点声响，老妈是出门了吗……？真没办法啊，只好由我去应门了。


    「…………咦？」


    从对讲机监视器确认到门外有两个女孩的身影，那怎么看都不像老姊，而且回自己家根本没必要按门铃吧。也就是说……咦咦？是幻觉吗？有个女孩就像我理想中的女神一样正站在萤幕的另一侧……为什么？而且，还在按铃。


    「怎、怎么会……？」


    『啊────』


    这个时机挑得真是太糟了，如今我最想躲在家里逃避的那两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或许是刚才我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去了吧，她们冲向镜头还把脸靠上来──呼喔喔喔喔喔喔！！这特写太不妙了啊！！天啊这是什么！？我可以亲萤幕吗！？感冒的病菌会沾上去吧！！


    ……还是戴口罩好了。


    ◆


    「你们竟然来了。」


    「什么叫竟然来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咦？」


    在玄关处，一台手机对著我的脸捅了过来。我看了一眼，上头是乱七八糟的群组讯息纪录────咦？这是什么？大家的反应这么严肃真让我战栗不已啊。


    「谁叫你要回什么『能活著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呀！假使是在开玩笑，就要用开玩笑的语气把玩笑开完呀！」


    「实际上还真的有点吓人呢，我们都在猜小佐城是不是打完这句话就噗通一声倒下了。你之前刚罹患感冒时晕倒，给大家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咦咦？」


    我跑回房间拿自己的手机检视。一打开通讯软体，就发现有大量对我进行生存确认的讯息，更有多通未接来电。起初大家的气氛是认定「反正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接著逐渐转为「难不成……咦？骗人的吧？」，最后更形成「喂，好像很不妙啊？」的氛围。这也太离谱了吧，而最离谱的是在起初那个阶段我还顾著打电动，真是太糟了。


    「我回一下『抱歉，刚才睡著了』。」


    【看我宰了你。】


    【你永远别再醒来啦。】


    【我看你的数学铁定完蛋。】


    「呜咦咦。」


    「这叫自作自受！」


    上述那些台词都是不该对病人发出的啊。真恐怖，我恐怕需要向学校请假两周……那不就直接放暑假了……


    「真是的……幸好小爱知道小佐城的住址。小爱怎么会知道呢？」


    「又、又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之前问过山崎同学而已！」


    「咦！？小爱竟然主动调查过！？为什么！？」


    「只是刚好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啦！」


    是那个吗？上回她跑来我家那次？冒著有可能引发无谓谣言的风险，她竟然还是去打听了，真不愧是女神啊。她上次提过「问参加社团活动的男生」，结果就是山崎喔。


    「唔──害大家为我担心了……而且还有可能传染给你们耶。」


    「真奇怪，这时候小佐城不是应该会主动要求照顾吗？」


    「好，交给我吧，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


    「喔……」


    是吗？任何事……例如擦拭满是汗水的滚烫身体之类呼呼呼呼──咕哗咳咳！呜……邪念正在妨碍我的免疫力……！快滚开啊我的感冒病菌！还有炽热的血液啊！立刻离开我的下腹部！


    「…………」


    「…………」


    「…………嗯，咦？」


    等回过神，我才发现夏川跟芦田都摆出一副提高戒备的态势。呃？果然就算戴了口罩她们还是讨厌病人咳嗽？啊，是脸吗？我的脸太恶了？仔细看清楚啰，我只是假装跟平常一样恶心罢了，呜呜。


    「────什、什么都愿意帮我做吗……？」


    「咦？」


    咦？夏川？你为什么要那样反问我，不是应该说「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如果是夏川，不论对什么事都会全力以赴吧？真的需要的话我还愿意付钱喔。


    「小、小佐城，你身体还在不舒服吗？」


    「哎，我已经好────嗄！？啊，啊～……好像还有点懒洋洋的。」


    「什么嘛，看样子八成没事了，小佐城别再吓唬我们了，那样对心脏不好耶。」


    「怎么……咦？」


    我本来打算说我已经好多了，但一想到那样可能会被骂害大家白白为我担心，我又临时改变主意，结果芦田却冷若冰霜地用言语补刀。哎，别突然说那么冷漠的话嘛……这种最高等级的拒绝是怎么回事？是要吹嘘照顾我是一种致死等级的恶心行为吗？那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吧，我又不会叫你们帮我煮稀饭什么的？快开花吧稻米们！


    「讨厌，别再说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容易让人误────嗯嗯？」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夏川以前会说这种有言外之意的话吗……我总觉得她今天的戒心不像以前那么强了。


    「嗯，万一你真的出事那不就糟了……所以至少来探望一下。帮你削个苹果之类的应该还不成问题。」


    「苹果就免了，我要哈根。」


    「病人怎么可以吃冰啊。」


    「我、我的话……如果病人换成爱莉……」


    「咦，那样反而就可以吗？」


    芦田姑且不论，感觉夏川已经比上次来我家时态度稍稍柔和些了。好吧，其实不只是对我，而是她对周遭的态度──得补上这么一个注解才行。夏川小姐真的逐渐化为开朗的角色了，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教室找她说话变得愈来愈困难。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远，就好像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开始有了显著的差异一样……


    「这么说来，提议要探病还是小爱的主意喔。」


    「等、等一下，圭……！」


    「……」


    我怦然心动了。谁快把十秒前的我一拳撂倒啊，记得要加上助跑喔。一瞬间怀疑夏川的良心我真是有罪啊，我从很久以前不就知道夏川是个很温柔的人吗？


    「夏川……你果然是女神。」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讨厌……」


    「喔？喔？小佐城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小爱──」


    「……？喔。」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芦田老是说大家是同伴什么的，结果现在却主动提起这个。好吧，我跟夏川的关系也算众所周知的事实，被人家当开玩笑的材料我也无力抗拒就是了。


    「嗄……你、你在胡说什么呀！？」


    「咦？」


    「就、就说了……」


    「到现在还要否认？今天的夏川也好可爱啊。」


    「嗄……」


    这是我不知被她拒绝过几次后所带来的好处。真要说起来，敢不知羞耻堂堂正正地夸夏川「可爱」，就是被多次拒绝的最大优点了。得知她现在还不习惯被我说可爱，我一点都不困扰，夏川也没有任何一秒钟不可爱吧。


    「什、什…………」


    「咦？夏川？」


    「啊，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确认小佐城是不是还活著，现在这样差不多就够了。来，这是探病的优格。」


    「啊，谢谢。咦，你们要回去了吗？」


    「什么，你不希望我们回去吗？」


    「啊，如果传染给你们就糟了，所以我是没意见啦。」


    我才发愣没几秒钟，芦田就冒出「唉～好无趣～」这种像是老头子的台词，同时搂著夏川的肩膀回去了。喂，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夏川小姐被外带走了一样？这种事身为父亲的我是绝对不允许的啊！


    咦？骗人的吧，喂，等等……还真的就这样直接走了……

 8章 「珍惜」与「信赖」

    虽说我的夏季感冒远离，内心又恢复「来吧夏川」的积极态度，但为了将课程延宕的部分补回来，可是累到我气喘如牛的程度。数学尤其惨烈啊……


    我燃烧殆尽到槁木死灰的状态，有一半魂魄都从嘴里逃了出来，就这样迎来午休，此时屁股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冲击促使我重新开机。好像是坐在后头的芦田从我的椅子底下往上踹吧。喂，这有什么好笑的啊芦田，还不赶快把你的笔记借我────好难缠，这强大的拉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么不愿借给我啊！？


    因为我们太吵了，被附近的棒球社光头骂了一句安静点，我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没买午餐。对死命抱著笔记似乎很宝贝它的芦田斜眼叹了口气，接著我便拿起一枚铜板站起身。


    当我离开教室时，那些抱著超市可爱小巧便当盒的淑女们早就各自三五成群用起午餐。当中最大的团体就是围绕夏川的那些闪亮亮开朗角色────夏川，不知为何你看起来有点像某种宗教的教祖了。


    我对芦田拋下一句「今天我随便吃」便前往食堂。来到位于角落、有便利商店风格的福利社后，我抢到了比较少见的点心面包，结帐完毕只想寻找一个适合享用的场所。毕竟天气这么酷热谁也不想待在外头啊……


    「啊，在这里！」


    「咦？」


    最近因为天气热，我都在食堂的另一个角落避难────本来是想这么做的，结果又遇上了稻富同好会（暂称）的那群人。与其说遇上，不如说是被她们敏锐的目光所发现吧，等我回过神才察觉已经跟她们并桌了……啊，我可没说这样令人不快喔？总觉得她们的香味很好闻。不过你们看，周遭的视线……


    「那个……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才拉我过来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最好不要跟我扯上太多关系比较好喔……」


    「咦──哪有那回事啊？」


    没错，事情就是那样，稻富学姊……


    在跟墙边相反的一处，有个四人席的空位让我们就座，我身旁有三田学姊堵在外侧让我不可能逃脱，坐在对面的稻富学姊则笑咪咪的不知在开心什么。虽说当初相识的过程有点复杂……但两人明明没讲过几次话，为何稻富学姊要对我投来如此闪亮的眼神呢？


    「为什么你的好感度会这么高呢……？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课金道具啊？」


    「太诈啰，佐城。」


    「我看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据说是稻富学姊儿时玩伴的三田学姊，对我眯起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四之宫学姊虽然顺便一起损我，但脸上却写著「课金道具是什么啊」的表情。要是那种东西真能花钱买的话，不论多贵我都要买下好吗？就算是要分期付款我都不在乎。


    「我从凛学姊那里听说了，你的感冒已经痊愈了吧？」


    「是啊，已经没事了。」


    要几乎完全恢复可是整整休息了两天啊，只是我都静静地在打电动就是了，嘿嘿嘿！


    为此，那位娇小的学姊一直兴奋地嚷嚷著太好了太好了，我实在难掩心中的困惑。红色缎带活泼地摇曳著，看起来是超级可爱啦，但我到底该怎么回应才好？要屈服于她的魅力吗？可是隔壁跟斜对面那两人表情都很恐怖，为了爱惜自己的性命，我还是不要随便露出笑脸比较好？


    「嗯嗯！那么，特地把你拉来吃饭是有理由的。老实说我很久之前就想跟你提了，只是运气不好你突然生病倒下。」


    「唉……」


    大概是切换到认真模式了吧，四之宫学姊突然开始散发我们刚认识时那种风纪委员长的气场。我怎么突然觉得这里变成面试的现场啊？而且好恐怖，真想尽早离开这里耶？


    「让我单刀直入地说吧──你，要不要加入风纪委员会？」


    「咦啊？」


    我忍不住发出怪声。听到这没来由的提议我环顾其余两人，结果三田学姊正看著稻富学姊露出陶醉的表情，至于那位娇小的学姊则不知在看哪里依然一脸浅浅的微笑。喂，等等，你们丝毫不感兴趣吗？我也想去你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喔？


    「恕在下并不具备那样的资质。」


    「我的任期到秋天就结束了，一直找不到适合接下委员会职务的学弟。至于想加入的学妹虽然很多，但总觉得她们都只是想来玩。」


    「是啊，而且感觉她们都来意不善，只想利用风纪委员会的地位罢了。」


    结果学姊完全无视我委婉拒绝的答覆喔？那个，至少稍微吐槽一下吧？就算你觉得我的笑话很难笑也没关系，但完全无视会让我很难待下去耶。还有三田学姊，你只在自己有兴趣的时候参与对话不会太诈了吗……至于迷你学姊，就是因为你那么开心地看著我，我才会受到这种待遇啊！


    看学姊的意思，是一定要我加入吧。我才入学三个月实际感受还不够深刻，不过这学校第二学期的活动好像排得很满。先是校庆，等天气转凉了又有运动会，光是这两项就已经够忙的了，隶属社团或委员会的人必定会忙到人仰马翻。我早就已经嫌麻烦了，更别说参与风纪委员会这种沉重的劳务。


    「这时你的脸就浮现在我脑海。身为枫的弟弟这点就足以信赖，希望你能像之前给我建议那样，努力在委员会替我工作。」


    「可是职务交接是在第二学期吧？」


    「是啊，没错，但我希望你现在就开始考虑。风纪委员会需要你的加入。」


    呜，真是热情的邀请啊……！我以前有被人如此强烈需要过吗！隐藏在自己胸口深处那渴望爱的部分正逐渐转为「既然都这么说了……」的立场耶！如、如果学姊那么需要我的话，我就算点头也……


    「欸嘿嘿！那就多指教啰，佐城学────」


    「唔咦咦咦咦！？」


    「呀啊……」


    当我内心那股怕麻烦的力量即将落居下风时，坐在对面的稻富学姊冷不防探出身子握住我的手，我吓得发出怪声试图把手抽回去，稻富学姊见状立刻露出带著苦笑的悲伤眼神。


    「佐城……你这家伙。」


    「喂……你这小子啊～」


    「噫，啊哇哇哇哇──啊！？」


    「唔耶！？佐城学弟……！？」


    其余两名学姊一秒内就化为愤怒的女鬼，我因为太害怕了根本没想要解释，便重新抓起稻富学姊的手。然而当她用双手包住我的手、那种小巧而温柔的触感传到这边时，我察觉这对另外两人根本是火上加油。


    「啊，不，这是……！」


    「佐、佐城学弟……你、你竟敢强迫……」


    「佐城啊啊啊…………」


    「吼喔喔喔──」


    四之宫学姊发出怨念般的声音，三田学姊也像是拳法高手般提高自己的杀意，空气中开始迸发火花。咦？骗人的吧，风纪委员还要会这个？


    「那、那个！我的病才刚好────」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被两位学姊同时施展锁喉跟踢技啊。


    ◆


    「你嘴巴没闭拢耶。」


    「…………那是仙人跳。」


    「突然胡说八道什么！？」


    我转动著还有点痛的脖子，刚才残留在脑袋侧面的那种柔软触感余韵犹存。尤其是后者，直到返回教室都挥之不去。三田学姊……我不会忘记你的，那种柔软触感带给我的幸福远远超过疼痛啊。


    我正在回顾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时，夏川恰好通过我面前便主动对我出声。我因为在发呆的缘故似乎无意识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吓得夏川露出了超惊讶的表情，我不禁对她一见钟情。不对，我很久以前就爱上她了吧。


    「喂，所谓仙人跳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我刚才是说溜嘴也太离谱了吧。


    夏川气嘟嘟的，但或许是我大病初愈的缘故，她对我的态度还是有点小心翼翼。只不过是感冒而已，她这样不会稍嫌太夸张了吗？然而只因为一场感冒就夸张晕倒的我，或许没资格这么说吧。还有拜托在打扫的时候，不要对我这个男生说「那个让我拿吧」，山崎都在旁边偷笑了，我的心灵会因此受伤耶。


    「就、就是那个啊……表示你真是个大美人的意思？」


    「什、什么嘛讨厌……」


    夏川手扠腰气得把头甩向旁边。快受不了了，她这种「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简直是太赞了。我这才发现这还是我第一次正面捕捉夏川穿夏季制服的姿态，从短袖底下露出的雪白肌肤令我目瞪口呆。我内心小鹿乱撞完全停不下来。这是悸动吗？不，难道是感冒……？


    「我说你啊，那个……」


    由于我无处逃避她的视线，举止又显得很可疑，夏川满脸无奈地俯瞰已经就座的我，直接靠过来。


    「怎、怎么了吗……？」


    「你的头……为什么你的发型全乱了呢？」


    「哎呀……」


    原来现在我的头发跟鸟窝一样。都是因为被三田学姊锁喉的缘故──三田学姊……触感好软喔……呼嘿嘿……啊，糟糕，光是刚才的表情我就有自信会被抓去辅导了。不能被夏川看到，我立刻低下头整理发型顺便掩饰自己的脸。


    「啊啊，真是的，你乖乖待著不要动。」


    「咦……？」


    她用手代替梳子帮我整理头发，就像是要故意惹我心烦意乱一样，夏川伴随著说话声用双手夹著我的脑袋固定住。或许是在帮我拨头发吧，她按著我的头时又摸了我头上好几个地方。等发流的状态也梳理完毕，她最后冒出一声「好」，才满意似地将我重新释放。


    「好了，整理完了。」


    「啊，嗯…………那个……」


    「什么？」


    ……为什么她的态度这么淡然？呃，难道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们可是异性喔？像这样有身体上的接触，正处青春期的人不是应该要手足无措吗？如果夏川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话，我就要拜托她每天都这么做啰？怎么可能嘛，那可是夏川耶？她不是那种会轻言碰触异性的类型，如果她过于开放我反而会讨厌她了。


    「给你五千圆好吗？」


    「我才不要！」


    而且还是免费的……？是那个吗？会无意识做出某些事的女生？真正的女人就是要这样！她是不是被芦田洗脑了啊！竟敢不自觉魅惑起男生简直是太混帐了！可恶今天我不洗头了就这样直接用发蜡把头发固定住！

 9章 生存确认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年轻人将远大的志向藏在内心深处，怀抱将来终有一天能重逢的不安感继续前进。短暂的别离──这番话让我感受到了──抹寂寞，我静静地抬头仰望上空。


    『耶──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


    明天铁定会兴奋到早上爬不起来吧（睡懒觉）。


    暑假到来，这可是生活的一大改变。我可以不理会还得上补习班的老姊自顾自狂打电动。这么说或许让人意外，可是想要充分享受这种长假，秘诀就是每天要早睡早起，这样才会让放假的每一天都显得很漫长。但即便这么说也不必像要上学的日子那么早……差不多八点到九点的时段起床对废人而言最理想了。（※废人表示）


    如果放长假不想运动的话，最好将早餐跟午餐合并成早午餐一起解决。每天吃足三餐还能保持体重的，就只有胃下垂跟固定运动的家伙而已。先不说别的，「早午餐」这个词汇听起来就很时髦潇洒，我很喜欢。


    当我正在脑内构筑罪恶的白金计画时，讲台上的学年主任也刚好发表完演说。老实说演讲时间最长的竟然不是校长？而是负责训导的老师或是学年主任这类，习惯到处啰唆到处骂人的类型。那些家伙只要在全校学生面前，就算什么事都没做也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多亏校长每次都最后一个上台啊……该讲的话都被前面的人讲完了不怕没哏吗？没关系，不必勉强自己一定要对大家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啊。


    当我站在校长的立场为对方感到悲哀时，我们的学生会长结城学长登上讲台，我可以明显听出四周的女生连吐气都变得紧张起来。那家伙的五官依旧酷酷的，与其说脸型不如说他的下颚很尖吧。而且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帅气程度是否有自觉。像这样的学长过去似乎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然而我只会朝某个方面想歪而已。我要是有他那种长相铁定会变成性格恶劣的家伙吧。


    『呃──接下来是学生会的通知。』司仪蒲田老师（※负责教古文汉文）推进到下一阶段后，结城学长出面讲话了。看来他是要说明关于第二学期的各项活动。


    『为了进行校庆的准备，在暑假当中，执行委员必须每周到校三次。要麻烦大家抽空来学校了，这都是为了办出更完美的校庆，还请诸位多多配合。』


    校庆执行委员……又是一个听起来就很麻烦的词汇。不光只是这个，我看进入第二学期后所有学生恐怕都会隶属某个委员会吧。虽说其他的职务可以等第二学期的第一天再决定，但只有校庆执行委员好像今天就得选出了。要说优点那就是等校庆办完这个职务就会自动免除，不像其他委员会得继续做下去。


    四之宫学姊已经强烈推荐我加入风纪委员了，所以我该怎么办？不管做什么工作我都觉得麻烦，但既然有人主动邀请，直接接受好意也是一种办法……


    嗯，还是看届时的心情决定吧。


    ◆


    「想担任校庆执行委员的人请举手──！」


    导师大槻小姐用尽量开朗的语调这么问道，不过「麻烦死了」的感想恐怕是所有学生都有志一同吧，没有人回应老师的提问，甚至还尽可能避免和老师的视线接触。过了大约五秒沉默无语的时间后，老师绷著脸说道：


    「如果都没有人自愿，那我就要指定啰。」


    「「「……！」」」


    吓得瞬间抬起头的人一定不只我一个。虽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种时候更不应该随便发言让自己变得更显眼。此外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可以猜到老师接下来想说什么。


    「好──那么没参加任何社团的人请起立！」


    呜噗，好吧我就知道，这是很合理的发展。参加社团的家伙都有团练或比赛什么的，不只是学校这样，社会上也经常把工作丢给闲人……我也只好被迫接受了。


    我觉得反对无效于是缓缓站起身，除了率先起立的我以外，接下来又有好几个座位发出椅子的拖拉声。我迅速回头一瞥，发现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六个人，夏川我早就知道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没参加任何社团啊。


    我的隔壁……是总耽溺在阅读中的一之濑同学。好吧，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请不要介意。如果学校有文艺社的话她想必会加入吧，只是现在那个社团好像已经化为梦幻泡影了……要恨就恨这个时代吧少女，现在这个社会是不允许高等游民存在的。


    其余同学都为自己不必做那种麻烦的工作而松了口气，还有一部分人露出「嘿嘿，别介意啰☆」的不怀好意笑容抬头看著我们，那些家伙真让人不爽啊☆你们这些混蛋等我学会龟派气功就有你们好戏看了。


    「唔……看来只好猜拳啰～」


    「就直接选佐城了啦！」


    「山崎你这家伙。」


    这附近都没有可以扔的东西吗？我手上又没有田径社的铅球。


    我朝旁边瞪了山崎一眼，结果芦田这时就好像在说她有东西可扔似地，把挂在课桌旁的黑色排球袋顶到我膝盖边。真没想到她会推荐我用这个啊？我无法隐藏内心的动摇。什么，我真的可以扔这个吗？你要借我？


    「喔！佐城同学感觉很适合耶？反正他超闲的！」


    「啊，我的病才刚好。」


    「你早就没事────」


    「好啦好啦！接下来是猜拳时间喔！」


    「咦咦！？」


    出于讨厌的预感，我很久没像这样在教室大声吼叫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谁受得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化身主持人佐城……要在自己走投无路前彻底将教室的气氛破坏掉！谁受得了当什么校庆执行委员啊！我可是在期待悠哉快乐的暑假！躲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当个高等游民……那就是我！


    「还、还以为最近你已经安分多了……！」


    现在不是说什么让自己尽量不显眼的时候了，这可是关系著我的暑假啊。绝对不能顺著这股气氛让那件苦差事落在我头上。说什么用公平的方法决定，我岂能接受啊，光是从现在这个样子看搞不好就已经不公平了。


    回家社的六人聚集在教室的前方。猜拳之神啊……请赐给我力量……！


    「我不能输。」


    「如果那么讨厌当执行委员，何不想个更适当的藉口呢……」


    「不，你想想，那样太卑鄙……」


    「这点你倒是满守规矩的嘛……」


    「啊，因为要男女各一人，所以得分开猜拳喔。」


    「咦？」


    我对夏川无奈的建议严肃回应后，老师又放了一颗炸弹。这害我不由得整个人僵住了。现场男生就只有两人，这太残忍了吧。


    包含夏川在内的四个女生从我（♂）跟田端（♂）的身旁走开。一之濑同学就连在这种时候都不肯放下书本。她还真爱书啊……怪不得像我这样的家伙就算跟她说话，也只会让她嫌烦而已。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跟田端正面对决。


    「田端……上次跟你说话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吧。」


    「谁记得那个……」


    田端──是个极其普通的家伙。对以普通为目标的我而言是个非常值得参考的对象，但真要说起来普通这件事反而为田端带来损失……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被人吼「喂你去做啦」的唯唯诺诺的人。我要是能跟田端融合感觉就不错了。不，我才不要那样。


    「那么就跟我堂堂正正地一决──」


    「要猜拳就快点。」


    「抱歉。」


    普、普通……？哎呀，搞不好他其实是性格很别扭的类型？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印象看到他跟什么人说过话。与其说普通，不如说他是那种以孤高自许的孤僻人物吧。假装喜欢独处但事实上非常想跟他人接触（※偏见）。只要跟他稍微混熟就会发现他其实满单纯的，根本不是什么唯唯诺诺之人。等等我这样说他也太狠了吧。


    我重新集中精神回到猜拳这件事。假使我摆出一副热血的模样，一定又会被大家嫌烦吧，乾脆放轻松一点。来吧，剪刀、石头、布。


    「嗯，那田端，事情就拜托你啦。」


    「……」


    真抱歉啊田端，这场战斗我是不能退让的。很遗憾既然你输了就乖乖去当吧，说什么再猜一次可是没用的喔少年？


    「我放学后还得上补习班呢。」


    「喂，哪有猜拳输了才说这个的……」


    我不由得对这家伙傻眼了。当我提出抗议田端才乖乖返回老师那边，对老师说他猜拳输了便返回自己的座位。


    「──好，女生这边就决定是夏川同学啰。」


    哎呀。


    我听见大槻导师的声音便回过头，被其他女生围绕的夏川正露出有点遗憾的苦笑。大家都对她说夏川同学你要加油喔，她也忙著回答谢谢，感觉气氛就很和睦，所以田端这边就不能再得体一点吗？喂────那、那家伙……！一看到女生那边是夏川后竟然开心地笑了！


    呜，真、真没办法啊……这回就算我认输总行吧。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接受不是吗？


    男生是田端，女生则是夏川，校庆执行委员就这么决定了，令老师们胃痛的麻烦事也到此顺利告一段落，正当我庆幸自己没被推举任何麻烦的职务时，有个家伙开口了。


    「────田端，你上补习班很辛苦吧？让我代替你当执行委员吧？」


    佐佐木那家伙刚好坐在田端附近，似乎在对他窃窃私语什么，原来是想自愿出马当执行委员啊。


    听了佐佐木的提议，田端发出「唔，嗯……」的同意声，接著便缩成一团垂下头。感觉就像是班上的核心人物突然对他要求，他只好被迫答应一样。结果这时大槻老师还对佐佐木投以敬佩的眼光，真让人火大啊。


    「哎呀，这样好吗？很感谢佐佐木同学自告奋勇……你足球社那边没问题吧？」


    「是的，一年级不必当先发，所以没问题的。」


    刚才的猜拳究竟算什么……一下子男生的执行委员就换成佐佐木了。这么一来就变成男生佐佐木、女生夏川这种俊男美女的组合。佐佐木这种胆大包天的行径，使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那家伙也未免太豪迈了吧。


    还真恐怖，因为我明白他对夏川的心意，所以能看穿他这么做的目的，可是就其他同学看来，他就变成「代替忙著用功的书呆子承受这种麻烦工作的帅哥」角色了吧。要是佐佐木跟田端的立场颠倒过来，大家铁定会觉得「你干嘛恬不知耻地自愿，想出风头吗」，这就是普通人跟帅哥的差异。


    「唔哇，小佐木简直帅呆了不是吗？」


    「喔，那我就当夏川的随从随侍在侧吧。」


    「你很吵耶，你这个蟋蟀的蟀哥。」


    「蟀哥。」


    这是在臭骂我吗？是在臭骂我没错吧，芦田的眼神就是在这么说。如果换个场地这就是一记强烈的扣球了。喂快住手啊，别看著我的脸露出好像大梦初醒的样子，人要随时面对现实。


    「田端，你至少道个谢吧。」


    「呃……谢、谢谢。」


    「不，是我自己要那么做的，所以你不必在意，你好好用功吧。」


    「唔，嗯……」


    噫咦咦耶…………


    一旁的安田蛮不讲理地批评田端没有表示谢意这件事，吓得田端赶紧向佐佐木道谢。相对地，佐佐木倒是露出彷佛在杀死霉菌的嘲讽微笑，拜托别这样好吗？


    这种气氛真是难以形容，总之让我觉得很恶心就是了。明明猜拳输了却一副不甘愿的模样，我刚才还对田端印象恶劣，但那种从容现在也消失无踪了。不知不觉当中我对田端只剩下怜悯而已。看来他不管怎么做都里外不是人。会被这种气氛压迫的家伙，总觉得在我们这种升学学校里为数还不少。


    「────真讨厌啊。」


    「咦？你讨厌当蟀哥？」


    「不，蟋蟀其实很美味喔。」


    「哼，关我屁事啊。」


    咦咦……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啊？让人觉得美味的小吃其实就是用来比喻像我这种搞笑的角色啦……啊，小吃？是这样吗？哈哈？我的比喻很巧妙吧？正常说来应该要赏我一张坐垫吧。


    「多多指教啦，夏川！」


    「嗯，请多指教，佐佐木同学。」


    夏川对佐佐木回以和气的一笑，我看了感觉胸口传来刺痛。理由不必多说，当自己推广的偶像传出绯闻时当然会感到悲伤难过。比起自己被背叛这种情绪，她「变成陌生男人的东西」才是更糟糕的部分吧。我以前虽然没有迷过偶像，但就姑且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我等那些难以压抑的情绪冷静下来后重新盖上盖子。反正我的观感比预期中更平静，既然能简单切换心情，就顺便当作没这回事吧。如果夏川真是偶像也就罢了，我期待自己能拥有金钱买不到的幸福，只是徒劳无功而已。佐佐木跟夏川也还没走到那一步，只要夏川本人感到幸福那我就ok了。


    「欸～总觉得那两人好搭唷……」


    「喔～真的耶。」


    「咦？」


    「咦？」


    我只是想平静地回覆对方而已，结果芦田却以一副超惊讶的样子望著我。这是什么反应……我也是有正常人的感觉好吗？而且夏川跟佐佐木在外表上看起来的确很相衬。


    「小佐城……你怎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呃……还好啦。」


    「……」


    好吧，我也不是无法理解芦田会露出这种愕然表情的原因。芦田一直在近距离观察我如何追夏川，我现在不露出焦急的态度反而是一件怪事。嗯，对此我早就整理过自己的心境一段时间了。


    这么说来当我在纠缠夏川时，芦田尽管也很傻眼但依然抱持好玩的心态为我支援打气。当时我的热情程度可是极为强烈认真的，对许多事都陷入了盲目的状态……现在喜欢夏川的心情也没有改变就是了。


    「看到他们那种令人无话可说的相配程度，我也只能笑一笑算了。」


    「没错，你这只丧家之犬。」


    「你这家伙……」


    可恶……芦田这家伙竟然若无其事地说这种话。她丝毫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意味，看我就像在看一个很遗憾的东西一样，真让人火大……就不能稍微顾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吗？本来光是要承认自己是丧家之犬就已经够受伤的了，还要努力堵住内心那股热情的思念更是难受。这就像是用滚水煮水饺一样危险啊。


    「唉……──啊？」


    当我正对自己不是帅哥的倒楣遭遇叹气时，突然在视野角落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往那边一看，原来是佐佐木正对我露出胜利自傲的表情────不必看这边啊，我已经知道啦。别用那种炫耀的表情突出自己的下颚好吗？你那样看起来脸反而变得很怪。


    因为对方太露骨了我反而很冷静……其实我并不打算阻止他，可是这种对抗的心理是怎么回事？身为帅哥就别对一个普通人燃烧斗志啦……你按照你的意思去追求对方不就得了……为何要故意挑衅我？这样搞不好会激起我的干劲喔？这算哪门子迂回的激励方式啊……实在是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啊。


    我反而因此消火了……这是为什么？我不是应该要非常生气才对吗……


    啊啊对了，有个病娇兄控妹妹的家伙绝对不是坏人。我看你的未来可是一片漆黑还是不要随便对其他女生出手才好。那家伙将来铁定会晚婚的嘛。


    佐佐木……你坚强地活下去吧？除了夏川的事有点不好说，其他我都会帮你加油打气的。务必要警惕自己千万不能犯错喔……啊，这么说来我差不多该进行定期报告了，如果不准时进行佐佐木就会有危险了，我就说那家伙正在对我们炫耀妹妹，一副很甜蜜的样子，这样可以讨对方欢心。他妹妹叫啥来著，有希────


    ◆


    「我等你很久啰，佐城。」


    「啊，今天我得上补习班抱歉啦──」


    「慢著慢著慢著……！你根本就没上什么补习班吧！」


    真没料到就在我打算回家的时候，四之宫学姊已经在鞋柜那边埋伏了。这个人最近经常偷袭我啊，真的对我那么感兴趣吗？


    由于我内心只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便决定模仿田端的藉口设法混入人流赶忙逃出去，然而却遭学姊断定「没那回事」还被紧紧揪住手臂。搞不好我真的有上补习班啊……！这种事你怎么能从外表判断。


    「好吧，我可以体会你内心的戒备，不过你先等等，我并不是要强迫拉你加入。放弃无谓的抵抗吧，乖乖束手就擒。」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不会再逃了学姊，不要用那种警察带走嫌犯的口气好吗！」


    当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学姊抓住某位男学生时，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在纠正不良少年而已。之前我被带去学生指导室时，也引发了「咦～那家伙怎么了？」的骚动。你抓太紧了吧……我的手臂根本动都没法动！


    我试著放松力道，学姊明白我的意思后也跟著放松下来。因为她害我牵扯进麻烦事，我用忿忿的眼神朝上瞪她，像这样根本是在滥用职权强迫别人嘛……


    「那么，这回找上门又有何贵干啊？」


    「没什么啦，只是想锻炼一下在这种盛夏还会感冒的软弱家伙而已。」


    这个风纪委员长是来找人吵架的吗？


    咦？为什么她还能摆出「怎么样还不好好谢谢我？」的表情？我可不知道被人当面骂软弱时该怎么回应比较好喔。所谓的锻炼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不是练过什么武术啊？还是重量训练？应该有腹肌吧？感觉她真的有腹肌我都快吓死了。


    「啊，是跟稻富学姊有关啦。」


    「嗯，什么！？」


    这太故意了吧？


    我可不想再牵扯那种麻烦事。这时候应该要赶快换好鞋子──呜……！？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我的脚就无法顺利穿进学生皮鞋呢……！太碍事了我乾脆穿拖鞋出去算了……！


    「佐城。」


    「对不起。」


    当自己背上的肉像是皱皱的斗牛犬一样被人揪起后，我也只能道歉了事了。接下来会被直接带去学生指导室吗？用稻富学姊的名义骗我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反正我只是一介区区感冒就会晕倒的软弱家伙啊。


    「别摆出那么不甘愿的表情嘛……就算屏除风纪委员的事，你也是枫的弟弟啊，况且虽然我反对，但由结也中意你这位学弟，看你这么病恹恹的，我良心会过意不去啊。」


    「呃，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差好吗……而且什么叫做你反对啊？」


    是那样没错吧，这个人没事就在自己心里养著稻富学姊的幽灵。那孩子真可爱啊……明明是学姊却称呼「那孩子」。你之后毕业了该怎么办……难道要留级吗？不会因为由结学姊上瘾症而发狂吧？


    四之宫被告人彷佛理所当然地露齿一笑。长得帅真的很可恶啊，为什么明明是女生却能做出如此潇洒的动作？……我周围的女生都在瞪我了。


    「好吧，你就当作被我骗一次，跟我来一下嘛。要认为是我鸡婆也行。」


    「唉……」


    太奇怪了？我怎么又被对方控制行动了？她这种抱著胳臂的动作很眼熟？为什么我完全不会对她有邪念的理由我终于懂了。她跟老姊是属于同一类型，具备足以跟老姊匹敌的战斗力。唉，不如说老姊这几年攻击力会愈来愈强，都是受了这位学姊的薰陶吧。


    谁快来救救我。

 10章 热情邀请

    明天起就是暑假了这下子可以暂时忘却每天念书的日子，痛痛快快地大玩一场去海边参加祭典或是欣赏烟火，要出门来一趟旅行也不成问题！那么首先我要从哪种活动开始享受起呢～


    「──话说回来我现在在哪里啊？」


    「这里是我家呀？」


    「家……宅邸？不对，是家……？」


    要说哪个人的家适合以宅邸描述，那就是矶野家了。要问是哪一位矶野，当然就只有※那位矶野别无他人。都已经拉开新时代的序幕了，这里还有昭和风味浓厚的传统仓库，请跳回平成时代吧。（译注：矶野家的典故是出自漫画《海螺小姐》。）


    先别管房子的事了，尽管对方是学姊，但毕竟也是高中女生，我去她家不是应该更……该怎么说，心情得亢奋一点才对吗？但结果跟去夏川家的感觉完全相反，这种萎靡不振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还有，从那个方向一直有惊人的热气传过来耶。


    「虽说只是住宅，但这块土地的确并不普通。看那边，那里还有道场呢。」


    「那种地方竟然有道场。」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只是希望对方理解我一下子没法接受这种事，唯有靠鹦鹉学舌我才终于能掌握道场的存在。哎呀呀？从那栋建筑物里传出了惊人的粗野音量呢？学姊家里是大家庭吗？


    「请先等一下，为何在暑假前夕我得来什么道场啊？」


    「不，不用想成那么严厉的地方啦。你恐怕以为是要参加什么武术修行，但千万别误会了。你只要把这当作是一种体验活动就行了。」


    「…………」


    什么嘛，既然这样我就不必──怎么可能不在意嘛！我明明不想学什么武术却来道场这种鬼地方不是更让人起疑吗？更何况学姊到底要我体验什么？等一下，不要突然打开门──


    「恕我失礼了！」


    「呃，我也失……咦，咦咦！？」


    入场时该如何打招呼应该要事先教我才对，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学姊打开的并不是她面前的横拉门，而是我前方的某处入口。有必要像刚才那样大喊吗？托她这么一吼的福，一位看起来就让人心生畏惧、感觉很像武术师父的老爷爷，跟一群身材魁梧的壮汉全都一齐转向我们这边啰？


    「哈哈哈佐城，哈哈哈！」


    「学姊，这可是我第一次向女生举双手投降啊。」


    「抱歉抱歉，我只是喜欢整一下刚来这里的朋友罢了！由结跟绫乃当初的表情都很好笑喔，尤其是由结。」


    绫乃是谁啊……啊啊，就是那个三人组里的三田学姊嘛。这位学姊究竟在耍什么花样？看，那边那位老师父不是也一脸无奈地看著我们这边吗──拜托不要瞪我啊──唔，做什么？佐城想要回家啦。


    拜托让我回去吧。


    「那个～学姊，事情是不是搞错了？怎么有一堆像是练空手道或柔道的人在里面打架呢！」


    「你不要用那种没礼貌的说话方式。这里的确有一位武术的老师父没错，但除了那位以外的人都是特地从外地来到这里的，只有有志之士才能接受师父的特别训练。」


    「真、真不敢相信……！」


    「快相信眼前的事实吧。」


    竟然自愿走上这条艰辛的道路……！除了小时候被父母强迫以外，还有人会自己想练武术喔……！从有记忆起就被人又打又摔的究竟有什么好啊。我记得奥运选手也这么说过，自己并不是没兴趣了，但因为已经没有退路所以才要以优异的成绩为目标。


    「我们这里不是教人武术，而是教人精神道喔。」


    「『精神道』？」


    「虽然跟武术也有相通之处啦。人会随著时间跟场合不同而发生状态的改变对吧？例如在重要关键时会变强或变弱之类的。」


    「啊啊，是有那种事。」


    「精神道就是要把这种不稳定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的境地。与其说这是一种运动，不如说更像是课程吧。」


    「也就是说要我用功啰？我不要。」


    「我从枫那里听说过啰？你老是关在家打电动，光以电视画面为对手是不可能变强的。」


    「不，那是────喂，不要抓我啊！四之宫学姊？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啊！！」


    「练了以后打游戏也会变强喔。」


    「这说法你是刚才才想到的吧！」


    我正想拔腿逃回去，袖子却被这位风纪委员长牢牢揪住了。为什么她要露出这种挑衅的笑容？这不是叫精神道吗？况且在那位稻富学姊面前，我根本看不出她哪里有被锻炼过嘛！


    「快放开啪！？」


    竹刀的敲击声突然响起，吓得我们双双僵住了。像这种时候我一定能趁机逃脱才对，但我却怕得浑身动弹不得。回头确认一下，是刚才那位严厉的老师父爷爷正把竹刀打在地板狠狠瞪我。


    「────那边那两人，距离太近了。」


    「是！」


    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回答方式一定是世界上最有精神的一种。为了从四之宫学姊身边离开，我用力踏步出去的声响，就跟竹刀的敲击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准再接近她。」


    「都是你啦佐城。」


    喂，四之宫学姊你还不快低下头，不然那个师父真的会把你杀掉喔。看看他那种压迫感，光是这样就能直接把麻雀或我轻易干掉。咦，我还没死啊……？我已经死了……？ ※还活著


    「凛，这小鬼是谁？」


    「是我的学弟佐城啦，我想让他加入风纪委员会。」


    你这家伙果然是动这个歪脑筋！！我才觉得奇怪，为何要突然把我拉来这种地方！什么叫非得让我接受精神锻炼不可啊！不会太早了吗！？加入风纪委员会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啊！？


    「喔……？还以为孙女带了男人过来，原来是学弟啊？」


    「拜托，不要乱误会好吗！我只是想让他锻炼出柔软的精神力而已。」


    「！？」


    咦！刚才那种普通高中女生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四之宫学姊会用这种方式说话吗！？我要强力推荐！强力推荐这位学姊了！在祖父面前恢复普通少女的姿态真是太赞了！！以后也请维持刚才那种感──


    「臭小子。」


    「噫！？」


    我只是一只麻雀喔！刚好路过这位恐怖的祖父面前而已！为什么他光是用那种超级犀利的眼神瞪我，我就会萎靡不振啊！现在的心情是一周的正中央，星期三的上班族！公司就是魔王城！


    「小鬼……你叫佐城对吧。」


    「不，其实我是山崎────」


    「啊啊？」


    「在下佐城。」


    我失言了。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要改朝换代了，真不妙。


    老爷爷目不转睛地打量我，慢慢变成了在看虫子的眼神。为什么对初次见面的对象要露出这种轻蔑态度啊，不过一想到对方是生在以武师为名的异世界，我就瞬间有种可以理解的感觉，甚至我还擅自把他想像成经历多场对决后终于造就伟业的霸主。他年老的部分只有脖子以上而已，光看手臂的肌肉我这边才像是老人。


    「果然是个软弱之辈。」


    「因此才想要锻炼嘛。」


    「你觉得这家伙真能变强吗？」


    「所以我才想回家啊。」


    陷入了学姊→我这种顺序的反驳争论。我本来想乾脆让这位老爷爷讨厌我算了，但总觉得那条道路的后方飘来某种危险的气息。这位老爷爷到底在看我身上的哪里────是被学姊揪住的手臂吗？


    唔，嗯──学姊你可以不要再那么用力抓住我的手吗？对面那个人的眼神都快喷出雷射了。接触，首先要禁止跟我的身体接触啦。你身为风纪委员长的立场何在？这可是不纯正的异性来往喔。


    「小鬼，你跟凛是什么关系？」


    「我姊姊是她的辣妹好友。」


    「不对啦！」


    ……咦，我说错了吗？


    ◆


    学姊的好友是我姊姊，然后我是学姊好友的弟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解释）。「对孙女少数几个好友的亲戚应该要保持敬意才行。」老人的态度随之一变。「既然是姊弟家庭中的弟弟，那一定是被姊姊骑在头上，所以就很安全啰。」老爷爷还对我解释这种谜之理论，反正我的心灵早已是遍体鳞伤的状态，不必再接受什么训练了，刚才那些就是最为清苦难熬的锻炼方式了。


    「精神道是可以在现代社会中活用的，能让我们有利地面对各种状态。例如站在众人面前时，需要议论时，或是要进行简报时，以及跟不讲道理的上司对峙等等，大部分人面对上述情况都会变得脑袋一片空白，精神道则可以助我们保持平常心。」


    这位老爷爷讲得很实际啊，年轻时一定经历过许多事吧。我想这个人一定是那种走老运的类型吧。


    好吧，光是听他说明会觉得学这个好像挺有用的，只要自己永远不紧张那不就变成最强的人了吗？在老爷爷的解释下，我觉得就算是在文化程度极低的线上游戏里，这种精神理论似乎也能派上用场，让我稍稍产生了兴趣。


    「四之宫学姊用这个方式锻炼多久了？」


    「只能说从小就开始吧，详细我记不得了。」


    「结果学姊却在稻富学姊面前失去平常心──」


    「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吧，佐城。对于深爱的对象是无法否定内心情感的，要是跟看小鸟或花朵一样毫无情绪起伏，一脸死板的样子，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小鸟、花朵，以及稻富学姊，都快写成一首诗了。我随便在脑中想像稻富学姊念这首诗的样子，结果她却逐渐变成小孩子那种口齿不清的声音。奇怪啊？她的外表明明没变，为什么会这么适合稚嫩的语调呢？稻富由结（配音：稻富由结）。


    「有个词汇叫『精神统一』。感觉有很浓的佛教色彩，如果翻字典也会得到类似的说明，但那种解释不过是专家粗浅的定义罢了。先把它想成有许多种不同的意义。」


    「唉、唉……」


    老人命我开始打禅。虽然我听他的吩咐坐下了，却无法做出脑海里那些高手的双盘腿姿势，变成只是单纯的盘坐罢了。如果真要我把脚尖放到膝盖上并固定住那个姿势，旁人就无法看出我内心是否动摇了，所以老爷爷说那是邪门歪道。不，我本来就没打算做双盘腿的动作喔。


    这个动作感觉既不痛也不会难受，我就乾脆闭起眼竖耳倾听他的话吧。


    「正如《观条流》的第一个字一样，要彻底达到『观』的极意。方法分为两类，那就是『精神统一』及『心头灭却』。」


    观……什么？他在说日语吗？不如说他的日语太高深了害我完全听不懂。可以用横写的文字说明吗？其实我在美国流浪了很多年。


    当我茫然不解地陷入疑惑时，四之宫学姊察觉到我这种反应，便为我补充说明道：


    「你想像成两条纵向的长条就容易理解了。只要能『精神统一』，代表各种复杂情感的凹凸部分就会全部在长条上调整成均等的高度，那么一来像『愤怒』或『悲伤』这种负面的情绪，或许就不会那么轻易造成影响了，还可以巧妙地让两种相反的情绪相互抵消喔。」


    嗯？啊，呃……是这样喔，真的很了不起耶。服了你耶说真的。我现在果然变得冷静多了，只要把这招练熟了，我以后一定能被那些辣妹随便敷衍掉吧，总之还请多指点我一下啰。


    不不不……我说啊，尽管你好心为我说明，但我还是完全跟不上进度耶。什么长条？什么负面的啥玩意儿？为什么我病才刚好又得碰这些数学啊？等一下该不会又跑出a、b或x之类的吧……


    「相对地，『心头灭却』则是让一切情绪还归无的境地。如果用先前那种纵向长条来譬喻，就是把一切都恢复成零值的状态。附带提一下，这种资质在武士时代可是被视为很危险的事喔。在那种杀人如麻的年代，有这种资质会被看成是危险人物，幸好在现今这种和平时代有这种超人的资质是完全被允许的。」


    嗯！？学姊刚才是不是突然说了什么耸动的话！？好像是杀人之类的……你们今天究竟要教我什么啊！如果是那种极端的事……我可千万不干喔？看啊我所信奉的是爱与和平，最喜欢白色的和平鸽跟纽约了。真想吃鸽子饼乾啊。


    「总之今天就要先测试一下你的资质。你现在不要想任何多余的事，透过冥想设法让自己的心回归『无』的状态。不管你怎么定义『无』都可以，反正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无』就对了。」


    「咦？咦？」


    「还在发什么愣啊！不是说了要让心回归『无』吗！」


    噫！


    竹刀打在我身边的地板上，我因为过度惊吓差点发出难堪的惨叫，幸好还能赶忙装出适当的姿势，闭上双眼设法让自己的心灵空无一物。


    嘶……在我已经有点想睡的脑袋中，浮现出暑假计画。说什么「计画」未免有点太夸大了，其实内容不过是狂打电动、狂睡觉之类的，再来就是打工等等的吧。是啊，如果不设法挤出点零用钱就买不起新出的游戏了，果然暑假还是得找打工才行……


    ……不对，先等一下？所谓的让心灵空无一物到底该怎么做？对方说得一派轻松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独到的方法啊。呃，那个……唔────


    『………………涉…………』


    噗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我会产生跟夏川有关的色色妄想啊！？青春期就是会像这样突然爆发吗！？我的青春期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冷静点啊──快冷静下来啊我！！像这种时候只要去想平时那种无聊透顶的事就行了！我那短小粗壮的○○快给我缩回去！！


    糟糕糟糕我已经毫无任何专注力了。我愈是想要逃避那些念头，就愈会想起奇怪的画面。如果只限于脑内也就罢了，一旦表现在脸上那不就彻底完蛋了吗？唉……快专心快专心啊。


    『………………枫。』


    『………………飒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换成老姊跟结城学长的温存──呜呼！？这太恶了！对自己的姊姊产生这种妄想简直是恶心透顶！？不不不，为什么我非得妄想这种事不可啊！？明明不愿去想却老是不自觉陷进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个人究竟怎么了！？佐城涉你是何方神圣！？难道你很帅！？


    「嗯……喂，你睁开眼了。」


    「咦？……啊！！！？」


    「～～唔～～～……」


    我原本还在担心老爷爷又要不爽地命令我了，但出现在眼前的竟是看起来内心大为动摇的四之宫学姊的那张脸。过于巨大的冲击害我发不出声音，不知为何我只能死盯著学姊的双眼不放。


    呃……？为何学姊会距离我如此近？鼻尖差点就撞上了。这也算某种修行方式吗……？比起我，四之宫学姊的颤抖程度好像更严重。


    对啦就是这个！这种年纪的年轻男女光是对看一眼，内心都会产生悸动耶！所以之前夏川摸我头发是怎么回事啦！因为她一点酸酸甜甜的样子都没有，我还以为她单纯只想整理我的头发而已！虽然我确定夏川并不讨厌我，但这种平静反而太诡异，我都不知道之后该怎么面对她才好了……！？


    ────啊，现在不是暑假吗？反正只要我不去找她应该就见不到面了吧，好险好险……这样好寂寞唷。


    「佐、佐城……！？你为什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是吗……有一个月以上见不到面啊……」


    「你在说什么！？我吗！？是指见不到我吗！？」


    还记得去年的情况吗……那时因为夏川还没有智慧型手机……啊啊对喔，我发现她傍晚会骑单车出门买东西就一直埋伏等她。咦，那种行为好像犯法了吧？不是标准的跟踪狂吗……真是怪了？为什么帮她拿超重购物袋的记忆会苏醒过来啊？难道我是负责拿东西的工具人？只记得自己的手腕一直在发抖简直是痛死了。


    夏川爱华…………啊啊，在我脑中的妄想果然是可爱到极点。现实跟理想毫无差异这点不是很了不起吗？根本是专门为我打造的对象，有什么比这个更命中注定的？


    ────啊啊……


    我脑袋突然又浮现春季末的记忆。镜子里出现一张有点装模作样的脸，以及彷佛在垂死挣扎的棕发和发型。由于这样的造型实在是不上不下的，别说是丑还是帅了，已经先带给人一种莫名不快的感觉。我为什么要那么拚命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啊……脑袋里浮现的全都是问号耶？


    没错，那个人不是我，我当时迷失了自我。好好看看自己的目标吧，果然，夏川根本就不在那边──啊啊，事情就是这样，我之前不就隐约想过好几次了吗？就算我那么努力想要站在她身边，光是烦恼该如何赢过其他各式各样的竞争者，就耗掉我每天大把时间了。像那种一直被磨耗的生活，感觉不是更痛苦吗……


    「────喂────城！！」


    所以我才渴望啊……像狗屎一样普通，一直重覆同样循环的轻松日常……


    「────喂！佐城！」


    「啥喵咪！？」


    我冷不防被强烈摇晃，舌头在口中不受控制而发出怪叫声。


    「怎么了！？有敌袭吗──等等，奇怪？」


    我脱口冒出莫名其妙的台词，一定是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玩太多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的眼神变得好空虚啊！」


    「哎、哎呀……难道说我已经修炼成功……？」


    「《观条流》才不是那种恶心的模样！」


    「恶心……」


    光是听到「眼神空虚」这个词就会稍微引发我的中二魂，但一般说来听到外表端正的女性说我恶心，只会给我带来巨大的伤害而已。我为此大受震惊。话说刚才那种可爱的表情可不可以再来一次啊。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不是要让心灵『空无一物』吗────」


    「心灵是不可能『空无一物』的，小鬼。」


    「请问……？」


    老爷爷从旁插嘴道。我一下子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咦咦……那你刚才干嘛叫我冥想啊？虽说我拚死拚活脑子还是在妄想无谓的事，而且几乎都是邪念。既然你知道那种事根本办不到，当初不如叫我去想一些神秘的事算了。


    「身为有思考能力的人类，想要不去思考任何事是不可能的。刚才的重点在于当我叫你『让心还归于无』时，你的脑子出现了哪些念头。」


    「几乎都是邪念耶。」


    「是凛害你的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


    喂喂喂，自从跟夏川认识以来，会让我怦然心动的果然只有夏川而已耶？刚才的四之宫学姊虽然有点可爱，但光是可爱是不足以让我怦然心动的喔？


    「看来你是属于『心头灭却』型的。」


    「那我不就变成超人了吗？」


    「刚才凛虽然那么说，其实并没有到那种程度。一般人如果听到『冥想』都会产生一种神圣感，所以『心头灭却』型是比较稀有的。明明如此，你这臭小子竟然要故意撒谎让自己沦入负面思考……最近的年轻人还真是……」


    他生气了？既然我是心头灭却型的那不是还不赖吗？不过与其说我能让心灵归零不如说我现在正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什么？难道这在现代也是某种列入禁止等级的才能之类？另外老人说我撒谎……好吧，在最后那部分我的确是有点说谎啦。


    「『心头灭却』型的人……重点在于视情况使出清算自己内心的力量。至于你这家伙根本不是清算，只是单纯的放弃罢了，简直是太嫩了啊。」


    「……！」


    「等等，祖父大人……我带他来并不是为了听您说教啊──」


    「啊啊，没关系啦，学姊。」


    「单纯的放弃罢了」……老人说得没错，我实际上是放弃了某些目标，关于这点我之前就已经搞懂了。我的确是颇为自卑，为了扭转这点，与其逼自己拚命去正面对决，不如让自己退缩到相应的立场上做出合适的举动，这样反而轻松多了。或许我这样叫缺乏向上的精神吧，但勉强自己去面对无谓的痛苦又有什么好处。假使薪水会给我多一点那又另当别论了。


    「顺便问一下，那『精神统一』型的基准是……？」


    「『把自己放到自己以外的力量』……这型的重点在于客观思考。例如把眼前的现实换成一本书，假设自己是读者或作者就行了。」


    「我、我怎么觉得佐城是精神统一型……」


    「不论你的根据是什么，当时这小子真的是『当事人』吗？」


    「啊……」


    老爷爷是指我跟四之宫学姊刚认识时，关于稻富学姊的那件事吗？的确，当时的我根本不是当事人啊。不必去管我那时候的思考模式是哪种，实际上我只是对其他人的事从旁插嘴而已。


    ……原来如此。在方才的妄想中我把自己想成是其中一名登场人物，这样我就不可能是『精神统一』型了。确实，假使我真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刚才就不会出现那种空虚的眼神。精神道……还满有几分道理嘛。咦，那老姊那个妄想又是什么？算了，还是忘掉吧。


    所以做梦之类的会是理想的判断材料吗……？有些梦的主人是站在旁观的立场，有些则是主人自己跳进梦里成为主角。对喔，虽然很多梦的内容我都记不得了，但我觉得自己当梦中主角的情形应该是比较频繁吧。


    ◆


    正如之前的宣言，一旦搞清楚我的思考类型（？）我就终于获得解脱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假使人对自己的个性有什么不明瞭之处，像这样深入挖掘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另外就是学习整理心境的方式────我以前老是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事情，其实还有其他的做法，我这回算是好好上了一课。


    只是让人气馁的，是当我对学姊的祖父为今天的收获道谢时，对方却投出彷佛叫我以后别再来这里的严厉目光。我觉得那位老人可能天生就跟年轻人的气场不合吧，只有四之宫学姊是例外。


    「关于那件事，我说学姊……」


    「唔！你、你想说什么，佐城？」


    「风纪委员对我而言负担太重了。」


    「是、是那件事喔……」


    就算我学到还有其他许多不同的思考模式，想要直接当作手段加以利用，大概也没办法一下子做得很自然吧。既然四之宫学姊担任风纪委员长的气质是基于那位老爷爷，那么被那位老人骂作还太嫩的我，在气质与人际关系方面，就还不能适应风纪委员这个角色。稻富学姊跟三田学姊也来过这里，让我更确定那一点了。


    「那么，下次见面就是第二学期在某处啦。」


    「啊……」


    我跟四之宫学姊道别后走正门出──等等，「正门」又是什么？普通的住家会用这种方式称呼出口吗？我已经觉得自己刚才是离开某个公共设施了。


    其实我的心境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即便如此，我脑中的某处还是在怀念以前那个放荡不羁的自己，当初那些愚蠢的时光就好像失控一样不断在我脑海重复播放。

 11章 校庆执行委员

    暑假期间我整天关在家里拚命打电动────但这只是理想状态啦，今后还是有必要多少丰富一下自己的生活才行。


    没错，那指的就是钱。说到钱，如果想弄到手的金额是以几万为单位，听起来好像还满帅的，但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内心的真正打算只是想利用这个长假累积一些社会经验罢了（※超场面话）。而且今天就是上班第一天喔。


    「你真的愿意在这边工作吗？这里的时薪可不高喔。」


    「哪里，这样已经很够了。我又不是想赚一大笔零用钱。」


    我找了好久才挑出这间门口罗雀、薪水也是最低时薪的旧书店。真要说我有什么不满那就是这间店位于高架桥下方，车辆行驶的声音很吵罢了。这间店属于个人经营，完全出于那位年老店长的兴趣才开设的。虽说时薪低，工作真的很轻松就是这里最大的卖点，更重要的是那些粗鲁的客人之类根本就不会光临旧书店嘛。


    「要查进货价就看这张价格标签，关于仓库的整理由我负责，你只要整理上架的书跟接待顾客就行了。」


    「其实我想问我做那么少真的好吗？」


    「能帮我接待顾客就算是神了耶。」


    这位老爷爷使用「神」的方式还满跟得上时代的。那么让我看看轻小说是放在哪……？说什么整理架上的商品交给我，那岂不是要引燃我的事务杂务处理能力吗！等等，书店被点燃可不妙啊……


    那部分在升高中前的春假时，我已经透过便利商店打工的经验学习过了，况且那还是对老姊也不能泄漏的黑暗时代。我印象中便利商店的繁重工作真痛苦，我可不想再去那里上班了，尤其要教那个名叫雷格什么的外籍同事日语简直是累死人，为什么会录取他啊……


    相较之下这间旧书店简直就像天堂。只要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些书就好，至于客群方面本来就是些不爱与人交谈的家伙。如果有嗜读旧书的辣妹或不良少年之类，那还真是天下奇观啊。


    「啥──？这个地方没卖香菸喔？」


    「啊，不好意思这里是旧书店。」


    啊──果然还是遇到这种事。等下趁休息时间在入口张贴『此处不贩卖香菸』的手写海报吧……既然这里是旧书店，用明朝体之类的字型会不会比较好啊……我甚至想采用泛黄的纸张跟沾水笔了。


    我的业务几乎都是在整理上架书籍，结帐柜台那边则老是在唱空城计。空城计……一旦工作变闲了脑子里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啊。只要打开工作的开关，没事可做反而会变成一种痛苦的来源。


    「店长，架上的书都已经整理好了。」


    「真、真的吗……？真的耶……当初录取你简直是太正确了。」


    「咦，还有其他人来应徵喔？」


    「有个脸上穿环的金发──」


    「啊，okok别说了我已经懂了。」


    「抱歉啊……」


    真亲切啊。这位老爷爷太好相处了，跟某位道场的老师父大为不同。这位店长既没有拿竹刀，也没有那种从昭和时代穿越过来的陈旧感。欢迎来到平成────平成也结束了啊。如果不赶快走的话，你会跟不上时代喔老头子……！


    「光是多了一位帮手就差这么多。你本来就很懂整理东西的要领啊。」


    「因为我以前在便利商店打工过嘛。这种程度的工作量反而会让我有种没事可干的不自在感。」


    「太好了，真是太好啰。你今天可以下班回家了，压榨年轻人的时间并不是我的嗜好。」


    「可是才上班三小时────」


    「放心吧，我会好好付你五小时工资的，反正平常的业务量你已经做完八成了嘛。」


    这间店是怎么回事简直太棒了嘛。经营方面真的没问题吗？我本来是抱著轻松的心态应徵这种要倒不倒的店，现在却爱上了这里。糟糕该怎么办？我会拚死制作明朝体的手写海报给你看喔老爷爷。


    ◆


    「才十一点……什么？」


    在车辆行驶声轰隆作响的高架桥下，一位嘴里塞满肉包的高中生──我，发现现在竟然还没中午？这个时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打工结束的时段，搞不好某些店现在才刚要转成「open」那面的牌子。真的吗？我真的有资格领薪水吗？不会遭受天谴吧？


    「喂，你这混帐东西竟然敢开这种玩笑！！」


    咦，天谴还真的说来就来？真的假的啊老爷爷，没想到你那么讨厌明朝体？是我用的墨水透到桌上才会被你发现吗……那我只好乖乖受罚了。


    好吧，先不开那些无聊玩笑了，说真的我现在到底该做什么啊？这个地方又没什么人，感觉如果是高中女生就会被怪叔叔纠缠上？这样一来就算我偷偷摸摸接近某个路人旁边，我想从头到尾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我的背影吧。


    「……哎呀？」


    那家伙个子好小，也太矮了吧。看起来像是一群要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国中生正在欺负另一个小学男生。仔细想想这一带的相反方向就是那处商业区，治安应该算良好吧。高中也只有我们那间而已，会遇到这种事还真让人扫兴啊。


    既然这样────嗯，好吧。


    「喂，那边的小鬼快住手！」


    「────高中生！？」


    我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已经站到了那群国中生面前。真的是不经大脑就做出这种鲁莽的事耶……然而我身上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谜之自信。反正对手怎么看都只是国中生嘛……？搞不好快要上高中了？


    「你这家伙是想找死吗！！」


    「啊──okok，随便你们想怎么打我。哎～呀，小朋友你没事吧……？」


    「喂……你这家伙在搞什么？」


    「小弟弟你没受伤吧？我看你刚才被撞飞出去。太好了太好了，还能自己站起来？」


    那种还在变声的小鬼发出恐吓声真是毫无震慑力可言。


    我扶起还在哭泣的小学生检查他是否受伤。顺便问他有没有哪里痛，他乖乖点头表示没事，被扔在一旁的包包也完好无损。如果他是背小学生书包，就比较容易判断这是不是那种常见的校园霸凌行为，但小学现在也放暑假了耶。


    我完全无视那些嘴里还在碎碎念的国中生，径自照顾起这位小男孩，结果最后那群人一边啰唆个没完一边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去了。从远处还能听见他们在臭骂我混帐东西。


    我重新切换心情，尽量以平和安稳的态度──好吧说穿了就是那种完全成年人的语调，试著对他问道：


    「你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笹、笹木────」


    ※不会吧？（译注：笹木跟佐佐木日语发音相同。）


    「笹木光太。」


    啊，他有挂名牌────原来是「笹木光太」啊。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超放心的感觉。假使是跟那家伙有关，之后我的应对方式可能就得略做改变了。说起有希……如果她有弟弟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会很早熟。


    「是喔……那你有什么可以联络家人的方法吗？」


    「嗯……」


    笹木光太抓起左胸上的名牌。那就恕我失礼啰，我帮光太小弟弟把名牌翻过来，那上头夹著一张写有紧急联络方式的纸条。原来如此啊，所以他才在暑假也挂著学校的名牌。说实在话这样反而让我觉得有点风险……不过也罢，随便带著一个小男孩到处逛那才叫危险。在高架桥底下更是最糟糕的环境了，我还是马上拨电话吧。


    「啊，是笹木府上吗？老实说────」


    ◆


    我在便利商店买了『口袋湿巾』之类的商品，找了一个老人家晒太阳的广场帮小弟弟把包包擦乾净，这时有个很明显惊慌失措的女性啪哒啪哒冲了过来。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她那袭随风飘逸的长裙。令人联想起大学女生的清纯容貌更是使我想入非非，这个现身的人也太像他姊姊了吧。这种模式就是所谓的以小搏大吗────唉呀不行不行，我不能胡思乱想……


    那位女性对四周东张西望一会儿后，发现站在我身旁的光太小弟，立刻边喊著他的名字边跑过来。光太小弟也大叫著「姊姊！」并扑到对方怀里。


    「小光……！太好了……你有受伤吗？」


    「嗯，姊姊放心，我没事！」


    这种场面就好像小学德育教科书上会有的插图啊，也很适合给教育电视台之类的拍成戏剧……像这种经典的重逢场面我竟能亲眼目睹，实在有点忍不住要发出「喔喔……」的赞叹了。真希望我此刻能完全以路人甲的角度欣赏啊……眼前的光景实在是太过神圣了我完全没有真实感……自己真的是当事人之一吗？


    立刻走开好像也很可疑，虽然很抱歉但也只好让对方耐心听我说明了。我能继续装出平静的样子吗……


    「那个，对不起，您就是先前接电话的那位吗？」


    「唔！啊，是的，您是那位……」


    就是我────啊，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再度从正面观察这位超级姊姊。她全身都洋溢著一股柔美的气息，女大学生果然跟高中生的仪态还是有所不同啊。夏川就不必说了，芦田之流的以后真能进化成这种样子吗？如果芦田突然变异害我对她心动那也怪讨厌的就是了。


    「就在这附近的一座高架桥────大概是他回程的路上吧，有一群国中生找他麻烦，我刚好插手管了一下。」


    「是的，那个，真的很感谢您……！」


    「啊啊，哪里，你不必放在心上啦。另外就是我还没问过光太小弟弟详情，不如等他回去冷静后你再问他吧，回家以后先看看那个包包有没有严重的伤痕。像今天这种事没法确定是不是第一次喔。」


    「好、好的！回家我会好好检查……」


    我把对方最担心的事项，也就是小弟弟身上有没有被揍被踢的暴力痕迹告诉她。像这样会真诚听我说话的异性还没几个，所以我也忍不住卖力做起售后服务了。今天我穿这件polo衫真是太好了，因为polo衫就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啊。


    话又说回来，眼前这位姊姊的模样真是有点惊人啊。这套衣服的手臂开口处本来是很宽松，在炎夏的蓝天下那么老远跑过来都被汗水贴在肌肤上了……这不太好吧。她用这种姿态跟我交谈只会引出我低级的部分而已。我不想用那种有色的眼光看这位美丽的小姐，或许还是早点告退为宜。


    「那么就这样，请多保重啰────」


    「啊，那个……对不起，可以留下您的联络方式之类的吗……」


    对喔……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报上。倘若拒绝这个要求只会引起对方的疑心而已……


    「──所以尊姓是……佐城先生吗？哇，原来您还是鸿越高中的学生啊！」


    「咦？嗯嗯，是啊。因为离我家很近，那所学校的升学率也还可以。」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我把签打工合约所需的学生手册拿出来证实自己的身分。这么一来不可以再觉得我可疑啰，看我还穿polo衫呢。


    就算撕裂我的嘴，我也不会说出当初是为了追心爱的女生才会拚命用功考上现在的学校。为什么我们三人要以光太小弟夹在中间的方式并肩坐下来啊？难道我对比老姊还大的这位姊姊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好吧，这样总比面对面说话自然……


    「鸿越高中是很棒的学校耶！不但制服可爱，校地也很漂亮，感觉就好像大学的校园一样！」


    「是、是这样吗？」


    「就是那样没错！」


    既然身为女大学生的对方都这么说了，不过比起那个，我更关心这位洋溢著母性的姊姊正在对我叽哩呱啦说个没完，真是太糟糕了啊。这种落差是怎么回事，是专门用来对付处男的吧，唔嘿嘿。


    言归正传──我们学校的中庭的确是铺了一大片草坪……但其实根本没人会直接坐在草地上，基本上大家都是坐长椅。


    既然她清楚我们学校的情况，该不会是校友吧？如果真是那样，她应该会知道我们学校有更棒的地点才对……以我个人观点，穿过校舍后方那片像树林的地带后，不是有个设了凉亭的隐藏好去处吗？只是那边现在已经变成蓝泽跟有村学长的爱巢了。


    「光太小弟弟的姊姊────笹木小姐感觉非常成熟，应该很能融入大学校园的气氛吧。你坐在草坪上读书的光景几乎就浮现在我眼前。」


    「不、千万别那么……我这个人一点也不成熟稳重啊。」


    「哪里的话，如果笹木小姐都不算成熟稳重，那周遭的人全都是小鬼了。」


    「谢、谢谢你的夸奖……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对我这么说。最近我才突然成长的……不久之前我还真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哈哈，真无法想像。」


    她的态度谦虚。我不确定笹木小姐会那么配合我，是不是单纯只是她的包容力惊人的缘故，但至少她这样跟我讲话让我很舒服。能把我说的一切全都乖乖听进去真是太棒了，这就是所谓「成年人的余裕」吗？我脑中浮现的全都是对她的赞美之词了。


    而且反过来说，她那种稍微失去从容的害羞模样对我更是刺激强烈。总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唔哇，我实在不想相信那种推测。不过不管真相为何，感觉这个人一定超受异性欢迎。就好比夏川那样，对我来说都是等级太高、当追到一半便会体验到挫折滋味的那种类型。跟这种女生过度接触只会缩短我的寿命，这回还是趁露出破绽前赶紧撤退吧。


    「────光太小弟弟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啊，嗯……谢谢你，大哥哥。」


    「下一次你最好别去那种没人会听到你喊救命的地方喔，你姊姊会担心你的。」


    「唔，嗯……对不起。」


    「哈哈，用不著道歉没关系。下次记得，下次记得就好。」


    我用有史以来最稳重平和的声音向对方说道。这应该是我这一生最像大哥哥的时候吧。去找爱莉的那次如何？与其说是大哥哥不如说是一匹马吧，甚至该说像一条狗。


    那大哥哥我要不要顺便────顺便什么？就是顺便提醒这位姊姊也该注意吧。不管她有没有自觉，感觉她就是那种很吸睛的女性。


    「笹木小姐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才好。虽说这一带的治安并不算差，但就一介高中男生的我看来，你仍然是特别有魅力的那型。」


    「咦……咦咦？」


    「对方有可能是成年男性，而国中生里面也有体格已经很接近大人的家伙。就算要绕点远路，还是建议你选择人多的地方走吧。请把这番话当作是来自一名普通男生的忠告。」


    「是、是的……多谢你……」


    「那么，恕我先告辞了。」


    ──感觉真畅快。没想到跟年纪比我大的美女聊天是这么一件愉悦的事。原来如此，女性的处世之术就是以此为基础诞生的吧。搞不好在现代这个社会，有沟通障碍的女性会比男性更难以生存呢。


    ◆


    很快地，从开始打工转眼就过了一个礼拜。跟平时总会见面的那群同学断了往来果然还是满寂寞的。我过去还以为自己是对这种事很平淡的类型，大家都会这样吗……？


    虽然每天早起让人提不起精神，不过才工作五小时────有时候三小时打工就结束了，这种程度的工作量就算没动机去上班，也能抱持著「姑且去一下」的心态轻松了事。另外最近从打工的地方回来后躺在客厅沙发睡午觉，已经变成一种例行公事了，这样就算前一天熬夜隔天也不至于撑不下去。


    「啊啊～……感觉好懒散喔。」


    已经是考生的老姊，就算是暑假也得到校。一想到后年的我也得这样，血量就好像一口气快速削减了。再加上老姊还得去学生会跟补习班，喂，简直是学生的榜样嘛。刚才那个似乎不是老姊的口头禅而是她真实的感受，她被那么多帅哥包围竟然没发生任何韵事，道理我好像懂了。


    「…………你这小子，明明是暑假却还那么早起啊。」


    「因为早起能赚钱啊。只需花费五小时的打工是有薪水的，去学校又没钱领……？不是烂透了吗？」


    「是你烂透了吧。」


    「那边那对烂透的姊弟，别在日常生活中用那种粗话好吗？」


    老姊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后老爸立刻出面制止了。他正吃早餐到一半……老爸等下可不是只上班五小时而是要被工作绑到晚上，会对眼前这样的对话感到不耐烦也是可以理解的。


    或许我是体谅工作忙碌的老爸心情吧，刚才被老姊骂烂透以后我并没有继续回嘴。该怎么说，现场这些人当中最辛苦的肯定是老爸吧，要是现在换我站在父亲的立场我铁定会秃头的。


    「你是去旧书店打工吧？有那么开心吗？」


    「与其说那是旧书店，不如说更像是店长个人嗜好的延伸吧，这才是那间店最棒的一点。跟怎么做都忙不完的连锁商店不同，那边的工作做完就真的是做完了。」


    「学生会也跟连锁商店很像……」


    「不是吧。」


    我猜这也是她最近脾气不好的原因。听老姊说，暑假期间除了要准备校庆，还得同时举办国中生的体验入学活动之类？我们的学校活动也太多了吧。我当初竟然无视这点直接就大剌剌考进来。


    我若无其事地道出内心想法，老姊也以正经的态度回应我。


    「啊？对啦……那个活动是由教师们选出的同学带领国中生参观喔，听说都会挑长得帅或可爱的。」


    「原来如此，所以老姊才没被叫去。」


    「啊──对啦对啦，幸好我不是美女真是太棒了。」


    喂，看来老姊真的对此耿耿于怀啊……不，不如该说她漠不关心吧……因为她竟然随便就把我的嘲讽应付过去……假使是正常状态，她就算对我使出一记回旋飞踢也不稀奇……我到底在苛求什么啊？先等一下……姊弟俩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提到选拔帅哥美女，我脑袋里立刻就浮现最近看到的那对组合，关于校庆执行委员的业务就要顺便麻烦一下他们了。尤其是夏川，至高无上的夏川。嗄？佐佐木？那是谁啊如果是笹木我倒认识。


    「啊……这么说来，你这小子好像被拉去当风纪委员了？」


    「嗯嗯？老姊为什么会知────啊啊……对喔，你跟四之宫学姊本来就认识嘛。」


    我记得老姊的确是四之宫学姊的辣妹好友。等等，不对？这两人究竟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结识的？我总觉得以个性来说，这两人绝对是合不来才对啊。


    「岂止是认识────嗯，好吧，反正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过比起我们，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啊？她怎么会突然向我打听起你的情况？」


    「我跟学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啦……她单纯就只是以老姊的弟弟这个身分看待我罢了，实际上她也这么对我说过。」


    「嗯，反正我没意见。你真的要加入风纪委员喔？」


    「当然不可能啊。有那位学姊所在的地方，不管怎么看都对我负担太重了。」


    「那你就加入我们学生会吧。」


    「……嗄？」


    刚才老姊说什……？学生会？比较随便的委员会我都不去了何况是学生会？那里的工作负荷真是太重了。我们学校的活动又特别多，进去铁定会忙到翻吧。而且就连每天的例行工作都有点棘手……这么一想就怪了，那个活泼外向型帅哥的轰学长给我的印象，完全都是在玩耶。


    「为什么找我？」


    「凛不是也说过吗？比起来路不明的家伙，果然还是交棒给熟悉的人比较好。」


    你们这些人是什么女子黑帮老大吗？我总觉得老姊的语尾都快加上「※夜露死苦」这几个字了。她突然展现出以前辣妹的那一面……看来最近压力真是太大了？我看她继续这样高压下去迟早会爆掉的。唉，所以说老姊才会挑上我吗……我是佐城家的人，来头她再清楚不过了，但我可不是参加学生会的那块料喔？（译注：日本暴走族惯用的黑话。）


    「你这家伙不是很擅长做杂务吗？简直是恶心死了。」


    「是这样吗？」


    「啊！」


    老姊在「啊」个什么劲啊，这种反应简直就跟老爸一样。所以说她是在「啊」哪个部分啊？「恶心」的部分吗……我国中时代就在打工的事最好别让这娘们知道……她究竟是想拉我进学生会还是要故意损我啊？而且我擅长做杂务又怎么了？这种事不是我的优点吗？


    「所以我之前才老是被叫去学生会帮忙吗？最近都没去就是了。」


    「最近都没来不就代表你跷掉了？」


    「我本来就不是学生会的人啊，而且现在放暑假耶。」


    「等你拿到打工薪水，要请我吃什么？」


    「嗯……顶多就是超商冰品之类的吧。」


    「我会等你的哈根喔。」


    感觉老姊最近很辛苦啊，稍微对她好一点也无妨吧……虽然我这么想，但很快又觉得老姊的性格真是太强悍了……就算她没投胎成女的，个性也绝对是这样不会变吧。


    「学生会说实话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好好考虑吧。」


    「嗄？等一下，老姊────」


    我还在发愣时，老姊已经将难题硬塞到我面前，径自搁下餐具上二楼去了。真的假的啊？我都还没考虑好风纪委员，又拋来学生会的难题了。呃？骗人的吧？我根本就不像那种热衷参与学校活动的人啊。


    当我气得半死时，老爸依旧一脸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继续吃著早餐……

 12章 心的形状

    「小爱，我带他来啰。」


    「请、请多多指教。」


    「你干嘛装那种样子啊……」


    跟爱莉第一次见面的隔天，午休时间我被芦田逮著带去了夏川那里。我因为一下子忘了昨天跟夏川随口说好的承诺所以感觉很尴尬，她铁定会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心吧。这下真的糟了。


    夏川的周围已被对爱莉感兴趣而想跟她拉交情的数名女同学，还有佐佐木占据了。再隔几个座位的稍远处，则是由其他几名男同学组成的一团。不知为何我最讨厌的是后头那批家伙。


    既然你们有兴趣，就像佐佐木一样光明正大混在女生当中聊天嘛。虽说佐佐木那种举动也颇让我火大就是了。


    我找个适当的地方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安全牌的佐佐木隔壁，这下子芦田终于心满意足地坐在夏川对面。说起最惊人之处，就是夏川这个逐渐变成班级核心的存在对面「必然是芦田」，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一种规则了。所谓建立秩序就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喔？你是※右大臣吗？（译注：日本古代的官位名。）


    「佐城，最近我还在想你都上哪去了，结果今天跑回这里吃啊。」


    「是啊，呃，有各式各样的原因啦……」


    「喔……」


    说起班上第一的偶像夏川，就会让人联想到班上第一的帅哥佐佐木。他除了参加足球社是个运动健将外，那种性格就我看来也充满男主角的气质。不论他上哪去，都能不被抗拒地轻松混入女生的团体当中。再加上他和男生也能聊运动或电玩的话题，简直是我完全无法匹敌的等级啊。自从夏川热潮开始以来，他总会像这样确保夏川邻近的座位，难道他真的对夏川有意思……这我不太确定就是了。


    「呃……佐城同学要在这边吃喔。」


    「啊，抱歉，我抢走了佐佐木旁边的座位。」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一旁的斋藤露出满是困惑的表情这么问道。那也不能怪她就是了，老是引起骚动害大家不敢接近夏川的元凶现在又回到这里了，会产生疑虑也是理所当然的。尽管我觉得她是在暗示「你这臭小子还敢回来这里啊」但我决定先忍耐一下。现在不是在意其他女同学的时候，我反而要主动进攻。


    「咦咦？真的吗？」


    「讨厌，我都说不是了啦！」


    我低声揶揄对方一句，她慌忙否定还打了我的肩膀一下。那种平常很严谨的女生一旦慌张起来总是显得特别可爱……不过我猜斋藤一定也是对佐佐木有好感的女生之一吧。我从四月起观察班上时，就隐约察觉到这点了。


    不过斋藤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佐佐木说那些不必要的话，更不会像以前那样整天「爱华爱华爱华」地吵个没停。我以后都要配合大家的气氛适当融入群体。没错，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咖哩中的洋葱。


    「喂、喂，佐城。」


    「咦……？」


    当我正在自顾自傻笑时，佐佐木冷不防轻戳了我一下，同时散发出一股紧绷的气息。我回头一看，在佐佐木那个方向，夏川正朝这里投来严厉的目光。其实她这种表情也很可爱真让人痴迷耶。我又爱上她了。


    「佐佐木，看来好像有人在嫉妒我喔。」


    「嗄……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嘛！你别傻了。」


    我明明知道没那回事却故意说出来，结果夏川立刻以一副「你那么想我很遗憾」的表情站起身。我觉得你的反应也不需要那么激烈吧……


    「佐佐木……看来我好像是个蠢蛋喔……」


    「不对，你就是个蠢蛋。」


    大家都噗嗤笑了出来。因为女生所占的比率比较高这笑声听起来还颇优雅。只有夏川不悦地把头扭向一旁。虽说她已经极力避免破坏现场的气氛，但对我的伤害依旧相当惊人。以前那个抵抗力无限大的我究竟上哪去了……


    还是切换一下心情吧。来吃饭来吃饭啰。不论在哪吃，或是吃的时候心情有多悲伤，美味的食物就是美味。只要先满足食欲，大为耗损的精神力量也会跟著恢复，那样就会感觉好多了。


    「佐佐木总是有家里的便当可以吃，是有希帮你做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觉得我猜不出来？」


    佐佐木的便当盒外型虽是又大又坚固耐用的那种，但里面装的菜色倒是相当可爱。怎么看都不像是品味跟我老妈同年代的人所准备，最有可能的还是出于那位兄控的有希之手吧。我很轻易就能在脑中重现有希帮佐佐木勤快准备午餐的模样。


    「这么说来佐城只吃一个点心面包，这样够吗？」


    「最近午饭我总是随便吃，不知不觉就经常变成吃零食了。甚至巧克力跟口香糖也变成我常备的点心。」


    「对喔！你前不久上课偷吃东西被抓包，还惹老师生气……」


    「那种事就快点忘了吧。」


    附带一提老姊跟我是同类型的，身边总是常带著零食而午餐就随便解决。据她说考生的脑部需要摄取糖分所以这样刚刚好。我可以理解她的需求，不过不要从我这边补充零食好吗？我会带的都是自己中意的，希望她不要夺人所好。如果老姊愿意付我钱那她何不自己去买啊……


    正当大家闲聊这些时，原本把头扭向一旁的夏川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插了句话。诸位，下达神谕的时间到啰。


    「那样对健康不太好吧。」


    讨厌，真严格啊，没想到竟然斥责我。


    「哎，其实你想想，我家的情况如果要做便当，一定也只是冷配菜跟白米饭而已。就健康的观点来说跟我现在没什么两样嘛。」


    「那你可以买沙拉之类的呀……你吃零食就没法摄取蔬菜的营养了。」


    「咦？」


    真难得。喂，这不是很难得吗？自从认识到夏川身为姊姊的那一面后，现在她就算突然关切我，我也不至于大惊小怪了。不过就算这不值得一提，她没像以前那样光是看到我就露出厌恶的表情，已经算是一件新鲜事啦。


    「是啊……好吧，我会随便吃点蔬菜的，谢啦。」


    「等一下，你那个『随便』是什么意思。」


    「咦？」


    我只是想随口道个谢而已，但夏川好像无法接受我语句上的意思。糟了，是我刚刚用词不当吧……大概是我误以为她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不把我当一回事。实际上我光是跟她对话就够开心的了，看样子我现在得马上解释清楚才行！


    「──你这样不行啦，佐城同学。一定要好好摄取蔬菜。」


    「咦？」


    「来，我这里有高丽菜卷，你要吃吗？」


    「啊，多谢。」


    在我扔在桌上那个已经变空的点心面包包装袋上，斋藤同学从自己便当的一个角落，夹起一根造型可爱的高丽菜卷放过去。我因为毫无心理准备，便不由自主接受她的好意了。


    不对喔，先等一下？斋藤同学不是对佐佐木有意思吗？结果她竟然对坐在佐佐木旁边的我如此关心，这样真的好吗……？实际上，她现在好像也在偷偷窥伺佐佐木的反应……


    ……再等一下喔？我懂她的用意了。她故意假装关心我，让佐佐木产生一种「好羡慕啊」的心理，这就是斋藤的作战计画吧。如果佐佐木会因此嫉妒我，对她来说就更妙了。


    「原来如此……」


    「别说什么『原来如此』好吗…………」


    我观察斋藤同学的表情并低声喃喃自语，结果换来一句她的吐槽。看来我的解读是正中红心了。这也算是某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吧。斋藤同学这种豁出一切的觉悟……我的确切身感受到了！


    「嗯唔……啊，这个很好吃耶。感觉蔬菜的营养在身体里扩散开来，自己都快变成纯素主义者了。」


    「你这家伙……你写食记的技巧一定很逊吧？」


    我巧妙利用点心面包的空包装，将高丽菜卷投入口中，多汁的美味口感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单纯就只有好吃两字可以形容。另外「女生的便当」这点也具备强大效果吧，光是配这个我就可以吃好几碗饭了。


    我只是率直说出内心感想，佐佐木的反应却很不以为然。看来他一点也没有「羡慕我」的想法，甚至不知道「女生的便当」是多么稀有。说真的，能不能让这家伙转生到异世界啊……


    「啊，那么小佐城，我的高丽菜卷也给你。」


    「最近流行高丽菜卷吗？」


    当我暗地埋怨佐佐木的时候，芦田也说要分给我高丽菜卷。高丽菜卷的出现率也太高了吧，是因为比较容易展示自己的女性魅力吗？不过，我并不觉得芦田会在乎这种事。或许单纯只是当作便当的配菜比较容易存放罢了。


    「来，啊──」


    「咦？」


    不要直接喂我好吗？还有那是你用过的筷子啊。


    真的假的啊，当我以狐疑的表情观察芦田时，那家伙只是露出看似没有任何阴谋的笑咪咪脸孔而已。这么说也是……芦田一旦遇到跟自己相关的事就会变得不拘小节……她是这种人没错。好吧，既然那样我就乖乖吞下了。


    「啊嗯！」


    「──啊……」


    「咿嘻嘻，我的也很好吃吧。」


    「好滋好滋。」


    对啦对啦很美味啦，我用这种态度敷衍，芦田却满意地笑了。呃，为什么你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啊？之前你不是曾说过「这些都是妈妈帮我做的」之类的话吗？难道是那个？替自己的母亲感到骄傲？好比我家那位老妈……炒饭的厨艺可是一流的！饭看起来油滋滋的简直是美味极了！只可惜她会的和食菜单太少了点！


    原来啊……就算同为高丽菜卷，斋藤家跟芦田家风味果然不同。芦田那种该说是加了比较多番茄酱吗？因为社团必须进行剧烈运动，盐分比例较高……不过不论哪种都很好吃就是了。


    「呼，感觉高丽菜卷这种食物还真是久违了……」


    「──涉、涉！」


    「唔耶！？什、什么事？」


    当我不停吃了大量的配菜正打算喘口气时，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害我忍不住挺直背脊。同年龄层的女生以强硬口气喊我名字，会让我直接联想起发飙的老姊，差点把我吓死……


    我望过去，原来是夏川追随前面二位的脚步，拿起自己的便当看向这边。不，请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咦，你的表情那么严肃，这是为了什么？呃，我是可以理解你想做什么啦，但有必要这样吗？这跟芦田相比是另一种意义的让人震惊了。你看，周遭的人都露出了「骗人，真的假的啊？」的表情不是吗？


    「虽然我的这个不是高丽菜卷……」


    「夏、夏川，我已经很撑──」


    「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就算你硬要我……呃……」


    我先整理一下事情经过。首先夏川要亲自喂我就已经很奇怪了。芦田姑且不论，夏川不可能不意识到我跟她的关系吧。一个拒绝对方一个被拒绝，这样的关系很正常吗？虽说我超级兴奋简直快高兴死了，但一般人会这么做吗？周遭的人也很清楚这点所以都露出愕然的表情。况且夏川一定有意识到这点吧，看她脸都红了不是吗！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她塞到我面前的，是芦笋培根卷，甚至还是很粗的那种。夏川小姐……您的眼光还真犀利啊，竟然挑了这样的优质食材。


    只可惜我……向来对芦笋敬而远之啊☆


    「那、那个，夏川，芦田虽然那么做了，但你也不必勉强────」


    「明明圭可以，我就不行吗……？」


    「唔……」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什么表情啊别露出这种脸好吗我真想全力安慰你啊！你想对我干什么？凌虐？是不是故意用这种事虐待已经被拒绝的我啊！真是谢谢你夏川！很遗憾我还是超级喜欢夏川这样真是开心死了！


    只可惜我……真的是太讨厌芦笋了。


    「你、你不多吃一点蔬菜是不行的…………快来！」


    「呜呜……」


    芦笋培根卷被递到我嘴边了，虽说酥脆的培根正发出香味，但芦笋的气息也随之而来，就算我舌头还没碰到也觉得这很难吃。唔、唔哇…………这就是芦笋。芦笋又名石刁柏，为何古人会想到这个可以吃……甚至还有人说这个「很美味」，真不知道那人的舌头是怎么长的……


    「嗯、嗯唔……！」


    「啊……！」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虽说我的确讨厌芦笋，但吃这个总比吃虫子好一点。跟辛苦的探索频道主持人比起来，吃芦笋这种事简直是连河童放屁都不如。没错，诞生为日本人的我已经够幸福了！千万不能忘了这一点！芦笋啊芦笋，我马上就嚼几口……！


    「………………怎、怎么样？好吃吗？」


    很好吃。老实说吓了我一跳，完全没有芦笋那种独特的难嚼韧性口感。我的舌头才轻轻推了一下芦笋就自动瓦解，它的口感就是如此柔顺。此外调味的咸度也恰到好处。


    「……有、有多好吃？」


    「咦咦？」


    「有多好吃？」竟然挑这种时机问我这个？好吃归好吃，芦笋对我毕竟还是难以下咽的玩意儿，你问我这种问题那不是让人很难回答吗？


    「呃…………比老姊的好。」


    「比、比涉的姊姊还好……！？」


    这点倒是不会错。那个女人，似乎特别擅长用我讨厌的食材做料理。尤其每到周末的中午，她就像是要解闷般做了一大堆。故意强迫我吃那些食物看我露出恶心的表情，老姊就会满足到郁闷全消了。而且老姊自己还吃得很享受的样子，简直是恶质到极点。


    「因为我努力调整到让爱莉也愿意吃的程度呀……」


    「原、原来…………这是你亲手做的啊？」


    「啊……唔，嗯……没错。」


    幼稚园小朋友的确没几个人爱吃芦笋吧。我现在才吃出来，这芦笋经过长时间水煮吧……？大概是为了消去味道才会特地用盐水煮。真不愧是爱华姊姊……一点破绽都没有！


    那么夏川小姐！周遭的气氛已经变得很尴尬了你该怎么处理？要逃吗？还是我先闪人？


    然而夏川脸上挂著开心微笑，对现场的气氛丝毫未觉。

 13章 第二次邀请

    托了爱莉的福，夏川她──应该说夏川周遭的人都觉得，她更平易近人了。也因此，午休时间以女生为主的同学们约夏川一块吃午餐，另外再加上佐佐木那个小圈圈的几个男生。由于诸多因素，我也勉强混入了这个团体。


    「小爱你什么血型？」


    「咦？那是什么杂志呀？」


    「聪美给我的。」


    「啊，嗯……」


    我看到那两人的互动瞬间吓了一跳。就对话内容判断应该是占卜杂志吧……但因为杂志的颜色是夸张的粉红，我还以为芦田拿的是色情书刊。还有不要随便提及其他班级的陌生同学好吗？夏川都为此寂寞地垂下眉尾了耶！


    「呃，o型。」


    「真意外。」


    这是基本常识吧。


    在夏川的个人资料当中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哪里意外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瞭吧。没看到她那种围绕全身，彷佛圣母般的光环吗？大家都说o型是最好相处的，看夏川那种充满包容力的气质就知道了，简直是连蚊子都自叹弗如的程度。


    「你是万圣节那天出生的吧？」


    「唔，嗯。」


    这也是常识了。


    万圣节其实就是那个节日吧？为了庆祝夏川爱华诞生的祭典？所以大家才要扮装到涩谷的那个交叉路口游行？各家派出类似夏川代表的角色玩「不给糖就捣蛋」？咦，不是这样吗？那么去年来我家要糖果的孩子是谁……？


    「那么下一题，狗跟猫你喜欢哪一个？」


    「汪汪。」


    夏川学狗叫──好可爱……


    喂，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她说「汪汪」？为什么突然用这么可爱的说话方式呢？夏川果真具备这样的一面呢。我就彷佛脸上被瞬间揍了一拳般浑身颤抖起来。别在男生这么多的地方做这种事啦，大家都会为此感到心痛的。


    「所以小爱的婚期是在──二十三岁！」


    「等一下。」


    喂给我慢著。


    芦田你到底在看什么杂志啊？那真的是十几岁的女高中生会看的吗？应该说聪美为何要买这种杂志？夏川的婚期未免太快了吧！为人稳健踏实的夏川才不会急著赶鸭子上架呢！那个占卜师到底是哪来的混蛋啊！


    「爱莉能够自立以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你是她妈吗？


    不不不冷静点夏川，你这样又太稳健踏实了。在这里的众人并不期望你那么做，而且这样只会给爱莉带来过度沉重的压力。更重要的是那样我就不能结婚啦。我要目睹夏川顺利结婚后才要筹备婚姻大事，不对，我根本没对象吧。


    「小爱你是妹控吗……那么接下来换小佐城！有没有比较有趣的占卜……」


    「什么嘛，你专门找有趣的吗？」


    「有什么关系嘛，只不过是占卜罢了。啊这个，是算桃花运的。」


    「你怎么还不问我测验内容？」


    「你这家伙……」


    桃花运。走桃花运的时期。我猜我这辈子到目前根本没走过桃花运吧，不过这个问题可是相当重要……我听说人生最多只会来三次，如果不重点关注那几个难得的机会，自己的婚期不就错过了吗？对于刻意保持距离但内心依旧对夏川难以割舍的我，这或许会是个彻底斩断情丝的好机会。能改变我的必须是怪力乱神的玩意儿，没错，就只有这个了。


    「你的血型是？」


    「b型。」


    「真意外。我还以为小佐城是o型呢。」


    「是吗？我看起来那么有包容力吗？」


    「我听说大猩猩都是b型呢。」


    「现在有必要提到那种知识吗？」


    什么嘛，大猩猩哪里不好了。大猩猩不是很帅吗？光是胸肌就非常吓人。听说最近大猩猩里也出了许多帅哥，我这样的包容力也算是相当了不起了吧。


    「嗯那么，如果要约会你想去动物园？还是水族馆？」


    「咦咦？啊……水族馆吧？」


    「咦？为什么？」


    「去动物园要走很长的距离啊……女生约会时都不会打扮成方便活动的风格吧？」


    「是这样吗？」


    「咦？为、为什么要问我啊……！？」


    「毕竟我自己平日的便服是几乎不穿裙子的，约会也不可能穿高跟鞋。穿短裤应该是很方便活动的打扮吧。」


    咦，是吗？


    我还以为，女生在约会之类的场合会精心打扮？为了展现出跟在学校截然不同的一面……难道女生不是要尽量装扮成成熟妩媚的模样吗？


    「啊，我是指假设我要跟小佐城约会的话啦。」


    「……唔……」


    喔，喔喔……芦田竟然说了让我有点怦然心动的话耶。要是因为你这种毫无自觉的发言，出现大量误会你有意思的男生，我可不管喔？毕竟打扮跟平常一样，会让人以为彼此已经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关系了吧？所以说你果然对大猩猩有兴趣？


    ……好、好吧，暂时把芦田搁下不管，重点在夏川啊夏川……如果她要约会一定会好好打扮吧。例如露肩的上衣配迷你裙，再换上高跟鞋，在可爱的氛围当中营造出成熟的气息……一定要那样才行啊……！


    「那么下一题，你有养过宠物吗？」


    喂芦田……！


    你这家伙，是你自己要问我的，至少听我把答案说完吧！别在紧要关头随便跳到下一题啊！害我对夏川约会的服装那么好奇……！


    「宠物……没养过。」


    「是喔。呃……那么结果是──」


    「咦？」


    「小佐城！你今年下半年走桃花运！」


    「真的假的？」


    「『您今年下半年将会鸿运当头☆只要做自己，就能迷得异性神魂颠倒！尝试主动进攻效果更是超群☆』上头是这样写的！」


    「喔、喔喔……是这样吗？」


    「你很受女生欢迎嘛！小佐城！」


    「受女生欢迎？我，会受女生欢迎？」


    「你桃花运超旺！」


    原来，我会走桃花运啊……


    啊，没错，嗯，就是这样吧。我很受异性欢迎，春天终于来啦。我能在高中尽情享受青春的机会依然存在……嗯嗯，呃，那个～？果然，太受欢迎也会很困扰吧？为了避免拒绝女生的告白而伤到对方，看来有必要事先练习了……呼呵呵。


    啊好痛──


    「咦……那个，夏川小姐……？为什么捶我肩膀……啊好痛……」


    「……笨蛋。」


    〈完〉


    还太小了


    「嗯？……嗯嗯嗯？」


    放学后我稍晚离校，走在回程的路上，发现一旁岔路前头的公园有个熟悉的背影，害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一个女高中生，留著长度约莫及肩的红褐色秀发，而且又穿我们这所学校的制服，正以公园旁的树木为掩蔽，彷佛要将自己隐藏起来般蹲著身子。


    「咦？夏川……应该没错吧？」


    跟夏川来往已长达两年半的我不可能眼花。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夏川。夏川小姐你究竟在那边做什么啊？


    就算是女神，也有让人搞不清楚在想什么的时候吗？还是说我这个人太平凡了所以才无法理解？感觉暂时不要找她说话比较好？


    「不，可是……呜──」


    这种情况，该怎么说……感觉有股相当危险的气息啊？穿著裙子蹲下来会让人怀疑到底出了什么事对吧？果然这时候身为夏川的经纪人，只好硬是板起脸来斥责她才行了？没错吧？我在内心这么对自己说。『谁是夏川的经纪人啊』。


    「──呃，夏川？」


    「呀啊……！？」


    「啊，对不──」


    「嘘──！」


    「嗯唔喔……！？」


    她比我想像中更吃惊，正当我打算道歉时，夏川一看到我就揪住我的领带，强行把整个人往下扯。这样很危险耶……！我变成从背后盖住夏川的姿势……等等？应该说这是个天赐良机才对吧……？


    「啊……抱、抱歉。」


    「……你怎么了吗？」


    「啊，对、对了……！」


    夏川不顾我几乎紧贴著她，只是从那排树木的后头悄悄探出脸窥探公园里面。夏川竟然容许我这么靠近她……？事情绝对不单纯！公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我从蹲著的夏川背后偷偷站起身，越过树木上方窥伺公园里的情况。


    『啊！是阿泰的手！』


    『我也找到爱莉的手了！』


    『嗯唔……』


    在视线前方，公园的沙坑里有个眼熟的人影，那是跟夏川一样有红褐色秀发的少女。少女的两侧，则是身高相仿的两个小男孩，他们正开心地用沙山挖隧道。竟然有两个小男生相伴……爱莉你也挺厉害的嘛。


    「爱莉她……竟然被男生包围了……」


    我耳边有快要哭出来的说话声。真稀奇，夏川快哭出来的声音可是难得一闻的。而且这种毫无罪恶感的哭声更是宝贵，应该要录起来当做睡前的听觉享受尽情聆听。对吧？──我在内心对自己说。『你真恶』。


    「那个……不就是爱莉在幼稚园的朋友吗？」


    「我没听说是男生啊……！」


    「啊，嗯。」


    夏川依然蹲著抱头叫苦。呃，夏川的妹妹那么可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爱莉会受男生欢迎简直是意料中的事。


    而且那几个都还是幼儿耶？『跟女生玩好逊喔～』差不多就是会说这种话的年纪吧？那两个男生绝对会被同伴嘲笑的，但他们宁可忍受这种事也要跟爱莉一起玩，反过来说不是很珍贵的同伴吗？将来一定会被列入青梅竹马的人选吧。


    『爱莉，你头发上有沙子喔！』


    『欸嘿嘿，谢谢！』


    喔、喔喔……这画面是怎么回事？就像在看爱情喜剧动画里的儿时回想场景一样超甜的……仔细观察那两个小男孩长得也相当端正，可以看出未来会变成帅哥。我应该要趁现在，揉几颗又圆又光滑的泥球当伴手礼，去向他们炫耀才对。


    「她交男朋友还太小了──对吧！？」


    「男、男朋友──不，先等一下。」


    唔喔喔喔喔喔好近好近好近好近！！夏川的脸距离好近！都可以感受到呼气了！我的心脏正发出剧烈噗通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快不能呼吸了！快死翘翘了！就算死了也甘愿！


    「咦，啊……！」


    夏川慢了半拍才发现这点，并离开我。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狂跳的心脏正在慢慢恢复正常，呼吸也重新将空气送入肺部。氧气真美味啊。


    『啊──！！姊姊！』


    「啊，爱莉…………」


    大概是方才慌忙离开我之故，夏川不小心跳到了公园入口处。由于这附近没有其他人，突然现身的她当然会被爱莉发现，只见爱莉指著姊姊大声叫道。


    「咦──！是爱莉的姊姊耶！？」


    「真是个大美女……」


    喂你们这些小鬼，别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完〉

 ex 常伴左右

    人生，会遇到什么，没人敢打包票。例如我在周末的大卖场撞见夏川就已经够惊奇了，她竟然还说出「你为什么不跟我过来」这种惹人怜爱的话，更是让我无比荣幸。真是太糟糕了啊，我前辈子恐怕曾阻挡陨石撞击地球吧。要说有什么状况是必然的，那就是夏川的便服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这点。她轻轻拉扯我衣袖的模样已经超越女神的范围，绕了一大圈又进入恶魔的境界了。请继续吧，我的灵魂就献给你了。


    「涉、涉是因为……呃，要买东西才来这里的吗……？」


    「喔喔，主要是买书……还有就是闲逛吧？反正没什么事。」


    「那、那真是太好了……？」


    「是很好。」


    「噗，你说什么呀。」


    夏川突然很可笑地噗嗤一声。我刚才又不是在装傻，但因内心动摇的缘故，我已经不敢确定自己刚才说什么了。有跟夏川单独出去的机会，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想保持距离，却突然给我这种发展呢？


    夏川那边也是一样，不知为何总有股不安的气氛。在此之前我已无数次传达过对她的好感，而夏川要我跟她一起走，我当然也不可能拒绝。毕竟我也是希望能尽量待在她身边的。尤其是今天的夏川真是太可爱了，一定会秒被搭讪，我得好好保护她才行。


    「……那么，就请让我陪伴您吧。」


    「…………真、真的吗？」


    「千真万确。」


    「是吗……」


    「…………」


    她露出松了口气的反应，这反而让我更无法理解夏川的心情了。刚才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更早一点将这种表情展示在我面前呢？不过对她抱持这种不满也毫无意义，本来先爱上对方的人就输了，我并没有埋怨她的权利。


    至少，别再让我产生不必要的期待了，好吗？


    「啊……你要买绘本吗？」


    「啊，呃……买新的吧，像是这本。」


    「嗯，让我瞧瞧……」


    夏川把一张像是从笔记本上裁下来的纸给我看，我以不至于靠得太近、避免引发她怀疑的姿势靠过去看，上头写著像是绘本书名的文字。


    「这是……『温柔的姊姊』。」


    「啊。」


    「该怎么说……嗯，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不、不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绝对不是为了洗脑……」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喔。」


    我才想被洗脑呢，不论是被夏川或是被老姊。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夏川当姊姊好像也挺辛苦的。绘本里登场的姊姊形象，夏川也得主动配合才行吧？真有这种必要吗？她已是女神等级了耶？「我自己的姊姊比较好」──感觉夏川很想竖立这种旗帜呢？真希望我家跟夏川家的姊姊能交换一下啊。


    「对了……一定是那样吧。我虽然没见过令妹，但总觉得夏川一定是个好姊姊。」


    「唔……」


    「所以洗脑什么的就不必了──对吧夏川？」


    「…………咦！？你、你想说、什么？」


    「夏川一定是个温柔的姊姊啊。」


    「嗯……什……！」


    至少比起我老姊，光是会帮妹妹买绘本就非常了不起了。说起老姊帮我买的东西，就只有生日送我的按摩书籍而已吧？还叫我要照著书上写的帮她按。还要求我把书的内容全背下来。好吧我是背了，也帮她按摩了。


    「那比较大众化的绘本呢？例如这本『吃饱饱的毛毛虫』。」


    「毛毛虫之类的不行！爱莉一定会闪远远的！」


    太奇怪了………老姊过去可是拿这本给我看耶。


    〈完〉

 特典 恋爱占卜

    我读了【谁都能轻松学会！舒缓疲劳按摩法！】


    一年二班 佐城涉


    为了更能读懂本书的内容，家姊主动表示「不如用实践的手段加深理解」。虽然是有点半强迫，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用书的内容配合实际操作的情形，来描述我对本书的读后感吧。


    本书的内容大致可分为四部分。在进行按摩时，要视被按摩者的情况，来选择不同的按摩方式。首先对方是否为成年人、男性或女性，也有明显的不同。家姊自行提供肢体让我进行操作，但我看了她裸露的上半身却感到相当苦恼。


    家姊连想都不想，就得意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总之我先从上方观察她的背部。成熟女性的上半身有两项特徵，其一是腰线，其二就是乳房会膨胀这点。以上述两点为主进行观察，才刚满十五岁的家姊已隐约有微微束紧的腰身了。虽然不是很好判断，但就姑且将这个视为腰线吧。至于另一项特徵，关于乳房的判断就比较困难了。因为她趴著，肢体又沉入沙发──难道说那两粒乳房其实也一起沉入沙发了吗？至少从几分钟前才自正面观察过的经验，我实在很难想像会是那种情况。这里需要回忆一下家母。因为家姊是基于家母的基因发育的，所以我认为家姊的最终形态八成会朝家母趋近。我挖掘出小时候在浴室目睹的记忆，并跟家姊的乳房进行比较，目前家姊应该还是处于成长过程中吧。我个人认为那尖端部位的色调给人的印象，就很像刚从蛹羽化出的蝉。甚至厚度还输给扔在地上的胸罩里所塞的衬垫。


    我一翻到『未成熟女性』的页面进行参考，家姊就发出抗议的声浪。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把眼前的肢体视为『成熟女性』对待了。这时，我根本没问家姊，她就主动提出「背中间到肩膀附近感觉很僵硬」，我只好将本书内容翻到肩胛骨那部分──以大拇指按入「风门」和「肝俞」这两个穴道，结果从家姊口中冒出了从未听过的冶艳叫声。我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回答「很有效」。看来我的按摩是获得好评了。既然用这种按摩方式会感到舒服，就代表家姊的身体事实上不是未成熟，而是已经发育成熟了吗？对于尚未满十三岁的本人而言，这点实在难以判断。听了家姊「再来」的呼唤，这回我持续以大拇指按住她的背，并针对先前刺激过的穴位沿路加强力道。家姊再度发出先前那种声音。透过拇指可以清楚感觉到她背部的体温上升了，就照这样继续进行按摩。


    在按肩井穴的时候，尤其要注意用力过度而带来的按摩伤害。从后颈骨凸起处到肩膀骨头凸起处，这两者的中间位置就是所谓的「肩井穴」，任何人被按压这里都会觉得很舒服，但按摩过度也会造成压力。必须留意上述这点，以拇指沿著肩井周围，按照跟背部相反的方向进行按摩。接受此穴位的按摩时，家姊不再发出冶艳的声音，而是转为低沉嘶哑的呻吟。这种反应简直就像上了年纪的大叔。根据本书的记载，感到舒服的程度似乎会跟当事人累积的疲劳多寡成正比。对于身为考生整天都坐著用功的家姊，恐怕没什么比这个更有效的了。我持续不断地给予穴位刺激，且毫不止息地努力按压，家姊发出了「嗯啊」的破音，伴随著身体也剧烈颤抖了一下。我永远也忘不了家姊此刻忿恨的眼神。我问她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她只是不悦地说了句「很舒服」。总觉得家姊的脸变得异常潮红，呼吸节奏也格外紊乱。从刚才开始家姊的背就始终是发烫的，这证明按摩的效果确实是相当不凡。


    透过以上的实践，能活用本书的内容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此外观察了家姊接受按摩的反应，得知本书的内容十分可信。为什么如此了不起的作品没上电视推广，真让人不禁要感到疑惑。今后我也想多读类似本书的作品，并在现实生活中加以运用。


    「喂，佐城，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我叫过来吗？」


    「不知耶。」


    〈完〉

 特典 温柔的姊姊

    令人雀跃的高中生活迎来了第一次黄金周。对青春年华的女高中生来说，这也是第一段能跟同学们好好出去玩的时期。但话说回来，这位闲暇时间几乎都被社团活动剥夺的少女──芦田圭，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内瘫软著。


    「嗯～……」


    她就像婴儿一样缩在床上蜷曲著。她并不是在睡觉，然而，每天的球队训练令她全身肌肉酸痛，无力起身。一丝不挂的上半身，每一寸肌肉都像在逃避痛楚般摩挲著被褥。


    「…………嗯？」


    在这当中，她的手机叮咚一声跳出通知。她用手摸索著声音的来源，笔直纤细的手臂伸出去，手背咚一声撞上墙壁，最后终于才把手机抓起来。


    「呃……夏川、爱华……？是小爱啊！」


    夏川爱华──毫无疑问是班上最可爱的，也是运动少女圭所憧憬的对象。但她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对于纠缠不休的佐城涉这个男生，也会情绪丰富地做出各种反应，可说是表里如一的性格。就是这种细节让圭觉得她很亲切。


    【午安，请问是芦田圭小姐没错吧？】


    「咕噗，小爱。」


    会以这种昵称叫对方也是最近才开始的。只是圭单方面进展得太快了，爱华那边好像还不太适应。好几次她甚至会强行要求圭用本名称呼，这绝非夸大其辞。


    个性保守的她会主动联络让圭很高兴，于是圭一个翻身，改用趴著的姿势面对手机画面。


    【怎么了！小爱！】


    【啊，圭，那个，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有事想问我？】


    【嗯。】


    什么嘛，竟然不是要闲聊。这让圭有点不满地嘟起嘴唇。然而，对方「有事情想问」会想到自己，也是值得开心的一点。现在不是懒洋洋躺著的时候了，圭轻盈地爬起身采取坐姿。


    【那个，大家都是怎么弄帐号的大头贴？】


    【大头贴？你是指『通讯软体』里代表自己的图示吗？】


    【嗯，我看其他人都是用自己的照片之类的。】


    【那个喔，你只要先点大头贴那个地方──】


    圭说明起帐号图示的设定方法。话说回来这一点也不难，只要点击指定的地方就会跳出『改变图示』的文字，这样就能上传自己的大头贴了。正对著画面操作的爱华也很欣喜。


    【对了！我们现在来拍吧，小爱！】


    【咦！？现在！？】


    【嗯！现在！穿制服摆出最流行的姿势！】


    【最、最流行的姿势……】


    难得有这个机会，真想看看对方最新的自拍照。鼓吹爱华动手拍摄美美的自拍还真是不错啊，圭不禁想著这种好色大叔才会有的念头，于是挂起一脸邪恶的笑容对爱华下达指示。


    【像、像这样吗？】


    【错了！眼神应该要更向上仰望一点！】


    【咦咦，你、你示范给我看嘛！】


    【嗯，好喔！】


    找出让自己看起来最可爱的拍摄角度，是每位少女都在做的事。已经熟悉怎么把自己拍得最美的圭，根本不必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直接用通讯软体的自拍选项，就把照片贴在对话框里。


    【等一下，圭！你怎么没穿衣服！】


    「啊。」


    看了自动传出去的照片一眼，圭这才想起自己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这种不方便见人的照片不小心显示在萤幕上，圭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羞赧得脸色微微发红。


    【我忘记穿了。（笑）】


    【这种事好笑吗……？】


    【之后你再删掉吧！那不重要，现在轮到小爱啰！就学我这样拍一张！】


    【先、先等一下……】


    说服对方换上冬季制服，整理好发型，再小露一下性感解开最上头一颗钮扣。剩下的就看爱华的小心机了。圭兴冲冲地等待对方的自拍照。她总不会也脱衣服吧，圭内心怀抱著如此淡淡的期待。


    【像、像这样？】


    【我快被萌到升天了。】


    【咦！？】


    在清纯当中潜藏著一抹背德感。每当圭多要求一点东西，这位美少女的自拍照中脸颊就会显得更红晕，也让圭这位同性的少女将身体更加深深地埋入蓬松软绵的床铺了。


    〈完〉

 特典 读后感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绯夜


    扫图：撸管娘


    录入：kid


    修图：我脱裤我在


    我利用暑假这段时间打工赚零用钱。或许因为是个人经营的小型旧书店的缘故，我只花了一个星期就把工作内容大致都记住了。我想应该是国中时偷偷打工的经验派上用场了吧。从这层意义上来看，我说不定很擅长文书工作，但如果有人对我说「那么就加入学生会──」这种话，我实在敬谢不敏。虽然我认为这是小小的优点，但现在我只觉得它是多余的……杂务，对，增加了杂务。负担责任的工作貌似不多，或许我比较喜欢活动身体、不必动脑的工作。


    我转换好心情，来到旧书店。跟店主老爷爷打招呼的时候，我注意到耳边传来的音乐和平时不太一样。原来是老爷爷决定在店里播放我习惯听的流行乐。一下子变成出租cd店的气氛，这样好吗……而且感觉似乎是很流行的曲子。


    我在这个充满不搭调感的环境下整理收购而来的书，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正随著音乐节奏动了起来。j－pop超赞的，我看回家的路上就把好久没用的耳机戴上吧。


    「啊，店员先生。请问cd放在哪里呢？」


    「……」


    播放的音乐很快地就带来反效果。不断出现会错意的顾客。这首……是新创作的流行乐吗？真没想到j－pop会有被流行乐牵制的一天，你们把旧书店当成什么了？这里可是旧书店欸。


    我趁没有顾客的时候，在收银台内的桌子上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著彩色纸板，突然有人隔著收银台拍了拍我的肩膀。有客人吗？喜欢看书的人当中也有完全不讲话的，这让我很困扰啊……像平常一样叫我不就好了。


    「好的，有什么事──咦？」


    「您好，佐城先生。」


    「你是……」


    端庄的微笑和流露出成熟氛围的大姊姊气场。就像是前往大学校园途中顺道过来的感觉。无论看多少遍都一如既往的无价微笑。


    ──女大学生笹木小姐蹦了出来！


    不，根本不是用蹦的方式出场吧。我倒是希望她突然蹦到我的跟前。不如我跳出去好吗？笹木小姐看起来身体软绵绵的──呜啊，光是想像就有一股罪恶感。


    今天她的服装和上次轻飘飘的感觉不太一样，是七分裤的清凉装扮。远远一看还以为她穿的是线条明显的奶油色夹克，一副成熟稳重的装扮，没想到穿的竟是露出整个肩膀的无袖上衣，我的视线──停在她那白皙透亮的手臂上完全离不开啊离不开。


    本人在我的眼前散发出慑人的性感魅力……只不过露出的肩膀光泽不像是光线喷发的那般耀眼就是了。这种破烂的旧书店很容易就被这道圣光喷飞了喔……对不起老爷爷。


    「笹木小姐好久不见。大概一个星期不见了，你会来旧书店，表示你经常看书啰？」


    「好久不见──是的，读书是我的兴趣……所以我总是书不离身。」


    「想不到还有机会见到你……你住在这附近吗？」


    呃，不对，你这小子给我等一下。你怎么会突然向女性问起住的地方啦。这么漂亮的人是不可能对男性毫无警戒就直接说出住处的吧。一发出局了啦这个混蛋，你已经被人家讨厌了。


    「是的，您猜得没错。」


    ……欸，奇怪？完美无缺的回答……慢著慢著，这是什么笑容，不会太过纯真了吗？这么漂亮的人经历国高中那么多视线的污染之下，竟能培养出如此纯白的性格？喂喂，现在的日本还不赖嘛！这是新时代的开始啊！


    「之前我听说过您在打工，原来是在书店啊！能在这里见到您真开心！」


    「开心的人是我才对，笹木小姐。感觉你比之前更有一股成熟的韵味。今天是要去校园吗？」


    「人、人家才没那么成熟啦……真教人难为情。啊，不过我的学校并没有校园的感觉喔。」


    笹木小姐害羞的样子……够让我配几碗饭呢。一想到至今为止向她告白却落得虚幻飘散下场的帅哥们，我手上的筷子就停不下来了。咕诶嘿嘿嘿。


    「……咦，是这样吗？」


    「是的，因为只有女孩子……所以校风感觉不是那么开放。」


    什……什么？笹木小姐不仅是「漂亮的女大学生」，还是「女子大学中的漂亮女大学生」吗！？这种品牌感是怎么回事……而且好像有种轻轻碰一下肩膀就要收钱的感觉！……请问要多少钱？


    「原来如此……这就是笹木小姐既成熟又纯真的原因啊。我终于懂了。」


    「呵呵呵，我已经习惯了。因为佐城先生都会直接夸奖我。」


    「呜咕。」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什么，原来我看起来那么恶心吗……？不过她实在太耀眼了，感觉我全身上下都被净化得乾乾净净。原来烟消云散的人是我吗……老爷爷，打工的人从今天开始就不在了唷。请原谅我的任性。


    ……唉，可是笹木小姐的态度看起来很从容。我很清楚，她似乎完全没有把我当成男人来看待。最多也就是「年纪比自己小的男高中生」吧。但反过来看，这样或许能得到某种撒娇的好处……不对，我在想什么啊？现在是店员的身分吧，别忘了最起码的礼貌啊我。


    我将邪念拋开后，看著笹木小姐，她突然一脸认真地对我低头鞠躬。


    「再次感谢您前几天救了我的弟弟小光。多亏佐城先生的帮助，事情才没有闹大。按照您说的，包包也确认过了，没有什么问题……让我放心多了。」


    喔，喔喔……咦？弟弟……啊，是指光太小弟弟啊。我被笹木小姐的成熟性感魅力迷惑时的记忆全都消失了。这么说来，我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做了善事吗？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后来，光太小弟弟怎么样了？该不会害怕外面而不敢出门了吧……」


    因为这么小就闭门不出，恐怕会影响到日后的国中生活。如果学校生活过得不愉快，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话，以后就很麻烦了。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忧郁，那么即将到来的国中生活想必也会过得十分艰辛。


    「我觉得佐城先生的存在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今天也出去玩耍了喔。他还说不会去空无一人的地方。」


    「也对，因为亲身体会到那种可怕的事情……这样满好的。而且，虽然说是多亏了那件事，但以此为契机，我想应该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真不好意思……我因为很少有机会和男性说话，所以也学到了不少。」


    「咦？」


    没有和男性说过话……吗？


    还真是个深闺千金啊……不不，这是当然的啰。如果我是父亲的话，绝对要让这个女儿远离男人的魔爪。如果女儿说『长大后我要和爸爸结婚！』，我一定会一口答应。我要一直拿著结婚申请书等你签名（抓狂）。


    「该怎么说呢……你们的父母都很重视孩子吧。」


    「是、是这样没错……该说是保护过头吗？」


    不过我倒不觉得她很内向。还是因为是女大学生的关系吗？果然到了那个阶段，就会和一般的学生有所区别了啊。不管性格阴沉还是开朗，只要上了年纪就会变成大人。大学生虽然也算是学生，但和高中生不同，各种事情似乎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现在不是害怕高中生小鬼的时候。


    「还有啊──」


    平时门可罗雀的旧书店。多亏店内冷清，我才能像这样隔著收银台和笹木小姐有说有笑。虽然我几乎没办法聊到书的话题，但或许是顾虑到我的程度吧，她以不让我感到为难的方式顺利地打开了话匣子。这是什么拥抱感……光是站在面前就有一种被甜蜜的气息包覆的感觉……


    不，这太不妙了……光站在她的前面，就有两团相当大的东西进到我的视野啊？这玩意儿该不会隐藏著「随时都可以过来喔」的讯息吧……？如果我坚持向她要求的话，她似乎也会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把我拥进怀中，这样可是会唤起我的背德感喔……


    这个大姊姊真的很不妙啊。感觉再这样下去似乎就会遭到她吞噬。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向她说一声这样太靠近──


    「啊，佐城先生。您的头发上有灰尘……」


    「……唔…………」


    这位小姐，你能当我的妈妈吗？


    ◆


    有人针对脑科学方面主张，游戏和轻小说对学习没有任何帮助，但实际上又如何呢？多亏有某些战国游戏和以历史为主题的轻小说，让我国中时期对安土桃山到江户时代这段历史多少有些认识。老师为了让学生不容易考到满分所出的考题，答案竟然是游戏中理所当然存在的道具之一，想不到世上也有像这样的奇迹。当我答对班上成绩最好的家伙不懂的问题时，那种爽快感至今依然难以忘怀。


    最近的奇幻作品也是如此。当故事是以国家的政治问题为主题时，我记得自己也经常会忍不住稍微上网查一下「日本政治局势」。原以为只是游戏中才会出现的情节，但它往往是实际执行的政策之一。现代文中，即使不从登场人物的心情寻找答案，我也能预测出某种程度。


    我要正告所有因为偏见而回避次文化，装腔作势用单手拿著参考书学习的学生。你们如此拘泥于形式，「这样有办法维持学习动力吗？」。


    我不行，请让我打电动。


    「啊啊～太疗愈了……」


    这是一项只需无脑地不断砍倒敌人，就能让剧情往下发展的作业。真糟糕，这个游戏完全找不到任何对学习有用的要素……这玩意儿的对象是全年龄吧。


    不过，玩得挺爽的……啊，死了。


    「啊啊～……啊？」


    脑袋一停下来，我就会开始发呆。正当我轻飘飘地沉浸在这种危险的感觉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咔哒咔哒地声响大作。它的声音有时候会大得吓人，害我的心脏怦怦直跳。


    「呜哇……什么时候？」


    我无视显示在手机萤幕上的通知，直接滑到主画面，赫见通讯软体上显示『＋999』这种让人讨厌的数字。哪里来的？好友突然增加？真是的……开朗角色还真是难为啊！


    「是班上的群组吗？」


    我每晚睡觉前都会关闭群组聊天的通知。放暑假之后，有些家伙会从三更半夜一直聊到清晨，实在是吵死人了……咦？竟然有直接传给我的讯息，我完全没注意到。我看看……咦？饭星同学？稀客稀客。这种sr角色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因为半夜实在太吵了，所以我又创建另外一个群组……本想在邀其他的人进群组时一并邀请佐城同学，结果被某个人取消了……对不起。】


    喔、喔呜……是这样啊……


    啊──我说那个，嗯。我入学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闹得大家鸡犬不宁，就算惹得有人感觉不舒服也并不足为奇，而暑假第一天我也参加了群组的深夜谈话，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某人」这种说法肯定就是女生吧……？哇──我不想知道啊──


    【没关系，我也是半夜很吵的那种人。】


    我并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不想被人讨厌……以前只要夏川觉得好就行了，但现在的我比较在意要像个普通人一样……班上暗藏著对我反弹的女生，实在让人太难受了……老姊，我果然不适合加入学生会啦。


    【但你反而一直想邀我进群组对吧？】


    饭星同学应该也看过我加入三更半夜的谈话。但为什么还是想邀我呢？喔，已读了。


    【佐城同学不就是那种会看人脸色的人吗？半夜吵闹的时候你也很被动，所以我看不出来会有什么问题。】


    欸欸……？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任班长的关系，饭星同学果然有识人之明啊。如果坐在她的附近一定要特别注意……


    【夏川也在那个群组吗？】


    【有喔。啊，不过小芦田也被拒绝加入了。】


    嗯，夏川当然没问题……咦？芦田？那个女生究竟是怎么审查的啊？确实芦田有点吵杂，但在我印象中，女生应该都很依赖她吧……真不可思议。


    【喔，太好了佐城同学！夏川同学一语不发就退出群组，结果大家也跟著退出了！这样新群组就掰掰啦！】


    咦，等等……这是什么状况？饭星同学到底给我实况转播了什么东西啦……尽管不能否认我有一丝丝开心的感觉……但夏川竟然退出群组了吗？要她待在反弹芦田的群组内确实不太好受吧。话说回来，夏川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为父真的很欣慰喔。


    【刚才的女审查员没和其他人商量就一直在反弹吗？】


    【说什么女审查员（笑）。反正她是用沉默表示抗议喔。小芦田虽然不是缓和冲突的角色，但如果气氛不对的话，她可是有办法把尴尬的情况一扫而空。对我个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对对对，就是那个，就好的方面来看是懂得察言观色。用沉默的方式拒绝或许有些恶劣吧。


    大概是「不让吵闹的人加入」的意识过于强烈，因为芦田属于「不下流的女生」中最有活力的家伙。会招致反感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不情愿，那个女审查员以后也难做人了吧……我能想像她现在看著手机画面，一脸铁青的样子。大概心里想著第二学期开始该如何面对班上的人而全身颤抖不已。


    【那位女审查员，感觉她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她哭著传来求救的讯息，我会帮她说好话的。】


    【啊，原来是这种类型的女生。】


    饭星同学也要操心这些事吗……虽然感觉不出她是班上的中心人物，但就某些方面来说，她仍是女生的领头羊。还是不要违抗她比较好……


    【但是佐城同学最近也开始无视群组讯息了对吧？这样的行为在女生之间的评价很糟糕喔。】


    【咦，指名道姓？】


    讨厌啦，突然就被点名注意了。咦，只限我一人吗？不是还有其他完全不参与对话的家伙吗？要是因为这样就被所有人嫌弃的话，我可没办法接受。


    【小芦田差不多提到你三次，但你大概没看到吧？大家都跟著小芦田起哄，散布佐城同学死掉的传言。】


    【死亡之说？】


    之前没有这种传闻吧？为什么我突然就死掉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体弱多病的角色了……是放暑假前吧。一定是说我感冒病倒什么的，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给我尊重一点啊，我又不是那种体质。


    【我也要哭了，请让我起死回生。】


    【※鲁拉。】（译注：勇者斗恶龙里用来传送地点的咒文。）


    【别随便移动尸体啦。】


    姑且不论是什么梗，我想瞭解为什么会如此残酷地对我反击。难道班长你一点也没有想救我的意思吗？拜托你也关心一下我嘛……！惹班上的中心人物反感实在太可怕太糟糕了！我不想引人注目，更讨厌遭到霸凌！


    我在饭星同学的催促下看了＋999条讯息。每到半夜，尤其是那群偏差值低到不能再低的混蛋，接二连三地聊著下流梗，确实让人感到厌烦，这一点我也能理解。喔喔，晚上一群男女相约去卡拉ok？这帮家伙还真是嗨到不行。然后，昨天是……


    【小佐城你没看到吗？】


    【……小佐城……】


    我没看，抱歉芦田。她白天传了好几条讯息给我。从那以后整整一天都没有消息，果然被无视了。嗯，我在她心中的印象跌到谷底了。通常没有高中生不开手机的吧。还是趁现在赶快回覆讯息比较妥当。


    【抱歉芦田。我白天顾著和认识的女大学生聊天。】


    嗯，输入完毕，送出。


    【k把佐城踢出群组。】


    喔。

 特典 第一次自拍

    七月下旬，暑假才放不到十天，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休假，但我的心中却涌现出一股谜样的焦躁感。不过这次包括暑假作业在内的状态都很不错就是了。每天都得一大早爬起来打工，只要有规律的生活习惯，就会产生谜一般的正面思考。我现在不管是打工的空档或切换成认真模式的时候，任何事都有办法三两下解决。


    要说有什么地方值得高兴，当然是行善带来了美妙的邂逅啰。


    「早安啊，佐城先生。」


    「早安，笹木小姐。」


    敝人，佐城涉。目前正受到女大学生的宠爱。


    笹木小姐顺道造访旧书店的次数愈来愈频繁，每次她到店里都会过来找我聊天。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叫我「佐～城先生」时，我总是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淡淡地回应一句「啊，你好」，我真想给如此低能的回答比个倒赞手势。与其找我这种男人，难道在大学生之间就找不到更好的邂逅吗？


    「夏天的艳阳和笹木小姐还是一如往常的耀眼。」


    「啊，您又说这种话了。佐城先生还真是『油嘴滑舌』呢。」


    「如果我这叫油嘴滑舌的话，那班上的开朗角色就是玩咖了……」


    不管怎么看，我都不可能成为这种美女的恋爱对象，这反而让我一开口就是满满赞美的言词。就算我想追求笹木小姐，也只会被当成笑话来看。


    「玩、玩咖？那是什么？」


    「啊，不……」


    笹木小姐偶尔也会发挥之前说过的「深闺千金」能力。这真的是上过国高中的人会说的话吗？她就连刚才那句「油嘴滑舌」的意思，前不久也听不太懂。我告诉她这种表达方式有点过时了，不用特别记住，结果她却明确地说她偏要。年轻人的语言比较随性凭感觉，所以不太容易用三言两语来解释……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和我这样的毛头小鬼相处，我担心会给笹木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才不会……佐城先生才不是什么小鬼。因为您是我和小光心目中的英雄。」


    「哎呀，哈哈哈你太夸我了啦。」


    ……是不是夸得太过头了……？你在夸奖我吧？不是在勾引我吧？脖子上挂著一条皱巴巴围裙的旧书店店员是哪门子的英雄……我又不会后空翻。如果我能一脚踢出爆裂的火花，我可是会吓得摔个四脚朝天。吃我一招，佐城踢（贫弱攻击）。


    「那个，我才是涉世未深……在佐城先生面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一样天真。」


    「咦？慢著慢著怎么了？」


    如果要反过来劝说别人，笹木小姐的功力应该也和我半斤八两。为什么要如此不断地抬举我？完美地诠释立若芍药、坐如牡丹、行似百合这句谚语的笹木小姐，我不懂她为什么会失去自信。


    「那个，其实我……在读书方面遇到了瓶颈。」


    「咦？」


    读书？这位姊姊是说读书没错吧？像我这种人岂止遇到瓶颈，读书这条路我甚至都已经脱离……？这下糟了，不赶快让她觉醒的话，我的压力岂不是会变得超大。只看到眼前的现实……失去上大学的动力才来这里的吗……


    「我只要像这样和佐城先生聊聊天，心情就会变好。因为会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头脑不错的成熟大人。」


    「……」


    我说，那个啊……是。这位小姐，你现在可是带著非常美丽的微笑说出残酷的事欸。原来如此？觉得我全身上下散发著少年的气息，认为和我在一起时自己才像个大人？聊过一次后感觉心情很好，于是索性就常常过来找我聊天是吧。嗯，让我们再聊得更深入一些。


    不是啦，咦咦……来书店找我其实背后有这样的盘算吗？我果然看起来很白痴……和脑袋不好的家伙说话会让人感觉自己很聪明，这样的想法也太过分了吧……


    看在你漂亮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


    毕竟是女子大学（重要）的女大学生嘛。如果这时聊起读书的话题，内容可能会大大消耗我的san值……遇到读书瓶颈这件事我可帮不上忙。


    「……喔……」


    「佐城先生……？」


    我自嘲著，笹木小姐一脸茫然地歪著头。可恶，你的动作怎都那么可爱啦……我的心脏都兴奋地停不下来了。既然这样……我的身体拜托撑住啊……三倍腹部直击！！（自爆）


    「没关系，如果我能帮上笹木小姐的忙，我愿意尽量帮你。就请你任意地利用我这副身躯吧。」


    「咦咦……？您说任意、吗？」


    「嗯，随便你用。」


    无论笹木小姐还是夏川，只要能帮到漂亮的美女，对我来说可是无比快乐的事。国中的时候我就是为了要讨夏川的欢心而打工。结果几乎没能送什么东西给她……不过多亏有打工的钱，后来我买了很多游戏。


    「这么说来……佐城先生现在就读的是升学高中吧，您有什么读书秘诀吗？」


    「有啊，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咦！？那是什么！？」


    喔喔，好猛烈的追问方式……难道读书状态真的有那么差吗？


    读书的诀窍……认真说来，我现在的学力只算是勉强及格边缘，因为现在的动力和考高中时全然不同。那个时候感觉怎么读书都不会累……记忆中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不，不算什么方法，只是个人的经验谈……」


    「没关系……！请务必告诉我！」


    「听好了……就是学习的成果会马上得到回报。」


    「回报……吗？」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青涩感全开也无所谓了。本来这种事就算撕裂我的嘴巴也说不出口，不过反正只是当作转换心情的道具，怎么样都好啦。


    「当时的我只要愈努力读书，就愈接近喜欢的人想就读的学校。」


    「咦……！？喜欢的人吗！？」


    我的成绩本来只是普通程度。那时候得到「夏川爱华想报考鸿越高中」的情报。正因为我很清楚只要拚命读书就能赶上课业，所以我才能发挥无穷无尽的动力，成功地和夏川进入同一所高中。这无疑就是「读书的要领」吧。怎么样，这些书呆子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吧。


    「您现在还喜欢那位女生吗！？难道她已经是您的女朋友了！？」


    不，那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糟糕，说不定我无意间触碰到女生最喜欢的恋爱话题感应器开关了。感觉一下子就偏离读书的话题。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副表情何止是兴致勃勃，根本是贪婪地想把我掏空吧。这比起修学旅行的夜里被同学逼问小秘密还要麻烦。


    「不，虽然还喜欢著……但是我已经放弃了。上了高中之后我才发现对方实在高不可攀。」


    「竟、竟然是那么棒的人……也会有因为太有魅力而让人萌生退意的时候啊。」


    你也是同等级的唷……容貌都如此端正了还那么低调和低姿态，这根本是超高等级的好吗？为什么你要对高中生的我那么恭敬啦？绕了一大圈有点失礼耶？


    「总、总之！你只要实际体验一下对读书有真正帮助的事物就可以了。笹木小姐应该有自己的目标吧？只要想像一下能从那些事物中尝到哪些甜头就好。」


    「目标那一头，有魅力的事物……」


    笹木小姐念大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莫非是为了就业……？听说如果想当公务员的话，后面还有一堆更让人讨厌的学习……大概会很辛苦吧。


    但是，假设好好读书的话，就能顺利找到好的工作，从而让自己最喜欢的弟弟光太变得幸福，用这样的角度思考怎么样？和她聊过几次之后，我发现她的弟弟有些地方傻呼呼的，这可以成为她的动力吗？就算不是这样，比如──


    「譬如说像我这种动机……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之类的。」


    「喜──！？我喜欢的人吗！？」


    「啊，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没有男性经验？」


    「真、真没礼貌！我当然有过男性经验！」


    嗯咦什么！！


    啊！这打击太大了，我全身瘫软了，果然美女多少都有一两个男人的经验吧。也是啦，这么漂亮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无人追求。如果我是美女的话，有十个人对我献殷勤都不嫌多。


    啊──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赶紧做完工作闪人吧……嗯？


    「……请问。」


    「～～唔～～～～」


    「请问，笹木小姐？」


    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著我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以为这样的日常对话就是「男性经验」？小姐这可不行啊，如果你是个好女人的话，应该听得懂「男性经验」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更色情的那种。


    ──对了，这个人是个深闺千金……


    「像这样聊天只不过是男性经验的其中『一小部分』喔。」


    「咦咦！？是这样吗！？」


    啊，糟糕说不定我又多嘴了。停，可以别用那种轻飘飘的纯真怀疑眼神看我吗？啊，不是挽著手臂的那种，是不纯洁的异性交友哟？你要对男高中生出手吗？来啊，谁怕谁，放马过来啊！！

 1章 喔

    「夏川同学，佐佐木同学。你们可以帮忙体验入学的导览工作吗？」


    「咦……？」


    这是刚放暑假不久的事。从事校庆执行委员的活动时，班导大槻老师来到北栋校舍，把我和佐佐木同学叫了出来，低头拜托我们。突然听到这个陌生的单词，我忍不住反问那是什么。


    「八月六号是鸿越高中三年级学生的返校日。到时候会有好几所学校的国中生来参观。我想请两位担任导览员。」


    「喔，原来还有这种活动啊。不过，为什么找上我和夏川呢？我们也才刚入学四个月……」


    佐佐木同学说得很有道理，我也点头表示赞同。确实，要带国中生参观的话，对这所学校瞭如指掌的三年级学长姊应该更合适。为什么会找上对这所学校尚未充分熟悉的我们呢？


    「关于这个嘛，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们。这所学校每年为了打广告，都会请相貌出众的学生担任导览员。长官在教职员会议上看过每个一年级学生的学生证照片之后，就看中你们两个人了。」


    「外、外貌吗？」


    我对这个一般学校难以想像的判断标准感到惊讶。我对于自己的容貌不好说什么，但被评价为「相貌出众」这件事还是有种开心的感觉。但另一方面，校方「针对我的外表品头论足」一事，又让我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正巧你们是校庆执行委员，经常来学校，这也是原因之一。虽然我知道两位很忙，但拜托你们！能不能帮个忙！」


    导师双手合十啪一声低头拜托我们，我和佐佐木不由得面面相觑。姑且不论判断标准，能为这些明年可能成为学弟妹的孩子导览，这一点让我感到自豪。但我同时也担心自己到时因为紧张而口齿不清。


    「夏川，要不要试著接受看看？说不定明年的学弟妹会记得你的长相呢？」


    「咦？嗯……」


    佐佐木同学似乎思考得比较正面。或许是因为没有太多时间考虑，我就这么顺口答应了。但下一秒我又对自己的糊涂感到后悔。不过，我的内心某处还是有种正面积极的心情。


    「真的吗！？太谢谢两位了！那我就跟负责这件事的松本老师报告啰！」


    「好的！详细情况请再跟我们联系！」


    「没问题！」


    「呃……」


    谈话进行得非常顺利，大槻老师不一会儿就离开了。于是我就这么被任命为国中生体验入学的导览员。我心想反正每周本来就要到学校两次，虽然面露苦笑，但我决定现在先不去想这件事，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一点。


    「校庆和体验入学，加上社团活动──感觉我最近过得很充实呢──」


    「嗯……是啊。」


    在执行委员的活动过程中，佐佐木同学频频找我搭话。虽说曾经邀请过他到家里来玩，但我认为他和我本来就不是「经常聊天」的那种交情。也许是因为这样，总觉得他似乎很关心我。


    我心不在焉地附和他几句，便回头专注在委员会的工作上。虽然对佐佐木同学感到抱歉，但我最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话虽如此，我也不会因此在工作上偷懒，但我完全记不得后续的对话内容，对他感到有些歉意。


    ◇


    「──今年校庆的口号是『brand new world ～迈向新的时代～』。所以，希望大家一起思考校庆时可以举办哪些新的活动。」


    虽然大部分的执行委员都是通过猜拳决定出来的，但也许因为我们是升学高中的缘故，在所有人的认真讨论之下，也能大致讨论出校庆要朝什么大方向来举办。去年的校庆是以「传统」为主题，所以今年就把焦点放在新的事物上。


    「一年级的学生如果去年有参观过这所学校的校庆，应该知道去年办得非常盛大。由于有不少自愿者和支持者参与，因此绝不能让所有人失望，况且说实话，这项盛事说不定会成为全城性的活动，所以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


    或许是学生主导的校风所培养出来的自主性，执行委员长长谷川学姊是个非常精明能干的人。她积极地引导著我们这些一年级学生，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想把校庆办到最好的强烈心情。


    「暑假必须先完成需要花费多少预算的事前准备。经营城市的人，以及毕业生和居民──这些人能提供多大程度的支持，将会决定今年校庆的规模；换言之，必须先清点当前志愿者的人数。人数大致上应该可以从去年的名单中推算出来。」


    「我认为三年级生应该要帮忙招募新的志愿者。有必要向市政府及公民馆交涉张贴招募广告的事宜。」


    「不过，现有的志愿者已经足以举办相当规模的校庆了。这样的话，根据去年的志愿者名单，一一询问今年是否还会继续支援，我认为应该将精力集中在这个部分。」


    「那就把三年级生分成两组，其中一组协助二年级生和现有的志愿者进行交涉，一年级生负责汇整今年的名单和暂定预算。」


    以三年级生为中心，接连不断地交换意见，我们这些一年级生有一半的时间都被晾在一旁，任务就这样定下来了。由于内容实在太过眼花缭乱，包括我在内的一年级生只能一头雾水。不过学长姊们看起来都很可靠，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一次会议决定大方向──也就是口号，第二次决定校庆的概要，这次则是决定我们的工作内容。现状是，我来这里几乎都只是坐著。我开始担心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我的「今天」又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结束。


    「那个……夏川。要不要来足球社看看，转换一下心情？」


    「咦？」


    「怎么说呢，感觉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看样子我又让佐佐木同学操心了。也许这么做可以转换心情，但要是妨碍到足球社的话就不好意思了。更何况我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忙。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还得回家照顾爱莉……」


    「是、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很抱歉突然邀请你。」


    「不会，别在意。」


    加入足球社的佐佐木同学不但运动神经很好，为人也很体贴。我觉得他实在很了不起。我似乎能理解班上的女生们为什么总是嚷嚷著他好帅的心情了。一想到他竟然还主动邀请我参观社团活动，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


    到了下午三点，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的学生都直接去参加社团活动，所以鞋柜处只有我一个人。听到远处传来社团活动学生的喧闹声，我顿时有种「为什么我要比其他人早回家呢？」的不可思议疏离感。总感觉自己好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


    我对自己这种消极的心态感到有一股不协调感。感觉就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日常生活一般。明明亲爱的妹妹在家里盼著我早点回去。


    「……不可以。」


    照顾爱莉是理所当然的日常。担任校庆执行委员固然有其意义，但如果问我是否乐在其中，我实在回答不出来。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我的心中产生一种不可原谅的感情。如果承认这些事，就会对爱莉心生歉疚。


    「……」


    这个郁闷的感觉……以前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难以形容的既视感。这是一种突然变得无法原谅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至今为止……──涉都在我的身边。我记得去年和前年的涉，每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会露出愕然的表情说「又来了！」。我总是被涉的行动力牵著鼻子走，等到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他已经在回家途中帮我提东西了。回到家里有妈妈和爱莉，爸爸下班后还会带著礼物回来……


    啊啊，所以我才觉得日子一点也不无聊。那个时候没有其他时间和家人以外的人相处。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被涉和其他同学拉出去玩，回想起来当时过得相当充实。


    既然如此──这种焦躁感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对这种纠缠不清的感情产生「怀念」的感觉呢？


    爱莉出生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


    我的第一个妹妹。这个宛如天使般可爱的小小生命，带给我的童年许多欢乐。既然身为姊姊，我一定要振作起来。每当我表现出干劲十足的样子时，爸爸妈妈都会抱著我说真了不起，我想在新家和爱莉一起过著充实的生活。


    在我小学毕业那年，爸爸有个同事成功转职，但当爸爸也跟著转换跑道时，却在事业上遇到挫折。当初毅然决然地辞去工作，想再重新回归原职是不可能的事……最终爸爸决定得花一段时间重新找份工作。好不容易在一年半后找到工作，尽管比上一份工作顺利不少，但对于刚盖好房子的我们家来说，那段时期可以说过得非常艰辛。


    妈妈生下爱莉一年多后，就开始出去打工贴补家用。因为担心妈妈的身体，我主动提出要帮家里的忙，从此以后便自己处理自己的事。不，我想是现实迫使我不得不这么做。


    一早起来打开洗衣机，趁衣服还没洗好之前做便当。随后把衣服晾在院子里，整理自己的仪容，准备上学。放学后问妈妈晚餐的菜单，然后去买菜。回家后照顾爱莉，让妈妈专心做饭。


    发育期对于自己身体不断产生变化的应对，青春期特有的不安全感所带来的恐惧感。我不得不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逐渐对日常生活感到厌倦。


    枯燥乏味的日常。露出眉头深锁的表情来面对天真纯洁的爱莉，是我现在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罪过。正因如此，为了偿还当时她该有的那份幸福，现在乃至今后，身为姊姊的我都将继续倾注全部的爱──是的，当我恢复平静时，我暗自在心里用力发誓。


    我觉得对我来说，最令我难受的就是与周遭的距离。其他的女孩子都像一般的国中女生一样四处玩乐，兴致勃勃地和同伴聊著流行、时尚、电视剧和偶像等话题。我羡慕每个人都能享受这些乐趣，但同时也渐渐变得无法理解周围的人，我只能拒绝其他人的邀约，才总算得以维持每天忙碌的生活。


    「啊啊，真奇怪。」我在国中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开始浮现这样的想法。自己已完全成为教室里的边缘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过著这么无趣的学校生活呢？我想我这时应该是进入了叛逆期。


    我已经快要濒临极限。


    『──那个，昨天！非常谢谢你的帮忙！』


    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还记得那时是梅雨季节，塑胶地板因为湿气而变得很容易害人滑倒。那天因为没时间做便当，所以我打算在食堂吃午餐。


    在食堂的正中央，有个男孩子把手里的托盘整个翻倒在地。这也难怪，地板受潮后变得滑溜溜的，我心里正想著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摔个四脚朝天。


    男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得皱起整张脸，一脸茫然。我记得在那之后的五秒钟，周围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空虚的眼眸，对周围的绝望……我对散发这种氛围的他深表同情。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拿起地上的托盘，开始帮他捡拾散落一地的破碎餐具和菜肴。我没有开口问他很讨厌这样吧？很难受吧？之类的话，但我觉得我是以眼神来鼓励他。


    餐厅的大婶飞也似地带著刷子和畚斗冲了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将餐具的残骸收拾乾净，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夏川爱华同学。你的温柔让我一见钟情。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这是三天后的事。就像在漫画或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他把我叫到空荡荡的校舍后面，表达出自己的心意。老实说，当时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当时的我根本没想过要和谁交往。当然，我也以此为由对涉表示拒绝。然而，那却是他──涉疯狂纠缠我的开始。


    『第一次有人如此真挚地对待我。』


    涉如此告诉我，从第二天开始便不断出现在我的面前。每天的郁愤加上烦死人的存在，我想我也曾经对他说过很过分的话。与之同时，我所有的郁愤──我心中的秘密也被涉知道了。


    『──夏川同学，可以教我一下这个问题吗？』


    『──欸，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拜托请让我用名字称呼你。』


    『──爱华，一起回家吧，我来帮你提重物。』


    这个名叫「佐城涉」的男生对我死缠烂打。最后他甚至还会在我放学买东西时出现，我觉得他的这种行为几近光明正大的跟踪了。讽刺的是，他的疯狂攻势已然成为同学眼中的名产，这也导致我的名字开始广为人知。


    『夏川同学，听说你被奇怪的男生缠上了？很麻烦吧？』


    『谁教夏川同学长得那么可爱呢！让我们来保护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同情心，但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人会经常过来找我聊天。大家担心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过来，所以都会趁下课时围绕在我的身边。


    妈妈休假的时候，我第一次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不知道涉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也找来一群男生过来加入，这让所有的女生又羡又妒，大家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当时真的很开心。


    成为考生后，有一段时间，涉很少过来找我说话，让我得以集中精神准备考试。我和女同学们一起学习，以考上学费便宜的升学高中──鸿越高中为目标。虽然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但和不久之前的无聊日子相比，我觉得完全算不了什么。


    「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也许是这份愿望和努力得到了回报，我顺利地考上鸿越高中。让我吃惊的是，在放榜那天，涉一脸笑嘻嘻地等著我。


    因为他最近老实了不少，我还记得那时我一派轻松地回答他『喔喔，你也和我考上同一所高中啊。』大概是因为和熟人在一起，所以让我有一种安心感吧。


    没想到这时涉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不得了的话。


    『因为我想和爱华上同一所高中！』


    我连忙带他到没人经过的偏僻处，非常情绪化地狠狠训了他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当时他拜托我至少用名字称呼他时，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高中开学典礼那天，涉又在放学后向我倾诉自己的心意。那时我已经搞不清楚是他的第几次告白。因为这些话在国中时期我早就听过了无数次。


    即使无聊的日子不再，我心中也从来没有过「和谁交往」的念头。而且，我开始单方面觉得涉就像只赶也赶不走的苍蝇。我想，就算我叫他别再纠缠不休，他也一定不会听进去。


    迈入高中生活后，涉又开始像以前一样缠著我不放。他那种直白的攻势，让坐在我周围的女生都不禁吓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个名叫「芦田圭」的女生。


    『夏川还真受欢迎呢～』


    『只、只是那家伙死缠烂打而已啦……』


    我本想皱著眉头回答，圭却露出一副笑咪咪的样子过来向我搭话。她是我最想介绍给爱莉的好朋友。感觉她非常可靠。后来又和国中时一样，不少同情我被涉死缠烂打的女生，都纷纷过来和我搭话。


    虽然和理想中的不太一样，但已和国中时期有所不同了。我怀著这样的期待，开始享受高中生活。彷佛迄今为止的辛苦得到了回报，我过著充实的日常生活；虽然因为家里的事情让我没有办法从事社团活动，不过我偶尔也会和其他女生相约一起出游。我想那时我一定感到很满足。


    『──我很抱歉，夏川。』


    太突然了，让人莫名其妙。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擅自跑来缠著我不放，我又没拜托你，你却离我而去。涉就这样与我保持著距离。在那之后我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只感觉到心情很畅快，心想「这样一来就能过著平静的生活了」──本该是如此。


    后来却让我感到一股异样感。


    涉开始和一位褐色头发的可爱女生说话。她的名字好像叫做蓝泽。她和圭有些不合。看著这三个人，我感到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时间过去，圭和蓝泽两人竟变得亲密起来。看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时我仍被蒙在鼓里。


    日常生活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交换座位之后，涉和圭坐在离我很远的前后座位，两人开始有说有笑。我觉得自己心中有个不好的东西「加速」了。


    ──我也要去那里。


    我也想去找他们讲话，双脚却动弹不得。


    我以前都和他们聊些什么呢？我痴痴望著两人的背影，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加入其中。


    同学到我家来玩。虽然看到大家疼爱爱莉的景象感到十分开心，但我对涉摆出一副佯作不知的态度而没有跟来这件事，总觉得心中有些郁闷。明明之前那么执著──这种无法接受的心情愈来愈强烈。


    就在这时，同班的佐佐木同学一把将爱莉抱了起来。爱莉看起来很开心，我看到她亲近佐佐木同学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将她拉开了。


    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一种无法接受的感觉……我立刻明白了它的真面目，但这次我却不知道自己的神经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我对自己内心的矛盾产生一股焦躁。


    我不喜欢爱莉第一个亲近的男生是佐佐木同学。


    一直瞒著圭，结果被她骂了一顿。圭猜中我的真实心声，并向涉透露这件事。我害羞得坐立难安，一心只想著要逃离现场。


    彷佛想盖掉「佐佐木同学」这个印记似地，我对涉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就硬把他带到家里。冷静地想想，我竟然做了连自己都意外的事。明明是绝对不让涉和爱莉见面的，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涉抱有期待。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自己心中的郁闷就无法排解。


    涉不懂得要如何将爱莉抱起来。我教涉该怎么做，让他能好好地抱著她。爱莉似乎很开心，她比平时更有活力，不停地对涉撒娇。涉把爱莉抱得和他的视线一样高，这景象真是有趣极了，让我不禁噗嗤笑了出来。虽然觉得涉有点可怜，不过我很高兴他能陪爱莉玩到她筋疲力尽为止。


    这时，一直闷在心里的违和感似乎消失了。


    有一次，涉病倒了。当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我拚命地祈祷他没事。后来从保健室的新堂老师口中听到只是普通的感冒，才让我松了一口气。看到涉一脸苍白，就连个性那么开朗的圭也显得很难过。这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涉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如此地重要。


    我上高中后的第一个暑假，在家里度过的时间增加了。


    校庆执行委员的活动一周只有两天，因此能尽情地陪爱莉一起玩，我感到很开心。手机的通讯软体上面，班上的群组常常到三更半夜还很热闹。涉有时也会加入对话，他吐槽其他男生的发言时总是很有趣，让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爱莉看见我的表情，不解地歪著头，她的样子很好玩，又把我给逗乐了。


    又过了十几天。群组的讯息开始变得稀稀落落，晚上只有一些人会互相报告今天上哪玩了些什么。例如唱歌、打保龄球等等，让我看了有点羡慕。


    圭似乎忙于社团活动。我每天都会确认通讯软体，却再也没有看见涉在群组里发言了。暑假这段期间，我不是在家陪爱莉一起玩，就是去学校参加每周两次的校庆执行委员会。然而，学校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我的心中萌生一股国中时期未曾思考过的感情。


    ──好寂寞。


    其实我的内心深处十分明白……身边没有像圭那么开朗的女孩，自己就会变得畏畏缩缩。我对本该纠缠不休、令我感到烦闷的涉，抱有与厌恶感截然不同的感情。


    为什么我会如此地任性，如此地孩子气呢？在这样的自我厌恶的同时，也对于身为姊姊竟对陪伴爱莉的日常生活感到无聊一事深受打击。


    对爱莉的罪恶感。不能像圭那样开朗积极行动的可悲。面对涉的矛盾心情。本应充满滋润的内心，待回过神来却已经枯竭殆尽──


    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2章 深闺千金

    八月六号。我事先向校庆执行委员会告知要帮忙体验入学的活动后，便和佐佐木同学并肩走进隔壁专为体验入学活动而开放的会议室。里面聚集了一群在执行委员会中从未见过的学长姊──我对每个人的容貌不禁大吃一惊。


    「感觉……真不得了。」


    「唔、嗯……」


    所有人的容貌都相当端正──可以说作为广告宣传「理想的鸿越学生」，这些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里面找不到学生会的成员，是因为没有空帮忙吗？


    「找佐佐木同学还情有可原……怎么会找我来呢？」


    「不不，恰恰相反吧。找夏川来才是正确的，我哪有什么资格来到这里。」


    光是待在这里，就有一种像是在自我吹嘘的氛围。坐在这样的教室座位上，自己实在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和佐佐木同学互相对看一眼，露出尴尬的笑容。


    从会议室后方看过去，左前方有块空间。像是忽略长桌的面积一般，木椅杂乱地摆放在那块空间附近。正当我心中纳闷为什么只摆在那里的时候，有几个新的面孔走进会议室。


    「这么说起来，体验入学是由风纪委员主导的，校庆执行委员似乎是由学生会负责。」


    「啊……原来是这样。」


    手臂上戴著「风纪」臂章的一群人，神色紧张地一一坐在乱摆一通的椅子上。一群人接连不断地走进会议室，最后范围甚至扩大到我的座位后方。光看人数就能明白这次活动的规模之大。


    我打量著一一进来的风纪委员们，接著有一个人走进了会议室。我想如果这时圭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引起一阵骚动。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凛──人正如其名，举手投足间都带著一股凛然正气的她，露出一副充满自信的表情来到讲台前。


    「──咦……」


    我的眼帘忽然出现一位熟悉的男孩子身影。


    在四之宫风纪委员长身后，像个仆人一样亦步亦趋地悄悄走过讲台的男生。他不安地东张西望，蹑手蹑脚地走向风纪委员们坐的座位。


    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涉似乎也很吃惊，他睁大眼睛看著我，并轻轻地举起手向我打招呼，嘴巴似乎在说著「你好」。他畏缩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任人差遣的仆人，让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涉也在。


    我那原本蒙上一层乌云的脑袋，顿时豁然开朗。一想到涉也有参加这个活动，就觉得像灌满铅一样沉重的胸口立刻变得轻松起来。思考开始运转，这不禁让我产生了疑问。为什么涉会和风纪委员的人坐在一起……？


    就在我感到纳闷的时候，四之宫学姊开口了。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那我们就开始事前会议吧。」


    她真的好帅。我在心中不禁如此感叹。我想成为这样的女性。我虽然不会像圭那样，但她那女性特有的低沉嗓音却深深地打动我的心，让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悸动。四之宫学姊意气风发地主持会议，向我们介绍体验入学的概要。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我，一直无法集中精神。这一刻我可以深切体会圭的心情。


    带国中生认识学校是一个重责大任。一年级的我们被要求两人带领一所学校，并在重要的地方介绍该处的用途和设备。看过分发下来的资料后，我们才对学校有更多的认识。


    「咦，多功能厅有这样的设备吗……？」


    「没听说过……」


    自己就读的学校竟然有这些未知资讯，这不禁引起我的好奇。我们花了约十五分钟看完这些资料，带国中生参观的时候只需用自己的说话方式来宣传即可。这大概比把剧本里的台词一句句背下来还要轻松。


    我把工作内容记在脑子里，同时往涉的方向看过去。许久未见的涉不但有些晒黑，发色也稍微褪了一点点。看到他又长出一些棕色的头发，感觉还挺适合他的。我想一定是我已经看惯了这种发色。


    「吶……你是在意佐城吗？」


    「嗯……」


    「咦？」


    感觉佐佐木同学好像问了我什么事。因为我太过在意涉的事情，以至于下意识地脱口回答。我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佐佐木同学，只见他正抿著嘴低头看著资料。大概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对话，所以我也同样将资料重新过目一遍。


    随后，会议暂时结束，作为导览员的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熟悉资料内容，因此便继续留在会议室。包括四之宫学姊在内的风纪委员们陆续走出教室，涉也跟在他们的后面。我本想用唇语向涉回应他刚才的问候，然而他却完全没有转头看向我这边。


    ◇


    「我叫佐佐木贵明，今天负责担任各位的导览员，请大家多多指教。」


    「我是同为导览员的夏川爱华，请多多指教。」


    我们举著写有校名的牌子，请国中生们于鞋柜处前排成一列。对我来说，应该有很多人的生日和我相差不到一年吧。那所学校的学生只有六个人，其中有好几个男生的体型非常壮硕，实在难以摆出一副学长姊的姿态来应付他们，这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我想此刻正是我和佐佐木同学自由宣传的时间。由于导览路线是固定的，因此我们只需以闲逛的方式慢慢地介绍这所学校的校风，以及各个教室和设备。我针对比国中进步的地方再三强调，同时夹杂著略带夸张的说法向他们进行介绍。


    「欸欸，你叫夏川同学吧？你是哪所国中毕业的？」


    「咦？」


    途中，一名用发蜡把头发梳得高高的男生边问边向我走近。他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和学姊打交道，这使我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停，禁止提问不相干的问题。」


    「嗄……？」


    「呃……」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男生，佐佐木同学出面帮我解围。我看得出佐佐木同学对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态度感到生气。对方后面的国中生同学完全不敢作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行，我至少得展现出一点学姊的风范。如果是四之宫学姊的话会怎么做？如果是圭的话会怎么做？……涉的话又会怎么做呢？


    当我想到这些人时，我发现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人都是摆出一副毫不客气的样子。


    「这所高中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学生。」


    「咦？」


    「我说不需要你，你没听见吗？」


    对方大概是以为我们得像店员应对客人那样小心恭敬地说话吧。站在鸿越高中的立场来看，当然希望能多少增加一些想入学的新生。


    就算不特意打广告，鸿越高中仍是很热门的学校。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这里离住宅区很近，学费又便宜，加上是升学高中，也有助于考上大学。想到这里，我觉得即使没有特意举办学校导览，也能吸引有兴趣的学生就读。


    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对这样的男生客气。


    「别管这个男生……我会好好地带你们参观。请大家跟我来。」


    我强调态度不好并不会影响该所国中本身的声誉，继续导览工作。佐佐木同学对我的举动感到有些惊讶，我轻推他的背，若无其事地催促他往前走。这个时候惊慌失措的一方就输了。虽然害怕，但佐佐木同学也在。现在必须表现得强硬一些。


    我装出一副坚决的态度，偷偷看了后面一眼，那个男生正一脸尴尬地默默跟在后面。


    「……夏川，想不到你居然敢这么说。」


    「因为某人老是用这种态度对我。」


    「……」


    我顺势脱口说出这句话。虽然我没有明说某人是谁，但佐佐木同学应该能理解。涉，我觉得他从第一学期开始就和佐佐木同学无所不谈。最让我不情愿的是，我和涉的互动似乎是班上出了名的。


    ……涉现在在做什么呢？


    「那个，这所学校的制服真可爱！」


    「嗯，是啊。这也是我之所以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


    所有人开始用「正常」的方式闲聊参观。


    从资料上看到的学校资讯，有些也引起我的兴趣，所以都能轻松地记在脑海里。大概是多亏了这个缘故，就连我们还没有使用过的教室我也能介绍得头头是道，因此导览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学校已大致上绕过一圈。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


    向我提出问题的人男女各半……而佐佐木同学面对全是女生的提问，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没办法，谁教他长得帅。或许男生们也有想问的事情。但大家一直没有开口提问，我想大概是因为有点嫉妒佐佐木同学的关系吧。


    连续回答好几个问题之后，进入午餐时间。有些人带著便当，有些则不然，今天要带所有人到整间包下的食堂，于指定的座位上用餐。


    「之后下午一点将在体育馆播放影片介绍，所以请大家记得要在这个时间以前用餐完毕，届时再麻烦各位移动到体育馆。」


    「我们的导览工作就到这边告一段落。活动结束后，大家可以去参观一下社团活动，也可以选择直接回家。由于是自由活动，就请各位随意参观吧。」


    「好的！知道了！」


    我们的任务到此结束。回到体验入学活动人员专用的会议室享用午餐，之后等国中生看完四十五分钟的影片介绍后再前往体育馆即可。虽然这项工作所占时间不多，却让人感觉精神相当疲惫。


    「国中生真不好应付。」


    「是吗……我倒觉得佐佐木同学很受欢迎。」


    「不，哎，嗯……所以说那群男生还真是的。」


    「啊──……嗯是啊。」


    包括学长在内，负责导览的男生都长得十分帅气，对于想表示自己年纪也不小的国中生来说，在这样的氛围下或许会感到有所忌惮。不过，如果是用那种态度对我的话……完全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们回到会议室时，已经有十位学长姊先完成任务回来了。得知我们并非唯一提前完成导览任务的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瞥了一眼风纪委员的位置，似乎还没有人回来。椅子貌似被人整理过，在房间的一端叠起好几层高。难道，他已经不回来这里了吗……？


    「那么夏川，我们中午要在哪里吃饭呢？」


    「咦──」


    一起吃吗？我的心中虽然浮现如此纯粹的疑问，但按照这样的流程来看，这或许是很自然不过的事。正常情况下，如果我不和佐佐木同学一起用餐，就会变成孤零零地一个人。这么一想，我注意到不只是我们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涉他……会回来吗？


    佐佐木同学好像也和我一样带著便当过来。解开包袱的瞬间，佐佐木同学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他稍微背对著我，用准备好的筷子不知在便当上弄些什么。


    「不好意思，便当里有一些字……」


    「啊，原来是这样。」


    我打量著和米饭稍微混在一起的便当，里面撒满了像淡粉色鱼松般的东西。上面有个看似文字般的细长玉子烧，只是它的形状已经被破坏了。这是……说不定便当本来是呈现可爱的氛围吧。


    「唔──感觉好可惜喔。」


    「太、太难为情了，拜托你谅解一下。」


    佐佐木同学腼腆的样子让我有一种新鲜感。他总是给人一种酷酷的、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印象，这也许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动摇的样子。我想他在家里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也跟著打开便当吃饭。自放暑假以来，我们两个人已经像这样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佐佐木同学总是会跟我说些新的话题。我大概是个不擅言辞的人，所以我真的很庆幸能有人像这样主动跟我说话。


    但我认为他不必这么勉强自己……他有时候会让我感觉在拚命地想办法让话题延续下去。其实他根本不必那么费心，因为我一点也不介意……


    「……」


    我望著会议室的入口。即使一直待在这里，涉和风纪委员也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


    莫非他是在别的地方休息？


    最终一直到我们吃完午餐，涉仍旧没有回来。


    ◇


    风纪委员学姊过来提醒我们前往体育馆。前来参观学校的国中生，按照学校顺序排成好几列坐著。我被引导至左前方，发现风纪委员的人都在那里。


    ──啊，涉……


    离我约三个人的前面。那里有一张熟悉的侧脸。涉看著前面播放的影片，不时窥探著国中生的情况。这种面无表情的脸我很少见过，所以感觉有点新鲜。


    ……咦？


    我从稍远的地方看著涉才注意到一件事。风纪委员中的男生也太少了……？除了旁边那位身材高大的学长之外，我没有看见其他的男生。仔细一瞧，涉的四周都是女生。虽然我认为不太可能，但我不禁怀疑他参加这个活动是不是别有用心。


    影片播放完毕后，涉的姊姊所属的学生会，会长结城学长上台致词。剎那间在国中生之间引发一阵骚动。这也没办法，因为学生会会长结城学长比佐佐木同学更加耀眼夺目。入学后我也曾见过他几次，有时我甚至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于现实之中。我心中不禁佩服，涉的姊姊居然有办法待在结城学长的身边。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害怕得退避三舍吧。


    接著，四之宫学姊从我所坐的队伍最前面站起身来。她摇曳著长长的黑发马尾，昂首阔步地走上台，她用彷佛与结城学长的内容截然不同的帅气台词征服了全场，最后留下一句包容所有人的话之后，华丽地转身走下台。


    ……太、太帅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双手合十，摆出在胸前祈祷的姿势。难怪她能掳获那么多粉丝的心。我好像可以理解圭为何会成为她的粉丝了。真的是在无意识之中。真希望我也能具备那种威风凛凛的风范。虽然可能不如圭那么强烈，但我的心中也开始对她产生憧憬。


    我似乎愣住好一阵子。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正望著随周围的人退场的国中生们。我的心中还残留著某种余韵。心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直到一位风纪委员学姊用力地拍了拍手之后，才让我回到现实。


    「好了！大家就在这里解散吧！」


    「好──」


    这才发现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善后工作似乎是由风纪委员会来负责。我暗忖现在不用帮忙吗？但完全没有人过来找我们帮忙。如果人手足够的话倒是无所谓。


    「……我看看。」


    涉……还在。他正和另一位学长一起搬著讲台上的大型器材。他正忙著从事体力工作，眼下实在不适合找他说话。见到他如此认真的样子，我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很帅气。


    「夏川，我们走吧。」


    「咦？唔，嗯……」


    我无意间看到有位负责导览的学姊也出于好心，主动向他们提出要帮忙收拾。就在我也想上前帮忙的时候，佐佐木同学把我喊住。大部分的学生都回到校舍去了，身为一年级的我实在无法鼓起勇气自告奋勇帮忙。


    「──啊……」


    我最后又看了涉一眼，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结果，虽然好一段日子不见，却连一次也没说到话。说不定……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机会？


    我的心中残留著些许落寞，就这么离开了体育馆。


    ◇


    「抱歉！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一下吗？」


    从体育馆回到教室喘口气时，学长姊们开始陆续收拾包包离开教室。为了慎重起见，我又问了一下佐佐木同学，他说已经没有其他的事，可以离开了。我跟著学长姊们整理摊开在桌上的资料，这时校庆执行委员会的学姊从隔壁教室走过来向我们拜托一件事。


    「咦，还有事要做吗？」


    「今天联系上的志愿者实在太多了……原则上必须在当天将内容全部整理完毕。」


    「嗯──……我明白了。」


    不知道是否社团活动那边的时间比较充裕，佐佐木同学很乾脆地优先选择帮忙执行委员的工作。后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足球社的夏季比赛似乎已经结束，此刻正好有段空档。既然有空档，我就不便再追问下去了……


    有了留在学校的理由，我内心的某个想法愈来愈强烈。学姊说收拾好了再过来，收拾完毕的佐佐木同学先跟著她一起过去。确认他们走出教室后，我立刻穿过校庆执行委员的教室，朝里面的教室走去。


    风纪委员会。


    从体育馆回来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如果风纪委员也结束任务回来的话，说不定涉也会混在那群人之中。那样的话，至少也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能说到话吗？」


    不久之前，我根本不可能会产生这种念头。那个缠著我不放，被我拒绝无数次，也打死不退的男生。自从上了高中后，我的心情愈来愈郁闷，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关心他。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就在眼前，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让我感到很不满足。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无法接受的心情呢？


    风纪委员会的活动据点。也许是教室本身被占用了，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比其他教室更为独特的办公气息。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涉会以风纪委员的身分参加活动，但我决定过去看看。


    门没关。


    「……啊…………」


    我偷偷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虽然多少传出聊天嘻笑的声音，但风纪委员的人都拿著文件在教室内来回走动。认真交谈的学姊，说著艰涩内容的学姊。看起来像是一个有各种嘈杂声音的空间，我觉得所有人都很投入在活动当中。也许对这里的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的日常吧。


    涉也是打开笔电的人之一，他坐在房间的最里面。


    涉从我不认识的学姊手上接过文件，并将文件里的内容输入电脑。他认真的侧脸，用手托著下巴的举止，从我这里的角度来看，都是我未曾见过的，看起来就像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原来涉也会摆出那种表情啊……


    「……似乎很忙。」


    和刚才在体育馆时一样，我不认为现在这种状况可以找他说话。从涉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来好好「工作」的。或许是因为他多少给人一种吊儿啷当的印象吧，我不禁对如此认真工作的涉看得有点入迷。


    「……」


    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想到这里，我只好朝校庆执行委员的会议室方向走去。涉前不久有注意到我。我想或许他结束工作后会过来找我。到时候该和他聊些什么呢？爱莉想起之前和他玩得很开心，所以还想找他玩。从圭那里听到有趣的事。放暑假之后，平时都做些什么事呢──


    ◇


    「──川学妹。夏川学妹？」


    「咦？」


    我因为肩膀被拍了几下而惊醒。叫我的人是二年级的学姊。她叫了我的名字好几次，一脸担心地看著我。


    「今天的事情结束了。你该不会投入工作到浑然忘我了吧？」


    「啊……」


    我发现自己正在发呆，于是连忙翻了翻眼前的文件。我记不太起来刚才做了些什么。但当我看到眼前叠著好几张写完的文件时……我才发现似乎我是下意识地动手进行作业。真奇怪……明明才刚开始做没多久。


    我环顾四周，四周全是完成今天的活动而准备收拾回家的人。再仔细一瞧，桌上摊开文件的人只剩下我而已。旁边的佐佐木同学也用和学姊一样的表情看著我。


    「刚才我从旁边看，感觉你似乎做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原本想说等会儿再提醒你……」


    「啊，呃……是这样啊。」


    我莫名地有种难为情的感觉，于是赶紧动手将文件收拾乾净。因为不能把文件带回家，为了方便下次继续作业，我按照顺序叠好，才将文件交给学姊。眼前豁然开朗，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比想像中还要疲惫。


    「今天要完成的事情已经确认过了。谢谢你，今天辛苦了。」


    「好的！学姊您也辛苦了。」


    我目送学姊离开后，也和周围的人一样准备收拾回家。我抬头看看时间，从开始作业已经过了约一个半小时。时间居然过了这么久，我对自己的专注力感到讶异。不，或许和所谓的专注力有点不同。


    「夏川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咦？我吗……啊。」


    「那个……其实刚才足球社的学长叫我马上过去。我之前也跟你提过，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参──嗯？电话？」


    ──我要回家。我正想这么说，却又好奇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委员会活动结束之后，我觉得自己想要做点什么，对时间过得真慢而感到著急。是什么事呢？该如何才能消除心中的郁闷呢？我认真地思考，努力回想。


    「喔，是有希啊。怎么了──」


    『──！──！？』


    「哇！？等等、你冷静点。咦？你问我正和谁说话……慢著，你等一下，我说你啊──」


    我和正在讲电话的佐佐木同学一起来到走廊。夕阳西斜，不知道是否因为阳光直接照射到走廊上，空气中有一股彷佛笼罩全身般的郁闷氛围。相反地，走廊上规则排列的窗影显得格外美丽。就在这个时候，有间教室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


    「风纪委员会」。


    「！对不起，佐佐木同学！」


    剎那间，我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了。我探寻著那是什么内容，同时重新切换心情；等我察觉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加快了脚步。


    「啊！？喂夏川──啊、不有希，夏川是──」


    我往门半开著的风纪委员会教室里一看，只见到三、四名学姊正准备离开。环顾整间教室，已不见涉的身影。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因焦虑而加快了。


    难道他已经离开……？


    「那就没办法了，放弃吧。」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不能就这么算了。明明可以像平常一样，回到爱莉所在的家，过著平时的日常生活就好。然后和妈妈一起去买东西，讨论晚上要吃些什么……就这样编织幸福的每一天──


    「……唔……」


    女高中生到底是什么？


    即使日子过得幸福，就这样过著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总觉得有点厌烦。自己想像中的高中生活应该要更加热闹才对。


    但我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害怕会被其他人说什么。与其如此，不如把自己寄托在日常生活中，与心爱的家人一起等待时间的流逝。像这样等待著我的幸福之前，我的心中有一种过分奢侈的想法不断膨胀。


    「寂寞」。


    我穿过通往鞋柜处的楼梯，来到连接其他大楼的通道。从那里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从中庭和鞋柜处通往校门的道路。中庭里，参观完社团活动的国中生们围成一圈集合。看样子是在和结束社团活动的在校生们亲密地交谈著。大概是因为已过了放学时间吧，前面的鞋柜处感觉没什么人。


    「──啊……！」


    ──不对，有人在。


    咔哒一声，这里传来某个东西放在外廊地板上的声音。熟悉的金属鞋柜盖上盖子的声音。从鞋柜处出现的那个男生，脚上的乐福鞋脚跟踩在地面叩叩作响，肩上背著学校的包包，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他的脸孔被夕阳形成的阴影遮住，所以不容易辨认。


    但那个身影足以让我移动脚步。


    我回到校舍内，朝楼梯的方向奔跑。触目所及的教室，似乎大部分都已经熄灯上锁。就连风纪委员会那边也寂然无声。


    「……哈……哈……！」


    不知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偌大的校舍内只听得见我的室内拖鞋在地面发出吱吱吱的声响。我从客观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行动，任凭冲动来恣意驱动自己的身体。


    鞋柜处已空无一人。我不认为刚才那个影子的主人还会待在这里。我猛地拦住想穿著室内拖鞋冲出室外的自己，急忙换上乐福鞋。


    当我冲出鞋柜处的时候，眼前广阔的景色中已经看不到半个人。明明离刚刚见到人影时才过没多久。就算那时看到的他已经离开学校，也应该还在附近才对。


    「……哈……哈……！」


    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虽然我对运动神经很有自信，但急躁的心情更胜于体力，导致我的呼吸变得紊乱。我冲到校园之中，来回望著左边的福利社和右边的食堂，并从这里眺望校门的对面，寻觅刚才的人影。


    我快步前进，不时左顾右盼。这时，我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从校舍屋檐的另一侧那边传来。


    「……」


    心跳的方式改变了，速度依然不变。不可思议的是，无法持续的呼吸开始迅速调整。虽然心情有些急躁，但我知道自己正慢慢地恢复平静。


    「……」


    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呢？明明只是好久不见，只不过是想稍微碰个面而已。明明头脑很冷静，却无法好好地控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往前走的自己。每当距离愈近，就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从胸中涌出。


    我连走路的方式都记不得了，但仍必须前进。说不定我现在的走路姿势看起来特别怪异。我不太想被人看见。但如果不前进的话，就无法走到那张惊讶的脸孔面前。


    这段时间让我感到十分漫长。


    涉本想站起身来，却僵住一动也不动，因而摆出奇怪的姿势看著我，我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将想到的话说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伸、伸展腰部？」


    他这句莫名其妙的回答，把我所有的紧张情绪都消除了。

 3章 体验入学

    如果眼前突然出现喜欢的人，该如何反应才好呢？虽然很高兴，但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我根本想不出什么机灵的话，没料到在反应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勉强挤出的竟是丝毫感觉不出帅气、像个老头子会说的话。


    「呵呵……你在说什么？」


    讨厌，也太可爱了吧。


    不，慢著。很少直接对我笑的夏川竟然笑得那么灿烂……？这是天崩地裂的徵兆吗？长久以来，她总是对我显得很不耐烦，甚至大发脾气，俨然一副严厉女神的形象；然而，今天竟然对著我微笑……？喂喂，莫非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应该没有累到头昏眼花吧。


    「不是啦，因为今天搬了不少重物的关系。」


    ……等等？难道说这是最棒的结局？我努力工作的模样被夏川看见了？世上有这么幸福的事？※阿忠你还真奇怪……临终之际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我觉得阎罗王大概赢不了现在的我。慢著，我为什么要下地狱？（译注：《龙龙与忠狗》里忠狗的名字。）


    「嗯……我有看到，所以我知道。」


    「啊，是吗……咦？」


    是时候了吗？


    她是不是一直在找和我说话的机会……咦？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如此难以置信？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表情对我吗？高兴的表情、快乐的表情、开心的表情，她的每一种表情我都很熟悉，但在我的记忆中，那些表情几乎都不是对著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距离不好说话，夏川又一步、两步地慢慢朝我拉近距离。不，那个……该说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想说的是，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只会显得丑态百出。如果离得太近，我的眼睛会因为太过神圣而融化──咦？


    「你忙了一整天……身上都是汗味。」


    「──！？」


    诱惑的香气扑鼻而来，顿时让我的脑中染满一片桃红色。一阵眩晕的感觉让我几乎要站不住脚，我强忍下来后勉强保持理性。


    夏川把脸凑近我的胸口，就像是靠在上面似地。不知是否为下意识的动作，她数度把手贴在我的胸口，接著后退一步，对我微微一笑。不，稍等一下，即使从零距离后退一步，也完全是最近距离啊。好猛好猛好猛好猛。我今晚要睡不著了。这太不妙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夏、夏川。」


    「？怎么了？」


    咦，为什么她的反应那么普通？向著我的刺跑到哪去了？没有自觉吗？这个暑假的前半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


    在我面前微微歪著头的夏川，看不出平时对我发脾气的样子……仔细一瞧，她的发型似乎有些凌乱，身上微微出汗，汗水滴在肌肤上的部位显得十分娇媚。往上翘的头发在阳光的反射下变得闪闪发亮。夏川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吐出的气息在仰视著我时直接吹在我的脸上，我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招架不住了。


    我想退缩。浑身颤栗。呆若木鸡。


    身后是长椅，我根本无处可逃。久违不见的夏川带来的刺激太强烈了。只是单纯地久别重逢……？莫非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如果是这样，我就能理解为何自己会下地狱了。抱歉了，全国的dk（男高中生）。看到没，很羡慕吧。我死了。


    「那个，等、好近。」


    「咦？啊……对、对不起。」


    夏川似乎终于察觉到和我之间的异常距离感，于是又后退了一步，对我面露微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我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冲出胸口了。听说寿命会因为感到幸福而延长，但血压过高的我，寿命反而缩短了不少。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现在的夏川看起来似乎喜不自胜。


    「呃……你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咦？」


    「不，就是，感觉你很温柔……该怎么说呢，一脸很舒服的样子。」


    「咦！？」


    这个形容方式太糟糕了。夏川听了我这句话之后似乎有些动摇，开始不停地摸自己的脸。真可爱……是天然呆吗？我想跟你结婚。


    啊，糟糕糟糕。千钧一发。夏川实在太有魅力，我差点就忍不住要下跪求婚了。我还没领到三个月的薪水，所以买不起戒指。不，不是这个问题吧？我是笨蛋吗？靠打工赚的钱，三个月完全不够。至少需要两年的薪水。为了夏川我可以去银行借钱买更大的戒指！不对，这不是问题啦……！该适可而止了吧我……！


    欸，夏川小姐？我知道你心情好的原因喔？其实跟我没关系，只是你今天碰巧心情好而已吧？告诉我，夏川之所以是女神的理由（哲学）。


    「我、我只是觉得涉和往常一样，所以才放下心来。」


    你想要我怎么做？


    咦，你是那种觉得我和往常一样就放心的类型？这还真巧，我也是那种觉得夏川和往常一样就很放心的类型。所以说完全不能放心啊。是疯了还是单纯因为夏川是女神的关系？看来现场投女神一票的人占压倒性的多数。


    「是、是吗……你怎么了？感觉像是慌张跑出来。」


    「呃……那、那是，就是那个……」


    「……？」


    夏川被我一问，顿时变得语无伦次。她连忙双手乱挥否认，并不时抬头偷看我的表情。这时如果催促她快点回答就太瞎了，不放过女神大人一字一句的我是不可能犯下那种错误的。没错，这是神谕。渺小的我愿意满足女神大人的任何要求。


    「──因为……和涉……」


    「什么？」


    「因、因为我还没和涉说到话啦！」


    我在呼吸吗？※有


    咦，那是什么可爱的理由……难道你急忙跑出来是为了找我……？天底下有这种事？和佐佐木说话不是更好吗……？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和我说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其中有什么顾不得面子的理由吗……？


    「呃……所以你有什么事要说？」


    「什、什么事……我倒想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说话？」


    咦，为什么……？难道我不说话会让你觉得没有礼貌之类的吗？我可是顾虑到你的感受才不去打扰你们欸……对佐佐木也是一样。就夏川的未来这层意义上来看，我觉得这样做比较恰当。算了，先把我的感情搁在一边吧。


    「好、好不容易久违地见上一面……让人家好寂寞……」


    「也太可爱了吧？」


    「讨、讨厌啦……！你老是这样！」


    我情不自禁地透露出自己的心声。没办法啊，谁教夏川那么可爱，害我什么感想都说出来了。所以说啊，你别鼓起双颊摆出一副都是我的错似地──咦？「鼓起双颊」？慢著慢著，这是什么可爱的表情……！请你适可而止好吗！我真的要去买订婚戒指向你求婚啰！？无所谓吗！？我真的要向银行借钱买十万日圆的婚戒啰……！


    ……冷静、冷静啊我。夏川的可爱又不是现在才发现的。今天看起来也很可爱。用游戏来比喻的话，就算可爱度99的家伙变得更可爱，也不可能再向上增加，因为上限值只有99，意思一样。结论是，夏川一直都很可爱。好，冷静。


    「哎不好意思，夏川，因为我实在抽不出时间。」


    「这、这样知道。」


    「……唔……」


    唉，我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不是心灵之类的问题，而是夏川的可爱让我全身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声。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全身酸痛？夏川的可爱要让我变成肌肉男了唷……


    正当我因满溢的情感而感到头晕目眩时，我的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转了一圈，反而使我冷静下来。


    「──是啊。好久不见，夏川。」


    「唔、嗯……好久不见。」


    我一脸平静地这么说，这个样子似乎逗得夏川眉开眼笑。我对她如此开心的表情完全没有现实感。和我说话……很开心、吗……？我搞不懂。这是女人心还是因为夏川本身的缘故？若要说我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只能说我此刻超级幸福。真奇怪……以前为了看到这样的笑容，我可是费尽了各种苦心，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虽然还称不上是理想的关系就是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如果夏川打算彻底拋开「这样的感情」而和我往来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忘却对夏川的狂热情感，终有一天成为她的朋友──咦？


    「……」


    「……」


    夏川突然又朝我走近。她走到我面前，轻轻地伸出手，用手指捏著我的袖子。


    近距离仰望的眼神似乎带有一丝不安……而且，还有一种像是期待什么事的直率。彷佛伸手就能轻易地抚摸她的秀发，脸稍微贴近一些就能轻易地与她相吻。


    ……想太多了吧？


    「那个……夏川。」


    脑中响起的紧急状况呼叫声愈来愈强烈。之前芦田从家庭餐厅回家路上给我的建议，好不容易才让几乎要崩溃的我得以支撑下去。


    「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但知道有个人喜欢自己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也对，这句话未必只套用在我的身上。对夏川来说，只要是喜欢自己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即使此刻在这里的熟人不是我，也有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勇气便油然而生。


    可能会被她讨厌。可能会被她甩开。尽管怀著这样的恐惧，我仍试著用被捏住袖子的那只手，轻轻地扶在夏川的肩膀上。


    她没有抵抗。


    这个距离很不妙，我想悄悄地牵起夏川的手。即便如此，夏川依然捏著我的袖子，似乎是在诉说著，不管我对这个动作如何解读，她也绝对不会放手。也许是男人的丑陋吧，我觉得此刻的夏川简直就像是我的女人。我故作平静，像是压抑著即将萌生的邪念和无法抑制的热情，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夏川……要不要找个地方聊聊。」


    「！唔、嗯！」


    夏川突然换了个表情把手松开。看到她灿烂的笑容，一股喜悦和强烈的恋恋不舍的感觉向我袭来。虽然脑中明知「不能这样」，但我的内心依然存在著强烈渴求夏川的欲望。不是哪种情感较为强烈，而是在我的脑中互相混杂、纠缠不清。


    「欸──？这不是小爱和小佐城吗！」


    「喔……」


    「啊……！」


    就在我觉得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会这样称呼我和夏川的只有一个人。我们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那张好几周不见的脸孔，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得救了。


    那个人──芦田，大概是社团活动刚结束，穿著制服的她背著大大的运动背包，朝我们走了过来。


    「圭、圭……！」


    「哇哇，小爱你怎么了！？等、等等、我现在一身汗臭味！」


    夏川冲向芦田，飞也似地朝她扑过去。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不知所措的芦田不停地眨著眼睛。她似乎很在意自己流了满身汗。不过，看来夏川完全不在乎。


    被两人拋在一旁的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刚才夏川捏住的袖子。我的眼前还飘荡著甜蜜的香气。


    彷佛脑浆被溶化，灵魂被抽离的我，此刻只能瘫坐在长椅上。

 4章 女神的沉思

    「哎──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干嘛突然就扑上来啦！」


    「对、对不起……不知不觉就……」


    「诶嘿嘿！小爱没关系，我不介意唷！」


    傍晚前的中庭。落日渐沉，连接西侧和南侧校舍的二楼通道，形成一块舒适宜人的阴凉处。穿过建筑物之间的缝隙而来的南风化成一阵阵微风，带著凉爽感，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我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冰红茶和运动饮料，走向坐在长椅上粉红色气场爆棚的夏川和芦田。还有什么比这更难接近的吗？


    「──拿去，喝吧。」


    「谢啦！」


    「谢、谢谢……」


    也许是因为受到夏川热情的拥抱而心花怒放，芦田一脸笑嘻嘻地搂著夏川的身体不停上下其手。现在坐在长椅上还好，如果是在不久前这么做就有点糟糕了。在国中生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女高中生抱在一起，做出身体互相摩擦的动作，这样成何体统啊。


    时间地点都没问题的话，我还想继续欣赏……但这样的景象怎么看都有碍观瞻，所以这里就由成为贤者的在下出面制止。我的精神力明显下降，看到夏川害羞的表情才勉强恢复。


    「芦田也好久不见了。你每天都会参加社团活动吗？」


    「嗯──虽然不是每天都有社团活动，但是排球社得参加各种大赛，的确有点忙！」


    「是吗？感觉你超有活力的。」


    「嗯！」


    太有活力了吧？看上去似乎现在还可以在操场上多跑几圈。芦田还是老样子……你能帮我把脑子里的所有烦恼都拋到九霄云外吗？可是，如果你不停下那只乱摸夏川的手，要教我如何制止心中的邪念呢？


    「只有三年级生上学的日子，没想到一年级的三个人居然能聚在一起。还真是──嗯？」


    我用像是请两人冷静下来的语气插话道，这时夏川轻扯了一下我的制服衣角。嗯……我好喜欢这个动作……每被轻轻地拉扯一次，我的心脏就会跟著停止跳动一次。虽说没有别的意思，但也不能随便对路上的男人这么做唷。可以答应我吗！？


    「吶……你不坐下吗？」


    「咦？」


    你要让我这个浑身汗臭味的男人闯进两个女生的花园里吗？这个难度会不会太高了一点？我可完全不想在被邀请后才让人有种「糟糕，这家伙的汗臭味快把我薰死了」的感觉。咦，你说芦田不也一身汗臭味吗？是吗？我倒希望是如此呢？


    「你坐这里。」


    「喔、好。」


    夏川挤向右边，身体紧靠著芦田，芦田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欣然地在长椅上挪出位置。可恶好羡慕啊，你们两个老是做出这么亲热的举动……不管谁都好啦……可以和我交换一下吗……


    「……」


    「知、知道啦，我坐就是了。」


    这幅迷人的景象让我不由得僵在一旁，夏川把看著芦田的目光转向我这边。我心中仅有的一丝绅士风度被彻底地剥夺了。真的可以吗……？这么决定好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带著满脑子邪念过去坐下……我鼓足勇气，决定不管那么多，硬著头皮坐在夏川的左侧。她只是一番好意，却让我有种强烈的确定感……既然夏川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只能照办。不过，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坐下来的胆量……果然不能小看夏川啊。我一辈子都会虔诚地信奉你。请把我卖到梵蒂冈吧。


    我往右边一看──废话，交谈的对象都在右边不是吗？但是那里有夏川。超可爱的夏川。我已经紧张得动弹不得，谁能告诉我怎么办。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摆出一副满足的表情啊……有人可以救救我吗……


    ──啊，不，我要冷静……为了应付这一刻，我也买了自己的饮料。当对话接不下去时，就假装喝一口，藉此改变思考方式。来吧，现在正是打开瓶盖之时──咦，打不开啊……


    「啊，多少钱……」


    「……咦？啊啊，没关系啦，饮料这点小钱。我三天后就能领到打工的薪水了，所以不必担心──……喔，打开了。」


    「咦？打工……？」


    「唔？嗯。」


    百合情节的氛围顿时停了下来，夏川把脸转向我，有点吃惊地睁大眼睛问道。因为我连国中时也没有告诉过夏川打工的事，也难怪她会对我出去打工感到意外。况且上次我也被老妈念了一顿。


    「是放暑假后开始的吗？」


    「嗯。」


    「……我都不知道。」


    「咦？」


    欸，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应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因为我可不想有人到我打工的地方来冷嘲热讽，所以首要之务是不在群组里透露这件事。其次还要向学校保密，虽然不知道学校是否禁止打工，但我觉得还是尽量别让学校知道比较好。


    「你有用私讯跟我提过吧。」


    「啥？什么时候？」


    「就是你火上浇油的那一天啊。」


    「哎呀讨厌。」


    有过那样的事啊，真是的……害我想起令人讨厌的事件。


    我被要求向所有人道歉，这才好不容易重新加入群组……在那之后，几个女生的语气突然之间就变得很强硬……呜呜，饭星同学瞬间变成敌人的感觉真的很恐怖啊……


    「为什么要开始打工呢……？」


    「咦？那是……嗯……社会经验？」


    我总不能老实说自己是为了玩乐才开始打工赚钱。因为如果在这个距离被冷眼对待，我可是会死掉的。这时就以学生的口吻稳健回答来含糊其词吧。你觉得怎么样啊？夏川老师。


    「……骗人。」


    讨厌居然露馅啦。我死了。


    「……」


    「不，那个……」


    夏川用轻蔑的眼神瞪著我。我的心中有六成尴尬，四成兴奋。夏川难得一见的表情让我的兴奋度一口气爆表，我还想再看八个小时。但我实在不敢直接和她眼神对望。夏川过去曾经有像现在这样直视著我吗？


    「啊！对了小佐城！你认识的大学生姊姊是个什么样的人！」


    「慢著，医生已经叫停比赛了。」


    「小佐城！谢谢你请我喝饮料！所以呢，大学生姊姊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竟然摆脱不掉？这是rpg中常见的无限循环吗……？莫非我已经摆脱不了这个罪名了……！


    哎，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个人就是涉在群组里提到的……？」


    「是啊！小佐城怎么可能会认识那种女性。」


    「咦？不过，他不是在打工吗……」


    「……啊！」


    不是吧，风向怎么变了。


    不愧是名侦探夏川，独具慧眼。没错，我是在某天打工回家的路上认识了笹木小姐这位大学生姊姊……正确来说是第一天上班回家的路上。只是我从没想过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认识她就是了。


    「……」


    「……」


    两人同时用轻蔑的眼神盯著我看。两个女生用那样的眼神看著我，反而让我有点兴奋。这已经无法让我产生动摇了。没错，我就是个单纯的变态。单纯的变态是什么鬼……


    「哈哈哈。哎呀，哈哈哈呜咕……」


    我想再掩饰一下，于是故作暧昧地假笑，结果夏川用力抓住我正挠著后脑勺的右手，一把拉向她，和我四目相对。这个和夏川意想不到的接触让我畏缩了。


    哎，夏川你今天究竟是吃了什么药？身体接触还不够多吗？我的脑袋都已经一片空白啦。今后也请你多多和我身体接触。


    「──她是什么样的人？」


    「呜。」


    看来没办法蒙混过关。况且我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那么做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受到夏川那么大的关注……不过如果夏川有要求，我就会尽量满足她，这就是我的愿望。那好吧，我就让你们体会一下何谓充满成熟韵味的笹木小姐魅力吧。


    「一开始是在打工回家的路上──」


    「咦，开始什么？」


    「……」


    ◆


    从打工第一天遇上的麻烦开始，我快速说明与笹木小姐相遇的来龙去脉。接著仔细地描述被笹木小姐治愈的各种目眩神迷的日常，并掺杂细致的比喻，来介绍她那温柔的言行举止和压倒性的包容力。时间接近傍晚时分。


    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这种热情的介绍方式有点冷。


    「骗人。才不会有那种人。」


    此话怎讲？


    「不，等一下。那只是因为遇到美女的人是我，所以你们才会觉得难以想像。不如你们在这里先把我联想成一名帅哥怎么样？」


    「有困难。」


    「芦田！」


    你这家伙！连在脑中稍微把我美化一下都不愿意吗可恶！为什么成绩普通的你偏偏这种时候说起话来就变得很有条理！你这样可扮演不了称职的路人角色喔！


    「……你和那个人相约去过哪里玩吗？」


    「唔、不，那、那是……就是像每天一起玩的那种。」


    「你在打工吧。」


    夏川小姐从犀利的角度切入。可恶，我已经生动地详细描述我心目中的笹木小姐，却没有多少足以证明她存在的回忆。尽管我说得天花乱坠，却没有什么擦出火花的事情发生。乾脆下次试著约笹木小姐去唱歌吧……啊，不过打扰她读书的话就不好了。


    「哎，总之就是这样……她是个非常成熟的人。应该说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类型的美女吧。反正就是……她属于那种非常有魅力的类型！」


    「……」


    「……」


    ……我搞砸了吗？两人都沉默不语，这教我该如何是好？两人都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就那么不愿相信笹木小姐的存在吗……是我的解释方式有问题吗？芦田甚至都翘起下巴斜眼瞪著我……你已经是不良少女了。喂，你可别从夏川的背后对我比中指啊。太卑鄙了。


    「……哼，既然有这样的人，请务必让我见见她！」


    「不，就算这么说，我跟你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不然找个长相神似的人比喻好了──我记得我们学校好像有个美女老师。」


    「你在想什么啊……」


    「那种美女的风格跟夏川的不太一样。」


    「我、我又不是什么美女……」


    「喔呜。」


    夏川轻轻地朝我的肩膀推了一下。呃？生气了？可是攻击的方式好温柔。这种推法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蛊惑人心的身体接触嘛。害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激动起来，我是谁？我在哪？


    「小爱别被他给骗了！虽然这么说，但小佐城只要是美女都来者不拒！」


    「喂，你说这什么话！看在你是可爱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


    「啊──！小爱你看，果然露出本性了！一定要处以火刑！非处以火刑不可！」


    「判决太重了吧！」


    芦田，你一有机会就想害我的股价暴跌吗……我之前也说过了，把自称一般人的家伙当成比一般人还不如来对待，可是很残酷的喔！就算是一般人的人渣，也有不可原谅的部分喔！喜欢可爱的女孩子有什么不对！


    「我的事姑且不论！笹木小姐真的是大和抚子。真的是濒临灭绝的物种。」


    「我才不信。」


    「为什么啊！？」


    「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吧！小佐城快点醒醒！你这傻得可以的脑袋让我都想哭了！」


    「我才不傻！说别人傻的人自己才是傻瓜──啊！你看，那个从操场走过来的人！那个人长得就很像笹木小姐！和芦田的层次完全不同。」


    「那是美白滨女中的学生吧！你指著国中女生做什么！」


    啊啊！？是国中生！？这个时候年龄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在你承认笹木小姐的存在之前，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也要让你接受！就连脸型我都要详细地描述一番……！


    「等、等一下……你的声音太大了──」


    『……城先生──』


    「咦？」


    「嗯……？」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该不会是因为我一直想著笹木小姐的事吧，感觉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她本人。我虽然心想怎么可能，但仍旧朝周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她的身影。然而，不管我的视线再怎么搜寻，最终仍集中到某个方向。


    『──……城先生──』


    「……感觉那个国中女生好像在叫涉耶？」


    「奇怪，我记得自己应该没有认识的国中生……」


    「不过小佐城你看？朝这边走过来的那个女生……你不觉得看起来很成熟吗？」


    「对、对耶……现在的国中女生发育真好……」


    咦咦……奇怪也太像了吧？是长相神似吗？一定是笹木小姐给我留下的印象，让我产生这种类型的脸很成熟的错觉吧。没错一定是这样……！现在的国中女生都很早熟！就连早上的新闻也做了特辑报导呢！


    所以一定是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佐城先生～！』


    「……」


    「……」


    「……」


    笹木小姐……？你在玩角色扮演吗？


    ◆


    「佐城先生，我听说只有三年级的学生来上学，还想说今天见不到面呢。」


    「……」


    「……」


    「……」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惊讶到合不拢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此难以接受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笹木小姐穿著带有浅粉色线条的夏季水手服，她走到坐在长椅的我的左侧，把我拉到她的旁边，开始像个国中生一样尖叫兴奋狂跳。她每次跳起来，位于我的视线略为上方的两团东西就会剧烈地上下晃动。


    但我只是一脸愕然地望著她，完全没有任何邪念。


    「见到了，我见到你了！」


    「啊、不、不是、那个……」


    「哇，是穿著制服的佐城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是吗……」


    梦？是梦吗？我在做梦吧？对，一定是这样没错。怪不得今天除了芦田以外，周围的人都对我很好。连梦中都对我这么严厉，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下次就趁半夜发给你这个女人一堆无聊的讯息吵死你……


    「涉……？」


    「啊噫！」


    「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啦……」


    夏川小姐！？这里可是学校的正中央，你想做什么！？你突然在我的耳边说悄悄话，会让人家有反应啦！这不就害人家发出恶心的声音吗！这种事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慢著，那个，我大概招架不住啊……


    「……难道这位就是刚才提到的？」


    「啊，咦？我有提到这种事吗……？」


    「……」


    欸，你这是什么生气的表情……真可爱。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她的脸颊看起来有点鼓鼓的。这个动作不禁让我想起了小爱莉的模样。我脑内的照相机拚命地亮起闪光灯。我一定要冲洗成照片……！


    「佐城先生……？」


    「嗄……！」


    正要发动变态解放的瞬间，眼前的国中生喊了我的名字，使得我一瞬间回到现实。好危险……！差点就让在场的所有女生看到我出丑的一面！虽然感觉好像慢了一步！


    「啊──喔是笹木小姐，好巧啊，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因为这里是我憧憬的高中，我一直想来这里见见佐城先生。」


    「噗……是、是吗是吗！对了，我应该没问过笹木小姐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没和你提过呢！」


    拜托……！角色扮演！就算是自恋也没关系，希望你是因为发挥母性，或太想和我见面，所以不惜角色扮演也要和国中生一起混进这所高中！求求你……！愿望！这才是男人的欲望！


    「──我是美白滨女子中学三年级的笹木风香。咦？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报上姓名……？」


    最近的国中生真的很不妙。


    ◆


    我所认识的笹木小姐不太会表现出兴奋的样子，总是给人一种端庄文静的形象。虽然她有时会叽叽喳喳地让我觉得有些烦闷，但那终究只是一种「氛围」，并不是像天真无邪的少女一样会兴奋地蹦蹦跳跳那种类型。


    这代表她现在很开心吧……实在太荣幸了，我有种想一辈子侍奉她的冲动。正因为她的年纪比我大，所以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开玩笑说她成熟什么的，谁能想到这种等级的笹木小姐竟然会是个国中生……请你别胡说八道啦，情况很不妙欸……


    笹木小姐冷不防地靠了过来。这个动作让人联想到与主人久别重逢的宠物狗。我觉得如果坐著不设防的话，她不知道会不会冲上来兴奋地对我狂舔。即使不是这样，被旁边那两个人用蔑视的眼神盯著，总感觉有点尴尬，所以我便站起来迎接笹木小姐。


    「呃、欸……吓了我一跳，原来你是国中生啊。我没问过你具体的年龄，还以为你的年纪更大一些。」


    「真是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久之前还是个小孩子──不，跟佐城先生比起来，我或许还是个孩子吧……」


    「不，没这回事。是我误会了。因为你看上去很成熟，完全感觉不出是国中生。」


    「呵呵……是吗？」


    呜……一想到笹木小姐是个国中生，忽然觉得她看起来就像个长高的少女。可能是她那种少女般的行为让我有一种反差感，但这些举止又和她的年龄相称啊……哇，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因为我以为她的年纪比我大，只不过是把我这个男高中生当成毛头小鬼，所以我才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调戏的话。这太糟糕了吧？


    「笹木小姐来到这里，代表你想报考这所学校吗？」


    「是的，包括街上的治安在内，鸿越高中的评价都很不错。也是我父亲推荐的高中。再加上……」


    「加上？」


    「──加上，佐城先生告诉我很多不错的地方。」


    「……」


    我今天会死吗？


    你把我当成范本了吗？别闹了，除了光太小弟弟的事之外，我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强行推销二手书？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不过如果觉得我的推销有吸引力的话我倒是很欢迎啦。


    「呜……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佐城先生带我参观……」


    「你应该已经看过一遍了吧？」


    「是差不多都参观过了……」


    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对小孩过度保护的笹木家，想必门禁时间一定很早。如果现在再带她到校内逛一圈，时间实在有点赶。


    「鸿越高中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今天参观过后，再次让我更想到这所学校就读。我一定要考上……！」


    「那笹木小姐就会是我的学妹啰……总觉得缺乏一种真实感。我还以为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呢。」


    其实我的心里一直认为她起码是个女大学生。


    「咦咦？是这样吗？那我得趁现在加紧练习了。」


    「咦，练习……？」


    笹木小姐看起来似乎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她双拳紧握，表现得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露出有点抱歉的表情看著我。不知何故，我心中只有好的预感，真希望我的运气别再削弱了……否则我今年剩下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应该不会被车撞吧？


    「──佐城『学长』，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了。」


    「呜咕……」


    糟糕我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学长』……吗？听起来很新鲜。因为国中时代没有学弟妹会用学长来称呼我，所以让我有点感动。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称呼啊。如果我有仰慕自己的学妹，一定会好好珍惜。要是学妹有事相求，我一定要使尽全力回应。


    「好的，多多指教，笹木小姐。」


    「不对，学长你说错了。」


    「咦？」


    「你应该要说『喔，今后也请多多指教，风香』！」


    「……你从恋爱小说里学来的吗？」


    「对啊──啊！？说、说溜嘴了！」


    你这个大小姐说什么傻话。


    就算是学妹，要我突然用名字来称呼这种等级的女生，难度也太高了吧。我之所以用姓氏来称呼夏川，不光因为不想被别人误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也包括「我配不上」的成分在里面。如果和笹木小姐同校的话，我看班上的男生都会误会吧……


    「那个，佐城先──学长，那两位是您的什么人呢？」


    「喔，对了。」


    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却迟迟找不到适当的时机，所以吓得直冒冷汗。我今天流的汗也太多了吧？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和女生们在一起？你们真的闻不出汗臭味吗？


    坚定下来，我要相信自己。一身臭味有什么关系，接触那么多女生本来就很奇怪。对，我要放轻松，以更轻松的心情去面对它。别害怕被人嫌弃！反正芦田和夏川早就对我的奇怪举动见怪不怪了──


    「……噫。」


    我朝夏川她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吓得我倒抽了一口气。芦田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珍奇生物，夏川则一脸尴尬地往我这边不断偷瞄。两人看起来似乎都欲言又止。两股视线像针一样刺得我痛不欲生。


    「呃、她们……两位是同班同学──」


    『啊──！？原来你在这儿──！』


    「……啊！」


    我正想在这片尴尬的气氛下向她介绍两人时，忽然被鞋柜处传来的一阵声音打断。就在我停止开口的瞬间，笹木小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用手摀住自己的嘴。我顺著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三名穿著美白滨女中校服的少女正朝著这边跑过来。


    哎，笹木小姐果然看起来像个大人。那三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国中女生的样子。the少女。一般都是那种感觉吧，完全散发出稚嫩的气息。这表示我也是个大人了吧……唉，真怀念小时候的自己啊……


    「真是的──！你突然不见，害我们找了老半天！」


    「对、对不起！因为我在半路好像听见佐城先生的声音……！」


    「咦？你说佐城先生？就是『那个』佐城先生！？」


    欸，是哪个佐城先生？


    在学校提到我的事吗？真的假的，这样会突然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啦。我明明只是个得意忘形的恶心家伙。不对，等等……？该不会是在背后嘲笑我吧……？讨厌啦，千万别这样。不然我可要躲在家里暂避风头两天了，我说真的。


    「是教不擅交谈的小风香礼貌用语的那位佐城先生！？」


    「是让深陷少女漫画世界不可自拔的风香回到现实的那位佐城先生！？」


    「是教超天然呆的风香一般常识的那位佐城先生！？」


    ──到底是哪位佐城先生？


    咦？说的是我吗……虽然笹木小姐确实有点不懂人情世故，看起来却像个端庄贤淑的女性。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遣词用字都很有礼貌，所以不会给人一种不擅言辞的印象……只是的确有种喜欢少女漫画世界观的感觉。


    「才才才不是！我才没有沉迷少女漫画，也不是超天然呆！」


    咦，笹木小姐……？感觉氛围完全不同啊？


    难道说……笹木小姐是故意用礼貌的语气说话吗？不，原来是这样啊，对象是高中生，当然一般的国中生就会使用敬语。本来她是国中生这件事让我有点难以置信，但我现在终于有种现实感。


    ……噫，你们几个别一起看著我呀。


    「啊、咦……是褐色头发。」


    「小美和，是褐色头发欸……」


    「真的是褐色头发……」


    褐色头发是指……咦？褐色头发？我之前已经染黑了……是不是有点褪色？在夕阳下看起来是褐色的吗？虽然我的头发天生就比较偏褐色……


    「请、请问！」


    「啊，让。」


    「你就是佐城先生──佐城学长吗！？」


    「是的，我是……」


    笹木小姐的反应让我对这三个人有点畏惧。不知道是不是发色的威力，这三人都对我的褐色头发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却又带著看似失望的表情彼此对望。不管怎么说，听到有人称呼我学长还满开心的。


    「咦……敬语？」


    「小美和，干嘛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明明是褐色头发……」


    这有那么重要吗？你们对褐色头发也太有偏见了吧？虽然国中生不能染发就是了。不过其实我在上高中之前，也曾以为所有褐色头发的人都是不良少年。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天也快黑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佐城先生也是这么认为吧？」


    「咦？嗯，是……是啊。如果太晚回去，说不定父母会担心。还是趁天黑之前赶紧回家比较好。」


    「是啊！对吧！佐城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几个就先告辞了！」


    「咦？咦咦咦咦！？等、等一下小风香！？」


    「什么呀～！」


    「啊！？等、等等我，你们三个！」


    笹木小姐神色慌张地推著三个人中的其中两人离开。离开前不断地向我们鞠躬示意，朝校门的方向离去。可能是这段时间比想像中还要吵杂，所以当笹木小姐等人一离开，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我完全不敢回头。我很有把握这是世界上最尴尬的一刻。


    我的右手很冰。从饮料瓶身凝结成的水珠，滴落在红石地板上形成了污渍。虽然我一点也不渴，但为了打破尴尬，我故意用力打开瓶盖，把冰红茶一口气灌进喉咙里。


    世上有这么没味道的饮料吗？

 5章 女神的奔跑

    「……我们也回去吧。」


    「……」


    「……」


    「……？」


    笹木小姐等人离开后，周围恢复了平静。有一种像是暴风雨肆虐过后的感觉。与此同时，感觉一天的疲惫犹如潮水般袭来，让我一心只想早点上床睡觉。所以我开口提出回去的建议，但不知为何，她们两人都没有反应。


    「那个──噫！」


    正当觉得不可思议时，转头一看，夏川和芦田正半眯起眼瞪我。这不禁让我倒抽一口气。巨大的压力，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女大学生，啊──」


    「啊，不，那个，该说是我误会了吗？」


    「谁知道。」


    芦田冷冷地别过脸去。不用说，这是因为让两人发现令我难为情的天大误会。我觉得若再多说些什么，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愈来愈不妙，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为了收拾这个残局，我只能想办法改变气氛。这里就应该尽快谋求战略性撤退……！


    「──奇怪？」


    我准备动身闪人，却发现放在长椅上的包包竟凭空消失。那里面还有钱包，如果搞丢可就麻烦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什么羞耻心都不重要了，我显得惊慌失措。


    「夏、夏川！你有看到我放在这里的包包──咦？」


    夏川依然眼眸半眯，抬头瞪著惊慌失措的我。夏川的样子和刚才相比稍微有些变化。在我的视线前方，那玩意儿就端放在从裙子中露出的洁白大腿上。


    夏川将我的包包抱在大腿上，彷佛在说著「我是小爱莉唷」。我根本无法朝这片圣域伸出手来。喂，夏川你犯规啰。还有包包，快跟我换手。


    「拿去吧。」


    「喔，好。」


    「……」


    「……那个……」


    夏川若无其事地递了过来。我准备伸手取回包包。咦，有点奇怪？夏川小姐真是的，怎么完全不松手呢。讨厌啦，你好有力气。


    咦，怎么回事？这是那个吗？是在奚落我？还是你有办法就来抢抢看的意思？不对啊，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回事……为什么用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抬头看著我？


    「──女大学生，啊。」


    「喔呜……」


    和芦田的口吻一样。虽然如出一辙，但感觉攻击力完全不同。一击就把我的精神彻底打垮。胸口一阵刺痛，彷佛三分之二的心脏都被淘空了。


    「……笨蛋。」


    我现在只能老实地点头承认自己是个笨蛋。


    ◆


    芦田带头一喊「那么回家吧」，夏川也站了起来。我就这么跟在关系亲密的两人后面走了二十分钟。我像个谜样的重刑犯，完全化为两人的背后灵，可以说彻底被当成单纯的变态了。


    「我在这里走别条路喔。」


    离校门不远的岔路口。芦田似乎要走别条路回去。这么说来，芦田以前好像抱怨过自己的家和夏川家是相反方向。上次去的那间家庭餐厅也在这个附近。


    「那么小爱下次见啰！顺便跟小佐城说声拜拜！」


    「顺便这句话是多余的啦，下次见。」


    「……」


    「……夏川？」


    我已经习惯芦田用贬义对我说话，所以我也吐嘈回去，但一旁的夏川只是一语不发地举起手，这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发觉异样的芦田上前窥视夏川的表情，看上去实在称不上是「微笑著说再见」。


    「啊……小爱真是的，好可爱啊……」


    「……？」


    夏川一脸愁眉苦脸，看到这一幕的芦田看著夏川，双颊不禁泛红，显得有些苦闷。虽然我对欣赏两人的百合情节非常欢迎，但我完全搞不懂是在演哪一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吧……？


    「小、爱、华。下次出去玩吧。也带小爱莉一起去。」


    「啊……」


    芦田邀请夏川出去玩，连小爱莉也一并邀请，我不得不说这是杰出的一手。受到邀请的夏川看似被拯救似地，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这转变不会太大了吗？


    讨厌啦，这两人的关系真的有点不太寻常吧？尤其是芦田，你竟能察觉到夏川那寂寞的心情而想到邀请她出去玩，你是她的男朋友吗？真的不是那样的关系吧……那好吧，再多让我欣赏一点。两人在黄昏的归途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景象实在太美了。我可以拍张照吗？


    ……咦？真的有那么寂寞吗？芦田还有排球社的事要忙，想要出去玩也抽不出时间吧……作为夏川应援队队长（自称）的我不希望夏川想起这件事，但这也不能责怪芦田。


    「……真的吗？」


    「自从放暑假以来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我讨厌那样！」


    「呜嗯……嗯！」


    满分。


    太棒了，干得好啊芦田。我个人喜欢的气氛，加上夏川那开心的笑容……！光是看到这些，就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这样的话，就算明天打工的时候突然有一堆客人上门，感觉我也能轻松应付。


    哎呀，还真是不能小看返校日呢。我一直觉得吃了多少苦就会回报多少幸福这种想法很愚蠢，但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是我错了。能以夏川一脸幸福的表情作为一天的总结，这不是圆满结局又是什么──


    「吶……」


    「咦？」


    咦，怎么突然往我这边──啊，糟糕我看得太入迷了。


    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我的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盯著距离三公尺以外正在卿卿我我的两名jk，而且途中似乎完全没有眨眼。我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球乾涩刺痛，我到底是看得多入迷啊……这不等于承认我偏好此道了吗？


    夏川缓缓地朝我这边走来。她微微低著头，加上身高的差距，导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能是因为我怕被骂而有点紧张，夏川的波浪卷发看上去就像在空中轻柔地飘逸著。要是这时被她说恶心，我大概活不成了。


    「那个……涉──」


    「涉也一起。」


    「咦？」


    「……不行吗？」


    当然可以喔（条件反射）。


    如果是平时，我应该会用这种方式回答，但夏川的净化功能太强，害我一时答不上来。不用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果然超可爱的，害人家的脸都热起来了啦。此话当真？这不是梦吧？我现在被邀请了对吧？之后不会说是骗我的吧？混帐东西，夏川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女人。


    「……不行吗？」


    「没、没有不行……」


    问两次太不妙了。两次我招架不住啊。


    实在太可爱了。我究竟该如何形容才好？以我的词汇能力根本做不到啊……我平伏在地可以吗？向你磕头下跪可以吧？


    「你干嘛那么慌张啦……」


    你这个女神（圣女）以为是谁害的啊……！！别以为我能堂堂正正地和可爱的女生对话！真是的，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可以请你别直视著我的眼睛吗……！


    「……那么──」


    夏川一脸害羞地分别看了我和芦田一眼，这个动作简直要让我窒息了。最后她轻轻地抬眸望著我，缓缓吐出下面这句甜到我心坎里的话语。


    「可、可以发讯息……给你吗？」


    「咕哇！」※超杀伤害


    「哈呼。」※全回复


    这句话的破坏力就彷佛一块巨石砸进我仅剩的心脏一般。夏川本来就不是这样的角色吧？也许是因为我至今为止受到过分的冷遇，所以也难怪会感觉到一股反差。我都几乎要瘫软在地了。如果再让我继续待下去，我恐怕会忍不住逃跑，怎么办？


    芦田看来……已经不行了，嗯。看上去轻飘飘软绵绵的，是不是突然就清醒过来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喔。即便我生为女性，我想我也一定会爱上夏川的。


    「啊，小爱……！虽然我全身都是汗臭味，但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小佐城别插嘴！」


    你这种郑重确认的地方真的很糟糕欸。到了这一步就别管我了，你们同样都是女生，犯不著特意确认，直接抱上去亲热就行了。这样做才好啊……！


    「小佐城别阻止我……！我们两个都是女生，这么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用特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啦！」


    没想到芦田会比我先堕落啊……和我不同，她根本不用担心性骚扰之类的事，所以自制力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好危险……如果这里是没有人经过的地方，那倒还值得推荐……！


    「呃……」


    「夏川小心一点……现在的芦田比我还要变态！」


    「比、比涉还……？」


    「抱歉，能暂时把我忘了吗？」


    为什么对「比我」这两个字的反应那么强烈？难道是从以前开始就认为我是个变态？真的假的，这样不就露馅了。在后面等著享受余香不行……？肯定是不行的吧。


    「小爱……随时都可以传讯息给我。」


    「……咦？我以为你和芦田有在连络。」


    「因为自从放暑假后……圭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你干嘛那么客气啦。」


    女生之间的友情也要注意礼节吗？就像芦田说的一样，夏川完全不必那么客气……我觉得随时传讯息给她也比半夜里闹哄哄的群组要好上一百倍。夏川这种一丝不苟的地方我也好喜欢。请两人务必要幸福。


    「既然芦田都说可以了，你就尽量传讯息过去吧。」


    「……涉呢？」


    「当然可……！？」


    哎，咬到舌头了。


    ◆


    兴奋的芦田离去时还带著急促呼吸，这个背影令人难忘。夏川不常看到的一面，对我来说反差实在太大了，我现在都还处于当机状态，为什么芦田那家伙仍可展现出不像忙完一整天社团活动的活力呢？我满脑子疑问，也没有现实感，至今仍像是在做梦一样。


    包括和夏川两人独处的此刻。


    「圭……感觉她好像很兴奋呢。」


    你觉得是谁造成的？我的平常心也被现在进行式给消磨殆尽了，我正和自己心仪的偶像单独走在一起。我想今年的运气一定都在今天用光了。不知道明天以后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夏川也太夸张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往芦田身上飞扑。」


    「那、那是……我在模仿爱莉。」


    这是什么回答，好可爱。


    我已经搞不清楚她今天一共有几次让我觉得可爱，冷静思考一下，好像不是现在才开始。虽然好久不见有点忘了，但夏川一直都很可爱（常识）。我以为自己最近是不是已经习惯和美女相处，但我现在很确信一件事。


    那就是男人永远都不习惯美女。


    「……说到小爱莉，芦田应该很早就见过她了吧？」


    「嗯，五月的时候她和其他排球社的女生一起来我家的。」


    「排球社吗？除了芦田以外，我没什么机会见到排球社的人。」


    「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很惊人，因为圭是里面最矮小的。」


    「真的假的……」


    芦田的身高差不多到我的眼睛……不愧是排球社，这样的身高在比赛中是很有利的优势。话说我还没见过芦田打排球的样子呢。我一个男生也不可能过去看。之前偶然遇到正在休息中的芦田，她却说「我全身都是汗臭味，别靠近我！」，然后便飞也似地溜走了。


    「那是第一次让爱莉和我认识的人见面。」


    「她开心吗？」


    「她被大家抱在怀里，一脸呆愣，看起来就像在问『你们是谁』，好可爱……」


    「唔……」


    一提到爱莉，就算对象是我，夏川也能聊个不停。虽然这让我既开心又兴奋，我甚至都想捐出香油钱了。夏川不时在对话中模仿爱莉的声音，这样太犯规。美少女模仿幼儿的模样，让我有一种像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一样的心情。思春期……我的思春期受到刺激啦！


    「？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


    夏川没有意识到吗……这样对爱莉不好吧？完美掌握自己的可爱程度，这样的人有点让人讨厌……感觉会变得像那种一夕窜红、经过包装的少女一样，性格变得骄纵蛮横，或者完全不让男人靠近。


    不担心小爱莉会变成这样吗？她或许会比夏川更常听到别人用可爱来赞美她。不是在尽情宠爱宽容的环境下成长，就是培养成女王气质……嗯──令人担忧。不过这也不是我该插嘴过问的事。


    「爱莉固然可爱……涉的姊姊怎么样呢？她那么漂亮，小时候应该是个可爱的姊姊吧？」


    「漂亮吗……？在我懂事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孩子王了。」


    「孩、孩子王……」


    夏川噗嗤一笑。我们接著又聊起姊妹姊弟的话题。小爱莉的话题从暑假前就很流行，所以老实说也没什么好问的。本以为疼爱妹妹的夏川会主动说出自己对小爱莉有多么疼爱，话题却反而转移到关于老姊的问题上。我只是一口气把平时受到的怨气和辛苦整个抱怨了一遍。


    夏川喜笑颜开。她因为我说的话而面露微笑，对此我感到很开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得意忘形地透露了一堆小故事。虽然好像都是一些可怜的故事，但那些都无所谓。


    我们走著走著便到了十字路口。当来到这条熟悉的道路，我才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我竟能正常地和夏川交谈……？从前只要找她说话，她几乎都会逃走。就算好不容易得到正常说话的机会，我也会变得语无伦次，脑袋一片空白……现在这是我吗？


    「……」


    「啊……我在这里走左边。」


    「喔……对喔。」


    宛如梦境般的时间。毫无疑问，这是我至今为止和夏川度过的最幸福的时光。我希望这个时间能一直持续下去。我不由得这么想著。


    临别时，夏川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身体转了半圈回头往我这边看。就像等著什么似地看著我。她直望著我，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某种期待。


    ……我该说什么才好？告诉她『那么我走中间这条路了』……？说这种废话要干嘛啊。怎么这个时候变得如此紧张……


    夏川想要什么……？造成这种状况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芦田，而是夏川。夏川期待的事……绝对在刚才的某个地方有提到。夏川是怎么说的？


    ──啊啊，对了。


    「……那，待会儿我再给你发讯息啰。」


    「嗯，回头见。」


    是这个吗？对，没错，夏川笑了，我猜对了。这并不是以前纠缠她一起回家时的那种感到不知所措的假笑。两种笑容有著云泥之别，假的和真的，视线交会的时间。我认为从五感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夏川转身背对著我。看不见表情的瞬间，我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重生般的安心感。我对夏川的感情有著千丝万缕的矛盾，实在无法理解。


    只是，这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就和那时一模一样。


    ◆


    我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手机萤幕上出现被邀请加入群组的通知。我还想说又是哪位，连忙打开查看内容，才发现原来是芦田建立的群组，只邀请我和夏川加入。好像连群组名字都取好了。


    『k与姊妹控们』


    你是在找碴吗？


    喔姊妹控？你竟敢说我是姊控？先不说夏川，我是吗？哈，别逗我笑好吗……我即使看到老姊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我也能做到心无旁骛喔。


    我按下接受邀请，进入群组。


    【谁是姊控？】


    【小爱都告诉我了喔？】


    【好吧我以前是姊控。】


    哎，差点忘了我以前是个姊控。真糟糕，我现在根本不敢直视老姊的脸。如今已经是眼神一交会膝盖就会不停颤抖的程度。等我发觉的时候，自己早已把头压得低低的，这可以说是自卑感在作崇了吧。


    咦，刚才的对话被夏川看到了吗？话说我能光明正大地和夏川互传讯息了吗？光明正大这种说法还真不妙。我到底是把夏川当成多么特别的存在啊。


    【涉，你和姊姊的关系很融洽嘛。】


    你说「乾姊」吗……啊，不对，是「姊姊」喔。是眼睛的错觉，我肯定累了。觉得夏川有点平易近人是我的错觉？互传讯息是这样的感觉吗……喂喂这样我顶不住呀，我会嗨爆的。


    【我们的关系好到会互相礼让晚餐的汉堡肉喔。】


    【一句话就能看出她和小佐城的关系了……】


    【(*′w`*)】


    夏川小姐啊，道别之前我就隐约注意到了，你很喜欢听我和老姊的事情吧？那是什么可爱的颜文字。是特地找的吗？讨厌别害人家有各种遐想啦。社群软体还真是充满无限可能。还有姊姊大人，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他对爱莉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小爱快告诉我详细情况！更钜细靡遗一点！】


    【慢著夏川，真的拜托你等一下。】


    【讨厌。】


    呃……这种有点幼稚的感觉是什么！平时不怎么任性的女生，人后稍微耍点小性子，要撩动男人的心也该适可而止吧！床，我们去床上吧。现在正是我人生中最想走到床头的一刻。


    在这期间，夏川滔滔不绝地说著我和爱莉一起玩耍那天的事。看起来重点似乎是摆在我像只马低垂著头任爱莉驱使的模样。


    不不不，你那个时候不是还担心我累不累吗……其实你的内心在嘲讽！？好过分……为什么啊！究竟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特别想扮演马的感觉……


    【喔喔……加上今天的事，看样子小佐城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女生吧？】


    【咦……喜欢爱莉？】


    胡说八道。


    哇，这个发展不太妙……唔等等，这里先稍微认真思考一下。实际上我是怎么想的……先把小爱莉的事搁在一旁，想想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年纪小的女生。


    这么说来我的周围有哪些年纪小的女生呢？最近就是笹木小姐吧。我一直以为她的年纪比我大……但看过她穿制服的模样之后，女大学生的印象或许减弱了。因为冲击力实在太强烈，那个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过那又怎样？知道她的年纪比自己小，所以看起来只是个长高的少女？撇开这点不看，感觉也太成熟了。只是不免仍有些稚嫩。即使心里明白，也没有年纪比自己小的感觉。因为生活的世界本来就不一样，说她是「一般的小妹妹」总觉得不太对。


    其他还有谁……？咦，奇怪，为什么会浮现出稻富学姊的脸？那个人是学姊耶。太强了，竟然在我想到的人当中一马当先冲了出来。我想像一下给稻富学姊摸摸头的景象……喂，三田学姊能不能别妨碍我？


    我想想还有谁。佐佐木的妹妹小有希吗……？是小有希小姐吗？小有希小姐怎么样？我很专一喔。不过我可不说对谁专一。如果我有妹妹的话，也会是那种感觉吧──


    ……


    【年纪比我小的女生，相处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啥？】


    【嗄？】


    ……嗄？

 6章 发生变化的心

    「今天谢谢你，四之宫风纪委员长。」


    「不会，这也是我的责任。」


    「真是帮了大忙。回去的时候要小心喔。」


    「好的，您辛苦了。」


    国中生体验入学。这是刚进入暑假就得放弃休假进行准备的例行活动。终于结束所有的主要节目和问候，三年级的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凛好不容易才从工作中解放出来。


    身为一名学生，要和大人面对面地进行多次会谈，这不是一般的精神能够应付的，即使能够撑过去，也不得不感受到精神上的疲劳。


    「……唉……」


    近年来，所有的高中都不再有『风纪委员会』的存在。在校内人士呼吁其存在必要性的情况下，鸿越高中从创立之初就一直保留著这个组织至今。之所以保留下来并不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去年为止，它只是企图干涉学校营运的权威人士，利用高中生子女传达对自己有利意见的工具罢了，可以说只是「徒有虚名」的组织。如今丧失这些功能的风纪委员会，对这所高中来说或许已不再那么重要。


    尽管如此，凛的心中仍怀有志向。


    与教师和教育委员会的立场不同，站在「同样是学生」的立场，处理学生的风纪问题──她认为无论如何这都具有重大的意义。现在，社会上因为风纪混乱而引发的高中生纠纷正在不断增加。为了防止这类情况，凛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从不同于大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然而，如果学生之间产生「模范者」的话，就会出现阶级差距。如果只是赋予能够指责他人「你错了」的权利，那么该名学生就拥有什么事都推得一乾二净的权力。


    为了弥补这样的不公，凛带领的风纪委员会透过承担这类学校活动的「重责」，期望藉此达成平衡。到去年为止，这项活动还是由学生会主导。


    「……啊，糟糕。」


    时间为下午六点半。马上就是最终放学时间。


    凛意识到在走廊上行走时，自己的视线往往会被地面所吸引，因此得设法把视线转向前方。虽说身体比想像中还要疲惫，但自己毕竟身为风纪委员会的会长。不能如此轻易地表现出这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她用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总算重新振作起来。


    她回到委员会据点的教室，大门已经上锁，里头空无一人。她拿出备用钥匙将门打开，只见眼前的讲桌上留有一张纸条，是学妹三田绫乃的笔迹，上面写著『文件已经提交出去，您辛苦了』等字样。知道拜托学妹的工作已经完成，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旁边则是稻富由结用可爱的文字写著『辛苦了，请好好休息』。


    「其实，我原本还想回去时一起吃个饭……」


    三田绫乃。稻富由结。还有──佐城涉。


    好友佐城枫的弟弟。虽然相差两个年级，但这个一年级的学弟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姊姊枫的行事风格，对拥有如此头衔的凛竟能毫无惧色地交谈。放暑假前凛曾出于一番好意，强行带他去家里的道场，结果害他被祖父狠狠教训了一顿。即便如此，这个可爱的学弟仍主动提出要帮风纪委员的忙。结果，从体验入学开始之后就没能好好地和他说话，这让凛感到有些遗憾。


    「不如意啊……」


    现实不如想像中顺利。也许是比预期还累的缘故，导致自幼就锻炼精神的凛也开始产生负面的想法。凛心想，反正又没人看到，于是忍不住把双臂搭在讲桌上，摆出一副快要直接累趴在上面的样子。


    「──干嘛装作悲剧女主角的样子啊……」


    「呃谁……！？好痛……」


    教室里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其他人才是。正当凛沉浸在感伤的气氛中，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导致她的膝盖一不小心撞在讲桌上。她忍著疼痛，确认讲桌的侧面没有凹陷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呃、枫！别突然从后面出声啦！」


    「嗄……」


    凛回头一看，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穿著凌乱的制服加上短裙、给人一种阴沉氛围的女学生──佐城枫。她自视甚高地双手扠腰，俯视著呆站在原地的自己。大概是工作结束了吧，她的头发有点凌乱，感觉很疲惫。


    「喝点东西吧。辛苦啦。」


    「哇、哇……！所、所以说别突然丢东西过来呀……！」


    凛慌张地接住枫突然拋过来的瓶装饮料。枫完全不在乎凛是否还在生气，就自顾自地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跷起腿，拿出同样的饮料径自喝了起来。凛强忍住想要表达各种抗议的冲动，决定开口向她询问一些事情。


    「你还没走啊？」


    「是啊。说到底，管它是风纪委员还是什么人，只要是学生的事，学生会都有责任。我们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那真是……抱、抱歉。」


    「干嘛道歉，一点也不像你。我又不是跑来抱怨的。」


    「……唔……」


    『不像你』。被这么一说，凛确实察觉到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即使身体疲惫，只要心不疲惫，就不会显得那么萎靡。即使是心力交瘁的现在，作为「风纪委员长四之宫凛」，也要表现得无懈可击。


    想到这里，凛连忙像往常一样把背挺直。


    「真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咦……？呃、枫……？」


    枫离开桌子站了起来，径自朝凛的方向走近，从后面抓住她的肩膀，开始帮她揉肩。另一方面，对枫的行为感到困惑的凛，只是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


    「在我的面前不用虚张声势。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把我那句『辛苦了』还来。」


    「这么说……也对。」


    对凛而言，枫是她最好的朋友。虽然两人不是经常一起出去玩的那种好感情，但她们之间确实存在著另一种强烈的联系。即使现在想在枫的面前逞强，自己的「软弱」和「逊的部分」也早已逃不过枫的眼睛。


    「我也累了，待会儿换手吧。」


    「这倒无所谓……没想到枫也会给别人揉肩膀啊。」


    「这招是直接从涉那里学来的。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叫那家伙过来给你舒服一下。这种小事，要借你几次都可以。」


    「什……！？让、让佐城……！？」


    「欸，我也叫『佐城』吧？」


    凛在心中想像，不由得大叫一声。因为是枫的弟弟，所以凛对于些许的身体接触并没有任何的想法，但如果是揉肩膀的话，这可是要确认身体的触感。虽然觉得不错，但某个地方又会有异性意识；想到这里，一阵热意顿时涌上凛的脸颊。


    「真是……干嘛在意起别人的弟弟啦？」


    「谁、谁教枫说了些奇怪的话。」


    「我又不是现在才这样，我听说你们的互动不太寻常？」


    「不，那是……我没想到和他谈话会那么有趣。也有一部分是枫的弟弟的关系，所以不禁变得想照顾他。」


    「那家伙是你的外甥吗？」


    「呃喔。」


    拇指按压肩膀的力量加大了。『又痛又舒服』的强烈感觉，导致凛忍不住发出奇怪的声音。虽然凛有这种自觉，但或许是因为只有枫问起这件事，所以并没有感到特别不好意思。


    「换人了，帮我揉。」


    「你这个人真是……」


    这次改换凛揉枫的肩膀。可能是这阵子两人经常从事文书工作和专心读书，所以都感到肩膀有些酸痛。凛带著苦笑用手指不断按压，心想两人都挺辛苦的。


    「……那家伙，工作满认真的。我从绫乃那里听说了，是绫乃告诉我的。」


    「似乎是这样……不，你可以相信绫乃。」


    「我当然相信她说的话，只是不喜欢有人夸奖涉而已。」


    「那是什么话……」


    从绫乃那里听说了涉的努力。在男生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他带头进行搬运作业，赢得四周的人一致好评。为笼络涉进入风纪委员会，顺利解决各种障碍，这让凛的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同时，她又对自己打著这种算盘的势利行为有种厌恶的感觉。


    「──是为了凛吧。」


    「咦？」


    「为了这么麻烦的事情而努力，通常一定有理由吧？那家伙不就是为了你才努力的吗？」


    「是、这样吗？」


    「从这些地方来看，代表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都很尊敬你，要有自信一点啊。」


    「可、可是……」


    「──没有凛的话，风纪委员会早就消失了喔。」


    听到枫这番吹捧的话，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两人虽说是好朋友，但几乎不曾看见枫会如此抬举自己。这使得凛不禁停下动作问道：


    「没想到枫竟会如此夸奖我。」


    「我不是在夸奖，我只是说出大家的心声罢了。」


    「这实在……压力真大啊。」


    「所以你的身边才需要我这样的人啊。」


    「……咦？」


    眼看凛又要说出不争气的话，枫又给她注入一剂强心针。站在身后的凛忍不住想偷看枫这时的表情。但即使从后面看，也只能看到夕阳映照下呈现的橘色肌肤。


    「──人前再怎么抬头挺胸，也只能在人后说出真心话。累的话就说『累了』，反正都会暴露。就像一年级的时候，凛来找我说话那时一样。」


    「……！」


    「我『欠』你的人情还没还完，想独自一人感到疲惫还言之过早。」


    「枫……」


    「背影不会说谎」。感觉祖父似乎也曾经这么说过，凛对这句话反覆回味。虚张声势无异于一味增加心灵创伤的自残行为。正因如此，枫刚才的意思就是要凛依靠她，向她撒娇。听到枫说出这样的话来关心，使得凛不禁喜上眉梢，于是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枫那僵住不动的身体。


    「说什么『抬头挺胸』。我的胸可是比枫的还大。」


    「嗄！？骗人！一定是我的比较大！」


    「我看看。」


    「等、别抓我啊！很不舒服耶！内衣要被扯掉啦！」


    凛的身边有著一起克服困境的好朋友。尽管枫说人情还没还清，凛却不这么认为。二年级的秋天，如果后面没有枫的支持，自己恐怕无法当上风纪委员长。光凭这一点，就让她怀著无限的感激。


    凛唯一的希望是，即使还清所有「人情」，她也能一直都是自己的好朋友。

 7章 传闻的那位女孩

    恐怖游戏。那是一种有时让人感觉不到生命的重量、很糟糕的类型的游戏。只不过，正因为与其他类型的游戏不同，这类游戏特别重视临场感，大部分的画质都制作得非常逼真，深受特定族群的欢迎。我也玩过其中几款游戏。更重要的是，这种游戏也是最适合夏天的类型。


    【好可怕喔。】


    【你为什么会买这款游戏啦？】


    凌晨四点。有个笨蛋在我萌生杀意的时候跑来找我哭诉。此人名叫山崎。是个为了测试胆量而跑去另一个次元试胆，结果误入莫名其妙的地方，而遭到恶灵杀害了十八次的男人。这家伙能不能快点成佛啊。


    大概是仗著自己在放暑假，所以想一个人在深夜挑战，没想到愈玩心情愈郁闷，最后搞得自己睡不著觉，山崎你是笨蛋吗？这也太乱来了吧……


    【山崎，你的房间里有篮球吗？】


    【有！当然有！就挂在桌子旁边！】


    【是吗？记得别和它对上视线就好。】


    【咦……】


    我关掉手机萤幕，顺手扔在一旁。看著手机噗通一声掉在附近的坐垫上后，我重新盖上被子。我还能再睡上一觉，感觉可以再睡六个小时。虽说打工时间没有硬性规定，但如果我迟到，那一定是妖怪的错。真厉害，明明讲的都是恐怖话题，但我的脑子里全是搞笑的角色。


    「……吵死了。」


    虽然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但它仍在坐垫上强烈地震个不停。真的有够吵，从手机的震动中传来山崎的叫声。那家伙干嘛传一些乱七八糟的贴图过来啊？


    ──哈哈，我有办法了。


    我拿起手机，在通讯应用程式的设定画面里进行操作。我在睡眼惺忪之间修改起自己的个人资料，把昵称改为『哗？ュ怜喧縺？』这种意义不明的乱码，然后随便在网路找来一张图作为自己的头像，主页也改成红黑相间的颜色，使其看起来有几分惊悚。修改内容的同时，山崎传来的讯息也一直没有中断。


    山崎……你到底在和谁对话呢？


    我再次把手机扔在坐垫上，蒙上被子。就这样，不到五秒的时间，手机的震动停止了。懂了吧，山崎你这个混蛋……你要是睡不著觉，继续玩你的恐怖游戏就好啦王八蛋。


    「……呼哈……」


    终于可以睡觉了。外面的天色开始逐渐发白，现在的我应该还能再睡六个小时。不行不行，这样打工会迟到，必须在那之前起床……


    我想像著山崎浑身发抖的模样，不禁嘿嘿笑了起来，随后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


    【所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


    顺利结束打工之后，我手机里的讯息通知数多得让人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萤幕上出现一整排kkkkk──是芦田的讯息。我一边想著你是病娇吗，一边查看讯息内容。原来是说我的帐号有不得了的bug……


    ──哎呀讨厌，这不是bug喔。


    芦田整个爆怒。似乎是因为夏川看到我的头像和名字，误以为手机故障或是中毒了，所以就一直传私讯给芦田。与单纯的夏川不同，一眼就看出是恶作剧的芦田小姐大概气得像布丁一样浑身颤抖吧。似乎是很有弹性的布丁啊……


    我想起前阵子在家庭餐厅看见的芦田。她一语不发地对夏川发脾气时的魄力，想不到我认可的夏川爱人芦田竟然会对她那么凶。感到毛骨悚然的我，连忙打开手机应用程式编辑个人资料。资料恢复原状后，我向包括前几天刚建立的姊妹控在内的大部分群组打了声招呼。芦田用前面那句话回应，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她们两人看来，这只是一场恶质的恶作剧，所以我只能低头认错。噫噫……不管我怎么道歉，两人都没有回应。萤幕只显示已读……一想到芦田面无表情地在另一端看著手机画面，就觉得不寒而栗。一想到夏川惊吓的样子，就觉得心脏像是被用力地揪了一下。


    「我完蛋了……」


    我站在烈日底下，于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中央垂头丧气。都是我的错，谁教我偶尔会做些让人不愉快的事。而且还是定期出现的恶劣玩笑。


    【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所以你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吧？】


    【咦？】


    咦。这不是我要说的话吗？


    我愿意做任何事这种话……应该是我为了表现诚意，而自己主动说出来的吧？不，说起来，我也未必什么都会做就是了。我还在想只要诚挚道歉，大概可以被宽容谅解……咦？难道说已经无法拒绝了？不过，应该不会吧──


    【小爱，你看到了吧，说说该怎么处罚他。】


    【咦咦！？】


    喂。你是在路上对不小心擦撞到身体的人找碴的不良少女吗？臭小子竟敢惹得大姊头不开心。


    已读功能果然很可怕，看来夏川本来是打算静观其变。我从刚才就知道夏川一直都在观望，但由于害她受到惊吓而感到尴尬，所以迟迟不敢找她说话。


    【现在不管对小佐城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照办喔。】


    不不不，这么说也太──慢著？


    夏川的……无理要求？所谓的无理要求是……下达一般做不到的命令来获得满足感，然后暗爽在心里的那种吗？我……被命令？被谁命令？夏川？那个夏川要命令我？


    咦，好奇怪，明明烈日当头，我的身体却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会命令我什么事呢──真的好可怕喔──哎呀──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讨厌啦，既然我犯了错就要好好地接受惩罚啊──


    ……呵嘿嘿。


    【这么说也太……请您尽管吩咐。】


    【咦咦！？】


    【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小佐城的表情……】


    【还没决定吗？夏川快说呀？】


    【等一下啦！】


    【喂小佐城！】


    ok，让我冷静一下。我看看钱包里有多少钱？刚刚才领到的薪水，真的会像炎热夏日底下的冰块一样转眼间就融化消失。现在身上的钱差不多只能请四十杯珍珠奶茶。


    不是为了赚玩乐的钱才来打工的吗？没这回事吧，说什么傻话呢？我只是为了确保有足够的资源能够弹性应对像这样的紧急情况罢了。我绝对不是带著什么不良企图才发挥工作热情喔（超兴奋）。


    【让我思考一下！】


    【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承受。】


    【为何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因为是小佐城嘛，没办法。】


    不，不是的。我发自内心认为，自己做了坏事而造成夏川大人和芦田大人的困扰，两位大人却网开一面提出补偿的方案，可谓对我恩重如山。话虽如此，作为加害者的我如果态度消极的话，这样实在是有违仁义。


    我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既然如此，若不趁此时助两位大人一臂之力，还算得上是男人吗？如果剃光头也不原谅我的话，那么我就以愿意满足对方任何希望的服务精神，以赎罪的决心来面对两位大人。


    「我回来了！」


    回过神来已经到家了。感觉自己喊出今生最棒的声音。室内的冷气连走廊都充分降温，凉爽又舒适。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自己沸腾滚烫的心会因此冷却。


    正好老姊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今天依旧一身轻装备，完全看不出她是个如花似玉的女高中生。她一看到我，就像发现蟑螂一样皱起眉头，身体大大地向后仰。


    喂！怎么可以用那么没礼貌的态度看著别人！！


    「你……干嘛汗流浃背地偷笑？恶心极了。」


    喔这样的确很恶心。


    ◆◇


    【可恶的小佐城……那个态度根本没在反省。】


    【为、为什么会那么积极呢……】


    【小佐城是变态！要把他扭送到警察局！】


    【啊哈哈……】


    看著圭用可爱的颜文字来表示自己火冒三丈，我不禁露出苦笑。虽然我自己也很气愤，但看到圭用非常强硬的语气把涉念了一顿，生气的感觉也就变淡了。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暑假体验入学的那天过后不久。我和圭、涉创建了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聊天群组，所以现在每次手机一有声响，我都会留意手机的通知画面。我上高中以后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支智慧型手机，像这样和经常聊天的同学一起加入群组交流，让我觉得有一种新鲜感。


    就在这时发生一件事。我打开群组画面，发现涉的帐号头像变成非常可怕的图，从名字到个人资料，全部都变成『哗ュ怜喧縺』这类乱码。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在群组内问了一下，但是涉和圭都没有注意到，连已读都没有出现……我一只手拿著手机，完全不知所措。


    我觉得事情非比寻常，于是不断拨电话和发送讯息给圭──好不容易通上电话，圭一口咬定【这是恶作剧！】并气得暴跳如雷。


    过了没多久，涉也注意到了，他在群组里发了一条【真的非常抱歉】的讯息。虽然他向我们道歉，但他那种恭敬的语气反而让我更加一肚子火。若光看文字，总觉得看起来像是在戏弄我。


    圭大概也有相同的感觉，她嚷嚷著要好好惩罚一下涉，让我决定该怎么做。不知道为什么，涉表现出一副充满干劲的样子，反而是我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显得有些著急。现在的情况是，对涉的惩罚先暂时保留，这才得以恢复平静。


    【那么，小爱你想怎么做？不然叫排球社的所有人一起杀到小佐城的家吧。】


    【不行不行！他的姊姊应该在家吧！？】


    【啊，也对。】


    如果圭一声令下，说不定真的做得到。但是再怎么说，这样难免会给左邻右舍造成困扰。更重要的是，涉的家人应该在家，我一点也不想做出让学生会副会长──涉的姊姊厌恶的事。


    【要不然放出涉偷窥女生更衣室的谣言！】


    【等、等一下啦！】


    我忍不住阻止现在正跃跃欲试的圭。


    她能站在我这边固然让我感到开心，但那样的惩罚不管怎么说都太沉重了。我不希望给涉的惩罚会导致他下学期开学以后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话说圭是真的在生气吗……？感觉她似乎乐在其中？


    「我们回来了，爱华。」


    「姊姊──！」


    「啊，是妈妈和爱莉，欢迎回家。」


    和圭聊到一半，外出的妈妈和爱莉回来了。爱莉摇摇摆摆地朝我跑了过来。我把双手上举的爱莉「举高高」一次之后随即放她下来。


    「还要～！」


    「真是的，进屋子后要先去洗手手啊。」


    「好──……」


    妈妈一脸无奈地在后面追著跌跌撞撞走向洗手台的爱莉。不管再怎么宠她，从外面回来一定要洗手。唯独这一点得要求爱莉彻底执行。因为万一她生病，我就得留在家里照顾她直到痊愈为止，这样的话就不能上学了。


    「姊姊──！手手洗好了！」


    「喂，爱莉！你还没把手擦乾！」


    看著直直朝我冲过来的爱莉，我心想这次一定要好好地抱抱她。不一会儿，妈妈的斥责声传了过来。我看了看抱在怀中的爱莉，手的确还有点湿。


    「真是的，爱莉这样不行啦。」


    「哼～！」


    「哼什么呀。」


    明明是夏天，爱莉却依然爱撒娇，总是黏著我不放。大概是因为我太宠她了，不过真的好可爱。明知不能这样，但我就是忍不住。就连从爱莉湿答答的手慢慢地传到胸口的触感，都让人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姊姊！我要举高高！」


    「啊、咦咦？还要？」


    「要很高的那种！飞到天上的那种！」


    「呃呃……」


    爱莉说的「飞到天上的那种」，是之前涉对爱莉做的动作。这是抱小孩时，一口气举到最高处，不断重复这个动作。涉将这招取名为『强力抱抱』，如果要像他一样手臂伸直将一个五岁的幼儿向上举起，凭我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而且我也有点不太放心。妈妈应该也没有这样的力气……要拜托爸爸吗？但我觉得轻易就被爱莉撞倒的爸爸大概也不行。从那之后，爱莉好像以为来家里玩的人都能陪她这样玩，之前爱莉就曾缠著班上的饭星同学不放，让她感到相当为难。


    「爱莉真对不起，那个只有上次的大哥哥能做到。」


    「咦～……──大哥哥？」


    「对，大哥哥。你还记得吧？」


    「大哥哥……」


    咦，奇怪……？不记得了吗……


    看著视线停留在半空中努力回想的爱莉，我的心中变得有些不安。一想到爱莉的脑海里已经没有涉的存在，我的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刺痛。


    「……大哥哥？」


    「是啊，让爱莉『飞到天上』的那个人。」


    「……佐城？」


    「对！爱莉还记得啊！」


    「……大哥哥？」


    「咦？」


    爱莉歪著小脑袋，不由得做出了反应。好可爱……──不是啦，这个不是重点。


    涉……爱莉没有把他当成哥哥吗？这么说来，感觉她好像一次也没有用「哥哥」来称呼涉。


    毕竟涉不像佐佐木同学，他并不是真正的「哥哥」……他和爱莉的相处方式，与其说是「哥哥」，不如说更像「同龄的男孩子」。只有当涉发出马的嘶叫声，让爱莉当马骑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有当哥哥的才能。


    「我想玩！」


    「……咦！？是指……和涉吗……？」


    「涉……？」


    「啊，那个……你想和佐城玩吗？」


    「我想玩！」


    「是、是这样啊……」


    让涉与爱莉见面。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虽说之前曾经把同学带来家里玩，但让涉这个异性男生单独来我家，实在不太恰当。想不到做了这么大胆的事，我的脸颊不由得一阵发热。


    「……姊姊？」


    「啊……！你、你想和佐城玩啊……」


    「讨厌！我不是说了吗！」


    那个时候我自己也有某些不能接受的部分，于是想方设法思考，所以才会带涉过来家里玩……但现在再带他来家里，总觉得意义好像变得不太一样。那时是一种强烈「希望他来」的心情，现在却是「害羞」的心情占了绝大多数。


    「对、对了……圭。」


    ──我翻查墙上的日历，确认一下家人的行程。看了爸爸和妈妈的行程，两天后的下午，爸妈两个人都不在家。


    如果只叫涉一个人来家里，总感觉心中有点慌乱。但是，如果圭也一起来的话，我想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既然这样，叫涉来家里玩也未尝不可，但就算有圭陪著，把涉带到爸爸和妈妈面前，还是会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带他来家里的时候，妈妈后来也对我刨根问底，钜细靡遗地不停追问。那时我是用「一般的同学」来敷衍过去，但第二次这么解释就太牵强了。


    「妈、妈妈。」


    「嗯？什么事？」


    「你后天……都不在家吗？」


    「对喔，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我那天和木村太太她们约好要吃下午茶。所以爱莉可以麻烦你照顾吗？」


    「好啊，不过……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应该要到晚上了。你也知道嘛，大婶们聚在一起就会聊个没完没了……谁是大婶啊！」


    「啊，对、对不起……欸，是妈妈自己说的吧！」


    「呵呵。」


    妈妈似乎直到晚上都不在家。爸爸通常都会深夜才回家，所以外面天黑之前应该不会回来。既、既然这样──


    对涉的「惩罚」。虽然是圭提出来的，但用这个理由总比一般的邀请更为合适。既然是「惩罚」，那么邀请涉就不会奇怪了……吧？


    ……试、试著问看看吧。该怎么做……


    【圭……跟你说──】


    【咦！？真的吗！？】


    对涉的「惩罚」就在告诉圭之后立即拍板敲定。


    ◇◆


    山崎传来讯息。他说【我的狗全身湿透了】。


    我问他【是什么犬种？】。


    山崎回答【蝴蝶犬】。我想要和这个家伙断绝来往了。


    这家伙在搞什么，还不快给我睡觉去。为什么玩恐怖游戏会玩到连理智都丧失了？你是在修行吗？


    【四分五裂啦噫。】


    『快睡觉，马上立刻。』


    『啊呜……』


    我立刻拨了通电话过去，只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宛如蚊子般的微弱声音，或者说是狗。感觉山崎已经拋弃人类的身分了。别给我睡著还梦见恐怖游戏的内容啦。


    我说真的，玩恐怖游戏的人脑袋真的很容易会变得很奇怪，所以最好不要玩太久。因为玩游戏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挑战。


    我正准备淋浴把身上的汗冲掉，为了把山崎拉回现实，我把塞瓦定理的内容贴在聊天视窗上。就在这时，又传来一个讯息……咦，不是山崎……？


    【那个……该说是拜托？还是惩罚？……】


    来了。


    夏川小姐，我等你很久了。我不由自主地在更衣室正襟危坐屏息以待。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这个反射神经是怎么回事？虽然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这很糟糕吧？因为没有当著本人的面说话，完全不会紧张，所以自制力无法发挥作用。我干嘛要冷静地自我分析啊……


    我静待下一句讯息，离刚才的讯息过了十八三四秒后（重症），又传来一条讯息。


    【你可以再陪爱莉玩吗？】


    什……什么？


    小爱莉……小爱莉啊。要玩的话，像上次去她家打扰的时候那种感觉倒还好……咦，不，慢著，那个难度不是很高吗？莫非又要去夏川家了吗？不不，我要冷静，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男人带回家吧？上次好像是特殊情况，我哪能如此轻易地进到那座圣域啊。


    【那个……？小爱莉想要森林家族的玩具，所以要我买给她的意思吗？】


    【她没说过这种话啊？】


    【咦？】


    奇怪，是我解释错误吗……难道是那个？之前好像和她练习互撞，是为了追求刺激吧。说不定她的兴趣意外地倾向于男生呢。


    【她想要骑士腰带？】


    【她没说过这种话！】


    ……怪了？


    生气的夏川。她发来一个超可爱的生气贴图，害我忍不住想大声吶喊。小爱莉是女孩子，所以不要把她当成男孩子来对待的意思。哎，我还真的以为是这样，那么可爱的小爱莉不可能有像男孩子一样的嗜好吧。我知道，我知道了喔？


    【你是想见识一下我能逗小爱莉开心到哪种程度吧……】


    【不……是这样啦！干嘛自己把难度提高啊！】


    【小爱莉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没有要你花钱！不会让你花钱啦！】


    咦，不花钱可以吗？（重症）


    真的吗？这也太温柔了吧？这真的是惩罚？我还以为是那种更像奴仆的感觉，所以我大概会很乐意地接受。但那又如何？就我个人而言，只要是和夏川有关的事，全都像奖励不是吗？


    【陪小爱莉玩不算惩罚吧？】


    【我不配当个姊姊。】


    【喔！？突然怎么了！？】


    咦？咦？这是什么回击？才两秒就回覆了。对我来说完全不是惩罚……咦？难道我的说法不对？夏川小姐一副很沮丧的样子。


    【应该受惩罚的人说不定是我。】


    咦咦！？


    这个发展也太快了……！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消沉！平常的夏川小姐到哪去了？我觉得你可以挺起胸膛说自己是一心只为妹妹著想的温柔姊姊，甚至说你是妹控也不为过。不管什么样的夏川小姐我都可以喔！


    【夏川，这件事先暂时保留吧。慢慢来就好。】


    【……我知道了。】


    我感觉自己戳到夏川爱华这位美少女不可刺激的部分。对她刚才的表现感到有些兴奋，我认为这样的自己应该要下地狱才对。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先让夏川冷静一下吧。如果再继续说下去，从好的方面来说，我也会受到伤害，几乎承受不住了。唔嘿嘿嘿嘿。


    【哎呀，断了啊小佐城。】


    傍晚。社团活动结束后，我收到平息怒气的芦田传来的私人神秘讯息。我看得一头雾水。


    ◆


    隔天出门打工，我感觉身体状态很不错。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原因就在于清晨四点没有被刺耳的手机通知声给吵醒。今天要是还被吵醒的话，我真的会一大早杀去山崎家「请他喝咖啡」了。睡眠果然非常重要。


    「佐城老弟，三号书架上还有空位吗？」


    「我记得……a号书架的销量不错，放二十本左右应该绰绰有余。果然旧书还是最近出的比较受欢迎吧。」


    「是啊，最近的书销量倒还可以，偏偏在这个时代……旧书也能在网路上阅读，而且价格比实体书还便宜。」


    「啊──……咦？这样没问题吗？」


    「佐城老弟啊，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要拿到实体书才会满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网路上阅读。」


    「好像都是些喜欢看书的人吧。」


    总的来说，这间店是针对狂热爱好者经营。可能是喜欢个人经营这一点吧，有时也会有一些我无法理解的奥客上门。


    「最近的科技可不容小觑，工作变得轻松多了。」


    「对啊对啊，增加这样的设备，年轻人也会很高兴的。」


    这台个人经营用的收银机，似乎是老爷爷开这家店的时候购买的。这台机器可以显示两个星期内的销售纪录，之前好像都是用手写的方式列出清单。但是重点来了！我原本为了打发时间而摸索这台机器的功能，竟发现可以把销售纪录汇出到随身碟上！并成功在电子试算表上打开！太棒了！


    以这件事为契机，老板娘开始到电脑教室上课，我想之后应该没什么问题。


    「暑假结束时，老板娘也差不多有不错的电脑基础了，我离开后您要怎么安排人手呢？」


    「只能再找人啰。只要有像佐城老弟这样的年轻人在，这间店的门面也会焕然一新。」


    嗯嗯──嗯？我不禁点头表示同意，话说刚才这句话完全不带刺？我觉得有些在意喔？


    「其实啊，我已经开始在找人了。」


    「啊啊，这么说来，门口贴了一张告示。」


    「是啊，我已经提前贴出了，希望至少能在夏天结束前一个星期找到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这什么话，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一脸愕然的老爷爷拍了拍我的后背，老爷爷你这几下打得还真重耶。仔细一看他的手臂挺结实的嘛……肌肉根本比我还要多，话说在外面看到的老爷爷们，手臂上的肌肉一个比一个都还要猛吧。我甚至可以从手臂一窥他们年轻时代每天的锻炼。


    「那，剩下的就拜托你啦。」


    「遵命。」


    「呵，这回答让我回想起那个时候。」


    老爷爷用千篇一律的语调回答完，便兀自退到店的后面。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你明明是在战后出生的吧。虽然没问过他年龄，但能够如此滔滔不绝讲个没完，想必应该不会超过八十岁吧……？


    老爷爷，请您要长命百岁啊。


    我重新振作精神开始工作。老爷爷放在那边的纸袋内，装著已经登记成商品的旧书。今天的工作是把这些书摆在书架上，整理完毕后负责收银即可。


    「今天的书有点多啊。」


    可能是最近有客人拿一整套书来卖，里头装著近二十本小说，而且外观看起来和全新的没有两样，甚至连书腰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似乎是最近的小说，原来的主人有认真看完吗……？算了不关我的事。


    「『河岛岭二』、『小田岛清次』……这里吗？」


    像倒著读五十音的顺序，把书依次塞满书架的缝隙。如果搞错顺序的话，就会惹来有点烦人的说教，所以必须得小心翼翼地工作。店面不大，一有客人上门立刻就会知道，一个人心无旁骛地工作果然还是比较好。


    「──请、请问……」


    「嗯……？啊，有什么需要吗？」


    就在我蹲著工作时，突然听见像蚊子一样小的说话声。我感觉有一道人影靠近，于是转头向右一看，只见一名穿著黑色连身裙、身材矮小的女生，低著头站在离我稍远的地方。我一瞬间就明白她是个内向的女孩。


    还有声音很可爱。这点很重要。


    「……请问……门口的──咦？」


    「是……呃？」


    呃呃……？奇怪，这个女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我的错觉？只是长得像纸上或者萤幕后面的某个女孩吧？糟糕这是重症吧？快清醒过来呀我。就算我在异次元交了个女朋友，摸起来也只会有粗糙或平滑的触感吧。


    ……啊。我明白了。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咦……」


    她的半张脸整个被头发遮住，看见这种玲珑小巧的感觉我才发现。还以为在哪里见过，原来是班上坐在隔壁的一之濑同学。


    她大概很讨厌我吧……一定觉得我是个很吵的家伙。每当坐在后排的芦田过来戏弄我时，我都会跟她打打闹闹，这时我能感受到坐在一旁看书的一之濑同学传来的视线。从她咬著下唇的嘴型来看，绝对是感到很困扰。


    这些暂且不提，在这个时候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我真想为自己鼓掌叫好。这种类型的女生多半无法和很吵的人相处，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咦──？这不是一之濑同学吗？真是稀客～』，她肯定会一句话都不说就夺门而出。


    只要对方是店员，不管是多么老实的家伙，或多或少都会变得强势起来。这里我还是尽自己身为店员的职责方为上策。醒来吧……！潜伏在我体内的巨型挪威海怪！


    那不是乌贼吗？


    ◆


    沉默的气氛持续。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正畏缩不前，所以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如果贸然采取行动不太明智，因此决定先按兵不动。


    「……那个……就是……」


    「是。」


    「……我看到门口的，徵人启事……」


    「啊，是这样啊──咦？」


    咦，应徵打工？咦？真的假的？


    看见徵人启事而进来询问，表示她想在这里打工吧……一之濑同学吗？这好歹是接待客人的行业，你没问题吗？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叫店长过来，请你等一下好吗？」


    「……好……」


    真的不要紧吗……


    ◆


    「喔喔，是小深那啊。」


    「咦？你们认识吗？」


    「因为你中午就下班回家了，这位小姑娘是经常在点心时间来店里的常客。」


    「点心时间……」


    是指三点的点心啊。近年来已经不常听到这种说法，但对现在的小孩适用吗？我看同世代的人也听不懂吧……


    话说一之濑同学的名字原来叫深那啊……嗯，挺好听的，声音又可爱，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因为是熟人经营的店，所以才来应徵的吧。


    「真的假的？是小深那？老夫实在太幸福了。」


    「啊，是的。」


    老爷爷一兴奋起来就会返老还童，尤其很常听见他学年轻人说『真的假的』。他看起来似乎相当开心，虽然那略为下弯的腰给人一种走起路来很吃力的感觉就是了。


    我跟在老爷爷的后面。老实说，我有点好奇，一之濑同学说话的样子真的十分罕见，我想再多看几眼。难道她经常在这里和老爷爷说话吗？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轻易敞开心扉的类型吧。


    「录取了！」


    「店长？」


    不会太快决定吗？一之濑同学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著「咦？咦？」。你们有好好谈过吗？我怎么有一种才刚见面就随口答应的感觉。喂，不对呀，我来应徵的时候明明就讨论过一堆更细节的内容吧。


    「店长，我先顾一下店内，请你们到里面谈谈。」


    「喔喔！你真是个机灵的小伙子！」


    「请、请问……」


    虽然一之濑同学的眼睛被浏海遮住，但我感觉自己可以猜出她的表情。她的心里一定在想著『真的？真的已经录取了吗？』。就算不是一之濑同学，任谁都会对此感到困惑吧。只是提交文件就被录取了，这里是黑心企业吗？


    老爷爷情绪超嗨地说「小深那我们到里面去吧！」，一之濑同学连忙跟在后面，才总算跟上他的脚步。我依然可以从她的嘴型看出她满脑子困惑。经过我身旁时，感觉她似乎和我对望了一眼。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种小个子的女生一著急，就会出现像雏鸟张嘴争食的拟音效果呢？话说同学发出那种拟音不太好吧？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卖《变种人月刊》吗？」


    「那是什么书啊？」


    不管怎么说，这间旧书店多了新的工读生也算是件好事。虽然对方是一之濑同学这点让我很吃惊，但工作内容并不困难，暑假结束后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吧。老爷爷，你应该会好好地帮她排班吧……


    啊，客人，这里没有杂志啦。


    ◆


    一之濑同学的来访，感觉让老爷爷的寿命大概延长了三年，但由于他表现出一副疼爱孙女的态度，面谈完全没有进展，因此只好改由老板娘代打上阵。老爷爷虽然有点沮丧，但仍掩饰不住兴奋的情绪，他正手脚轻快地将标签贴在旧书上。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好，今天也辛苦你啦。」


    照理说应该是和往常一样的对话，但老爷爷的心情可不同。我听见有点像哼唱的声音……是歌谣曲？为什么要发出那么高的音调？


    而且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脱掉身上的绿色围裙，这有必要吗？我走到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那边，听见从住家的客厅里传来的老板娘声音。


    「你要来这里打工我很高兴……但那个浏海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个样子不适合服务客人欸。」


    喔喔？说得毫不留情啊。听老板娘的语气，我还以为她也很喜欢一之濑同学呢。不过，事实上一之濑同学看起来就不太适合服务业。


    「我可不想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让我来帮你剪吧。」


    「啊……」


    「慢、等等。老板娘请等一下。」


    我忍不住插入两人的对话之中。


    老板娘和那个老爷爷都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人。这样的女性虽然会顾及男人的面子，却对同为女性的人十分严厉，而且给人一种好管闲事的强烈印象。不过，对生活在现代的女高中生发动这种攻势，就有点不太恰当了。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女生比以前还难搞五十倍吧，还有劳基法方面的问题。


    欸，老板娘？为什么要拿出针线盒？那个里面只有剪线和裁剪布料的剪刀吧。


    「哎呀，佐城先生，工作辛苦了。」


    「啊，不会。」


    「这位是一之濑深那小姐，我正在向她说明打工的工作事项。」


    「是这样啊，呃……」


    一之濑同学请多指教！这样说不好吧。对一之濑同学来说，刚才还装模作样地假装店员的家伙，如果突然切换成同学模式，肯定会让她退缩吧。嗯，这个时候还是……


    「──初次见面。我叫佐城。」


    「咦……」


    我只能假装是第一次见面。从一之濑同学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以同学的身分问候，我就成了「知道她经常独自一人的同班男生」。尤其这句话的前半段更是让她退缩的关键。就算是为了老爷爷，也不能让一之濑同学放弃这份工作。


    「你叫一之濑小姐吧？我听店长说过，你似乎很喜欢看书？」


    「是、是的……」


    「看书的时候浏海很碍事吧？你平时都是怎么做的呢？」


    「啊……！」


    既然老爷爷很喜欢一之濑同学，想必老板娘也没有打算让她打退堂鼓。不过，如果一之濑同学想放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时必须提出两全其美的方案。一之濑同学，你要是再不出声，浏海可就要保不住了喔。


    「我、我平常都是……」


    一之濑同学把手伸进自己的灰色单肩背包里翻了一下。她拿出两根发夹，微微低著头，把长长的浏海按照六比四的比例，固定在显眼的地方。一之濑同学抬起头时，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她的长相。


    「像、像这样……」


    「哎呀，看上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可能是因为某种自卑感作崇才留了长长的浏海，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硬要说的话就是额头部分宽了一些？该说是动漫脸吗……以高中生来说，她的脸显得有些稚嫩。我想想看要怎么帮她圆过去……


    「老板娘应该看过晨间新闻的女主播吧，她们的头发长度差不多就是这么长，这是一种流行的款式。」


    「哎呀，是这样啊。」


    不，这只不过是我随口说说罢了。其实我对女主播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可是，如果不这么说，感觉老板娘好像不会接受。以后女主播的浏海受到关注的话该如何是好……


    「一之濑小姐，就弄成这个发型吧。工作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好的。」


    这时还是不要提出看到长相之后的感想比较好。因为老实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会不小心伤害到她。至今为止的打工经验早就让我习惯在工作上的应对进退之道。我想应该没问题。


    「之后就看班表要怎么调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啊，佐城先生等一下。我这里有一些葡萄让你带回去。」


    「咦？真的吗？」


    我不得不说真不愧是老板娘。等我回过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著两串冰葡萄。我连决定接受还是拒绝的时间都没有欸……


    「对了，说到这个，我家老头子又惹麻烦了吗？就是上次那件事。」


    「啊，是。」


    奇怪，等、咦？怎么突然在这时聊起不得了的话题……不对啦？我现在要回家了耶……我想快点吃到葡萄啊，为什么……袋子里都变得湿答答了啦。一之濑同学完全被晾在一旁。


    「……呃……」


    怎么办？要辞职吗？

 8章 笑脸的要角

    「早安，一之濑小姐。」


    「啊……是。早安……」


    第二天，我来到书店打工，发现一之濑同学正独自一人待在书店后方的居住空间。虽说她应该假装不认识我，但身为打工前辈的我对同年纪的女生使用敬语，还是感觉有些奇怪，所以我便试著以直率的方式向她打招呼。她结结巴巴地回应，这才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话说还是不要继续装作不认识比较好吧？反正迟早会在学校碰面，又是坐在隔壁。而且听到名字却没注意到也相当失礼吧？说不定趁现在说个清楚才是最适当的。


    「请问──……呃。」


    ……慢著？就算在这里说清楚又能怎样？反而会让人家觉得『为什么要刻意做这种事？』……给我老实说，你根本就是把一之濑同学当成个性阴沉的人吧。哎呀，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太文静了……


    「昨、昨天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才注意到……」


    「……？」


    一之濑同学不解地歪著头。她紧闭双唇，所以看不出表情。浏海看起来轻飘飘的──那是什么亚洲商店的门帘吗？我好想用手指伸进去拨开，我甚至可以想像她无声尖叫逃跑的样子。


    「如果是我认错了先说声抱歉……你是班上坐在我隔壁的一之濑同学，对吧……？」


    「……！」


    我看得出来她的警戒度提高了。那是什么超级戒备的姿势，很伤人欸。难道是我确认的方式不对……虽然最让人觉得可疑的藉口就是这种问法。你身上应该没有警报器之类的东西吧？我的脑中都浮现出明明是同班同学却直接遭到逮捕的景象了。


    「没、没怎么跟你说话，但请多指教……」


    「……」


    感觉她选择了世界上最保险的回答。话说你要彻底作为阴沉角色来对待我吗？别结结巴巴的啊。我平时已经很常和芦田、夏川、四之宫学姊交谈了，此刻还会对女生感到紧张是怎么回事？说真的，女生到底是什么做的？虽然连意料之外的地方都是玻璃做的就是了。女生也常常玻璃心碎满地。


    「……嗯……」


    好慢！回答慢死了！不妙啊，搞不好我和她相处不来。我觉得自己此刻已经焦虑到了极点。


    搞不懂啊，文学少女难度太高了……这人不要紧吗？工作能顺利吗？我都觉得难堪到想当场脱离战线了。


    我们两个很有默契地往后各退一步。动作太过自然，甚至让人觉得是在做月球漫步的舞步。就算真的做出这个动作，仍是面无表情，太可怕了。


    「喔喔佐城老弟你来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深那的前辈，要好好地照顾她啊！」


    「店……店长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呢。」


    「哇哈哈！你看得出来啊！？」


    身后突然传来洪亮的声音，我不禁吓了一跳。今天老爷爷的肺活量特别不同。


    有个可爱的女孩子来自己的店里工作怎么会不开心呢。如果我是老板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想法。只是对我来说，因为有这样的苦衷，所以实在很难坦诚相待。大概会被认为不擅于应付她吧……


    不，等一下？这不正是恢复她对我印象的机会吗？虽然我在学校是个吵闹的家伙，但其实是做事很认真的人，说不定让她看到我工作的态度，就会收起那偶尔让我感受到的嫌弃目光。


    「我就照平常一样去做可以吗？」


    「除了大部分的体力活以外，工作内容都让小深那看过一遍，千万别对她动什么邪恶的念头啊。」


    「您这是什么话……」


    「哇哈哈！开玩笑的！」


    在这种像乡下老太婆住的地方，我才不想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话说你别对著年轻男女说那种话啊……这只会让气氛变得尴尬啦。


    不过也对，现在老爷爷只负责最需要承担责任的工作，所以还是由我来教比较合适……呜啊，希望她别再用困扰的眼神看我。可是结果还是得对她说些严厉的话。


    「啊──……那，先从整理浏海开始？」


    「啊……是……」


    呜啊，感觉很不情愿的样子。果然还是额头的问题吧……我觉得看上去很可爱很好看，但她可能是对这个部分非常地不满意。也许不是我想的那样，这部分还是不要触碰比较好，省得惹火上身。


    「对对，上班的时候就麻烦你先夹好头发。」


    「……」


    她的眼神像是在窥视我的脸色，我们瞬间对望了一眼。应该不是想问我对她的长相有什么感想吧……？感觉她的眼神像是很害怕被人说什么奇怪的感想。我很少被这样的眼神盯著看，所以感觉很新鲜。因为我一直都是偷窥脸色的一方嘛。不过很容易分辨……莫非我的眼神也被夏川和老姊发现了？


    但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说出来吧。如果被质问「为什么偷窥别人的脸色」，那应该是相当讨人厌的家伙吧。不只是一之濑同学，所有人都不喜欢这样。


    「那我们开始吧。第一步先检查昨天的书籍销售清单并整理书架，这项工作非常简单。」


    「……」


    「啊～……回答我的时候只要点头就好，但客人问你时记得要好好回答。」


    「啊、是……」


    笔和笔记……不需要吗？反正工作量也没有那么大。只是我担心一之濑同学即使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不敢发问。要尽量考虑到这方面吗？说实话，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像这样负责教别人，我才发现原来事情那么多。因为我对店内的外观做了小小的更动，所以感觉事情变多了。店里原本没有流行音乐……不可能永远都播放同样的歌吧……


    过程中出现一个问题。一之濑同学的身高构不到书架的上方。虽然她可以使用踏台，但我实在很担心。因为看这个女孩平常走路的样子，感觉脚步不是很稳定。


    「这、这种高度我没问题……！」


    「不行，你踩在踏台上摇摇晃晃地，等到摔下来再被我接住，这还得了？」


    「那、那是……呀！」


    哎呀讨厌，我的心好痛。 ※自爆


    不愧是我。反过来说，我还真是乌鸦嘴。这句话比想像中更伤人，我还是不说了……话说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啊。


    「是啊是啊！小深那受伤的话就不好了，让老夫来吧！」


    「店长也要小心啊……就是这样所以才雇用我的吧？」


    「呜……」


    结果我被老板娘凶了一顿。我立刻上网查询，这才发现有卖两段式的踏台。这样一来，向前倒有书架撑著，向后倒也只要一只脚踩著下面的阶梯就能保持平衡。应该不会有往两边倒的情况，安心感似乎不同。待会儿和老板娘商量一下吧。


    老爷爷……比起安定感，我更担心他的腰。还是算了。


    「大概就这样吧。之后就随便摆放应付一下客人。」


    「喂！虽然没什么客人光顾，但也不该说出那种话吧。」


    「啊，对不起。」


    老爷爷自己还不是会直呼客人的名字。不过就算被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草率对待，客人大概也都能接受吧。果然是偏见吗？


    「已经开始营业了，客人随时都会上门。总之，一之濑同学要活用刚才教你的东西进行整理整顿。我负责接待客人和爬高的工作。结帐的时候就跟在我的旁边，最初先观摩一下。」


    有时会出现麻烦的客人，不算麻烦但古怪的客人更多，不过我觉得这间店遇到的奥客还算少了。就算找老爷爷的麻烦，也只会被老爷爷怒吼回去，因为这么做没什么意义，所以我只见过一次。总之我觉得这两种客人在这间店完全吃不开。


    「还有……啊啊，还有那个。」


    挂在脖子上的名牌。我拿出一张新的名牌，在上面写著大大的「研修中」。如果没有加上这层保险，现在的一之濑同学可能会被客人吓得手足无措。我甚至可以看到一之濑同学因为太过紧张而说不出话，老爷爷反而对客人破口大骂的情景。哎呀，这样太糟糕了吧……


    我刚来上班时可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因为我会巧妙地应付客人的询问，所以老爷爷就把工作全扔给我。


    「挂好了。啊，对不起。」


    「……」


    一之濑同学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也许是我自以为在照顾她吧，我下意识地直接伸手把名牌挂在一之濑同学的脖子上。明明交给她让她自己挂上去就好了嘛……看人家全身都僵住了。这个心的距离太糟糕了，一定不小于从这里到我家的距离。


    把人家当小孩子对待的我还真是的……


    「一之濑同学，到现在为止，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先姑且问她一下。虽然以她的立场来说大概不会提问，但也有可能是在等我这句话。


    「……嗯。」


    ──啊，看样子应该没有其他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直说就好了嘛！你这样要说不说的反而让人更尴尬欸！来吧！跟我一起say：「没有其他问题」！


    「……那个。」


    「问题……？」


    有吗──？


    「……目前没有。」


    默契也太糟糕了吧？


    ◆


    我想每个人都有沉默的时候。譬如被扔进全是不认识的人，或者关系不是特别好的团体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学校交换完座位之后，偶尔也会产生「我和我以外的人」的感觉，所以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和旁人好好地交谈。


    「……」


    「……」


    这里是场边的三温暖吗？要是有加热的石头，我一定会不停地泼水。一之濑同学肯定从没去过三温暖吧。


    老爷爷用一副社长的口吻说『你们两个休息一下吧』，然后就把我们带到后面的客厅。不过在这里也没什么事，让我们两人独处，老爷爷，这样很难受欸。我坐在桌子一侧的正中央，结果一之濑同学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我的对面。我的心彷佛要碎了，都快要忍不住嘲笑自己了。


    我们之所以什么事都不用做，是因为老爷爷丢下『加深一下感情』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离开的缘故。如果这时拿手机出来滑，一定会遭到老爷爷大声怒骂。一之濑同学应该也瞭解老爷爷的脾气吧。


    一之濑同学是个喜欢读书的人。既然如此，那么就聊聊书的话题好了，但她老是在看书时把书的封面盖住……如果她喜欢的是恋爱小说怎么办？只会变得更尴尬吧。即使看的是轻小说，好像也不是能光明正大地跟别人讨论的类型，搞不好还是不能对人说的那种主题……


    啊，不过要说一之濑同学想做些什么，果然还是看书吧。


    「啊～那个，一之濑同学。」


    「！啊、是……」


    「你可以看书没关系。」


    「可、可是……」


    「不用管店长怎么说，我也会滑手机打发时间。」


    「嗯，好的……」


    尤其在这种状况下，我也可以说自己是「不擅言辞」的人。既然如此，我认为与其硬要我们交谈，不如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对两人都比较幸福吧。你瞧瞧，一之濑同学不就兴冲冲地从包包里拿出看似小说的东西吗？她大概忘了自己的浏海还分成两边了吧，竟正常地露出开心的表情。


    我也玩玩手机游戏来打发一下时间吧──咦，有讯息传来了。


    【我不想麻烦你，但希望你能见见小爱莉──】


    【真、真的……？】


    你、你们两个……竟然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打情骂俏……很好，尽量表演吧！佐城会永远守护你们的喔！这个群组还真是让人想入非非，根本就是偷窥你们搞百合的地方嘛。


    【今天中午社团活动就结束了，我洗完澡就过去！】


    【嗯！我等你！】


    各位听到了没……『嗯！我等你！』。这可是男生最想让女生说的前几名台词喔！你们……真的是喔……！芦田！你应该知道让人家等太久会怎么样吧！？


    「──喂！谁准你们两个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哇！？」


    「……！？」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害我吓得身体不禁向后仰。我惊讶地抬头一看，老爷爷正一脸生气地俯视著我们。看样子似乎是对我们没有趁机加深感情而感到不满。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呀，店长。


    「店长，就算你这么说，突然让我们两人单独相处也太强人所难了啦。我们是经过互相理解，探索让自己感到舒适的空间，最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唔……」


    没错没错！把几乎没有说过话的两个人放著不管才是错的！……我自己附和自己说的话，并在心中大声咆哮。就算是相亲也需要媒人在场吧？等到时机成熟时，媒人才会用「剩下的事就交给年轻人自己处理……」的理由藉故离开吧？咦？现在还有人会这么做吗？


    「好了……既然休息过了，让我们继续努力工作吧。」


    「……」


    我为了改变话题而站了起来。和一之濑同学有同样的想法，我想现在应该是第一次吧。她把书签带夹进书里迅速塞进包包，慌忙地跟著站了起来。那条带子在日语中称为「スピン」，这还是我从事这份工作之后才知道的。


    「有什么事都尽量教她，拜托你啰。」


    「嗯……如果能顺利的话……」


    老爷爷一脸不情愿地接受了我的说词。我想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相处得很好。我和一之濑之间的这种距离感，对我们两人来说正好合适。


    我先走出客厅，一之濑同学随后也用小跑步跟了上来。欸，正当我心想她的动作怎么可以那么可爱时，她彷佛被什么吓到似地，随即又和我拉开两三步的距离，害我觉得有些遗憾。没办法啊……！有哪个男人不想被可爱的女孩子接近呢！？


    面对如此露骨的警戒，我难掩苦笑。我很清楚一之濑同学对我的评价，所以我又毫不在意地再次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


    「老实说业务方面我全教给你了，接下来只剩下习惯接待客人。反正客人也不多，我们先趁机试著练习一下吧。」


    「咦……」


    「角色扮演」是我春假时在便利商店打工所利用的练习法。这是一种化身店员接待假想顾客的练习法。突然要求她进行练习可能有点残酷，所以我先在某种程度上稍微说明一下。


    「────在以上的情况下这样引导客人比较保险。实在不清楚的时候，就说『请稍待一会儿，我去向店长确认』就没问题了。这样可以吗？」


    「好、好的……」


    「那我就假扮客人，你站在那里等我。」


    「咦……」


    我走出店门口，确认没有客人接近后，再次走进店里。我只是假扮的客人，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只要轻松应对即可。自动门打开后，我直接走向这名店员小姐。


    「不好意思，请问有『河岛岭二』的《夏之岚》吗？」


    「啊……咦、那个……就是……」


    「……」


    我试著默默等待她的回答。虽然是预料中的事，但一之濑同学依旧无法好好回答，只是紧张得结巴。不过刚才我已经教过她在这种场合时有哪些固定的回答，所以应该不会没办法接待客人吧。只要能开口说出来就没问题了……


    「那个……就是……」


    「……」


    一之濑同学显得忸怩。她的视线上下飘浮，偶尔和我四目对视，随即又怯生生地低下头，只是呆站在那里让时间流逝。我教过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咦，奇怪？怪了，这是什么感觉……觉得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有种不愉快或者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感情是……什么？（兴奋）


    「……呜呜。」


    「失、失败～」


    失败你个头啦，又不是在玩惩罚游戏。这不正是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吗？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向我袭来就是了。你别再这么忸怩了好吗？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真的很吵欸。


    「一之濑同学……？刚才我教过你的那几句话呢……？」


    「……对、对不起……」


    冷、冷静呀我……！现在面对的人是我还无所谓，但这样的态度一定会让有些客人不满意呀！我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狠下心──不，要变成阿修罗！没错，我成神了！


    「是、是『河岛岭二』的……《夏之岚》……吗？」


    「喔，对的对的。」


    虽然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这里就算她过关吧。我再次假装客人的口吻回答。一之濑同学虽然低著头，但我能感觉得出来她很努力。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让客人觉得不愉快吧……


    「这、这边……」


    一之濑同学带著游移不定的目光，转过身为我带路。如果这是漫画的话，应该会描绘成头上直冒汗的样子吧。这个庇护欲到底是什么……？我很有自信自己此刻的眼神是我一生中最温柔的。


    「嗯、那个……就是……这、这是您要找的书吗？」


    「合格。」


    「咦……！？」


    糟糕。我下意识地脱口说出合格了。一之濑同学散发出来的小动物感太强烈了，让我不禁有些纵容她。总之第一关勉强及格，这里我先把问题指出来。


    「因为你有努力地表达意思，客人大概不会有什么意见。只要别错误引导客人就好，如果遇到不明白的事，就马上叫店长过来。」


    「好、好的。」


    只要让人有『啊──看起来非常努力嘛──』的感觉，我想客人的情绪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因为人类看到比自己动摇的人，反而会变得更冷静，想必也会带著宽广的心胸吧。阿修罗原谅你了。


    「喔？」


    「唔……」


    想到这里，自动门那一头正好传来铃铛的声音。这是客人上门的信号。


    「一之濑同学，我们去收银台吧。」


    「啊、好的。」


    这个回答比想像中还要可靠。反正打工时有我陪著，只要充满干劲，不转身逃避，大概就足以应付。高中生打工，多半都是做些简单的工作。这么想来，在便利商店打工可能是难度最高的。


    总之先让她站在收银机前等候，这段时间我去整理书架下方。虽然有种将一之濑同学丢著不管的感觉，但趁这个机会让她看看收银机的按钮配置也很有帮助。


    「啊、哎……」


    「……？」


    在我低头整理书架下方的包装纸时，头上传来一阵不甚满意的叹息声。我抬头一看，是一名身材纤细的男人。这个人穿著格纹衬衫，下面搭配牛仔裤，脸上戴著一副方形眼镜。


    他把两本书重重地放在收银台上，镜片闪闪发光，斜眼看著一之濑同学。你这是要买书的意思吗？


    「连『三岛由纪夫』的书也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古书店？」


    这里又不是古书店。话说怎么偏偏这时来了个超难搞的大叔啊！


    「《音乐》堪称是展现美好性爱的杰作！而三岛由纪夫却能把禁忌的性爱化为美丽的艺术，没想到竟会有古书店拋弃他的存在，这样的行径真是岂有此理！」


    「啊呜呜……」


    咦，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这个大叔在说些什么东西。而且还留著一头光泽亮丽的整齐长发？不，太强人所难了，这已经大大超出一之濑同学能够应付的极限。我原先只是打算让她看看要怎么操作收银机而已啊。


    我立刻站起身来，从旁边抢过一之濑同学的位置，拿起放在收银台上的文库本。我努力地以平淡的视线，用不瞪人的程度直视著这位高等游民不太寻常的黑眼眸。


    「好的，这是您要买的两件商品吧。」


    「唔……！？」


    「啊……」


    我不太明白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确实把商品拿到收银台了，这时就按部就班地应对，尽快把麻烦给解决掉。该说这个人是态度轻浮的那种吗……？起码要把气势拉回来我们这边。


    「需要加上书套吗──？」


    「唔……那、那就麻烦你了。」


    「好的，两本书共两百二十元──」


    「唔，嗯……」


    神秘客x用力地扯开钱包上的魔鬼毡，拉开拉炼，从中掏出一千元和二十元，直接将钱丢在收银台上，而不是放在收银盘里。平时客人这么做会让我火冒三丈，但我现在反而觉得无所谓，因为我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交易。


    我比平时更慎重地把包装袋的提手递给大叔，然后从收银台里取出找零的零钱，再次与他四目相对。像这样的客人只要让他找不到碴就能应付得来，如果对方是不良少年的话，可能就会适得其反了。


    「找您八百元，谢谢惠顾。」


    「……数目没错。」


    大叔飘然地甩了甩那头长发，转身直接走出店外。自动门打开的同时，他被响起的铃声吓得大惊失色，并随即往旁边跳了一步。唉呀，动作还真敏捷……


    虽然不太明白，但处理得应该还算得宜吧。


    「……真是不得了的客人。」


    「……」


    「咦？一之濑同学？」


    「……呜。」


    「咦……？」


    一之濑同学睁大眼睛全身动也不动。跟她说话也没有回应，于是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同时肩膀开始颤抖。


    啊、奇怪？这个……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欸欸欸慢著，冷静下来！这不是能否胜任的问题啦！总之你表现出这个样子不太妙啊！


    「一之濑同学！呃，那个，你是不是有点累了！要不要先稍微到客厅休息一下！快去休息休息！」


    不触碰，不靠近，不对视。我像宴会会场的侍者一样，灵活地引导一之濑同学走向书店后面的住居空间。我让她走在前面，避免看见从她脸上滑落的闪亮透明颗粒，好不容易才让她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我拿起桌上的面纸盒，将其放在一之濑同学面前，接著急忙赶到名为仓库的储藏室，寻找正在那里工作的老爷爷。


    「店长，能帮忙顾一下收银台吗？我有事要找老板娘。」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刚刚来了一个性格古怪的客人，一之濑小姐被吓哭了。」


    「什么！？小深那现在人在哪里！？」


    「我让她在客厅里休息，店长你别过去，这个时候交给女人来处理比较合适。」


    「唔，也、也对……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顾收银台，麻烦你了。」


    「谢啦。」


    我走上二楼，找到正在用食指敲击电脑键盘的老板娘。我向老板娘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语气平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便起身走向客厅找一之濑同学。虽然有点担心，但总比老爷爷过去要来得好吧。


    「……她哭了啊──」


    哎，这事倒也不能怪她。打工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客人，如果是我，就算不哭也会手足无措，搞不好连警察都叫来了。


    「……」


    我认真地思考一下。即使一开始不习惯，但一之濑同学那种反应并不是紧张，可能是心灵脆弱所引起的恐惧和不安。虽然这次算是运气不好，但多少都会遇到有点挑剔或神经质的客人。我这么说对老爷爷有些不好意思，但来这间店光顾的客人大多都属于文学型──也就是能言善辩的客人。一之濑同学若照现在这样下去，也只会被客人牵著鼻子走。


    她在学校总是独自一人。即使我和芦田在旁边吵闹，坐在隔壁看书的她，也只敢用眼神偷瞄我们。我不否定这种「为了保护自己而筑起的墙」，但就连面对同班同学都是采取这类态度，这样的一之濑同学真的能顺利从事服务业吗……说起来，别说接待客人了，就连和老板娘或像我这样的员工交流也会有障碍啊……


    「……是因为我贸然决定才将事情搞砸的吧……」


    总之我先去找老爷爷商量一下，因为他是店长。我身为打工的前辈，应该也有义务向店长报告一之濑同学的工作情况。说不定会提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案。


    ◆


    我经过客厅前，看到老板娘正搂著一之濑同学的肩膀安慰她。看样子她似乎对流著眼泪的女孩子很温柔。我没有勇气闯进那个空间，所以就去找人在收银台的店长。


    「店长，谢啦。老板娘正在照顾一之濑小姐，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吗……佐城老弟，刚刚是遇到什么样的客人？」


    「感觉起来是那种讲话速度快，一直滔滔不绝地谈论哲学方面的东西，偏向文学型的客人。不过说实在的，我差不多每三天就会遇到一次这种客人。」


    「嗯……是那种类型吗？我对古典文学也颇有涉猎……老实说，这些人说的话我也稍微能够理解。」


    「咦？真的吗？」


    我明白这些人这么做只是在炫耀自己的知识，但因为我完全听不懂，所以这些话对我来说就像是谜一般的咒语。要是我也成为文学少年的话就能理解了吗……从那快速的语速来看，除了知识以外，如果不具备咀嚼内容的智慧，好像就没有意义了。


    「话说……店长。这个工作，或者该说是──接待客人，某种程度上闪避这类客人的技能是必备的吧……」


    老实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困难。虽说是闪避，但如果只像个机器人一样动手不说话，那么大部分的客人都会不想光顾吧。我天生就是一副不适合跟客人陪笑的脸，就算掩饰也骗不了人，所以结果才会变成那样……问题是一之濑同学能不能做到。


    「是啊……嗯，你说的没错。」


    「是吧……」


    我离开以后……虽说工作内容很轻松，但如果把接待客人的工作全部都交给店长，其他的工作由一之濑同学负责──这是不可能的。这么做并没有尽到打工的人应尽的义务，这是撒娇。再怎么样也不能容许这种事。


    该说出来吗？我觉得还是要说。


    「店长，我觉得一之濑小姐不适合这份工作……」


    「什么啊，你只看那孩子的表面──」


    「不，店长你也看到了吧。如果你想说接待客人的工作全都由自己来负责这种话，老板娘可不会坐视不管。」


    「……」


    我用强硬的语气提出自己的主张。幸亏现在没有客人，我对做出不像自己的举动有些吃惊。确实那位客人的态度很恶劣，但我对一之濑同学也比想像中还要心急。我们实在是合不来，或者只是因为我的心胸狭窄。


    世上的事有适合和不适合之分，有些人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的心中对这一点是最明白不过的。但如果连理所当然最起码的对话，都必须从头到尾一一照顾到，这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感。说不定只有我会这样。


    假设是我弄错了，我又会害怕老爷爷认真看待我的意见。


    「小深那她……」


    「？」


    「小深那她──是这家店最可爱的常客啊……」


    「……」


    老爷爷这番话让我惊讶地直盯著他的脸。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在说著「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


    「……呃。」


    我第一次看到老爷爷「软弱的部分」，心里有些动摇。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坚强的人，所以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偶尔表现出顽固老头的模样固然让人感到郁闷，但同时也给人一种信赖感。所以，我以为像这次这种令人头痛的问题，他也有办法解决。


    「……老板娘她──」


    我欲言又止。她是想要剪掉一之濑同学浏海的人。虽然她具备宽容的心和卓越的人生经历，但我不认为她能体谅「一之濑小姐」。就算同为女性，也不可能事事都有共鸣。


    「……那个，我试著和一之濑小姐谈谈好了。」


    「真、真的吗……？」


    被老爷爷投来求助的视线。我还是第一次被年长、而且是上了年纪的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总算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有多么像个爱撒娇的老么，被人依赖的压力原来这么大啊。讨厌，啊啊好讨厌。所以我才不想加入学生会和风纪委员。


    「先说声抱歉，请您别对我抱太大的期待。」


    「……我知道了。」


    一之濑同学在学校总是独自一人。所以在那个地方不可能找到什么依靠。但至少，这间旧书店和关心自己的老爷爷一定会是她最大的依靠。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成为老顾客了吧。


    这里──这个地方，这个空间，绝不能让她产生讨厌的感觉。这也是为了老爷爷。


    所以呀……现在不是在意一之濑同学是否内向害羞的时候。至少要由我这个「受到什么挫折都不在乎」的家伙来告诉她。

 ex1 抬头挺胸

    「所以啊，光哭是没有用的，身为女人，有时候必须要坚强一点──」


    「那个，老板娘。」


    「哎呀佐城先生。我现在正跟深那小姐说明工作上的心理建设呢。」


    「喔喔，总之看样子已经停止哭泣了。谢谢您特地过来安慰她。」


    「好啦没事了！深那小姐很可爱！笑起来更可爱喔！」


    「您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哎呀……？可是我还想再多聊一下──」


    「老板娘不是还在整理帐簿吗？我觉得那件事更重要。」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老板娘似乎还很在意一之濑同学的事。虽然不知道老板娘的偏袒程度和老爷爷相比差了多少，但她似乎没有选择放著现在的一之濑同学独自伤心。


    尽管如此，她仍把我的话听了进去，这是期待？还是信赖？不管怎样，这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沉重无比的压力。


    一之濑同学虽然不再哭泣，但依然默默地低著头，眼睛直视地面。我无法判断她是否真的将老板娘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听进去。如果连我说的也不听就麻烦了。


    「只要点头回答我就好，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


    我直接坐在她的正对面。对于内向的一之濑同学来说，她一定不擅长和别人面对面。明知如此还这么做的我完全没有罪恶感，因为我已经没有让一之濑同学喜欢我的意思。


    「刚才那位客人是个怪人对吧？那种类型的客人大概每三天就会在店里遇到一次，看多倒也见怪不怪了。」


    「……」


    一之濑同学低著头，视线左右飘忽不定，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有听到我说的内容。


    「刚开始不习惯，当然不懂得怎么接待客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害怕得哭了出来也没办法。」


    眼前的脸战战兢兢地轻轻抬了起来。当她和我的眼神交会时，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别过头看向一旁。从这个样子看来应该不会再哭了。


    嗯，抱歉啦？


    「遇到那些说话速度很快，喜欢把道理挂在嘴边的客人时，就学我那样故作脑袋笨拙，用轻率的语气来应付，这么做会很有效。虽然也是因为我是男生的缘故，但只要对方觉得你听不懂挑剔的话，自然就会闭嘴。」


    「啊……」


    「如果是一之濑同学的话，我想想……你可以直直盯著对方看，不要逃避眼神，装出有点像酷妹的态度，这样说不定就能使对方知难而退。不过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很难做到就是了。」


    这是我在便利商店打工时培养出来的经验。只要稍微让人觉得我是个轻佻的家伙，客人就会以瞧不起的态度来面对我这个没用的家伙。乍看之下会觉得你在搞什么鬼，但没有人会得意忘形地缠著你自找麻烦。因为从客人的角度来看，被我缠上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但是，如果对方同样用轻浮的态度纠缠不清的话，这时就只能和对方硬碰硬。


    反而是那些清正廉洁、认真负责工作的家伙，会因为小小的失误而暴露出自己的粗心大意，结果被狠狠地臭骂一顿。


    「接待客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不是麻烦的客人，你也不可能做真实的自己。如果不适当地掩饰一下，马上就会惹得客人不高兴而大发雷霆。」


    这个工作除了这部分之外算是轻松了。虽然时薪低也是原因，但轻松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接待客人的负担，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麻烦。只是我将来绝对不会从事服务业就是了。


    「──那么，我有句话要问你。一之濑同学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点？」


    「咦……」


    「刚才我也说过了，为了迎合客人，哪怕只是表面，也必须掩饰自己。即使不擅长以乾脆俐落的语气说话，至少也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能干的人。」


    从事服务业，即使是打工，这也是最起码的技能。说起来，社会上大部分的兼职工作都是服务业吧。如果想要打工赚钱，首先就必须具备这种能力。即使多少有些不熟练，只要习惯就总有办法，但如果连私下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能做到吗？」


    「……啊、啊……」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一之濑同学的视线左右飘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而用依赖的眼神看著我，难道是希望我对她说些温柔的话吗？


    哎呀哈哈哈哈……别让我感到烦躁呀。


    做不到也没办法，那就做自己做得到的事就好。虽然这样做并没有错，但不可能天真地用这种方式来面对世界上所有的事。不管是讨厌还是强制，只要有手有脚，有个像样的脑袋，能够对周围的人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那么即使做不到也必须去做。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表示你不适合这份工作。那就只好继续厚著脸皮向父母拿零用钱吧。」


    「唔……」


    我用非常温柔的口吻告诉她。生气了吗？很生气吧。没错，我就是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我想看她带著情绪瞪著我的表情。快试著用大一点的声音告诉我啊。


    「高中生本来就没有打工的必要，放弃是不是对你比较好？」


    「……」


    一之濑同学的眼神飘忽不定，看得出她的心中正在动摇。趁胜追击的我，心中萌生一股想要更加欺负她的念头。我想到走出客厅后，老爷爷在收银台投来哀求视线的表情。


    冷静点，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啦。少得意忘形了，笨蛋也是前辈，再差劲也是后辈。


    「……」


    「……」


    一阵空虚袭来。受不了，连我都忍不住低下了头。极其不成熟的「错误感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自己承认并接受的「焦躁」仍残留著。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我再次把目光转向一之濑同学身上。


    「……唔……」


    「……！」


    ……喔。


    看起来一脸不满。在短暂沉默的过程中，她似乎咀嚼出刚才我所说的话。无法反驳，被人单方面直接点出问题的心情怎么样呢？应该不好受吧。既然如此，就只能回嘴发泄了吧？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有自信能以冷静的态度接受。


    「……那、那个人是故意找碴……而且我认为这里不是古书店，他应该要说旧书店。」


    「绝对不能对客人指手画脚。」


    「噫……！？」


    心里虽然很清楚，但只要说出来，脑袋就会立刻冷静下来。我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语调很冷淡。我觉得用威逼的方式是失败的，我能做的就是让一之濑同学「做出选择」，而不是剥夺她的选项。虽然我心中十分明白──


    「……这不是对工作生疏的一之濑同学需要在意的地方。现在先将能不能做到接待客人暂时搁在一边。」


    我把目光移开如此说道。她眼前这个家伙是个说话很粗鲁的男人，就算眼神交会，也只会让一之濑同学的脑筋一片空白。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现在必须让一之濑同学认真思考。


    「先不用考虑克服之类的事。你有没有做好今后接待客人的心理准备，只要用点头或摇头的方式就好……可以回答我吗？」


    「啊……」


    我猜十之八九不会有什么令人期待的答覆吧。说实话，我觉得一之濑同学直接辞职，对她自己、老爷爷和老板娘都是一件好事。一之濑同学以客人的身分到店里，让老爷爷积极主动地向她搭讪，这样才是最好的情况。你也是因为感觉这个地方很舒服，所以才会成为老顾客的吧？旧书就让父母买给你，这样不是乐得轻松吗？


    「……──不要。」


    「……咦？」


    「──我不要……我不想放弃！」


    「……嗄？」


    她泪眼婆娑，忿忿不平地瞪著我。我第一次看见她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感。


    咦？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还很挫折吗？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也几乎无法反驳，为什么会说出「不想放弃」这种话？她哭著什么也不说，但看起来似乎并非自暴自弃。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会努力做好的……！所以请不要赶我走！」


    一之濑同学为了忍住不哭，尽管娇小的身躯浑身颤抖，仍清楚地大声说出这句话。她往后退了几步，正襟危坐，将额头平贴在榻榻米上。


    是下跪拜托的动作。再说一次，是下跪的姿势。


    「──喂你！？」


    咦！？等、那个──咦咦咦！？这孩子在做什么！？干嘛突然这样！？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工读生欸！？


    「等等，你快抬起头来！真的拜托你！」


    咦，这是什么罪恶感？心脏感觉好像要爆裂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要突然下跪？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有把你逼到那种程度吗！？


    呜呜呜呜呜！！求求你，快抬起头来啊啊啊啊！！


    「我、我只是个工读生！我没有那个权力让一之濑同学辞职！」


    「我、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你很有干劲，所以拜托你把头抬起来！你一直这样我很困扰啦！」


    说到这个地步，一之濑同学才总算抬起了头。我和她那带著动摇不安的湿润眼神对望。一之濑同学似乎是为了蒙混过去而连忙点头，然后像松了一口气似地眯起眼睛。我自己都感觉最后那一句「抬起头来」像是用吼叫的。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店长没事了！一之濑小姐还能继续投球！明天也能先发上场！她是大谷翔平！」


    「此、此话当真！？」


    「真的！」


    呼……好危险！！如果再晚一步，我大概会身首异处吧！！不，害这么内向的女孩子下跪的我算什么玩意儿！？还是让我上断头台处以极刑比较合情合理吧！？我真的没有破坏现实的伦理规范吗！？


    「一、一之濑小姐！既然有干劲的话明天就开始努力啰！？好吗！？」


    「好、好的……」


    她带著怯生生的眼神回答。我这种想死掉的心情是什么呢？我今天能平安回到家吗……？希望不会就这么魂不守舍地掉进危险的地方……


    「是吗……那太好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你们两个人都回家去吧。」


    「啊，不，平时的例行业务还没完成吧，我要留下来做完。」


    「不必了，今天算是例外，明天你再好好努力吧。小深那明天也要准时过来上班喔。」


    「……是、是吗？我明白了……」


    一之濑同学虽然不再哭泣，但眼睛和脸依旧红通通的。事实上她在刚才我叫老板娘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哭了出来，所以不会有人怀疑是我害的，但我反而觉得大家还不如都过来指责我比较好。我真想被暴雨狂炸一番。


    「那么……一之濑小姐，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好、好的。」


    哇，真的假的，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不回答的话会被骂的」。我是高中的体育老师吗？我们好歹是同学，而且还是同班同学……更何况还是坐在隔壁的关系……


    我先提著自己的包包走到外面。一之濑同学随后也走了出来，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一、一之濑同学？浏海还夹在头发上面……？」


    「──啊……！」


    一之濑同学摇头取下别在浏海两侧的发夹，像往常一样，用长长的浏海将眼睛盖住。虽然我有点担心她有办法看到前面的路吗？但相反地，这样就看不见哭过的痕迹，我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湮灭证据……唉唉……光今天就足以让我认清自己是个多么差劲的家伙，感觉现在就算死掉也上不了天堂吧。不只会下地狱，还要在针山上面下跪。浸泡血池？我似乎闻到一股铁锈味了。


    一之濑同学离开前对著我和老爷爷深深地一鞠躬。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我有一种很郁闷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老爷爷很罕见地用温柔的方式拍拍我的背。拜托您千万别这样。


    ◆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家。我冲了个澡，走到开著冷气的客厅，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刚才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才刚过中午不久，这疲劳感是怎么回事……？是精神疲劳吗？


    「涉，你的行动电话一直震个不停。」


    「喔……那叫手机、手机。」


    「啊──这样啊。」


    我吃完面后，正在洗碗时，老妈提醒我手机有通知。纠正她要将行动电话这个名词改成手机──我感觉这已经成为每天的例行公事了。我才刚洗完澡不久，心情就像飘浮在水面上一样轻松，我随兴打开手机的锁定萤幕。也许是情绪低落的缘故，总觉得没什么现实感。


    【咦？涉刚才没看耶？】


    【真的耶。现在没看，代表他应该还在工作吧？】


    【打工……是不是很忙呢？】


    【嗯……也没问过他详细的工作内容嘛──】


    这是打工休息时间偶然看到的后续对话。只有一瞬间提及我已读的事，之后两人好像又聊了一会儿。她们现在还在聊吗？


    【涉……下午不知道有没有空？】


    【一定有空啦，他可是小佐城欸～】


    我当然有空……可是，咦，什么？这该不会是要配合我的时间邀请我的节奏吧？怎么可能，我区区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有那种荣幸和女生一起玩？


    【小佐城！我们下午去见小爱和小爱莉吧。】


    真的假的？咦，这不是很明显地在邀请我吗？怎么办才好……我现在的心情和平常不一样，感觉不太适合见面。在教室里还另当别论，光是和两个女生打交道，我就会紧张到不行。话说回来，对手是「小爱和小爱莉」，这还真是伤脑筋。


    我得冷静，要逆向思考。就算以现在的心情迎接明天，我也能预见未来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既然如此，藉由投入到非日常生活的方式来转换心情，是不是也是一种有效的手段……？话说再冲一次澡会不会比较好？还得用更多的沐浴乳。


    芦田传来【打工结束后告诉我一声吧！】，然后下一封讯息接著说【我先过去啰──】。看样子芦田已经结束社团活动，洗完澡后就出发前往夏川家了。


    「我……比芦田慢了一步……？」


    没想到在夏川的事情上我会有输给芦田的一天……嗯，我认输。谁教她们两个总是做出那么亲热的举动，让我只能羡慕乾瞪眼。两人关系好比什么都重要，已经可以把我给忘了，今后也请好好保养我的眼睛吧。


    【社团活动辛苦了。感觉你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小佐城！大家都是高中生干嘛那么客套啦！？你是得了职业病吗？】


    【……看来工作非常认真呢。】


    【谢谢你的关心。】


    【小佐城，小爱还在等你的回覆。】


    我看了一下之前的讯息，突然看见女神对我的评论。我别无选择，只能对她说声谢谢。布施，叫我过去是要布施吧？啊，还是扔零钱过来的那种？


    【佐城呀。】


    ……嗯？


    【佐城还不回覆？】


    冷静啊我。我压抑著快要跳起来的自己。对了，去便利商店的甜点区买个痛快。对，这个点子不错，正好我也想被淹没在鲜奶油当中，因为我感觉脑子里的糖分都空空如也。小爱莉，等等我，今天我要接受你所有的精力来彻底整垮自己。


    【我上次都已经拿出所有本事应付她了。】


    【但小爱莉快忘记小佐城啰。（笑）】


    【还好啦，她前几天有稍微想起来，不过……跟爱莉提到和她玩互撞的人，她却说出饭星同学的名字。】


    【不会吧。】


    喂小爱莉……？是吗，原来我的竞争对手是饭星同学啊，这可是强敌欸。


    【我好说歹说才让她回想起来的。】


    【搞不懂小孩子的脑袋……】


    【非常感谢。】


    【小佐城，你能不能让小爱莉好好记住啊，别再让小爱感到抱歉啦。】


    小爱莉能够想起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话说芦田，你人已经在夏川家了吗？我根本落后一大截了吧？不如说叫我过去这样好吗？完全是女子会的氛围，我怕自己加入的话似乎会破坏这个气氛。我真的不会打扰到你们吗……如果只是一番好意的话，还请不要客气。


    【我过去会比较好吗？】


    这点很重要。有时候你自以为真的懂女人的心，但其实你根本就不懂。说不定只是我没有注意到而已，她们或许是在委婉地告诉我「我们自己就能玩得很开心了」，因为现在可是女子会啊？万一我弄错了什么害大家扫兴的话该如何是好？冷静地想想，男人不可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跑去女生家玩吧？


    所以我故意用这种方式询问她们的真正心声──


    【咦？这什么话，就叫你过来了啊。】


    【啊，嗯。】


    回、回覆得真快……！


    因为害怕芦田的反击，所以我连忙回答。咦？这是什么温度感？被说得好像是理所当然似地。感觉不去反而会被臭骂一顿？大叔真的好害怕喔。大叔……呜，让我想起讨厌的事。


    【咦？你会来吧？】


    【啊，我去我去。现在就过去。】


    【嗯很好。】


    是、是我多心吗……？


    感觉讯息中似乎隐隐透露出一股杀气……没问题吗？不会弄痛我吧？芦田小姐看起来有点可怕耶。加上我不久前做过的事，说不定我对「同年级女生」的存在已经产生心理创伤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正常来说我还是喜欢同年级女生。

 9章 旁边的那位女孩

    「……呼──」


    虽说一放暑假我就开始打工，但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我，纵使悠哉地过日子，也很快就找不到事情可做。虽然还有麻烦的暑假作业要做，但趁打工的休息时间写完，已经成为我的例行公事。我本来就不是能在家里用功的类型，所以才需要在那样的地方完成作业。


    转眼间就来到了傍晚。每天早起打工，回家吃完午餐，其余就是登入手机游戏来打发时间。这些事就足以把一天的时间给消耗完，可怕。咦，难道我的暑假一直是这种感觉吗……？


    坐在客厅的沙发前不停滑著手机，顺便把预录好的音乐节目消化完，诅咒著非现充的自己。尽管也可以像芦田那样整天忙于社团活动……但事到如今才想认真做运动也没用，我顶多只有在小学的时候学过游泳。


    「……你，为什么不坐在沙发上？」


    「反正也会被老姊赶下来吧？而且夏天坐在皮制沙发上太热了。」


    老姊完成学生会的工作后，回到家换好衣服──欸你只是把外衣脱掉而已吧？她的左手一如往常地拿著肉包。真奇怪，为什么老姊会在晚餐前吃肉包呢……那是饭前药吗？用来促进晚饭消化之类的？


    「……这什么节目，上次的歌谣祭？」


    「对啊──因为我还没看。」


    「七点以后我要转台。」


    「是是……」


    我才不会因为掌握摇控器的权利被剥夺而产生动摇。在这个家里，当老妈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任何事就是以老姊为优先。我常看的节目就是老姊看的节目，事到如今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吵架。


    但她可不可以别把我的预约录影盖掉啊……？尤其在年末年初的时候，我受到的打击简直是梦幻般地巨大。


    「你对姊姊大人的态度也太狂妄了吧？」


    「姊姊大人……您别开玩笑咕呃！」


    老姊像是将整个人拋到沙发上一样，一屁股坐在沙发的正中央。原以为她会把脚伸直后往旁边一躺，没想到她竟然把我的后背当成靠脚的地方，让身体陷入沙发中开始滑著手机。


    反正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我已经无所谓了。而且老姊的脚后跟正好按在我背后的穴位上，感觉很舒服。不过千万不能大意，因为如果在这个姿势下惹老姊不开心，那个脚后跟就会顿时化为钝器，我的意识必然会在一瞬间遭到剥夺。我想我可能是全国的弟弟中最失败的那一组。


    不，虽然感觉似乎是我默许她这么做，但冷静想想，这个姊姊真的太没礼貌了吧？她把我的背当成什么了？我记得石原军团的人好像说过，男人的背后都有故事，所以不能轻易践踏！


    「老姊，把脚放上去一点！」


    「嗯。」


    「啊～」


    老姊的脚后跟移动了一下，正好按到我肩膀上的穴位。


    奇怪……我本想发顿牢骚，开口却是要求脚改变位置……？老姊为什么这个时候会乖乖照我的意思去做？肩膀真的好舒服。我弓著背，让僵硬的肩膀逐渐松缓……


    我让身体像是在反抗一样地向后用力，老姊为了对抗这股力道也跟著加强脚后跟的力量。啊，啊啊～……太舒服了～


    「……」


    「……」


    奇怪……？什么，这难道是老姊对我的温柔吗？不，用脚踩人家的背算是哪门子的「温柔」。老姊为什么就不答应我的其他要求呢？其实她是傲娇吗？温柔的另一面是不是太与众不同了？依我的解释，这不是难为情又是什么。


    不，慢著。这个垫背也太棒了吧。老姊的弹簧脚会不会太优秀了？当我的身体向后压时，这个垫背的反弹力道简直完美无缺呀。你是按摩椅吗？


    「你为什么那么厉害？」


    「啥？」


    我在问什么？


    不是，我要问的是这个吧。你这种脚法是如何学会的。是那个吗？平时经常踩著学生会k4的后背之类的。咦，对那些帅哥的背做同样的事吗？学生会长应该是大企业的少爷吧，他会允许老姊对他做这种事吗？感觉我的脑中好像浮现出他一副开心满足的表情……


    「谁知道？我的才能吧？」


    老姊摆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亏你好意思这么说，到底是神气还是最终魔王的表情。咬著肉包摆出这种表情，不知道各位专家对此有何高见？请务必在午间节目中仔细讨论一番。她将来果然还是……sm方面的吧？喂，等等，这么说的话，现在变得很舒服的我岂不是抖m了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因为是老姊所以可以谅解，不过如果是夏川的话，要来几次都行──夏川要踩我的背……


    等一下，我心头的小鹿乱撞啊。奇怪，其实我也是属于那种癖好的吗？光是想像就觉得不妙。我想被踩，我好想被她踩啊，这是末期了吧。


    「你……该不会也拜托过其他女孩子这么做吧？」


    「不要说得像是我请求老姊这么做一样。」


    「你明明就有请求吧？」


    不，我要求的是脚的位置，我可没说过「请踩我的背」这种话。别以为你有几分脚下功夫就得意忘形……脚下功夫是什么鬼啦。究竟怎么做才能有这身好功夫？如果是与生俱来的，那岂不是代表我罪孽深重？


    「首先，我的身边没有那么亲近的女生。」


    「嗯～……是吗？」


    「对啦。」


    「追求我的死党的家伙竟有脸这么说。」


    「我根本没追求她好吗？」


    这句话只有四之宫学姊会认真地做出出乎意料的反应。只有小佐城检定成绩极低的学姊才会对我的玩笑话信以为真。芦田小姐可是公认拥有小佐城尊称许可权的人……只不过前阵子也有不认识的女生突然拍我的肩膀说「嗨，小佐城！」就是了。这样害人家突然心跳加速要怎么办啦？


    「慢著，小亚室出场了！」


    「喔痛痛痛痛？」


    咚咚咚咚咚，老姊用双脚在我的背上五连蹬，害我不小心按到出现在手机萤幕下方莫名其妙的广告。喂！要是害我被诈骗怎么办！最近的免费应用程式在这方面真的很恶劣欸！


    我抬头看了一眼电视，这才发现已经隐退的歌手竟然以『特别演唱会！』的名义进行合作演唱。身为超级粉丝的老姊显得兴奋异常，她甚至拿起手机不停对著电视画面狂拍。


    「欸？那个一头黑道烫发的大叔是谁？我不要看你和小亚室合作啦。让小亚室一个人唱就好了，快点给我滚开！」


    「呜咕喔！？」


    我的后心窝被直接一脚踹来，心脏受到极大的震撼。背上那块十分僵硬的部位感觉好像四散碎裂，大概未来的十年都不会再僵硬了。我看如果一个不小心被踹中穴道，我一定会整个炸裂开来。我从小就忍受著老姊的顽皮恶作剧至今，因此练就了一身随时应战的准备，身体彷佛告诉著自己「准备承受冲击……冲击要来了！！」的感觉。我的身体大概在这个瞬间化成了钢。


    撑下去呀我的身体……我还能撑！这种程度才无法击垮我的身体。我让气聚集到背后，指尖也给我集中！滑到手机上面的奇怪广告而遭到诈骗可不是闹著玩的！看我的三倍某某力量！！


    「呼～……小亚室果然是神啊。」


    「呜喔、呜喔。」


    老姊发出感叹，脚后跟在我的背上叩叩叩地画起了太极图，刺激穿过肌肉的缝隙直达身体内侧。痛……等，那个痛……咦？舒服……？这是痛得舒服的那种感觉？啊，就是那里……用力一点。


    「我要去房间再听一次。」


    「嗄！？」


    老姊从我的背上跳了起来，站在沙发上。她双手向上交叉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手伸进小可爱里面粗暴地抓了几下背，之后一脸满足地走出客厅。学生会那群人应该十分垂涎这幅景象吧……依我的角度来看，根本和电视上的那个大叔没有两样。


    「……唉。」


    我问老妈什么时间可以吃饭，她说老爸今天会早一点下班，所以要等他回家吃饭。看样子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也回房间打电动吧，感觉今天一整天都在玩手机游戏。


    「……咦，奇怪？」


    我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身体变得超轻松。

 10章 新人研修

    位于五天平日中间的星期三。这是非常郁闷的午休时间，因为我得面对不擅长的足球测验，第六节还有古文小考。我去福利社买了点心面包，在前往教室的路上感觉精神耗尽，于是到食堂自动贩卖机前的空地，将身体靠在墙上。我明明没特别的烦恼，却频打哈欠和流露夹杂叹息的声音。


    「怎么啦？佐城。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嗄？」


    多愁善感的心情。就像在便利商店前的吸菸室里吞云吐雾、满脸络腮胡的颓废上班族一样，我沉浸在这种哀愁中，脑袋转了一圈，心情总算才有所好转。这时传来彷佛想破坏这氛围、充满生命力的声音。


    「喔，这不是学姊吗？学姊也跟我一样在偷懒吗？」


    「不，现在是午休时间……而且，你干嘛一副有气无力的声音和语调……」


    四之宫学姊双手扠腰，一脸惊讶看著我。不知是否受到我的阴沉氛围影响，学姊也沮丧地垂下肩膀。风纪委员长怎么会摆出这种动作。风纪委员长这样不要紧吗？


    「不是啦，我只是累了……大概是迎来倦怠期了吧。」


    「倦怠期的说法不对吧……应该说今天更偏褐色了。」


    「褐色──咦，褐色？」


    褐色是什么意思？咦，难道是指我的形象颜色？对四之宫学姊来说，我是褐色的形象吗？她说的更偏褐色是什么意思？是多深的褐色？


    「啊，原来在这里──欸？」


    「啊，佐城学弟！」


    「唔喔喔喔……」


    正当我无法理解四之宫学姊的谜之评论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两道影子──不，这是光。由于生命力太过令人目眩神迷，让我不由得哑然失声。


    只要踏出一步，感觉地球的重力就会失去控制──身体摇晃著如此丰满胸部的三田学姊，和把头靠在那团柔软靠垫的萝莉稻富学姊两人翩然现身。这不是学校里最具特色的组合吗？


    「怎么了怎么了？风纪委员三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这是在讥讽我吗？」


    「发生什么事……这家伙怎么啦？」


    「不知道。但不知为什么，感觉这景象特别眼熟──啊，喂，不能站著吃东西吧。」


    「佐、佐城学弟变成坏孩子了……！」


    四之宫学姊往前踏出一步。我不及反应，下个瞬间面包就从我手里消失。我心中纳闷，抬头一看，她拿走了我的面包。动作居然快得看不见……吗？这个人何时发挥超人般的能力？这股力量还有其他更有效的使用法吧。你是不是生错世界了？


    「不擅长的测验，加上准备考试……最后连宝贵的午餐都被抢走……学校还真让人讨厌啊。」


    「……我想起来了。这种态度就像偶尔闯进风纪委员会的教室，自顾自地躺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发牢骚，长时间赖著不走的枫一样。」


    「……这家伙还真的是枫同学的弟弟。」


    「小绫你不相信吗！？」


    我好像在意想不到处得知老姊的小秘密。老姊在家里是这种感觉，竟然在学校也是。但就算知道也拿她没辙啦。


    「不能放任不管。虽然麻烦，但要想办法当场解决。」


    「好的。」


    我是珍禽异兽吗？感觉她们散发出一种「要当场把你处理掉」的干劲。我是被公会委托讨伐的那种怪兽吗？慢著，这三个人的眼神都切换成风纪委员模式了。


    我还没能跟上这个发展的速度，稻富学姊已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往上望著我。为什么学姊的动作会那么可爱呢？


    「佐城学弟，打起精神，姊姊会和你好好商量。」


    咦、姊姊……？


    怎么回事？明明没听到奇怪的话，我却觉得常识和价值观受到颠覆。脑袋里火花四溅，似乎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没问题吗？打开这扇门真的没问题吗？


    「啊，奇怪……？」


    「凛同学不行啦！佐城那家伙，样子好像不对劲！」


    「快回来这边的世界！佐城！」


    「……嗯咦！？」


    啊，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感觉眼前彷佛有一场极其美味的盛宴。肚子好饿。学姊，请把我的点心面包还给我。


    「真是……这个让人操心的学弟。拿去，下次注意点！」


    「是，我从今天开始会特别注意呜呜！？」


    三田学姊突然逼近。她用双手摀著我的脸颊，用力捏起来。我想稍微抵抗，却发现胸口有莫名触感。其中有略微坚硬的感觉──这是……学姊胸罩的钢丝……！这、这就是……！


    「哎呀呀……绫乃，交给我吧，只好点他的死穴了。」


    「好的。」


    「……咦？」


    我突然被解放，还没来得及觉得惋惜，四之宫学姊又说了句吓人的话。定睛一看，风纪委员长的右手指尖蓄势待发、跃跃欲试。一想到稍后会面临什么情况，我就脸色发白。


    但后面是墙壁──根本无处可躲，我只能紧贴著墙壁。


    「你可不要乱动啊。」


    「咦？等、慢著──」


    我超有精神了。


    〈完〉

 11章 少女的选择

    周末的购物中心。我来这边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闲得发慌。最糟糕的独自逛街模式，就是从出门到回家完全没和别人说上半句话，不过幸运的是，没料到今天竟然会在那里遇到夏川。


    夏川一脸高兴地走在我的旁边。似乎是因为买到妹妹小爱莉很想要的绘本而感到开心。和芦田在一起的时候不同，夏川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彷佛开心得要融化一样，实在太可爱了，让人无法直视。她真的非常疼爱小爱莉吧。


    「妹妹很喜欢绘本啊。」


    「嗯，每天晚上睡觉时我都会念绘本给她听。」


    各位，听到「嗯」那一声了吗？她以前可曾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回答我？我还以为她是女神……原来是天使吗？不要在外面用那么可爱的笑脸对著我啦……四周传来的视线刺得我好痛。就算我不在，你也会像这样眯著眼睛微笑吧？这样好吗？一定会招蜂引蝶的吧。


    「你周末经常外出逛街吗？」


    「咦？」


    「啊，不，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问了之后，夏川用讶异的表情回看了我一眼，我才注意到这不是有尾随前科的我该问的问题。一定又会被误会我想埋伏了吧。就算担心夏川的安危，能保护她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我。


    「──抱歉，当我没问。」


    「啊……」


    「我们走吧──咦？」


    本来是为了哄夏川开心而试著打开话匣子，效果却适得其反，我这么想著往前走了几步，却有种被挽留的感觉。仔细一看，原来夏川正抓著我的右手腕。


    「啊──！对、对不起……」


    「不，没事……别放在心上。」


    夏川慌忙把手松开。或许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做出如此果断的行为而感到羞耻，她不断地用手搧著自己红通通的脸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右手腕传来的体温给我带来极大的冲击，致使我的脸也跟著发热。


    「那个……我应该，算是很常出门。」


    「咦？这样啊。」


    「嗯……通常有妈妈和爱莉一起。」


    「喔──……这样的话还好……」


    妈妈和妹妹也一起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奇怪的家伙搭话。比起我这种软弱的男人，有妹妹这样的小女孩陪伴反而更安全。话虽如此，我的意思也不是说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和妹妹两个人一起。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夏川一个人出门很危险。」


    「……」


    听我这么一说，夏川露出有点生气的表情。她用锐利的目光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脸别向一旁，开口说道：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就是这样才像啊……


    可爱的夏川平时只要做出表情，就会变得更加可爱，这是神所注定的必然。


    而且我担心的事情又不是这个。我并不担心夏川会迷路，也不担心她会在哪间店里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不是啦，我是担心你被奇怪的人纠缠。」


    「啊……」


    因为夏川很可爱嘛。没错，后面还可以加上这句话。事到如今夸奖夏川已经没有什么好觉得羞耻了。不过，就算现在我再三强调这种事也没有意义。


    「啊──……抱歉，是我多嘴了。不过，难得出去逛逛，邀请像芦田之类的朋友不是会更开心吗？」


    我为了不被讨厌而连忙解释。反正夏川对我的评价已经跌到谷底了，即便在意也没什么用。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心希望她至少能和别人一起出门走走。


    「──忙……嘛……」


    「……？」


    「因为……圭忙著社团活动嘛……」


    「啊……」


    我对自己的发言悔不当初。夏川不是因为喜欢，才自己一个人出门。感觉我不小心戳中夏川因寂寞而空出的心灵缝隙。面对一脸失落的夏川，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所、所以啊……」


    「……咦？」


    感觉手臂就像被轻轻地抚摸著一般。我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她「又」一把抓住我的手。


    「改天……可以吗？」


    〈完〉

 ex2 所谓的姊姊

    「喔，早啊。」


    「啊──小佐城早。」


    「……怎么，没睡饱啊？」


    「对啊──」


    我一进教室，就看见芦田全身无力地趴在桌上。一问才知道她睡眠不足，再加上排球社的晨练，所以累坏了。这种时候夏川应该会尽心地照顾她，两人卿卿我我才对，可是环顾四周却不见夏川的身影。看样子还没到学校……？


    「……？」


    我只看到座位的前后还没人来。除了这点之外，现在的芦田让我感受到强烈的异样感。这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不禁将自己的椅子向后调转，仔细地观察趴在桌上的芦田。


    「咦，怎、怎么了……？小佐城。」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咦，什么……？」


    呆毛不见了……平时芦田的头顶上应该有根呆毛晃来晃去，今天却不见了……难道这是芦田意志消沉的原因……？包括氛围在内，她变得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吗？看样子她的脑袋也陷入空转了。


    「芦田，你剪了头发？」


    「咦？我没剪啊。」


    「唔……」


    这表示……她拔掉了？


    哪有人的头发会用拔的？而且呆毛也不是刻意弄出来的吧？明明是根据发旋的位置自然形成，所以呆毛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凭空消失。莫非芦田的呆毛是所谓的「接发」？


    喂喂，如果是这样，不就表示芦田从入学就一直欺骗我们。特地做了头上本来没有的呆毛来学校，这是什么时尚品味？不过呆毛挺适合她的。现在没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太协调。


    不如……试探看看好了，再根据芦田的反应来判断。


    「芦田，其实……你头上的呆毛不见了。」


    「嗄？呆毛？」


    她用「你在说什么啊」的眼神看我。看来不是骗人的……


    「所以怎么了？」


    「竟然反问我『怎么了』……呆毛不见了喔？你完全感觉不出来？不觉得方向感变得不一样，会撞到脚之类的吗？」


    「那是猫才会吧。」


    这家伙怎么回事？情绪超低落的。为什么我对消失的呆毛感到心里不舒服？一般来说，本人遇到这种事应该会慌张吧？


    「嗯──？」


    「喔。」


    芦田开始上下来回地摸著自己的头。不知道是否因为用趴在桌上的姿势伸手去摸，她一直没能构到头顶。再怎么努力尝试，顶多也只能摸到离呆毛差一点的位置。


    「啊，不是那里。还要再往上一点，上面。」


    「咦──？」


    芦田发出困倦的声音努力伸手去摸。她听见我说还要往上，却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趴著，于是把手伸向后脑勺，而不是头顶。这家伙……是睡迷糊了吧？呆毛通常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吧……她的举动让我变得焦躁起来。


    「不对啦，这里，是这里。」


    「啊。」


    我摸了一下芦田头上长呆毛的地方。不过也感觉不出呆毛的形状。从发旋的位置来看，头发生长方向并没有特别不协调。这是怎么回事？就好像那个位置从未长过呆毛一样。


    不，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嗯嗯……？」


    「……唔……」


    我努力地抚摸呆毛周围，想从中找出反重力的感觉。从呆毛的位置向外延伸到四面八方，还是感觉不出类似痕迹。


    「小、小佐城……」


    「嗯？」


    「那个，好、好了啦，你够了喔……」


    「咦？喔喔……」


    我想她是在暗示说「别这样」，所以帮她整理了头发才把手放下。芦田起身坐好，也许是因一只手压著脸，脸颊有些泛红。芦田整理头发，不悦地将视线别开。咦，有那么讨厌吗？


    「──早安。圭、涉。」


    「啊，夏川，早啊。」


    「哇！？小、小爱！？」


    「咦，怎、怎么了……？」


    「你、你刚才……都看到了吗？」


    「咦？不，我什么也没看见──欸？圭，你的头发……」


    夏川似乎也对芦田的发型感到奇怪。她看了一眼，好像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然后露出女神般的微笑，抚摸芦田的头。


    「好了。」


    「！？」


    咦，长了──咦咦！？呆毛长出来了！？


    等、咦、夏川刚才做了什么？只是抚摸芦田的后脑勺附近吧？为什么头发看起来不像是翘起来，而是长出来的！？怎么回事！？莫非其中有什么女生才懂的东西！？


    「你累了吗？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嗯～……」


    在夏川的抚摸下，芦田像猫一样眯起眼睛，而我只能一脸茫然地看著她们。


    〈完〉

 特典 对待那样的你的风纪委员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绯夜


    扫图：linpop


    录入：kid


    修图：我脱裤我在


    暑假某天的中午。平常这个时候，我应该是过著悠然自得、无忧无虑、自甘堕落的生活，可是今天我非常紧张，心脏剧烈地怦怦直跳。我明明身处在自己房间床上的这个私人空间，却还是产生如此窘迫的感觉，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


    学校放暑假之后，我开始在旧书店打工。结果同班的女同学在那里向我下跪了。她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莫非是因为我那略微强硬的说教──指导？我根本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感觉对她实在太过意不去了。我有种想切腹自尽的感觉。依我现在的状态，感觉可以直接连熬三天，一口气将暑假作业直接写完。


    『──小佐城！我们下午去见小爱和小爱莉吧。』


    就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偏偏我的手机又在这时传来了夏川和芦田的邀约讯息。这个展开让我一时之间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不管怎么想，该不会是神明说「欸，这家伙做了件好事，我就赐给你一点奖赏」，才因此出现这个从天而降的幸运吧……这不对劲啊神明大人……现在不是应该要将不幸降临在我的身上吗……？


    「……穿什么衣服去好呢？」


    我明明心中烦恼不已，却还是显得欣喜雀跃？我是猴子吗？吱吱吱。


    虽然我至今为止一直对夏川死缠烂打，但再怎么说，假日我顶多也只会找一群狐群狗党出外游玩。跟那群家伙出去玩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要穿什么衣服。果然那群家伙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夏川截然不同。我开始怀念起那套松垮垮的运动衫了。我从未对给学生发放制服的制度有过如此的感激之情，下次我会在浴室好好地将制服洗乾净的。


    有没有搞错啊我。现在是表达感谢的时候吗？快翻翻衣服。快点挖掘出时髦的我。


    「……我看看……」


    我打开衣柜。这种时候，当初对流行拥有敏锐嗅觉的自己就派上用场了。那时候我不但非常注重打扮，而且也意外地搜集了许多时下流行的裤子。不管这身穿搭适不适合我，至少我自认已经走在流行的最前端了。嗯，穿搭是否恰当另当别论。


    「哈哈…………看不懂。」


    咦……我什么时候有这件衣服的……？


    ◆


    我绞尽脑汁地思考了穿搭组合。


    哎呀，好久没这么认真地挑选了。这样才是流行的最前端。我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时下最潮的风格。宽松t恤加飞鼠裤的搭配不适合品味一般的家伙吧。毫无疑问这样的穿搭无隙可乘。若以这样的装扮走在外面，我肯定会被打扮得很潮的年轻姊姊们以「那个人穿得真时尚，只是长相有点抱歉」这样的倒置法夸奖一番。这么说不就有隙可乘了吗……？


    对了，这种时候对自己太有自信绝非好事。我已经和那时产生无谓自信的我截然不同了。不管谁都可以，家人也可以，我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作为参考。反正老姊这时一定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口啃著肉包。虽然老姊一定不会用浅而易见的方式来夸奖我，但如果她淡淡地对我说一声「喔──你要出门啊」，想必那就是最棒的评价。光是能看出这是一身出门的装扮，应该就代表我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下楼走到客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姊姊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明明在上补习班，却一点也没有考生的样子，会这么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这个姊姊，要不是因为有学生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应该已经是肉肉的身材了吧？你又不是靠拚命工作来维持身材的上班族……


    「老姊。」


    「嗯……？」


    「……」


    「……」


    我故作自然，让她见识一下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穿搭。怎么样，很潮吧。凭我这一身打扮，就算去摄影棚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把气象女主播叫到我的面前，应该也没有人能够抗拒吧。


    不错，当今的月间娱乐主持人（译注：晨间新闻节目「めざましテレビ」每个月更替的出演人员。），就是指敝人在下我。来，只差你的赞美了，快说出来，三、二──


    「──……腿有够短。」


    我知道了，我走。


    没事被泼了一身冷水。果然只要我一得意忘形就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首先，想从老姊口中问出感想，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的。仔细回想起来，老姊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一次夸奖过我的穿搭。说到底，她根本就对我完全不感兴趣。我已经很久没有挨骂，所以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想起国中时期，因为无法接受老姊的态度而大发牢骚的痛苦记忆。


    『要不然什么东西才适合我！』


    『锁链。』


    你当我是职业摔角选手吗？


    我原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十分不知所措。那个时候老姊迷上了职业摔角，害我有好几次都变成她用来研究摔角招式的实验对象……老妈……真亏我能平安健康地活到现在啊。我的驼背也是因为老姊经常对我施展骆驼式固定而治好了。


    「唉……」


    我打起精神，回到房间里重新决定要穿什么才好。仔细想想，飞鼠裤对我来说根本不太适合。这种裤子本来就是设计给山崎，或篮球社员这些身高更高的人穿的。穿在身高一般的我身上，也只会被人当成笑话来看。下次拿去旧衣店卖掉吧……奇怪我为什么会买这种裤子啊……


    「……我看看……」


    我翻箱倒柜，无意间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我记得这是国中打工的时候，在第二次拿到薪水、金钱观开始出现错乱时所买的，贵得离谱的九分裤。这件裤子也不是就不会给人短腿的印象……感觉起来介于正式和休闲中间，看来似乎很安全。总觉得有一股走保守路线的安心感。就选这件吧，而且衬衫也很好搭配。就算穿成这样去打工也──


    『──请不要赶我走……！』


    「呜……！？」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同班同学，同时也是打工后辈的一之濑同学。我想起她那惹人怜爱的娇小身躯拚命向我下跪的模样。「打工」这个词汇让我脑中的回忆瞬间一闪而过。胸口揪在一起，心好痛……难受得让我透不过气。为什么我会如此地痛苦呢……


    对了，现在不是去夏川家嬉闹玩耍的时候。我必须思考明天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一之濑同学才行……


    ……咦？说起来，为什么我现在要去夏川家呢……？


    ◆


    在炎炎烈日下，我尽可能地沿著建筑物阴影朝夏川家的方向走去。强烈的罪恶感让我有种想被火红的太阳直射的念头，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夏川的妹妹小爱莉见面，我实在不能让自己带著一身汗臭味。


    「…………」


    不，这……什么？为什么我有一种，因为罪恶感过于强烈，早已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却被无罪释放还被赐予一大笔金钱的感觉呢？神啊，祢这么做好吗……？


    讨厌的背德感使我的背上直冒冷汗；谜样的歉疚感狠狠地打击我的精神。明明做了坏事却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责备，这反而让我的心里难受到不行……夏川、芦田，再加上小爱莉，我想拜托你们一人赏我一记耳光好吗……？啊，慢著，我要冷静，我得冷静地思考。那样的话就不是惩罚而是奖励──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拜托女同学赏耳光，这是哪门子的变态才做得出来啦？只会徒增罪孽吧。


    我和山崎兴致勃勃地聊著一堆废话时，就会产生一股和一般男生一样变态的自觉。我的心灵还不至于脆弱到被当成变态就会受到伤害。除了心灵之外……多亏成为老姊研究摔角招式的实验对象，我的身体也很结实，难不成我的身心都是最强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应该穿上刚才的飞鼠裤吧？犹如到处宣传「我是帅哥」一般，外表却长得抱歉又打扮得土里土气，还装模作样地想要耍帅，结果受到众人冷眼相待，这才是我应该受到的高次元惩罚。


    前往夏川家的途中，我的脑子正在胡思乱想时，经过了一家不常光顾的超市。


    「……多买些零食过去好了。」


    夏川非常温柔，而芦田即使欺负我，也不会说出伤害我的话。既然这样，只好由我主动跳入荆棘之中赎罪。对，是散财。我就尽情挥霍吧。买一大堆像零食一样吃完就没了的消耗品之后，再来后悔「早知道就不买那么多了……」，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如果是在杂货店花三百五十日圆，买了百圆商店就有在卖的手机架的话，就会有种微妙地吃亏了的感觉。


    「我看看……」


    我走进超市，混在一群小鬼头之中物色零食。


    小孩喜欢的零食是什么来著……卡通形状的巧克力是必备的吧。啊，不过容易蛀牙的零食不知道会不会惹夏川不开心……？要不然选软糖之类的好了？我没听过软糖吃太多会蛀牙这种事。软糖含有某些胶原蛋白，对肌肤有不错的功效，应该会受到欢迎。若是为了维持小爱莉软嫩q弹的脸颊，我想夏川一定会答应的。对了，绳q软糖。就买这个吧。我小学远足的时候都一定会带著绳q软糖，这绝对能讨小爱莉的欢心。


    「……？」


    ……啊，咦？怎么没有绳q软糖？绳q软糖是所有超市和零食店都找得到的童年回忆吧？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买不到？话说软糖区只摆放超酸软糖有没有搞错啊！想让小爱莉被酸得脸皱成一团吗？我可以想像夏川用力拧著我的耳朵的景象……（吞口水）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软糖只剩这些吗？」


    「呃……嗯。那里找不到就表示没有了。」


    我向店员大姊姊询问，她露出一副「这家伙都上高中了，还在说这什么傻话呀」的表情回答道。您教训得极是。是缺货吧？该不会是缺货吧？绳q软糖已经变成像新型游戏机那种只能用抽签的方式才能得到的抢手货了吗？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咦，不是吧，真的没有吗……？其实是摆到别的货架上吧？这么说来，最近好像有一阵子都没有看到了……用手机上网查询一下好了。我看看，绳q软糖……按下〔搜寻〕──


    「咦？」


    咦？绳q软糖已经停产了？骗人的吧，我的内心大受打击。这表示我再也吃不到绳q软糖了吗……？


    喂，明治公司别这样嘛。

 特典 改天再来

    夏日蝉鸣声。去学校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这声音总是令我感到厌烦，不过今天那些杂音听起来就像摇滚乐团的吉他演奏一样，给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只是单纯把目的地改成小爱的家，想不到就能让心情产生如此大的变化。我的身体兴奋不已，脸上的笑意也藏不住。虽然因社团活动而疲惫的身体正发出悲鸣，但我丝毫不以为意。因为等一下所有的疲惫都将会一扫而空。小爱！等著我！


    在离目的地不远前，我不自觉地开始小跳步，而后抵达。我意气风发地按下门铃，只听到小爱家里传来穿著拖鞋小跑步的啪嗒啪嗒声。与此同时，屋里也传来小女孩兴奋的尖叫声。没错，这声音就来自──小爱莉！


    【来，来了！】


    「小──爱──！我──来──了喔～！」


    【咦！？等、等一下！你别喊得那么大声啦！？】


    小爱隔著对讲机焦急地说道。光听声音我就能想像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害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太大会让她害羞啊……又不是小学生。我发出了近来最天真无邪的声音。


    我又听见啪嗒啪嗒的小跑步声。当我看著漂亮的门另一侧时，玄关门发出了一声带有迟疑的金属音。是小爱吗？还是小爱莉呢？到底是谁呢？两个我都可以！


    想到这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打开的门缝中探出脸来。


    「是高个子的大姊姊！」


    「是小爱莉──！」


    过来开门的人是小爱莉。每次看她奔跑，她头上摇曳的双马尾真是可爱到不行。不用等小佐城提醒，她的这副模样也只能用天使来形容。小小只的好可爱啊，真想用力地把她抱住……不，我现在就要抱！！


    「小爱莉──！！」


    「哇──！」


    平时的日常生活中所没有的特殊疗愈。超疗愈，我家也想要一个。我好想直接把她带回家。可以吧？我有自信一定会让她幸福的。我也能看见自己幸福的未来。就这么决定吧。


    「当然不可以！」


    「小、小爱！几天不见了！」


    「我才不会把爱莉交给你！」


    「讨、讨厌啦，我只是在开玩笑。」


    就在我连忙解释的时候，小爱莉被小爱一把抢了过去。没想到我才和闺密见面不到两秒就被她狠狠地瞪了。她用一副怎么能让小爱莉被抢走的眼神看著我，并紧紧地将那幼小的身躯抱在怀里。小爱果然是个超级妹控……眼神非常认真。我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闺密狠狠地瞪著。明明是个认真的优等生，却不会在这种地方故作姿态，这点让我非常喜欢。如果小佐城在场的话，我可能就不会看到小爱展现出这样的一面。


    今天的小爱穿著露出手臂的白衬衫，搭配腿看起来凉快的黑裤。


    哇喔喔，有股成熟的韵味。这身打扮虽然时髦，但似乎不影响行动。陪小爱莉玩必须这么卖力吗……？我想到身为异性的小佐城，这样的装扮对他来说搞不好太有隙可乘了。我有点猜不出来她对此是否有意识。


    「啊哈哈……小爱你好吗？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我才想问圭呢，社团活动想必很辛苦吧？」


    「真的很累人～所以我才过来接收小爱莉的元气呀！」


    「这、这也许帮了大忙……」


    小爱举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开口对我说「快进来吧」。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热。


    我跟著她进入屋内，一进到玄关就感受到冷气的阵阵凉意袭来。不如说，冷气开得那么强没问题吗？一问之下，我才知道这样的室温比较适合小爱莉。看样子是因为小爱莉总是很有精神地活蹦乱跳，所以体温一下子就上升了。等到她玩累睡著后就会马上将温度调回来。呜哇，也太宠她了吧～如果我有妹妹的话，我会不会像她这样溺爱呢？


    我蹲下身，盯著小爱莉圆滚滚的大眼睛，摸了摸这个贴在小爱腰上的小脑袋瓜。


    「想不到小爱莉还记得我呢。」


    「诶嘿嘿！」


    「那、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小爱莉忘记圭，所以偶尔会给她看一下我们的合照。」


    「！小、小爱──！」


    「啊！？慢、慢著……你别突然扑过来啦。」


    「啊──！？爱莉也要抱抱──！」


    你们怎么都尽说些让人家心花怒放的事啊。我决定了，只要小爱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拚命保护她。不如乾脆当小爱的妹妹好了。不，搞不好当小爱的姊姊也不赖。一想到因为孤单而对我撒娇的小爱……嘻嘻嘻。


    小爱被我紧紧抱著而有点喘不过气来，于是一把将我推开，领著我进入客厅。这股香味……嗯～是小爱的味道。为什么我家就闻不到这么香的味道呢……唔嘿嘿嘿嘿。嗯嗯，我得好好地打声招呼。


    我走进客厅，看见右手边乳白色沙发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杯冰可可。刚刚是在这里玩吗？我的脑海浮现出小爱边看电视，边对过来撒娇的小爱莉轻戳脸颊的景象。


    「小爱，你妈妈呢？」


    「啊，她今天有兼职。」


    「喔，是这样啊。」


    我很诧异小爱的妈妈有在兼职这件事。这表示如果我没有过来，家里就只有小爱和妹妹两个人了吧？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允许小佐城到家里来玩吗？对小爱而言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男生来说，被心上人邀请到家里，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吧？就是，那个……会联想到色色的那种事。


    「……」


    「……你怎么了？」


    小爱楚楚可怜地歪著头。不对，现在可不是可爱地将头歪向一边的时候吧！好、好可怕的女孩……！话说，小爱已经有过把男生独自带回家中的前科了！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而且这次父母大概都不在家吧？虽然父母在家的话会非常麻烦，但就各种意义上来看，小佐城都是死路一条。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小佐城吓得瞬间凝固成石像的可怜模样。依我所见，现在的小佐城应该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但如果是以前的小佐城，搞不好会露出一副色咪咪的表情紧黏著小爱不放。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爱和小佐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特殊。我第一次见到小爱的时候，总觉得她似乎有点难相处，但能瞬间摧毁小爱有点高姿态的形象，惹她气得七窍生烟，从各种意义来说，小佐城实在很厉害。他们的相处模式很有趣，让偶然坐在附近的我很快地就和两人打成一片。


    这两人一直维持著某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虽然小爱看似感到很困扰，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小佐城对于小爱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不认为小佐城不在小爱身边是件好事。


    所以，我一直无法接受他上次对小爱那种十分不坦率的态度。小爱对于已经习惯冷淡回应的小佐城气结，小佐城也开始明摆著在躲避小爱。话说回来，觉得这样下去不妙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大家看到两人的互动，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小佐城甚至还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


    原因似乎就在于小佐城的心境产生了变化。小佐城对小爱的心意并没有改变，但他这种想后退一步的想法似乎也没错。本来小爱就对他的行为感到很困扰，所以我觉得他这么做反倒是件好事，只是果然不出我所料，事情已经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莫非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


    小佐城似乎不晓得自己对于小爱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小爱也不瞭解小佐城对自己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两人这种频率对不上的感觉，实在让我看不下去。当时我狠狠地训了小爱一顿，唉……幸好没有被她讨厌……


    傻乎乎的小佐城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爱似乎有些落寞。我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地鼓励小爱，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小佐城走著瞧。在你漫不经心的时候，我就要把小爱抢走……！


    ──不对，不是这样啦！！


    这不是我要的结局啦……应该说，我想看到的是他们两人害羞到惊慌失措的感觉……！小爱对我来说固然重要，但若是小佐城不在，对我来说感觉也有点怪怪的──！不是啦，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


    容貌堪称完美的两姊妹同时歪著头看我。别这样看我……啊，真的好可爱。我好想统统带回家──危险，不行不行。我怎么变得像是凝视著小爱的小佐城一样啦。小佐城不在的话，我就要被小爱迷得晕头转向──


    （插图006）


    「……奇怪？小佐城怎么没消息了？他还没有回覆吗？」


    「啊……」


    「小佐城是谁──？」


    「小佐城就是──……咦？你忘了吗？」


    明明上次才刚见过面不是吗？小爱莉连我都记得了，没理由会马上忘记小佐城的事吧……


    「不，这只是因为圭取的绰号很特别而已……」


    「咦──？是这样吗……？」


    『小佐城』──我觉得这样念起来很顺口呀，一点也不奇怪。明明就轻易地接受了『小爱』这个称呼……小爱这种叫法不流行呢……管它的反正很可爱……哼──……


    「爱莉，是『佐城』喔。就是上次一个人来家里玩的大哥哥。」


    「佐城──……？我不知道。」


    「咦……」


    听到小爱莉的回答，小爱瞬间僵住了。也许是深受打击吧，小爱用微弱的声音低声嘀咕。我记得，之前为了介绍给小爱莉认识，小爱还特地邀小佐城到家里来玩……等等，我想到了。


    「……小爱莉该不会是用『佐城』来称呼小佐城吧？」


    「似、似乎是这样……但她好像记不起来。」


    「哎呀呀，被遗忘了啊。」


    「……哼。」


    「……！？」


    小爱嘟起嘴，发出闹别扭的声音。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小爱鼓起脸颊「哼」一声了喔！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这也太可爱了吧！小爱莉把小佐城的事忘得一乾二净，对小爱来说有那么不甘心吗？唔嘿嘿嘿，这是什么反应，小佐城真让人嫉妒。


    「啊……！爱莉，就是一直和你玩互撞的人！陪你玩相扑游戏的人！」


    「欸，快告诉我那个细节。」


    「你先别出声！」


    「啊，嗯。」


    虽然我听见很感兴趣的话题，但问的时机似乎不太对，相关的细节就在小爱气势汹汹的语气之下成了谜团。我对这件事真的非常在意。那是什么？假日的父亲？小爱你到底让小佐城做了什么……还有让他做其他类似的事情吗？不，这种行为很显然地已经超越情侣了吧？就算是从国中开始到现在的交情，一般来说会发展成那样吗？


    「……？班──长？」


    「不是饭星同学啦！」


    「……感觉我好像听过这件事。」


    我记得小饭星曾经因为某件跟小爱莉有关的事情，而对小佐城很恼火。被当成替身之类的东西……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小爱莉和小佐城之间的回忆有可能被涂改成小饭星了吧。


    小爱为了让小爱莉想起小佐城的事，列出好几个有关小佐城的特徵。


    「头发很怪的人！」


    「小爱，那样说也太过分了……」


    你之前到底带小佐城来家里做了什么啦？


    ◇


    「……啊……！」


    我凝视著被小爱摸头而整个人放松下来的小爱莉，这时餐桌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似乎是小爱的手机收到了什么通知。这么说来，我也有一段时间忘了检查手机。


    就像打哈欠会传染一样，我也跟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通知画面有一条讯息。


    【辛苦了。感觉事情好像变得很不得了啊。】


    是小佐城传来的讯息。我正准备抬起头告诉小爱，却发现她早就目不转睛地盯著手机萤幕。动作真快，难不成她一直在盼著小佐城的讯息……？


    「说什么『辛苦了』啦。」


    「没想到小佐城也变成社畜了。」


    「已经得了职业病？」


    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不太会开口说出这个字眼。在小爱拚命地思考该如何应对时，我老实地将心中的感想告诉他。


    【小佐城你也太扯了！对著高中同学说『辛苦了』太奇怪吧！？你是打工打到昏头了吗？】


    【……原来你有好好在工作啊。】


    呜喔，好尖锐。我这么想著，转头看了小爱一眼，发现她的表情有点闷闷不乐。也许是因为她不小心讲了违心之论吧。哎呀呀，小爱看起来有点意志消沉了。在这方面她还是和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呢……是因为条件反射才脱口而出的吗？小佐城被人这么说，会不会也弄得心情不太好──


    【非常谢谢你。】


    这家伙还真厉害。


    哎呀，小佐城你真的太强了。虽然有点恶心，但不愧是你。一句话就传达出了对小爱的爱情。小爱露出一副几乎没有出现过的呆萌表情，好可爱，我可以拍张照吗……？想偷拍的确有点难度啊。那就先从正面来一张！唔嘿嘿，奇怪？她竟然把我当空气……？


    「咦、咦？为什么要感谢我？」


    不，啊，嗯。


    冷静想想，小佐城对小爱的不寻常反应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不久之前就算被怒气冲冲的小爱冷漠相待，他也会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模样。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钢铁精神。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认为「原来她对我是这么想的呀」。


    看著小爱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笑著拿起手机回覆【小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啦】，小爱这才回过神来，难为情地向我说了声谢谢。小佐城啊，小爱那么可爱要教我如何是好？不如把她让给我吧？可以吧？


    「啊，对了……爱莉。」


    「嗯～？」


    小爱突然灵机一动，把小爱莉抱到沙发上坐好，让她的小手拿著手机。


    「是『佐城』喔，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


    「可以吗！？」


    不会吧。小爱？你是认真的吗？这是什么福利，也太让人羡慕了。要是事先知道有这种福利，早知道我就晚一点再过来……没关系，只要我开口要求，小爱应该也会答应给我做同样的事……！决定了，我等等回家就立刻拜托她！


    【佐城──】


    「嗯嗯……！」


    这稚嫩的声音可爱到害我差点忍不住想大声吶喊。如果让我同时发出大笑和闷吼的声音，我的喉咙一定会挂掉。我好想用手指戳戳小爱莉的双颊。猛然一看，小爱已经在这么做了。奇怪，今天我点的菜不是小爱莉吗？要不然我改点小爱好了？


    【佐城还没到吗？】


    在小爱的帮忙下，小爱莉送出讯息。我说小佐城啊，你应该不会没注意到这么可爱的讯息是谁传来的吧？


    【我带了很多东西过去。】


    我感觉这个回答不太妙。


    「咦！他、他带了什么……！？」


    「诶嘿嘿。」


    我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虽然刚刚感觉有点危险……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小爱莉可是满心期待著呢。只是她的姊姊反应明显动摇。是因为被含糊地使用复数形害的吧。哎，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啦。


    【小爱莉有点忘记小佐城呢（笑）。】


    【提到和爱莉玩互撞的人，她只想起饭星同学的名字……】


    【怎么这样？】


    我的眼前浮现出小佐城垂头丧气的模样。小爱的反应也是一样，直到和我互相对望之后才恢复笑容。笑靥如花的小爱是如此地耀眼，似乎能够对自然环境带来正面的影响。这样一定能绽放出美丽的牵牛花。喂小佐城，小爱笑了喔？和小佐城说话看起来很开心喔？你们现在这样真的好吗？像小佐城的心境转换一样，小爱的心也在发生变化喔？


    【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想起来。】


    【跟她说头发很怪也没用……】


    【非常谢谢你。】


    「咦、咦咦……！？」


    我想这大概是世界上少有的「感谢」用法。你这样回答会让小爱很为难啦，偶尔也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才好吧。我想小爱也是想藉由捉弄小佐城来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我觉得稍微顺著她的意也是一种温柔。


    「呃……」


    「小爱，别理他，小佐城就是个笨蛋。」


    「是、是这样吗？」


    小爱忐忑不安地反问我。可恶的小佐城。你胆敢玩弄小爱纯洁的感情……！就算小爱原谅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既然如此，等小佐城来到这里，就立即对他处以「假日父亲」的极刑。你就彻底地承受小爱莉的所有精力吧……！


    咦，慢著，对他来说这不就是奖励吗？我感觉不管小爱怎么做，小佐城都会心悦诚服，为何他会练就出那种无谓的无敌能力？


    小佐城果然是天赋异禀（的变态）。


    「佐城还没到吗～？」


    「呃，他现在人在哪呀……」


    看著一脸不安的小爱，我能感觉到她对于小佐城姗姗来迟一事非常焦躁。其实小佐城只是想将自己的迟到行为蒙混过去吧？美女姊妹都在等著你呢！父亲的任务不就是要用冲刺的方式跑过来吗！？算了，反正我还想再多独占一下小爱两姊妹。要是他早点过来，我搞不好会觉得有点可惜。


    话说小爱的新娘装扮啊……好好喔。虽然我自己也想尝试看看，如果陪在身旁的是满脸笑容的小爱，作为丈夫，为了她而努力工作也不错。下班回到家时，小爱像今天一样穿著拖鞋急匆匆地过来迎接，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棒的景象了。如果小爱莉也一起跑过来就更加完美了。啊……光是想像就觉得幸福无比。


    小爱莉是天使，而小爱是女神。嗯～原来如此？我大概能明白小佐城的意思了？嗯，我的身体好像不由自主地想黏著小爱不放。我们同样都是女生，就算身体直接贴上去也没有问题！


    「……唉。」


    「咦？」


    当我正想从后面抱住小爱的时候，她却发出一声落寞的叹息声。不光是声音，就连看手机的表情也显得十分不安。感觉现在的气氛不适合嬉闹，于是我只好在碰到她身体的前一刻作罢。


    「咦？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事？」


    小爱看著手机露出这种表情，原因想必是出在小佐城身上吧。我带著一股不祥的预感，和小爱一样打开手机画面。才按下电源键，新的通知就映入眼帘。


    小佐城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他下午明明有空，最后却隔了一段时间才传来一句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似的讯息。


    【我过去会比较好吗？】


    「啥？」


    我不由得愕然失语。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这样说很扣分欸。对我个人来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程度。小爱好不容易如此坦率地邀请你来玩，你却这么婆婆妈妈再三确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小佐城你又被扣分了啦……！你到底有没有那个心啦！


    「……涉，他不来吗？」


    「怎么可能，他一定会来的。」


    小爱失落的表情让我的开关都开启了。我要先让小佐城知道除了过来以外，他没有别的选项。我暗暗决定，他要是找了什么理由拒绝，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狠狠地用拳头捶得他满头包。


    看见小爱肩膀低垂，一脸沮丧的模样，我立刻动手打字。小佐城休想逃走……！我一定要逼你过来！


    【咦？这什么话？就叫你过来了啊。】


    【啊，嗯。】


    这是什么应声虫般的回答？是有这么不情愿吗～？问题不在这里，你要明确地回答要来还是不来啦。人家小爱都变得忐忑不安了。这个男的就没办法好好回答人家吗？


    话说回来，我实在看不懂欸……小爱这种「希望他来」的感觉。上次在学校遇到时，小爱那个反应不是很不妙吗？当时看到了之后也还是这种感觉吗？咦，真的假的。小佐城居然如此毫无自觉啊……我很清楚他被小爱冷落的那段时期，所以也不是不瞭解他的心情……但怎么会如此毫无自觉？两人都认识两年半了还是这种感觉吗……？


    「那个，圭……」


    小爱没有看我。她盯著空无一物的地板，轻声细语地说道。声音明显地有气无力。她安静了几秒后，才用有些害怕的语气问我。


    「……我是不是造成他的困扰了？」


    「小佐城……！！」


    哈哈哈，小佐城，哈哈哈。


    那个王八蛋……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很想一掌给他巴下去──！！竟然会让小爱感到寂寞，这个混蛋真让人羡慕！！


    我的手指在手机萤幕快速画了几下。


    【咦？你会来吧？】


    【啊，我去我去。我现在就过去──】


    【嗯很好。】


    对嘛，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这个男的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啊。既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去喜欢的女生家里，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去就对了！什么？还没出发？说什么鬼话？


    用四十秒给我准备好！！


    ◇


    小爱在等著呢！还不快点过来！不过外头可是烈日炎炎。小佐城似乎才刚下班没多久，我也不是硬要他在这么热的天气之下马上赶到这里。


    大概是因为小佐城明确地说要过来，所以小爱刚才那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就跟著消失了。我很想知道小爱实际上是如何看待小佐城的呢？如果之后她又不自觉地露出像刚才那样的表情，就有好戏可看了。


    就在我趴在餐桌上和小爱聊天的时候，小爱莉盯著电视突然开始蹦蹦跳跳起来。


    「嗯？这个时段播的是什么节目？」


    「爱莉最近在看午间连续剧。」


    「咦咦！？莫非是悬疑剧！？」


    「不是啦，是有关旅馆的年轻老板娘的故事。」


    「喔──……也有这种戏剧啊。」


    社团活动在上午结束的时候，我似乎偶尔会看到。不过那个不是在描述婆婆虐待媳妇的故事吗？这对小爱莉的教育不太好吧……而且老实说，剧情十分错综复杂吧？


    「爱莉看不懂剧情，所以没关系。她好像对『老板娘』这个工作很感兴趣，经常模仿剧中的角色。」


    「哈哈……幸亏她只学到好的部分，真了不起。」


    「就是说呀。」


    小爱的眼神散发出自信的光芒，摆出一脸得意的样子。她似乎听到妹妹被人夸奖就很开心。反正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是和小爱莉有关的事，她就会露出平时不会出现的表情。看到这个瞬间是最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在这么多憧憬小爱的女生之中，我是对她最瞭解的人，一想到这件事，就不禁让我有种优越感。


    「她也能跟著电视做出漂亮的行礼动作喔──」


    「对呀──！」


    小爱莉对我说：「我学给你看──！」，接著便朝向我跪坐在沙发的正中央。


    啊……我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动作，不晓得我能不能保持平常心？


    「欢迎您大驾光临！」


    「小爱莉──！我要把你抱到大腿上！」


    「哇──！」


    「啊……！？圭，等等！」


    看见双手贴在沙发上低头行礼的小爱莉，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这股郁闷的心情只能发泄在眼前的小爱莉身上。我所谓的发泄，就是把小爱莉抱在大腿上疯狂地用脸磨蹭她。小爱莉一脸开心地不断尖叫，任由我摆布。哈嘶……小爱莉的身体好软喔……！


    「欢迎小爱莉大驾光临！」


    「呀哈哈哈！好痒好痒～」


    「真是的……」


    被社团活动弄得疲惫不堪的身体渐渐充满了力量。小爱莉天真爽朗的笑容是无价的。太可爱了啦……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天使。妈妈，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啦。


    「呵呵，爱莉。要不要也做给待会儿过来的那家伙看看。」


    「那家伙──？」


    「啊，呃……就是也让『佐城』看看。」


    「噗！」


    「讨厌啦……圭！」


    小爱说出「佐城」这个字眼时，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语调像极了小爱莉，所以更戳中我的笑点。实在太可爱了。我不由得开始怀疑，她的性别真的和我一样吗？我猜「女生」的另一边应该还有更神秘的某样东西吧。


    「小佐城大概会吓一跳吧。」


    「真的，要是他没有反应的话……」


    「小、小爱……」


    我本来要回说「真让人期待啊」，但讨妹妹开心似乎是小爱最在乎的事。我能感受到她对妹妹的爱之深切。我想，不管小爱是怎样的个性，只要一遇到妹妹的事就会没辙吧。现在虽然还难以想像，不过等到小爱莉叛逆期时，她应该会变得凶巴巴的吧……小佐城你要加油啊。我也会尽量帮忙的。


    「哇……！？」


    「呀哇！？」


    我想著还是不要刺激小爱那种对妹妹过度溺爱的行为好了，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虽然我有加上手机壳……但塑胶壳反而导致震动时更吵了。下次还是换成橡胶壳吧……


    小爱莉发出可爱的惊讶声，小爱则有点不悦地嘀咕「吓人家一跳……」，并顺手把手机递给我。我觉得小爱连生气的表情都好可爱，实在太犯规了。这使我的嘴角完全掩藏不住笑意，我想我一定是被小佐城带坏了。


    【那个……我差不多要到了，不好意思。】


    「啊──！是佐城！」


    小爱莉瞄到我的手机画面，高兴地在一旁蹦蹦跳跳。对了，小佐城的帐号名是用平假名拼写的。原来是这样，难怪连小爱莉也看得懂。


    话说小佐城的姿态也摆得太低了吧──……这感觉就像是和上司讲电话的爸爸一样，他该不会在紧张吧？仔细想想，毕竟他是要来女生的家──而且还是小爱的家。一般而言，会紧张也是正常的吧。你也可以把那种紧张情绪稍微转移到我的身上吗？对我的态度实在是太随便了，有的时候会让我有点不爽呢。不，虽然我懂就是了。


    「看吧，小佐城这不是来了吗？」


    「啊、嗯……」


    小爱莉就有如察觉到主人回来的毛小孩一样，往玄关的方向摇摇摆摆地冲了出去。看起来有点危险。我心想，小爱看见小爱莉跑跑跳跳一定会很生气，但回头一看，小爱并没有追上去。她只是抿著嘴一言不发，全身僵硬地呆愣在原地。这是什么反应，难道说她也在紧张……？


    「小、小爱……？」


    「啊……！？呃、咦……爱莉！？人怎么不见了！？」


    「她去玄关了。」


    「真是的……！」


    小爱口中嘀咕著「趁我一不注意的时候就乱跑……」并准备起身追上。等等，小爱莉她就是从你眼前跑走的啊！


    和小爱独自相处这么长时间的机会并不多。经过我仔细地观察，我才发现小爱还是很在意小佐城。她在意的点是什么呢……一般情况下，我可以在女生彼此聊心事的时候打探小爱的意思，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随便问她比较好。因为她不是那种会透露心事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最后会变成怎样，我希望这两个人能朝正面的方向发展。小佐城明明对小爱用情至深，却总是和她保持微妙的距离。连我这个旁人看了都不禁为两人著急了起来。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永远都是站在小爱这一边的，要问我有没有在帮小佐城加油的话，我应该是不会插手的那种类型……即便如此，我最喜欢的小爱还是得靠小佐城才能振作起来。

 特典 呆毛

    巍峨耸立的夏川居城。虽然只是一栋高度不到十公尺的独栋屋，但在我的眼里看来，却有如高耸入云一般雄伟。大概是因为我刚刚一直处在烈日下，所以脑袋显得不太正常吧。我在距离门牌一步之遥时重新调整呼吸，正要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屋内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


    『地、地板很硬吧……？痛不痛？还是算了吧──！』


    『不～要……！』


    『啊哈哈，这样很可爱呀。』


    是夏川和不知道对什么很不情愿的小爱莉的声音。语气中隐约透露出大剌剌个性的是芦田的声音。她们只是以正常的音量说话，声音却能传到屋外，这表示人都在玄关吗……？不会吧，莫非是因为我刚才用讯息通知，因此她们特地出来迎接……怎么可能，又不是旅馆的老板娘，如果真的用那种方式迎接我的话，我可是会被吓到瞬间折寿喔。


    『啊，我、我去叫那个家伙过来！』


    「咦？」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指我。屋内传来凉鞋或某种鞋底在石板路上摩擦的声音。我能感受到夏川正一步步逼近，不由得想出声制止。


    女神请快快留步，岂能让您的贵体曝晒在如此炙热的大太阳底下？就让在下代替您那洁白如绢的肌肤承受煎烤之苦吧。可是在下此刻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然还是采取折衷方案，您先站在那边别动好吗？要我就这么直接踏进夏川的家，这实在是──


    「……！涉！！」


    妈呀！


    夏川猛地从城中冲了出来。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走出门外的夏川，眼神马上就捕捉到我的踪迹。咦，奇怪……她是在生气吗？对一之濑同学的罪恶感和去夏川家的紧张感，使得我施展了一点点拖延战术，莫非这招被看穿了……？


    夏川展现出不符她美貌的魄力，气势十足地朝我走来，接著突然用不同于以往的力气一把抓住我的袖子。


    「快点过来！」


    「喔呜！？」


    我不由得发出有如海象般的吼叫声，就这么被拖进了夏川的家。夏川家中散发的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使我紧张得心头怦怦乱跳，我已经分不清现在的心情是夹杂著恐惧，抑或是对夏川的在意。


    我经过写著『夏川』的门牌后，就看见芦田站在院子里。我用一副「到底想做什么！？」的眼神看著芦田，而她只是将双手托住后脑，露出一副等著看好戏的表情，并对我手上的零食袋表现出垂涎三尺的样子。你是魔鬼还是恶魔？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快放下你那个比赞手势。


    到了玄关前面，夏川停下脚步。在前来的路上，我原本就觉得需要擦一下汗，此刻的我又被全身的冷汗吓得直打哆嗦。这样下去夏川说不定会碰到我手上的汗啊。不不不，那样可不是被讨厌就能了事的次元啊……！


    我要慢慢地……自然地将手抽离夏川的手……


    「……！」


    「……！？」


    怪了，咦，等、夏川小姐！？我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所以不用重新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紧……！那个……我本来就已经心跳加速，现在跳得更厉害！我感觉自己已经可以用心跳率来发电了。


    「涉……」


    「咦，那个，手臂──咦，夏川？」


    「──做好觉悟吧。」


    「咦咦！？」


    「你这个男人真没用欸。」


    夏川摆出威吓的姿态，示意我站在这里别动。我只不过是稍微做出一点反应，芦田就对我说了一句至今为止最多余的话。臭芦田给我记住……我总有一天一定会把你那根呆毛玩个过瘾。


    我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瞪著芦田，她一脸苦笑地朝我走近。


    「好了──别动别动。」


    芦田小姐，您是神吗？


    不对，夏川才是神，因为她是女神。这么说的话，该说芦田是天使吗？不对啊，明明天使是小爱莉。那芦田算什么？咦，芦田是什么人？


    「噜呜田……」


    「小佐城你干嘛舌头打结啦。」


    不管怎么样，你能帮帮我的话我会很感激的。我这么想著，本来要表达感谢之意，却不禁发出很软弱的声音。一之濑同学的下跪、夏川的邀请、芦田的压力，再加上被夏川拉住的手，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对实际的体力都产生了影响。奇怪……我好像本来是想要被稍微治愈一下才过来的……


    「小爱，你要抓著小佐城的手臂到什么时候啊──」


    「咦……？啊……！？」


    听芦田这么一说，夏川紧张地把手松开。只见夏川来回看著我和皱巴巴的袖子，脸蛋羞得通红，她用手轻轻地整理我的袖子之后，便将自己的手抱在胸前。喂袖子，快跟我交换。不对，这样我不就得裸体了吗……？


    （插图007）


    「呃……」


    「总、总之你先暂时走到门前站著等一下。」


    「为、为什么啊？」


    这个令人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我忍不住开口吐槽。我猜这件事大概和小爱莉脱不了关系，所以夏川才会出现如此怪异的举止。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稍微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又不会怎么样。


    「……唔……」


    我用责怪的眼神看了夏川一眼，她却用像在说「求求你了……」的恳切表情仰视著我，我直接投降。知道了啦，我认输，我不动就是了。


    门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究竟在做什么准备呢……？咦，难不成是她的父母？


    我正担心该不会是夏川全家人一起出来迎接而内心惊骇不已，这时夏川突然拍了一下我的手臂。你可以不要随便碰我吗？这样会害我不想洗澡啦。


    「请进。」


    「咦？可以了吗？」


    「请进。」


    「好的。」


    她的语气十分不讲道理。尽管已经确认过一次，但我别无选择，只能顺从她的话。我听见芦田在后面忍不住偷偷窃笑的声音。等一下不给你零食了喔？你还笑？我记得你喜欢弹珠汽水口味吧？我等等就把它吃掉。


    我打起精神，伸手握住门把。呜……这是夏川每天都会握的门把。想到这里，我又心跳加速了。我想再多握几下可以吗？不行，这样太恶心了，还是别做多余的事比较好。身为一名绅士，既然来到女生的家，就要堂堂正正地直接转开门把──


    「──欢迎您大驾光临！！」


    「──！？」


    我真的折寿了。


    小爱莉端坐在玄关前向我深深地行礼。


    这、这也太可爱了……！光是行礼就已经很可爱了，没想到她还能将双手整齐地贴在地板上行礼……！这么大张旗鼓地迎接我，就算给她打五百分也不够，我的心脏都已经快要跳出胸口了。这种感觉就像之前芦田在社团休息时间被我取笑后，用全力杀球击中我的胸部时一样。


    「很可爱吧？对吧，很可爱吧？」


    夏川兴奋地露出可爱的得意表情。你更可爱喔（认真）。如果我对小爱莉说出这种扫兴的话，即使是开玩笑，大概也会惹她讨厌吧。我猜这是威力最强的地雷。这时要是开玩笑，无异是自寻死路。如果是以前那个不懂得自制的我，一定会不小心脱口而出。我得更加谨慎才行。（认真）


    『──请不要赶我走……！』


    「……呜……」


    呜喔……！？


    我的脑海马上闪过一幅非常糟糕的景象。身材和年龄一样娇小的小爱莉跪坐在地上的形象，瞬间和一之濑同学的身影重叠。就像致命一击般重击我的内心深处。


    「这个姿势对我的打击太大了……」


    「……？」


    夏川和芦田都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尤其是夏川，她带著一副看似「欸，你要表现得更高兴啊」的眼神。饶了我吧，小姑娘。只要再一下，再给我一些时间……本大叔已经濒临极限了……


    「──嗯，谢谢你特地出来迎接我。小爱莉。」


    「是！」


    降临至我体内的商务人士灵魂替我做出了完美的问候。我猜是打工的经验派上了用场。要是没有这些经验，我大概会在两个女生和小爱莉的面前发出恶心宅男般的笑声吧。商务人士，谢谢你，赶快回去工作吧。


    ◆


    「佐～城～！」


    「小爱莉等一下，先让我擦擦汗。」


    「虽然刚刚叫你在门口等的也是我，不过你要不要先进去屋子里面？冷气满凉的喔。」


    「可以吗？夏川？」


    「咦？呃、嗯。」


    我好不容易才制止小爱莉飞扑过来，得以走进玄关。天气果然很热……我可不能带著一身汗臭味陪小爱莉一起玩。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事前悄悄地买了止汗湿纸巾。我难得有机会特地打扮了一番，可不想只给人留下一身汗臭的印象。


    「小佐城你还特地打扮呀？」


    「我一直都很注重穿著好吗？」


    「这个小佐城又在说些什么鬼话。」


    芦田如此说著，并伸手触摸这件我最喜欢的九分裤以确认质感。喂，还不给我住手，我又不是看在质感的分上才买的。不要在这时候发动检查便宜货的那种技能啦。这件裤子的价格还算有水准的好吗？


    「佐～城～！」


    「喔，小爱莉还是那么有精神。」


    「不是奇怪的头发～！」


    「为何对头发有意见？」


    我将全身的汗擦乾净后，小爱莉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她一定没有发现自己超级可爱这件事吧。这样的她大概会让同年纪的小男生们都患上名为恋爱的疾病吧……加油啊，少年们。


    小爱莉似乎发现到我的头发不像之前夹杂著黑发和褐发，反而显得有些别扭。现在看起来就像已经褪色的普通黑发。我为了讨好她而蹲下身体，小爱莉随即伸手将我的头发一把握住。我也反握小爱莉的双马尾往左右两边打开。


    「好奇怪的头发。」


    「呀──！」


    小爱莉用力地甩了甩头。知道了吧，捉弄别人自己也一样会被捉弄。我想借这个机会让她知道不能随便抱住陌生人。必须趁产生误会的男生被量产之前……


    「小佐城，想不到你居然会对小爱莉如此强硬。我还以为你会做出更恶心的举动。」


    「哼～……嘿！」


    「你少啰嗦，痛痛痛痛。小爱莉，再这样的话我就不给你零食了喔。」


    「不要～！」


    这才是大人的做法。我使出不给零食这招来胁迫她之后，小爱莉便泪眼汪汪地过来抱著我。咦？奇怪……你真的没有自觉吗……？在这种地方使用女人的武器吗？


    我对小爱莉说我闹著玩的，并递给她一袋零食，她紧握著零食，随后又一把抱住了我。这不是武器啊……这是国民妹妹吧。真可爱，身上的疲劳都一扫而空了。就趁现在摸摸她的头吧。


    「……？」


    我在和小爱莉互动的同时，一边偷瞄夏川的反应，只见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莫非……她正在运气……！？难道是想让随便触碰小爱莉的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我心惊胆战之时，芦田在夏川的面前挥了挥手。


    「喂──小爱──？」


    「啊……！真、真抱歉……我只是有点兴奋。」


    咦，你很兴奋？


    我和芦田两人望著夏川。她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出有任何兴奋的心情。你可以把更多的情感流露出来吗？这样我会比较安心啦。


    「哩谋要紧丢厚。」（编注：此处原文为博多方言，意思是让爱华不用在意。）


    「为什么突然用博多腔……」


    「夏川很兴奋」──看来对于这个事实，更兴奋的人是我才对。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冷静地兴奋啊。我很瞭解你的心情喔。


    正当我用愚蠢的思考来掩饰紧张时，芦田给了夏川一个抱抱。你这个人真卑鄙。


    「那、你……进来吧？」


    「喔、喔喔……打扰了。」


    「打扰了──！」


    「爱莉这里是我们家啦！」


    小爱莉模仿我说话，并将小手举得高高的。似乎因为小爱莉学外人说话而大感意外，夏川从我身上抱走小爱莉，紧紧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什么嘛，又不是我的错。


    我将鞋子摆放整齐，从玄关走进屋内后，芦田竟用一副意外的眼神打量著我。你那是什么眼神啦。要是被夏川的妈妈看到鞋子乱摆一通怎么办？我可不希望被人家觉得「哎哟，这个男生真没教养」。


    「零食请你们吃。」


    「嗯。哇，买那么多──」


    「这些……应该花了你不少钱吧？」


    「不会啦，都是些小糖果之类的，别放在心上。」


    「呃、嗯……」


    小孩子喜欢的小糖果都很便宜。虽然买太多的话也要花不少钱，但故意在其他小孩面前将糖果一把把塞进购物篮里，这样的爽快感岂是金钱买得到的？你们总有一天也可以的。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夏川家的客厅。右手边是电视、矮桌和沙发继续往正前方走是餐厅和厨房，算是很常见于各家庭的理想客厅空间。


    小爱莉不停地拉著我的裤子带我四处参观，她似乎对于我能够大驾光临一事感到特别开心。哎，说不定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但这样想对我的心灵会比较温柔。此刻我还是不多做联想为妙。


    「……好凉快。」


    「这就是你的第一个感想？」


    「零食！我要吃零食！」


    「真是的，爱莉等一下啦。」


    不受控制的小爱莉改朝芦田手上的零食袋扑了过去，我开始觉得有点寂寞了。夏川从芦田的手中接过袋子，踩著室内拖鞋走向厨房。看到她的样子，我才真正意识到这里是夏川的家。咦，我突然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话说请等一下，难不成……


    「啊，那个，芦田。接下来该不会是她的父母登场……？」


    「她的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


    「呼。」


    松了一口气。好了，我没事了。看看那位小姐，你不要用明显很傻眼的眼神看著我啦，这世上有哪个家伙不害怕心上人的父母啊。就算用盒子包装得特别精致，带小零食前来拜访也太逊了。


    啊～好凉。而且好香。夏川家太棒了，就让我在这里稍微放松一下工作疲惫的身心吧。仔细想想，我是被邀请过来的，应该没有必要那么费心吧？我就稍微休息一下。


    「小佐城？你见到我们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喔喔……原来如此我都忘了。」


    「这一点很重要啦──」


    听芦田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忘了。在下非常清楚，这种时候应该要对服装大肆赞美一番对吧？我佐城可是经过老姊千锤百炼之下熬过来的，交给我吧。


    今天芦田穿著带有少女图案的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裤。毕竟我已经习惯看她穿制服的样子了，所以有种新鲜感。一旦开始注意穿搭之后，也会不禁在意起尺寸的合身度，这样的打扮比起制服更能突显她那纤细的身材线条，让我不禁有点心动。比起这个，更引人注目的是──


    「我觉得你的腿超漂亮的。」


    「想挨揍吗？」


    「竟然真的给我踢下去！？」


    我的膝盖挨了一脚后，才察觉到自己赞美的不是服装而是身体部位……


    这又不能怪我。芦田拥有一副修长身材，明明就很瞭解自己的武器，才会打扮成这副模样吧。不愧是排球社的。这一脚真漂亮……


    「不是啦，谁教芦田你穿的是短裤……任谁看到这双美腿，视线都会从衣服移到腿上吧？这让人不多看几眼也难。」


    「看我的无影脚！」


    「那是正拳吧！？」


    好危险……！要不是经过老姊的一番锻炼，我根本就躲不掉这一击！没有假动作的正拳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如果想打败我，起码还要多做几个假动作才行……！


    芦田心有不甘地嘀咕了几声，似乎是因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将头别向另一侧，朝我走近一步。原来如此……这是故意接近，想让我无法看见全身的战略吗？果然有一套。


    「我撞──！！」


    「咕噗！」


    芦田顿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心中暗想，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被小爱莉撞了吗？就在这个瞬间，有一种柔软的弹力感自我的后脑勺传来。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这股冲击给撞飞。我全身倒在沙发上，发现有个重量压在我的胸口，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露出灿笑的小爱莉跨坐在我的身上。


    夏川急匆匆地从小爱莉的另一边跑了过来。


    「等、等一下……你们在做什么啊？」


    「小佐城和小爱莉在玩摔角。」


    「你们在做什么啊！！」


    我对芦田这种有点暧昧的表达方式用力吐槽。如果是夏川的话我当然很欢迎，但我怎么可能对这么可爱的小爱莉怀有邪念呢？所以夏川啊，我觉得你生气的方式好像有点夸张欸。你心中想到了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小爱莉似乎觉得很好玩而开始捶打我的胸口。认为不打脸算她还有良心的我是不是想法太天真了？谢谢你顾及我的面子问题。


    「爱莉快住手！再这样就不给你零食喔！」


    「夏川，没关系啦，反正我也想和她玩。」


    「咦？可、可是……」


    「我搔搔搔搔──」


    「啊哈哈哈哈！！」


    小爱莉会一直玩到自己心满意足为止，这种事我在上次来拜访的时候就知道了。和之前不同的是，与小孩子接触已经不会再让我感到紧张，我也很愿意加倍宠爱小爱莉。我一定会一直陪小爱莉玩到她精疲力尽为止。


    看到我展现的大哥哥风范了没？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像马一样任人摆布的小佐城了！


    想到这里，我仰躺在沙发上朝夏川和芦田瞥了一眼，发现两人都露出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呆愣在原地。芦田最先察觉到我的视线，顿时惊呼一声。


    「等、等一下！」


    「唔喔！？」


    芦田像是想掩饰什么似地大喊一声，接著兀自走到沙发前，来到跨坐在我身上的小爱莉旁边，向著她展开双臂。


    「小爱莉！也给我一拳！」


    「唔？」


    「你在说什么啊？」


    「……咦，奇怪？」


    芦田很罕见地挥棒落空。感觉她快不行了。我将目光移向小爱莉，只见她把食指含在嘴里，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芦田的调调看起来似乎对五岁的小女孩并不管用。


    「因为你是姊姊的好朋友……」


    「……唔……！」


    芦田双手紧按胸口，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芦田这种忍耐到极限的样子，感觉有点不妙。可是不对呀，请等一下，小爱莉。我呢……？我不算好朋友吗？你该不会把我当成姊姊的马吧？咦，夏川的马……？怎么回事，我有点想被她骑──


    「小爱莉！来吃点心吧！」


    「！……点心！」


    「咕嘿！」


    当我的意识还停留在妄想的世界时，小爱莉整个人踩在我的身上之后，猛然站起来。我的胃受到沉重直击，差点就爆开了。要是来这里之前没有经过某种程度的消化，我可能会当场去世。


    「那、那个……涉，不要紧吗？」


    「啊──嗯……我没事。」


    「我等会儿要教训一下爱莉才行──」


    「没事没事，只有我和饭星同学才能和她这样互撞吧？」


    「嗯……嗯？不，饭星同学她──」


    一听见饭星同学的名字，夏川对我露出抱歉的表情。因为饭星同学上次说过她「被撞倒了」……大概是像刚才的我一样被用力地撞倒在地。


    被小爱莉撞倒躺在地上之后，就这样被夏川俯视的感觉也挺不赖的。尤其还能看见夏川穿著便服的样子，这样的我真是太幸福了。


    「欸──小佐城？你没有什么话要对小爱说吗──？」


    不知是否因为注意到我抬头仰望夏川的视线，芦田用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试著拋出话题。你是不是太小看我的品味了？我这双小佐城慧眼可不是浪得虚名喔？就算对手是夏川，我也会展现出绅士风度大肆赞扬……！


    「嗯……」


    「咦，什、什么啊……？」


    夏川的穿著与其说是时尚，不如说是重视活动方便的对小爱莉专用穿搭。从省去肩膀关节部分的布料以扩大可动范围这一点来看，可以说充分凝聚了高次元的巧思。虽说裤子把雪白的大腿遮住有点遗憾，但她把头发撩到耳后时隐约能看见腋下──


    「──……（吞口水）。」


    「小佐城。」


    对不起。

 1章 打击

    「嗯唔～……」


    纤细的手脚在小爱的臂弯里轻轻扭动。小爱轻抚著小爱莉的背，小爱莉转头把脸蛋埋进小爱的胸部，调整到舒服的位置后，又继续酣然入梦。小爱莉真令人羡慕……


    ──不对！！


    「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这也太罪恶深重了吧……？」


    原本打算认真地倾听小佐城烦恼的小爱，压抑著心中的怒气，声音颤抖地反问道。小爱，我也深有同感喔……感觉心急如焚的我像是傻瓜一样，我也有种怒气慢慢涌现的感觉喔。


    小佐城完全不敢正视小爱莉那幅令人羡慕的景象，只是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难为情地低头盯著自己的大腿。我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我为什么会说出来……』的想法。小佐城，事到如今你最好别想蒙混过去比较好喔……


    「那个，你们可以当作没听见……」


    「不行。」


    「不可能。」


    我们都听见如此荒唐的话了，怎么可能让你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呢？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只有全部招供这一个选项……让女孩子下跪这种事也太夸张了吧？小佐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那个，呃。」


    「快说，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小爱摆出强硬的姿态。她现在已经不是刚才那种「想要为小佐城尽一分心力」的眼神了。比较像是「自家人的大事件」之类的？既然这样，我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所以这件事原本就是小佐城的错？」


    「嗯……算是吧，应该是我没有考虑到对方性格而产生的悲剧。」


    「她是一位温顺的女生吗……？」


    「……」


    小佐城轻轻地点头。小爱用严厉的眼神看著他，我现在看他的眼神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因为对方不是温顺的女孩子吗？我无法想像这样的女生给小佐城添麻烦，并跪在地上的样子。只有可能是小佐城让那个女生这么做的……


    「……哼……」


    小爱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小佐城吓得不敢作声。我希望小佐城别再以为自己有办法逃过这一关。就算露出如此害怕的神情也无济于事。既然都说到这个分上了还不全盘托出，这样我们是无法接受的。说真的，他如果一直保持沉默的话，可能就会一直被我们误会下去。


    我目不转睛地盯著小佐城瞧了一会儿，然后他换了一个表情，在沙发上坐定身子。看样子似乎是总算打定主意要认真地一五一十说给我们听了。看见他那个样子终于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在我的心里某处总有一种「搞不好他不愿意再说下去了」的感觉。


    「……来龙去脉可能有点复杂──」


    「……」


    小佐城开始描述事情的原委。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我才明白事情并非如想像中荒谬。面对尚无打工经验的我和小爱，小佐城的说明似乎经过了一番斟酌。


    我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不知该如何反应。小佐城非常认真地向我们解释。我原本还以为，因为是发生在小佐城身上的事，想必又是有什么奇怪的理由才导致后续的发展，说起来，我对小佐城有在认真工作这件事也大感意外。虽然这种想法对他也很失礼。


    小爱很认真地聆听小佐城的说明。我很清楚她不像我一样会有奇怪的先入为主的观念，看上去对此也不怎么意外。小爱知道小佐城有认真做事的一面呢……


    冷静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小爱和小佐城打从国中开始就认识了。就算有他们彼此知道、但我没见过的一面也不奇怪。


    小佐城和小爱有什么心事都会立即显现在脸上，但两人对于彼此的细微之处都非常迟钝，我觉得最瞭解他们的人，说不定是一路在一旁观察两人互动的我。这样一想，原来我们认识还不到半年啊……


    我不经意地看了小爱一眼，她轻轻摸著小爱莉的头，流露出有些悲伤的神情。


    「所以你是……怎么说，感情用事了吗……？」


    「……嗯，大概就是这样……」


    我曾见过小佐城感情用事的一面。那是他和他姊姊在学校屋顶上发生争执的时候。我那时觉得他们争吵的原因明显非比寻常。看到怒气冲冲的小佐城，我只有『原来他也会发出那么低沉的声音啊』的感想。目击那个现场的罪恶感让我吓得几乎脑袋一片空白，因为是明显的异常事态，所以我几乎不记得有什么地方不协调就是了……


    「总之，与其说是烦恼这件事……不如说是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她……」


    「……」


    「……」


    我完全想不出任何建议。尽管小佐城用非常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明，但我从未有过打工面对客人的经验，所以实在无话可说。排球社里面没有那么文静的女生，我也没有机会接触到那种内向的人。因为我很清楚，小心翼翼地和这种性格的人搭话这件事本身，就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


    但既然是工作，就算勉强，小佐城也必须想办法和那位女生沟通。所以，即使知道会让对方难以应付，也只能以那种方式说出来。原来工作会发生这种事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怎么样？就算是我也会有这种烦恼的啦。」


    「咦，呃……嗯。小佐城还真辛苦！」


    「不是辛苦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吧……乾脆杀了我吧……啊我好想死……」


    「小、小佐城振作一点！」


    他的话有一半是对著我说的。简直就像在说「如果能安慰得到我的话，就试试看啊」。小佐城的身体从沙发上滑落，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缓缓吐出这些软弱的话，接著用这样的动作来缓和沉重的气氛。


    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懊悔。我完全想不出任何解决方法。我只能配合小佐城的情绪为他加油打气。不应该只有这样，怎么说呢，我是很想成为他的助力啦──……


    从他口中描述的事情经过来看，起码不能把全部的过错都算在小佐城身上。然而，我怕对于不熟悉的领域，自己最后也只能尽说些不负责任的意见。


    「──有错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咦？」


    我和小佐城两人同时望向小爱。小爱手扶额头，用烦恼的眼神看著小佐城。她看起来与我不同，似乎经过了一番思考。只是小爱依旧流露严厉的目光，看样子也不是完全站在小佐城这边。


    「那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过听涉讲完之后，我在想如果那个孩子能像一般人一样正常沟通的话，大概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吧。身为职场前辈，涉应该也很努力协助她了吧？」


    「……大概，应该，是吧……」


    「想不到她会站在我这边」──小佐城露出这样的表情，缓缓地回答道。他从沙发上滑落的身体又重新坐回去，表现出想要认真倾听小爱的话的样子，端正了姿势。只不过那双意外地看著小爱的眼神依然不变。我觉得小佐城你可以对小爱抱持更多的期待啦。


    「你也有你的理由不是吗……？」


    「……」


    这次换小爱想蒙混过关似地，把目光从小佐城身上移开。她的脸看起来似乎有些羞怯。咦？给我等一下。


    「小爱，难道你刚才那句话是在鼓励他？」


    「什……！？为何会这么说！」


    「从字面上看起来，与其说是客观的意见，不如说……」


    你不是想说「哪一方的错比较多」，而是「过错不全在小佐城一人身上，所以打起精神来」对吧？虽然我一瞬间没有明白过来小爱的意思，但一看到她的样子，我就察觉到这件事了。仔细想想，我觉得小爱会出现这种反应也很自然。看到眼前无精打采的小佐城，小爱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


    「……这样啊。」


    「是、是啊。」


    小佐城神情温柔地凝视著小爱。看著她的表情像是觉得「的确是这样呢」。我不常一本正经地说话，所以之前不太能够理解小佐城所谓的「小爱的温柔」。不过，看到现在的小爱，我第一次觉得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感觉小佐城好像稍微振作起来了。或许比起解决方法，在背后推他一把对他而言比较重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呃～不过就结果来说，小佐城让女生下跪了吧……就我看来，那又算是另一回事……


    啊，不过仔细想想，我觉得这件事和打工本身没什么关系。说不定也可以套用在社团活动上。假设有个人明明是主动加入排球社，却因为接不到球而说一堆丧气话，然后我说教了一通后，对方却下跪认错了。


    「……奇怪？」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正常情况下应该会因为恼羞成怒、闹脾气或尴尬等原因而不来参加社团活动吧？最糟糕也不过就是直接退出社团吧？


    「怎么了，芦田？」


    「欸，那她为什么不辞职呢？」


    「咦？」


    「既然那么难受，辞职不就好了吗？」


    我不禁猜想，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而且是甚至让那种内向的人宁愿下跪也不想辞职的理由。刚才小佐城在说明的时候，他也认为这样比较好。明明可以逃回自己的舒适圈，但那个女生却说「不想辞职」。


    我看了小佐城一眼，只见他一脸苦恼地用手抓著脑袋。似乎是因为下跪的事让他太过震撼，小佐城并没有从她的口中问出详细的情况。


    「我想……我大概也会跟小佐城一样，跟那个女生的个性合不来。不过，如果可以知道其中的原因，应该就能够理解她是怎么想的了吧？」


    「的确如此……但要怎么做呢？」


    「毕竟人家是内向的女生，要是小佐城放弃的话就没救了呢……也只能想办法打听出来了吧。」


    「呜……」


    小佐城痛苦地将脸皱成一团。


    哎呀，感觉好像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可是，要是没有充分理解那个女生的情况，就这么继续当她的前辈的话，会很辛苦吧。如果遇到这种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的人，也就只能去接触对方、瞭解对方的想法了。


    「──那，我要用那个了。」


    「……咦？」


    「呼咦？」


    小爱突然做出宣告。我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看了一眼小佐城，但他似乎也没弄清楚小爱在说什么。我们两人面面相觑，等著小爱说出下一句话。


    「涉的『处罚』……就用这个。」


    咦，慢著……小爱？


    这是对以小小的恶作剧吓到小爱，甚至还让小爱担心的小佐城所降下的惩罚。我本来是希望小爱能对小佐城更坦率一些，基于这样的打算才说了「惩罚」之类的事情，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拿来使用。


    「『明天去问那个女生』。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啊……」


    听见这句话，小佐城霎时露出焦躁的神情。随后立刻严肃起来，并摆出了在思考的样子。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小佐城马上做出回应。


    「……我知道了。」


    小佐城表示收到。竟然会用在这种地方……算了没差，从结果来看，我的强势要求有达到从背后推小佐城一把的效果，这样也不错啦……追根究柢，我觉得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小爱太善良了。


    「……」


    「……」


    「……」


    我们三个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在小爱的提议下，我们终于找到解决小佐城烦恼的头绪。「那就朝这个方向进行」──这个沉默代表了大家的如此共识。


    不过，嗯──……我总觉得有点可惜啊──


    「这样好吗小爱？明明可以让小佐城请客吃任何东西耶──」


    「我、我才没有那种打算……」


    「我倒是随时欢迎喔？」


    「你不要乱花钱啦！」


    「好好喔，小爱，这就是赞助人啊。」


    小爱急忙否认说自己根本没有那种意思。我觉得小佐城一副兴致勃勃，完全就是为爱而活的样子。只不过这股供奉感十足的气势，已经异常到让人感到背脊发凉。如果小爱是个坏女人、一点都不善良的话，我看小佐城大概已经连骨髓都被榨乾了吧……


    「……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不能请芦田吃一顿。」


    「啊咦！？咦……你、你说什么？」


    小佐城突然一脸羞涩地看著我。因为太过意外，我不由得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咦，怎么回事？花心……！？小佐城你出轨了吗！？这是连我都可以的意思吗！？不行啦这样太对不起小爱了！干嘛突然说出这种想让人误会的话……！


    「哎，应该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地替我思考，感觉很抱歉……？」


    「咦～你什么意思──……」


    我嘴巴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些高兴。原来小佐城心底是感谢我的啊。因为经常被他大剌剌地对待，所以感到有点意外呢……如果他平时能像这样坦率的话不就好了。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你那是什么不甚满意的表情？就算没有这个惩罚，如果是芦田的话，我也会给你一点好康的喔？」


    「咦？真的假的？」


    「嗯，我也是，如果是圭的话……」


    「……咦？」


    顺著小佐城的话，小爱也用略带苦笑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咦，这是什么被温柔守护的感觉？这不就和平时的立场颠倒了吗？为什么这两人偏偏在这种时候想法一致了！


    「咦、咦──！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干嘛突然对我那么温柔啦！？」


    「嗯，这个嘛，该说是无法反抗芦田的本能作祟？」


    「你在说什么啊……圭一直都很照顾我，也很努力从事社团活动，让人不禁想要支持你。应该说，我希望你能更加依赖我……」


    「班上的同学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啊哇哇哇哇，等、等一下……！」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我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慢著慢著，别突然对我这么温柔啦……我、我整张脸都热起来了！我这个人应该算比较粗枝大叶的类型，不习惯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啦！


    「圭……过来我这边。」


    「小爱的姊姊开关完全开启了！？」


    我向小佐城发出求救信号。但只见他用手托腮，对著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不许看这边，你这个变态！竟然目不转睛地盯著我和小爱卿卿我我，这样太露骨了啦！我们又不是为了让小佐城欣赏才这样的！


    我白眼以对，结果小佐城刻意避开我的视线，试图蒙混过去。


    「总之，意思是你不用跟我们客气啦。这样夏川也会比较高兴。」


    「你也要好好地感谢圭啦！」


    「知道了知道了。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芦田。你可以和夏川再多亲热一点喔。」


    「亲、亲热是什么意思！？我们没做那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自觉吗？真让人受不了呢。得救了。」


    「得救又是什么意思啦！」


    不知是否因为不断强调亲热这个词汇的缘故，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和小爱调情的画面。我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出现种种不该想像的场景，脸颊也跟著发烫起来。这种「好像也不是不行」的感觉，让我更加难为情了。


    我得回神，冷静啊我。


    我用力地拍了拍脸，然后才意识到──我不该害羞的才对……这样不像我的风格。更何况，小佐城和小爱都告诉我不要顾虑太多，让我心痒难耐啊！我一定要冷静……我得好好思考才行。


    「不用那么用力打自己的脸吧。」


    「这都是小爱你们的错！」


    就算是我，受到了那么温柔的对待，内心也会动摇。我已经不是那种能在怜爱的眼神注视之下，纯粹地撒娇的年纪了，即使对方是小爱也不行。我用「别把我当成小孩子」的眼神瞪著他们，也只是被回以苦笑。总觉得无法接受。刚才明明就在讨论小佐城的事……难不成又被他蒙混过去了？


    我瞥了小佐城一眼，他还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著自己膝盖的方向。小爱提出的惩罚──虽然只是出了一个题目，要小佐城必须和被自己弄哭的女生谈谈……但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个得仔细思考的难题。因为这实在很尴尬。


    虽然对小佐城有点过意不去，可是我觉得今天彷佛见到了两人新的一面，心情也雀跃了起来。

 2章 被疗愈的芦田圭

    有个惩罚等著我。之前我在三更半夜被山崎用手机传来的鬼讯息吵醒，为了报一箭之仇，我故意把帐号改成恐怖的头像和昵称，后来忘记恢复设定，结果让夏川为此担惊受怕。当时芦田大明神的反应比夏川还要可怕好几倍。我原以为她们会要求我做牛做马以作为惩罚……


    我本来就打算想个办法处理一之濑同学的事。纵使没有和夏川、芦田商量，到头来也还是得去想办法。然而，尽管必须面对这场战斗，目前我也确实是束手无策。


    姑且不论我的思虑是否周全，一之濑同学不惜下跪也不愿离职的理由──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慢慢取得对方的信任后，才适合开口询问，但像一之濑同学这种类型的人，或许必须得用稍微强硬一点的方式，才能从她的口中打听出来。夏川把这件事当作「惩罚」，给了原本踌躇不前的我向前踏出一步的勇气。


    「真抱歉，害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


    「虽然大吃一惊……但如果有办法解决的话……」


    「下次别再让人家下跪啦。」


    「请你别说了。」


    「啊……」


    芦田这句话对我有很强的杀伤力。这点还用得著你提醒吗？谁还想再经历一次相同的事。就在我重新振作起精神时，小爱莉微微一动，差点从夏川的大腿上掉落，幸亏夏川反应迅速，一把将她重新抱好。


    「小爱莉现在就睡不要紧吗？」


    「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因为她今天还没睡午觉……」


    「小爱莉……真是精力充沛。每天都要应付她的小爱实在很了不起。」


    「原来夏川的运动神经会这么好，也不全是天生的呢。」


    「别说了啦～这样我很没面子欸。」


    我曾听芦田说过，夏川明明没有参加社团活动，运动神经却好到让她感到十分紧张。即使并非如此，夏川从国中开始就有很自律的习惯，所以她有可能其实非常注重维持体力的部分。


    「不过……照顾小孩确实是不错的运动。」


    「既然这样的话，有需要再叫我过来！我可以帮你的忙！」


    「真、真的可以吗……？」


    「一周过来四天也没问题！」


    「不必来得那么频繁啦！」


    可恶啊……如果我也是女生就能够随时登门造访……！


    这种时候我特别羡慕芦田。因为她能无需在意夏川父母的眼光，就到夏川家来玩。我也想要变成女生，用轻松的语气向她说「早安──」，紧接著向前一扑紧紧抱住她。我想像出等身大小的自己紧紧抱著人家的光景。好的，脑中的我已经被上了手铐。


    「小佐城也能一起来就更棒了呢！」


    「咦！？这、这……」


    说什么傻话！我和身为女生的你完全不同啦！我敢随便来夏川家玩吗！？夏川爸爸肯定会把我带到书房，并一脸严肃地逼问我「你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寿命会缩短啦！


    「……啊。」


    「……嗯？」


    夏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芦田打趣似地反问。我本想抱怨几句，但我的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前提是……他得抱好爱莉……」


    「……」


    呃……咦，什么？


    咦，这是什么破坏力？还附带条件限制吗？真的假的，如果这样不是喜欢我，那现实也太残酷了吧？夏川实在太可爱了，我完全无法直视她。其实待在这个被夏川的体香包覆的空间里，我就已经濒临极限了，若还有其他更刺激的东西是要教我如何忍受啦……？


    「……」


    「……（我戳）。」


    「做、做什么啦……」


    芦田把手绕到沙发后面，用手指轻轻戳了我一下。她一脸无辜地看著我，眼神像是在说「不，什么事也没有──」。不知是否因为夏川在场，感觉芦田不打算解释清楚。其实不用特别替我操心就是了……


    「我、我知道了……我抱（编注：此处原文中涉讲错动词，在特定情况下会让人联想到「上床」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过于动摇，导致我的说话方式变得很奇怪。我是轻浮男吗？


    我战战兢兢地向右一看，芦田一脸傻眼地看著我。为什么你的表情比听到一之濑同学的事还夸张啦。这只是一种措辞好吗？


    反观夏川则是用有些严肃的眼神看著我。不、不是喔？我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喔？


    「…………办得到吗？」


    幸好夏川刻意绕过我的语病。尽管如此，也许是我说话的方式听起来太随便，导致夏川一脸不悦地盯著我看。看样子她对小爱莉的事向来不会手下留情。比起那些，你可以先稍微离我远一点吗？我快要忍不住向你求婚了。


    「……也还好。我本来就一直在看夏川抱著小爱莉。」


    「……唔……」


    「夏川……？」


    「没、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呃、喔……」


    我边回想之前抱著小爱莉时的情景边回答后，一脸严肃的夏川把脸转了过去。这就是所谓的「胡萝卜加大棒」吗……？我想我以后大概还会继续被夏川玩弄于股掌之间吧。芦田你少在一旁偷笑，真令人不爽。


    「那、那么……给你。」


    「咦？慢、慢著，唔喔喔……」


    夏川用双手托著小爱莉的腋下，把她递到我的面前。小爱莉被往我这边递，睡眼惺忪地发出「嗯？」的一声。咦，这么粗鲁的感觉没问题吗？我还以为她会更温柔谨慎地递过来呢。呜喔小心……


    「……欸……咻。」


    「嗯唔……」


    「……」


    顺利地抱起来了。上次夏川已经教过我诀窍，所以这次很顺利。因为坐在沙发上抱感觉有点困难，所以我又站起来重新调整一下姿势。咦，小爱莉是不是比上次长高了一些……？我听说她的身材比实际年龄还要娇小，说不定她属于那种发育比较晚的类型。即使不是这样，未来十年应该也是成长期。


    我成功抱起来后抬头一看，却见到芦田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我。


    「喂，芦田──咦？夏川怎么连你也？」


    就在我正要表达不满的瞬间，夏川也跟著拿起手机。且慢？不评价一句吗？这该不会是以抱抱为名义的某种考试吧？为何会突然开始举办摄影大会？


    「喔喔……」


    在我怀里沉睡的小爱莉稍微扭了一下身体。大概是哪个地方抱得不太舒服吧。


    「……再摸摸爱莉。」


    「喔、喔……」


    经夏川这么一说，我回想起夏川抱著小爱莉时的情景。


    我想起夏川也是利用左右摇晃、轻轻抚摸等各种方式来哄她睡觉。力道似乎很难控制。要是太过用力，就不算是摇篮了，倒不如说是游乐设施。喔喔，好乖，乖乖睡。


    「嗯，就是这种感觉。」


    「是吗──咦？」


    「咦？」


    芦田和我同时都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夏川带著淡淡的香甜气息朝我走近。她来到我面前，就像是自己抱著小爱莉一样轻轻抚摸著她。我和夏川就像夹三明治一样从两侧围著小爱莉。等等、距离好近……


    （插图008）


    那个，夏川小姐……？我窥探夏川的样子，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与我之间的距离感。夏川的手插入我的胸口和小爱莉之间，让我痒得快要受不了。我向芦田投以求助的目光，只见她咬著手指直直盯著我们。那家伙……竟然露出羡慕的神情……！


    芦田一注意到我的视线，立刻放下手指捧腹大笑。看样子她根本没有要救我的意思。我只要一有动作，说不定就会碰触到夏川的身体。我只能继续忍耐下去。在这个极限的另一边会有什么等待著我呢？莫非是《派对x计划》──


    「喂，喂──小爱──别放著我一个人──」


    「……咦──咦！？奇怪！？我、我怎么……」


    「小佐城已经到极限啦，可以把小爱莉抱回来了吧？」


    「──唔！？啊……啊……」


    我和眼前的夏川四目相交。与其说我迷恋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眸和细致的肌肤，不如说我是将这些当作艺术品来看待。说不定此刻的我正在亲眼目睹未来的人间国宝。


    要我看一辈子都没问题！就在我得意忘形的时候，夏川露出有如站到体重计上的老姊那种震惊的表情，我瞬间被击倒了。


    「吃我一记无影脚。」


    芦田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


    我好不容易找回自我，恢复平常心。夏川坐在离我稍远的地方，心神不定地看著我。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后，我总算能够忽视过去。芦田依旧坐在沙发上，她像个摄影师一样不停地要求我摆姿势，手机上的闪光灯也一明一灭地刺激著我的眼球。


    夏川发现杯子内已空无一物，于是走向厨房。我趁这个机会向芦田宣泄不满。


    「……喂你搞什么。」


    「我就说抱歉了咩！」


    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情况下，你一个人也太自由了吧。被托付了有如天使般的小爱莉，又被女神夏川一直凝视著，我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个人生颠峰的瞬间发狂而持续在压抑著，结果你到底在给我搞什么鬼。


    「……我还以为小爱莉太早睡了，不过看看时间好像也不算早。」


    「啊，真的欸。从三点到四点，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样。」


    「一下子就有了傍晚的感觉。」


    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开始带著些许暮黄。反射在小爱莉圆滚滚脸颊上的光芒，也和不久前大不相同。我实在很想用手指戳戳看那张脸，但如果被夏川发现就糟了，所以只好作罢。


    「那个，能帮我把爱莉叫醒吗？我怕她睡太久的话，晚上就睡不著了。」


    从厨房回到客厅的夏川请我帮忙叫醒小爱莉。我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做，还是决定用一般的方式摇醒她。


    「喂──小爱莉──起床啰──」


    「……嗯唔……」


    「晚上会睡不著喔～」


    「……」


    「奇怪，难道她是很难叫醒的那种类型？」


    「好像是。」


    我和芦田相视苦笑。不久前我们才为了不吵醒小爱莉而费尽心思，现在我却觉得就算再吵一点，也完全不会吵醒她。我望向夏川，她用一副像是在说「真是没办法呢……」的表情，看似愉悦地走了过来。对我来说这是最幸福的瞬间。


    「来，把她抱过来。」


    「好呜。」


    「小佐城，注意你的表情。」


    夏川的手指伸进我的胸口和小爱莉之间，这个触感让我的理性几乎要丧失了。这时我听见芦田在一旁的尖锐指责。幸好小爱莉还在睡啊……


    「嗯呼！」


    回过神来才发现小爱莉似乎紧紧抓著我的衣服。小爱莉不敌夏川强行抱起的力道，松开手并发出了可爱的声音。芦田啊，你为何偏偏这时不拍影片啦。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懂不懂。


    夏川把小爱莉带到餐桌旁，让她坐在一张普通的木椅上。椅子上有扶手……看起来应该没有危险、吧……？


    「这么做就能叫醒她吗？」


    「这张椅子很硬，她等一下就会因为坐得不舒服而醒过来。」


    「原来是小爱家的独门绝技。」


    「小爱家是什么称呼啦？」


    似乎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小爱莉开始发出不满的声音，在硬邦邦的木椅上蠢蠢欲动。原来如此，这一招确实能让她自然醒来。这就是家庭的智慧吧。


    「小爱莉睡醒之后，就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是啊，如果在她睡著时不告而别，这样也太寂寞了。」


    「啊……呃……」


    可以了，今天的我已经很努力了。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怪怪的，但这个时间差不多是撤退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我想在她的父母回来之前闪人。夏川家对我来说难度还是太高了。要攻陷这座魔王城，我身上的装备还差了一大截。至少得将等级提升到足以打败芦田的程度。


    「那个……今天很谢谢你们两个人能过来。」


    「别客气！下次我可以来这里过夜吗？」


    「可、可以吗……？」


    「咦？当然啰。不如说我想请你让我来过夜呢。」


    我好羡慕。我真的非常羡慕芦田。她正摆出一副想被夏川和小爱莉夹在中间睡觉的表情。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和夏川卿卿我我吧……可恶，我要是生为女人，就能一派轻松地加入这场睡衣派对了。


    「小佐城也要一起过夜吗──？」


    「我会死的。」


    「哎，不会死啦。」


    你这句玩笑话可不是闹著玩的。我会被千刀万剐啦。假设我真的在夏川家过夜好了，夏川爸爸会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吧？我一定会被活活掐死吧？我一定是睡在爸爸的床旁边那块又冷又硬的地板上，然后听他大谈青春时代的故事，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在中途不小心睡著，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苏醒过来。


    「嗯，对了……在你觉得应付不了小爱莉的充沛体力时，就告诉我一声吧。我可以再过来当她的玩具。」


    「不、不用把自己当成玩具啦。」


    「反正因为老姊，我已经很习惯了。」


    「噗……这是什么意思。」


    「……唔……」


    夏川突然对我展露笑容。能让夏川喜笑颜开，我感到无比喜悦。


    是老姊哏吗？原来听到老姊哏会让夏川满脸堆起笑意吗？那我就稍微搜集一下这方面的哏好了……──奇怪，随便想一下就有一大堆啊。我和老姊之间的小故事怎么挖也挖不完。我到底是累积了多少心理创伤啊？


    「──嗯……姊姊……」


    「喔。」


    「啊！小爱莉醒过来了。」


    和夏川说的一样，餐厅的椅子对小爱莉来说太硬，让她坐起来很不舒服。不知是否在寻找夏川，小爱莉双眼紧闭，伸出双手四处摸索。


    笑靥如花的夏川正想走过去，却被芦田抢先一步。


    「我、来了──！」


    「啊！圭！」


    芦田的动作快得让夏川措手不及。我想起芦田咬著手指的样子。芦田你……是想抱抱小爱莉吧。这么说来，自从我到了这里之后，芦田就被甩到一边去了。


    「小爱莉──！」


    「呃咦……！？」


    被芦田向上高高举起的小爱莉著实吓了一大跳。夏川和芦田抱小爱莉的动作，都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慎重啊……夏川是早就习以为常，但芦田这么做不要紧吗？


    「是我──！我是小圭喔──！」


    「姊姊……」


    「圭，你真是的……」


    「飞得好高好高──！」


    「等等啦，别一下子玩得那么疯！」


    小爱莉突然进入云霄飞车般的体验，再被举到芦田面前时，露出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眼睛眨个不停。她才刚睡醒就被飞高高……这样对心脏不好啦。


    「最后再用力地抱紧──」


    「嗯唔……」


    明明芦田老是对别人说别忍耐什么的，自己却似乎是心里压抑最多的人。芦田平时看起来无拘无束，其实都有在注意周遭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像这样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


    夏川大概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没有靠近。她用慈爱的眼神凝望著餐厅那头，彷佛也一起在照料芦田一般。这绝对是人类出生时最想看到的表情第一名。


    「她是不是有一种股分被我抢走的感觉？」


    「因为爱莉之前都一直黏著圭呀……」


    「我想也是。」


    我完全不觉得芦田不擅长照顾小孩子。既然比我更早就认识小爱莉，那么对小爱莉来说，芦田应该才是那种偶尔会来家里玩的温柔大姊姊。


    话虽如此，我可不希望小爱莉最后只留下芦田的印象，所以我决定临走前再让她多看我一眼。我人尚未靠近，芦田就摆出一副威吓的姿态，就像是在对我说休想抱她。


    「拜拜啰，小爱莉。改天再见。」


    「唔欸……？」


    「咦……小佐城，你这么快就要回去啦？」


    「……对啊，要是她的父母回来，我不就很尴尬。」


    「胆小鬼。」


    「要你管。」


    我们窃窃私语。不管被芦田说什么，我真的很怕见到夏川的父母。因为我一个大男生居然趁人家的父母不在时跑到家里来，这种情况实在是糟糕透顶。如果我是夏川的父亲，我一定会找徵信社详细调查这个人的住址和行踪。就算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来到人家家里也应该向对方父母打声招呼才是。


    「嗯唔，佐城──」


    「嗯？」


    「呜～……」


    「下次见。」


    被芦田抱著的小爱莉向我伸出手来。她听到我说再见，马上变得一脸不满，这副模样真的可爱到不行。我好想一把抱住她。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所以我只能和她握握手。


    「你要回去了吗……？」


    「小爱莉醒了，所以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嗯……那个，真不好意思，打工完还叫你过来……」


    「没事没事，那个工作本来就不太耗费体力。」


    「可是，你不是和那边的女生──」


    「……嗯，反正还有惩罚。照这样下去也很尴尬，明天我会想想办法的。」


    「是吗……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告诉夏川一定会遵守约定，她温柔地笑著看我。我作梦都没想到，夏川有一天会再次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我想大概是环境的变化，以及与芦田的相遇等各种因素交杂在一起，才会有今天吧。虽然我的恋情结束了，我依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芦田好像也要在这个时间点回家。她和我又不一样，在夏川的父母面前似乎没什么好紧张的，就算再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吧……但她说现在不跟我一起离开的话，等等就找不到时机了。


    我们往玄关的方向移动，被夏川牵著的小爱莉也一小步一小步地跟在后面。小爱莉张著圆滚滚的大眼睛，看起来芦田闹钟的效果似乎非常强烈。那招肯定对身体有害。


    「那我走啰──」


    「佐城──！」


    「喔！？」


    小爱莉松开夏川的手，往我的大腿扑了过来。好可爱……呜……我得忍住……！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把小爱莉带回家啦！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怪……！


    「真是的……爱莉，不能这样。」


    「呜～」


    夏川抱起小爱莉不停地哄她。能够让她如此舍不得，在下真的超级光荣。我想起以前游乐园接近休园时间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令人非常寂寞。


    「那我走了，我们再传讯息联络。」


    「嗯，之后再聊吧。」


    「小爱莉也是。」


    「啊……嗯！」


    我之后还是可以透过夏川，和小爱莉讲到话……慢著？这是在理所当然会和夏川联系的前提之下吧，但实际上这个难度不是很高吗？不对，现在芦田也在群组里面，如果透过群组进行对话，应该不是一件难事。真奇怪……为什么现在和夏川的距离感比起当初我死缠烂打的时候更近了呢……？虽然我都来夏川家里了，事到如今才这么说好像很奇怪。不过我很高兴就是了。


    正当我为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暗自纳闷时，一旁的芦田突然转身对小爱莉张开双臂。


    「好了！接下来该扑向我这边了吧！？」


    「唔呃……？」


    「咦？」


    走了啦芦田。

 3章 时尚检查

    盛夏。明明才一大早，蝉儿们就开始忙著上工，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季节感。这些吵杂的鸣叫声让我心烦意乱，甚至想到蝉的耳边大声尖叫给它们听听。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面子和警察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做。就算被一、两个人指指点点，我也丝毫不在意。


    虽然天气热得像个蒸笼，身体却感觉很轻松。毕竟昨天真的觉得自己累坏了，晚上十点左右就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实际上也是真的很困。幸好似乎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先别提这些，我等一下要去打工了。我完全没料到，夏川会将那个「惩罚」使用在我和一之濑同学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上。这是我迄今为止从未遇过的异常事态，再说我的打工也仅限暑假期间，从这两点来看，其实我的心里早已对一之濑同学的事产生半放弃的念头，因此这种形式其实推了我很大一把。不过，用这件事作为惩罚感觉起来有点草率，但结果应该还算不错吧，嗯。


    ……不对，应该还是说不过去吧？毕竟要不是夏川说了那样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婆婆妈妈的，倒不如说是我享受到夏川爱华大人所赐予的恩惠。女神谢谢你，我决定下次把五圆硬币（编注：日文中「五圆」与「缘分」发音相同，常作为参拜神社时的香油钱。）投进夏川家的信箱中（成案）。


    我尽可能地沿著高架桥下的遮荫处行走。虽然这里非常闷又潮湿，但总比在烈日底下走路要好一些。我最近没什么运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小心中暑之类的，所以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真不想进去。」


    我来到清静街道上的旧书店。一之濑同学肯定已经到了。昨天也是这样，就连上学的时候也是，平时我一踏进教室，就看见她早已坐在座位上津津有味地啃著书本不放。


    『──「明天去问那个女生」。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唉。」


    啊啊，我的女神啊。


    ◆


    我一路走进旧书店最里面后，一之濑同学已经在那里待命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景象，甚至让人怀疑她该不会是固定出现的npc吧。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她把额头露出来这一点吧。一之濑同学一看到我出现，就有如被电击一般，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怎么了？莫非是对我一见钟情？哈哈，原来你在紧张吗？你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啊！我可不能就此停止虚张声势！


    「……一之濑同学，早安。」


    「呃、是……！你也早安！」


    「那个……你不用那么紧张。昨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呃、是……」


    完全不行啊这个。即使道歉了，事情也才过了一天，不可能马上就正常交谈吧。我现在只能尽量表现得开朗一些，让一之濑同学不要乱想……我做得到吗？千万别来奇怪的客人啊……


    「店长不在外面，你知道他人在哪里吗……？」


    「啊……呃，他刚才上去二楼了。」


    「ok，我知道了，谢啦。」


    ok，先暂时离开吧。稍微停顿一下。面对这种类型的人，一开始就立刻拉近距离会带来很高的风险。跟治疗过敏一样，一点点地适应之后，最终才能让症状稳定下来。佐城过敏症爆炸性诞生。这没有治好的话就是不治之症了吧。


    我来到通往居住空间的楼梯，因为不能任意上去，所以我用刚刚好的音量对著上面喊了一声『早安』，藉此宣告我来上班了。里头传来『喔──』的一声，随后又传来『早安，佐城先生』的声音。姑且不提老爷爷，老板娘在这方面总是一板一眼的，平时都会露一下面，但今天只听见她的回答，这代表她现在一定正在化妆。喔呵呵呵，时机不凑巧真是对不住了。


    我从平时的架子上拿出员工围裙，此刻我已经处于随时可以接待客人的状态。


    我不经意地瞥了旁边一眼，一之濑同学正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事而显得不知所措。


    「现在还没开店，就先在外面悠闲地整理一下旧书吧。」


    「啊……好、好的……！」


    喔、喔喔……？虽然讲话还有些结结巴巴，但回答得比昨天还要好。我可以看出她想要改善某些地方的努力。不愧是有不惜下跪也要来打工的理由呢……一回想起来心脏就隐隐作痛。现在还是不要太常回想起来比较好。


    不过看著现在的一之濑同学，让我想起芦田说的那句话──「既然那么难受，辞职不就好了吗？」我认为这句话确实有道理。尽管如此，看到她做出那样的举动后今天依然准时来上班，我现在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不能让步的理由。


    明明离开店还有一段时间，一之濑同学的动作却比昨天还要敏捷……不，嗯，说实话，一之濑同学四处走动时，我只听到很可爱的拟音效果。这是小鳕跑步（译注：《海螺小姐》中三岁的儿子河豚田鳕男，出场时会有特别的脚步声。）时的声音吧。


    我的视线前方有一本颜色十分醒目的书摆在书架最上层。很显然那不是它原本摆放的位置。大概是顾客原本想买所以先拿著，但后来决定不买，于是随便找个地方插进去了吧。


    我正准备起身过去整理，却听见一之濑同学惊呼一声，她也看著同样的地方。她早我一步冲过去伸出了手──不行不行，那么高你构不著啦。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伸长手臂，高度不够就是不够啦。


    「啊！？」


    「等──」


    一之濑同学试图稍微跳起来去拿。虽然她用手扶著下层的书，但那本书却因为冲击而往旁边倒下。眼见一之濑同学的身体完全失去平衡，我慌忙冲上前去，伸手接住她那几乎要滑倒的身体。


    「一、一之濑同学你不要紧吧！？」


    「──呃！？」


    真是千钧一发，幸好我在她差点摔到坚硬的地板之前成功接住她。好轻……这重量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女人和tanita（译注：体重计品牌。）的天敌！？你一定是吃再多零食也不会胖的那种类型吧！本姑娘是绝对不会原谅这种事的喔！？


    ……吶，真的很轻啊。莫非女生都是这种感觉？我觉得说不定比国中考试时的厚重书包还要轻。


    「那、那个……！我……没事……」


    「啊、嗯。」


    一之濑同学一时手足无措，连忙从我的身边逃离，简直就像抹了油滑走一般。


    这……是什么感觉？我看著一之濑同学，即使有身体上的接触，心中也不会产生任何邪念。是因为罪恶感吗？还是单纯因为她的外表会让人产生一种想呵护她的感觉……？


    「高的地方交给我处理，你先从构得到的书架开始照顺序整理吧。」


    「好、的……」


    超微弱的回答。唔～怎么恢复成昨天的状态了。一开始就遭遇挫折，或者该说是挫败……不过她似乎很有干劲，所以应该还有机会扳回一城吧。不过除了接待客人以外，其他部分我本来就不太担心。嗯，总之你要努力地记住工作内容喔。


    不对，我在搞什么。虽然这些也很重要就是了。


    「……」


    「……」


    后来我们两人都默默地进行作业。书未必每天都会乱七八糟，所以有时整理书架的工作一眨眼就完成了。而今天恰巧就是这样的情况。新的一周刚开始，客流量明显不多。大家都会集中在周末购买想要的商品呢。这使得平日的旧书店十分冷清，安静得鸦雀无声。果然还是得放点背景音乐比较好吧……


    「差不多该开店了。我去把门上的挂牌翻成营业中。」


    「啊……！我来翻……」


    「嗯，那就拜托你了。」


    收到指令后，一之濑同学鼓起脸颊，干劲十足地朝旧书店外走去。但这是什么？总觉得从她小跑步的动作中可以听见雏鸟走路摇摇晃晃的拟音效果……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父性……？


    重新打起精神吧。要开店了。就算不加以提醒，一之濑同学应该也会努力工作，不过要是来了奇怪的客人，我也必须多加留意才行。一旦处理得不好，就会让对方处于感情爆发的边缘，就像炸弹一样。我只是个平凡的高中生，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消除自己无聊的日常烦恼。这种热情还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不行不行，我必须冷静下来。


    我正思考著接待客人会遇到哪些困难时，老爷爷从收银台后方走了过来。


    「工作还顺利吗？」


    「店长。嗯……是的，我觉得目前为止都没什么问题。而且也才刚开店不久。」


    「希望别遇到其他麻烦……」


    老爷爷压低音量说道。平时大嗓门的人即使刻意将嗓音压低，也是正常的音量就是了。虽然一之濑同学现在人在外面不会听见。话说，一之濑同学大概比我更熟悉店长的性格吧，因为她原本就是熟客。


    想到这里，一之濑同学回到店内。


    「我、我弄好了……」


    「做得很棒喔。」


    「咦？」


    啊。


    我不小心把一之濑同学当成初次完成跑腿任务的小孩了，我得把这件事带到坟墓里去。看样子她在工作上也开始得心应手了。之后只需做好接待客人的工作，就差不多能处理这份工作的所有业务。世上还有比这个更简单的打工吗？虽然薪水也不高。说实话，这份工作对于一之濑同学这种没有打工经验的人来说或许再适合不过。


    「欢迎光临──」


    我用恰到好处的音量迎接客人一号。对方看上去像是个爱读书的一般大叔。一之濑同学站在离客人不远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昨天才遇到那样的事，我想前面几次还是由我来负责收银比较好。


    我将清点完的旧书摆放回去，放下手边的事准备走向收银台。这时，一之濑同学突然一个箭步过来挡住我的去路。啊？怎么回事，这种有点孩子气的感觉很可爱欸？你能不能别在工作的时候把我萌死？


    （插图009）


    「我、我来负责收银……」


    「咦？」


    咦？慢著，大哥哥觉得好感动。这个成长速度也太快了吧？莫非你昨天回家后去过精神时光屋修行？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请务必让我在里面打电动。我打怪练等的时间完全不够啊。


    一之濑同学急忙奔向收银台，一脸跃跃欲试地站在那里。我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现在非常紧张。客人啊，您要买书的话，还请您快点过去结帐。因为一之濑同学已经愈来愈紧张了。


    ……喔，走过去了。


    「……」


    「……啊……」


    啧……！是那种一声不吭把商品放在收银台上的类型吗！虽然应该比把书重重地扔在上面要好。不过这种打击力道说不定会让一之濑同学有点难接受……


    「欢、欢迎光临──一、一件商品……总共一百三十圆。」


    喔！


    「收、收您五百圆。呃呃……啊，找您三百七十圆！」


    咦？慢著，大哥哥好感动。成长速度也太快了吧？（说第二次）


    你真的是从哪个地方修行回来的吧？精神时光屋原来真的存在！快借我用一下！我会付使用费的！和卡拉ok差不多的金额应该够吧！


    「啊……呃。」


    「谢谢您。这种大小的书有附书衣，请问您有需要吗？」


    「喔。」


    「好的，没问题──」


    我在包装阶段确认一之濑同学到了极限后，立刻插话询问这位客人大叔。「喔」这个回答可说是谜一般的语言，所以我把书衣和书本一起装进袋子里，这样对方就无话可说了。你看，书的旁边附有书衣，我没骗你吧。


    我向客人鞠躬说了一声「谢谢惠顾──」，眼角余光看见一之濑同学也立刻跟著我鞠躬行礼。喂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她真的完全觉醒啦！


    客人走出店门后，一之濑同学转过来用一道略带怨恨的眼神瞪著我。


    「……为、为何你要过来插手帮忙？」


    「！」


    真、真的假的……我已经变成累赘了吗？我可以笑著说再见吗？感觉现在的我可以毫无顾虑地辞职了。我甚至想为昨天的事下跪道歉。原来人的改变可以这么大啊……！


    我不行了，我激动到无法控制自己了。


    「一之濑同学你怎么了？跟昨天完全不一样！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能干！」


    「啊哇……！？」


    我拍她的肩膀时都差点用力过猛了。绝不性騒扰的精神，我是绅士。或许因为我的声音过于亢奋，导致一之濑同学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几步。


    「你有做了什么对策吗！？」


    「啊……那个，是的……看了接待客人、的影片……」


    「有这种影片啊！」


    「有的……」


    了不起吧？这真的很了不起吧？这简直是无可挑剔的新人楷模啊。虽然她不是小爱莉，但我都想送她一袋零食作为奖励了。真想让昨天的我尝尝老姊亲自传授的回旋踢。


    「做得很好，就用这样的气势继续接待客人吧！习惯是很重要的！」


    「好、好的！」


    我因为喜不自胜而对她大大夸奖了一番后，一之濑同学说要回去整理书架，便从我的身边离开。我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她正微微握拳，摆出胜利姿势。看样子是对自己能够活用自学的内容而感到开心。不错喔……我也很高兴。这不是什么坏事，像一之濑同学这样的女生，保持自信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觉得就照这个样子持续进步就好。


    我的鼓励也有发挥效果──要是如此就好了。虽然跌跌撞撞，但一之濑同学确实很积极地开始熟悉工作内容。虽然讲话流利度的部分仍有待加强，不过她进步的幅度非比寻常，真的是乱厉害一把的。


    问题在于，她是否有能力处理像昨天那种难搞的奥客，不过这需要先习惯一般的接待，所已我觉得或许先将这件事搁在一旁比较好。真要说起来，这个本来就不是我起初担心的部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够做到根据对方的态度装出不同的语调。


    毕竟我当初遇到的问题，是老爷爷总是用令人怀疑「这样不可以吧」的气势对著客人怒吼，让我觉得必须由自己想点办法力挽狂澜。这是身不由己。


    「佐城老弟、小深那，差不多可以进去休息一下了。」


    「好的。」


    我们走到书店后方稍事歇息。在前往客厅的途中，我们遇到正要去厨房的老板娘。她似乎待会儿要去电脑教室上课，仪表打扮得十分整洁。


    「啊，老板娘，我昨天忘了跟您说一件事。」


    我叫一之濑同学先走一步，接著针对工作用的踏台，向老板娘说明目前遇到的危险情况。如果找老爷爷商量这件事，他一定会说不需要那种东西而一口回绝，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先说服老板娘。没买踏台绝对只会徒增麻烦啦。


    我来到客厅时，正在休息的一之濑同学早已从小包包里拿书出来看了。看来只有对读书的热忱这方面和昨天一样。


    ……不对，等等？休息时间就只有这么一次，能找一之濑同学聊天的机会也只有现在了吧？她似乎是那种工作完就急忙闪人的类型。倘若现在什么都不做，我就无法执行夏川给予的惩罚了。不妙啊，她晚点一定会传讯息问我吧？必须想想办法！


    啊──呃──


    「一之濑同学，我原本以为你最后会选择辞职。」


    「咦！」


    喂咿──！？我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对努力的孩子该说的话吧！？我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令人讨厌的话喔！？虽然我也是实话实说啦！


    这就是所谓的说溜嘴吗……对了，一定是因为我涂太多护唇膏了……不对啊，仔细想想我根本没涂。最后抹在嘴唇上的明明就是早上的吐司奶油。


    我戒慎恐惧地朝一之濑同学的方向望去，只见她露出一脸生闷气的表情。抱歉，我今天大概忘了把体贴带来。可能是早上把它忘在马桶内，顺手一按都冲得一乾二净了。


    「……因为我绝对不能辞职。」


    一之濑同学和我四目相望，接著撇开视线缓缓说道。她貌似对不想辞职这件事有很坚定的决心。看来她昨天下跪的时候，内心并没有受到挫折。


    ……嗯嗯？「绝对不能辞职」？这种说法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果然真的有什么就算想辞职也不能辞职的理由吧……？


    如果我问她『为什么绝对不能辞职？』，她大概会回『我凭什么非得告诉你不可啊，你算哪根葱？』吧……有没有什么更自然的询问方式……哎，只能从最浅的部分开始慢慢深入了。


    「啊──呃……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想来打工？」


    「……」


    这可以吗？问求职动机？这就是职场前辈常问的那种问题吧。这个问题，大概在面试时也和老爷爷谈过，应该还算好回答吧。


    一之濑同学把拿出来看的书放回包包里，转身朝向我低头不语，眼神飘忽不定。


    「──因为我想独立自主……」


    「咦？」


    咦，她刚才说什么……？为了独立自主？太厉害了吧？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我打工的理由是什么来著？我记得好像是……想要有尽情玩乐的经费？太废了，我是废人吧。我的真心话和场面话，奇迹般地共同演出了。


    「咦？独、独、独立自主吗？」


    「是、是的……独立自主。」


    我又问了一遍，答案还是一样。原来如此……这就是昨天听了那些话，也绝不辞职的理由吗？感觉我们两人对待工作的态度有著天壤之别。或许是出于某些特别的原因，才使得一之濑同学把打工当作出社会工作那样对待吧。怪不得她那么坚持不轻易辞职。


    ……不是，可是我们也不过才高一欸？是正值花样年华的jk喔？啊，仔细想想我又不是jk。j（自我意识）k（过剩）（编注：两个词汇的日文罗马拼音开头字母组合，与女高中生一样为jk。）？吵死了，混帐东西。我可是普通的dk，大金刚（编注：任天堂游戏里的大金刚角色donkey kong，开头字母与男高中生一样为dk。）啦。呜吼！


    独立自主──大概就像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的那种感觉。并非学校的课业或任务这些半吊子的东西，而是包含自己煮饭、洗衣服，并且负担生活费这种程度的事情。


    「我觉得你有这样的想法很了不起……但不会太早吗？」


    「……」


    「……？」


    她那娇小的身躯总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如果换成是夏川的话，我大概还能接受，但总觉得这对一之濑同学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哎，不管怎么说，我觉得高一还无法独立自主才是正常的情况。


    一之濑同学低头不语。开始打工的理由是为了独立自主，但想要独立自主的理由似乎别有隐情。是学校方面的烦恼吗？老实说，她看起来就像是有很多烦恼。也许真的不是我这个外人应该过问的领域。


    「──……因为、我想离开哥哥。」


    「咦？」


    咦，她居然告诉我了？而且我好像听到什么令人悲伤的理由。离开哥哥？咦，她想离开哥哥吗？该怎么说呢……就是，这样的理由似乎会给哥哥造成很大的打击吧。刚才听到的时候，我有一种『喔，原来是这样啊』这种事不关己的感觉，但一想到如果一之濑同学是自己的妹妹，我说不定会对她过度保护。如果有一天被妹妹这样说也太可怕了吧……幸好我没有妹妹。


    咦，等一下？「一之濑同学」的哥哥……？


    「恕我冒昧，难道一之濑同学的哥哥，是那位担任风纪委员的三年级学长……？」


    「啊……」


    听我这么一问，一之濑同学不禁微微一颤，并轻轻地点了点头。果然如此！果然是体验入学时遇到的那位身材像熊的学长！虽然他的身材十分魁梧，但总是满脸笑容，给人的印象相当温和。说实话，我觉得他和身材娇小的一之濑同学长得完全不像，可是一想到有一之濑同学这样的妹妹，再去想那位熊学长，就不难理解他的温和个性了。


    「咦？为什么你要离开他呢？在我看来，学长为人相当和善，明明可以尽情地对他撒娇，没有必要离开吧。」


    「……」


    「啊──……呃？就算想撒娇，也不能撒娇吗？」


    听我这么说，一之濑同学再次点点头。看来这又是一件麻烦的事……已经是家庭问题了吧。既然是这样，也可以找母亲撒娇之类的，不过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家庭因素，我可一点也不想淌这滩浑水……不过以「惩罚」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成果可说十分丰硕了。


    想对最亲爱的哥哥撒娇，但又有无法撒娇的原因，所以只能离开哥哥独立起来，简单来说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为了培养这样的精神，绝不能轻易地辞去工作。喔喔，我好像能体会了。


    「……原来如此，我总算能理解一之濑同学如此努力的原因了。」


    因为她用「独立自主」这种夸张的说法，我还以为背后有什么更复杂的理由……这是什么可爱的理由啊？对一之濑同学来说，这件事固然非比寻常，不过大部分的人应该都经历过「离开哥哥」这种程度的事吧。在我的印象中，世上的妹妹大多都很嫌弃哥哥吧……这大概要看被其他人知道兄妹关系的时候，哥哥会不会让妹妹感到很丢脸吧。熊学长虽然称不上是帅哥，但评价似乎很不错；佐佐木则是个像牙膏一样让人感到清新舒爽的大帅哥。有这种值得炫耀的手足真令人羡慕。


    「──我……最喜欢哥哥了。」


    「咦？」


    「那个……现在也还是一样──」


    咦，那个，咦？你还要说下去吗？喜欢哥哥这种事，不用这么赤裸裸地全部都告诉我喔？啊，对女生用「赤裸裸」来形容感觉也太下流──不不不，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邪恶的事，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排泄物吗？现在是正经场面吧？脑袋快给我转回来。


    一之濑同学微微低头，阴沉著脸继续说道。我懂了，她只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在跟我说话。一之濑同学，如果想自言自语的话，现在有更方便的手机应用程式喔……！


    「那个，一之濑同学……？」


    「我在家里看书的时候，都是坐在哥哥的腿中间……把他的肚子当成靠背，既温暖又舒服，对我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日常……」


    这是什么平静祥和的氛围？感觉不就像一对理想的兄妹吗？听到这种话，我也开始想要有个妹妹了──不是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你不讨厌我吗？这应该不是对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说的话吧？但听起来好可爱就是了。


    「一之濑同学，那个──」


    「有一次，哥哥带了一位女同学到家里来玩……那个女生好像叫做由梨小姐。后来我又看过她来家里好几次，我和哥哥说话的时间也因此变得愈来愈少……」


    啊──……「由梨小姐」？我还记得喔？她也是风纪委员，我记得熊学长还用「小由梨」来称呼这位学姊吧？上次体验入学的时候，她负责指挥搬运组，是个相当精明能干的学姊。


    我当然还记得。她大方地在我的面前和熊学长打情骂俏，害我的疲劳感无端又增加了四成。周遭的人似乎也不好接近他们，一直和两人稍微保持距离。但因为熊学长和由梨学姊在工作上都非常认真负责，所以旁人也不太会过问。


    等一下，如此一来是这么回事吗？因为由梨学姊和熊学长经常腻在一起卿卿我我，导致一之濑同学感到很寂寞之类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和哥哥在一起……于是某天放学之后，我决定回家把这份心意告诉哥哥。」


    一之濑同学平心静气地说道。感觉只要我不强行插话，她就会一直说下去。


    ……等、等一下，这个走向很不妙吧？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那是我的精神足以承受的事情吗？应该说我真的可以听下去吗？


    「我回到家一看，门口出现一双不是家人的鞋……我马上就意识到……那是由梨小姐的鞋。可是，当时我已经顾不得他们在做什么……」


    「一之濑同学慢著，等、等一下。」


    「啊……」


    求求你别说了。我已经隐约瞭解情况了。所以没有必要再说得那么钜细靡遗。先暂时冷静一下吧，感觉她现在就像一只主动上前扑火的飞蛾。而且如果我再不制止，她搞不好会紧抓著我的腿一起扑向火源。


    「……呜……」


    啊，别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咦？真的快哭啦？刚刚是我不对吗？难过的事不必特意说出来喔？咦，再说下去很不妙吧？我可不想连续两天都留下心理创伤啦。


    「咳咳……嗯嗯。不好意思，那个，刚才有痰卡在喉咙了。」


    「……」


    一之濑同学点了点头。居然点头──……如果能就这样把话题打住，我会很高兴的。


    我让一之濑同学继续说下去，她又恢复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样子把事情说出来对一之濑同学的心理健康比较好。既、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告诉我，我就大发慈悲地听你说吧！不管是什么内容都放马过来……！我会撑过去给你看！


    「……我走上家里的楼梯，到了哥哥的房门前，连门都没敲，就把门打开了。」


    一之濑同学停顿了一会儿，改为一脸淡然地继续诉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她的眼眸开始失去光采，脸上也蒙上一层阴影。如果她是想把心中的郁愤都发泄出来的话，我刚才把她的话打断，就像是残忍地踩了一下煞车一样。我的心脏一直噗通乱跳。我快去世了。


    「……然、然后我就看见……呃……」


    「……」


    「我、我看见──！」


    一之濑同学像是边压抑著某种即将要爆发的情绪边说著话。我不太懂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如此拚命。不过，都听到这里地步了，我大概也没办法阻止了吧。我能做的只有祈祷。


    拜托了……拜托不是我猜的那样……！我的心脏快爆炸了啦！求求你让我的心脏平静下来──！


    「由……由梨小姐整个人压在哥哥的身上……他们在……亲亲……！」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章 吐露

    赤裸裸地──一之濑同学真的是赤裸裸地描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该怎么说，这严重刺激了我内心的破坏冲动。虽然我想骂一句「混蛋现充」，但我更同情一之濑同学。这个「离开哥哥」的契机真的太伤人了。ntr系真的很不妙……虽然严格来说并不算是。


    听说在那以后，一之濑同学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哥哥，两人再也无法像平常一样好好对话。尽管如此，寂寞的心情依旧愈来愈强烈，一之濑同学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想想办法才行」，于是便来到这家旧书店应徵打工。


    「这就是我必须独立自主的理由。」


    「呃、嗯……是这样啊。」


    我终于明白了。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记超乎意料的全垒打。的确会让人觉得必须离开哥哥。如果我目击到老姊有同样的状况，我想我一定会把钱存下来，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啊，慢著，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突然感到有点兴奋。没想到小由梨学姊居然会那么积极……虽然在学校时，从两人的互动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呜、呜哇啊啊啊啊，熊学长太让人羡慕了……！可是我心中这种能坦率祝福的感觉是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不是帅哥吧。


    唔喔喔喔，不行！工作工作！今天──不对，从昨天开始，我的邪念就不断冒出来！我得分散注意力才行！


    ◆


    自休息完毕开始，说到一之濑同学的工作态度，那实在是无可挑剔，她的动作迅速，做起事来乾净俐落。真对不起，我看著看著嘴角就会不自觉地扬起来。


    一之濑同学的独立──虽然可能跟真的独立自主有点不太一样，但我已经非常清楚她想要「离开哥哥」的决心了。应该说我的目光完全被她所吸引，对一之濑同学的负面情绪，也被这个出乎意料的小插曲完全一扫而空。听到那种事情之后，我希望一之濑同学一定要顺利地离开哥哥，否则心里岂不是太难受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连带感。一方面我对熊学长献上祝福，另一方面我又想对他大骂『哥哥你这个混蛋！』。我想这大概是我和一之濑同学的共同点。


    「果然还是接待客人的问题吧。」


    「接待客人……」


    听见我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一之濑同学吓了一跳。昨天那位怪怪的──我就直话直说吧，那位用下巴看人的恶心大叔所造成心理创伤应该还在吧。那个人算是特别恶心的那种，所以也莫可奈何，但令人讨厌的客人偶尔也还是会有。


    「最好还是要就近接触……如果出现上次那种客人的话，就由我来应付，在你熟悉到某种程度之前，就先在一旁观摩吧。」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应该很快就能熟练。如果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态来打工也就罢了，因为有那种理由而做好不能放弃的觉悟的话，起码我会在背后默默支持的。说实话，我也不能否认现在变得有点难以指责她了。不过，就今天来说，我觉得她做得还不错就是了。


    「啊……有人──有客人来了。」


    「咦？啊，欢迎光临──」


    一之濑同学修正自己的措辞之后，指向我的身后，提醒我有客人进入店内。既然有客人光临就该打招呼才行，然而我回头一看，那张脸让我一时瞠目结舌。说起来，自从上次的体验入学以后她一次都没来过店里，于是我再次开口说道：


    「欢迎光临，笹木小姐。」


    「那、那个……嗯。」


    你干嘛模仿一之濑同学？


    感觉似乎有点尴尬？笹木小姐忸忸怩怩地慢慢走了过来。上次见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没有好好地互道再见吗？她的外表还是一如往常的成熟，我真的很难相信在这样的外表下，里面装的居然是个国中生──啊……


    不知是否因为知道她是国中生的缘故，我的语气变得比较直接。之前我还以为她是女大学生，所以说话时都很恭敬礼貌。态度像这样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笹木小姐的感受会如何呢……希望她不要觉得我突然开始摆起年长的架子。


    「啊──……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年纪比我小对吗？」


    「……！？」


    「啊啊……那个，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觉得这样子很正常……」


    「啊，是吗……」


    「呜，还是很客气……」


    当我提到年纪比我小这句话的瞬间，我瞥见一之濑同学突然回过头来看这边。我很瞭解你的心情，因为眼前这个美女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大姊姊嘛。年纪比我大不是比较好吗？虽然要是有年纪比我小的女生，故意装成大姊姊的样子来把我当成小弟弟对待，这样感觉也另有一番风味就是了。没错，我就是可燃垃圾。


    「啊──……这样好多了吧？」


    「啊……是的！」


    国中生国中生……对方只是国中生。淡粉色的衬衫，搭配白色的小裙子，虽然打扮得非常成熟，但年纪比我小。快点平息呀，你这个想用平辈的语气对年长的女大学生撒娇的邪念。你一定能做到……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富士山了……！


    「呃，我、我今天过来！该说是想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


    「咦，误会？」


    什么误会？笹木小姐有留给我什么奇怪的印象吗……？是指我以为她的年纪比我大，结果她其实是国中生这件事？啊……还是说她和上次体验入学时的三个朋友，其实全都是cosy国中生的女大学生之类的！？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我完全没发现，老实说我真的上当了（欢喜）。


    「笹木小姐……我真的被你骗得团团转欸。」


    「咦！？不、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不善交谈，更没有只沉迷于少女漫画喔！我也很喜欢看小说！只、只是都以恋爱小说为主……」


    （插图010）


    「咦！」


    咦，你是指这件事？不是女大学生的事吗？


    「最、最近就连老师也对我说『你的内涵总算开始追上外表了』！我现在也不穿有卡通人物图案的衣服，还特地调查过哪种类型的衣服比较成熟……！」


    「啊、嗯。」


    奇、奇怪？明明她渐渐地不用敬语说话了，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笹木小姐原来是这种类型的角色吗？我以为是更沉稳的那种……啊，不过如果她是国中生的话，这倒也不奇怪就是了。但她不是女大学生吗？咦？


    不对等等，该冷静下来的人是我才对。不管笹木小姐是国中生还是女大学生，这些事都无所谓吧。成熟的女性身上残留著少女般的天真烂漫──就是这样。卡通人物图案的衣服？you就穿吧！（编注：此处模仿日本杰尼斯事务所创办人johnny喜多川的口头禅。）


    「没关系的，因为笹木小姐确实很成熟。」


    「──！真、真的吗──啊，不过，我不希望佐城先生因此就客气地跟我相处……不如说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学妹来对待……！」


    「学妹吗？原来如此，这样也挺不错的，嗯。」


    「这样也不错对吧！」


    对对。只是学妹中有个长得像女大学生、但言行举止有些孩子气的国中生而已。这样想不就好了吗？如果一直钻牛角尖的话，感觉会深陷无法自拔的深渊当中。重新振作起来吧。而一旁的一之濑同学露出一副『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表情，直愣愣地看著我和笹木小姐的互动。


    「一之濑同学，这位是笹木小姐。你可能会难以置信，不过她是一位还在就读国中、准备明年报考我们学校的女大学生。」


    「咦？」


    「抱歉，讲错了。」


    嗯，完全散发出女大学生的气息。这样根本没办法把她当成学妹嘛。只要稍有不慎，我就有可能在她的面前变成小弟弟。谁教我的弟弟劣根性如此根深蒂固呢。我能不能早点从这个支配（老姊）中毕业啊。


    「我、我还是国中生喔！佐城学长！」


    笹木小姐连忙纠正。话说回来，咦？佐城学长？因为我很少被当作年长的人来对待，所以我有点开心。好想温柔体贴地对她。欸，这不是身为老么常有的福利吗……


    「国中生……」


    一之濑同学在我的身后从下到上仔细地打量著笹木小姐。喂，别一直盯著人家瞧，快自我介绍一下。你的脸上不要露出那么明显的自卑感啦。这样也会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从各种方面来说。


    「笹木小姐，这位是一之濑小姐。她是我的同学，才刚来打工不久。」


    「是、是佐城先生的同学吗？请多多指教！一之濑学姊！」


    「啊……嗯、呃……」


    笹木小姐开始慢慢地流露出朝气蓬勃的国中生气息。但对于一之濑同学来说，似乎有点太有精神了。不知道是不是一之濑同学的尺寸让笹木小姐感到很安心，笹木小姐十分自然地和她攀谈起来。毕竟……一之濑同学给人的压力几乎为零嘛。


    嗯──……如果这两人的内在互相交换的话，搞不好上下关系会比较刚好一些……不过，现在这样也有这样的有趣之处。我有点想见识一下一之濑同学摆出学姊架子的样子。话说一之濑同学或许是因为被别人称为学姊而感到不好意思，她和刚才走进店里的笹木小姐一样，忸怩地把头低了下来。毕竟笹木小姐看起来很成熟嘛……我能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


    即使如此，一之濑同学似乎并不反感，在我向笹木小姐介绍她的时候，她也有好好地和笹木小姐打招呼。


    「──请、请多多指教……后辈。」


    「咦？」


    这位小姐请等一下。


    ◆


    笹木小姐难得过来店里一趟，我也很想和她好好地聊聊，但说实话，我的脑子现在因为一之濑同学的事情，可能快要爆炸了。一之濑同学自己所说的内容，包括昨天的事情，似乎成了一种决心的展现，她现在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我不知道这个开关会因为什么事而突然关闭，所以还不能放下心来。


    我常听说有人会利用工作来填补受伤害的空虚心灵，却从未见过事情会因此朝正面的方向发展……虽然我知道的只有电视剧和漫画里的剧情。


    不，慢著。


    「笹木小姐，我记得你很喜欢读书吧？说不定你和一之濑同学会很合得来。」


    「咦，是这样吗？」


    我向彼此结巴地介绍的两人拋出话题。一之濑同学也是个喜欢读书的人，虽然年龄有些差距，但若她们两个能聊得来的话就好了。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对象，那么即使无法离开哥哥，起码也能缓和寂寞的心情吧。话说她真的应该离开哥哥吗……


    「我……我的确、喜欢看书……」


    「真的吗？我的身边都没有喜欢读书的朋友，所以很寂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好好相处吧！」


    「咦，那个……呃……」


    咦？笹木小姐又变回那个我所熟悉的笹木小姐了。难道这其实是她对外的一面？那散发国中生气息的笹木小姐，可以当作是她对我敞开心扉的一面吗……？可恶，我也希望笹木小姐维持原本的成熟韵味啊……！但是那个兴奋地蹦蹦跳跳的笹木小姐也不错……真教我心烦意乱！！


    「……那、那个……我现在还在工作……」


    「啊……说的也是。」


    「啊，现在没关系，等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再转换回来就可以了。」


    「咦……」


    反正几乎不会有客人上门。我觉得必须认真工作的时候有认真就没问题了。对不起啊，老爷爷。


    「笹木小姐喜欢看的是恋爱小说吧？一之濑同学都看哪方面的书呢？」


    「嗯……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凡是书名吸引我的都可以。」


    「咦，好厉害……」


    「……！？」


    笹木小姐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著一之濑同学。看样子她似乎对一之濑同学的读书态度感到佩服不已。对于只看漫画的我来说，这属于完全陌生的世界。不过的确，之所以能不拘泥于书的种类，大概是因为她打从心底喜欢「书」这个存在本身吧。书的范围无穷无尽，我很羡慕她能够一本接著一本读下去。尽管如此，一想到她看书时将背靠在熊学长身上的重要性，又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一之濑同学对于我们投去的尊敬眼神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但现在就请你好好地接受我们的一番心意吧。


    ◆


    「……」


    哎，完全没有客人光顾。


    把一之濑同学交给笹木小姐──不对，应该反过来吧？把笹木小姐交给一之濑同学应付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份工作不愧是真的轻松，我已经几乎无事可做了。店内的海报现在也还不到更换的时候，如果是平常，我这时大概会开始想著『还要多久才能下班……』，同时将脑袋放空。


    在这样的状态下，站在收银台前的一之濑同学和笹木小姐聊得正起劲。虽然我听到的几乎全是笹木小姐在提问，但可能是因为她的态度十分和蔼──和蔼？对于她的问题，一之濑同学都很认真地回答了。是说我到底是在对几岁的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啊……


    我虽然很担心一之濑同学的心理状况，但继续这样的话，就都不能进行新人研修了。暑假结束后我就会离开，所以有空的话我觉得还是多利用一点时间比较好。对了，就请笹木小姐协助一下吧。


    「抱歉打扰你们说话。笹木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当前的瓶颈与其说是应付奥客，总之就是接待客人。若遇到有人故意找碴，任谁一开始都会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对方是不讲道理的奥客、或是很粗鲁的奥客，这些人最喜欢找像一之濑同学这种明显是乖乖牌的店员麻烦。


    虽然只要彻底把诀窍都教给她就好，但实际上即使反覆练习，若没有类似的经验，脑袋很快就会忘得一乾二净，所以最终还是需要「习惯」。


    因此我们开始了接待客人的情境模拟。我让一之濑同学去收银台待命，由我扮演那种喜欢使唤店员的奥客，上演故意刁难一之濑同学的短剧。我刻意摆出有点锐利的眼神，从店门口径直朝著一直和我对视的一之濑同学的方向走去。一之濑同学，你这样一直盯著客人看，会让客人很坐立不安啦……


    我来到收银台前，微微将头抬高，用鼻子瞪著一之濑同学。


    「喂，小姐，这里怎么没有杂志？」


    「……呃……我、我们这里没有卖杂志。」


    「啥？为什么没有卖？」


    「你、你问我为什么……」


    要是有这样的客人上门，我还真想对他比出大拇指朝下的手势，再用扩音器对著他的耳朵大喊『你给我出去仔细看看外面的招牌上写什么』。但以店员的立场来看，这种向客人挑衅的行为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种情况下，只要老实地向客人低头说『对不起，本店没有这类商品』，对方顶多只会嘀咕几句便悻悻然离开。虽然这样做可以平息风波，却会让店员怀恨在心，这部分全是社会的错。能不能设置一个能让收银台前面的地板打开的按钮，让奥客掉到黏液池里啊？政府就不能想办法通过这样的法案吗？


    这种愚蠢的想法先摆在一边……如果按照应对的教战守则来倒还可以，一之濑同学应该很清楚不能在客人的面前摆架子。


    「我……我这就去问店长！」


    说完这句话后，一之濑同学急忙地冲向书店后方。原来如此，这个方法也不错。不过，客人还满常过来询问有关商品的问题，像这种程度的问题，如果员工无法解决的话，大概会带给老爷爷多余的负担吧。反正只要习惯了就好，我希望一之濑同学总有一天可以做到。


    等一下再跟一之濑同学──咦，一之濑同学？一之濑同学上哪去了！？不用真的去找老爷爷啦！？


    ◆


    我宛如冲进火场般地赶到书店后方，看见低垂著头的一之濑同学，我便赶紧在老爷爷化为恶鬼之前插进来解释。听见我们只是在练习之后，老爷爷一脸苦笑地说『处理得很不错啊』，并像爷爷疼爱孙女一般轻拍一之濑同学的小脑袋，而一之濑同学虽然好像有点害羞，但还是腼腆地绽放了笑容。话说回来，她这样处理不行啦。要是老爷爷听到这种报告，绝对会立刻勃然大怒吧。


    「不过，如果是在其他商店的话，这种应对方式可能也是对的啦。」


    「好、好的……」


    我把一之濑同学带回外面继续练习。反正是第一次，我没有多加责怪，只是将各种应对方法教给她。她把便条纸放在收银台的桌上，很认真地将我说的内容一一写下来。啊，一之濑同学的字很圆润呢……因为感觉她很常看印刷字体，所以我有点意外。


    「这、这就是所谓的打工吗……！」


    笹木小姐在收银台旁看见这幅景象，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咦，你没有打工经验吗？隔了一秒后，我才猛然回想起她的真实年龄。不行，比起印象，「女大学生」这个词汇实在太强烈了。难道是因为这才是我所希望的吗……？「女大学生」……那已经是挥之不去的强力词汇了。是最终进化形态。


    笹木小姐那无忧无虑的微笑和眼神，简直要把我溶化而去。咦？怎么感觉溶化致死是一种最残酷的死法？


    「那么，轮到笹木小姐了。我想尝试各种不同的模式，所以可以请你帮忙扮演一下奥客吗？」


    「咦……！？您、您是说奥客……吗？」


    「好可──对，我是说奥客没错。」


    我拜托惊慌失措的笹木小姐帮忙。看见她焦虑的模样，害我差一点就吐出心里的话。


    啊，原来紧张的时候会不小心露出与年龄相符的一面……算你厉害。除了夏川以外，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满溢的情感表现雷达失去控制的人。可恶……如果她真的是女大学生的话，我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撒娇了啊……！！可恶……


    「啊──……如果你觉得很难的话──」


    「不、不会！我要帮忙！这也是一种社会学习！」


    「咦……是吗？」


    我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勉强笹木小姐，结果她意外地干劲十足。笹木小姐在胸前握紧双拳，这个动作让我彷佛听到了『大姊姊会加油』之类的台词。加油啊大姊姊……！


    笹木小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跑出店外。厉害，看她跑步的样子，顿时就有种国中生的感觉。年轻人果然就是身手矫健。光看她的背影还好，如果是从正面看，那被两股暴力般的位能摆布的存在一定会吸走我的眼球。讲真的，我觉得幸好笹木小姐就读的是女校。


    「……真好……」


    「……」


    我好像听见站在收银台后面的一之濑同学自言自语地说了什么。我不由得想回头凝视，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一听就知道是她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


    我尽可能不将头转向一之濑同学的方向，默默地移动到收银台一侧的角落。而后鼓起勇气朝一之濑同学的方向一看，只见她已经羞红了耳根，双手捂著嘴颤抖著。没问题……一之濑同学你还有机会！我对你抱有期望！你一定还有成长空间！


    「我、我要开始啰！」


    站在门口的笹木小姐说完这句话后，我对她说了声『麻烦你了』。听见这个信号的一之濑同学也站得直挺挺的，眼睛朝正前方看。她依然满耳通红。笹木小姐不疾不徐地朝著心情复杂的一之濑同学的方向迈步而去。


    （插图011）


    「喔喔喔──喂喂──你这家伙──」


    这位小姐请等一下。


    ◆


    在各种意义上都担惊受怕的一之濑同学，总算顺利地打发掉笹木小姐这位奥客。应该说比较像是笹木小姐自己搞定的。说实话，她只不过是说话语气和走路姿势比较粗鲁的普通客人而已。找零的时候，笹木小姐以故作勇猛的语气回了句『谢、谢啦』，并将握著零钱的手埋在胸前，我不知道一之濑同学看见这幅情景时是做何感想。看样子一之濑同学的生命值已经归零了。嗯，合格。


    「比、比想像中还难为情呢。」


    我想也是。


    笹木小姐用手代替扇子对自己羞得热乎乎的脸搧风，这个样子不管怎么看都是位大学生姊姊。体验入学时的样貌一定是我的幻觉。我和笹木小姐果然都从那时候开始就累坏了。毕竟笹木小姐是辛苦的考生，我呢──嗯，被夏天热到不行。加上我讨厌冲绳炒苦瓜。


    笹木小姐原本是有事才来找我的，不过她似乎也和之前一样，是想藉此转换一下心情。后来她真的变成客人，顺道买了两本书回去。她临走时对我们轻轻地挥了挥手说『我还会再来的』，那纤细的手犹如随风摇曳的铃兰。可以请你和老姊交换吗？


    「……真厉害啊。」


    「……」


    我不禁脱口说出感想。一之濑同学没有答话，这样就好，这只是我在自言自语。我的意思是除了笹木小姐以外，真的都没有其他客人来，真厉害。不过毕竟是周末之前，大家平日要买东西的话，也会在前几天就采购完成，客人基本上还是集中在周末。


    「一之濑同学，我暑假过后就要离职了，届时笹木小姐来店里就要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咦……！？」


    我随口告诉她这件事，却听见她惊讶地轻轻叫了一声。猛然一看，一之濑同学露出『真的假的？』的表情。咦？不会吧……难道你讨厌笹木小姐……？为什么啊，人家明明是温柔的大姊姊──对喔，她的年纪比我们小。那她就是女大学生风格的女大学──咦？


    结果一之濑同学到底是如何看待笹木小姐呢？从一旁观察，想不到笹木小姐属于那种会积极与人攀谈的类型。我对她太过来者不拒，难怪至今为止都没有注意到。希望她不要觉得难以应付就好。话说，我辞职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笹木小姐了啊……


    「你……你要辞职吗？」


    「咦……你不晓得这件事？」


    就是因为我即将辞职，所以才找新的工读生啊……跟老爷爷面试的时候没听他说吗……那时老爷爷只顾著自己高兴，就算忘了把工作内容完全交代清楚也一点都不奇怪。是说老爷爷，能拥有像吉祥物一样的女工读生，和女大学生风格的jc固定常客，您的商业策略可说大获成功啊。


    「如你所见，这家书店不需要两个工读生。如果店长还年轻，搞不好连工读生都不用。」


    「……」


    找工读生的主要用意是协助他完成需要腰力的作业。当然，接待客人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但事实上更希望工读生能负责搬运纸箱、整理高处、清洁打扫这些工作。不过我曾听他说过，开旧书店只是退休后的兴趣，所以这些倒不是那么重要。起码能守护一之濑同学吧。


    「总之，都听你说完你的苦衷了。我不知道这份工作能不能符合一之濑同学的目的，但就让我当你的前辈到那个时候为止吧。」


    「……唔……」


    「啊。」


    糟了。我可能在无意间顺势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一之濑同学都吓到了。因为很在意，所以我在不知不觉间想太多了吧。今天熊学长应该也和小由梨学姊在一起──呜哇……我又受到了打击。感觉在那两个人面前，就算不特地装死也不怕会被发现。


    「……好的……谢谢你听我说话。」


    「啊，嗯……嗯？」


    不是指以前辈的身分教导她，而是对聆听她包含求职动机在内的事情表示感谢的意思吗……？倒不如说幸好有听她讲了那些。


    一之濑同学好似看见了什么，她离开收银台，开始默默地整理货架。我接续昨天教过的内容，再重新向她说明业务，不过说不定她除了接待客人以外，其他地方都十分优秀。我迄今为止几乎从未如此深刻地希望让人感受到工作的价值。


    「……差不多要到下班时间了。」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正午。不光是休息，老爷爷也很重视工作时间，他应该很快就会从里面走出来吧。


    在他出来之前，一之濑同学只是淡然地进行著作业。


    ◆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在有如烤箱般的炎热天气中思考著。


    暑假结束后，我就要辞去这里的工作。这样的话，我和一之濑同学想必又会变得疏远。纵然如此，即使完全事不关己，但一旦听见了烦恼就会跟著在意，这就是人性。不过，就算我很在意，最关键的烦恼本身也是一之濑同学家里的事，我也不打算介入，所以这或许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兴趣罢了。我也只是她打工的前辈而已。说到底，我听了那么多她家里的事真的好吗？


    一之濑同学为何要把家里的事钜细靡遗地都告诉我呢？我们过去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更何况我不是从第一天开始就对她冷言冷语的讨厌家伙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答案。只要瞭解一之濑同学，答案竟出乎意料的简单。


    「因为找不到其他能说话的人」。


    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也思考过好几次……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失礼。因为这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可是我会这么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在学校几乎不曾看过一之濑同学和其他人说话，我不认为她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除此之外，我在想一之濑同学该不会因为想著要独立这件事，脑袋已经快承受不了了。为了变得更加坚强，即使独自一人也不会觉得「痛苦」。把这件事告诉我这个一点交情都没有的人，大概也算是其中的一环吧。


    接下来是更加延伸的臆测。如果一之濑同学不这么做的话，迟早会有某个东西满溢出来。换句话说，她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把事情都告诉我。如果告诉父母，可能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如果找老爷爷商量，我不认为能引起他的共鸣。老板娘的话应该会高谈阔论一番，再以负面的言词加以否定。如果这个时候一之濑同学有关系要好的女生朋友的话……我大概就无从得知一之濑同学的烦恼了吧。


    「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被她期待著什么呢……」


    我站在自动贩卖机旁，一只手拿著气泡果汁喃喃自语。讨厌啦，我又不是什么故事的主角？不可能有这种事……若真是那样的话，我应该会长得更帅并大受女生欢迎，运动方面也一定是鹤立鸡群的那种。当然老姊也是超级温柔的那种类型……不过应该根本不是姊姊，而是有个兄控的妹妹才对……奇怪？总感觉我对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喔？


    如果知道这件事的不是我而是佐佐木的话，他会怎么做呢……我好像只能做好职场前辈该做的事。只能告诉她一些一般的，对，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光是这样就够累人的了，更何况我的身高一般，真的很短小。


    「咦，奇怪……？」


    我思考的时间似乎比想像的还要长。送进嘴里的果汁已经没有清凉感了。只剩the甜味液体。如果是佐佐木的话，说不定现在还有气泡。

 5章 芦田圭的思考

    我下班回家洗完澡后一身舒畅地享用午餐，接著开始打电动、睡午觉。一觉醒来后，我来到厨房喝杯牛奶，同时思考该如何向夏川和芦田解释今天的事情经过，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那个，你下班了吗？】


    讨厌也太快了吧。


    我的女神夏川大人……小的从未像今天一样对您亲自联络在下一事感到焦躁不安。跟让一之濑同学下跪的那件事一样，我这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不，且慢，冷静一下。夏川的惩罚是那个吧？不就是问一之濑同学为何不惜做到那种地步也要继续打工吗？我根本没有必要说得那么钜细靡遗吧？而且跟女生说那种内容也会让人十分尴尬。就说她似乎有什么非得独立自主的特殊理由不就好了。


    【夏川大人：敬启者，今日虽名为立秋，唯暑气依旧逼人，握别以来，不知贵体安否？素蒙恩泽，不胜感激之至。】


    【这是什么问候啦。】


    糟糕……祈祷夏川先别联络我的这份卑微愿望，与能跟夏川互动的非比寻常的喜悦之情、打从心底的尊敬之意相反，使我不禁反射性地使用时节问候语的方式传讯息了……！


    不好，只不过眨了眨眼就变成这样了。明明人家也没有给我什么恩泽。我只对她诞生在这个世上一事深表感激。感谢神明大人，有祢真好。


    【不是啦，我就是想要稍微挑战一下自我，因为那个，天气不是很热吗？】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喔。】


    咦，奇怪，好温柔……不对啊，我还以为她会用有点傲娇的语气凶我一顿。夏川你的姊姊力该不会又稍微提升了吧？莫非是趁著暑假这个好机会，利用小爱莉进行升级了吗？差不多该学会新技能了吧？绝对零度？这样不就是一击必杀了吗……


    【你才是吧，陪小爱莉玩的时候别让自己太劳累啰，姊姊。】


    ………………


    「………………咦？」


    那个，可以给我一点反应……咦，感到傻眼了吗？该不会是傻眼到无话可说了吧？不，不可能有那种事。哈哈，看来是被身为弟弟的我充分展露出的专业部分吓呆了吧……到了我这种等级，很容易瞬间就会让人产生这家伙是不是弟弟的错觉。所以我非常确信夏川现在绝对不是在傻眼。一定是这样。拜托。我快哭了。


    【那个，别用姊姊来称呼我。】


    【啊，好的。】


    夏川严正声明。


    不是啊，就像夏川对最喜欢的小爱莉有恋妹情结一样，我也和血脉相连的小枫有著坎坷的命运。因为这就是一种情结嘛。老姊每天啃著永远吃不完的肉包，然后站在体重计上愁眉苦脸，这幅景象真让我爱不释手。平时明明睡相难看到爆、就连肚脐也整个暴露在外，如此毫无防备的她，却只在打雷时才会全神戒备，这种反应真是让我笑到不行，哈哈哈肚子好痛。


    「──什么呀，原来你在家？给我弄杯冰咖啡。大概8：2的比例加牛奶，一小匙砂糖，再来点焦糖奶油。」


    「能给我一分钟准备吗？」


    「要花那么久时间？」


    「小的立即就为您奉上。」


    咦？不知不觉就使用敬语了。


    ◆


    重新整理一下，我有个惩罚。


    惩罚的内容，是打听在打工的地方对我下跪的一之濑同学的内情。与其说是打听，重点是去对一之濑同学的情况表示理解之后再回来，我想大概是这样。明明这么做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夏川却优先考虑我的情况。你是女神吗？这么做会让我对你深深著迷啦。对喔，我早就已经著迷了……


    看样子称呼夏川为姊姊似乎是ng事项。我觉得非常可惜。令人扼腕。


    【抱歉，刚才被老姊叫去帮忙，没能及时回覆讯息。】


    【啊，涉的姊姊？】


    【虽然是迫于无奈。】


    【不能说这种话啦！】


    这个「啦」听起来真可爱。


    我回到房间。搞定老姊的咖啡之后，我才回覆刚刚的讯息，不知道夏川是不是一直在等著，她也马上就回覆了。反而是我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和夏川一对一聊天的现实，使我不禁激动得颤抖不已。好兴奋……我好兴奋呀……！


    【不是因为你又没有管好那张嘴吗……？】


    【不，我什么话也没说。】


    我的脑袋快停止运转了。果然和夏川这种可爱的女生聊天，还是用传讯息的方式比较开心啊。这样就能在聊天时毫无顾忌地露出恶心的表情。直接面对面的话，不但会让我紧张兮兮，大脑还会一片空白。唷呼呼。


    【那么，结果如何呢？】


    【你是指打工的事吧？我问过了。呃，好像是因为想独立自主之类的原因……】


    【……她的处境有那么艰难吗？】


    与其说是艰难……我觉得向夏川或芦田这些女生解释反而比较难以启齿。一之濑同学貌似处境艰难，但现在的我也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因为我没想过竟是如此沉重的理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努力想离开哥哥的女生啊……


    【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家庭问题……独立自主的意思就是指……她很有上进心？】


    【真的吗？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应该不会产生想独立的想法吧。她和我们同年，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对吧？】


    【啊──嗯，对。话是这么说没错。】


    【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想个办法蒙混过去。要不然气氛百分之百会变得很尴尬。因为对方可是我之前告白无数次的夏川耶？我可没办法和夏川讨论喜欢或讨厌某某人的话题。至少希望中间能加个芦田一起讨论。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张王牌了，我只能靠这张王牌来突出重围。


    【那个，她好像有个哥哥。似乎是为了要离开哥哥而想独立起来。】


    【离开、哥哥……？喔、咦？怎么回事？】


    居然……无法理解？咦？难道这样说明还不够吗？就是离开哥哥啊？都高中一年级了还最喜欢哥哥，这难道不用烦恼吗？难道夏川是因为太喜欢小爱莉而产生动摇了吗？原来如此。


    这样的解释既没有说谎，又万无一失。有了，这里就以兄弟姊妹常见的情况为例，方便她想像一下吧。


    【呃，你想想，不管是兄弟还是姊妹，通常都会觉得彼此很烦人不是吗？】


    【我不这么认为耶。】


    【啊，是吗……？】


    从夏川的角度来看……她和妹妹的年龄有一大段差距。身边有年纪那么小的妹妹，想必会很宠她吧。如果彼此只有相差一岁，我想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和老姊现在相处的感觉才比较正常一点，但从前可是非常糟糕……咦？莫非只有我们姊弟才会这样？其实世上的国中生兄弟姊妹都像一之濑兄妹那样最喜欢彼此了？世上居然如此地充满爱与和平？相较之下，我可是每天都在生死之间挣扎。请称呼我为幸存者。


    【呃，我举个例子好了，假设夏川对小爱莉过分关心，结果让她感到厌烦。】


    【我不太懂你在说些什么。】


    【啊，是吗？】


    咦，奇怪……？难道我解释的方式不对……我不觉得自己教人的技巧有那么差啊？咦，难道我很不擅长向别人说明？难道一之濑同学是觉得我教得太烂才那么畏畏缩缩的吗？咦……不、不是吧？只是因为夏川有点太在乎小爱莉，因此才听不懂的吧？


    【我觉得爱莉一生都不会有那一天到来。】


    【喔、喔喔！说得也是！不管到几岁，小爱莉永远都最喜欢姊姊了！】


    ……


    ……嗯？奇怪，明明已读了──


    【我说过别叫我姊姊。】


    【啊，抱歉。】


    的确有这回事……咦？有那么恶心吗？我觉得刚才很自然地融入在对话中啊……


    ……不，觉得恶心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很恶心吧。冷静地想想，如果被我用装可爱的语气叫「姊姊」的话……原来如此。这才不是装可爱，这是恐怖攻击吧。我想试著对那些刚在电影院看完感动片走出来，仍沉浸在余韵当中的人如此叫叫看。感觉叫一声就足以让对方的心情比平常更快荡到谷底。


    【ok我明白了，我换个比喻方式。假如小爱莉十年后带男朋友回家。】


    【啥？】


    妈呀！


    夏、夏川小姐……？我不会问你的语气干嘛那么凶，但我已经被吓得心惊胆战了喔？你这样有点可怕……咦，难不成已经妹控到这种等级了吗？那不是芦田的玩笑话吗？


    不对啊，你都很正常地允许我抱小爱莉了不是吗……？如果是彻头彻尾的妹控，通常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吧？假如我是小爱莉的哥哥，我应该会是那种让她从小学到大学都只能读女校的妹控。更何况要是被像我这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臭小子触碰，你这混蛋……！被摸到的地方必须使用药皂搓得一乾二净。


    【你说爱莉……带了什么？】


    【啊，就是那个。】


    【嗯，什么？】


    咿，真可怕。可怕、好可怕──啊。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回覆速度？我能感受到一股弦外之音的压力。我快被压垮了──不对等等？来自夏川的压力……不就是在超强烈地感受著夏川的感觉？


    （插图012）


    不对，笨蛋冷静一点。快停止这种任凭她处置的想法。有哪一次不是因为这样而发生倒霉的事？说不定还会惹得夏川不高兴，这方面必须极力避免。我得冷静下来，先想办法讨夏川欢心──


    【夏、夏川小姐……？您生气了吗？】


    【我没有在生气。然后呢？什么事？说下去？】


    我感觉你并不是很想继续听下去呀……？


    唉，是我不对，不提这个了。虽然心里很难受──真的是肝肠寸断，但我们还是先暂时在这里结束对话吧。我先回去睡个午觉什么的，乾脆等芦田结束社团活动后再一起聊吧。那个家伙一定可以把气氛炒热──


    【欸，继续说呀？】


    【好的。】


    夏川不让我睡。这个说法超棒。我感动了。


    【呃……啊，不，就是……假如小爱莉以后带男朋友回来家里。】


    【对方的年收入有多少？】


    【年收……咦？】


    你、你问年收入吗？你很在意这方面吗？十年后小爱莉是十五岁，带回来的男朋友大概也还是学生吧……？问「年收入」好像有点太……


    不，慢著，她可是夏川欸？在我提出假设的时候，她当然一定有将这一点考虑进来啊？佐城你这个笨蛋──夏川一定是以自己的方式希望小爱莉得到幸福，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要用如此肤浅的想法下结论！


    让我想想……？带男朋友回来的话，两人的年纪差不多相差两岁左右吧？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大部分都没有打工，姑且当作没有薪水……呃，父母给的压岁钱起码有一万以上，零用钱每个月五千──……还有──啊，压岁钱这个部分再增加一点好了。不这么做的话，话题就不能继续下去了。不，其实不想说下去才是我的真心话。


    【呃，那就差不多十万……？】


    【十万美元啊。嗯，勉强能接受。】


    咦、等等、那个。

 6章 改天再见

    「喂，给我起来。」


    「嗯啊……？」


    我睁开眼睛，看见房间被染成一片橘红。我睡眼惺忪地四处张望，时钟的指针停在黄昏时刻即将结束前。尽管夏日的夕阳洒落进来，屋内依旧凉爽宜人。看样子整个下午都开著冷气，电视则停留在游戏的画面。似乎是因为我电动打到一半突然睡意袭来，于是不自觉地躺在床上睡著了。逆光俯视著我的人影，露出一脸愕然的表情。


    「……老姊？欢迎回家。」


    「说什么梦话，我今天又没出门。」


    「……啊──这样啊。」


    「快过来吃晚餐了。」


    「好～……」


    距今很久以前，有个名叫佐城涉的年轻人。十四岁的他，某天睡意正浓时，被他一头金发的老姊摇醒，当他正耍著性子说自己还要继续睡时，却被老姊揪住前襟强制下床了。从此以后，老姊的声音就变成我最有效的闹钟。即使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大脑各个角落的讯号收发也在全力运作。这正是名副其实的休眠模式。这个时候只要输入密码【sajo1234】，我就会立刻站起身来。即使如此，我依然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一定是我的内建规格本来就不怎么样。根本就是xp。


    「……」


    「……咦？喂你，那是我的手机欸！」


    我抬头一看，老姊正握著我的手机。她瞄了一眼萤幕后，一脸诧异地看著我。就像水慢慢地渗透一样，我逐渐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还是匆匆地把手机抢了回来。说起来，老姊又没办法解锁。


    「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你可别干出什么蠢事啊。」


    「啊咦？」


    老姊丢下这句像是忠告的话后，便走出了房间。仔细想想，老姊毫不设防地被我抢回手机，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或许她只是不感兴趣罢了。老姊从去年年初开始变得愈来愈圆滑了呢。


    ……不对慢著。「干蠢事」？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莫非她真的解锁手机看了里面的内容？


    咦，这不是很糟糕吗？现在这个时代，人们总以为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放在网路上，但其实早就被人看穿，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仍然藏在房间里，于是自以为聪明的你又反其道而行，并经常对著萤幕露出猥亵的笑，结果这竟然暴露了！？


    我连忙打开手机确认。


    「──咿。」


    锁定画面出现大量的讯息通知。而且我这台手机的设计十分优秀，只要在锁定画面上下滑动，就能在未读状态下确认所有的讯息。不会跑出已读也能确认内容呢！哈哈，可恶的设计。


    【小爱！我好想你喔……！！哈嘶哈嘶(////)】


    【圭……你真是的，别说那种奇怪的话啦！(*ˊˋ)】


    芦田！！你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间点登场！


    （真是太棒了！非常谢谢你！）


    老姊肯定都看到这些对话了……她现在一定是想著『咦，我的弟弟到底是跟哪种人鬼混啊？』，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啦，这个臭女人。麻烦再多来一点。


    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刚起床的缘故，我完全没有丝毫怒气……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愉悦的感觉。之前我曾在学校近距离见识过她们两人如胶似漆的情景，所以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十分鲜明，谢谢招待。


    「我不是叫你过来吃饭吗！」


    「是──小的立刻过去！」


    我超清醒了。


    ◆


    【给我一点时间。】


    十万美元事件后，夏川只留下这条讯息，随后便无声无息。我感觉自己绝对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但我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这件事应该算就这么过去了吗？虽然我最后电动打到一半就睡著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混乱……】


    一个小时后，夏川回了这句话。倒不如说，我想知道她在这一个小时中，对于小爱莉未来的男朋友有什么看法。或者说，我想更瞭解夏川一些。顺带一提，日本也不是没有年收入十万美元的高中生。现在这个时代，只要名字有商机，光靠广告一年的收入就能高达一千万日圆。懂得活用社群网站或影音媒体赚钱的孩子真了不起。赚那么多都不知道能喝几杯珍珠奶茶了。平常是不是都吃马卡龙？糟糕我的思考真的很jk。


    「──好饱……嗝！」


    我吃晚餐的时候，顺便把未读讯息从头到尾看完一遍。途中我就像从天上俯望现世的神明一般，不断地欣赏芦田想要满足欲望的兴奋模样，以及害羞地应付她的夏川，看到最后发现对话果然还是扯到我打工的那件事上。


    【小佐城不会害人家哭出来吧？】


    【应该不会吧……可是我也没见过涉和那种文静的孩子交谈的样子……】


    【他应该会讲一些不体贴的话吧──】


    不是，我才没有把人家惹哭啦。昨天姑且不提，今天我可没惹她哭，这一点很重要。不过我也没逗她笑就是了。咦，这些事应该在本人没有加入的群组聊吧？这样若无其事地让本人看到不太好吧？


    【体贴的话，他……嗯。】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芦田你这家伙喔喔喔喔！！


    看起来委婉其实一点也不委婉的说法！根本就是超直接地瞄准要害啊！这比老姊施展的眼镜蛇固定还要难受！


    【小爱说的一定没错！小佐城他……咦？难不成小佐城躲在一旁偷看？显示已读了。】


    【咦？】


    【啥？我什么也没看喔？】


    【你明明就在看！】


    【不不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不打断女生之间的对话应该算是一种体贴吧？而且我还是帮助同年级的女生解决烦恼的那种男生。只不过我是个年收入连十万美元都不到，现在还要靠父母养的倒霉货就是了。今后也请二位多多关照。】


    【呜哇，这个人好麻烦。】


    【所、所以说那件事是……！】


    【喔，我想起来了，芦田小姐的暑假作业应该还没做完吧。打扰您做功课的时间真的很抱歉──】


    【呜哇，这是什么话！听起来真让人不爽！】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的正中央拚命地打字。那是当然了，有谁听到这种话不会火冒三丈？反正你们这些话都没有根据。对，我是绅士。要是我不体贴的话，应该也会跟在芦田后面不停地对夏川喘气。不、不过确实说得没错？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毫无抵抗就跟著那样做──呜啊……自己想一想就受到打击了……我以前一定很恶心吧──


    【感、感觉涉好像弟弟一样……】


    【唔呃……对、对啊！小佐城上次还请我们喝果汁！我想他应该非常瞭解要如何对待女生──！】


    【抱歉，我冷静下来了。总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感谢你们的恭维，已经可以了。我心满意足了。】


    【这个男的怎么回事！】


    哎──我退缩了。简直就像是进入贤者模式──不对，是进入zone的状态？我的黑历史的破坏力啊。没想到我光是照镜子看著自己就有这种效果。居然能让我立即冷静下来。好厉害，感觉自己现在超想动头脑的。我似乎连根本不存在于世上的黑暗组织都能推理出来。


    「呼哈……嗝！」


    深呼吸。打嗝。


    我重新打起精神。我顺著两人的话题继续瞎扯，等到她们聊到工作辛苦啦之类的时候，就顺势将话题转移到打工上面。刚才我的脑子里杂乱无章，果然还是睡午觉和吃饭对身心最有益，我思考了很多事。


    【所以，那个女生最后怎么说？】


    【她说自己最喜欢的哥哥交了女朋友。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哥哥，以「独立自主」的名义开始打工，因此不能轻言放弃。】


    【哎──……她透露的事还真多──】


    【啊，所以才用爱莉来做比喻……】


    【小佐城……你搞错比喻的对象了啦。】


    我隐约注意到了。


    【嗯──最喜欢的哥哥交了女朋友啊。】


    【爱、爱莉交男朋友的话……】


    【毕竟你们两个没有哥哥。】


    她们各留下一句感想，接著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她们之中有一个人搞错了方向，但或许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理解那位「打工女孩」的心情。下意识地换成自己的立场来思考，这让我感受到夏川成绩优秀的背后具有多么大的潜力。只不过思考方向搞错了。


    【就像小佐城的姊姊被人抢走一样的感觉吧？】


    【不是吧？】


    【这个时候要表示赞同啦……】


    我倒想请某个人快来照顾老姊，要是他们想亲热的话，我也会察言观色地出门的。虽然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不过该怎么说才好？明明老姊身边有学生会的帅哥们随侍在侧，却让人有种结不了婚的感觉，这部分让我有点担心。这在我的担心排名榜中位居第二名。第一名是……我不能说是谁，风纪委员长。


    【这样啊，所以小佐城也不懂啰。】


    【咦，我懂啊？我可是体贴的男人欸？】


    【都说对不起了。】


    【居然在闹别扭……】


    我现在可是态度剧变，对一之濑同学非常温柔好吗？听说了那件事之后，我突然涌现一股想要呵护她的感觉。之前总想著「这个女生怎么那么麻烦」，但我觉得现在自己很积极地在照顾她。要不然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她可是精神上被ntr了喔？我只能全力支持她了吧。


    【不过竟然是因为哥哥被女朋友抢走这种理由……（笑）那个女生还真是可爱呢。】


    【等等，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笑吧？】


    【是吗？我觉得倒不如乾脆辞掉工作，和哥哥重归于好不就没事了。】


    【就算目击到现场也可以？】


    【现场……咦？现场？现场是指……那个现场！？】


    【现、现场……】


    我的眼前浮现出嗅到不寻常氛围而脸蛋通红的两人……嘿嘻嘻，不行，一不小心就会胡思乱想。冷静点，虽说是「现场」，但实际上一之濑同学目击到的只不过是浓情蜜意的那个罢了。浓情蜜意的──不行，这对我的破坏力也很大。我没什么恶意，却开始对熊学长产生一股恨意了。要是我也有什么包容力的话……是体重吗！？变胖变壮就可以了吗！？


    【……仔细一想，她为了离开哥哥而不惜下跪呢。】


    【呃、嗯。】


    【小爱，如果小爱莉有这种想法的话……】


    【停！别说了！这会让我活不下去！】


    【……抱歉小佐城。】


    【想让我接话的企图也太明显？】


    我早已重新认识到夏川的妹控程度，所以不要再随便地说出小爱莉的名字了。夏川请你好好活下去，让我去死吧。


    不管怎样，虽然我们已经瞭解事情的大致轮廓，但光凭想像也很难站在一之濑同学的立场来思考。重点大概是最喜欢的哥哥，总觉得他们不太像夏川和小爱莉的关系……夏川给人的感觉比较接近『绝对要誓死守护爱莉！』。一之濑同学的情况该怎么说……『想感受被包覆的温暖』的感觉？喂，什么鬼？又不是交往一年半准备迈入同居生活的情侣。毕竟兄妹一直以来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样的话只能被一条被子包覆的我不就显得很心酸？


    不过全部都告诉她们了……但夏川和芦田都不晓得我的职场后辈就是一之濑同学吧？应该也不会有切身之痛的感觉，所以无所谓吧。以一之濑同学的性格来看，即使第二学期开学后大家仍在同一间教室，或许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


    ◆


    值得庆幸的是，夏川和芦田最后只送我『总之对人家温柔一点吧』这样一句话。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因为问题过于敏感而束手无策的人。『那么，这样就算把对夏川的罪赎清了』──我正式宣布清算罪行，芦田则略带不满地说『咦──』。你这家伙是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想整我吧……？


    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隔天，我和老爷爷、一之濑同学讨论之后需要上学的日子的工作安排。两人打算将平日里一些放学后的时间再做也可以的业务内容，挪到一之濑同学放学过后再去处理。


    「……啊……！？」


    「──我来吧。」


    「非……非常谢谢你……」


    「你不用像我一样搬那么重的箱子，毕竟我们力量有别。虽然会花点时间，反正客人不常上门，所以放轻松，慢慢来就好。」


    「啊……」


    我们把估价完毕的收购书集中在专用的篮子内搬运。这家店如果有三本同样的书，就不会放在书架上，据说会转给老爷爷认识的其他书店。没想到同业之间的横向联系竟如此广泛。


    一之濑同学按照我的做法把书一一塞进篮子里，但装得和我一样多对她来说似乎太重了。她走没几步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我早有预感会变成这样，所以立刻上前协助她。不必在这种无需勉强的地方那么努力啦。


    「你看。」


    「好、好的！」


    我对一之濑同学的印象已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现在我愈来愈觉得她看起来就像小动物一样可爱。可能是因为身高差和让人想呵护的外表所致，她像小孩子一样以小跑步的方式跟在后面时，以及每次搬重物时明显紧闭双唇使尽全力的表情，在我的眼里看来就和努力的小学生没有两样。真的很抱歉。


    但是，这么可爱的女生，却……


    我每次想到都会慨然长叹。哥哥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妹妹伤心，应该给我好好地处理才对啊。


    「欢迎光临……！」


    「喔喔，感觉不错。」


    看来她也习惯大声招呼客人了。我马上小声地夸了几句，她又害羞地缩到一旁。什么啊……这种不禁想给她零食奖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如果这里是大阪的话，她随便在路上绕一圈就能带回一堆糖果了吧？不，比起零食，我更想给她大一点的面包让她大口地啃。


    「请、请问……」


    「嗯？」


    「关、关于这件事──」


    「啊～这是──」


    与上进心无关，她似乎也开始会主动询问问题。就算我和老爷爷倾囊相授，也可能会有所疏漏。有不懂的地方就发问，我要是被问到了，也会尽量回答她的问题。不久之后就会剩下一之濑同学独自奋战，所以我也得趁现在多加把劲。


    我在学校上课时，每次有听不懂的地方，也不太好意思举手发问。要是光明正大地举起手说『老师我有问题！』，结果反而会被同学嘲笑『这家伙搞什么，好像很认真欸？好好笑（笑）』，最终变成被大家利用来抄老师出的作业的可怜工具人。松下同学谢谢你，那个时候真是帮了我大忙。


    说到过于认真这件事，在打工的时候这种特质比较讨喜。在教室里就算很普通地认真学习，同学们也只会投以『啥？干嘛那么认真啊？』的眼神，但这里的工作必须严肃面对，所以认真是不可或缺的态度。像我这种家伙，工作到一半就满脑子盼著下班，在这个世界上，认真的家伙比起上学，打工应该更能看出他们的价值吧？


    啊，不过认真的人本来就不会去打工。感觉好像会被人用蔑视的语气说：「学生的本分就是认真读书，干嘛去打工。」可恶的松下，不可饶恕。


    「其实我本来还想教一之濑同学如何整理商品，但因为你本身就是喜欢读书的人，所以在这方面非常细心谨慎呢。不像我一开始打工的时候那么粗鲁，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是、是这样吗……？」


    「嗯嗯，我很佩服你。」


    这是什么率直的夸奖方式？是受到那个的影响吧……一之濑同学散发出来的孩子气。这个感觉是笹木小姐的十倍。比较的对象有点不对劲……姑且就将笹木小姐视为人类的奇迹好了。


    「……呵呵…………」


    「……！？」


    咦……这微笑是什么意思！感觉我是第一次见到一之濑同学成熟的样子！咦，该怎么说呢，被夸奖后很开心的感觉？所以才出现那种笑容？不过很可爱就是了！


    （插图013）


    「一之濑同学，我觉得你平常就像这样把脸露出来会比较好看欸……──啊？」


    「……咦？」


    说出这句话后，我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等我注意到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咦、等等，我在说什么啊。像一之濑同学的长浏海这种似乎隐含黑暗背景的事……再怎么笨也该知道是绝对不可触碰的禁忌吧。不可能毫无理由就把浏海留得那么长吧！关于这件事肯定也有某些隐情啊！加上对方还是女生！


    「那个……？」


    「啊！不！我的意思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平常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


    「……」


    这个该说是拚死拚活的解释还是什么的。虽然额头感觉有点宽，但长大后一定会变成那种很好看的动漫脸，很适合作为cosyer之类的素材。我真想看看。虽然我猜她绝对不会去玩cosy。感觉有点浪费啊……


    一之濑同学用双手摸了摸上班时才会夹在两边的浏海，她轻轻地捏了几下，再摸著浏海反问。


    「──是、是吗……？」


    「──唔……！」


    呼咕咕……真可爱。这是什么动作啦……身高差也太大了，她平常说话的时候都是抬眸望著我。而且她将双手放在头上的姿势太完美了。穿著工作用围裙本身也好似某种cosy。明明就是同班同学，让人感到有点心动的同时却有种背德感，这是怎么回事……我可以摸摸你的额头吗？


    「嗯、嗯……对。嗯。」


    「是、这样啊……」


    这就是所谓的相处融洽吗？我是靠一步步摸索的方式来接触一之濑同学，所以更能感觉到这一点。确实假如关系变好的话，也会聊些深入的话题吧。能够和一之濑同学讨论起她的浏海，我觉得是一大进步。体贴……嗯，这样有体贴到吧？大概、一定、或许。


    刚开始也许我们有过小小的摩擦，但目前在工作的交流方面，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每天和她一起工作，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关系有所提升，现在她也逐渐能应付一般的客人。尤其被女性顾客夸奖可爱时露出的害羞表情，就是成长的证明。不像前阵子只会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偶尔过来的笹木小姐更是充分展现其包容力。也许是因为两人有著共同的兴趣吧，感觉她和一之濑同学相处得很融洽。虽然看起来大部分还是由笹木小姐主动打开话匣子，但一之濑同学也都有好好地回答。最初看似年龄颠倒的两人……一之濑同学似乎在习惯对方之后，就能平心静气地交谈，现在的样子已经有比笹木小姐年长的感觉。


    切身体会到一之濑同学的成长后，也差不多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开始对店内的老旧景物产生依依不舍的感觉。


    这样一来我就能安心地度过这个暑假──然而就在这个充满安心感的时刻，事件发生了。


    「──咦……你是，佐城学弟？」


    「咦，一之濑学长……？」


    就在我下班准备闪人之际，有个粉丝在旧书店外面等著我（骗人）。

 7章 她的本意

    出轨是最差劲的行为。当所有的一切都浮出台面时，没有一个人能好过。从伦理上也说不过去，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该做出那种行为。如果外遇对象和交往对象是朋友关系的话，事态肯定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被发现出轨的案例不胜枚举──比如不小心偷看到手机的内容、暧昧讯息出现在手机通知画面上、说梦话时将对方的名字挂在嘴边、令人起疑而遭到调查、被朋友告知……等等。


    「啊……佐城学──咦？」


    此外，「捉奸在床」也是一种模式。刚下班的一之濑同学随后也从旧书店走了出来，她看了我一眼之后，因为发现还有其他人，便将视线移到那个人的脸上，然后整个人僵住。


    我被一之濑兄妹的视线夹在中间。学长用一副「终于见到你了」的眼神凝视著妹妹。我在此时察觉。仔细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出轨，只是兄妹重逢而已。说起来，我和一之濑同学根本就没有在交往，但要说是朋友关系也有点奇怪。没错，我们只是职场的前辈与后辈。换言之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所以我现在能不能用冲刺的方式逃离现场……！


    「…………」


    「深那……原来你在这里打工啊。你好像也不让妈妈告诉我这件事，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你呢。」


    最先开口的学长用温柔的语气对一之濑同学说道。不知情的人光听这一席话，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哥哥……大概是因为在大太阳底下的缘故，学长全身汗如雨下，再加上那个和熊一样壮硕的体型，此刻在店外埋伏的情景感觉就像在对某人纠缠不清，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什么可疑人物。


    我有听说过喔？学长是可靠的风纪委员里万花丛中一点黑的存在。之前搬运重物的时候他也像现在一样冒出惊人的汗量，并随之展现出强力可靠的一面，他的温和性格和力量成正比，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学长。嗯，全身上下充满著受欢迎的要素。


    「呼……呼……」


    求求你把那一身汗擦乾好吗？为什么要在这种大热天穿著四季皆宜的厚实牛仔裤出门啦！


    是那个吧，熊学长的庞大体格让人感到值得依靠，所以很受女生欢迎，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不过这个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在夏天的炎炎烈日下也相当吃亏。我在想，如果现在是冬天，然后我不在这里的话，大概就是最棒的情景了。


    「你现在正好准备下班对吧？要、要不要……偶尔一起在外面吃──」


    「呀……！」


    「哇等咦咦！？」


    男子汉，佐城涉。人生第一次让其他女生躲在我的背后了。我的衣服被牢牢揪住。和被老姊逮住的那种紧张感不同。我无路可逃。再说一遍，我无路可逃。我大概只剩大喊救命这一条路可走……


    「深、深那……！」


    「那那那个学长你别误会喔！？我和令妹只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虽然在学校是同班同学年纪也一样大！前后辈的关系也仅限于在这家书店打工的时候喔！？绝对不是偷偷摸摸地和之前照顾我的学长的妹妹有那种关系哩千万毋汤误会──奇怪不好意思出现很像京都腔的东西那只是我不小心咬到舌头！」


    「抱歉佐城学弟，能不能请你先让开一下？」


    「啊，好的──」


    啊，对喔。我的后背被人抓住，所以没办法让开啦。看，一之濑同学，眼前是你最喜欢的哥哥喔？他难得过来见你一面，就趁这个机会和他言归于好──呜哇啊啊啊啊！？别用那种梨花带雨的眼神仰望我啦……！你忘记把浏海的发夹拿掉了喔！你的眼睛水汪汪的很大呢！


    ……喂，佐城涉给我等一下，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一之濑同学为何要躲在我的后面？明明很喜欢哥哥，却做出这种反应了喔。就算我现在退到一旁，告诉学长说『来，请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吧？我应该要帮助的人是谁？话说热死我了，天气真的热爆了。


    「……那个，要不要先去凉快点的地方再说？」


    「佐城学弟，现在不是做这种事──」


    「老实说，站在这里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再说您想让令妹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曝晒吗？」


    「……我知道了。」


    「我们走吧，前面有个地方可以好好坐下来谈。」


    ◆


    我们原本要去家庭餐厅，但因为种种原因，后来决定改去便利商店二楼的内用区。这种型态的便利商店只有车站附近才有，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很抱歉，但我让学长先上去二楼，我和一之濑同学跟在他的后面上去。感觉现在不太适合让这对兄妹两人独处。


    「──学长，您先用这个擦一下汗吧。」


    「啊，嗯……谢谢。我等会儿再给你钱。」


    「……好。啊，不是，改天再给也没关系。」


    出汗量大得令人看不下去。因为是大白天人很少，上班族应该也只会去角落的吸烟室，所以我让学长直接用买来的毛巾将身上的汗水擦乾。坐下之后应该也很尴尬，所以我先找个位置给一之濑同学坐，自己则站在一旁用手搧风，嘴上故意说著「天气还真热啊──」，藉此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冷气真的好凉爽──


    「抱歉佐城学弟……那个，我有点不冷静了。」


    「啊，不会……您别在意。」


    我不太习惯使用敬语，导致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恭敬。然而学长依然诚恳地向我道歉。他虽然对我感到抱歉，但心里一定很想尽快和一之濑同学好好地谈谈吧。


    我不断揣度学长的心思，视线恰好与一之濑同学交会。


    「啊……」


    坐在座位上的一之濑同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时窥视著学长的一举一动。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已经没问题了』──学长如此说著。他的确已经不再冒汗，又变回那个感觉状态不错的熊学长。内用区的其他双人座位都被坐满了，所以我让学长直接坐在一之濑同学对面。我另外搬来一张空椅子，坐在两人的侧边。我虽然不清楚这对兄妹的关系如何，但我现在不想让他们两人独处。哎……局外人就要有局外人的样子，那我就不客气地直说啰？


    「之前在学校负责指挥搬运的学姊……学长正在和她交往吧？」


    「……！」


    听见我这番话，学长整个人直接凝固。你这样不行啦，干嘛做出那种好像被抓包的反应。明明你们两个在学校打得那么火热……！岂止是黏在一起，你们根本是连体婴吧，看得我都好热啊！羡慕死了！更别提一之濑同学所目击的那个「现场」。吻得浓情密意的香艳现场。讨厌啦……真令人在意。


    「──没错……我和小由梨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交往的。从你的样子看来，应该是深那告诉你的吧？」


    「啊，不，那个……是的。」


    从气氛上来看，我知道应该不是由一之濑学长主动提出交往。一定是各种因素交杂在一起，才让小由梨学姊爱上了一之濑学长吧。毕竟只要稍微接触这个人，就会知道他是个好人。小由梨学姊大概是深深体会到之后，就喜欢上他了吧……


    「您知道一之濑同学──啊不对，您知道令妹开始打工的理由吗？」


    「我没有直接开口问过，所以详细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大概知道。」


    「……莫非，你们一直都没有讲过话？」


    「……」


    看来被我猜对了。一之濑同学自从开始打工以来，似乎就一直没和学长说过半句话。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办法完全不说话吗……？感觉会被父母追问吧。啊，先前好像提过打工的事瞒著学长。学长说母亲不肯告诉他实情，这表示一之濑同学可能已经和父母说好了。


    最近的一之濑同学的工作表现已开始步上轨道，完全没想过她的家里竟然如此暗潮汹涌。


    「……」


    学长沉默不语，我转头看著一之濑同学，她已经将脸别了过去。学长似乎一直在试著主动对话，大概是一之濑同学在回避他吧。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种反应会让人感到十分内疚。这种回避行为我已经见识过无数次，所以我很清楚，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尴尬的事了。我也不喜欢被人这样对待。


    「……我还是别打扰你们了？」


    「抱歉……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你可以再陪我们一下子吗？」


    「……好。」


    气氛十分尴尬。我原本不打算逃跑，但眼见终于无路可走，让我开始紧张起来了。为了暂时弄清楚状况，我决定先不站在任何一方，小心翼翼地观察情况。我试著以局外人的角度进行猜测。


    关于其他家的兄妹关系危机这件事。一之濑同学「离开哥哥」的觉悟，我已经从她的工作态度上看出来了，何况听她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更让我有种想帮她一把的感觉──不过实际上，我并无法瞭解现在的一之濑同学对学长抱持著什么样的想法。从前两人的感情好到可以在读书时安心地将背靠在那个像熊一样的肚子上，只是那种关系一下子颠倒过来也不是不能想像。


    隐约明白却又无从得知。想要帮忙却又无计可施。可是，纵使我现在离开，似乎仍会维持僵局，所以此刻我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深那，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唔……」


    听到学长终于开口，一之濑同学微微一颤。对我来说，和那些烦人的奥客相比，眼前这个对手无需害怕的程度根本是一亿倍。我觉得现在的一之濑同学反而在对待那些客人的时候更自然。因为一旦与愈是亲近的对象出现裂痕，就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学长的视线并没有从一之濑同学的脸上移开。我能感觉他此时此刻有股气魄，想用尽所有方法解决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分歧。原来如此，难怪他能成为四之宫学姊麾下的风纪委员。感觉得出来有某些共通的部分。


    「我、我…………」


    反观一之濑同学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


    至今为止一直受到哥哥的保护、包容、温暖的一之濑同学，独自面对哥哥有如四之宫学姊的坚强意志般的气势。她过去面对过同样的状况吗？想必没有吧。我想学长性格上大概是透过开导加以训斥的类型。如果我是他的弟弟，说不定就会在没有自觉受到斥责的情况下改变言行。


    「──……唔……」


    一之濑同学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不，慢著，这是什么杀人传球。太强人所难了啦。因为我才刚控制住场面，好不容易将球交给一之濑同学。求求你，可以再多撑一下吗？等一下我会买棉花糖给你。还是你要珍珠奶茶？


    我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她「勇敢地说出来」。一之濑同学瞪大眼睛，随后闭上双眼，接著缓缓地抬头看著学长。


    「……哥哥，什么事？」


    她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而且仰视的眼睛微微眯起，给人一种随时准备应战的感觉。她的身后好像浮现出一只正在威吓敌人的喜马拉雅小猫熊。希望她没有误会我摆出的动作就好了。


    学长似乎对一之濑同学这副模样感到非常惊讶。从太阳穴旁滴落下来的是冷汗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穿著西装的猫熊一脸为难地用手帕擦汗的样子。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边是卡通风格。


    「那个，我和小由梨从一年级的时候就认识了。以前我们只有在校内遇到才会聊个几句，所以你不知道小由梨也是理所当然的。尽管如此，在担任风纪委员这两年半的期间，她一路上都陪伴著我，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


    「刚开始交女朋友就把你扔在一边，是哥哥的不对。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起看书、一起睡觉好吗？」


    等一下，你们之前还一起睡觉？


    哎、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那个……如果没有做出不纯洁的事就没有任何问题。父母也能接受的话，大概不用担心吧。不管怎么说，这对兄妹的关系真的很融洽啊……假如一之濑同学是佐佐木的妹妹，那么事情就大条了。加油呀，佐佐木。


    「……唔……」


    无声的态度。表情说明了一切。什么一起读书，什么一起睡觉──表情上流露出的不满显而易见。她应该从未让温柔的哥哥看见这种眉头深锁的表情吧？一之濑同学时而抬头瞪视、时而低头下望；看到她那副纠结的模样，反而让我的心中一阵苦楚。


    嗯，肯定和那些事情无关吧。


    我的哥哥。只属于我的哥哥。实际担任妹妹的y小姐，之前就曾极力主张过妹妹对哥哥的这种深切仰慕之情。不想将哥哥交给任何人，不想让哥哥拥抱自己以外的女人，不想让哥哥注视自己以外的女人，只要看著我就好。是的没错，这是极端的例子。


    话说回来，一之濑同学还是希望哥哥和小由梨学姊分手吧。一之濑同学无法接受小由梨学姊夺走了哥哥柔软的肚子和温暖，抢走了只属于自己的位置的独占权。而且，她一定也很清楚那只是一种任性。


    「……深那……？」


    不可能说得出口。因为学长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高中三年──到了考试时期才总算拥有的淡淡青春，学长一定对此非常重视，一之濑同学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她一定也希望哥哥能得到幸福。


    是全盘托出呢，还是压抑在心底呢？


    「──那里……」


    「什么？」


    「那里……已经是由梨小姐的位置了。」


    「深那……」


    她那双眼角下垂的大眼睛。坚定望著学长的眼眸，显得有些动摇。老实说，我无法理解这件事会让人多么难受。我从没当过妹妹，是说也当不了。可以的话想当当看。


    「深那……小由梨不会过问那些事的。」


    哎，还不肯罢休啊。说真的，小由梨学姊也难以过问啊。毕竟是妹妹。


    就像一之濑同学最喜欢哥哥一样，学长也最喜欢一之濑同学这个妹妹。应该很健全──健全？那就好。和某对兄妹大不相同。加油，大阪飞脚足球队（编注：日文中「大阪飞脚（gamba osaka）」的开头音同「加油（ganba）」。）。说错了是佐佐木。


    「可是……！对由梨小姐很过意不去……！」


    「你没有必要在意那种事。完全不需要去介意那些。」


    残酷的甜言蜜语。一之濑同学的本意无法确实地传达给学长。


    那是当然了。一之濑同学之所以如此努力，全是因为想要「离开哥哥」。为了这样的理由而不惜努力打工的妹妹，我看找遍日本全国也就只有一之濑同学一个人。学长不可能得到这个意想不到的结论。更何况，沾染小由梨学姊气味的那个怀抱，已不再是一之濑同学想要的栖身之所了。


    哪一边是对的……？哪一边有错……？


    学长只是和小由梨学姊交往，并没有什么不对。一之濑同学因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而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最终她来到那家旧书店，甚至不惜将额头贴在榻榻米上恳求留下，如今依然不断逃避著。


    「开始打工的理由大概也是因为我吧？我想你应该也不缺钱，完全没必要去打工。」


    「没、没那回事……」


    没必要啊，嗯。


    一之濑同学的兴趣是读书吧？如果是刚出版的新书，可能需要花费不少钱，但如果是不挑剔的人，旧书店就能够满足需求。稍微旧一点的书，用一枚一百日圆的硬币就能买到，所以应该不缺钱吧。假如一个月的零用钱有五千日圆，就算一天看一本书，零用钱也还有剩。


    「我听说服务业很辛苦。我不想让深那经历那样的辛苦。」


    「才、才不辛苦……」


    「深那。」


    「啊……」


    真是个值得依靠的好哥哥。能在学校认识这样的学长，身为学弟的我感到非常自豪。我都想把老姊叫来好好观摩效仿一下了，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我真的超羡慕一之濑同学有这么温柔的哥哥。哎呀真是的，现在已经无所谓谁对谁错了吧？大家都是理性的人，感觉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介入。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二楼入口传来一阵跑上楼梯的匆忙声响。


    「久等了！一之濑同学！」


    你干嘛这个时候现身啦，小由梨学姊。

 8章 做得到的事，做不到的事

    （已经不行了……）


    一之濑深那开始觉得和哥哥的争执毫无意义。事情的起因，在于她亲眼目睹了哥哥和交往对象的亲密互动。满溢的感情打从哥哥与对方开始交往时就不断地累积。


    「开始打工的理由大概也是因为我吧？我想你应该也不缺钱，完全没必要去打工。」


    「没、没那回事……」


    迫于无奈的反驳。她的手中已经没有任何一张足以打败哥哥的有效牌。说到底，她一点也不觉得哥哥有做错什么。这是当然了，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认为错在自己。因为这样的想法──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种任性。


    「我听说服务业很辛苦。我不想让深那经历那样的辛苦。」


    「才、才不辛苦……」


    「深那。」


    「啊……」


    夹杂在劝戒声中的压力。听起来就像在说『你该适可而止了吧』。面对让自己害怕的眼神，深那开始畏缩。只是，自觉有错的同时，对于哥哥为何不能像平时那样体谅自己的不满也愈来愈强烈。


    就在这个时候，通往一楼的楼梯右侧传来奔跑的声音。与哥哥同时转头一看，深那惊讶地睁大眼睛。同席的少年──佐城涉慢了一拍，也望向那个地方。


    「──久等了！一之濑同学！」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哥哥究竟还想做什么？疑问的声音在深那的脑海中不停回荡。逃避的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像刚才一样直盯著斜前方的少年。


    「你来了啊，小由梨。」


    「嗯。因为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之濑同学和深那小姐的问题……还有，好久不见了，佐城学弟。体验入学的时候多亏有你的帮忙。」


    「……不，哪里。我才应该向学姊问好。」


    「咦……」


    深那惊讶地凝视著涉。他居然认识哥哥的女朋友……？


    这么说来，他曾经说过自己认识哥哥。莫非他们不仅认识，甚至彼此还有交情？用言语表达的话看似很冷静，但同样内涵的疑问却以各种表现方式在脑海中不断盘旋。深那此刻非常痛恨自己通过读书掌握的词汇量。


    「啊，学姊您请坐。」


    「啊，抱歉，佐城学弟。」


    （──啊。）


    深那所依赖的少年离开座位。取而代之的是哥哥的女朋友──由梨坐在那里。那么少年该何去何从呢？难道他就这样离开了吗？对此，深那心中充满了不安，但她似乎是过虑了。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决定站在深那后面。这个举动就像是站在深那这一边。


    （……为什么…………？）


    佐城涉──他是深那打工的前辈，也是学校的同班同学。虽然之前对他的印象是个很吵闹的人，但自从成为他的职场后辈之后，深那才第一次见识到彼此人生经验上的差距。尽管自己有所不足，他仍耐心地针对那些不足之处仔细说明。他根据深那的性格，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从手中有限的牌组中选择了最合适的那张牌。


    然而，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他似乎将这条线划分得非常清楚。只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他随时都会直言不讳。实际上，深那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好，所以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这次也一样。


    再重述一遍，深那虽然意识到错在自己，仍选择反抗。这位少年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和哥哥在这里说话时，每当少年注视深那，她的心中都会微微一颤。


    他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深那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他一语不发，只是用眼神示意自己『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就有如从后面推了一把站在悬崖边的深那。


    「小由梨，那个──」


    哥哥向女朋友描述整个事情的经过，想当然，内容完全不包含深那自身的心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深那只有回答yes或no，并没有说明打工的理由。


    花冈由梨。她是个开朗认真的女性，但在哥哥面前却变成既无防备又喜欢撒娇的存在。而后者正是深那最无法容忍的部分。


    抢走哥哥的存在。尽管没有流露出阴暗的感情，但对深那来说，她仅仅感到寂寞和哀伤。哥哥交女朋友之后，也曾像往常一样用庞大的身躯温暖著她。可是，那个位置再也感受不到哥哥平时的气味了。这让深那感到非常地沮丧且无助。


    如向日葵般正向且率直的她这时将目光移向深那。


    「好久不见了，深那小姐。」


    「是、是的……」


    她的语调不甚高亢，声音却十分充沛。面对她那坚定的气势，深那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什么也想不出来。


    「一听说你突然开始打工，我和一之濑同学就不断地思考理由是什么。我们讨论之后，认为深那小姐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归宿，因为你原先的位置被我给占据了。」


    「……唔……」


    深那的身体不禁一震。


    这番话正确得过分。正如由梨小姐所言，深那追寻的是新的归宿。因为她一个朋友也没有。别说向哥哥撒娇了，过去自己心中的那个哥哥也早已消失。她感到十分尴尬，也渐渐地不愿意见到哥哥的脸。所以，深那带著抓住救命稻草的想法，投身到了旧书店。为了不再追逐哥哥。


    偏偏在这个时候，由梨将光芒射进深那不愿正视的黑暗之中。


    「但是深那小姐，我并不会抢走属于你的位置。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向一之濑同学撒娇，这么做我也会很开心的。这是身为妹妹的你理所当然的权利喔。」


    不对。问题不在于那里是否有她的位置。花冈由梨──这个存在出现在那里才是问题。突然闯入自己日常生活的异己分子，在最重要的哥哥身上印上「女人」这个标记，彷佛就像使用驱虫剂般，把有如小飞虫的自己驱逐出去。


    即便如此，自己仍像只小飞虫在哥哥的四周飞来飞去，并将其他的存在统统排除。身为妹妹，深那本应没有理由阻碍哥哥的幸福。但她不想让哥哥被别人抢走。在世人的眼中看来，这样的任性或许很可爱，可是对深那来说，这样的自己却十分丑陋。


    「深那小姐是内向的女孩，要持续打工想必很辛苦吧？我刚才听说似乎也要负责帮忙接待客人，我觉得以你来说还太早了。」


    的确有过这种事。不管怎么说，站在深那身后的少年也曾如此说过。不如辞去这份工作，继续向父母拿零用钱就好。但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因为她让自己吃那么多苦的理由并非如此廉价。


    ──为了让内心独立。唯独这个想法不想被他人所否定。


    「没、没有什么早不早的问题。」


    「怎么会，为什么要如此坚持……」


    深那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出来了。一对三。能够认可深那的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知自己在做愚蠢的事，就算说她是将错就错也不为过。即便如此，一之濑深那的心中仍有绝不能让步的那一条线。为了守住这条底线，即使再度逃避也要实现。起码迄今为止在打工生活中所获得的东西确实存在。


    「深那，你为何要如此固执？以前不是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深那小姐，求求你。我不想因为这种事破坏一之濑同学的家庭关系……请你回来吧。」


    「……唔……」


    一股小小的激情涌上心头。同时也带著矛盾。


    这股郁愤该宣泄在哪儿呢？对了，她的面前不就正好有张桌子吗？但那个桌面是以非常坚硬的压克力板制作而成。她踌躇了半晌，迟迟没有伸出那双只会翻书的小手来重捶桌面。深那心想──啊啊，如果这么做的话，想必手和心都会很痛吧。


    「──那个，学长姊。你们能不能再稍微听听一之濑同学的意见呢？」


    「……咦？」


    从深那身后传来声音。与到目前为止的状况大不相同，他的语调非常轻快。一直保持静观其变的少年来到深那身旁。他将手轻轻放在深那正想出手用力捶下的位置。


    （……咦？）


    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这位少年会在此时介入？深那非常清楚所有的过错都在自己身上。既然如此，这位少年就没有理由打断哥哥及哥哥女友的劝说。


    「呃，佐城学弟……这是什么意思？」


    「哎，说起来，一之濑同学的工作表现非常不错喔。最近她的干劲和上进心都让我佩服不已。虽然她刚来的时候的确笨手笨脚的，但不管是谁，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吧。」


    「咦……」


    哥哥发出一阵彷佛难以置信的否定声。这个反应理所当然。因为哥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自己内向怕生，且心态消极畏缩。只要一感到痛苦就立即灰心丧气，她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不管是深那还是哥哥都对此拥有共识。


    「请问，为什么两位是以一之濑同学会觉得打工很辛苦为前提来进行讨论呢？身为她打工的前辈，我不能对此袖手旁观。」


    「啊，那是……」


    「为了独立自主──我听一之濑同学说过，这是她开始打工的理由。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吗？」


    「佐城学弟，那些只不过是场面话。这都是我没有顾虑到深那的心情才引发的问题。」


    「独立自主是场面话」。哥哥说得没错。因为太有道理，使得深那不禁垂下眼帘。「独立自主」只不过是场面话。她是抱著不纯的动机才开始打工。宁可拋弃对哥哥的敬爱，也不想回到那个尴尬的环境，所以就算不惜下跪，也只能努力工作。用这种方式离开哥哥，才是她所谓的独立自主。若问那样是否会感到痛苦，她无法否认。她确实已经有好几次几乎要意志消沉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奇怪，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咦？」


    「咦……」


    明明哥哥都那么说了，为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再次断言的少年身上。他把那个理由说得理所当然，大家都想从他的口中瞭解背后的意思。


    「最喜欢的哥哥被由梨学姊抢走而产生嫉妒，为了逃离这个尴尬的环境开始打工──我想表达的是，这个动机有什么问题？学长姊开始交往之后没有顾虑到妹妹的心情，导致妹妹希望离开哥哥，这两件事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那跟我们的心情无关。」


    「是、是啊。我们两个真的非常重视深那──」


    「学长学姊，你们现在把一之濑同学当成几岁的人？」


    「咦……」


    略微不悦的声音。深那听得出来。虽然无法理解他的本意，但他的声音确实曾经改变了自己的道路。如果没有那件事，不管自己身在何处，说不定都还是只会左顾右盼而已。虽然害怕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一之濑同学已经是高中生了。难道一之濑同学没有成为大人的权利吗？」


    「大、大人……？」


    「光凭逃避这种理由就能够努力工作吗？无论是喜欢的哥哥被抢走，抑或受到嫉妒心所驱使，一之濑同学都压抑自己的真心，试著振作起来，不管那对她来说是多么不擅长的事，她是真心为了祝福你们两个才走上这条辛苦的道路。难到您打算从一之濑同学的身上抢走那个机会吗？」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学长……我不会说出请您放手这种话，但『妹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这种想法，本身不就是错误的吗？难不成哥哥被妹妹脱离之后，大家就不能再一起欢笑了吗……？没有这种事吧。」


    「……」


    这些话也刺痛了深那的心。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最喜欢的哥哥应该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想法太自私任性了。


    即便如此，自己依然无法接受。所以深那即使明知自己有错，仍旧选择以打工的方式逃避现实。事到如今，在一旁支持自己的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如果有错就应该要加以订正。究竟是为何，为什么──


    「若要我以打工前辈的立场发表意见……我认为要在现在这个地方决定一之濑同学的未来还为时过早。为了今后做打算，应该等到一之濑同学能好好地说明自己的想法之后再来讨论。」


    「…………」


    妥协点。仅身为第三者的少年提出了妥协的建议。起码最后的这句话是站在双方的立场来思考，也可以视为不偏袒任何一方。总之就是将问题拋回去。因为这本来就是它应该存在的形式。再加上如果深那随意辞职的话，也会造成旧书店的困扰。


    这其中的含义，两位学长姊应该都能体会。两人总算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可能并非像小孩子争执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


    「一之濑深那想要成为大人」──至少这句话毫无疑问地十分重大。对于哥哥而言是，对于渴望成为姊姊的她而言也是。


    ◆


    「深那，今天先回去吧。小由梨，不好意思还让你特地过来一趟。」


    「不会，没关系。」


    两人紧贴著站在一起。深那完全不想跟在状似亲昵的两人后面。而且，她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


    「……你、你们先回去吧。」


    「咦……」


    听见深那这番话，哥哥一脸悲伤地回头看著她。看到这幅景象，深那的胸口深处也隐隐刺痛。但是，不像之前那么难受。因为哥哥即使感到悲伤，旁边也有人在支持他。


    站在那悲伤视线前方的由梨看著深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拉著哥哥的手臂，朝楼梯的方向走去。看样子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深那很感谢她能够毫无顾忌地把哥哥带离这里。


    「……的确，要跟在那两人的后面有些勉强吧。」


    「嗯……是的。」


    她没有跟著离开的理由有两个。除了不想打扰两人之外，她还想把堆积在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拋给一脸疲惫地瘫在椅子上的少年。


    他没有问深那留下的理由。仔细想想，他本来就对他人的细微情感十分敏锐，在自己慌乱的时候，他也能体察自己的本意。深那不清楚这是否是多亏两人在工作上的关系所致。深那就只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他如今看穿自己丑陋的一面，却没有责难自己呢？


    「那、那个……」


    「嗯？」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站在我这边呢？


    明明自己确实有错。尽管心怀丑陋的情感，却没有高声主张的勇气，只能像小动物一样做出威吓的举动。如果是平常的自己，一定会用言语顶撞哥哥。


    佐城涉所说的话并非全然是替深那发言。其实自己没想过要真正地祝福他们两人。自己只是拚命地工作，试图逃避哥哥和由梨两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说的话不过是亮出手上没有的新牌，只是为自己照亮路标的一种施舍罢了。


    「我、我……明明就有错不是吗……」


    「不，现在又不是在工作，不管对或不对都无所谓吧，只要自己心里明白不就好了吗？」


    「咦……」


    即使有错，也不是自己该在意的。深那因为涉意料之外的真心话而产生动摇。很难想像这是工作时苦口婆心提醒自己的人所说的话。她的眼神彷佛就像在诉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站了出来。


    「刚才我也说过了，来这里的路上我就在思考。哥哥交了女朋友，妹妹想要离开哥哥，这些想法一点也不奇怪吧。既然如此，我就根据自己身为打工前辈所观察到的情况来判断。」


    佐城涉观察到的情况。深那暗暗思忖，他究竟观察到了什么样的情况呢？自己在某天加入打工的行列，因为派不上用场而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让他看见自己笨拙的样子，让他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才造就现在的情况。


    「刚才那一连串的说词，只不过包装成比较像样的话罢了。好不容易说服成功，争取到一些时间。当然，我只是说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但那并非我想传达给对方的内容。」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心底原本已经放弃的期待又浮现出来。害怕得知未来的同时，又很想瞭解他的真心。明明不太擅长应付，却又不自觉地依赖著他──这位打工前辈的真心。


    「一之濑同学是带著『想好好地持续打工』的意志来应徵的对吧？还不知情的时候，一之濑同学就屡屡让我惊讶……等我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想一之濑同学的每个举动对你本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居然是这样。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为自己著想。只觉得他仍然认为自己很麻烦。还以为他在心里嘲笑著自己。从未想过，他会像这样考虑自己的事情。


    「学长他们特地过来要把一之濑同学带回去。我也曾经说过你应该辞掉这份工作。或许如此对周围所有人来说都是正确的选择。可是那样的话，一之濑同学至今为止是为了什么才在那个地方努力过来的呢？」


    「啊……」


    是的，要是听信那些花言巧语，那么一切就徒劳无功了。一旦受到纵容，又会恢复原本的状态。要是就这样在自己无法完全接受的情况下模棱两可地过下去，就只会一直持续著被哥哥、以及哥哥的女友顾虑著的关系。


    「遭到过责怪，道过歉，也挨过骂。纵使尽是一些讨厌的事情，一之濑同学也开始能接待客人、与客人四目相对，偶尔还能为客人提供意见。我以前辈的角度，在旁边一路观察过来。一之濑同学确实非常努力了。」


    「啊──」


    少年继续说道。说到底，他是因为自己无法接受才开口插话的。任凭情感驱使，为了主张自己认识的「一之濑深那」而站在她的身旁。他想表达的是，这一个月来绝非虚度光阴。


    不想让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后辈轻易被他人夺走。


    「──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这种说法我怎么可能接受？」


    少年终究还是把她给弄哭了。

 9章 所谓的妹控

    尽管暑假结束，夏天的炎热依旧没有多少改变。天气大概要到十月中旬开始才会变凉。换言之，学生在那之前皆是穿著夏季制服。没错，这表示我到了学校还能欣赏夏川她那白皙纤细的手臂。其目眩神迷的美貌则是全年无休。夏川充满服务精神这件事，让身为粉丝的我也大大欢喜。为什么我不能对夏川课金呢……


    「……嗯？」


    第二学期的第一天上学日。我稍微晚了一些才到达学校，校门前似乎有阵騒动。我走近一看，发现有个不认识的男学生被四之宫学姊逮个正著。仔细一瞧，她的旁边还有同为风纪委员的巨乳角色三田学姊，以及吉祥物稻富学姊。她们的手臂上都戴著红底搭配白色「风纪」字样的臂章，应该是在检查学生的服装是否整齐。哎，男学生顶多就是衬衫的扣子没扣好，或者下襬没扎好之类的小事，我的仪容应该没问题吧。


    「唔，是佐城吗？」


    「咦咦……！？」


    我极其自然地从旁边经过，四之宫学姊则看都没看就猜中是我。因为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使我不禁惊呼一声。学姊听见这么难听的声音，大概确信自己猜得没错，终于转过身来，对我露出冷酷的微笑。讨厌啦，好帅……你该不会又趁暑假期间刷了不少帅哥等级吧……


    「哎呀早安，好久不见啊，佐城。你是不是有点晒黑了？」


    「学姊早。是有稍微晒黑……咦？学姊你怎么知道是我？」


    「喔喔，用气息感觉到的。」


    「气息……」


    我差点忘了四之宫学姊是有在道场修行的人。我记得好像叫做精神道吧。被带到道场那天的事带给我很大的冲击，以至于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咦？修行到极致就能感受到他人的气息吗？感觉她好像生错世界了。


    「气息是因人而异吗？」


    「是啊，每个人都不一样。」


    气息，气息啊……是颜色之类的东西吗？虽然暑假结束令人感到惋惜，但是开学还是有其他值得期待的事。我的情绪有些兴奋，想必颜色一定也很明亮。对，大概是像柠檬汽水一样的感觉。


    「请问我的气息是什么颜色？」


    「佐城是褐色吧。」


    「褐色……」


    「啊，不对！是棕色啦！」


    「棕色……」


    咦？怎么？莫非她刚才是在顾虑我的感受……？


    在同义词之间变换，老实说我并没有任何开心或哀伤的感受。啊啊，原来是棕色啊，感觉没什么不好的啊。要是由我来磨咖啡豆的话，应该能做出美味的咖啡吧。实际上，我只有冰咖啡取得老姊的权威认证，只有冰咖啡。在四之宫学姊的眼里看来，我该不会是个不可理喻的小屁孩吧……


    「啊，这不是佐城吗？」


    「佐城学弟！」


    三田学姊和稻富学姊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听到两人的问候，我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女生穿迷你裙的样子，这样的刺激对我而言太强烈了。你们穿那么短会走光的啦。尤其是三田学姊的上围部分也是。


    稻富学姊给我出了「学弟觉得我有哪里不一样！？」这道整死男人的问题。我勉为其难地随口猜道「这么说来学姊好像长高了吧」后，稻富学姊便高兴地蹦蹦跳跳起来，看到她的反应，我本以为自己歪打正著，没想到竟然猜错了。她头上绑的红色缎带似乎是新买的。我被三田学姊从一旁用手指刺向肋骨。四之宫学姊则露出愕然的眼神。你别看我了。


    ◆


    「啊……啊……佐城同学。」


    「咦……？哇！一之濑同学！？」


    我走在教室走廊，经过平时左转的角落时，听见右边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之濑同学正抱著书包探出头来，她站在成列的柱子与墙壁间生成的阴影之中。她会躲在那个地方的理由大概只有一个。


    「早呀。你躲在那里……」


    「因、因为……」


    放暑假之前，如果我当天心情不错的话，一大早就会出门上学，但每次一之濑同学都会先我一步坐在教室内。她是那种很早就到学校的学生，我猜她今天也是比大家都还要早到学校。尽管如此，她现在却拿著书包躲在那个地方，想必是躲了相当长的时间吧……


    「这样一点也不奇怪。你要有自信。」


    「啊呜……」


    我将一之濑同学带出来，她则发出一声毫无自信的哀号。一脸不安地望著我的一之濑同学的双眼清楚地露了出来。我再度回想起前天一之濑同学那个害羞的表情。


    在旧书店外遇见熊学长的隔天，一之濑同学竟然去了美容院，将那长长的浏海修剪整齐。她似乎因为过于紧张，只向美发师交代说想剪浏海，之后便任凭处置。结果不仅完全露出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附带能够稍微看见额头的服务。美发师干得漂亮。一之濑同学也鼓起勇气了呢。幸好我之前有称赞过她。


    不，嗯，看见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害我都结巴了。听她说小学的时候因为额头太宽，所以曾被同学用秃头之类的难听绰号欺负。这个原因导致她后来留著长长的浏海。和我猜想的一样。是说她那自然的抬眸眼神让我有点害羞。下次如果要和我眼神交会的话，我可以蹲下来吗？话说回来，重新看见一之濑同学的制服装扮让我有种新鲜感。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因为太害羞了才躲在这里等我。好像不用特地拉著她，她也会跟在我后面。打工时明明就能光明正大地露出额头，真不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对于日常生活中经常见面的人来说，自然是见怪不怪。


    「来，我们走吧。」


    「好、好的……」


    「我已经不是你的前辈了喔。」


    「啊、嗯、嗯……」


    打工的最后一天──昨天我把旧书店的围裙还给了老爷爷。只不过相处了一个半月左右，气氛却有些感伤。老板娘送了我一条可爱的围裙作为饯别礼，她说希望我能在家里使用。下次泡泡面和做冰咖啡的时候，我一定会围上它的。只是明天大概就会被老妈拿去用就是了。


    让我意外的是一之濑同学居然不舍地热泪盈眶。别这样，真的会造成我的心理创伤啦。一之濑同学默默地用指尖轻触我的手臂。我不知所措，不由得伸出手来和她的指尖握了握手。我跟她说明天见后，她才想起什么似地对我微微一笑。就是这个破坏力啦。老爷爷，你一定要好好地守护她喔……


    一之濑同学好像向学长他们宣告了自己要继续打工。但我不清楚他们的关系现在变得怎么样了。虽然一之濑同学似乎不再躲著学长他们，但我问她「现在还有靠在学长柔软的肚子上看书吗？」时，一之濑同学说她拒绝了。大概只能对熊学长说别介意了，嗯。是说我觉得你们的关系还是比世上大部分的兄妹还要好得多。


    这个时间点我已经不是她的前辈了，因此我特别向她指出措辞方面的问题，她一脸困惑地点了点头。我完全无法想像在学校能和一之濑同学聊哪些话题，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要开门啰。」


    「咿。」


    「我要开了。」


    我们到了教室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一之濑同学发出胆怯的叫声。这声音也太微弱了吧，害我不禁认为乾脆不打开门也可以。我尽力压抑住这种想呵护她的感觉，狠下心来将门打开。


    「大家早──」


    「啊！早安──小佐城！」


    「早安。」


    「芦田、夏川，都早啊。」


    打开教室的门，左边就是我的座位。芦田坐在后面，夏川则站在她的旁边。两人来得比我们还要早，貌似正在聊天。夏季制服……夏川的夏季制服！啊啊……！？夏川的肌肤稍微晒黑了！真香！


    ──话说，嗯……？


    「我们经常互传讯息，所以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呢──……咦，奇怪……？」


    「涉、涉……那个女生是……」


    「啊，喔，她是……座敷童子。」


    「不是吧！？」


    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也许是门打开之后紧张感又涌现出来，一之濑同学将身体紧贴在我的背后。真的是紧紧地贴著我的背……这个就是所谓的零距离吗……感觉背后很温暖？不过，该说能理解熊学长想和一之濑同学紧密相贴的心情吗？


    「慢、慢著慢著一之濑同学。」


    「咦……！？那个女生是小一之濑！？坐在那个位置的女生！？」


    芦田一脸讶异地大声惊呼。喂你也小声一点，教室内所有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啦。你那么大呼小叫的会让一之濑同学一直贴在我的后面不敢露面啦──一直贴在后面？喔、喔……我、我倒是无所谓啦？如果一之濑同学不喜欢这样，我愿意把我的背借给她用到高兴为止喔？我觉得感受一下这个温暖和柔软度好像也不赖？


    「等、等一下啦……」


    「咦？」


    正当我被背后传来的触感疗愈的时候，夏川一脸不悦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插图014）


    「这、这样不行啦……」


    「啊，喔……」


    夏川伸手将我和一之濑同学隔开。我被慢慢地推到黑板旁，远离一之濑同学。结果一之濑同学就这样站在那里愣住不动。我任由夏川摆布后再回头一看，只见夏川和一之濑同学两人正用一种提出异议的眼神看著我。一之濑同学你别投来那种求救的目光啦……我能强烈地感受到你想传递的讯息。


    「啊！？小一之濑把浏海剪掉了！」


    「啊！真的耶！好可爱！」


    「这样比较好看嘛！」


    注意到一之濑同学新造型的女生们发出一片尖叫声。白井同学和小冈本也面露喜色地凑了过来。女生在这种时候都会产生一种与小团体无关的连带感，真是太惊人了。假如剪头发的人是我，一进教室有群家伙齐声惊呼『咦──佐城同学剪头发了？』并同时聚集过来的话，我肯定会全速拔腿逃离现场。是说我大概会被吓坏。


    白井同学与冈本同学都和一之濑同学一样属于文组人的类型，我觉得这三个人很有机会可以处得不错。起码比那些打工时不得已需要交谈的客人更有话题可聊。


    一之濑同学向我投以求助的目光。我救不了你啦。因为我是个对挤成一团的女生最没辙的家伙。就请你乖乖地被众女生揉捏吧。嘿嘿嘿，纠缠在一块的女生真是养眼啊。


    当我表现出色咪咪的嘴脸时，右边的夏川露出诧异的眼神。


    「……难道说，那位打工的女生就是……」


    「啊……谁、谁知道呢？是谁啊。佐城不知道。」


    我曾不小心向夏川和芦田透露部分关于一之濑同学的事。一之濑同学就是那位「打工的文静女孩」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暴露。假设这件事不小心曝光，我也只能想办法敷衍过去。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下跪……这家伙真该千刀万剐。


    「唉呀，我不是有些地方有点痴呆吗？」


    「……」


    「…………那个。」


    我可以……立刻从这里跳下去吗？

 10章 体贴、对策与我

    暑假即将迈入尾盘之际，今天的我依然为了赚取玩乐的经费而专心工作。如今我还是会对自己的不纯动机哑然失笑。不像为了离开哥哥和独立自主而认真工作的一之濑同学，我真想观摩效仿她一下（狂）。


    一想到付出多少努力，就能以薪资的方式获得多少回报，使我自然而然地付出更多心力。尽管我干劲十足，个人经营的旧书店并不会因此变得生意兴隆。


    我不禁脱口说出「真闲啊」，听见我这句话，一之濑同学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偷瞄了我一眼。她大概在想著「咦？你这样说没问题吗！？」。一之濑同学放松下来时反而变得更加可爱。她或许已经习惯这项工作了，态度比刚来的时候沉著许多。


    当我这么想著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店门口有客人上门的气息。我竟然……能够感受到气息？莫非我在不知不觉中觉醒了特殊能力？我的才能似乎在屡次接待客人的经验中开花了。假如我初期的稀有度是☆1的话，现在的稀有度一定提升到☆2了。稀有度☆2不就是游戏转蛋中的普通角色吗……？


    玩笑话先搁在一旁，由于旧书店位于僻静的地方，因此能清楚地听见客人的脚步声。我对著玻璃的另一侧摆好姿势，没想到来者竟是最近常来店里的女大学生。稀、稀有度居然是☆6……


    「早安！」


    「欢迎光临，笹木小姐。」


    我故作冷静，身体却不禁吓得往后仰。成熟的长相和身高，一眼看过去就是女大学生。然而打开盖子一看，其实是名为国中生的陷阱，这样的笹木小姐外表让男人如痴如醉，却身穿符合年龄的迷你裙。面对这双突然出现在外的美腿，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我今天大概会死吧。老姊，我会天天在枕边诅咒你的。


    「一之濑学姊也早啊！」


    「早、早安……」


    笹木小姐看起来像个女大学生，所以也有一定的身高。从有cosy小学生潜力的一之濑同学看来，被像国中生一样精力充沛的女大学生打招呼时，对方的魄力一定很吓人。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但想从一之濑同学的视角来仰望笹木小姐，也对笹木小姐的小学生cosy很感兴趣。


    「你今天也准备去图书馆读书吗？」


    「是的，只是我想在那之前先过来和你们两人聊天。」


    「也太可爱了吧？」


    「欸……？」


    「呃呃……」


    我连忙掩饰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太可爱了吧……想和我们聊天是什么鬼啦……你是新品种的妹妹吗……？什么是新品种的妹妹啦？


    在知道她是国中生以前，我一直都是把她当作女大学生在进行对话，所以至今我的心中某处还是希望她能够认为我是个「乖孩子」。相反地，我又希望她能把我当成是「成熟的高中生」。尽管事到如今我才在修补夏川对我的印象，但如果对象不是夏川，我当即就会产生这种想法。我到底是多想受人尊敬啦……


    「话说，笹木小姐是美白滨国中的学生吧？你经常过来这里，表示你家离这里比较近吗？」


    「嗯──……差不多在学校和这里的中间吧。以学区的范围来看，大概位于边缘地带。如果再靠近这边一点，我就无法进滨中就读了。」


    「美白滨国中简称滨中啊……」


    鸿越高中所在的这座城镇，和隔壁的美白滨市互为内陆和沿岸的关系。这座城镇因为有商业区，所以给人一种都市的感觉；但不可思议的是，只要去到美白滨市，就会变成洋溢自然风情的乡村。虽说是乡村，不过并非是指到便利商店要花两个小时的那种偏僻地方，而是有很多像儿童动物园、仿造中央公园的广场、高尔夫球场等活用大自然的观光胜地。这里的人想去海边游玩时，几乎都是选择到美白滨一游。


    「我小时候也经常到那里玩。一之濑同学应该也去过美白滨的海滩吧？」


    「啊……我、我不会游泳……」


    这个声明和我的想法一致啊……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我的心里拚命祈祷「拜托一之濑同学不会游泳……」。因为我想牵著她的手练习打水。还有现在到那边玩水的话，一之濑同学一定会穿著学校泳衣──快停下来，我快要无法正视一之濑同学了。


    「到之前为止我也都是去那里玩呢……不过等到我学会搭电车、开始读书之后，和朋友出去玩反而都是来这里……我小时候只有在『特别出游』的时候会来这里。」


    「啊，我正好相反。我本来就住在这里，因此美白滨对我而言才是『特别出游』的地方。小时候我很羡慕美白滨附近有动物园、滑草场和主题乐园耶。」


    小学生的零用钱只够付个电车车资就没了，虽然有些人现在可能也是一样。能够游玩的地方都在骑脚踏车可以到达的范围内。我还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和朋友骑脚踏车到美白滨玩，结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被老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听说差一点就要去警察局报案了。


    「不过，那边的衣服、饰品、美容院这类时尚的东西似乎不多呢。」


    「──绝、绝对没有那回事！」


    「呜喔……！？」


    我这番话并非带有贬义，但似乎惹得笹木小姐不太高兴。我一点也不想惹怒这种外表像女大学生的女孩子。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受到伤害。为什么事情老是一下子就被我搞砸了啊……


    「美白滨市不仅是孩子们的梦想城镇，它同时也是一座『职人城镇』喔！那里不但有许多传统的陶器，也有大量活用大自然的手工艺店！」


    「喔……似乎满有趣的。都是哪种类型的？」


    「因为很容易受到海风吹拂，所以打造出各种精心制作、适合海边的时尚！还有日本版的夏威夷衬衫可是小有名气喔！」


    「你也太瞭解了吧。」


    「因为我小学的时候就被灌输当地的文化……」


    「我懂。」


    可恶，真怀念啊……说起来，小学的时候不光有国语和数学，还有其他神秘的课程。我小学的时候也有这类『综合』课程吗？就是不清楚在讲什么内容的那种课程。


    「像我这个也是用小贝壳组合而成的。」


    「啊，真漂亮。笹木小姐也会戴这种东西啊。」


    「诶嘿嘿，我只是受到朋友的影响啦。」


    她的手腕缠绕著以麻绳串起几个小贝壳的手链。堪称是一种非常适合在夏季佩戴的饰品。感觉男生戴起来也很好看。但仅限于帅哥。


    「这是我不久前和爸爸一起做的。」


    「喔……咦？那是自己做的？也太厉害了吧？」


    话说他们父女的关系还真好，咦？世上的jc都和父亲的关系那么好吗？我只有在小时候和老爸和乐融融，老姊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和老爸分开洗衣服了。老爸不久前只不过想跟老姊说几句话，就被她一脸不屑地咂嘴了。


    「这是海边的手工艺店教我做的。因为是由自己diy，所以价格很便宜，国中生也负担得起。」


    「喔……咦？我真的开始感兴趣了。那家店叫什么？我来查一下。」


    「呃，好像叫做──」


    我拿出手机打开搜寻网站，笹木小姐突然凑近过来，和我一起看著手机萤幕。喔，喔喔……我好像闻到一股自然的香气。她果真不是女大学生啊。因为就连夏川都有种淡淡的化妆品香味。仔细一想，笹木小姐只是素颜就拥有如此的美貌，这也太不妙了吧？


    「啊，是这家店吗？」


    「啊！就是这家！原来还有建立网站啊！」


    我正因传来的这股纯真无邪的香味心跳加速时，突然在网路上找到类似的网站。色调朴素的网页以『在海边城镇美白滨制作贝壳工艺品！』作为标语。不知是否多年来都未有更新，网页的设计仍给人一种折叠式手机时代的氛围。真不愧是乡村……


    「这是由一位家庭主妇所经营的个人手工艺店。」


    「应该是佐城先生的喜好吧。」


    「咦……！？」


    我不由自主地望著笹木小姐。咦，笹木小姐认为我喜欢家庭主妇吗？我对人妻丝毫不感兴趣啦！因为我的恋爱对象只限单身女性！话说本来就该这样吧！高中时有这种性癖已经是对不起父母的程度了。


    「佐城先生，你不是喜欢个人经营的商店吗？」


    「啊，喔喔……是这么回事啊。」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突然想说什么……冷静想想，笹木小姐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她又不是女大学生。我对女大学生是不是偏见太深了啊……


    附带一提，我之所以会喜欢个人经营的商店，纯粹只是因为工作内容轻松，其他部分我倒觉得无所谓。毕竟若是个人经营却还超级忙碌的话，那就算名店了。我绝对不会在那种地方工作……


    「嗯……我决定了。下次就去这里吧。」


    「咦？佐城先生要去吗？」


    「因为贝壳饰品很漂亮啊，再加上──」


    「加上……？」


    「……嗯，因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制作。」


    从很久之前开始，我的心中就蒙著一层迷雾。如今听见笹木小姐的话，一切总算豁然开朗。今年就决定是它了。而且我又没有挑选商品的品味。


    ──夏川的生日礼物。


    十月三十一日。与万圣节同一天迎来夏川的生日。虽然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两个月，但像我这种程度的夏川信奉者，必须从去年的十一月一日的瞬间，就开始思考下一份生日礼物。哈哈，我真恶心。


    冷静想想，从两个月前开始准备也不算恶心，不过事到如今，夏川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方面的恶心程度。而且若在生日逼近前才开始思考要送些什么，这才真的是愚蠢透顶。那种东西不是真爱，只是一种义务感。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夏川开心的神情，心中燃起熊熊热情。


    ◆


    从那之后过了好几天。


    距离隔壁的美白滨市有两站。虽然从地图来看距离似乎很近，但交通却很麻烦。购买月票的话倒还好，如果是现场买票的话，票价就是原本的两倍。明明中间只换乘了一次，票价却贵得几乎让我下不了手。


    我在『美白滨站』下车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喔～果然闻起来不一样啊。这就是所谓海的味道吗？每天经过这里似乎也不赖。」


    「风大的时候会有海水吹过来……所以头发的保养十分麻烦。」


    笹木小姐用手按著时下流行的草帽说道。


    沿海城镇美白滨市──虽说是沿海，但内陆一侧也是相当繁华的观光胜地，就像我现在下车的车站附近也有笹木小姐所就读的女校、动物园、主题乐园等。这里的治安很受好评，四周都被大自然所围绕，空气的清凉感与我住的城镇完全不同。我觉得光是住在这里，身体似乎就会变得很健康。


    「你跟我来这里真的没问题吗？现在明明是考生最重要的时期……」


    「我这周已经念了四十个小时的书，所以没有问题！」


    「……喔，能有余裕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能按照学习计画读书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当我还是考生的时候，出去玩本身就有一种罪恶感……更何况要是到这种地方玩，大概就决定了是否需要上国四重考班吧。


    我的心中如此感慨，同时回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


    时间回到我决定前往美白滨的手工艺店那天──我在打工的旧书店里，一个人看著手机并暗自下定决心，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一旁看著萤幕的笹木小姐正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往上望著我。


    『那个……笹木小姐？』


    『……』


    笹木小姐的双手在胸前紧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双眼水润地仰视著我。我开口询问后，她随即向我走近一步。我觉得自己知道笹木小姐平时是如何缠著爸爸讨想要的东西了。原来像笹木小姐这样的女孩子也有那种武器啊……


    『……你要一起去吗？』


    『可以吗！？（马上接话）』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笹木小姐要一起来了。这么一来，我就没有理由不问问一之濑同学了。和笹木小姐单独出去的意义大不相同，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她能一起来。


    『咿……咦？呃…………』


    笹木小姐虽以『一起去嘛』之类的暴力萌音极力邀请，但一之濑同学只是不断地发出为难的声音。看样子我和笹木小姐在她心中的好感度还远远不够。虽然现在或多或少习惯了，我还是曾经让她下跪过啊……这已经不是好感度的问题了吧……


    相较之下，笹木小姐就读的是女校，总感觉她对异性的警戒度还不够。我想她的脑海中，一定觉得和我两人单独出游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而且她的模样看上去就像第一次去游乐园玩的小孩。


    「那我们走吧……笹木小姐？」


    「啊，不……」


    我正要从月台走向剪票口时，笹木小姐突然一个箭步躲在我的身后。感觉她似乎试图在躲藏。因为很在意所以我试著问了她，她则一脸羞怯地说道：


    「那个──因为离学校很近。我担心被别人看见。」


    「咦？」


    这、这句话……是那个吗？觉得和我走在一起会被当成情侣而感到羞耻吗？等到了开学那天，就会有交情不深的同学过来嘲弄说「我看见你和男生走在一起喔～」，所以对此非常不情愿的那个！


    「那个──服装。」


    「咦？服装……？」


    我面向笹木小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这是与笹木小姐初次见面时同一套的衣服。这副装扮还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国中生。非但如此，她的身材也不像是国中生。如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的装扮，有可能会变成性骚扰，所以我立刻把视线移开。


    时尚检查时间一共花了──零点五秒。


    「……我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你看起来一样成熟呢。」


    「！是、是吗！？啊，这个不是重点啦……」


    我本来想趁机赞美她一番，结果好像猜错了。不是这样吗？这样的话笹木小姐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咦，难道原因出在我的身上？是我的服装有问题吗？说实话，我觉得这并不像出来玩的感觉，所以就穿著平时去打工时的衣服过来了……冷静思考一下好像不太妙？为什么我和这么漂亮的女生走在一起，却只穿著一件polo衫……？你这个混蛋是羽球社的顾问吗？


    「那个──呃，我只有去见佐城先生时才会穿这身打扮，所以不想被学校的人看到……」


    「咦？是这样吗？」


    我还以为她只有头衔是国中生，从日常生活到智商全都是女大学生的等级呢。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是在不会遇到任何人的前提下的打扮吧。不只是我，我认为夏川、芦田、一之濑同学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唯独老姊没有。


    ……咦，穿成这样不会太用心了吗？


    「平时你都穿什么样的……啊，是制服吗？」


    「不，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我都是穿便服，平时是穿……」


    「嗯……？」


    「那个──应该说还穿著小学时的衣服吧。」


    「嗯！？」


    咦，什么──咦？「还穿著小学时的衣服」？


    那是……咦？慢著慢著。我无法及时整理好思绪。这是一起事件。发生事件了。当前的第一要务是确保人身安全，请大家听从工作人员指示，冷静地撤离到安全的场所。重复一遍──请大家……撤离。


    「小学……时的衣服？」


    「……是的。」


    我下意识打量著笹木小姐（的身体）。虽然很容易被那张漂亮的脸蛋吸引，但往下一看，确实能感受到国中生的体态。只是，在这纤细的线条中确实存在著象徵女性的b和w。这段时间共花了我零点二秒。


    这个……光是想像就感觉似乎快爆开了……该说是对她年龄的定义较高吗……就算不是笹木小姐，一般人也穿不下小学的衣服吧。


    「咦，你平常和朋友玩都是打扮成那样吗？」


    「是的……」


    「……没有人有意见吗？比如换个打扮比较好之类的……」


    「咦，你怎么知道？大家都是这么说呢！可是……大家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最近就连妈妈也把自己的衣服硬塞给我……」


    「……」


    告诉她啊……！妈妈又不是外人，告诉她为什么要换个打扮不是比较好吗……？不能因为女儿正值青春期，就认为最好别插嘴过问太多啦……！


    当然也不可能由我主动开口告诉她。要是被年龄相仿的异性告知「你的身体很性感喔」，这已经是什么y了吧……在这瞬间我只能看见被她讨厌的未来……


    「就是觉得可爱，所以才喜欢穿啊……」


    「啊，那个……我认为在家里穿的话还可以。因为笹木小姐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所以我觉得渐渐不适合不符年龄的衣服也是没办法的。」


    「说的也是……」


    走在我后面的笹木小姐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她把手搭在我的背上看著前方，一副像是从树木后面探出头来的模样。如果我现在突然停下脚步，会发生什么事呢？想来笹木小姐的迷人躯体肯定会接触到我的后背吧。单单一个行动就足以左右人生──我为历经十几年酝酿而成的虚幻人生苦恼不已，同时轻轻抬头仰望车站内的日光灯。


    「从这里改搭公车吗？这里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广阔。」


    「虽然都是美白滨市，但这里是沿海地区呢。」


    「你应该很常搭公车吧？」


    「其实我不常坐公车呢。因为从这里走路过去就能到达学校。爸爸接送的时候也都是开车过来。」


    「开车吗？住在这里似乎很轻松愉快呢。」


    都市那边的道路狭窄，交通流量也很大，平常以开车作为移动手段似乎也会累积不少压力。反观这里的道路又宽又大，应该很适合兜风。不仅没有压力，还能带来爽快感。


    我们就在公车站闲聊，顺便消磨时间。我和今年要应考的笹木小姐提到读书的话题。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在准备考高中的时候可是非常认真，所以也能提供她一些建议。或许是偏向文组类型的缘故，笹木小姐似乎对数学不太在行，她擅长历史这类需要背诵的科目，却总是记不住数学公式。所以她才需要反覆练习大量的数学题，想尽办法牢牢地记在脑中。


    「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呢……」


    「我懂──」


    其实这个里面是有陷阱的。以历史来说，上课的时候都会介绍背景，所以比较能够留下印象。词汇和印象都一起记下来了，所以背诵起来很轻松。这就是我都等到面临紧要关头时才临时抱佛脚的原因。


    那么，该如何记住数学公式呢？尽管也可以像笹木小姐那样以反覆练习的方式硬塞在脑海里，但其实也能和历史一样去瞭解公式的背景。比方某某人做了什么事而成为数学家、这个公式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诞生，只要调查一下内容，就能像历史名词一样，和脑中的印象一起记住。


    或许有人会认为考试前哪有那种闲工夫调查，但这些事其实一点也不能忽略。一旦失去干劲，不管用任何方式都会难以学习下去。我曾无意间上网调查，才发现网路上原来有不少有趣的公式诞生秘闻，意外地派上用场。


    冷静想想反而令人感到很好奇……究竟是走上怎样的人生道路才能发明图形定理啊……也太不容易了吧。


    「网路吗？呃……」


    「是啊……例如孟氏定理──啊。」


    「……」


    笹木小姐随意搜寻一下，准备开启类似主题的网站。正要跳转页面的瞬间，浏览器的过滤功能却在此时发挥作用。我们之间弥漫著尴尬的气氛。


    我完全忘记笹木小姐是就读女校的大家闺秀……感觉她似乎不太习惯上网。

 11章 一之濑兄妹

    『北白滨海岸──北白滨海岸到了──』


    随著引擎渐缓的运转声，公车到站停了下来。我依依不舍地从笹木小姐的座位旁站起身来。笹木小姐跟我聊天的时候，左肩常常因为公车剧烈摇晃而不小心撞到我的右肩，轻轻触碰到的瞬间简直是最棒的一刻。我很担心，这位大小姐就读男女合校的高中真的没问题吗？


    我拿出ic卡感应后先一步下了公车。笹木小姐则是掏出零钱投入零钱箱中。我也想被她投入（爆）。


    「唔喔喔……是大海……」


    「是大海呢──」


    笹木小姐习惯性地将头发撩在耳后。尽管我平时一定会对这个诱人的动作行注目礼，但此刻夏天的大海更吸引我。


    「不愧有『美白滨』之称，放眼望去整片沙滩都是白色的。」


    「我记得这里盐的结晶含量比其他沙滩还要高。从地理位置来看，东边还有一座高山，如果冬天积雪的话，彷佛整个世界都变成银白色的喔。」


    「我真的很想欣赏看看，不过冬天的海边应该会冷到不行……」


    「的确……」


    邻镇有如此漂亮的海滩，我却有好几年都没来过。我对于自己比想像中还要宅这件事深感诧异。谁教我没事的时候只会宅在家里打电动呢。而且我也不会特地选在大热天外出。


    「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好像禁止游泳，那边有写。」


    「这里是渔业人员使用的海岸吧。」


    附近可以看见类似渔港的建筑物，也有渔船和养殖场，看来这里不适合让游客戏水。大概是午后无所事事吧，完全看不到相关人员，到处都冷冷清清。


    「啊，佐城先生该不会在寻找穿泳装的漂亮大姊姊吧？不能这样啦！」


    「呃，什、不，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许久未见的大海令我叹为观止，这时笹木小姐却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虽然我没有那个打算，但还是不禁感到惊慌失措。


    应该……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对方大概会用怒气冲冲的眼神瞪著我这个恶心的家伙吧。或许是因为没有接触过青春期的男生，笹木小姐的眼中隐约流露出对于男性的好奇心。眼神看起来就像在说「你果然对女性的身体很感兴趣嘛！」。求求你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感觉会对我造成异常巨大的伤害。呜噗……


    「呃，再来要往哪边走……」


    「走那边。我还记得路，我来带路！」


    「咦？真的吗？那就麻烦──咦！」


    笹木小姐顺势挽著我的右手臂。我再说一遍。她挽著我的，右手臂。


    由于动作过于流畅，反而让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紧接著，手肘传来的柔软触感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


    「……那个，笹木小姐？」


    「咦……？啊……！对、对不起！那个，我平时和爸爸一起出门时都习惯这么做……真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啦。」


    似乎意识到这是和异性的过度肢体接触，笹木小姐明显涨红了脸，害羞地将手缩了回去。她的双手只顾扶著脸颊，慌张得连把脸上的热意搧去这件事都忘了。不知是否知道自己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她刻意把塞在耳后的头发放下，试图将耳朵隐蔽起来。


    （插图015）


    笹木爸爸……我将来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像您一样呢？我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作为目标的人物。您想不想回到十几岁的时候？我现在可以和您交换喔。


    「……那，我们走吧。」


    「……好的。」


    笹木小姐如此露骨地露出害羞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一番，但一想到这么做可能会影响我在这位学妹心里的印象，我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如果对这种事都一一纠缠不清的话，人家会把我当成「烦人的学长」吧。我可不想被她讨厌，所以还是换个话题好了。


    「咦？难不成是要走在沙滩上？」


    「啊……对啊，我之前来也是这样。」


    我们本来走在海边的柏油路上，途中来到一处被沙滩隔开的地方。宽广的道路被白沙覆盖，就连附近的停车场地面也变成一片沙地。


    「你的鞋子没问题吗？」


    「这是厚底靴，我想应该没问题。」


    「我们慢慢走吧。」


    「好的，谢谢您。嘿！嘿！」


    「……」


    笹木小姐尽量选择沙子较浅的地方不断行走。如果我不移开视线的话，她每跳一次都会让我涌起一股罪恶感。等一下，笹木爸爸……？这种时候我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竟然把笹木小姐教得如此毫无防备，我有种想对她的父母说教的感觉。


    「你每年都会来海边吗？」


    「是的，去年也和家人一起来玩过。今年虽然没游泳……但还是得买泳装。」


    「泳装啊。我也是在国中时买的，只有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穿过一次。」


    「我是……嗯，我也差不多是这样。」


    应该穿不下吧。即使再怎么不情愿，身体仍会成长吧。我上国中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衣服穿不下的情况。尤其是男生肩膀会变得更宽。为了突显身材而买了刚刚好的尺寸，没多久肩膀就会变得很紧绷。


    「喔。」


    「啊！」


    我们边走边闲聊，又走回柏油路上，眼前出现一条略显热闹的街道。沿著这条路一直前进，似乎就能走到可以游泳的沙滩。


    「是观光景点啊。」


    「飘来一阵炭火烧烤的香味……」


    「你想去看看吗？我都可以。」


    「呜……我刚吃完很多荞麦面才来的。」


    「那下次再说吧。」


    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这种人声鼎沸的场所，而是在长长一排的店铺中，位于最前面的一家店。夏威夷风格的外观看起来非常时尚。感觉不像是可以在沙滩上游泳后直接穿著泳装进去的建筑。服务项目看似与海之家不同。可恶……怎么会……怎么会……我的泳装美女……


    「这就是家庭主妇个人经营的手工艺店吗？总觉得开始紧张了……」


    「我以前有来过，没问题的！」


    「如果老板娘是过于热情的类型就拜托你了。」


    我伸手推开木门，随即传出叮铃铃的声响。我觉得铃声有点特别，仔细一看，原来是银色的金属风铃。介于玻璃和金属之间的高音令人耳目一新。


    「喔喔……」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店里四面八方都摆放著做首饰用的贝类。墙壁也全都涂成淡蓝色，彷佛有种在海中呼吸的感觉。


    入口处和前面的桌子摆放著已经制作完成的饰品和小瓶装饰，里面有几张长桌横向排列的地方是手工区。


    有几组客人，全是年纪比我大的姊姊。桌上有几颗小小的贝类，一群人满脸兴奋地不知在制作些什么东西。咦，只有我一个男生吗……这反而让我更紧张了。


    「欢迎光临。哎呀……你是……」


    「啊，是！我之前有来过！」


    「对嘛，我记得你是和父亲一起来的。因为你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所以我很有印象。」


    「诶嘿嘿，是这样吗？」


    从里头出来招呼我们的是一位感觉很沉稳的店员大姊姊。我一看就知道她属于那种散发母性光辉的类型。她那淡粉色的围裙流露出一股趣味感。年纪轻轻就经营这样的店铺，看来应该是一位很投入工作的女性。这格局和告别上班族生活开拉面店的三十多岁大叔可不一样。


    「啊，那么这一位是……哎呀是你的男朋友吗？」


    「咦！？呃，那个……！」


    大姊姊发出彷佛兴奋的尖叫声。另一位大姊姊（笹木）则因为对方会错意而显得惊慌失措。这是什么对话……ol和女大学生的恋爱话题？在害羞之前，我觉得自己的格格不入感十分强烈。我开始感觉夹在两人之间的自己就像个小鬼头。


    「你好，我是她的学长。我们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哎呀，是吗？你的父亲看起来很慈祥，但对这方面好像管得很严吧？」


    「咦，咦咦……？看起来是这样吗？」


    笹木小姐似乎没能理解姊姊的意思。


    我想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不严格检视女儿交往对象的父亲吧……虽然我之前很想和夏川交往，但我一点也不想见夏川的父亲。生了那么可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过度保护。如果我是父亲，我一定会在女儿的身上装gps。


    「你们慢慢参观吧。」


    「好的。」


    「谢谢。」


    ……啊啊。笹木小姐说我「喜欢个人经营的店铺」，这句话或许未尝有错。该怎么说呢，这种没有被问及来意的感觉还不错。我就喜欢这种没有服务教战守则的感觉。我觉得那位女店员就算转生到异世界也能生活。大概吧。


    「……奇怪，你不是说这家店是家庭主妇经营的吗？」


    「她不是家庭主妇吗？她的手上戴著戒指。」


    「咦？真的吗？我完全没注意到。」


    但不可思议的是，我自己竟然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无论男女，那种脸上经常挂著笑容的人都很受欢迎。因为氛围中会流露出温柔的气息。班上要是有那样的同学，或许会变得很麻烦。


    「来看看这里吧。」


    「好啊，哇……！」


    我们观赏眼前桌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不对，是作品……？从像是手工制作、到一般珠宝首饰店有在卖的那种商品，种类应有尽有。该不会都是刚才那位女店员亲手制作的吧？这些经过精细加工的商品似乎得花不少工夫制作，看起来应该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但却是身为高中生的我也买得起的范畴。价格对学生很友善。


    「嗯？这边是……」


    「好像是材料。」


    商品区的一角，不像其他桌上摆放著已经完成的小物或饰品，这里只有最基本的贝壳和石头，还有装在小瓶子里的沙子。虽然称不上漂亮，但如果想装饰在房间里的话，都是可以拿来作为室内装饰的东西。


    「这个……」


    「奇怪，怎么会切成两半了？」


    「那是珍珠贝壳的一部分。」


    我回头一看，是刚才的店员大姊姊回来向我们说明。一问才知道，原来可以把这里的素材拿到里面的手工区进行加工。兴高采烈地制作著什么的大姊姊们一反刚才的态度，都聚精会神地制作著属于自己的饰品。


    「这些都是从这里的海岸采集而来的吗？」


    「不好意思……大部分的素材都是向外地订购的。因为适合拿来制作饰品的素材种类非常有限……」


    「原来是这样。」


    这表示店员小姐说的这个珍珠贝壳应该是向外地订购的。从反光的色调来看，我猜可能是从冲绳或者其他亚洲国家采集而来的贝壳。


    「这些是碎掉的贝壳吗？」


    「不，这是为了方便加工才切细的。」


    「切断吗？」


    「是的。贝壳是很坚硬的东西，难以用手工的方式进行切削作业。纸锉刀对大多数的贝壳起不了作用，所以我们还另外准备了钻石锉刀。」


    「……」


    「佐城先生……？」


    我一听见贝壳很硬的资讯，背上顿时直冒冷汗。我觉得手工作业会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困难。因为我以为手工艺品只需使用纸锉刀之类的器具就能轻松制作完成。在课堂上做印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啊，这个……」


    「这是从纽西兰运来的鲍鱼贝。您喜欢碧绿或翡翠的色调吗？」


    「嗯～不知该怎么说……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感觉……？」


    「哇，真的好美。」


    笹木小姐一脸陶醉地看著我手上的贝壳。各种角度都散发出光彩夺目的亮泽，也难怪笹木小姐会觉得很美。尤其受到光线反射时，色调会显得更为强烈，作为饰品的价值可见一斑。


    「佐城先生，怎么样？你想要制作什么东西吗？」


    笹木小姐兴奋地不断拍打我的背。我能从她的表情上强烈地感受到「我想做手工艺品……！」的讯息。肢体接触警报！肢体接触警报！各位男性在暴露出变态心理之前请务必伪装成绅士！真香！


    我将邪念抛开，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亲手制作手工艺品，所以没有理由拒绝。


    「难得来一趟就尝试看看吧。不然大老远来到这里，只是买个东西就回去，这样也太浪费了。」


    「好耶……！」


    出现了，笹木小姐的空气鼓掌。看到她喜形于色，我也不禁感到开心，跟著一起空气鼓掌。店员大姊姊对我们投来会心的微笑让我感到有点难为情。


    「笹木小姐想做什么样的饰品呢？」


    「上次和爸爸一起来的时候，我们是用小小的贝壳组合起来串成手链，这次我想用削切的方式制作漂亮的首饰……！」


    「哎呀……可是削切作业很困难喔？」


    「咦……！？我、我会加油的！我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


    「是吗……那就好。」


    店员小姐一脸担心地望著笹木小姐。然而笹木小姐却充满自信地如此回答。光听店员小姐的说明就感觉得出来制作相当麻烦。如果我从一旁协助笹木小姐的话大概没问题，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力气帮她。


    「佐城先生想做什么样的饰品呢……？」


    「啊～呃……我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是这样吗？」


    「那样的话，还是先决定要做什么比较好喔。因为等到削切之后才决定的话，可能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吗……」


    确实如此。毕竟是坚硬的素材，如果等到削成小块之后才说要怎么做，那么材料就有可能不敷使用。所以还是必须先做好决定。


    正当我对此烦恼不已的时候，店员小姐似乎察觉我的神色有异，悄悄地走过来问道：


    「不好意思，如果是我误会的话还请您见谅……您是不是在考虑要送礼呢？」


    「咦……？」


    「因为看您非常认真地思考……所以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


    「咦，是这样吗！？」


    笹木小姐听到店员小姐这么说，眼睛顿时亮起来，并将身体凑了过来。尽管不懂人情世故，但女生毕竟是女生，这种话题似乎是她们的最爱。求你别再靠近了，我开始有种想把赠送的对象换成笹木小姐的冲动。笹木小姐因为身高的缘故，她的脸距离我的脸本来就相当接近。


    尽管有种不甘心的感觉，但店员小姐猜得一点也没错。我正在考虑送别的女生礼物，感觉对笹木小姐有点不好意思。男女单独出来约会，我的心中却想著别的女生，实在是有失礼节。不过，笹木小姐似乎不是抱著约会的心态跟我出来的，我想应该不要紧吧。


    「嗯……是啊，你说得没错。我朋友的生日快到了。」


    「异性？」


    「是女生吗！？」


    「你们能不能冷静一下？」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我。店员小姐虽然看似冷静，反应却出奇迅速。突然被这么一问，害我也不由自主变成大姊姊的口吻……女生果然真的很喜欢这类话题啊……


    「那个，所以说，与其说是首饰……我想做的比较像是漂亮的装饰品……」


    「嗯嗯，也对，因为是男生嘛。」


    「男生就是这样啊！」


    笹木小姐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跟著店员小姐同声说道。「男生」是什么意思啦……赠礼还有男女之分的吗？不过也是啦，女生送给男生的生日礼物可能不太会选择首饰。


    「如果要制作手工艺品的话，就是用这里的素材进行加工。里面还有另一间素材房，你们也可以从那边选择素材。」


    「嗯……」


    我打量著桌上的材料。因为事先没有特别思考，所以我想根据形状和颜色来做判断。


    我沉吟片刻，笹木小姐忽然轻叫一声，顺手拾起一个素材。


    「淡粉色的小海螺！好可爱喔……」


    「这是海螺的幼体，从印度运过来的。」


    「我就选这个吧！」


    笹木小姐是粉红色吗……很好。一想到长得像大姊姊的笹木小姐戴著少女色彩的首饰，就让人对她产生一股好感。其实就算没戴也会产生好感啦。


    「粉红色啊……」


    我试著在脑海中描绘夏川的形象。某天在学校，夏川把领带松开，接著解开上衣第一颗扣子，脖子上露出粉红色的首饰──呼噗噗……糟糕，我要兴奋了。还没看到首饰，光是松开领带、解开第一颗扣子我就觉得很不妙。因为我的妄想已经在偷偷地窥视夏川的脖子下方了。要是看到那里有什么粉红色的东西，会让我兴奋到当场去世的。


    嗯──……虽然很适合她，但感觉有点不符夏川的形象。她的性格和发型都一丝不苟，加上那头明亮的秀发完美地将外表的优点衬托出来，整体给人一种有点俏皮的感觉，不过要是其中夹杂著粉红色的话，搞不好会稍微落于俗气。如果是更……能够将夏川的全部调和起来的东西就好了。


    「嗯──……我想想，不好意思，刚才那个绿色的……鲍鱼贝？有没有颜色比那个更淡的贝壳呢？」


    「也就是浅绿色的感觉吗？」


    「是的。」


    「嗯……是呢。因为形状很重要，所以能请您先告诉我打算制作什么样的东西吗？」


    「唔……」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这是送给夏川的礼物，我希望能尽量选择适合她的东西。可是我对自己的品味又没有自信……这样真的可以吗……


    且慢。我要冷静地思考。我已经和那时候的我不同了。拋开客观的角度，我只要把我认为适合夏川的东西交给她就行了。就算她不喜欢也没关系。能够送夏川礼物，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说到这个……其实──」

 12章 观察到的情况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我将一根超细长的锯子刺进固定好的贝壳中。这并非一般的锯子，而是一种混合钻石片的特殊金属，是绝对无法折断的优质锯子。话虽如此，或许是因为使用者并不优质，我现在只能用脚踩著底座，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


    「真抱歉，没有加工完毕的素材……」


    「呼……呼……不，这只是我单方面的任性……」


    我们顺利地找到了浅绿色的贝壳。本想著接下来就只剩手工制作，岂料到手的却是完全没有加工、只做过消毒的鲍鱼贝壳。内侧的颜色完全符合我的理想。我心想「就是它了！」于是抱著轻松的心情开始动手，但我的作业工时却和笹木小姐的相差甚远。


    「加油、加油！」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笹木小姐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著我的侧脸，轻轻地拍手为我声援。这是什么……？光用眼神就有神奇的力量源源不绝地冒出来……？这就是女大学生的力量……！不容小觑的女大学生！


    笹木小姐的脖子上有颗浅粉色的小海螺闪烁著光芒。把层层螺旋的根部也就是壳顶的部分削圆，套上用来穿过炼子的金色盖子，再将相同颜色的铝炼穿过去，一条漂亮的项炼就完成了。过程只需一个小时，轻轻松松。


    我们两个都觉得金色看起来略显华丽，但没想到海螺的迷你感和笹木小姐的成熟感竟能相辅相成，衬托出了高雅的气质。我想小声地说，请你当我的妈妈好吗？


    「还、还真是辛苦呢……」


    「我绝不会认输……」


    「喔喔……佐城先生燃起干劲了……！」


    不同于笹木小姐的做法，我得先从切断鲍鱼贝壳开始做起。店员小姐先帮我用电动研磨机切成适当的大小，到这一步都还好，接下来才是地狱。由于素材的体积不大，加上必须做细部的加工处理，因此不能使用电锯。我只能先用电钻钻出小洞，使这个缝隙足以让细长的锯子通过，然后再沿著自己描绘的指示线使劲活动双臂。


    「想不到贝壳居然会这么坚硬……！？」


    「是啊。如果是薄贝壳的话，很轻松就能切断了……但想要做出像您说的那种东西，实在不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嗯，的确是这样呢！」


    我完全没料到竟需要如此大的工作量。真对不起在一旁等待的笹木小姐。我郑重其事地向她道歉，她却回答「不会，我很开心，您慢慢来！」这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回答？感觉她好像已经能成为一位好妻子了。她一定很适合穿婚纱。


    「那个，请您加油。」


    「喔！」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店员小姐不可能只顾著我这边。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过去接待跟刚才又不同的一组客人了。这里交给我，你先走吧……！（死亡g）


    「……那个，佐城先生。」


    「嗯嗯……！？」


    笹木小姐打量著我的手。她突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著抬头望向我，轻声说道。因为我正在使劲，导致回答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用力，但笹木小姐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


    「我刚认识佐城先生的时候……您不是说过有喜欢的人吗？难道即将过生日的人就是……」


    「……」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对话，我担心语气会显得太生硬。为了回答笹木小姐的问题，我的手指和手腕都稍稍将气势放缓。


    送礼物的异性对象──看样子笹木小姐已经看穿了。之前只不过对她稍微提及，没想到她竟然会记得。


    「……你看出来了啊。」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您应该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嗯，说的也是。」


    当我告诉笹木小姐她猜对的时候，她露出略显悲伤的表情回望著我。我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不由得停止手边的工作反问。


    「咦，你怎么了？」


    「因为佐城先生您不是说已经对那个人死心了吗？」


    「嗯……差不多是这样没错。」


    「您已经放弃和她交往的念头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


    笹木小姐露出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她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为了已经放弃的对象拚命到这种程度。说实话，我也曾想过有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但一想到全是为了夏川，我就能努力下去。


    「笹木小姐也去谈一场恋爱就会明白了喔。」


    「我、我……谈恋爱……吗？」


    笹木小姐双颊蓦地一红，双唇紧闭著沉默不语。啊啊……从这方面还是能看出她还是jc呢。该说是纯真吗？光听到「恋爱」这个词汇就变得害羞，也太可爱了吧。


    我面带微笑看著笹木小姐，她又一脸严肃地抬头看我。


    「──请问……『恋爱』到底是什么呢！？」


    「咦咦……！？」


    她竟然问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咦，你问我什么是「恋爱」……我自己也想知道啊。我已经花了两年半寻找这个答案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哲学了？就算问我，我也答不上来呀……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有点大，在附近作业的客人姊姊们都一脸吓到地望向我们这边。这次轮到我满脸涨红了。


    「啊，不……你怎么这么问？」


    「呃……没有……就是……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做这件事……」


    恋爱。她是单纯指谈恋爱。不是谈恋爱之后的具体内容。我要冷静点啊……在这里兴奋不太对劲，我要利用呼吸来缓和一下。不如继续动手做吧。


    「该怎么说才好……以我的经验来看，恋爱也不全然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咦咦！是这样吗！？」


    「明明喜欢那个人，却没有和她交往。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啊……说的也是。」


    「可是，就算对那个人死心，也不代表恋爱本身就此画下句点。即使告白遭到拒绝，也不代表对那个人的爱慕之心就会从此消失。」


    喜欢上夏川、被夏川甩掉之后，也许我再也不会主动接近夏川了。但这两年半我也不是毫无收获，我的课业有所进步，如果没有爱上夏川的话，我也不会为了「磨练自己」而去打工吧。


    「这是一种自我满足。生日只是可以送礼物给那个人的藉口。如果能因此看见那个人的笑容，我会觉得很幸运。」


    「佐城先生……」


    「也许你会认为那样的话还不如不要恋爱比较好。然而，如果没有这份感情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和笹木小姐两个人来到这里。凡事都不是只会有痛苦的部分。我很确定，如果没有这个恋情，我会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是、这样啊……」


    我语带自嘲地说著。笹木小姐开始凝望前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笹木小姐大概是在幻想著接下来要参加的考试，以及未来将要迎接的青春吧。当时的我也是一样。我猜她应该对升上高中之后的事抱有强烈的憧憬和期待。


    这样的笹木小姐让我觉得很欣慰，我决定暂时不去打扰她。


    ◆


    天空逐渐泛黄。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时间正好。我不能一直拖著身为大家闺秀的笹木小姐到处跑。


    「佐城先生的作品还没有完成耶……」


    「我还会再多跑几趟继续将它完成的。再说，笹木小姐的成品很不错啊。」


    「啊，是的……」


    笹木小姐似乎想起什么似地，将自己的项炼拿了出来。在阳光恰到好处的照射下，淡粉色的项炼散发出鲜艳亮丽的光芒。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笹木小姐也显得有些娇艳欲滴。有谁可以揍我一拳吗？


    夏川的生日礼物尚未制作完成。不管怎么说，时间实在不够用。我想大概还得再来个两、三趟才能完成吧。反正离夏川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应该来得及。


    「对了……如果还有机会和笹木小姐来这里的话，应该要等明年春天以后了吧。到时候我也会送笹木小姐礼物的。」


    「真的吗！？那就约好啰！」


    「我不会忘记的。」


    笹木小姐成为我的学妹之类的也太棒了吧？我绝对会送她入学贺礼。看她这么高兴，要我跑几趟都可以。要不然我送你最高级的警报器当作礼物好了。


    「……」


    「……」


    日渐西沉，我们走在略微凉爽的沙滩道路上。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两个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地走著。就像从游乐园回来的时候一样，心中残留著一丝寂寥感。希望再有这样的日子就好了，这样的期待反而让人更加认真地思考这一刻。


    「……我也会恋爱吗？」


    「咦？」


    「感觉……有点害怕……」


    「──啊哈哈。」


    「等等！那是什么乾笑声啦！请别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人家啦！」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噗哧一笑，这使得笹木小姐开始发出不满的抱怨声。我似乎在无意识间露出欣慰的眼神。


    只经历过短暂的恋爱，我就产生了一丝丝的优越感。害怕恋爱的笹木小姐实在太可爱了。对我而言，那些都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一切都会改变的。你一定连感到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唔……是这样吗？」


    「你就拭目以待吧。这样子的感觉刚刚好。」


    「唔～虽然知道是这样……佐城先生还装作很懂的样子！」


    「在意时机也只是白费工夫罢了。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准备。」


    心中一想到夏川，在我身旁的笹木小姐存在感就变得薄弱。恋爱有时是残酷的，把那种痛苦告诉从未经历过的人，那样也未免太无情了。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可以断言，当时感受到的打击和悲伤一旦过去之后，就会成为塑造现在的自己的重要经验。


    「──说不定……」


    「……嗯？」


    笹木小姐抬头望著我莞尔一笑。平时看起来稍稍成熟的微笑，如今却有如天真的少女一般。南风使她的发丝贴在脸颊，看起来有几分郁闷。我萌生出一股必须快点送她回家的责任感。


    「──啊。」


    她轻轻地把随风飘向嘴角的头发撩往耳后。

 13章 第二学期开始

    「不妙。」


    「一开口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末。闲来无事的我来到购物中心晃晃，结果在里面的家具专卖店遇到身穿制服的风纪委员团体。也许是因为比起女子团体，我的脑海中反而先浮现出「风纪委员」的印象，和四之宫学姊四目相交的瞬间，身体立刻产生谜一般的逃跑本能。


    「学姊好！星期六也要参加委员会吗？真是辛苦你了！那就请尽情享受吧！在下告辞！」


    「『告辞』你个大头鬼啦。」


    「哈哈，动作真快！」


    距离不到五公尺，就在我准备闪人转身离开之际，眼前的猎人却无情地一把抓住我的左臂，在我耳边低声细语。能有这等好身手的，除了四之宫学姊以外别无他人。出生的时代、世界线，神究竟搞错了什么？


    抓著我手臂的那只手，彷佛就像轻轻扶著一般自然，我完全没有任何疼痛感。但这种感觉是什么……我居然有种「自己现在正被捕获」的认知……？不会吧……难道我们的力量有如此大的差距吗……！？


    「啊！是佐城学弟！」


    「竟然令人嫉妒地在尽情享受著假日呢……」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骚动，风纪委员会的吉祥物稻富学姊，以及除了胸部以外其他地方都很正常的三田学姊走了过来。稻富学姊投来的灿烂笑容让我不禁想摸摸她的头，三田学姊则对我一身夏威夷衬衫、短裤加凉鞋的打扮眼神一愣。


    「三田学姊羡慕吗？制服很闷热吧？这打扮很凉快喔？」


    「你这个玩咖给我闭嘴。」


    「我明明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也许是看不惯我这愚蠢的装扮，今天的三田学姊显得格外冷淡。也是……身为风纪委员，应该看打扮得像小混混一般的家伙特别不顺眼吧。哎呀，我只是觉得这样穿比较凉快而已。


    「今天的你该怎么说呢……让人有种想肃清的感觉。」


    「我是无辜的，可以请你停止运气吗？」


    「危险，不行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地板上的尘埃彷佛以四之宫学姊为中心，向上盘旋了起来。幸亏我有注意到……被老姊不断纠葛的大半生，与老姊同为武斗派的四之宫学姊，加上我去过学姊那强调精神修行的道场──如果没有这些偶然存在，我是无法察觉到这股气的……


    「如你所见我只是在闲逛，你们呢？虽说是暑假，但风纪委员离校后竟然到购物中心玩乐，难道不怕被爆料吗？」


    「咦咦咦！？你是狗仔吗！？」


    「由结才没有那种不纯洁的对象，她连纯洁的对象也交不到。」


    「为什么啊……！」


    稻富学姊一脸泫然欲泣地，用她那小粉拳不断捶打四之宫学姊，头上的蝴蝶结也随之摆动。四之宫学姊露出不符风纪委员长身分的羞涩微笑，一把将稻富学姊轻轻地抱进怀中。这幅景象……太棒了。


    当我的胸口随著激动之情上下起伏时，三田学姊边以羡慕的眼神看著，边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唉……如你所见，我们是来看家具的。」


    「家具？这又是为什么？莫非你们三个要住在一起？」


    「这件事听起来十分诱人，可惜不是你想的那样。」


    「……？」


    如果不是住在一起的话……该不会是想在风纪委员会摆放新的桌子？仔细想想，在入学体验的时候，好像有不少在地板上的作业，大概是打算用预算买张长一点的桌子吧。


    咦？可是……这里是购物中心的家具店欸？学校的用品应该要更偏向事务性的设计。在这种阖家欢乐的地方买得到吗？感觉应该是要向业者订制吧。


    「所以……就是那个──」


    「我们是来找可以摆放绫乃胸部的桌子。」


    「咦？」


    「等……！」


    奇怪，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某种惯用句吗？嘶…………怪了？有「摆放胸部」这种说法吗……还是只有我不知道？


    「她家的桌子好像还是从小学用到现在的书桌，因为高度不够，没办法让胸部靠在上面，害她每次看书时都因为身体沉重而无法集中精神，所以我们才陪她一起过来挑选书桌。」


    「……唔……！？」


    「不许看！」


    每句话都太令人震撼了。我太过惊讶，不小心反射性地转身瞥向了三田学姊的胸部。但映入眼帘的只有三田学姊炽热的铁拳。说实话，我单纯只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就算原本就知道，但还是觉得，好雄伟啊。


    「我甚至觉得自己产生超越下流念头的感动……」


    「我也略有同感。以前枫的胸部长得比我丰满时让我打从心底嫉妒她，但绫乃的尺寸已经大到让我完全不会涌现任何负面想法。绫乃找我商量的时候，我虽然说『是吗？那还真是一场灾难，我来帮你吧』，但实际上这就等同于败北宣言。」


    「你居然跟老姊竞争过那种事？」


    「那可是我引以为傲的枕头！」


    「你们可以不要用我的胸部展开话题吗！？」


    好胸，不对是好凶。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个低级笑话。一定是因为我过于惊讶而导致智商下降了吧。令人敬畏的爆乳，那是什么debuff效果啦……那玩意儿不是承载著男人梦想与希望的存在吗……！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在这里挑一张高度正好的桌子就行了吧？」


    「你怎么还一副若无其事想加入的样子啊？走开，男生滚到一边去。」


    「虽然还要想椅子的高度，不过我觉得和学生食堂的桌子差不多高的应该刚好。」


    「嗯……原来如此。教室的桌椅大概是最完美的组合，但困扰的是太窄所以不列入考量。的确，食堂桌子的高度正好合适，绫乃放在上面的时候看起来也很舒适。」


    「的确是放得很好呢！」


    「确、确实──等、不对！你看过了吧变态！」


    「三田学姊，这张桌子怎么样？」


    「你找得那么快想干嘛啦！」


    要不要放放看？


    〈完〉

 ex1 迎向那一天

    下午一点多。这天打工有个收购旧书的工作，因此我帮忙把纸箱堆到轻型卡车上。我打工的地方好像要和别间旧书店彼此进行交换之类的。对方没有请业者，而是老板亲自开著卡车过来，从这点看来感觉像是个人经营。


    「咦？小佐城。」


    「喔，这不是芦田吗？」


    我比平时稍晚下班，正想找个地方吃完午餐再回家的时候，正好在路上碰见社团活动刚结束的芦田。


    「好久不见──好像没有这种感觉吧？」


    「因为经常传讯息聊天嘛。」


    自从参加学校体验入学时，芦田建了一个我们加夏川的聊天群组后，我们便经常在晚上聊个没完。大部分都是芦田在抱怨社团活动很辛苦之类的，夏川和我则跟著答腔或吐槽。托她的福，我每天都能和夏川说到话，真的好幸福。芦田小姐，你的肩膀看起来很僵硬呢，交给小的来吧。


    「你要上哪儿去？」


    「我才刚打工完，正想找个地方吃饭。」


    「喔……！吃饭！转推！」


    「这个时候应该是按赞吧。」


    宛如点击手机萤幕，芦田顺手拍了我的后背。什么啊？我背后有转推的那个图案吗？那个很像箭头追著箭头跑的图案。


    「吃饭啊～好好喔──我正好也刚结束社团活动──……（偷瞄）」


    「喔，要一起吗？不然去吃能量猪肉盖饭如何。」


    「虽然有会意到了，但哪里不对吧！？」


    咦，猜错了吗？我原本想说她看起来想一起的话，看在她刚结束社团活动的份上，选了个能够增加体力的东西。夏天吃猪肉盖饭超赞的吧？撒上七味粉再附上一颗蛋黄，这种吃法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无论是再怎么挑嘴的人，猪肉盖饭一定都能轻松满足对方的味蕾。


    「不──要──！我想吃更潮的东西──！」


    「知道了啦！很潮的东西是吧！别再扯我的衣服了！」


    我被芦田摇得晕头转向。反正我也还没决定要吃什么，我乾脆地答应之后，她这才松手放我一马。


    「嘻嘻嘻！」


    「你不是很累了吗……」


    可恶你看起来很欢欣鼓舞嘛？我可是被麻烦的搬箱工作搞得筋疲力尽。


    ◆


    「这是什么地方！」


    「自助串炸店。看起来很有趣，但因为店里的女生太多，所以我都不敢一个人进去……」


    「好像很好玩！」


    这间店的外观很像不适合全家来的拉面店。吧台的座位比餐桌还多，所有座位的前面都有一块小小的油炸区。我瞄了一眼店外的招牌，似乎只要选对菜色，就能用便宜的价格饱餐一顿。以前虽然很想来，但店内满满都是女大学生和ol，让我一直无法鼓起勇气走进来……


    我们两人一踏入店内，一位女店员立刻上前招呼。


    「欢迎光临。两位要坐餐桌吗？」


    「要选餐桌吗？」


    「不用，坐吧台就好。」


    「是吗？」


    「感觉这样比较帅。」


    我们按照芦田的意愿坐在吧台座位上。芦田一脸兴奋地坐在我的旁边。她的双手放在吧台上，将脸凑近眼前的小油炸区好奇地打量著。


    「这就是菜单吗？」


    「喔～菜色好像还满多样的！」


    「好厉害，可以一根根挑选欸。」


    一根串炸要价六十到九十日圆，对学生来说不算贵。芦田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前面就有菜单，直抓著我的手臂硬挤过来探头研究。


    ……算了，反正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叫来店员，和芦田各自点了几串串炸。不知是否因为是由我们自己油炸，店员记下点餐内容后，很快便把沾了面包粉的串炸端了出来。来得太过迅速令人感动不已。


    「哇……！」


    芦田看起来似乎也很满意。


    我们随即将一串串的串炸放进油中油炸。真不可思议，明明只是把端出来的食物丢进去炸而已，却很有自己动手做料理的感觉，让人产生莫名的自信。


    「你竟然知道这么有趣的地方……怎都没说过呢？」


    「毕竟是在我开始打工之后才发现的。这里离学校不算近，要约人的话就有点远了吧。」


    「这样啊，找小爱一起来不就好了？反正你们的家都在同一个方向。」


    「夏川啊……怎么说呢，你看这里的气氛合适吗？」


    「我大概有点懂了……」


    芦田边大口咀嚼边露出有点微妙的表情。总觉得我刚刚的说法好像对芦田有点抱歉。可是你看，与其说来这种比较随意的地方，应该是说我们彼此不用顾虑太多？毕竟我和夏川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我才想说要来的话应该就是和芦田一起。」


    「──嗯咕！？咳、咳……！」


    「咦？你怎么噎到了？一口吞下是怎──好痛！喂！为什么要用竹签刺我啦！」


    「小佐城你这个笨蛋！突袭太卑鄙了！」


    「突袭！？等、啊、住手、可恶……！」


    「──两位客人！」


    我也拿起竹签应战，结果被店员小姐凶了一顿。


    「诶嘿嘿。」


    有什么好笑的啦。


    〈完〉

 ex2 白沙滩漫步

    【大家晚上好，那么现在就准备开庭。】


    【圭……？】


    【你在说啥啊？】


    【被告请肃静！】


    【谁是被告啊。】


    【你就是被告吧──？是吧──小爱！】


    【咦……啊，嗯！】


    【夏川……？你们是串通好的吧？】


    【小佐城？坐下。】


    【我是狗吗？】


    【回屋里去。】


    【我一直都在我家。】


    【小佐城？你今天应该有要向我和小爱辩解的事吧？】


    【啥？辩解？我有做什么坏事吗？】


    【…………啊。】


    【小佐城？小爱好像想起来了喔？即使这样你也要主张自己没做吗？】


    【不，我一定是犯了什么罪吧。夏川说的话一定没错。等一下，等我想起来一定会自首的。】


    【为什么对小爱就有如此绝对的信赖……啊，不过这里已经是法院了。你已经来不及自首啦。罚款3万日圆！】


    【那是什么轻罪……咦？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这么说喔，小爱。】


    【……哼──这样啊。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咦！？到底是什么啦！？我对你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提示，可爱的女孩。】


    【提示，不纯洁异性交友。】


    【啥！？我什么时候和可爱的女孩有不纯洁的──呃！？】


    【你看，刚刚一定想到什么了，你有自觉──】


    【有一个跟第一学期的时候不同的女孩……】


    【难不成是指一之濑同学……？什么啊，这没什么吧？她只是把浏海剪掉罢了。】


    【不是指这个──！不是指小一之濑剪掉浏海后摇身一变成为大眼睛可爱小动物系女生的事──！】


    【问、问题……不在这里──】


    【怎么连夏川也……！？】


    【小佐城？我今天一大早就看见你和小一之濑正打得火热喔？你们两个好像很熟嘛？】


    【她还紧紧贴在你的背上……】


    【你们会错意了啦……那个，暑假时我难得有机会和一之濑同学说话嘛！你看，一之濑同学平时不是一直都在看书吗？然后，我打工的地方又刚好是旧书店，她就以客人的身分来店里了。】


    【奇怪？我记得有人来商量过打工地方的女生的事情？】


    【我记得你有说过是同年的女生。】


    【像小一之濑这样的女生，哪有可能因为单纯的店员与客人的关系就变得那么亲近──？】


    【哎呀──也是啦。我也没想到怎么会剪了个浏海就变得那么可爱。我也吓了一跳。】


    【啊，你想蒙混过去！】


    【我从以前就觉得一之濑同学应该露出那双大眼睛了。听她说剪了浏海时，我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结果她又害羞地用头发遮起来了。】


    【啥？】


    【摸了一下？】


    【咦？】


    【小佐城你这个变态！色情狂！女性公敌！】


    【大色狼！不要脸！】


    …………咦？


    〈完〉

 ex3 尽管思念未能传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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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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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著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也意味著已经无法再自由地运用自己的时间。光是这样就够让人依依不舍，加上每天还得花时间上课读书，这根本会带来压力吧。大概没有任何一位学生会在上学时神采飞扬地大喊「太棒了，总算盼到第二学期啦！」。


    学校对这种事应该早就心知肚明，却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无情地给予我们考验。所谓的教育家都这么没血没泪吗？


    「我说你啊，第一学期的干劲上哪去啦？分数有点糟糕喔。」


    「……是。」


    一放完暑假，开学不久便立刻举行了考试。我不知道是否每所高中都有这种以暑假作业为出题范围的测验。我在打工之余，利用空闲时间有计划地将作业完成，到这里都倒还好。但我只满足于完成暑假作业一事，所以内容完全没有印在脑海里。虽然没什么自信，我还是抱著「应该没问题吧」的想法动笔做答，结果不可思议地，发回来的考卷上竟写著我人生史上最惨烈的分数。老师用相当严厉的眼神看著我。那是在说「你给我从绳纹时代重念一遍」的眼神。


    「小佐城考得很惨吗──？」


    「……你又考得多好了？」


    「嘿嘿。」


    「唔……」


    坐在我后面的芦田比我早拿回考卷，她带著嘲讽的笑容把分数亮了出来。分数虽然不算高，但也算是平均水准了。比想像中还要令人不甘心。问我为什么不甘心？芦田应该被社团活动弄得分身乏术而没有时间读书，而且还是开朗角色，我竟然连她都考不赢。其实后者完全是我个人的偏见。


    芦田看著我，露出一副「欸，我的分数都给你看了，你的也让我瞧瞧吧」的表情。我懊恼地咬牙切齿，将考卷拿给她看，芦田来回看著考卷和我的脸，同时露出「咦，没想到你还是处男啊不敢相信──」的嘲讽表情蔑视我。什么啦……！这跟处男没有关系吧！


    「……」


    我受到人生中最大的挑衅，因为震惊而感到有些恍惚。我设法避开芦田轻蔑的目光，将身体重新转向前方，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这真的很不妙。


    我的成绩本来还不算差。因为在国中时，我为了追著夏川进入这所分数较高的鸿越高中就读而拚命学习，读书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地养成。学习成果到了国三那年秋天总算开花结果，我的成绩一下子跃升许多，我至今依然忘不了当时的快感。我一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有种自己才能开花的错觉吧。


    刚进入高中时，我的分数之所以还能维持在高水准，完全是出于对夏川的感情。「我怎么能比她逊色？」、「我要和她并驾齐驱」等等的误解驱使著我努力学习，不断地磨练自己。


    自己才是配得上夏川的男人──虽然这样的想法现在逐渐变成令人心痛的黑历史，不过也有影响到好的一面就是了。这是何等地讽刺。


    「这次的考试结果大大地反映出各位暑假的松懈程度，未达平均分数的同学下次还要补考，所以记得要好好准备。」


    「呜……」


    不要啊！佐城的生命值已经归零啦！


    老师毫不在乎地做出无情的判决。难道不能上诉吗？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这种词汇，却不具备历史的知识啊？我的脑袋到底在做什么。


    「──得好好用功一下了……」


    本应是提出了自我改革的初夏。也许那样确实消除了令人心痛的误会，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学力竟然也会跟著消失。


    ◆


    时间来到午休。午休前，老姊叫我过去学生会一趟，但我以考试分数不好为由拒绝了。虽然老姊就像个蛮横不讲理的集合体，好歹也算是考生。总不会自己的弟弟成绩岌岌可危还硬要强迫人家吧。


    【什么啊，有那么惨吗？】


    【嗯，有点。】


    【……我知道了。】


    虽然躲过一劫，但感觉气氛有点紧张。冷静地想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向老姊透露学习方面的情况。说不定这是打破那个互不干涉默契的首个瞬间。实际上，我根本不清楚老姊的成绩是好是坏，只知道她有在上补习班。


    「咦，小佐城要去福利社吗？」


    「……」


    我带著郁闷的心情，拎著书包站起身来。芦田已经将椅子靠到教室正中央的夏川座位旁，也许是注意到我的动作，她好奇地开口向我询问。夏川也跟著转过头来望著我。


    「──不，只是有点小事……」


    芦田就算了，我实在很难在夏川面前说出「因为我考得很差，所以要去用功一下……」之类的话。虽然现在我已死心了，但不代表让喜欢的人看到很逊的一面也无所谓。


    「有点小事是什么事？好可疑……」


    「哪、哪有可疑啊。」


    「……啊！我知道了！你要把那张考得一塌糊涂的考卷埋在校园某处吧！」


    「你以为我是漫画角色吗？」


    这年代就算随堂小考搞砸了，也不会有人拿去埋起来吧。即使有，大概也只有家教甚严的小学生才会这么做。咦？是谁说因为是再生纸，所以埋在土里也没问题？还不快给我闭嘴。


    我无法故作坚强，只能露出苦涩的表情，看见我这副模样，夏川试探性地问道：


    「你考得不好吗……？」


    「呜……芦田。」


    「哇，抱歉！别瞪我啦！」


    芦田的说法简直就像是知道我考得不好这件事一样。根本就是要刻意透露给夏川。你这家伙竟敢说出来──我不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是啊，佐城被老师凶了一顿。」


    「山崎，你不是也有要补考的科目？」


    「不过，补考得及格才行呢……」


    「呃呃呃……」


    听到我们的谈话，山崎也过来凑热闹。这家伙本来就没有资格说我。不只这次考试，他每次都考得很差，却依然故我，犹自开怀大笑。因为他是透过篮球的体育推荐才能够来这所高中就读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必认真读书也无所谓吧。不过，以这次的历史小考来说，是我惨败就是了。


    一旁的佐佐木露出诧异的表情，我对他认真提出的意见完全无法反驳。说实话，这比被芦田嘲笑还要不甘心。因为这家伙也像以前的我一样拚命地学习。我猜他大概也想迎头赶上夏川吧。这样不就显得我连意志力的强度都输给他了吗？好不甘心。


    「咦──你真的要去读书吗？别去了，不要考得比我好啦。」


    「你在说什么傻话……」


    芦田一脸嫌弃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觉得现在已经不是祸不单行可以形容，甚至可以说是被公开鞭尸了。我已经遍体鳞伤。我没有心情动怒，只能弱弱地吐槽回去。


    「…………休息时间我要先暂时消失了。」


    「……」


    嘲笑。愕然。我没料到只不过因为一个需要补考的分数，就足以让我陷入如此悲惨的窘境。我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尊敬学生会和补习班两边兼顾的老姊了。她居然能从辣妹进化成不良少女，最后再摇身一变成为认真读书的前不良少女。光从「前」这个字就能看出她从前无恶不作，这样才能让人感觉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功故事。


    被一直认为不如自己的家伙超车──从而怀有强烈的恨意，说实话，这样的确不太好，但不知为何，我现在觉得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像是敌人一样。人大概就是这样而走偏的吧。


    应该没有高中生会对「认真读书」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吧？山崎、佐佐木以及在他们周围听闻这件事的家伙们，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回到各自先前话题。大家都转移了注意力，使我不禁松了一口气，重新将书包挂在肩上。


    「──等一下。这样不行啦。」


    「咦？」


    正当我准备走向图书室时，在视线角落的夏川把我叫住。她仰望著我，目光就像是在斥责一个孩子。


    咦，为什么？我还来不及思考，夏川就接著开口说道：


    「不吃午餐对身体不好。」


    「啊，好。」


    唔……她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完全无法反驳。没想到我竟有以如此真实的方式表现『哑口无言』这句成语的一天。今天光是学会这句成语，我觉得自己又变得更聪明一些了。


    夏川用手拍著旁边的空位说：


    「先过来吃！」


    叭、叭噗。


    ──哎，好险。我的脑袋差点就要被心底涌现的邪念所支配，退化成婴儿了。我好想当夏川的弟弟。总觉得除了老姊之外，我周围的女生里好像有很多包容力很强的人呢。本人都那么温柔了，那她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莫非是圣母转世？


    那个空位是──咦？是叫我坐在那里？意思是让我坐在旁边吗？真的假的，在下乐意之至──啊。


    「啊，那个……就是──我先去买午餐。」


    「咦……真是的。」


    我告诉夏川我还没有准备好午餐，她立刻嘟起嘴来，露出失望的表情说「真拿你没办法」并鼓起了脸颊。


    夏川还是适时地瞭解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可爱比较好。难不成她还有其他想法？莫非她是在心中有数的情况下用这种方式诱惑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相当高的等级了……我从以前就认为她是那种高次元的女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猜她肯定连我的性癖都摸得一清二楚。感觉可以升天了。


    ◆


    彷佛梦境一般的时刻。


    我怀著如蒙上帝恩宠般的心情度过午休时间，我那因考试跌到谷底的干劲又再度直线飙升。现在的我就算以东大为目标也没问题。没想到夏川那波天然无自觉的姊姊操作竟能如此撼动我的灵魂。只要是夏川的命令，无论多么不合理，小的都能照办。


    「──同学，请换上这里的拖鞋。」


    「啊，不好意思……」


    我满脑子想著蠢事，结果挨骂了。


    放学后，我前往图书室。正当我一副理所当然地往里面走的时候，坐在柜台的学姊凶巴巴地提醒我换鞋。说不定是我那低劣的学力直接暴露在外的缘故吧。


    图书室里和想像中一样安静。一之濑同学应该常常在里头徜徉书海吧。感觉在这里看书的话，效率也会比平时还要好。


    有些学生只是在这里阅读，有些则看得出来正在用功读书。不过多半是高三的学长姊就是了。毕竟是考生嘛。


    我的目的也是读书，所以我便坐在那群学长姊的座位附近。感觉大家好像都是常客，所以当我从旁边经过时，每个人都用「这家伙是谁呀……？」的眼神打量著我。你们不要这样拒绝新面孔嘛。


    我从书包拿出写著糟糕分数的历史考卷、课本和笔记本。我在国中时期曾试过各种读书方法，最后还是觉得用笔写下来比较容易记住。首先从课本里找出与答错的题目相关的内容。


    「我看看……在这里……」


    我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同时用笔尖抄写课本记载的内容。这道题目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我试著将两者的关联记在脑海里。


    「──咦？为什么？」


    我看不懂。


    咦，为什么？为什么这题要答这个答案？就算看课本也完全摸不著头绪。


    靠背诵的科目中遇到这种情况，实在让人苦不堪言。如果是数学，这种情况很常发生，但我万万没想到历史也会碰到。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原本上升的干劲又骤然下降。


    唉……真的假的。为什么答案是这个啦？通常答案不都会写在题目叙述附近的地方吗？


    就在我焦急万分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样？进展还顺利吗？」


    「不，那个──咦？」


    我随口回答听见的问题。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还不会意识到。但我回答到一半，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不知是否是大脑差点变得心荡神驰的防卫反应，我的意识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我循著声音望去，没想到我所迷恋的人就坐在旁边。


    「喔喔喔喔喔……！？」


    「等等，嘘──！嘘──！」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四周的学长姊都用一副烦扰的眼神看向这边。我连忙用眼神向他们表示抱歉，接著按住胸口调整呼吸。


    突然出现的夏川让我大吃一惊。加上她从旁边凑过来看我的笔记，所以还附带脸贴得很近的福利。这才不是福利！这是大奖啊混蛋！


    夏川一脸愕然地说「真是的……」，我战战兢兢地问她：


    「为、为什么夏川会……？」


    我本想从瘫软的姿势重新调整坐定，却没能顺利直起腰来。大概是今天在精神方面受到太多伤害了吧，导致我已经不想再站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吓到腿软吗？以这样的状态学习能有进展吗？


    「我听说你要读书……所以想说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喔咦……？」


    我不禁发出像芦田般愚蠢的反应声。因为我无法坦率地接受这种看似不真实的话。说起来，这位美少女真的是夏川本人吗？搞不好她只是变成夏川模样的妖怪罢了。看样子是专程来接我下黄泉的。


    「为、为什么……？」


    「咦？」


    「不，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那么温柔？


    为什么想助我一臂之力？


    为什么对我这种称不上喜欢的男生伸出援手？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疑问。只是，这些疑问都像是在拒绝著夏川的好意。我找不出合适的表达方式，最后只能用暧昧的言语来反问。


    「为什么你要为我这么做……？」


    我和夏川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相处的关系。或许这只是我妄自揣度，但至少以夏川的立场来看，她应该不会想主动和我单独相处。


    「因、因为……我们不就是这样的交情吗……」


    咦，奇怪？


    奇怪了……我和夏川是＃这样的＃交情吗？不是，说起来「这样的」到底是指怎么样的？就算你用一副「你应该明白吧？」的目光抬眸望著我，我还是搞不懂啊。好可爱。从朋友到恋人关系的范畴相当广泛喔，你指的是到哪种程度？好可爱。这女孩还真是……给我差不多一点！好可爱。


    「是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一定是件幸运的事。幸亏夏川拥有全年级第一的学力，既然她都愿意教我了，那么交给她准没错。


    「夏川老师，那就万事拜托您了。」


    「叫人家老师──真是的……别开玩笑啦。」


    「啊，好的。」


    夏川老师的脸蛋羞得通红，娇嗔地说道。夏川不停用手搧著脸，似乎只是单纯不好意思被人称作「老师」。


    她搧著脸的玉手生成一道道微风，朝我这边飘来夏川成分。我的脑袋里不断地分泌出某些不知名的精华。我猜大概不是什么像样的精华。


    「所以呢？你有哪些地方不懂？」


    「……唔……！」


    夏川重振精神，再度把脸凑了过来。正确来说是瞄了一眼我手边的笔记本。夏川的头离我的脸颊只有一纸之隔。嘈杂的心跳声代替了我的惊叫。我看连坐在对面的三年级学长应该都能听见吧。为什么夏川能如此若无其事地保持这种距离呢？


    「那个……这边、我不太懂。」


    「『贞建式目』？喔喔，你把它和『建武式目』搞错了。这不只和室町幕府有关，镰仓幕府的『御成败式目』──」


    夏川看著题目和我的错误答案向我解释内容。夏川不断地解开我的疑问，说话离我愈来愈近，最后甚至将嘴巴凑到我的耳边。我值得拥有如此幸福的事情吗？爱慕的人竟如此贴身地一对一教学，我想我的学力一定会大幅飙升好几倍。


    「──因此，这个时期的人们便开始被称为『战国大名』。这样懂了吗……？」


    「……」


    「涉……？」


    大幅飙升……


    「真是的，你有在听吗？」


    「啊痛……」


    我的脸颊被捏了一下。理性大幅飙升。我想若非长男，一定无法忍受这样的刺激。（编注：此处引用《鬼灭之刃》中灶门炭治郎的台词「因为我是长男所以可以忍受」。）


    嗯……不行，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就算不是喜欢的人也不行。有个这样的美少女紧贴在一旁，教我要如何集中精神呢？我现在只能沉浸在幸福的气氛当中。什么读书都被我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不如一起去卡拉ok尽情欢唱吧！


    「难道……还有不懂的地方……？」


    「不、不是不是，没问题没问题！我只是稍微在脑子里整理一下──」


    正当我试图蒙混过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画面上正显示著讯息内容和传送者的名字。


    「是芦田传来的，不知她想干嘛──」


    「不行。」


    「咦……？」


    「现在不行。」


    只见夏川的玉手轻轻地遮住萤幕。我抬头一看，她露出一脸不满的表情。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手里的手机被轻轻地拿走了。我回过神一看，发现手机已经被摆在我构不著的位置了。


    「现在只能看著我。」


    为了不让任何人听见，夏川用带著气音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为了抓住灿烂的未来，我不得不被迫挑战自己集中力的极限。


    ◆


    「别再考那种分数啦。」


    「是……」


    我只瞥了一眼发还的考卷。确认分数达标后，就匆匆地将考卷塞进书包里。我带著恍恍惚惚的脚步穿过走廊，正准备走向鞋柜区时，只见夏川将手抱在胸前，身体靠在楼梯旁边的墙壁上。


    「嗯。」


    她只发出这么一声，便向我伸出手来。这是叫我把某样东西递给她的动作。我老实地从书包里掏出补考的考卷，夏川于是伸手把考卷拿了过去，用认真的眼神确认分数后，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八十七分啊……这里写错的──」


    「……」


    我尽力了。不，是她让我尽力了。我认为夏川的教学方式一定十分浅显易懂。如果教的对象是芦田的话，搞不好甚至有可能拿到一百分。


    触碰的肩膀，传递的体温，轻声细语的声音，吹向耳边的气息。飘飘然的脑袋。


    我实在无法开口说出自己在那之后熬夜苦读的事实。

 特典 要不要放放看?

    回过神来，学校的气氛已经完全进入校庆模式。对执行委员来说，或许会觉得校庆已经开始了。最近夏川和佐佐木看起来似乎也忙得不可开交。我数度以诅咒的眼神瞪著佐佐木，希望能藉此打倒和夏川享有相同感觉的他，但我万万没料到，这家伙竟然把执行委员的工作带来教室处理。


    「还真拚啊佐佐木。」


    「你在做什么啊佐佐木？」


    「等等！？喂！这些资料不能让别人看到啦！」


    我和山崎聊了一会儿愚蠢的话题后，便缠著佐佐木不放。只不过我是突然被走过来的山崎勾著肩膀带过去就是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纠缠也是一种声援。佐佐木，你大可以为此感到开心喔。佐佐木，给我离夏川远一点。


    佐佐木察觉到我们靠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某样资料藏在抽屉里，避免内容曝光。我参加暑假的体验入学活动时，感觉似乎曾在校庆执行委员会的教室瞄到预算方面的文件。这么一想，带著不能随便让别人看到的文件不是很奇怪吗……不，这样不对吧，别带这种东西到教室啊。


    「什么啊？原来你在忙啊。和妹妹相处得怎么样？还好吗？」


    「嗯？喔喔……相处得很好啊。」


    「那要多陪陪妹妹啦笨蛋！」


    「不、不用你管。」


    山崎被狠狠地拒于门外。我猜这一定是暑假的反作用力。因为像这种充满干劲的家伙，和暑假相比，上学期间反而更光彩闪耀。


    佐佐木吃我一招──《山崎》！ ※必杀技


    「校庆执行委员在这段期间会那么忙碌吗？」


    「忙碌吗……也是，我和＃夏川＃每天都很努力喔。」


    「……」


    佐佐木刻意强调了夏川的部分。这难道是……挑衅？


    真遗憾吶，就算听到这些话，我的心也完全不痛不痒……骗人的，人家好羡慕。我想把图钉放在他的室内鞋里面。


    话虽如此，正因为是佐佐木，我才会把他和夏川送作堆，如果佐佐木的动机真的是为了夏川的话，我也不会刻意去和他竞争或加以妨碍。只是我确实是看他不顺眼。有种「你就自己一个人燃烧对抗心」的心情。此时最好别轻易刺激对方的竞争意识。


    「……是吗？」


    「你的反应怎么──」


    「欸欸，不知道猜谜大会要出什么谜语呢──」


    佐佐木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山崎大剌剌地插话。他那一如往常的傻劲让人安心。长相还算不错，却不会让人感到气愤，我想这就是这家伙的魅力所在。我只担心那种明明是个笨蛋，却表里不一的女生过来掺一脚。自己实在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猜谜吗？也有小朋友会来参加校庆，出简单一点的题目比较好吧？」


    「这部分之后会再讨论吧。」


    「来想点困难到爆炸的题目吧！」


    「要是山崎能想得到的话。」


    「佐佐木你说什么？」


    在一旁看著愈发迟钝的山崎纠缠佐佐木的样子很有趣。很好，再多表演一些给我看。


    鸿越高中的校庆，每个班级都得准备节目，而我们c班决定举办猜谜大会。尽管也有人提议咖啡厅或表演戏剧等节目，但结果都被否决了。班导大槻老师表示，三年级的学生通常都会选择这些主流的节目，所以最好尽量避免。如果和学长姊的节目冲突的话，确实会有点尴尬。除此之外，在卫生方面似乎也有麻烦的地方，校方好像也希望不熟悉学校事务的一年级学生能避免这类节目。看来有这种大人的苦衷。


    ◆


    夏川感叹自己在暑假几乎没有和班上的女生一起玩，但也因此累积了不少和周遭女生聊天的话题。每当有空闲时，几个女生都会聚在夏川身边。被动地不停微笑的夏川或许给人一种亲近感，使得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愈来愈多。我要怎样才能被卷入那个女生的漩涡之中呢？


    「──啊、呜……」


    我随意瞄了隔壁的座位一眼，只见一之濑同学正被满脸笑意的白井同学和小冈本团团围住，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暑假前她还是一副令人难以接近的气场，不知是否是因为剪掉长长的浏海，露出那双眼角下垂的大眼睛，反而形成像小动物一样让人想呵护她的气场。我只能说太棒了。我身为打工前辈，强烈建议你们不妨再多纠缠她一些。


    「你干嘛看著女生一脸笑咪咪的样子？」


    「哇，河合。」


    「咦？你是说我很可爱（译注：「河合」与「可爱」的日文发音相同。）吗？」


    「我根本没说。」


    「这可是最经典的哏欸。」


    在我后面的位子说话的是两个排球社的女生。可能是在谈论社团的事吧，她们桌上摊著一张不明内容的印刷品。这个偶尔才会出现的河合长得比我还要高，个性比男生还要豪爽。正因如此，每次她突然找我搭话的时候，常常会让我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芦田说过，当对方做出这种反应的时候，她似乎已有固定的回应方式。原来是这样的吐槽。


    「你们快看，那孩子可是我一手拉拔长大的。」


    「我先去告诉小爱。」


    「我要付多少封口费？」


    我本想拿一之濑同学出来炫耀一番，结果却受到惨痛的对待。有什么关系嘛……事实上，卸下一之濑同学那片如铜墙铁壁般的浏海，几乎是我的功劳好吗？如果我没有出手相助的话，她可不会像现在那么受欢迎喔？


    话虽如此，搬出夏川的名字我就没辙了。


    「我们在聊社团使用的排球是不是该换成新的比较好。」


    「请你们别用言语对我杀球。」


    芦田和河合不怀好意地笑著，我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这两人都有很强的s感，所以我最好别太得意忘形。这种时候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撤退吧。河合……给我记住，下次就不要给我碰到……！


    「──佐、佐城同学……！」


    「啊啊……！？」


    就在我暗中发誓一定要报一箭之仇时，旁边扑过来一个小小的影子，还伴随著被逼到绝境的声音。我的手臂被某个东西包覆，同一时间芦田惊慌失措地大喊出声。


    我带著满脑子疑问往旁边一看，原来是一之濑同学。进入第二学期后，她似乎很受白井同学和小冈本等人的欢迎。刚才我还看见她被这两个人紧抱著不放……被身怀文化系＆清纯派的可爱的那两人黏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羡慕。咦，你不喜欢？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交换？


    「怎么啦，一之濑同学？跟白井同学和小冈本打成一片也不赖吧，看起来感觉很不错。」


    「你会不会太随便了？等等，小佐城……她若无其事地抱著你耶？」


    我再度确认，一之濑同学确实从一旁紧紧地抱著我的手臂。我感觉有些许柔软的触感传来。


    「……呼嘿。」


    「小佐城！」


    「啊──！？佐城同学太狡猾了！」


    「竟然和小深那那么亲密！」


    没错，这是特权。一之濑同学通过打工，在这个暑假获得了重生。也就是说，制造出那个契机的我，就如同她的再生父母。一之濑同学的动作只是一种归巢本能罢了。欢迎回家，我的爱女。


    「小佐城！！」


    「喔呕……！？」


    突如其来的头部固定。芦田从我后面用手臂勒住我的脖子。这招与其说是头部固定，不如说是绞杀……！好、好难受──啊！？我的后背也感觉到从芦田身上隐约传来的柔软触感……！呜、呜喔喔喔喔喔……全神经集中！别去思考！用心感受吧！


    「小佐城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竟敢在小爱面前和别人打情骂俏！」


    「喔呕喔呕呕……！」


    我本来老老实实地任凭芦田处置，没想到她又用力地往后一扯，结果勒得更紧了。我被勒得完全无法呼吸，就算用手猛拍表示投降认输，她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奇怪了？莫非她是真心想取我性命……？


    芦田不知道在我的耳边嘀咕些什么，但我呼吸困难，根本就听不清楚。


    「──等、等一下！你们在做什么啦！」


    「啊！」


    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与此同时，脖子上的力道也跟著放松。我勉强地将视线移往声音的方向，只见夏川把手撑在桌上，用愤怒的眼神看著我们。啊啊……能在临终之前看著夏川的脸，我也不枉此生了。


    「啊，小爱，这个是──」


    「你、你们黏得太近了……！」


    「啊！」


    夏川飞也似地冲了过来，用力地一把拉开我刚才被一之濑同学抱住的那只手臂。芦田连忙将我放开，并后退了好几步。我的呼吸终于恢复过来。氧气好新鲜。


    我重新调整呼吸，同时往旁边一看，只见一之濑同学正惊慌得手足无措。


    ……奇怪？明明一之濑同学已经被拉开了，但手臂上的柔软触感却没有消失──咦？


    「夏、夏川同学……？」


    「……」


    我转头一看，夏川抱著我的手臂，正用一副似乎想说些什么的眼神仰望著我。我直愣愣地回看她的眼睛，她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那柔软的触感抵在我的手臂上。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和三个女生有肢体上的接触。什么，难道我今天会死掉吗？


    「哇……！夏川同学真大胆……」


    慢著。


    看起来非常单纯的白井同学露出一副闪闪发亮的眼神，扔来了一颗炸弹，让人焦急万分。求求你，千万别那么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你们互相意识到什么，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不、不是那样的……！」


    夏川急忙放开我的手臂。我想这绝对不是因为害羞。她是真的不想被误会才会如此慌张，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有些悲伤。


    我心想真没办法，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脑袋冷静下来后，我挺身帮夏川解释。


    「不是，白井同学你看，夏川也否认了吧？」


    「咦──？」


    咦──？你的眼睛不要露出（闪闪发亮）的效果啦。有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下这个孩子？现在可不是展现天真无邪的时候。你那个天然性格是一种罪过啦。要是你无意识地向我挥刀砍来的话，那就更差劲了。你看，夏川同学都已经撇开视线了啦！拜托有谁能救救我！


    『～～』


    「……！」


    这、这个是……！手机的通知声干得漂亮！现在可没理由不用这招了！


    「啊、啊──手机好像响了──」


    我以演员都甘拜下风的演技拿出手机。我和夏川拉开一步距离，接著确认手机画面。


    【你中午有空？你很闲吧？】


    老姊干得好。神。金刚力士。旁若无人的最佳时机。手机忘记开静音模式意外立功了。姑且不论讯息内容，真的非常感谢你，老姊。可是老姊，你一口断定我很闲，这种说法不太好吧！


    「唔哇……小佐城。」


    「你……」


    「那边的别多嘴。」


    排球社那两个人用冷冷的目光扫向我的脸。别这样一脸傻眼地窃窃私语。喔？学生会副会长可是站在我这边的人喔，难道你们想和本大爷作对吗？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喔？要是老姊出马的话，删减排球社的预算也不是什么难事喔？


    感觉周遭女生的视线变得格外冷淡。白井同学好像没有感到任何罪恶感，只是笑著说「啊哈哈，佐城同学是渣男」，捅了我一刀。这个攻击力。我那即使受尽老姊各种折磨都依然不屈不挠的心，却被她轻而易举地无情摧残。


    我不经意地瞥了夏川一眼，只见她正尴尬地盯著地板，一副忸忸怩怩的样子。呼嘿。


    ◆


    「──所以？有什么事？」


    「没什么，你在暑假前不也做过吗？」


    贬义上在班上受到瞩目之后的午休时间。吃完午餐后，我来到学生会室，老姊递给我一份和之前帮忙时不同的文件。换言之，她的意思是「做就对了」。虽然老姊刚才救了我一命……但她不觉得这样把我呼来唤去的也太不客气了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迟早会加入学生会。」


    「不不，你在说什么？」


    我想起暑假时被她不经意地要求加入学生会的事。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我还是一点也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想法。在有过打工经验的我看来，没有劳动代价的工作，除了麻烦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枫的弟弟也要加入吗！感觉很有趣耶！」


    「这不是很好吗？我觉得把姊姊的位置传给弟弟也满有意思的。」


    活泼外向型帅哥轰学长在一旁搧风点火。接著，斯文型帅哥花轮学长从旁边收回轰学长的文件，同时用事不关己的口吻发表感想。宝贝，你大可不必特意产生共鸣喔。到底有谁想加入这么麻烦的组织啊。随便找个喜欢帅哥的女生加入不就好了？


    「快，你去坐在拓人的旁边。顺便去拿悠大手上的资料。」


    「啊？拓、拓人……？悠大？」


    就算告诉我名字，我也不知道谁是谁啊。我哪知道学生会所有帅哥的名字。


    「我是甲斐拓人，悠大是那个很有精神的家伙。」


    「就是我喔──」


    原来是指甲斐学长和轰学长啊。老姊居然对这里所有人直呼其名……话说，轰学长看起来也太没有想工作的意思了吧。别把事情推给我，让这个人做啦。为什么花轮学长一言不发地就把这位学长的资料全拿给我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甲斐学长将脸凑了过来，小声地对我说道：


    「交给轰学长的话一定会出什么纰漏，你就别计较了。」


    「欸……」


    秀才型帅哥用手推了推眼镜，并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他的表情彷佛在说「你就放弃挣扎吧」。应该说放弃的人是甲斐学长吧。搞什么，有谁能告诉我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只负责炒热气氛？感觉轰学长很适合当偶像。老姊她……与其说是偶像，不如说是中年大叔。


    「抱歉啊，涉。我也拜托你，能稍微帮忙一下吗？」


    「……好。」


    酷哥型帅哥学生会长、属性趋近上限的结城学长也向我低头拜托。就我个人而言，这个人和甲斐学长一样认真。神啊，请祢告诉我帅哥到底是什么……祢如此地不公平，根本没有当神的资格。还不速速将神的位置让给夏川。由我来当开山教祖。


    「拿去。」


    「嗯。」


    老姊将笔记型电脑递到我的手上。是我不熟悉的型号。在甲斐学长的指导下，我翻开笔记型电脑。我看著开机画面，键盘下方的贴纸映入我的眼帘。


    「唔喔……」


    咦咦……cpu的数字居然是「9」，规格也太高级了吧，明明是笔记型电脑欸？这不应该是给高中生使用的规格吧。


    「啊，枫同学不好意思。请问这个文件的专用格式放在哪里？」


    「喔喔，那个啊，你把『校庆』文件夹的第四个档案复制过来使用。」


    「好的，谢谢你。」


    似乎也有甲斐学长这个学生会成员不清楚的事。话说，这句话听起来感觉像是要让我做连碰都还没碰过的东西？可以不要吗？有没有那种……类似只要盖章的简单工作？


    我按照说明的顺序看过一遍，结果注意到一段让我有点在意的记载。


    「……嗯？这是什么？『把手写的内容制作成档案格式』？难道说一开始没有请对方直接输入到格式里？」


    「哎，因为执行委员都是从外面找来的人，虽然也不是不能做，但如果叫这些人使用电脑的话，可能会让有些人打退堂鼓。尤其是那种有钱的老头。」


    「原来……也有受到『有钱老头子』的支援啊。」


    「佐城学弟，麻烦你多多帮忙啰。」


    「呜……好。」


    正当我想对老姊抱怨几句的时候，甲斐学长把脸凑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请多多帮忙」这句话听起来那么有威胁性。这个人果然也是k4的一员，不容小觑。


    我拿起文件，发现有个项目的格式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看样子，我似乎真的只要直接手工将文件制作成档案，输入到电脑中就行了。话说这堆文件不是学校相关人士的文件呢……不愧是升学高中，竟然能利用各种管道筹措到资金。我猜这些人大概都是＃西侧＃学生的亲属吧。毕竟享有校方把学生集中在同一个校舍的优待。


    「……老姊，问你喔。」


    「什么事？」


    「之前忘了问你，我们是『东侧』──嗯呜！？」


    「别说废话了，手快给我动起来。」


    坐在左边的老姊用手臂紧紧勒住我的头。这个力道和芦田的等级完全不同。我甚至有种怀念的感觉。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老姊，力气为什么会比芦田还要大上一大截……


    「……？你们在聊什么事？」


    「没什么，继续忙你的吧。」


    我一边摸著脖子，一边进行作业。老姊催促的语气出奇地强烈。看样子她似乎依然不打算告诉我有关这所学校的过去。我还是老实一点，安静地动手工作吧……


    虽然收集来的文件数量惊人，但很快地便在我的手上慢慢消化了。试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输入外部支援者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因为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好像后来都会变成内部的相关人士，所以我只要从去年的名单找到名字，接著复制贴上就解决了。


    「感觉不是那么难搞的作业嘛。」


    「不，在中午作业这点本身就很难受。根本就像在无偿加班。」


    「啊……！？」


    「你的社畜精神太异于常人了，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推荐你加入学生会。」


    「快住口……这是破坏名誉。」


    「枫，我们也快得忧郁症了……能不能别再提『无偿加班』了？」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啊……


    我因为过于震惊而重复说了两遍。被说成社畜精神什么的虽然很屈辱，但真的很不妙。感觉结城学长也有点疲惫不堪了。这很奇怪吧……？如果打工没有报酬的话，正常人应该都提不起干劲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干劲多少有所提升。


    「……我对你的口袋产生了兴趣。你看起来满有钱的嘛？」


    「啊咦！？才、才没这回事，我平常可是被老姊当小弟使唤喔！？」


    「曾经打工过的你不要求工作上的报酬，这一点就值得怀疑。证明你的口袋很饱满。我知道一件有趣的事……哎呀，该怎么说起呢，就是国中时的那个……」


    「喂，拜托你可别动歪脑筋！休想让我请你吃迄今为止最贵的一餐！」


    「这代表可以请我吃和之前一样贵的啰？」


    「啥……！？」


    我慢了一步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何异常之处。别说是社畜了，我居然全身上下都充满著奴性……吗？糟糕，这个打击太大，我全身都瘫软了。我的精神在一瞬间便满目疮痍。


    决定了。我决定第二学期不再做任何事。我必须通过放松来改变这种不知不觉就会顺从他人的奴性。不如乾脆去四之宫学姊的道场锻炼精神算了……？奇怪，我似乎只能看见被驯服得服服贴贴的未来。


    「涉，抱歉啦。明天我来帮你准备午餐作为答谢吧。」


    「好──咦？」


    「明天中午再请你过来学生会室一趟。」


    「咦……？」


    虽然出现各式各样的惊喜，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总觉得好像又想让我过来帮忙干活了？如果是亲手做的便当，至少也要由女生来做比较好。不是啦，我不是指老姊做的便当……是说这个学生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女生也太奇怪了吧。被四个帅哥团团包围，这是女性向游戏的世界吗？


    「啊，你待会儿回去教室的时候，顺便把那个纸箱搬到资料室去，交给你啦。」


    「你是恶鬼吗？」


    「虽然这么说，还是把箱子搬起来了啊……」


    「啊……！？」


    「抱歉，拓人，也可以拜托你吗？」


    「好的，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


    我和甲斐学长在走廊上并肩而行。大概是因为他的教室方向和我相同，所以才会被要求帮忙，对他有点不好意思……不，等等，冷静想想，被要求帮忙的人不是我吗？我干嘛对他感到抱歉啊？我这股奉献精神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出社会求职了。是那个吗？以前追著夏川跑的时候所养成的习惯吗？现在明明有那么积极乐观的想法，面对夏川却一点自信也没有，这已经是诅咒了吧。


    「第一学期之后，就没有像这样和佐城学弟走在一起了。」


    「喔喔，是那个时候……」


    他是指我在屋顶和老姊展开激烈战斗的那个时候啊……明明当时我还在思考再也不想和学生会扯上任何关系……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谁教我一回到家就会碰上那位副会长大人。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不定就算想要逃避也只是白费力气。


    「呼……话说回来，没想到这个纸箱居然那么重。」


    「啊啊，那你可以试著把纸箱靠在肚子上，这样应该会变得比较轻喔。这是搬家公司的手法。」


    「呵呵……」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深深觉得你很适合加入学生会。」


    「我才不想做这些杂事。」


    这个人也是赞成我加入学生会的那一派吗？我最好稍微提高警觉。他的个性给人一种经常在思考对策的感觉，如果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有可能会不小心被抓住把柄。


    「对了，话说学长不继续参加学生会吗？有传闻说你是下一任的学生会长欸。」


    「已经传开了吗……感觉有点讨厌呢。」


    「我是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忘了是从谁那里听来的……虽然在学生会的存在感很低，但甲斐学长在这两年间似乎变得很出名。我最常听到的是帅哥和眼镜男之类的评价。这么说眼镜才是主体？


    「我并不讨厌学生会本身……只是不想当学生会长。」


    「喔喔……我懂我懂……难不成，老姊也拜托过你吗？」


    如果要继续参加学生会的话，老姊一定会营造出『咦？那你会当学生会长吧？』这样的氛围。莫非老姊没有拜托过他吗……身为k4的一员，只要老姊出面拜托的话，应该没有人会拒绝的吧。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偏见就是了。


    「确实有徵询过我的意见……还好她很快就放弃了。」


    「……很抱歉我家老姊给你添麻烦了。虽然她平时对我不但紧迫盯人，还会直接下令。」


    看来这似乎是甲斐学长不愿提及的部分。要是我听到学长说不想当学生会长，却很白目地反问他『咦？你不当吗？』，应该会惹他不高兴吧……好险好险。这个人发飙起来一定很可怕。


    「下令……咳咳。话、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问问佐城学弟。」


    「嗯？」


    甲斐学长的语调和氛围都变得不太一样。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枫、枫同学……她平时在家里是什么感觉？」


    「嗯？」


    我不由得重复同样的问句。我不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思。不，也许我能猜到几分。有点难以想像甲斐学长讨论『心仪的女生』的形象。这是什么话题，我完全不想深入探讨……


    「＃什么感觉＃的意思是……？」


    「咦……！？就、就是啊……呃，就是那个，她平时在家里的生活是什么样之类的……」


    喂，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是想让我迎合甲斐学长对老姊的兴趣吗？为什么我非得拿自己的亲姊姊来取悦其他男人啦。


    哎，不过，嗯……说实话，甲斐学长虽然对我照顾有加，但怎么说呢……你为什么在我给你的评价正要上升的时候，又自己跌入坑底呢？你到底是对我亲切还是找我麻烦，赶快挑一个啦。


    「其实啊……」


    「其、其实……？」


    「老姊本来是裸体一族。」


    「裸、裸体一族……！？」


    等等，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啊。就算你是帅气的眼镜男，也不是做任何事都能被原谅喔！你看啦，走在附近的那个女生正用一副诧异的眼神看著我们。


    我压低声量，避免惊动周围的人，然后继续说道：


    「虽然不是那种全裸的类型，不过老姊在当不良少女之前，平时在家都是赤裸著上半身。可能是因为那样，她现在一回到家也是直接脱下衣服到处乱丢，身上差不多只穿著小可爱。天气炎热的时候，甚至连裙子也若无其事地脱下来扔到一旁喔。」


    「连、连裙子都！」


    「声音太大了！」


    「啊，嗯，咳咳。然后呢……？再多说点给我听听。」


    「欸……」


    糟糕了，甲斐学长的形象。虽然没有特别抱持什么期待，但我可不想看到他因为这种话题而露出一副充满兴趣的样子。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明目张胆的色胚……难道只有我看得出来？所以你到底想怎样？我可是恋爱对象的弟弟欸。莫非我在夏川面前也是这副德性吗……？


    「……不过，至少下半身还有穿一件短裤──啊，如果老爸不在的话，搞不好只穿著一件内裤。」


    「小可爱……内裤……！？在佐城学弟面前吗！？」


    「等等，你可以别露出那么阴沉的表情吗？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因为在我小学的时候她可是全裸一族。」


    「全、全裸一族……！」


    糟了……！我好像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字眼……！虽说没被看到，但感觉暴露自己亲姊姊的丑态好像不太得体。要是被老姊发现的话就不妙了。她可能会直接把我往外一扔，撞破玻璃窗摔到院子里，然后再用从观众那里借来折凳痛殴我一顿。


    「枫、枫同学竟然是那种打扮……唔……！」


    「不，应该不是那种性感的感觉。就算穿成那样，她也会若无其事地一脚踹过来。」


    「用脚踹……！」


    「怎么了？」


    我不由得反问学长。刚才那句话有什么让人特别感兴趣的要素吗？不然我修正一下轨道好了？不，还没……他还有救。甲斐学长绝对不会是变态。一定是我误会了。甲斐学长肯定只是单纯想要多瞭解老姊一些。我所认识的学长是更正经的──


    「还、还有其他的吗……？」


    更、正经的……


    ……没问题吧？我现在并不是在说老姊的丑态。倒不如说，我只是告诉他老姊在家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良少女。嗯，被家人爆料一些糗事，这是常有的事。老姊她一定也在背地里说过贬低我的坏话，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我摆出狂妄的态度，立刻就会吃上一记关节技。没有猛拍二十下表示认输投降的话，她绝对不会松手。」


    「不会松手……啊……」


    咦，奇怪……？不对劲啊……我觉得好像更糟糕了。我原本是打算避开老姊的肤色话题。原来在学长的脑海里，老姊已经是那种荒诞不经的形象了吗？老姊用那副模样施展关节技，这样的画面确实有点糟糕呢。


    「──那个，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在我面前藏不住的斗争本能──」


    「噗哈……！」


    「等等……！？」


    竟、竟然喷鼻血了──！？


    我也曾有过吃了老姊的锁喉功而流鼻血的经历。像我这种心理创伤深重的人，光是想像一下就有可能当场喷出鼻血。然而甲斐学长的鼻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一边流著鼻血，一边露出恍惚的笑容，从这副模样看来，他已经没救了。


    这种画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感觉自己彷佛见证了某个历史性的一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体机能在发挥作用才会流出鼻血……？是某种防卫本能吗……？


    「哄、哄童鞋在阿里机难是那盎……」


    『枫同学在家里居然是那样』。我猜拿出面纸擦乾脸上鼻血的甲斐学长大概是这么说的。连这副模样都可以那么帅气，这是帅哥才有的特权吗？我在心中诅咒著这个世界的不合理。


    「不好意思，佐城学弟──我可以先去一下洗手间吗？」


    「我先把纸箱放下。」


    用腰支撑的纸箱一角开始压进我的胯下。和甲斐学长不同，我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只能向前弯著身子，这让我感到有些空虚。这一定是今年最多余的一段时间吧……为了逃避现实，我趁这个时候思考，如果自己飞到异世界的话可以使用哪种属性的魔法。

 特典 如果要去那里

    第二天放学后，学生会长结城学长偏偏亲自用广播传唤了我。用校内广播叫人不会太恶劣了吗？而且你可不可以别在广播中说『抱歉』之类的话啊，这样会害我被古贺或村田这些以貌取人的痴女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怒瞪。


    「可恶！连放学后也不放过我……」


    我离开的时候，老姊对我说「以后说不定还会拜托你」，我之所以愿意帮忙学生会的工作，绝对不是因为可以省下午餐的钱，嗯……真的很好吃。米饭上的那些黑色颗粒，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有种感觉不错的咸味。


    虽然有这些好处，但放学后的时间被占用，还是有种吃亏的感觉。如果我有从事社团活动或继续打工的话，大概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了。一之濑同学今天也在打工吧……我有点担心她的工作顺不顺利。要是我过去看看她的情况，老爷爷有可能会直接拿出劳动契约书叫我签名。还是算了吧……


    我到了鞋柜区，一边滑著手机一边换鞋。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会用手机打游戏，或从应用程式里随便找些有趣的文章来看，有时则随便放些音乐来听。


    「……啊……」


    「嗯？」


    临近傍晚前，时间不上不下。我正想混进那些三三两两离去的学生之中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弱声音。正常情况下其实不用在意。但是，既然这只佐城耳产生反应，我就没有充耳不闻的选项。


    我挺直身体，以自然的微笑转过头来。


    「一、一切安好……」


    「为什么用那种语气啦……」


    轻轻举起的右手当场不知道该摆在哪才好。这哪里称得上是『自然』？现场气氛顿时冷掉，我像是被击败的fps玩家一样，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来，夏川露出愕然的表情慢慢地向我接近。＃向我接近＃……？咦，我现在该如何是好……？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尴尬。就像是不经意地偶然撞见告白失败的对象一样。


    ……事实就是如此。


    「啊……你现在才回家吗？」


    「……嗯。事情刚刚忙完。」


    「校庆执行委员的工作吗？」


    「对。现在好像是最重要的关头。」


    「看起来好像满辛苦的，明明从暑假就开始筹备了。」


    「……嗯。」


    「……？」


    我发自内心出言慰劳夏川，只见她的脸上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情。咦，有那么辛苦吗……？虽然我早有耳闻，没想到一年级生就有那种被迫肩负重任的感觉。我好像曾在哪里听说过执行委员的工作『没那么辛苦』，但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算是这样，我觉得佐佐木那边应该也会积极地分担夏川的工作才对。总觉得有点担心……


    我低头沉思，同时将映著夏川的景色装进脑中的画框，突然那个美少女的身影消失了。我慢了一拍才环顾四周，随即有种袖子被扯了一下的触感。


    「……欸。回家吧？」


    「欸？」


    放学后的校园，那个被心仪的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的笨蛋，其左侧有双美丽的眼眸正仰望著他。我依然看得出神忘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美少女就是夏川。


    咦，讨厌，等等，假的吧。那是什么委婉客气的撒娇举动。咦？「回家吗？」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一起回家吧』？对吧？我没会错意吧？如果是误会的话，我会因为打击和羞愧而死的。


    「喔，好喔……」


    因为实在是事出突然，使得我没能好好回答。我慌慌张张地换了鞋走出鞋柜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走到夏川前面好几步的距离。这是何等不敬……必须切腹谢罪。


    我心头一惊，只能呆站在原地等待，夏川换好鞋子后，默默地走到我的旁边。


    「那个，抱歉。」


    「不会，没关系。」


    咿……夏川就在旁边。与我肩并著肩。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走在一起』的意思吗？明明我们都认识了两年以上，却依然让我非常紧张。不知是否因为我的脑中只有追在她背后跑的记忆，我完全不习惯像这样冷静地并肩而行的情况。我没问题吗……有没有汗臭味或口臭？我真的可以活著吗？


    像这样两人单独在一起，我记得上次是暑假时的体验入学那天吧……这可不妙，总觉得她好像又会赋予我某种考验。一旦惹得夏川不开心，就等同开始了一场必败无疑的比赛。神啊，祢最好别太小看我。我这个夏川狂热份子，只要斜眼偷瞄她的脸一眼，立刻就能轻松得知她在想些什么。匀称精致的侧脸，因微微出汗而沾黏在脖子上的红色秀发──慢著慢著，冷静。我到底是在看哪里？现在可不是从侧面窥视个人喜好部位的时候，给我下地狱去吧。


    对话。我得进行对话。


    「……感觉好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回家了。」


    「……是啊。」


    「……？」


    这像是对渐行渐远的青梅竹马所说的话。至今为止我只有对画面另一头那个长得像夏川的女孩说过这句话。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像这样亲口对本人说。


    与选择美少女游戏的经典台词时获得的满足感相反，夏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让我不禁不解地歪起脑袋。我想她应该是真的累了。既然如此，与其拙劣地炒热对话气氛，不如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这样说不定比较好，甚至可能只要我当场消失，她就会比较不那么疲倦。我随时都做好消失的准备了！


    「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太拚命了？」


    「不，没这回事。因为我又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和圭比起来，我觉得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哎，感觉负担的程度会因每个人的习惯而有所不同吧？和芦田比较的话，体力上的差距大概就像家庭主妇和运动选手吧。」


    「别、别把人家说成家庭主妇啦。」


    糟糕，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最近的潮流是照顾妹妹小爱莉的夏川，所以她总是给人强烈的家长印象。不过，夏川的运动神经太好了，用家庭主妇来形容她的确不太合适。听芦田说，秘诀好像就是陪小爱莉一起玩。我大概有几分眉目……我还记得陪小爱莉玩远比自己在外面跑步还要累。


    「不过我觉得只要夏川出手，没有搞不定的事。毕竟你的人气可是直逼oricon公信榜第一名，所以周围的人都会主动过来帮忙吧。」


    「oricon公信榜第一名是什么鬼……不过……真的有人会过来关心我吗……」


    「佐佐木那孩子呢？」


    「我才不会把佐佐木同学说成『孩子』啦。」


    啧……我还以为有佐佐木完全没被当成男人看待的说法。果然不可能有那种事。再说他们两个从暑假开始就在一起工作了，啊啊羡慕死了。


    「佐佐木同学很厉害……因为他在教室也在工作。」


    「咦……那其实不能带出来做吧？他还有说过『不准看』。」


    「其实……嗯，那些文件不能带到外面去。」


    「……」


    我从佐佐木的样子就能看出有点不太对劲。看样子是因为委员会的工作堆积如山，所以身为一年级的那个家伙才不得不将文件带出来整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否则我不认为那家伙有必要这么做。


    加上他原本就是个认真的家伙。把禁止携出的文件带到外面，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我猜应该有什么理由才让他不惜这么做。


    『──佐城，我可是要认真追她喔。』


    我突然想起暑假前他对我说过的话。说起来，佐佐木担任校庆执行委员的动机本来就不单纯。原来如此……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即使稍微违反规则，只要其中具有重大意义，那么多少也有以身犯险的价值。对佐佐木而言，这次的努力正是如此。因为只要自己拚命去做，那么立场相同的伙伴就会减少相应的工作量。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夏川著想吗？好家伙，竟然做出如此帅气的举动。


    「──从事运动的人，不光芦田一人吧。」


    「咦……？」


    「佐佐木。他是足球社寄予厚望的一年级生吧？虽然对夏川来说非常吃力，但凭佐佐木的体力一定能够轻松应付。就像这样一直依赖他不就好了？」


    『有那么辛苦吗？那就交给我吧。』


    虽然这么说满帅的，但文件本来就禁止携带出去。佐佐木同样说过如果被其他人看见就麻烦了，所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出手相助，倒不如交给佐佐木这种高规格的家伙来处理，这样事情才能圆满完成。话虽如此，夏川一脸疲惫的样子还是让人有点担心，不过如果是佐佐木的话，应该有办法可以做出谜一般的修正吧。毕竟他可是有个兄控的妹妹，像极了故事主角的家伙。


    「怎、怎么能把事情推给别人……」


    「推给别人又怎样？佐佐木也可以这么做。为什么要让最生疏的学弟妹来承担这些责任呢？」


    「那是……」


    高中生。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年，但从能力上来看，每个年级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组织的氛围如何，组织的营运方式，会不会使用电脑等等。学长姊们前两年培养出来的能力，不是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小鬼可以相提并论的。我找不出不依赖别人的理由。我觉得夏川应该可以更放松一些。


    「我知道了。夏川一定是在无意识间进入了『姊姊模式』，你是不是像在小爱莉面前那样，一心认为『必须由自己来做』？」


    「……」


    「……咦，夏川？」


    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害我有点害怕起来。仔细想想，我才发现自己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态度，在夏川的面前大放厥词。应该没有惹她不开心吧……我只要一得意忘形，就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我战战兢兢地看著一旁的夏川。


    「姊、姊姊……」


    不妙。


    看到夏川低头喃喃自语，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之前在某一次的讯息对话中，我无意间用『姊姊』来称呼她，结果被她用强硬的语气要求别这样叫她……看来和圣女般的行为举止相比，她妹控的一面更为强烈。不光是我，除了小爱莉以外，她或许不喜欢其他人称她为姊姊。


    「……姊、姊……」


    「啊，不，那个，夏川对不起。这只是一种比喻，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夏川姊妹永远不灭（译注：引用日本职业棒球选手长嶋茂雄引退仪式时留下的名言「我们巨人军永远不灭」。）。」


    两姊妹之间的羁绊已经是巨人队的等级了，不容任何人否定。这个世界上完全不存在拆散两人关系的障碍。只要走在街上，两人都会一起被星探挖掘，所以没问题。


    虽然不见得真的会变成这样，但好吓人啊……夏川你要不要以艺人的身分闪电出道？我一定会彻底发挥本领。我会一直供养你到退休为止。只要夏川发光发热，我就能一直活下去。我就是那个让父母伤透脑筋的佐城。


    「…………再说一遍。」


    「咦？」


    …………咦？


    「夏川姊妹永远不灭。」


    one more time。没想到我竟然得做两次不灭宣言……看样子从茂雄那里借来的这句话或许蕴藏著莫大的魔力。夏川似乎喜形于色，脸颊染上一片樱色，并对我提出要求。好的，那就请日本全国跟著我一块大喊。


    好可爱。


    「不、不是这句话……」


    「咦，不是吗？」


    嗯、咦？为什么拉著耳垂──好痛痛痛痛痛。


    夏川力道适中地拉了拉我的耳垂。对我来说这是最棒的惩罚。比起耳垂，反而是鼻子下方的部位因此伸展。我真想就这么永远被她拎著耳朵。


    ──啊，危险。我那被老姊开启的m之门，差一点点就完全敞开在夏川的面前了。要是再晚一步恢复理智的话，我就得付钱消灾了。冷静想想，被夏川碰到耳朵也太不妙了吧？我决定今天不洗了。


    「是、是哪一句？」


    「算、算了啦。」


    「啊，好……」


    生、生气了……？看样子她果然不准小爱莉以外的人称她『姊姊』。如果只是温柔地拎著我的耳朵，那么就算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喔。要喊看看吗……？要是我现在再故意喊她『姊姊』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被拉耳朵的机会。我猜这一刻全世界大概只有我在认真思考要如何让同班的女生拉耳朵吧。


    「……」


    「……呃……」


    我不经意地看了旁边的夏川一眼，只见她将脸瞥向另一边。从她的头发缝隙中露出的耳朵和脸颊都变得一片通红。看来刚才的『再说一遍』是很令人难为情的要求。我快招架不住了。我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感？我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能用手发射光束。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的话，我大概已经将手举向天空了。


    不过现在先恢复平静的人可是我，佐城涉。仔细想想，夏川的可爱已经是一种常识，所以我才能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因夏川的举手投足而脸红的时期已经在国中结束了。我是绅士，我是绅士──我用自我暗示的方式，对夏川那羞得红通通的脸蛋装作视而不见。


    「话说回来，手足之间的年龄有段差距真好，看上去不太会吵架。」


    「……咦？」


    「就是我看著夏川和小爱莉，实在难以想像你们会互相争吵。」


    我不由得羡慕起小爱莉。如果我和老姊的年龄差距很大的话，我的前半段人生大概不会被她施展锁喉功吧……不，还是有可能。假设现在的我还是个小学生，我的脑海中只浮现出自己趴在沙发旁供老姊跨脚的画面。因为体格更矮小，感觉反而会变得比现在更弱势。幸亏我现在是高中生……


    「可、可是……我经常在家里骂她唷？」


    「只有骂已经很了不起了。」


    「咦？」


    我最后一次挨老姊的骂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老姊不管什么时候都比我还要任性……与其说她是『任性』，不如说是『一意孤行』还比较贴切吧。她对我才不会用骂的，而是以物理的方式让我闭嘴。


    说到底，我们姊弟只不过是血缘关系上的姊弟，她才没有所谓『姊姊』的样子。那样的属性早就消失了。因为佐城枫是唯一的存在。就像哥吉拉一样。


    「真羡慕小爱莉。」


    「……唔……！」


    我叹了一口气，不禁说出心里的话。我慢了一拍才发现，自己说出了一件很丢脸的事。不过事已至此，在夏川面前也不必特别慌张。只是我害怕得不敢直视夏川的脸。怎么办？要是我看起来很恶心的话该怎么办？


    「──欸，问你喔……」


    「嗯？」


    「那、那个，你──在、在家里和姊姊是如何相处的……？」


    「咦？」


    咦，问大姑的事？


    才不可能是那个意思。我细细思索夏川的问题。


    在家里和老姊之间的感觉吗……嗯？我记得最近好像也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和昨天中午甲斐学长的问题一模一样？咦，且慢，这代表夏川也和甲斐学长一样对老姊产生兴趣了吗？骗、骗人的吧……不光是芦田，她也能对老姊发动搞百合的技能吗？要是我此刻像昨天一样透露老姊的女王姿态，会发生什么事……？夏川会喷鼻血吗？真的会喷鼻血吗……！？


    「不、不过，老姊的事我之前不是提过好几次了吗？就是那种感觉呀？」


    「不、不是姊姊的事……！」


    「咦……？」


    不是老姊……那她问的是谁……？咦，我吗？夏川想问我的事？


    哈哈哈。怎么可能。夏川才不可能在意我在家里的样子。在这两年多的岁月里，她顶多只有在刚认识的时候对我感兴趣。说到底，就算要我说和老姊之间的相处方式，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因为不管哪件事，我都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我不知道那些故事是否能带给夏川乐趣……


    「我、我想知道……涉在当什么样的弟弟……」


    「弟弟──咦？」


    嗯、嗯嗯……？＃在当＃……弟弟？


    是我刚才提到的『姊姊模式』的反义词吗？原来如此……不，我不懂。这是哲学问题吗？我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当上＃弟弟的……？我只是上面有姊姊，然后靠呼吸活著这样的理由不行吗？不做点什么特别的事就不算是个好弟弟吗……？比如侍奉年长的手足？不不不……这是被老姊彻底洗脑了吧。


    哎，不过确实如此。人生电视剧里经常出现扪心自问『有没有当个好爸爸』、『有没有当个好姊姊』之类的情节。夏川大概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能成为好榜样。她似乎对这方面考虑得特别周全。


    咦，不过这些事不是只有哥哥姊姊才懂吗……？难不成只有我在身为弟弟的立场上没有感受到任何责任？如果连小爱莉都对自己身为妹妹一事感到引以为傲的话，那我该怎么做？故意向姊姊撒娇那种感觉？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相信人性了。


    佐佐木的妹妹有希大概会不想当他的妹妹吧……只是能不能不当还是个谜。啊，不过一之濑同学应该深入思考过了吧？毕竟哥哥都有女朋友了。她现在似乎正在寻找身为妹妹的定位。


    快想想……我和小爱莉、有希、一之濑同学的共同点是什么？兄控──姊控？不对，慢著，绝对不可能。只是尊敬还好，如果要我撒娇，那就太荒唐了。想也知道结局一定是老姊说著「好恶」之类的话一脚把我踢开。


    「──我……没有当好弟弟……」


    「咦咦……＃没有当好＃是什么意思！？还有当不好的情况吗……！？」


    何谓为人弟弟的资格？我再怎么思考，也找不到答案。这下子我只能彻底反省了。我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我决定忍辱负重，厚著脸皮请夏川教教我要怎么做。说不定毫无关系的夏川反而会知道答案。


    「我身为弟弟应该怎么做才好？」


    「这、这种事就算问我……！」


    我用严肃的表情询问后，夏川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但她似乎想要回答我的问题，于是开始慌张起来。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但我希望她能直接把理想的弟弟形象通通告诉我。这也是为了万一哪天成为夏川的弟弟所做的准备。


    「呃，那个……！」


    夏川整张脸红通通的，一副相当害羞的表情。她以前可曾为了我像现在那么努力？明明已经被校庆执行委员会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却还得做这种事。我到底让自己的心上人做了些什么事？我的脑中只剩下罪恶感。


    「该、该说是作为弟弟……还是被当成弟弟……！」


    「被当成……？」


    被当成……被动形态？弟弟会被做什么事吗？以我的例子来说，老姊……好像是这样，我确实只记得她对我做了些什么。每件事都伴随著痛苦。托她的福，至今为止我＃所受到＃的对待，全都毫无保留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什么啊，原来是我想太多了，我明明就有当个好弟弟嘛。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比方说？」


    「比、比方！？那、那个……」


    不伴随著痛苦就不算是个好弟弟，这是何等与生俱来的不幸啊。我一直都没想过，我们姊弟的关系该不会很异常……？一之濑兄妹和佐佐木兄妹的问题我可没袖手旁观。这样下去我还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事说三道四。这里务必请女神大人加以开示……！


    「──像、像是掏耳朵之类的……？」


    「掏耳朵？」


    原来如此，掏耳朵……老姊帮我掏耳朵吗……


    我只觉得鼓膜会被老姊戳破。


    掏耳朵。这句话本身就让我有种怀念的感觉。毕竟最后一次让别人掏耳朵已经是我小学时的事了。我现在顶多只有在洗完澡后拿棉花棒在耳朵里随便转个几下，连掏耳棒都没在用了。如果我现在要用掏耳棒，老姊大概会提出「你干嘛随便拿去用」之类的否定家庭共有财产的说法。


    「嗯。没有。」


    「咦……！？一次也没有！？你姊姊从来没有帮你掏过耳朵吗……！？」


    「是没有……」


    「怎么会……」


    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夏川就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并用可怜的目光看著我。请等一下，我不知道刚才说的话有哪里可怜了。我有那么可怜吗？老姊没帮我掏过耳朵有那么严重吗？


    「啊，不过国中的时候──」


    「咦……！？」


    「啊，不……」


    我猛然想起以前的小故事，正想开口的时候，夏川突然把脸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著我看。她的眼神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期待。虽说身为弟弟，但如果我不是长男的话，恐怕无法抗拒那张樱桃小口的诱惑吧。


    好猛烈的反应啊。感觉趁这个机会告白的话一定能得手──混帐东西……你以为那个狂妄的态度会招来多大的牺牲！少在那里自恋啊我！


    「国中时，老姊曾经突然把掏耳棒递给我，让我掏耳朵。」


    「！？」


    当时的老姊不知道算是辣妹还是不良少女，总之那是她最糟糕的时代。某天我在家中客厅战战兢兢地休息时，老姊突然带著掏耳棒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处可逃，只能僵坐在沙发上，老姊那头金发往我的大腿垂下，并顺势将整颗头靠了上去。我战栗不已，心想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时……老姊只淡淡说了一句──『麻烦你啦』。


    我依稀记得自己用那双颤抖的手拿著掏耳棒……后面的事因为过于恐惧已经记不起来了。


    「涉、涉帮姊姊……！？」


    「你好像很在意。」


    「啊……不，没有……！我、我才没有那样……」


    「……话先说在前头，这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好吗？」


    「这、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夏川气急败坏地答道，并抬头仰望前方。她的眼眸不停颤抖，不知在凝视著什么。我希望她现在不是根据我的说法而在脑内重播。你别那么兴奋──这样看起来好可爱。


    「……然、然后呢……？」


    「嗯……？」


    「还、还有别的吗？」


    「呃，一时之间我也……」


    和老姊之间的小故事吗……我刚才反覆思考，仍几乎想不到什么像样的姊弟互动。如果把这些作为职业摔角话题的话，那就不胜枚举了。有没有什么可以让夏川感到有趣的事──


    「老姊她……」


    「我、我说……我不是问你姊姊的事……」


    「咦？」


    「我想知道你像弟弟的一面！」


    「咦？」


    我、我的话题吗……就算她这么说，我和老姊之间也已经找不到像刚才那种掏耳朵的融洽故事了……说起来，那样算得上是融洽吗？我怎么看都像是命令。啊，这么说来，在我认识夏川之前，老姊曾经很难得地送给我一本教按摩的书作为生日礼物，我学会其中的内容后也曾亲自动手试著按按看。这个怎么样──哎，总觉得有点讨厌。因为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接触亲姊姊肌肤的事。


    真是抱歉，辜负了您的期待──我正想向夏川这么道歉，于是把脸转往旁边一看，只见她露出一副满溢著期待的天真表情。


    「等等、近、好近好近！」


    「咦──啊……」


    和时常看得入迷的我相比，她的承受度犹远远不及。我不由得后仰退了几步，夏川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不妥，于是连忙别过脸去，并开始用手指卷著自己的发梢。


    「……」


    「……」


    夏川这种明显的动摇也加速了我的动摇。因为我发现即使她没有视我为恋爱对象，也会意识到我是异性。看见她那惹人怜爱的举止，不可能得到回应的念头又再度涌上我的心头。


    慢了一步才感受到兴奋。比起最接近时，稍隔了一段距离的现在，刚才的情景更强烈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甚至能再度感受那股扑鼻而来的香气。不知这是受到男人的天性，抑或想要触碰眼前女生的欲望所驱使。我好痛恨这个青春期无法自制的兽性，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来。我的理性最终是根据出生十五年的岁月，以及从失恋的经验中培养出来的伦理观才得以维系。


    「……」


    「……」


    好了……ok，平息下来了。但我没有勇气往夏川的方向看去。我不敢露骨地背对她，只能愣愣地凝视著地面，视线的一端映出夏川忸忸怩怩的影子。好可爱。为什么连影子都那么可爱？这根本是神的举止吧。


    我确认完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可爱之后，动摇一下子跟著平息。我再度确认夏川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这似乎发挥了作用。我没料到自己连站在她的影子旁边都显得相形见拙。结论：夏川是女神。


    「……呃……」


    「嗯、嗯……」


    单纯的回应。也许是因为动摇的缘故，点头回答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从客观的角度看待这个情况。我懂，我们两人现在正处于尴尬的状态。我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但是，如果不找个话题，就无法改变现在的状况。


    「我现在暂时想不到。虽然有点困难，但我会再找个机会问问老姊，我有哪些像是个弟弟的地方。」


    我和夏川之间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插曲。就按照这样，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时如果有人能重新说出「刚刚脸靠得很近呢……」之类的话，我想那一定是对自己的长相相当具有自信的帅哥。很抱歉让她看见那么难看的一张脸……


    「──那、那个啊……」


    「嗯？」


    「如、如果没有……被要求做那种事的话……」


    「那种事……？」


    「就是掏耳朵……」


    「咦……？」


    这句意料之外的话使我不禁转头望著夏川。夏川低垂著头，脸蛋微微泛红。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表情。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娇艳，带给我从未体验过的刺激。这甚至让我怀疑，眼前这个女生真的是夏川吗？


    「我、我──」


    夏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由于我受到的冲击过大，导致刚才的对话内容已经从我的脑海中一扫而空。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倾听著夏川的声音。


    『咦……佐城？』


    「…………嗯？」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虽然这个声音并没有让我感到不舒服，但突如其来传到耳里的声音，硬生生地把我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中。与此同时，我意识到──刚才，有某个人打断了夏川的天籁之声。


    开什么玩笑，我倒要看看这个来源不同的声音是哪个混蛋发出来的。我眯起眼睛仔细一瞧，那一头有个对著我开心挥手的轻浮女生。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那种视觉系摇滚乐女粉丝……是老姊认识的人吗？


    我一脸狐疑地将目光转向她的脸，开始觉得似曾相识，慢了一拍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难道你是小春？」


    「喔！是啊，好久不见了！你干嘛染成一头奇怪的褐色头发啦！」


    「说我的头发『奇怪』……你的头发也长长了呢……还挑染了金色啊。」


    「因为人家现在在玩乐团嘛。」


    「喔……玩乐团。」


    走近我的是国小和国中都和我就读同一所学校的女生。虽然我们没有经常玩在一起，但我差不多每两年都会和她安排在同一班。我们的关系普通，应该不算坏。她背上的吉他箱给人巨大的存在感，简直就像龟壳一样。她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前卫，如果是不熟的人，我想绝对没有人想接近她。


    夏川似乎对突然登场的小春感到相当疑惑。夏川和小春上的是不同的小学，国中时应该也没有同班过，如果她们是初次见面也很正常。


    「我记得……你和阿广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吧。」


    「啊──嗯。那家伙现在在打棒球呢，还是像以前一样光头。」


    「喔──」


    「『喔──』是什么意思！你也太不关心他了吧！虽然那颗头很搞──笑！？」


    「……？」


    这就是所谓的「畅叙离衷」吗？小春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狂拍我的背，当她的目光转向夏川的脸时，突然大喊了一声，手也跟著停了下来。她忽然瞄了我一眼，接著继续朝我靠近，一把抓住我的双肩。


    「喂，佐城！这是怎么回事！？」


    「呜哇……！？怎、怎样啦！？」


    伴随著激烈的追问，我的身体被不停地摇晃著。一股不习惯的香水味不断刺激著我的鼻子。与夏川传来的柔和香气大相径庭──喔喔喔喔摇得我的头好晕！


    「你你你你……！我听说你追著夏川同学跑到了鸿越，没想到真让你追到手啦！？」


    「笨……！？」


    这句话简直就像炸弹一般。其引发的大爆炸，就有如将一切都化为尘埃的程度。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她一定没有考虑到我和夏川没有在交往的情况吧？


    「佐城，这样不是很好吗！因为你一直都很想谈一场恋爱嘛！哎呀──感觉我也跟著高兴了起来！」


    「等等！喂……！」


    「欸，佐城觉得夏川同学怎么样？是不是妻管严？哇，近距离一看，夏川同学真的好可爱。你都是怎么保养皮肤的呢？」


    「咦……！？我、我是……」


    「果然交了男朋友整个人就会变得容光焕发吧？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小春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她不但擅自创造出不符实际情况的前提，甚至还偏偏把夏川也牵扯进了这个话题之中。


    我的脑中响起某个东西断裂的声音。


    「──喂！！小春快住口！！」


    「咿……！？」


    我这声发自内心的喝斥，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气势汹汹。我自国中时期以来的变化震慑了小春，她被这个已经过了变声期的男性嗓音吼得缩成一团。一瞬间，她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下个瞬间，她又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地，一脸尴尬地观察我的脸色。


    「……呃，难不成……」


    「……」


    现在才注意到也已经为时已晚。当然，我和夏川并没有在交往，而且我的脸皮也没有厚到被人家问起关系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聊天。我还无法明确地决定今后要和夏川保持什么样的关系，我必须慢慢地、仔细地、小心翼翼地维持下去。


    「那个，对不起……」


    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好事。我的怒气在听到小春惊恐的道歉声后才逐渐退散。最后留在我心中的，只剩下一种有如小心翼翼慢慢堆积起来的东西崩塌毁坏的失落感。

 特典 第二学期的夜晚群组讯息

    「──所以，你们真的……？」


    「……没有在交往啦。」


    「可、可是……」


    这是在夏川就在一旁的状态下所进行的对话。我心想，难道小春还想再说下去吗？可是崩塌在脚边的东西早已无可救药。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我以半自暴自弃的心情回答小春的问题。


    她一脸狐疑地来回看著我和夏川。那是一张令人怀念的脸，我很清楚她现在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的表情像在问『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会一起回家？』。确实，男女高中生放学一起回家，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就像是在交往。就算是这样，这个女生在说话前还是先经过大脑会比较好。


    「那、那个，呃……啊……」


    夏川露出担心的神情开口。然而，现在她的温柔是一种阻碍。我本想打断夏川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在我犹豫之间，我们的目光交会，这使得夏川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低头沉默不语。看样子我现在的表情似乎非比寻常。


    与小春带给我的失落感不同，夏川的反应就像是对我泼了一盆冷水。在我背后循环的血液开始变得冰冷起来。这股寒意到达我的头顶，顿时涌上心头的激情彷佛被融化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感觉就像蒸汽从头顶上喷出一样。


    这股激情并不包含失落感。我的心中依然只剩下空虚的空洞。彷佛失温的我，无法阻止嘴上忽然吐出的冰冷话语。


    「──我们已经结束那样的关系了。」


    「啊……」


    「咦？什么意思？」


    不光是我，夏川应该也心知肚明。话虽如此，即使是不够体贴的我也很清楚，这句话不能随随便便地挂在嘴边。因为一旦说出口，至少现在的关系就会改变。我的心中明知这一点，却为何还要在夏川的面前说出来呢？


    不为别的，只是＃使用时机＃正好罢了。


    「朋友。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已经不是会再在那之上有什么发展的关系了。」


    这种事也许没有必要再特别加以解释了。不过还是适当地蒙混过去比较好，毕竟小春是过去一直在背后支持我的老朋友，如果照这样试图默默地做些什么改变，反而有可能会招来夏川奇怪的怀疑。如果事到如今还被人误以为我「想和夏川交往」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也难怪你会误会。小春只知道国中时期的我，会那么惊讶也是理所当然。」


    「呃……那个，对不起……」


    「不……别在意。」


    与柔和的语调相反，我故意以强烈的目光看著她。说起来，我和这家伙的关系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客气。以现在来说，就像我和芦田的关系一样。我用眼神和脸部的动作示意小春「离开」。


    「那、那我先走一步了。」


    「好……下次见。」


    小春摆出一副「搞砸了」的表情，从我的旁边匆匆离去。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片刻总算无声无息，这个时候我才用夏川听不见的声音，把积压在心中的闷气轻轻吐了出来。我没有特意观察夏川脸色的意思。


    我只能不断地眺望著前方。


    ◆


    「……」


    「……」


    黄昏时分。我不喜欢被染成橙色的天空，却依然沉浸在这股感伤的景色之中。我本想独自承受这些伤口的痛楚，但似乎为时已晚。我都忘了最后被夏川甩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乾脆让小春用这个悲伤故事创作出一首歌算了。


    经历过各种放弃之后，我在没有做好什么觉悟的情况下，将头转向夏川。和我目光交会的，是一双充满困惑的动摇眼神。


    「那个──对不起，夏川。以前的朋友讲话那么直言不讳……」


    「啊，不会……」


    「那么……我们走吧。」


    「……嗯。」


    「快乐的时光稍纵即逝」，「无聊的时光悠远漫长」。犹如在否定这个莫名其妙的理论一般，我想让这段沉默的尴尬时间快点过去。唯有无法抹去的爱恋之心加速了这段时光。走著走著，前方已经到了分岔路口。


    「那我走这边……明天见啰。」


    最后，我面向夏川说了这句话。


    我的脑中完全想不出什么机灵的话。求求你快点回答我，如果发不出声音的话，至少也要点点头。我的脑中不断重复这样的愿望，因为我想尽快得到行动的理由。


    明明喜欢，却想逃离。随著时间流逝，这种违背内心的想法，似乎将自己狭隘的心胸摊在眼前，让我有种厌恶感。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于是不等夏川做出反应就准备转身离去。


    「啊──欸，等等！」


    「！」


    我停下准备向前迈进的脚步。虽然乖乖地就范比较好，但这样会让我产生动摇。


    咦咦……为何把我叫住？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她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又重新意识到夏川是个非比寻常的存在。至少我的身上不具备脱离这种情况的王牌。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只能像平常一样转过身来反问。


    「怎、怎么了……？」


    「啊，那个……」


    我们四目相对，夏川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她战战兢兢地抬头仰望著我。


    「那、那个……刚才那个叫小春的人……」


    「……小春她怎么了？」


    「呃……」


    我向夏川反问，她显得有点支支吾吾的。彷佛想做出什么手势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动作便轻轻地放了下来。仿徨的眼眸不断地在摇晃。


    「……没什么。」


    「……喔。」


    难道她是在关心我吗？


    这么一想我才猛然察觉。难不成感到『尴尬』的只有我一个人……？


    冷静想想似乎是这样没错。夏川和我是甩人与被甩的关系。这段期间只是我单方面的迷恋，被我随意迷恋的夏川完全没有必要在意和我之间的关系。我没有深入思考任何事，对小春吼叫时所说的那番话，说不定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感觉自己已经濒临极限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再见──」


    「等、等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挽留我？


    我反覆看著被轻扯的衣袖和夏川，眼神强烈地如此诉说。


    我和夏川只是普通的朋友。虽然我曾经被夏川甩过无数次，但如果她希望如此，我就会依她的意愿和她往来。尽管有一段时间我像中邪一样眼里只有她一人，可是我想那时我已经充分地向她传达了自己的心意。正因如此，夏川为我＃准备＃的这种距离感，别说是满足了，反而让我觉得很奢侈。


    ……夏川又是怎么想的呢？她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和我保持著不上不下的关系，这仅仅是出于温柔吗？起码她会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之类的情感吗？


    既然如此，今天就这样直接互道「再见」不就好了？明天再像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见面不就好了？要是继续以如此尴尬的气氛在一起，那么就更难继续当＃普通的朋友＃了不是吗？


    我的袖子仍被她轻轻地拉著。光是这样就足以留住我的脚步。打从迷恋夏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勇气将这只手甩开。那个时候不断膨胀、至今仍旧留在心中的这份情感，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道枷锁。


    「啊、涉──那个，还……」


    「……」


    「…………抱歉，没事了……」


    「……」


    手缓缓松开的瞬间，我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正直直地凝视著夏川。夏川看起来似乎在窥探我的脸色。难不成现在让夏川沉默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她该不会以为我在瞪她吧……？


    我从夏川的样子感受到一股明显的窘迫氛围。那不是对和我之间的关系感到窘迫，而是在想怎么做才不会让我不开心，是这种因为『害怕』而造成的窘迫。由于我阻止了夏川开口，就结果而言，可能变成是我把她束缚在这个场合。


    ──我到底在搞什么……


    虽然嘴上说会认清事实，却安于现状，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去夏川家玩，结果现在又让人家感到害怕。我想我一定是哪里对夏川产生了欲望，所以才会让她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看起来也很累了，今天先这样吧。就算站在这里说话，也只会让你更累而已吧。」


    「……咦？」


    「对了，小爱莉也还在等著你回家呢。」


    「啊，嗯……」


    「……那就明天见啰。」


    我像逃跑似地从那里离开。没有听到挽留我的声音，当然，我的手臂也没有被抓住。随著脚步移动，内心深处翻腾的后悔渐渐平静了下来。一直到刚刚为止的情绪起伏实在过于激烈，使我产生似乎老了好几岁的错觉。


    「……」


    我忘了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试图和夏川保持距离，结果芦田再也没给我好脸色看。对夏川而言，我──佐城涉是她的一个容身之处，我想起确实听过这句耐人寻味的话。


    ──现在还是＃这样＃吗……？


    吵闹的笨蛋悄悄地消失了，因此有许多人开始聚集到夏川的周围。随著『男人的身影』变得不再显眼，试图接近夏川的『好家伙』也跟著出现。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光从外表来看，这两人还十分登对。大概是这个时间点吧……？夏川能表现得＃像原本的夏川＃，以及我自己不再有如此复杂想法的时机。


    …………不对。


    不是这样的。我不必刻意多做什么。从佐佐木的事开始，夏川已经逐渐崭露头角。就算我没有特别做什么事，也会有一堆人自动聚集到夏川的身边。夏川的容身之处愈来愈多。当所有人都不再丢下夏川一个人的时候，我不认为夏川还有什么理由和我联系在一起。


    「──唉唉……」


    我要怎么做才能喜欢上夏川以外的人呢？


    ◆


    「……你怎么了？」


    「啥……？」


    「啥……？」


    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我用「你看不出来这种『少跟我说话』的气场吗？」的眼神瞪了过去，结果却像镜子一样反射回一道锐利的眼神。


    「……你们两个别开口不到一秒就开始眼神交锋好吗？」


    老爸的一句话让我回过神来。我定睛一看，眼前出现用餐的景象，看样子我现在正在享用晚餐。我完全没有到刚才为止的记忆。应该是从那之后就一直无意识地度过时光。


    「没有，我是无意识脱口而出罢了。」


    「什么话，我明明只是下意识威逼他罢了。」


    「要怎么样才会出现这种反射性的威逼……？」


    真不可思议，最近我好像能够理解老姊和四之宫学姊在某些地方合得来的理由了。因为这两人的身上都带有某些奇幻的特质。实际上，眼前的老姊一听到我的话，紧张的气氛就烟消云散了。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该不会是瞒著家人偷偷修行吧。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欸，不是，为何这么问？」


    「哎，你和刚才在学生会室的时候比，很明显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吧。」


    「……」


    真稀奇。没想到老姊竟会在意我的样子……莫非你本来就是对我如此关心的类型？也是啦，我的心情确实比在学生会室的时候还要沮丧。用不著去找什么头绪，我本来就没办法巧妙地加以掩饰。


    「反正有点心事。」


    「喔──」


    喔──什么？果然对我不感兴趣嘛。至少得有一些能成为和夏川聊天话题之类的交流吧。这一点也不像是姊弟。总觉得令人很不爽。既然如此，我死都不会告诉你。


    「……」


    「……」


    ……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我能隐约察觉到老姊偷瞄过来的视线。你别又慢慢地形成一股奇怪的气场啦，这会造成别人的困扰。老爸你说是吧──老爸？这家伙……打算袖手旁观吗！喂，别移开视线啊！从以前开始，我们之间的姊弟吵架，你根本就没有阻止过老姊单方面对我的蹂躏吧！多给我一些老么才有的待遇啦……


    混蛋，算你狠。别小看高中生的食欲。我现在就把饭吃完，立刻脱离战线给你看。你这个薄情老爸就在餐桌前慢慢地和年龄奋战吧……！


    「好，我吃饱了。」


    「啥？」


    「咿？」


    我大口喝下最后的味噌汤，正想起身离开时，老姊发出一种听起来像是不良少女的声音。这是恐吓。竟然以为不使用强硬的语气就不构成威胁……你想惹事生非也要适可而止。


    为防万一，我确认眼前的盘子，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食物。盘子里确实已经空无一物。老姊可能有想折磨我的想法，她老是对我的挑食采取异常严格的态度。红萝卜、青椒、苦瓜和小白菜。我被强迫吞进肚里的记忆数也数不完。那才不是提醒，根本就是在强迫……


    「你不再添一碗饭吗？」


    「什么？」


    这样说简直就像我平时都会再添一碗饭一样。因为这句话太过理所当然，让我的脑子不禁陷入一团混乱。奇怪……经她这么一说，感觉好像还没吃到八分饱……咦？我平时应该都没有再添一碗饭吧？冷静想想，我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还有味噌汤和白饭啊。」


    「人家正在减肥。」


    「啥？」


    「咿。」


    也用不著那么生气吧……


    看来是我的娘娘腔语气惹得老姊不高兴了。说起来，或许向老姊提起有关体重的话题本身就出局了。进入考季后，老姊坐在椅子上的时间有增无减。就算是这样，你也别对著体重计乱发脾气啊。而且还很频繁。说真的，你那个样子就像在电车内经常看到的神经怪叔叔一样。


    「不，我差不多吃饱了。」


    「……」


    我还是尽早撤退为妙。我把玻璃杯叠在空碗上，接著拿起筷子──什么？


    「……」


    「……老姊。」


    「……」


    我正准备要收拾的浅盘，上面还留有两块猪排，以及省著点吃可以配一碗饭的绝妙咸梅。我明明都已经吃完了，这些东西却不知为何出现在我的盘子上。


    「我饭前吃过肉包，所以给你吃吧。」


    「那就给老爸──」


    「他那年纪吃不了那么油腻的食物。」


    「……唔……」


    老爸……！


    这句话对于装作充耳不闻的老爸是毫不留情的致命一刀。你干了什么好事……快看看！老爸那家伙假装在看电视，其实有点失落啊！这样说一定会伤到他的心啦！老爸本来就非常喜欢吃猪排啊！那可是他最爱的坏胆固醇啊！


    「这么一点东西，配著饭吃应该还吃得下吧。」


    「……」


    ……反正就是不打算让我逃走就对了。什么？你就那么想听听我的烦恼吗？这还真是相当值得钦佩啊喂。如果只是单纯出于兴趣才打听的话，这样可不太好喔。看样子她根本就是对我闪躲的态度看不顺眼吧。


    我如此想著，同时把饭盛到碗里。其实没有饱足感才是这次失败的原因。我决定从下次吃饭开始活用反省点。


    「所以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请继续』费了这么多工夫。」


    「所以？」


    「……」


    悲哀的是，这也是一种成长方式。如果是不久前，她一定会说「有屁快放」，并直接在桌底下用力踢我几脚。幸好她没有立刻这么做。看来老姊今后的课题是给予对方选项。不踢对方不就是一种温柔吗？这可是常识。


    话说回来，怎么办？我死都不想把刚才那件事赤裸裸地全部说给老姊听。对了，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傻傻地实话实说。不如随便蒙混过去，请她传授一下打架的必胜方法好了。不然就是斩钉截铁地解释自己无法透露的原因。


    「不是啦，因为就算告诉你也没用。」


    「啥？这是什么话？是学校的事？我可是副会长欸？」


    「呃，与其说是学校──嗯？」


    ……慢著喔？老姊……老姊她竟然……既然机会难得，请容我在此说一句名为解释的抱怨吧。因为老姊一点也没有姊姊的样子，导致我和夏川聊不出什么像样的手足话题。看来老姊最近刚度过叛逆期，变得稍微老实了一些。我就趁这个机会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之前的言行举止吧。


    「就、就是那个。我只是在学校和其他人聊不起来。」


    「啥？那是什么……害我白紧张一场。那只是沟通障碍吧。」


    「真没礼貌。这未必全然与老姊无关喔？因为是聊和手足有关的话题。」


    「啥？手足话题……？」


    「是啊是啊。比方说在家中的地位，哥哥如何对待弟弟，姊姊如何对待妹妹，总之都是一些其乐融融、一团和气的话题。这下子你懂了我无法融入那个圈子的理由吧？」


    只不过事到如今，我才不想请她当个温柔的姊姊。就算变成那样我也很困扰。老姊随意诉诸暴力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我甚至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恰到好处，只是一直以来都太过分了。我明明把这些当成笑话来说，却没有人觉得好笑。


    「……」


    就是现在。


    趁老姊沉默不语，脸色变得很奇怪的时候，我迅速将剩下的食物送进嘴里。我将嘴巴塞得满满的，再含一小口茶，把食物吞进喉咙深处。


    「──我吃饱了。我先回房间啰。」


    我斜眼看著眉头深锁、全身僵住的老姊，并立刻溜之大吉。还在用餐的老爸对我投来「你、你要丢下我吗……？」的目光。能够偶尔和女儿单独相处也不错吧。我向老爸报以一抹虚无的微笑，完成我的任务。


    ◆


    「……嗯？」


    房门传来敲门声。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打电动的时候不小心点头打盹了。看样子是因为饱足感让我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


    我用手擦擦眼睛，接著站了起来，这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敲门……？


    说起来，家人有事找我本来就不会特地敲门。老妈是喊著我的名字直接闯进房内，老爸根本就不会找我，更别提老姊了，她对于视线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房间算是一个避难场所……


    「呃，哪位？」


    『你老姊。』


    什么？


    咿咿……我好害怕。她是为了什么事来找我？长年形成的默契马上就要瓦解了。什么啊，这个房间不是避难场所吗？我错了，它不是避难场所……只是普通的房间而已。


    「咦，什么？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啥、啥？你怕什么──等等，快点开门。』


    我提心吊胆，才刚扶著门，门把竟瞬间向下倾斜。我大惊失色，连忙将门把按住，老姊开门的力气随著她焦急的声音逐渐消失。看来她并没有想强行闯入的意思。如果是几年前的老姊，一定会破门而入……


    只要不粗暴对待我的话，嗯……我就坦率地把门打开吧。我战战兢兢地把头探向门外，只见老姊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直瞪著我。你那是什么态度……该觉得不耐烦的人是我好吗？


    「我进去了。」


    「等等，老姊……」


    老姊完全不顾我的阻拦，径自走进房内。老姊把我逼退之后，自顾自走到房间的正中央，看了看四周，接著便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咦咦……她是什么意思？老姊刚洗完澡出来，微湿的身体就坐在我的床上，这是什么样的光景。如果拍照传给结城学长的话，我觉得午餐的菜色有可能会升级。哎，就算有这些补偿，我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我不知道老姊找我有什么事，但我想尽快把她打发出去──喂，别老盯著人家的房间瞧啊。


    「……这张奇怪的椅子是什么？」


    「我、我绝不让你抢走它……！」


    「谁想要这种东西。」


    老姊注意到的是我自己改造的手工电竞椅。这可是我使尽浑身解数精心打造而成的杰作，其原型是圆形的迷你沙发。唯独这个东西不能让老姊抢走。老姊一看中它，我便立刻抢上前去，像是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死命地紧抱著它不放，一脸尴尬的老姊只得重新坐回床上。不是，可以请你出去吗？


    「……有什么事啦？」


    「……什么啊，你还真是气势凌人。」


    「这里可是我的房间。」


    在自己的城堡里摆架子有什么不对。我怀著烦闷不满的情绪，站著俯视老姊。老姊露出挑战性的眼神看我，我也不服输地直盯著她看，结果她又露出刚才那种尴尬的表情，将脸别了过去。


    「什么啦……」


    「啰嗦。」


    「别踢我。」


    老姊似乎对我不停地追问感到很不爽，于是以坐姿朝我的小腿附近踢了过来。我凭藉多年的经验避开了这一击，老姊咂舌一声后，又将脸转到另一边去。


    「……你特地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平常有事情的时候不都是传讯息的吗？」


    「不，那个，就是……刚才说的。」


    「刚才说的……？」


    「就是在学校聊手足话题的事。」


    「喔喔，那个怎么了？」


    老姊支支吾吾地提起刚才我在吃饭时所说的那些假烦恼。其实现在我对与老姊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任何想法。顶多只希望能将她换成夏川而已。该不会老姊对这种连烦恼都称不上的事信以为真了吧……？


    「你在学校都是这样告诉别人的吗？」


    「不，也不尽然？顶多只会偶然聊到。」


    「可是你说和其他人不一样。」


    「……？」


    咦，莫非她真的很在意？开玩笑的吧？那个摆明一副「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的老姊，竟然会说出那种在意面子的话？要是在意面子问题的话，根本不会打扮成金发辣妹的模样吧。


    「──不过，应该和别人不太一样吧？真要说起来，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融洽吧。」


    「啥？像现在这样说话不算吗？」


    「……哎，老姊大概无法理解吧。」


    「……」


    我的烦恼是骗人的。但我和老姊不是一般正常的姊弟，这件事可是千真万确。夏川姊妹从不吵架，佐佐木兄妹除了有希扭曲的爱情之外，关系也算十分融洽，而一之濑兄妹在多数年龄相仿的兄妹之中，是属于最尊重对方的类型。他们的共同点是手足关系完全不含任何粗暴的要素。我看世上也只有这个家庭的老么不能说出如此任性的话吧。


    「咦？莫非你很在意？」


    「啥？怎、怎么可能……」


    「不然是怎样？」


    「那是……」


    老姊一直闪烁其词。她出现这样的反应，让我不禁有些期待。如果她能真的自我反省，低头向我道歉说「一直以来真的很对不起你」的话，那么至今为止的痛苦记忆也就能一笔勾销了吧。


    「……我问你。」


    「嗯……？」


    「我们……关系不好吗？」


    「咦咦……事到如今才问？最近暂且不提，从综合的角度来看，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关系不好的姊弟吧。」


    「『最近』……？我们最近相处很融洽吗？」


    「哎，一般正常的姊弟本来就不会那么互相干涉对方吧。像这样正常地说话，就算两人关系不好，也算得上是『一般的姊弟』吧？」


    「那么，关系不好是指什么？」


    「正常的姊姊才不会把自己的弟弟整得死去活来。那样根本就是关系不好吧。」


    「……」


    真是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啊。我抱持这样的想法，将满腹牢骚全宣泄了出来。实、实在是太爽了～……！真没想到有一天可以像这样对老姊一吐郁闷已久的怨气。还不快点反省反省。


    「是吗……所以呢？」


    「嗄？所以是什么意思？」


    「所以……别人家的兄弟姊妹是怎样？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啥？」


    我不禁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眼睛直盯著老姊。不知是否因为我的眼神十分锐利，老姊看似有些畏惧地向后仰，并将双手撑在身后。快住手，你不要再碰我的床了。


    「起码气氛不会这么险恶吧？应该要在更欢乐的气氛下交谈吧。」


    「……险恶？」


    「看不出来吗？看到我的表情还不懂吗？」


    如果能把这种对话气氛看成是一团和气的话，我看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脑袋比较好。我们都当了十五年以上的姊弟，要是彼此的价值观还有如此大的落差，我看大概无药可救了。追根究柢，我甚至连老姊活到现在是否有丝毫作为姊姊的自觉都感到怀疑。


    「姑且不论像我们这样的姊弟，大部分的兄弟姊妹都是用好几年的时间来确立彼此的关系或相处的气氛，所以多少都能接受或原谅其中一方的调皮行为吧。但事到如今才来讨论这类气氛方面的话题又能怎样？」


    「……」


    国高中生的兄弟姊妹很少能相处得非常融洽，不过通常还是有某些互相瞭解的事情吧。我用自己的方式掌握了老姊的性格和行为模式，但相反地，我不认为老姊有掌握到什么我的事情。她的行为给人的印象就像个不顾他人感受的女王大人。


    「那……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咦？」


    「那些兄弟姊妹……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


    这句话让人隐约感受到一丝敌意。我仔细一看，老姊像是闹别扭似地直盯著自己的膝盖。这幅景象十分罕见。不管怎么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从这里开始我得慎重地选择用词。虽说最近比较销声匿迹了，但如果一不小心说错话而惹怒老姊的话，我肯定会遭受猛烈的一击。


    「至今为止吗……我想想，应该是……」


    「……」


    不，我哪知道……天晓得一般家庭的姊弟关系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呢？笹木姊弟虽然年龄相近，但从精神年龄和体型上的差异来看，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话虽如此，我也不认为两人的关系能亲密到整天腻在一起就是了。说起来，兄弟或姊弟的关系到底有没有差别啊……？


    『──像、像是掏耳朵之类的……？』


    ──啊。


    「掏耳朵之类的？」


    「啥？」


    「啥？」


    我在说什么蠢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之后，我不禁反问自己。至少老姊是不可能会做那种事的吧？因为那会像巴西式热蜡除毛一样让人痛到往生。要是让她突然有这种想法的话要怎么办……今天的老姊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不，应该不会……吧。


    「……其他的兄弟姊妹都这么做吗？」


    「嗯，我是有听说＃会这么做＃的……」


    不是做不做的问题啦。这是什么问法和气氛？与掏耳朵不同，我觉得其中好像蕴藏著什么耐人寻味的含义。绝对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我是以夏川姊妹作为范本就是了。这个范本也太天真无邪了吧。


    「……不过，就这层意义上来说，我也曾为老姊这么做过。」


    「你说啥！？什么时候！？」


    「你忘啦，几年前你还是一头金发的时候。你突然带著掏耳棒，自己把头躺在我的大腿上──」


    「我、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等、慢著──别把枕头扔过来！」


    老姊不知在急些什么，激动地一把抓起我的枕头扔了过来。你对我的床伴做了什么……话说事到如今你才把这件事当成黑历史吗？你到底懂不懂我当时的复杂心情？想像一下被亲姊姊掏耳朵的酥痒感和恐惧感。甚至有可能失禁。


    「……通常角色都是反过来的吧！」


    「你现在才注意到？」


    老姊啊，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姊姊的自觉？苦蹲十五年，这段时间真的好漫长……


    「再说了，过去我对老姊以命令为名的任性做出了多少回应……你到底是把我当成弟弟还是大哥？」


    「啥？你少得意忘形。」


    「那你倒是说说看自己做过什么有姊姊样子的事。」


    「唔……！」


    我继续煽风点火，老姊用一脸不甘心的表情恨恨地瞪著我。喂、喂，怎么回事，感觉她好像正在用左手拚命制止即将失控暴冲的右手。实在是太可怕了。难不成她的身上封印了什么魔王的力量吗？要是被恶鬼袭击的话，你可千万别做出觉醒过来的举动……


    「……够了。」


    「咦？」


    「我说已经够了。」


    「哈噗……！？」


    我反问老姊后，既柔软又沉重的一击迎面而来。this is枕头。这家伙大概是今天最惨的受害者。为什么那样的握法可以控制得如此精准呢？


    枕头夺走我的视野，接著从我的脸上滑落在地，这时已经不见老姊的身影。她该不会是战斗专家吧……？为什么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奇幻？可不可以也传授几招给自己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