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笑倾城》 第一章 【第一章 鬼屋遇聪明丫头】 执笔蘸墨,秦豫白状似随意勾勒几下,画布上的仕女便一模一样临摹在宣纸上。 审视一番,将画上仕女的特徵强调出来,秦豫白方才放下笔,接过小厮常安递上来的热毛巾,双手拭净,丢还常安,然后接过箫河送上来的茶盏,先闻茶香,再喝了一口,「这张画像送去给四方书铺的陈掌柜。」 箫河点了点头,拿起画,吹干,折好收妥,心有疑惑的道:「幽州的衣饰铺子都寻遍了,可是毫无线索,那间车马行的夥计会不会骗我们?」 「车马行的夥计没必要骗我们。」他仔细推敲过,石闵俊的信件经由燕州车马行送至京城,因此藏匿之处可能在相邻的兰州或幽州,而石闵俊出生兰州,若藏身兰州,老早已被找到了,所以幽州的可能性最大,再对照车马行夥计提供的消息——托车马行送信之人乃幽州商贾,他才会断言人在幽州。 「车马行夥计没必要骗我们,但石闵俊有可能故意误导,其实他人在燕州。」 秦豫白信誓旦旦的摇摇头,命常安拿出大梁北方的舆图,摊在案上,指着遭逢雪灾的两处——昆城和骥县,「虽说这两处分属幽州和燕州,但是骥县前往盛安比华阳更为方便,这也是此次难民大多涌进盛安的原因,而石闵俊若非身在盛安,如何敢断言这些难民有异?还有,你可知道燕州是谁的地盘?」 「宁王。」 「没错,宁王此人喜欢安逸,而燕州与北齐隔着黑水河,不同于幽州隔着天险白长山,因此当初为了缓和大梁与北齐之间的敌对局势,宁王提议沿用前朝和亲政策。先皇为能专心对付西北胡人,采纳此议,而当时最适合和亲人选乃清宁长公主的女儿安平郡主,石闵俊岂会带着安平郡主逃到宁王的地盘上?」 「若有石闵俊的画像,就更容易找人了。」可惜他们只有郡主的画像。 「也有可能更容易惊动人。」 「这倒是,可若在幽州,绝不可能找不到人。」 「十八年了,相貌不可能不变,若郡主刻意低调不出来见人,自然难以单凭一张画像找到人。」 「若是如此,我们要找到人岂不是太难了?」 「可惜不能查阅这十几年迁至幽州的户籍名册,要不,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身为皇上最信任的铁衣卫,即使身负皇差,也不能明明白白昭告世人,最多只能动用各地负责搜查打探消息的锦衣卫。不过,各地锦衣卫跟地方权贵官吏或多或少有私交、勾搭,能否成为助力有待商榷,正因为如此,铁衣卫执行任务总是先在暗处侦察、掌握情势,方才接触当地的锦衣卫。 「不如我潜入衙门誊抄户籍名册。」 「不妥,石闵俊能隐藏至今没被找着,势必有帮手,若是此人在衙门有眼线,我们的动静反而会惊动他,他会带着郡主再次消失不见。我不在意能否将石闵俊和郡主带回京城,可是涌进盛安的难民究竟有何不寻常处,我必须当面询问石闵俊,方能确定此事究竟是否与北齐有关。」昆城和骥县是大梁最靠近北齐的两个城镇,他很难相信北齐不会藉机搞鬼。 说到那些不寻常的难民,箫河不免有些担心,「箫齐去查探难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怎么还不回来?」才提到人,就见箫齐负伤回来。 这时,他们听见窸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很有默契的闭上嘴巴,同时移向门边,而常安起身走过去将火光吹灭。 「清哥儿,如何?有没有看见灯火?」严明岚知道夜深人静最好少发言,可是龙凤胎弟弟太重了,就算她力气比常人还大也吃不消。 「奇怪,刚刚明明瞄到灯光,为何滑下来一下就不见了?」 「我不是教你少吃一点,壮得跟头牛似的,我哪有力气托住你?下来,我上去。」严明岚松开双手,严明清立即撑不住的往下滑落,转眼之间,他就被某人从墙边堆叠的石头上拽下来。 严明清忍不住对着她龇牙咧嘴,「你是姑娘家,难道不能温柔一点吗?力大无穷又粗鲁,也不怕嫁不出去。」 「闭上嘴巴!」严明岚轻巧的跃上石堆,接着往上跳勾住围墙,「托住我,别教我摔下去了。」 严明清连忙上前用双手托住她,急忙的问:「如何?」 严明岚看见火光突然亮了起来,可是很快就灭了,不过一转眼又亮了,然后又灭了……她微微挑起眉,为何有一种有人在恶作剧的感觉? 「丫头,说话啊,如何?」 「这儿真的有鬼。」严明岚的口气不见害怕,反倒显得兴致勃勃。 说到有鬼,人家跑得比飞得还快,她却恨不得扑上去。严明清没好气的道:「丫头,你不是常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明知有鬼还不快走,找死吗?」 「若不搞清楚就回去,你睡得着吗?」 「为何睡不着?又不是我们家闹鬼。」若非这丫头坚持这间鬼屋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现有异,他们必须搞清楚,这会儿他早已经呼呼大睡了。 严明岚转过头,阴森森的对他一笑,「你不怕这儿的鬼跑到我们家吗?」 严明清闻言打了一个寒颤,「不会吧,这儿离我们家有点远。」 「你傻了吗?距离对鬼来说是问题吗?」 全身顿时起鸡皮疙瘩,严明清不安的左右看了一眼,「夜深了,我们明日一早再进去一探究竟。」 「大白日闯进这儿,不小心被人瞧见,我们就要花钱消灾了。」听说这儿曾经被盗匪闯入,一夜之间这户人家全死光了,这院子就此落在官府手上,按理,三年之内没有亲人出面认领,这院子就充公,官府可以卖了,可是大火之后,有人在这儿见鬼,如今官府能卖也卖不出去。总之,这儿如今属于官府的,未经允许闯进来当然只能用银子堵人家的嘴巴。 「我陪你来这儿已经尽了手足之情,你可别叫我进去哦。」 严明岚看似跟着严明清闲扯,事实上一直暗中观察灯火明灭之处,隐隐约约可见人影,而且不只一人,接着她敏锐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惊觉这种情况不太妙,还是赶紧撤退走人。 「好吧,娘亲若是半夜醒来找不到我们会担心,我们回去了。」 严明清还以为自个儿的威胁起了作用,欢喜的拉着严明岚踏着夜色离开,可是走没多久,他们就遭到拦截了。 「我的脚明明很长,怎么还是被逮住了?」严明岚忍不住嘀咕。 闻言,严明清懊恼的瞪她一眼,原来这丫头已经发现有异了,竟然还不疾不徐走人……果然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总之,这会儿无论愿意与否,他们都不得不走一趟「鬼屋」。 严明岚不是不怕死,只是深知危险来临时更要冷静以对,要不,此劫难逃。她是穿越来的,逃不了就算了,但清哥儿若是死于她的好奇心,未免太冤。 「抱歉,我的同伴受了点伤,我们不得不借住此地,能否请两位帮忙找大夫,我们可以多付一些银子,只是务必忘了今晚的事。」秦豫白的声音温和有礼,教人听了通体舒畅,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虽然他蒙着脸,但是目光清明温润,如他的声音一样令人不禁生出好感。 不过,对于不便以真面目见人的,严明岚习惯给他们贴上一个标签——危险,所以她很识相,赶紧贡献自个儿的价值。 「我略懂医术,可以为他处理伤口。」严明岚看着坐在炕上的箫齐。 秦豫白毫不迟疑的拱手行礼,「有劳姑娘了。」 严明岚走过去检查箫齐的伤口,再看了四下一眼,教他们等她一下,便转身走出去。箫河不放心的想跟上去查看,秦豫白微微摇头示意他看着就好,目光随意的瞥了严明清一眼,他们手上可是有人质。 过了约一盏茶,严明岚拿着水和一碗叶子进来。 秦豫白看着她仔仔细细为箫齐清洗每一处伤口,再将碗里的叶子捣烂敷在伤口,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杜鹃花的叶子可以消肿止血。」严明岚实在佩服自个儿的眼力,先前被人请进来时,她一路观察,发现院子大门外有杜鹃,还有,这些人说是暂住此地,却极其讲究生活品质,日用品相当齐全。 第二章 「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明日早上我会再过来。」 「是,辛苦姑娘了。」 「不会,我们可以走了吗?」 秦豫白点了点头,还谦冲有礼的亲自送他们出了院子。 「丫头,我们得救了吗?」严明清强忍着拔腿就跑的欲望。 「不知道,不过目前还活得好好的。」严明岚的口气好像在说笑似的。严明清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明日一早你真的要来吗?」 「当然,放着病人不管,舅公不会放过我。」虽然她没有当医者的自觉,可是能救而不救,这违背她的道德良知。 这不就表示他们的危险还没过去吗?严明清忍不住抱怨,「叫你别去,你偏要去,这会儿真的遇到麻烦了吧。」 「我们什么麻烦也没有,只要我们当这一切全没发生。」 「我们当这一切全没发生,他们真的不会找我们麻烦吗?」 「我们又没看见他们的容貌,哪日双方在街市巧遇也不会认出他们,若是他们多此一举找我们麻烦,不是反而将自个儿的身分暴露出来吗?」 「这倒也是,不过,就不知他们想法是否与你一致。」 顿了一下,严明岚微微提高音量,「人家比我们聪明,难道想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吗?」 「你确定?」在他心目中,姊姊最聪明了,不过,就是太令人头疼了。 「他们若不聪明,就会直接杀了我们。」 严明清怔愣了下,「这是什么道理?」 「聪明人不会凭血气行事,不会使用下下之策。」严明岚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像在暗示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好啦,闭上嘴巴,别吵醒左邻右舍。」 严明清点头表示接收到了,然后就看见严明岚加快脚步,而他紧跟在后,在她七拐八弯的带路下将尾随在后的人甩掉,接着,他们一前一后蹲下来,从某个藏匿在树丛后面的狗洞钻进严家的庄子。 箫河第一次将人跟丢了,这对他而言是个耻辱,害他站在主子面前只能垂首报告一路跟踪所闻。 半晌,秦豫白唇角微翘,「这个姑娘真是聪明。」 箫河不解。 「她知道有人跟踪,藉此机会再一次保证绝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同时告诉我们,杀了他们很简单,但是总会落下麻烦,既然他们没见到我们的容貌,何不放了他们。」秦豫白还是第一次觉得某人很有趣。 箫河没想到看似无意义的闲扯原来别具深意,不过这可教他担心了,「那位姑娘明日会来吗?」她说会来却甩掉他,这究竟来还是不来? 「我也好奇。」 「若是她不来呢?」 「不急,明日一早就知道了。」他有一种预感,她会出现,要不,也不必透过箫河再次向他保证。 隔日一早,天还未亮,严明岚就提着医药箱出门,一路哼哼唱唱,教人见了还以为她去踏青。 她刻意绕了一圈,还转到院子后门,可是刚刚举手准备敲门,门就打开了。 「早啊。」严明岚很热情的打招呼,好像他们相熟似的。虽然箫河蒙着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昨晚紧跟在那位主事者身后的侍卫,也是「护送」他们回去的人。她是医者,对于人的五官和体型格外敏锐,不过,她最厉害的是嗅觉,可以从对方身上寻出辨识此人的味道,而昨夜他跟了他们一路,给了她机会闻出他的味道,她自然能够认出他。 箫河怔愣了下,行礼道:「姑娘请跟我来。」 严明岚跟着箫河来到最近的一间厢房。她三两下就为箫齐处理好伤口,绝大部分是擦伤,也有刀伤,不过未深入筋骨并不严重。 「可以了,我给你留下一瓶伤药,每日一次,数日就好了。」严明岚从医药箱取出一瓶伤药递给箫齐。 「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记得给我看病的银子就好了。」 箫河立即送上一袋银子,严明岚欢喜的收下,扔进医药箱。 「我告辞了。」虽然觉得项上人头应该很安全,但是跟几个不清楚相貌的人待在一室,她很有压迫感,还是赶紧走人。 秦豫白送她到了房门口,突然问了,「姑娘不怕吗?」 「你们又没有以貌示人,我何必怕呢?」严明岚很乐于回答他问题,有交流,更能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揣测。 「虽然我们没有以貌示人,但也不表示姑娘认不出我们。」 「对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么,公子的意思呢?」严明岚状似天真的挑起眉,「要我假装不认识你们,还是索性一刀将我了结?」 秦豫白轻声的笑了,「姑娘很清楚我们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是啊,真要取她的性命,昨日就不会放过他们了,不过真正教她放心的是他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的目光如此纯净无瑕,保证不是喜欢滥杀无辜那种人的眼睛。 严明岚当然不会老实道来,而是婉转的道:「我不认识公子,不清楚公子会不会三心二意。」 秦豫白显然无意在这上头纠缠,突然转移话题,「我很好奇姑娘如何发现这儿有人。」住进这院子之前,他们查看过四周的环境,最近的邻舍也要走上一段距离,而方圆数里也未有高处可以窥探此地,她如何察觉他们藏身在此? 严明岚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当然是看见这儿夜里闪烁着火光啊。」 「姑娘从何处看见这儿闪烁着火光?」 「我家的庄子。」 「姑娘府上的庄子距离这儿应该不近吧。」昨夜箫河从出去跟踪他们到回来,至少有两盏茶以上的时间,可见得两地有一段距离。 「不近,但也不是多远,至少我看得到。」她这副身体的视力得天独厚,再配合她对附近环境的熟悉,自然可以从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火光察觉这间鬼屋有问题。 其实,她平日不会如此好奇,可是爹出远门采买药材之前提起一事——初春雪灾使得昆城和骥县百姓不得不逃离家园,他们绝大部分涌进盛安,因此最近盛安不太安宁,他们没事别进城,若是非得进城,遇见了务必避之。爹向来乐于帮助穷人,何况是从远方流落至此的难民,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她猜想这些涌进盛安的难民一定有问题,又正巧瞧见这儿透着火光,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过来一探,没想到没见到有问题的难民,却见到更棘手的人物。 「姑娘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姑娘。」 「你们也没有为难我的必要,我向来信守诺言。」严明岚行礼告辞,箫河连忙护送她从后门离开。 秦豫白一直站在门边目送,直至箫河返回。 「公子真的要放了他们吗?」他们隐身在此被人发现,这倒不是大事,问题在于箫齐受伤,而且还是因为查探难民时遇到袭击,若是她和另外一位不小心漏了口风引来难民注意,那些难民若是真有问题,很可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直接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如今人手只怕应付不来。 「我相信他们不会说出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这儿不能待了,你请陈掌柜帮我们安排更适合的住处。」她能从自家庄子看见这儿有火光,其他庄子呢?反正他们也该进城了,堂而皇之的在城里走动反而更容易打探消息。 【第二章 贼精丫头卖药方】 严明岚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教她像古人一样努力练出一手好女红,或者成日绕着柴米油盐打转,她没有发疯也会变成傻子,还好三岁那年大病一场清醒后,爹娘只要她健健康康活着就好了,并不期待她成为大家闺秀,当然,还是不能做太出格的事。不过,他们绝对没想到,其实他们的女儿早已死于那场大病,是她这个外来者取而代之,也是她努力在当时逃难的艰难下活了下来。 「爹不是交代我们最近别出门吗?」虽然论出生的时辰,严明清落在后面,但是身为男子,「姊姊」在他心目中自动变成「妹妹」,唠叨管教当然成了他的责任。 第三章 「爹是担心我们遇到四处流窜的难民,可是如今难民皆已安置妥当,遇上了也不会有事,大不了避开就是了,再说难民全去垦荒了,你以为他们有闲功夫四处作乱吗?」朝廷对难民的处置出奇迅速,先与拥有大批土地的寺院协商合作,由难民为寺院垦荒,而寺院提供难民工资养家,如此一来,难民不但没有变成灾难,反而变成一股生产力。 这丫头知道可真多,可是当「哥哥」如何能承认自个儿不如「妹妹」,只能硬着头皮道:「爹是因为难民才不让我们出门吗?」 「要不,爹为何不让我们出门?」严明岚理直气壮的反问。 严明清一怔,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今日又不是出来玩,你别再唠叨了,教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是我娘。」严明岚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古人实在太早熟了,明明才十五岁,却比现代大学毕业生还成熟。 桔香见状忍俊不住的咯咯笑。她常常觉得姑娘和少爷的性别好像生反了,姑娘比起少爷更有男子的洒脱自在,而少爷比姑娘更守规矩礼仪,好在两人的体型合乎性别,姑娘娇小纤细,少爷挺拔魁梧。 严明清回头瞪了桔香一眼,撇嘴道:「若非知道今日是你给大杂院义诊的日子,我绝不允许你出门。」 杂院事实上是一个小村落,这儿可以说是集结盛安最穷苦的百姓,不分男女每日都要进城寻机打零工,留着老人和孩子守着破旧不堪的房子。虽然小村落穷了点,但是大伙儿好像一家人,互相扶持,或许因为如此,村落才命名「大杂院」。 严明岚因为上一世父亲是中医,还未识字就开始接触中医,而这一世因为自幼对草药展现出来的敏锐,舅公破例将医术传给她这个女儿家。不过,她对行医这事并没有多大兴趣,这是一个男女不平等的时代,大夫的地位也不高,给人治病还要被人家瞧不起,这像话吗?再加上娘亲无法接受女儿抛头露面还给男人治病,因此她对行医的热情更是燃烧不起来,索性将心思全用来捣鼓各种药丸,好歹这是可以挣银子的事。 虽然她对行医没兴趣,但是遇到病人,她却不会坐视不管,套一句舅公的话,她骨子里还是有医者的心,也因为如此,日前上山采药救了一个被毒蛇咬到的小家伙,她就莫名其妙成了大杂院的专属大夫。 过了一刻钟,他们的骡车来到大杂院。 严明岚刚刚跳下骡车,早早在村子口等候的孩子们就冲上来围绕着她,一个个争相甜喊「严姊姊」。 「好啦,先排队,不必急,每个人都有。」严明岚指挥孩子们排好队,转身将桔香手上的油纸包——桂花糖、炒糖豆、金丝卷一一分送给孩子们。 分送完带来的吃食,她会先给大杂院行动不便的老人家看病,最后在村子口摆摊看诊,偶尔会有其他村落的人前来求医,她也是来者不拒。 从最后一户老人家的屋子走出来,严明岚就见到大杂院的小滑头陈山冲过来,喊了一声严姊姊,便抓着她半拉半拖地往前跑。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婉儿被捕兽夹伤到了,流了好多血。」陈山急得眼泪绕在眼眶打转。 皱着眉,严明岚安慰他别着急,不会有事,却主动加快脚步跟着他回家。 陈婉很勇敢,紧咬着下唇不允许自个儿喊一声痛,严明岚小心翼翼为她检查伤口,清理伤口,再上药、包紮。 处理好了,严明岚当然要搞清楚状况,「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像往常一样上山采药,那条路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没问题,哪想得到有人弄了捕兽夹?」陈山真是吓坏了,若非结伴上山采药的万大高壮力大,可以背妹妹下山,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上哪儿采草药?」她见陈家孩子多,日子过得艰难,便想着为他们寻一条生计,于是带他们上山采草药,手把手的教导他们,长达一年,年初刚刚放手让他们独立作业,怎么就出事了? 「严姊姊带我们去的淮香山啊。」淮香山的草药生长不是最丰富的,但距离大杂院最近,且怀恩寺就在旁边,若有野兽出没,怀恩寺的僧人必会察觉、提出警告,换言之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这也是她带他们去这儿采草药的原因。 严明岚若有所思的蹙着眉,这事不太对劲,可是,她只能道:「说不定最近有野兽出没,猎人才会在那儿安置捕兽夹,以后你们别去那儿了。」 「严姊姊放心,我们以后会小心一点。」 「以后你们还要去?」 「我们生活终于好一点了。」 「可是,若遇到野兽,你们连小命都保不住。」 「我们不怕野兽。」陈山拉了一下安静站在一旁的万大,勇猛的挺起胸膛道:「我们可是一起打过老虎。」 「小老虎。」陈婉补了一句。 「小老虎也是老虎啊。」陈山和万大对此意见一致。 「若是熊呢?」 两人显然吓了一跳,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同声道:「那儿不会有熊。」 「这很难说,你们可以保证深山野岭的熊不会迷路跑到那儿吗?」 两人同时一怔,好像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哪儿怪怪的。 「总之,小命最为要紧,知道吗?」两人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严明岚看得出来他们纯粹敷衍,而她又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她担心的不是老虎也不是熊,而是更可怕的人。没错,她怀疑有人故意设下捕兽夹阻止闲杂人上山,而设下捕兽夹的很可能是为怀恩寺垦荒的难民……不,应该说,有问题的难民。所以这几个孩子继续上淮香山采草药,下次恐怕不是受伤,而是丢了性命。 「你们给我一个月,我为你们找到新的营生,如何?」 陈山两眼一亮,兴致勃勃的问:「严姊姊要给我们找什么活儿?」 严明岚懊恼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急性子?长久的营生当然要仔细琢磨,总之,一个月,我会给你们满意的答覆,这段时间你们绝对不能去淮香山,知道了吗?」 陈山爽快的点头应了,但同时伸出手,严明岚明白的伸手跟他拉勾立约。 坐在茶馆一楼紧邻街道的位置,秦豫白优雅的品着茶,不着痕迹从阻隔外面视线的竹帘缝细留意对面的济安堂,还有斜前方巷道转角的仁和堂。这两间医馆堪称盛安最有名的医馆,大夫医术好、品性也好,无论是权贵官宦还是寻常老百姓皆喜欢上这两间医馆看病问药。 「公子为何不直接拿画像上门打探?」箫河想不明白。先前他们认为从衣饰铺子寻人绝对错不了,因为这是女子必会出入之处,可是寻遍幽州衣饰铺子仍毫无线索,便猜想很有可能郡主身边有人伺候,买布裁制衣裳这种事用不着她自个儿出面,况且避居此地,行事必然低调不轻易出门,若是如此,这儿的人当然不会见过郡主,但是有一种情况郡主不能不现身——生病,无论上医馆看大夫,还是请大夫过府看病,换言之,郡主若真的藏身此地,医馆的人势必见过郡主,也因此他们将目标转向医馆,想从医馆下手打探。 「不急,先看看陈掌柜那儿可有消息。」虽然他们自认为行事低调,但是心急的大肆寻人难免引人侧目,若因此打草惊蛇寻人就更不容易了。再说了,寻人这种事,在地的锦衣卫恐怕比他们更有门路。 「既然如此,公子为何来这儿?」 「闲着没事,索性坐在这儿喝茶听是非。」 公子何时像个姑娘家喜欢听是非?箫河心有疑惑,但也不敢质疑。 秦豫白心想,未进盛安,他按例先安排箫齐乔装前去安置难民之处查探,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现就教人盯上了,若非箫齐反应机灵跳崖逃生,只怕已经折进去了。此事教他确信石闵俊不惜冒险暴露行踪递信给皇上的消息属实,而且很可能如同他一开始的猜测——与北齐有关,要不,对方不会急于对一个不清楚底细的闯入者痛下杀手。 第四章 虽然皇上派他来此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安平郡主和石闵俊,难民的事交给锦衣卫盯着,不过若是他的猜测属实,难民的问题可能比皇上以为的还要棘手。总之,他们混进大梁不可能无所作为,更令人担忧的是只怕有权贵在背后出力相助,否则为何从不管事的宁王会上书向皇上建言,允难民垦荒换取身分?皇上对此建言心有疑惑,但难民未能妥当安置,可能变成暴民酿成大祸。 梁传至皇上不过第二代,根基未稳,四周又有敌人虎视眈眈,无论如何皇上绝不容许内部生乱。再说,即使有黑户混入难民之中,为数也不多,总好过逼着所有难民落地为草或者沦为乞丐。换言之,皇上在利益评估之后接受建言,却又不放心难民。 如今找人的事急不得,他不妨顺道查探难民的事,而这一带是盛安最繁华的街道,不时来这儿转几圈也许会有所发现。 念头一转,他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傅,求求您行个好,旁边棚子那个空地就租给我卖馄饨。」严明岚亦步亦趋的跟在董致远身后,像一根甩不掉的尾巴。 人家收到几个白眼就知道摸摸鼻子走人,这丫头却是个脸皮厚的,非要人家挑明了。董致远火大的回头怒瞪着她,「你是大夫,不是厨子,还有,我没收你为徒,不过是将医术传给你。」 「舅公放心,我不会亲自掌厨丢了您的脸。」严明岚真是冤啊,难道她想拜他为师吗?非也,不过是为了让自个儿懂医一事名正言顺。 「这跟我有何关系?丢脸的是你!」 「我不怕丢脸啊。」 董致远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难道不能有点出息吗?」 「卖馄饨是没出息吗?」 董致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是教你将心思放在医术上。」 「好啦,我答应舅公会用心钻研医术,可是,您将旁边那块棚子的空地租给我。」 董致远觉得自个儿头痛脚痛全身都在痛,半晌才硬生生的骂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有这么严重吗?」严明岚不以为然的撇嘴,「我不过是想为大杂院几个孩子寻一条生计。」 董致远的怒气顿时消了,「你要让大杂院的孩子卖馄饨?」 「他们年纪还小,采草药挣不了几个银子,我觉得他们应该找个长久的营生。有我独家密方的馄饨,保证生意很好。」 哼了一声,董致远很清楚她,一张嘴巴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这么多年来,他可不曾吃过她一颗饺子,「你这丫头就知道吹牛。」 「过几日舅公来我家,我亲自下厨做给您嚐嚐,若您觉得好吃,您就将棚子那儿租给我,如何?」 这是好事,可是轻易答应了,董致远又很不甘心,正在犹豫之时就见到两个男子,一个俊逸,一个高壮,从他们旁边走过去进入仁和堂。 两人下意识的互看一眼,无声的传递一个信息——那两个男子身上有血腥味,不过两人很有默契的略过,继续先前的话题。 「舅公是不是担心爱上我煮的馄饨?」 「我嘴巴可是很刁的。」 「您答应了?」 「好吧,若是你有本事收买我的胃,我就答应租给你。」 严明岚赶紧拉着董致远打勾盖印,然后欢欢喜喜转身走到停放在一旁的骡车。 「丫头,别忘了赶紧将我要的东西送来。」董致远赶在骡车离开前喊道。 严明岚举手表示知道了,一转眼,骡车就消失在视线外了。 坐在茶馆的秦豫白若有所思的皱眉,箫河忍不住道:「公子,那两位……」 「应该是北齐人,两个都是高手。」北齐和大梁人在外貌上无明显差异,只能从口音上辨识,不过他却是从对方配戴的耳璫看出端倪。加入铁衣卫后,他第一回领皇差出任务就是潜入北齐,在那段期间他无意间发现北齐勇士有一种很特别的习惯——配戴耳璫,且只配戴一边,而耳璫上的图腾是身分和地位的象徵,换言之,身分不高连配戴耳璫的资格都没有。 见到这两位北齐勇士,他几乎可以确定自个儿的猜测——难民之中混进了北齐人,而且还是北齐勇士。 箫河明白秦豫白口中的高手为何,眼神不由得一沉,「我要不要过去瞧瞧?」 「不急,待他们走了再过去问问他们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两位北齐人走出仁和堂,状似随意的四下看了一眼,方才举步离开。 箫河起身离开茶馆,过了约一盏茶回来道:「他们要买仁和堂很有名的万应丸,听说这种丹药以姜汤服下,可治寒症、时疫;以白汤加生姜自然汁服下,可治疟疾寒热……还有好多效用,总之挺神的。」 「有这种药丸?」 「也不知道是不是唬人的。」每家医馆都会有独门药方,若说一点效用也没有倒不至于,但夸大是免不了的。 「仁和堂在盛安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医馆。」秦豫白沉吟。 「公子怀疑难民有异的就是他们?」箫河马上意会。 「若是只有他们倒也还好,就怕真正的难民连一半都不到。」 略微一顿,箫河忍不住猜道:「宁王有没有可能……」 秦豫白摇了摇头,若是宁王跟北齐勾结,燕州的锦衣卫不可能毫无所觉,宁王遭人利用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们混进盛安难道是为了万应丸?」 「若单单只是为了万应丸,透过商人就买得到,何必大费周章混进来?」 「这倒也是,不过他们为何要买万应丸?」 假若万应丸真有那样的效果,他们应该是为了战争做准备。秦豫白搁下心里的猜疑,转而交代,「若他们对万应丸有兴趣,必然还会再来仁和堂,你让陈掌柜派人盯着仁和堂,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还有,藉着他们找出北齐在这儿的暗桩。」 手工制作馄饨皮很困难,尤其要做得薄又不轻易破需要功夫,不过这种基本工对于严明岚——上一世跟着母亲这个面点师傅学了好多年的小学徒,倒也不难。做好馄饨皮,后面就是调馅料。严明岚选中的是江南特产的三鲜馄饨,馅料由猪肉、青鱼肉、虾仁所制成,前两者切碎,后者切半,再与鸡蛋、黄酒、盐、清汤,搅拌均匀成团。至于馄饨汤要用老母鸡炖,再放些猪肉、青蒜末,然后把煮熟的馄饨倒进去。 「师傅觉得味道如何?」严明岚陪着笑脸看着董致远,心里却骂翻天了,吃个馄饨有必要搞得好像上战场吗?他老人家肯定是故意的,制造紧张气氛,害她一颗心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董致远白了她一眼,重申道:「你不是我的徒弟。」 怎么年过半百了还如此爱计较?严明岚强忍着翻白眼,很柔顺的道:「知道了,请问舅公,味道如何?」 半晌,董致远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还不错啦。」 严明岚唇角往上飞扬,「棚子那块空地可以租给我了吗?」 「若是那儿租给你,以后遇到救灾施药,如何是好?」他特地在医馆旁边空出地方搭棚子,原是为了救灾施药之用。 「遇到救灾施药,大杂院的孩子不做生意不就成了吗?」 董致远不再刁难的点点头,转而道:「还记得昨日那两个北齐人吗?」 「不是只有一个吗?」其中一个肯定是北齐人,至于另外一个更贵气的男子,她倒觉得更像大梁人。 「北齐人不会为大梁人效命。」 「舅公如何知道他们是北齐人?」 董致远又忍不住给她一个白眼,「我行医三、四十年了,还会分不出大梁或是北齐的百姓吗?不过,你又是如何看出来?」 「北齐人的眼窝比较深,肤色更白皙,再搭配体型,一看就知道是北齐人。」 「不错,可是,你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万应丸。」 严明岚眼神一沉,虽然万应丸的效用很广,但其源头在于战争。两、三年前她见北齐不时扰边,觉得北方战事太过频繁了,而战场上最容易发生瘟疫、疟疾等,于是便根据她记忆中的方子做出万应丸,换言之,北齐若不是为了战争,应该不会看上万应丸。 第五章 「他们要的只怕不是万应丸,而是方子吧。」若人家只是想买万应丸,无论多少数量,卖给他们就是了,舅公何必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 董致远忍不住叹了声气,这丫头的反应总是令他惊奇,可惜她的心思不在医术上头,要不,他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我早说过了,这可能是个麻烦。」 「不麻烦,难道舅公忘了吗?这方子是舅公从江南一位落难大夫那儿买来的,当初有约定,仁和堂只能在江北贩售,可惜仁和堂本事不大,能够贩售的范围只有幽州、燕州和兰州,所以舅公可以将方子卖给他们,只要不在我们的地盘上,而方子就卖他们五百两好了。」 怔愣了下,董致远想起来了。虽然早在四年前岚丫头就投入各种药丸制作,可是万应丸的效用惊人,岚丫头年幼实在不宜太出风头,而他认为这不是自个儿的方子,无论如何不愿担当此名,于是岚丫头编出这一套说词。不过,仁和堂贩售的药丸广受欢迎,倒也没有人在意万应丸是谁的方子,久而久之他也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故事。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我哪有这么神?不过人怕出名猪怕肥。」她只是很清楚自个儿并非方子的原主,还是给方子另外找个主人比较安心。 「不过,你确定要五百两?」 「方子不能卖得太价宜了,但也不能贵得让人觉得太珍贵了,五百两差不多。」 董致远细细琢磨一番,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贼精得很!」 「我们的方子算不得多珍贵,但也是我花了心血从前人留下来的智慧琢磨出来的,所以啊,不能卖得太贵,也不能卖得太价宜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董致远苦恼的皱着眉,「奇怪,为何我琢磨不出来?」 严明岚嘿嘿一笑,「我在医术上就琢磨不出来,各有所长嘛。」 董致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哪是琢磨不出来?你是不肯用心!」 「师傅,不感兴趣的事如何用心?」 「你就是个贪财的,不能挣银子的事你就不来劲。」 「我是凡夫俗子,没本事像师傅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你这丫头净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董致远举起手狠狠敲她的额头,她忍不住哎呀一声,「还有,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双手吃痛的抱着额头,严明岚撇嘴道:「舅公真是爱计较。」 董致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费心将医术传给你,你不用来行医救人,成日只想着做药丸挣银子,还好意思说我爱计较?」每次想到她这根好苗子竟然长歪了,他就想捶胸顿足,心痛啊。 「好好好,舅公不爱计较,是我爱计较。」严明岚从来不在小事上头纠缠不清,还是赶紧将今日最重要的事定下来,「还有,我们何时将契约签了?」 「你们的铺子何时开张?」 「我想至少要半个月左右。」置办锅碗瓢盘、桌椅用不了几日,这事交给清哥儿就可以了,可是职业训练不能马虎,若非担心几个孩子等不及又跑去山上采药,没有磨上一个月,她还真不放心他们上工。 「这之间你挑个日子来医馆将此事办了。」 严明岚开心的行了一个大礼,「是,谢谢舅公。」 秦豫白看起来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是面对他时,总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尤其他刻意看你一眼,你就会想缩得不见踪影。 「我不是公子的对手,公子跟我对弈没意思,还是等箫河回来陪公子下棋吧。」常安已经汗流浃背了。主子喜欢下棋,还喜欢杀得对手片甲不留,可是又讨厌太笨的人,害他们陪他下棋压力很大。 「脑子不好使,就应该专心下棋。」 常安真是委屈,平日他也是有点小聪明,不过是跟公子没得比。 这时箫河大步走进来,常安立即像是获救似的跳起来,退到门外守卫。 房门一关,箫河便欢喜的道来,「陈掌柜那儿来了消息了,找到北齐人在这儿的暗桩,是间专卖江南绸缎的铺子。这间铺子生意很好,不仅北齐商人都在这儿采买绸缎,盛安的百姓也喜欢在这儿买绸缎,因此没有人留意到这间铺子与北齐有任何关连。」 「陈掌柜可有查清楚这间铺子的东家是谁?」 「查了,据说是宁王的铺子。」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宁王的铺子?」 「这应该是人家孝敬宁王的铺子。」 没有圣旨,宁王不可以离开燕州,宁王不会有兴趣在其他地方置办铺子,因此这间铺子绝对是某人为了某种目的孝敬宁王,而宁王当然不会笨得不知道这份孝敬带有目的,不过是衡量过后认为利益更大,双方自然而然达成某种合作关系。 「无论如何,能够将宁王当成棋子使,这人很有本事。」 秦豫白目光一沉,「这人不是有本事,而是身分不简单,要不,宁王如何愿意配合?」此人只怕与宫里有关,否则宁王岂会在对方有所图谋的情况下还愿意上勾?不过,他实在不相信宫里的人会跟北齐勾搭上,皇子最年长的不过十七,不仅还未出宫建府,也未上朝堂参与政事,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勾结外人。 「不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说动宁王?」 秦豫白摇了摇头,「几个皇子至今未有一人冒出头,这事很难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将此事上报皇上?」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过倒是记得提醒陈掌柜,发现北齐勇士一事务必要上报皇上,皇上自然会让燕州锦衣卫盯着宁王,毕竟安置难民是宁王的主意。」 「我想不明白,难道一个铺子就可以教宁王靠上去?」 「这铺子很可能只是甜头,后面一定还有更大的利益。」 「宁王不是性喜安逸,为何愿意冒险将自个儿陷入困境?」 「那间铺子明面上绝对让人挑不出错处,宁王不至于就此陷入困境。说白了,宁王有把握将自个儿撇得一干二净。」 「可是,皇上只怕从此惦记着宁王。」 「宁王安分守己,难道皇上就不会惦记着他?宁王世子可是在京城待到十八岁,还不能不娶皇上属意的悍妇为妻,方能返回燕州。宁王是个聪明的,很清楚自个儿能踩到的底线。」 箫河忍不住皱眉,这些个姓梁的一个比一个还狡猾。 「陈掌柜还查到什么?」 「仁和堂以五百两将万应丸的方子卖给那两位北齐勇士。」 秦豫白为之一怔,「五百两?」 「据说万应丸的方子是董老大夫从江南一位落难大夫那儿买来的,当初双方约定仁和堂只能在江北贩售。仁和堂并非商贾,能力有限,过去贩售的范围只在幽州、燕州和兰州,所以董老大夫同意以五百两将方子卖给那两位北齐勇士,条件是不能在仁和堂的地盘上用。」 秦豫白若有所思的唇角一勾,「这可有意思了,一张方子卖了五百两,说起来不贵,但是有所限制,说起来也不便宜,不得不说这个算盘打得刚刚好,卖方子的人很聪明,如今这张方子在外人看来并非仁和堂独有,但却很有价值。」 「陈掌柜还说,董老大夫确实提过万应丸非他的方子,但也不乐意提起取得方子的经过,因此医馆的夥计甚至以为这方子是董老大夫所有。」 闻言一笑,秦豫白确定道:「万应丸当然是董老大夫的方子,不过是担心自个儿太过惹眼了,便谎称方子是从其他大夫手上买来的,这方子当然也只能卖五百两。这位董老大夫倒是个机警的,若是他索要千金,说不定过些时候他就遭人掳到北齐。」 「不过,陈掌柜认为万应丸应该不是董老大夫的方子。」 「哦?」 「董老大夫行医三、四十年不曾制作药丸,直到四年前仁和堂才陆陆续续推出各式各样的药丸——消暑丸、醒脑再造丸、避子丸……后来北齐开始蠢蠢欲动,不时小规模扰边,仁和堂才推出万应丸。」 没错,若这些药丸是出自董老大夫之手,早该问世了,也就是说,董老大夫后面有另外一个大夫,此人因为某种原因不方便站在人前。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事,北齐勇士混进盛安的目的更为重要。 第六章 「你传话给陈掌柜,盯紧那间江南绸缎的铺子。」 「是。」 「还有,陈掌柜可有郡主的消息了?」 「他们查过幽州所有的医馆,并未有人见过郡主,倒是仁和堂的董老大夫见到画像时神色有些不对劲,不过他直言此人像极一位远在京城的友人。后来陈掌柜暗中打探得知他三十几年前四处游历路过京城,他是妇科圣手,有可能给清宁长公主治过病。」 细细琢磨,秦豫白摇了摇头,「相隔三十几年未见,董老大夫竟然一眼就认定画像上的人是清宁长公主,这不合常理。我更相信董老大夫认识郡主,而且相熟,还知道郡主貌似其母。」 「陈掌柜认为,即便董老大夫错认画像上的人为清宁长公主,董老大夫应该也见过郡主,至于何时见过这就难说了,可是医馆其他人确实没见过郡主。」「郡主也许从来没去过医馆,或者去过,只是未曾以真面目见人。」 「若是如此,想要找到郡主还是得从董老大夫身上下手了。」 「即使董老大夫与郡主相熟,他也不见得清楚郡主的下落。」 「要不要秦烈暗中盯着董老大夫?」 略一思忖,秦豫白摇头道:「如今已经惊动他了,他出入势必更为谨慎小心,盯着他只怕也是白费力气,不如我先试试他。」 【第三章 馄饨摊的常客】 馄饨铺子如期开张了。 严明岚认为身为穿越人士,若不好好运用现代那一套行销策略,实在对不起上天给她的「金手指」,于是开张前三日,凡是来摊子吃馄饨便送一盘卤花生,可想而知,生意当然是强强滚,尤其用膳时间,不但坐无虚席,还有人愿意窝在树下吃。 忙了几日终于上轨道了,严明岚赶紧狗腿的送一碗馄饨孝敬董致远。 「以后舅公想吃馄饨,让人出去说一声,他们会立即送一碗进来。」 「生意如何?」董致远随口问了一句。 「生意要做得长长久久,短短几日看不出来。」严明岚却是眉开眼笑。顾客吃了皆说好吃,不管是馄饨还是卤味小菜,而且已经有主顾客几乎天天都来,吃馄饨时也顺道点上一两样卤味小菜。 董致远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就是这一点好,有自信,但是不骄傲。 「对了,你娘最近可有进城?」 怔愣了下,严明岚摇摇头,「爹不在,没有人管得住雍哥儿,娘不敢出门。」说起来很奇怪,娘从不单独出门,若不当爹的跟屁虫就是当她的跟屁虫,而有本事阻止雍哥儿在泥巴里面打滚当土人的,只有爹和她,因此爹一不在,娘就成了宅女,成日盯着雍哥儿读书练字。 「那就好。」 眼睛微眯,严明岚若有所思的打量董致远,「怎么了?」 「没事,最近城里不太安宁,你娘生得如花似玉还是别进城,你也是,又不是出来行医救人,别老是往城里跑。」 「若不是为了盯着那三个小家伙将馄饨摊子做起来,我做药丸都来不及了,哪有闲功夫日日往城里跑?」虽然她娘生得如花似玉,可是出门一定要易容——女扮男装还不够,肤色变暗,再配上一颗三八痣,感觉很怪,谁看了都会退避三舍,至于她,身上的玩意儿可多了,想欺负她,最后只会反过来挨她一针,痛得鬼哭神嚎。 董致远唇角抽动一下,她自个儿跟人家一样大,竟然说人家是小家伙。 「我看那三个家伙聪明机灵,又有我在这儿坐镇,你不用担心他们应付不来,明日你就别来了。」 「舅公会煮馄饨吗?」虽说陈山有当厨子的天分,她教一遍,他就可以分毫不差做出来,但厨房的功夫是经年累月磨练出来的,半个月的苦练只能保证煮好馄饨。 董致远那张脸顿时一僵,「照顾那三个家伙还得会煮馄饨吗?」 「这是当然,他们忙不过来时我得帮忙啊。」 略微一顿,董致远摆了摆手,「不管你,反正你又不像你娘。」 「我娘怎么了?」 「没事,总之盛安近来多了一群外来的难民,姑娘家还是别独自上街,知道吗?」 「人家难民忙着为寺院垦荒,舅公干啥说得人家好像成日游手好闲的无赖?再说了,我在盛安可以横着走,谁敢欺负我?」虽然她不喜欢行医,但是藉着医术跟人家建立关系,她倒是很擅长,也因此走遍盛安大街小巷的铺子,少有人不认识她。 「我都忘了你这丫头是个小霸王。」董致远忍不住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严明岚做了一个鬼脸,嘀咕的说了一声要出去忙了,便转身走出去,没想到正好撞上随夥计进来的秦豫白和箫河。 严明岚见了一怔,赶紧收回视线,不过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路过他们身边时,夥计喊了一声「小大夫」,她都没有听见。 回到馄饨摊,严明岚心脏还怦怦怦的狂跳。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他们?他们会不会认出她?这是废话,他们想必牢牢记住她,以便哪日改变心意想宰了她,他们可以找到人。若是从此不见,他们可能会渐渐忘了她,可是偏偏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又见面了,再一次挑起他们的记忆,他们会不会觉得杀了她比较安心? 冷静下来,他们认得她,但是她不记得他们,他们实在没道理主动生事要了她的命。真是讨厌,为何她一眼就认出他?都是那双眼睛的错,生得太漂亮了,明摆着要她记住他嘛! 她刚刚太紧张了,不知是否露出异样教他们起了疑心?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一下她的肩膀,吓了严明岚一跳,还好在她生出乱七八糟的念头吓死自个儿之前,严明清的声音响起。 「你这丫头傻站在这儿干啥?」 严明岚气呼呼的转身瞪人,「你干啥吓人?」 严明清真是太无辜了,「我唤了你一遍又一遍,你都没听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好动手了。」 这会儿不是争吵的时候,她得赶紧闪人,「走吧,回去了。」 「我还没吃馄饨。」他抢了成叔的差事,亲自过来接姊姊回去,目的就是为了吃上一碗味道鲜美的馄饨。 「我回去煮给你吃。」 严明清两眼一亮,从小他就知道姊姊很厉害,经由她双手做出来的食物总是特别美味,可是想见她下厨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她更喜欢草药,最大的乐趣就是窝在草药房里面捣鼓。不过,他的目光一触及三个瘦巴巴的家伙,实在不忍心,「我瞧他们好像忙不过来,你真的不留下来帮忙吗?」 「我又不可能一直帮着他们,他们还是早早习惯没有我的日子比较好。」 严明清挑了挑眉,这丫头是不是太善变了?早上出门时,他要她早早放手,她还坚持有心帮忙就应该帮到底,好歹要陪一个月。 严明岚懒得跟他废话了,便道:「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可是一看到三个小家伙忙得像陀螺似的,先前还紧揪着严明岚的不安瞬间抛到脑后,赶紧加入他们的忙碌中。 严明清见了忍不住撇嘴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丫头跟娘一样都是个心软的,不过娘好歹不会口是心非。」他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请陈婉给他一碗馄饨。 终于忙完了,严明岚正准备坐下来喘口气,就见到秦豫白和箫河走出仁和堂并且朝着馄饨摊走来,当下第一个反应是赶紧蹲下来,还好最后一刻打住,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她认得他们吗? 「两位公子,对不起,我们的馄饨没了,明日请早。」陈婉连忙迎上前道。 秦豫白笑着点点头,状似无意的瞥了严明岚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不过是一眼,严明岚感觉自个儿好像停止呼吸了,差一点晕过去。 「丫头,不舒服吗?你怎么脸色如此苍白?」严明清担心的道。 「有吗?」严明岚努力挤出笑容,「我可能太累了。」 「严姊姊赶紧回去休息,我们收拾好了也要回去了。」陈婉连忙道。 严明岚点了点头,便告辞跟着严明清离开。 此时,秦豫白和箫河已经坐在斜前方的茶馆。 第七章 「公子,那位姑娘肯定认出我们了。」箫河觉得很不可思议。 「没关系,她不会说出去。」 公子为何如此确定那位姑娘不会说出去?箫河终究没问出口,转而道:「那位姑娘如何认出我们?」 「我也好奇她如何认出来。」若是他们说上几句话,她因而察觉他们是「熟人」,他不会太意外,毕竟她是大夫,对人势必更为敏锐,可是仅仅一眼她就认出来了,他不得不猜测他们是不是哪儿露了馅教她察觉? 「要不要安排人暗中盯着她?」 「不必。」秦豫白举起手阻止箫河不死心的劝说,「放心,这事我自有主张。」虽然他们称不上相识,但是很奇怪,他就是有一种感觉,与其拐弯抹角跟她耍心眼,还不如直截了当的与她对上,也许更能教她卸下心防。 逃命至盛安的难民虽然已经安定下来,可是短时间内也只能给自家弄个简陋的木造房子,家家户户皆是如此,分别群聚在各个寺院的山脚下。 齐莫阎回到暂时栖身的房子,看见宁王世子梁士祺,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漠的道:「宁儿世子出现在此是不是不妥?」 梁士祺左看看右瞧瞧,皱着眉摇了摇头,「住在这种地方你受得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我住这儿很好。」 「只要土地一年后能生产出粮食,给寺院一笔丰厚的收入,你们就是成日不见人影,那些僧人也不会管你们。」寺院愿意跟朝廷合作图的是利益,换言之,即使寺院知道难民有问题,只要给银子他们就会闭上嘴巴。 「寺院的僧人不管我们,朝廷也不管吗?」 「你以为皇上会特地派人来这儿查探难民吗?」梁士祺不以为然,「大梁在各地设有锦衣卫,皇上何必费心另外派人打探几百名难民是真是假?」 「无论如何,总是有人盯着我们。」 「虽然锦衣卫是皇上在各地的眼线,可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权贵、官吏,盯着你们这些落魄难民实在没什么好处。」锦衣卫毕竟人力有限,当然只能盯着重要的人。 「上个月我的人发现这儿有可疑之人出没。」 「幽州知府是个好官,关心流落盛安的难民原是应该的,你犯不着大惊小怪。」 「凡事当心一点总是错不了。」 做贼的就是喜欢杯弓蛇影,人家还没看出什么名堂,自个儿就先露了馅……算了,他们不是同一路的,关心的自然不同。 「若非我,你能在这儿吗?你不来探望我,我也只好委屈自个儿过来见你了。」梁士祺终于回答齐莫阎先前的问题。其实他也不想来这儿,可是初次打交道,他总要亲自会会章家费心弄进来的人。 「我不会忘了对世子爷的承诺,不过难民的事刚刚落幕,我以为世子爷还是再等上一段时间比较稳妥。」 梁士祺觉得这家伙根本不知民间疾苦,「慢上一个月,我少的可是上万两,齐公子不缺银子,我可是很缺。」 「世子爷再急,也不急于这一、两个月。」 梁士祺摇摇头,一副他怎么如此没有时间观念的道:「此时商队出发回来,再将皮毛送至京城贩售,正好逢冬,若是晚上一、两个月,最好的时机就错过了,再来就要等到明年,我损失的是今年的利益。」 齐莫阎倒是无法反驳。 「我的商队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安排几个人带路就成了。」 没法子了,齐莫阎只好道:「世子爷给我十日,十日后我的人会去燕州找你。」 这家伙当他是姑娘,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他吗?梁士祺冷冷一笑,「你以为燕州是宁王府的后院吗?我留在盛安等你。」 「你待在盛安太危险了。」 「这儿又没有人认识我,倒是你身高体壮,看起来就是北齐人。」梁士祺刻意挑剔的看了齐莫阎一眼。 「我看幽州的百姓不乏身高体壮,倒是世子爷风流倜傥更像是来自江南的,走到哪儿都引人侧目。」齐莫阎看起来确实称得上身高体壮,但跟真正的北齐人相比还是有点差距。 这是事实,但是梁士祺相信自个儿不说,没有人会猜到他是宁王世子,因为过去他一直待在京城,直到去年年末方得皇上允许回到燕州,说白了,他还没有在北方闯出名号,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宁王世子。不过,他偏要挑衅道:「我的身分曝光又如何?我好歹是大梁的子民,总好过你这个冒牌的北齐人。」 齐莫阎忍不住皱眉,不过还是忍着脾气道:「我只是担心世子爷拖累我,别忘了我们是各取所需,我有麻烦,世子爷也得不到好处。」 梁士祺没好气的呿了一声,「放心,街上遇见了我连一眼都不会施舍给你,我比你更怕别人知道我们有所牵扯。」他们究竟是谁拖累谁很难说,万一落个通敌的罪名,他更惨。若不是缺银子缺得太凶了,又能藉此搭上章家,他何必跟个不知底细的人合作?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自觉高人一等的,只怕不是章家所言的佣兵头子而已。不过,既然已经将人放进来了,他只要认定此人是佣兵头子就好了,至于真实身分,不知道也许更好。 「时候不早了,世子爷还是请回吧。」 「我可先说清楚,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还望你能信守承诺。」 「我记住了。」 这次梁士祺倒是不再废话的起身走人。 「这个宁王世子就是个麻烦精。」齐莫阎的贴身侍卫齐鹤没好气的道。 「宁王不善经营又喜欢挥霍,动不动就找皇上哭穷,皇上不是先皇,帮了几次就不管了,最后索性让宁王世子回燕州约束宁王,可想而知宁王世子头疼得很。」 「可是,如今大梁朝廷紧紧盯着垦荒的难民,皇帝还派人暗中查访,若是我们的人走得太多了,很容易教人生疑。」虽然宁王世子宣称出没此地的可疑之人乃幽州知府派来的,但对方太狡猾了,实在不像来自小小知府的人马。 「我知道,不过若是不赶紧将此人送回燕州,总是麻烦。」 「小将军要不要派人暗中盯着宁王世子?」 略一思忖,齐莫阎摇摇头,「这位世子爷能够在京城平安活下来,可见得是个有本事的人,若是惊动他、惹恼他,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如今我们互蒙其利,他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 「这位世子爷若得不到甜头,他可能会出卖我们。」 齐莫阎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想从我们身上得到甜头,其实等于将把柄送到门上,他不会轻易跟我们翻脸。」 「这倒是,不过若是十日后不能派出护卫,我怕他又要来骚扰小将军。」 「他不敢太嚣张了。他是宁王世子,不是宁王其他儿子,无论他想去哪儿,只要离开燕州理当知会皇上一声,否则只能说明他有见不得人的事。」 这会儿齐鹤总算是安心了,「小将军何时派人给他?」 「只能等我们的商队从京城经过这儿的时候。」 「这不是还有一个月左右吗?」 「我知道,可是让宁王世子的商队并入我们的商队最为稳妥。」 「但愿宁王世子能够忍上一个月。」 「不忍又能如何?我们已经进来了,而他还要靠我们进入北齐。」齐莫阎不会小瞧梁士祺,但也不会太当一回事,在他看来梁士祺不过是个小人物。 秦豫白已经连着三日来吃馄饨了,一开始严明岚总是绷着神经,可是渐渐的就放松下来,最后还亲自招呼他,没想到他突然对她展颜一笑,开口问了一句—— 「姑娘如何认出我?」 「眼睛。」严明岚很自然的脱口而出,可是下一刻,她立即惊觉自个儿说溜嘴,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两眼瞪得好大,真是太贼了,怎能不打声招呼就挖个坑教她跳进去?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轻柔的笑声悦耳动人,很容易教人生出亲切的感觉,转眼忘了先前给他贴上的标签——危险。 严明岚懊恼的咬牙切齿,「你这个人太诈了!」跟他的外表太不相配了,她才会失去警觉性。 「对不起,我原不想打扰姑娘,可是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心。」 第八章 虽然她知道不可以貌论人,但是这个男人实在太温柔了,教人很难生出敌意。严明岚正了正自己道:「我习医,对于人,观察力比常人敏锐,我能够认出公子,不代表旁人也认出公子,像我弟弟就看不出来。」这几日他也见到清哥儿,而清哥儿只是对她挤眉弄眼,低声说了一句「那位公子生得真俊」,相信他也听见了,很清楚清哥儿并没有认出他来。 「敝人姓秦,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 「我姓严。」顿了一下,严明岚连忙又道:「公子若是不放心,对付我就好了。」 「我不会为难严姑娘,这一点严姑娘应该也有所觉。」 没错,她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有杀人的气息,也许因为如此,明明将他列入危险人物,她并不怕他,不过,有人天生善于隐藏自个儿的真面目,所以不清楚此人底细之前,她不敢完全松懈下来。 秦豫白清楚自个儿并未消除她的戒心,不过他不急,转而闲聊似的道:「既然严姑娘是医者,为何不行医救人,而在这儿卖馄饨?」 「我只是略懂医术,称不上医者,还有,我是暂时帮那三个小家伙卖馄饨,过些日子他们上手了,我就不会来了。」 家伙?秦豫白看着已在收拾整理的三个人,再看她,她好像跟他们一样大。 严明岚明白他的想法,当然不能解释她心灵的年纪大他们一倍以上,只能一副生意人的口吻接着道:「若是秦公子喜欢这儿的馄饨,欢迎常常来吃。」 「好,这儿的馄饨真的很好吃。」 「当然,这可是我的独门密方。」 「我听仁和堂的药童喊严姑娘小师姊,严姑娘是董老大夫的徒弟吗?」 「师傅从来不承认我这个徒弟,因为我不好好钻研医术,行医救人,而喜欢捣鼓一些有的没有的。」严明岚示意的看了他前面的汤碗一眼。 「想必董老大夫很喜欢你这个徒弟,才会希望你多花点心思钻研医术。」 「这也没法子,我娘不喜欢我行医,毕竟我是姑娘,行医总是不便。」 「也多亏严姑娘喜欢捣鼓这些有的没有的,我才能享用到如此美味的馄饨。」 这个男人真的很难教人不喜欢,这话说得多漂亮啊!若非她心灵年纪比他大上十岁以上,肯定被他迷得团团转,甚至以为他对她有好感,要不,干啥净说一些教她心花怒放的言词? 严明岚赶紧收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礼尚往来的回道:「师傅若能有秦公子的胸襟,就不会老是嫌弃我没出息了。」 「董老大夫终究会明白严姑娘心之所在。」 「但愿师傅那个老顽固真能想明白。」 「严姑娘应该知道万应丸吧。」秦豫白突然又转移话题了,不过这次严明岚没立刻回应,而是迟疑了一下。 万应丸怎么突然变成了大明星?她状似随意的点头道:「万应丸是仁和堂的招牌,就是乞丐也略有耳闻。」 「我想向董老大夫买下万应丸的方子。我的商队往来大江南北,若是每次出门都要上医馆买万应丸总是有些不便,因此想直接买下方子,交由商队的随行大夫制成药丸,可是董老大夫坚持不卖方子,只能供应我大量的万应丸。严姑娘可否劝董老大夫将方子卖给我,我绝对不会用方子制作万应丸图利。」 他是商人?严明岚唇角一抽,若他是商人,干啥躲「鬼屋」?但这不是眼前的重点,而是秦公子要买万应丸的方子,为何舅公没告诉她? 「万应丸不只是在幽州,就是在兰州、燕州的医馆也买得到,秦公子实在不必浪费银子买方子。」她这个人向来信奉「宝物绝对不能独占」,因此万应丸开始受到瞩目之后,她就教舅公卖给其他医馆,由其他医馆赚取差价,这也是万应丸并非仁和堂独售的原因。 「行商之人难免遇到不可预测的状况,经过深山野岭遇到山贼,保住了性命,可能失去所有的财物,或者被暴风雨困在这儿不能动弹……总之,我以为还是备着方子更为稳妥。」 「这倒也是。」 「严姑娘愿意帮我出面说服董老大夫吗?」 略微一顿,严明岚好奇的问:「秦公子为何会找我出面说服师傅?」 「一来,仁和堂众人之中,我只识得严姑娘,二来,我见严姑娘聪明机灵,必然能找到法子说服董老大夫。」 「师傅那个人挺死脑筋的,我没把握能说服他。」 「严姑娘愿意帮我,已经教我很感动了。」 可是,为何他一副对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万应丸是她的方子,她想卖方子,舅公应该不会反对,不过外人并不知道,因此她一定要表现对此事一点把握也没有的样子,「我真的不确定能否说服师傅,只能试试看。」 「我明白,姑娘愿意出面帮我,这就够了。」秦豫白放下一块碎银在汤碗旁边,站起身,「但愿明日能够得到严姑娘传来的好消息,我告辞了。」 严明岚看着秦豫白上了一辆马车,微微皱起眉头,为何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敌人」变成「朋友」,这会不会差太远了?好吧,她承认自个儿是爱美之人,对美男子缺乏免疫力,这是人之常情。 「你怎么会认识那位公子?」严明清悄悄的站在严明岚旁边。 吓了一跳,严明岚懊恼的一瞪,「你干啥老是吓人?」 严明清一副踩到狗屎似的样子,「你最近胆子是不是太小了?」 「下次你小心一点,千万别落在我手上。」 「你还是先管好自个儿,可别傻傻的教人骗了。」这丫头聪明机灵,从小就自视甚高,可想而知村子里的男子在她眼中不是蠢笨就是平庸,如今出现这么出色的男子,她又是个贪爱美色,岂能不被迷得团团转? 严明岚哼了一声,「我有这么笨吗?」 「我记得有一回在仁和堂见到知府大人,你竟然两眼发亮的盯着人家,喃喃自语说着「果然具有探花郎风流倜傥的风采」,还差一点流口水,真是丢死人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你干啥还惦记着不放?」第一次在古代见到美男子,一不小心就看到失神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一次就让你贪爱美色的本性表露无遗。」 严明岚不服气的撇嘴道:「一看到里正家的喜儿姊姊,你就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不也是贪爱人家的美色吗?」 张着嘴巴半晌,严明清气呼呼的转身往骡车走去,「回去了。」 做了一个鬼脸,严明岚转头招呼陈婉收拾汤碗和银子,便挥手走人。 【第四章 药方非卖不可】 严明岚不曾见过舅公像此刻般严肃,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有如此严重吗?万应丸的方子已经卖了一次,再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干啥搞得如此紧张? 半晌,董致远阴沉的问:「那个人为何找上你?」 「他是馄饨摊的常客,知道我是舅公的徒弟,就请我帮忙说服舅公。」 董致远冷笑道:「他不来找我,跑去请你帮忙,这不是很奇怪吗?」 严明岚觉得他脑子秀逗了,「他来找过舅公,舅公拒绝了,不是吗?」 「既然知道我拒绝了,为何还要帮人家出头?」 「有银子可挣,为何不卖?反正我们都卖给北齐人了,为何不卖给自个儿的人?」 「我觉得他的身分很可疑。」严明岚稀奇的挑起眉,「舅公为何觉得他的身分很可疑?」 她知道姓秦的身分很可疑,是因为他们有过「鬼屋」接触,可舅公又是如何察觉到他身分可疑? 「我看他们不像商人。」安平郡主的画像刚刚出现,此人就找上门了,而且一看就知道来自京城,还是姓秦的,这教他不禁想到安国公府。 哼了一声,严明岚不客气的打量董致远,「我看舅公也不像个大夫。」 董致远气得举起手赏她一记栗爆,「你这丫头怎么胳臂往外弯?」 严明岚吃痛的双手抱着额头,往后一跳,「我觉得方子已经卖了一次,如今握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若非觉得那人身分可疑,不想与之牵扯,他绝对毫不考虑的将方子卖了。 董致远避重就轻的道:「我觉得他来头不小,我不想跟他有所牵扯。」 第九章 「他来头不小,我们更要卖了,要不,他因此怀恨在心,我们岂不是后患无穷?再说了,我们先是卖给北齐人,如今却不卖自家人,若是教别人知道了,藉此事大作文章扣上勾结敌国的罪名,我们不是死得更难看吗?」 昨晚她原本是在思考如何说服舅公,可是想着想着,她才惊觉卖给北齐人的后遗症,当然他们可以推说不清楚对方身分,不过若有人存心跟他们过不去,即使无法教他们获罪,给他们扣上屎盆子,接下来他们的灾难就会没完没了。 董致远顿时一僵,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舅公,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要不要将方子卖给他,而是我们非卖不可。」 略一沉吟,董致玩缓了口气道:「这是你的方子,你想卖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很可能是朝廷派来的人。」 严明岚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那又如何?」 董致远忍不住皱眉,「你爹难道没告诉你,朝廷的人诡计多端,最好离远一点吗?」 「没有,我爹是说外面的人都很诡计多端,最好当心一点。」 董致远唇角抽动了一下,「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当心一点?」 顿了一下,严明岚搔了搔头,深感困惑的道:「方子卖了,银货两讫,从此不相往来,我要当心什么?」 董致远的嘴巴完全被堵住了。 「舅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们又不是家财万贯值得人家算计,不过是一张方子,何必管人家是朝廷来的还是诡计多端?」 董致远不由得头疼,又不能说清楚,转而问:「你爹何时回来?」 「再过一两个月吧,这跟我爹何时回来有何关系?」 「我要告诉你爹,教他好好管教你,哪个姑娘像你一样成日在外头打混?」 「若是我爹知道我做了什么,他只会支持我,夸我干得好。」 仔细想想,岚丫头会像匹野马似的还不是她爹宠出来的。董致远不想再浪费口舌的摆手道:「好啦,过几日我去你们庄子一趟。」 「有事?」 「许久不见你娘,我去瞧瞧。」 眼睛微微一眯,严明岚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还有,我不阻止你卖方子给那位秦公子,不过你自个儿出面。」他可不想再跟那个家伙打交道了,目光看起来明明清明温润,彷佛一眼就能见底,可是很奇怪,与他说话时反倒有一种被摸透的感觉。 「这样不妥吧。」 「又不是我要卖方子,你想卖方子当然要自个儿出面。」 严明岚没好气的撇嘴,「真是爱计较。」 「我就是爱计较,你可以滚了。」董致远作势要拿东西砸人,严明岚赶紧做了一个鬼脸转身离开。 董致远叹了声气,但愿是他想太多了,对方的目标不是安平郡主。 爱美是人的本性,看见美男子两眼发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严明岚自认面对秦豫白的时候并未出现任何丑态,毕竟担心他突然挥刀向她,实在没有心思对美男子流口水。 可是,一想到严明清的嘲弄,她觉得还是应该好好塑造一下自个儿的形象,至少不能让人家误以为她很花痴……她何时在意起自个儿的形象?她是野丫头,而他是身分可疑的贵公子,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完成方子交易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总之,当她再次见到秦豫白时,根本不敢直视他,而且为了与色女划清界线,将装有方子的匣子递给他时,她刻意摆出一脸铜臭味的嘴脸,「一百两。」 不过,她索要的价格太令人意外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个贪财的,反倒觉得她太过善良了,竟然不懂得藉机敲诈。 「这方子会不会卖得太便宜了?」 严明岚怔愣了下,「秦公子又不是用来图利,一百两就够了。」 秦豫白送上一百两的银票,好奇的问:「董老大夫为何改变心意将方子卖给我?」 「秦公子误解师傅了。对师傅而言,药方的价值在于救人,只是师傅并非这张方子的原主,如何卖给秦公子方为妥当,一时之间拿不定主竟,干是拒绝公子的请求,可是经我劝说之后,确定卖给秦公子不会造成原主的损失,便答应了。」「多谢严姑娘相助。」 「一张方子的价值在于能帮助多少人,相信原主一定很高兴这张方子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倒是我们贪财了。」说起来这张方子的原主也不是她,拿人家的方子来攒她的私房钱还真是贪财。 「姑娘客气了。」 「今日的馄饨我请秦公子,秦公子慢慢吃,我去忙了。」严明岚行礼转身离开。 秦豫白不疾不徐的吃完馄饨,看了严明岚一眼,还是放下一块碎银在汤碗旁边,然后起身离开,上了停放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缓缓上路,箫河看着秦豫白手上的匣子道:「这张方子应该是严姑娘的。」 他不像公子温润如玉,很容易教人卸下心防,因此这几日他都守在马车上,由着公子自个儿跟严姑娘打交道,不过他耳力很好,不难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显然如此。」若是方子真的是跟一位来自江南的落难大夫买来的,董老大夫不会轻易将方子卖给他人,当然,若他贪爱钱财那就另当别论,不过董老大夫性情耿直,无愧于幽州百姓对他的赞誉,可是,他先是松口卖给那两位北齐勇士,如今又卖给他,这只有一种可能——方子真正的拥有者同意卖了,换言之,此人必然在董老大夫身边,而严明岚明显是最有可能的人。 「严姑娘显然不是略懂医术而己。」 「她是个姑娘,抛头露面行医总是容易招来闲言闲语,她刻意隐藏自个儿的真本事倒也不难理解。」 箫河实在很困惑,「依严姑娘所言,她娘不愿意她行医,那又为何允她习医?我记得董老大夫是她舅公,董老大夫应该很清楚严夫人不愿意女儿行医,又为何要将医术传给她?」 「这一点倒是很古怪。」 「我还记得严姑娘为箫齐疗伤时完全没有男女之别,说她碍于女儿身不愿行医,实在不像,且她处理伤口时非常利落,不像是个不行医的医者。」 秦豫白若有所思的蹙眉「她不行医势必有不能行医的理由。」 箫河同意点点头,「可是,究竞是什么原因让严姑娘不愿意行医?」 「你让陈掌柜仔细调查,还有,董老大去那儿也查清楚。」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前面有人在闹事,请您稍候片刻。」 箫河上前推开车门,往外一看,还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倒是先听到了声音。 「别打了,这位是宁王世子。」 「宁王世子?」男子大笑三声,「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这儿又不是华阳。」「本世子来这儿游历不行吗?」这会儿梁士祺摆出了世子爷的气势,使得原本狂妄的男子转眼成了娘们似的。 「你真的是宁王世子?」 「本世子要见知府大人,问他如何管教儿子,见了漂亮的姑娘就想带走,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知府大人的儿子赶紧低声道:「我只是跟她开个小玩笑,我们是表兄妹,这几日她跟我闹得很凶,避不见面,今日在这儿遇到,我一时心急才会硬拉着她,说要带她回去。」 箫河拉回车门,坐在位子上低声道:「真的是宁王世子。」 「他怎么会在盛安?」虽然朝廷只有明文禁止藩王没有圣旨不能离开封地,对其子并未限制,不过,他们通常不敢随心所欲四处游历,就怕招来皇上的猜疑,可是这一点宁王世子应该不怕,倒是他好不容易在宁王哭穷闹腾下,得到皇上点头回了燕州,这会儿最需要安分守己了,如何敢大刺刺的出外游历? 「公子要不要避一下?」 「不必,遇上了就遇上了,正面迎上更能看清楚对方在图谋什么。」宁王世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此,而如今正逢北齐勇士借难民之名混入盛安,难道两者之间有关连吗? 他始终想不明白谁能说动宁王上书,宁王安逸惯了,不会轻易招惹麻烦,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暗中操纵此事的人是透过宁王世子。 第十章 「不过,宁王世子是不是太嚣张了?以前他在京城只知吃喝玩乐,今日却插手管知府家公子的事,闹得众人皆知他在盛安,这对他又有何好处?」 「除非闹出人命,即便有人多事跑去皇上那儿告状,宁王世子也顶多遭皇上训斥一顿,不过今日一闹,却可以换来宁王世子为人正直的好名声。」 「难道宁王世子今日只是为了给自个儿挣得好名声?」 「不,这是附带而来的好处,至于真正目的,只有他自个儿清楚。」 「无论如何,难道他不怕引来皇上猜疑吗?」 「若宁王是个有出息的,宁王世子就不会如此随兴了。」 「皇上对宁王真的放心吗?」 秦豫白嘲弄的一笑,「后上从来不信任任何人,只是相信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皇上设立铁衣卫,名义上是为了弥补锦衣卫不足之处——锦衣卫善于搜索、打探消息,但执行任务能力不足;然而,事实上是因为不信任锦衣卫——锦衣卫常常与地方权贵官吏勾结,隐匿犯罪,有了皆是高手的铁衣卫不时前往各地执行任务,就能达到监督锦衣卫的作用。 「我们要不要将宁王世子在此一事上报皇上?」 秦豫白揺了揺头,「这不是我们的事,不过你去见陈掌柜时,顺道让他派人盯着宁王世子,若是宁王世子有异常之处,他自然会呈报皇上。」 马车再一次上路,在路过两位贵公子争闹的酒楼前面,箫河微微掀开窗帘往外一看,见到争吵的两位已经勾肩搭背的上了酒楼,便放下窗帘。 「宁王世子倒是很懂得利用机会结交朋友。」 秦豫白轻轻勾唇一笑,不发一语的闭目养神。 从小,严明岚就知道娘亲有秘密,这好比她也有秘密,她是穿越来的。不过娘亲与她的秘密不一样,娘亲绝对不是穿越来的,因为娘亲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就是古人的味道,那么,为何她知道娘亲有秘密呢? 三岁之前,他们不断在搬家,当时是在江南,每个地方住不到三个月,因此原主的记忆中是一处又一处的风景,总之,最后一次搬家来到幽州,他们投奔祖母的弟弟—— 由于从小送养,因此没有人知道舅公与爹的关系。还有,娘亲出门时习惯女扮男装,一开始她觉得娘亲很调皮,后来才发现娘亲想隐藏女儿身,至于其它的改装是为了增添男子气,最重要的是,娘亲出门从来不带孩子,大概是怕他们不小心唤娘,暴露她是女儿身。 反正,从她穿越来这副身体不久之后,她就发现娘亲有秘密,而且还是天大的秘密。 既然是天大的秘密,她还是不要知道,免得心脏受不了。她要适应这个世界已经很辛苦了,不想再自找麻烦,可是最近…… 严明岚半蹲着身子,猫似的移到窗下,然后慢慢的直起身子,直到眼睛可以从敞开的窗子看到花厅内的情景——舅公神情严肃的喝着茶,娘亲好像很紧张似的捏着手绢,过了一会儿,舅公放下茶盏说话,不过他刻意压着声音,她很用力的听也听不清楚。 「你在干什么?」严明清也学着严明岚猫似的半蹲在窗下。 吓了一跳,严明岚一屁股跌坐在地,还好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没教惊呼声脱口而出。 半晌,搞清楚眼前状况,她恶狠狠一瞪,松开双手低声道:「你干啥老爱吓人?」 「你真的是严明岚吗?」严明清故作慌张的东张西望,「你究竟是哪来的冒牌货?你将胆大妄为的严明岚藏去哪儿了?」 「你别闹了!」严明岚懊恼的赏他一巴掌。 「你最近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 「你别胡说八道。」 「不做亏心事,你会吓成这个样子吗?」 「你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不就没事了吗?」 严明清挑起眉,「我不出声,你保证不会吓到吗?」 「姊姊羞羞脸,坐在地上。」严明雍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一次严明岚真的吓坏了,转头看到严明雍好奇的瞪大眼睛在一旁打量他们,连忙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间,「嘘,小声一点。」 「姊姊羞羞脸,坐在地上不要脸。」每次严明雍坐在地上耍赖,严明岚都是如此取笑他,这会儿他不过是依样画葫芦。 「我是不小心坐在地上」严明岚严正纠正他。 「姊姊坐在地上不要脸。」严明雍非常坚持。 「我说了,我是不小心,你不懂什么是不小心吗?」严明岚气得咬牙切齿。 严明清忍不住的咯咯笑。严明岚在严家堪称最不要脸的存在,只要她想,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绝少有机会看她吃瘪。 「严明清,这很好笑吗?」严明岚忍不住又给他一巴掌,这次不是对准他的手臂,而是朝他的脑袋瓜伺候。 这时花厅的门打开了,董致远、纪香凝和伺候的芳姨鱼贯而出。 董致玩不发一语的对着严明岚揺揺头,然后走人。 严明雍迈开小短腿跑到纪香凝身边,撒娇的拉着娘亲的手,「姊姊羞羞脸,坐在地上不起来。」 纪香凝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你再取笑姊姊,姊姊以后不陪你玩哦。」 这会儿严明雍可慌了,赶紧将小短腿移向严明岚,伸手试图将严明岚拉起来,同时不忘讨好的说:「姊姊屁股痛痛,雍哥儿帮姊姊呼呼。」 严明岚真想教他闭嘴,一个六岁的娃儿对她的屁股呼呼……这能见人吗?好啦,不能见人,但是也不能怪雍哥儿,这小子不过是再一次依样画葫芦。 站直身子,严明岚张着嘴巴半晌,硬是挤出话来,「娘,这儿好像有一摊水,我经过这儿的时候不小心捽了一跤。」虽然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但是教她什么都不说,她又浑身不对劲。 纪香凝也不拆穿女儿的谎言,只是轻声细语的提醒她,「你快及笄了,别再莽莽撞撞不分轻重。」 「我以后会小心一点。」 「记得你们的爹出门之前交代过,涌进盛安的难民有问题,你们最近别在外头逗留,免得惹上麻烦。」纪香凝也不等他们反应,便伸手拉着严明雍回房。 严明岚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你猜,舅公今日跟娘说了什么?」 「管他说什么,若是跟我们有关,娘自然会告诉我们。」 严明岚觉得这件事情太重要了,若不搞清楚,晚上肯定睡不着觉,「他们一定有什么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你不是老告诉我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是啊,可是在麻烦找上门之前,还是先做点心理准备比较妥当,这就是所谓的未雨绸缪。」 顿了一下,严明清迷惑的搔了搔头,「什么麻烦找上门?」 严明岚转头看着严明清,很伤脑筋的揺揺头,「你这小子真是太迟钝了!」 严明清不服气的反击道:「爹还夸我很灵活。」 严明岚冷冷一笑,「是啊,手脚灵活,至于脑子,从来没跟上你的手脚。」 「那又如何?若非这一点我比你强,每次你干坏事的时候会带上我吗?」严明清难得可以骄傲的挺起胸膛看着严明岚。无论学什么,他总是落在姊姊之后,唯有一样是姊姊比不上——他是练武的好苗子,而姊姊完全没有习武的天分。 严明岚微蹙着眉,「我何时干坏事?我只是偶尔做一些不适合告诉众人的事。」 严明清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不就是坏事吗?」 「这两者差很多好吗?」 「我看都是一样啊。」 「你……我懒得跟你这个死脑筋废话。」哼了一声,严明岚转身走向草药房。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刚刚听到一点点。」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还好,即使他们刻意压低嗓门,他还是听见了。 紧急煞车,严明岚折回严明清身边,「你听到什么?」 严明清挑衅的杨起下巴,「我为何要告诉你?」 这个臭小子,一逮住机会就搞怪!严明岚举起手,不过半路又缩回来,忍住,虽然狠戳他的额头很爽,但这会儿是她有求于他,还是好声好气的跟他说道理,「因为我是长姊,爹不在时,我是一家之主,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事,你当然要告诉我。」 第十一章 「你如何知道这是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事?」 「若非关系到我们一家人,娘为何特地嘱咐我们最近别在外头逗留?」 略一思忖,严明清觉得很有道理,便道:「好像是有人找上门了。」 「谁找上门了?」 「不知道,就是有人找上门了,舅公认为还是避开一段时间比较妥当。」虽然无法从这些拼凑出整件事,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有人在追捕娘亲,且对方势力很大,怪不得当初在江南时他们在每一处都停留不超过三个月,不过,对方目的何在? 「丫头对此事有何想法?」 「我们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严明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按着性子等候,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草药房。 严明清突然有一种惨遭算计的感觉,但是除了在后面叫嚣抗议,一点办法也没有。 爹有言父亲不在,长姊作主。若非如此,这丫头怎会如此嚣张?唉!不过是差了一步,他就从第一落到第二,冤啊! 【第五章 宁王世子的打算】 严明岚看着秦豫白托人送到馄饨摊上的书信,实在苦恼极了。 为何约她去茶馆见面?若是有事见她,直接来馄饨摊子找她就好了,何必约她上茶馆见面?她应该去赴约吗? 她倒不是担心男女独自在茶馆见面有何不妥,她又不是名门千金,规矩没那么多,不过这就好像有个多金帅哥约你,你会情不自禁的生出许多涟漪,而你知道你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你当然会犹豫不决是否应该赴约…… 好吧,她想太多了,他很可能是有事情麻烦她,无关男女之情,可是她的脑子和心实在缺乏自制力,没法子不想,没法子不乱。 「姑娘怎么了?」桔香很少看到严明岚如此苦恼,什么事也不做的发呆半个时辰了。 「桔香,若是有个京城贵公子向你表白,你会如何?」 桔香毫不迟疑的揺揺头,「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是说如果。」 「不可能就不可能,还有如果吗?」 严明岚懊恼的一瞪,「你回答问题就好了。」 「我爹娘不点头,我再开心也没用啊。」 对哦,人家即使说了「我想娶你」这种话,还得过她父母那一关,不是吗? 「姑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桔香实在有点担心。 「没事,只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有的。」 「姑娘别老爱胡思乱想给自个儿添烦。」 「我知道了,我不胡思乱想了。」 严明岚最后决定去赴约,即使不认为秦豫白跟她有什么可以牵扯,除非他担心她会说了不该说的话,突然改变心意取她性命,当然,若是如此,那也是最后一面。 总之,若不是对她有意思,他们之间不应该产生交集,甚至她觉得他比较想跟她划清界线才对,毕竟她知道他不想让人知晓的事。 可是严明岚万万没想到,秦豫白竟然还想跟她做生意。 张着嘴巴半晌,严明岚才找到声音,「秦公子想要解毒丸的方子?」 「是,严姑娘能做出万应丸的方子,势必也能做出解毒丸的方子。」 严明岚顿了一下,想否认万应丸非她的方子,可是念头一转,又觉得此举实属多余,即使她否认,他也会认定是她,要不,为何他如此理直气壮? 这也难怪,若非她的方子,舅公如何会改变心意卖给他?若是舅公不要那么死脑筋,最后愿意亲自出面与他交涉,他就会心存迟疑,不会一口咬定是她的方子。总之,就算她不想承认,也只能默认。 「秦公子想要什么解毒的方子?」 「无论严姑娘有什么解毒的方子,我都愿意买下来,当然解毒丸只会用在我的商队,不会在医馆贩售,这一点请严姑娘放心。」 「我确实花了不少心思钻研解毒的方子,不过未经测试不能确保功效,秦公子还是要买下这些解毒方子吗?」 「我相信严姑娘不会将无用的方子卖给我。」 「没想到秦公子对我如此有信心。」 秦豫白对她展颜一笑,「万应丸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个男人真是狡猾,她只想默认,并不想正面承认,可是这会儿他直接挑明,不是明摆着不给她机会闪躲吗? 迟疑了片刻,严明岚终于正面回应,「秦公子为何如此确定万应丸是我的方子?」 尽管种种迹象显示万应丸的方子是属于她的,但是没有证据的事,谁会如此肯定? 「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严明岚怔愣了下,「秦公子唬我的吧。」 「当然不是,不过,若非严姑娘愿意将万应丸的方子卖给我,我也不能确定。」 严明岚很不服气,「我明明是说服师傅将方子卖给你。」 「若是董老大夫真的不承认你这个徒弟,又如何愿意接受你的劝说?」 这个男人是在告诉她,从一开始他就在设局诈她,是吗?严明岚撇了撇嘴,「总之,就是我太好心才让自个儿露了馅,对吗?」 「严姑娘请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严明岚语带自嘲的唇角一勾,「这会儿我也有秘密落在你手上,我们还真是扯平了。」 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很可笑,人家一直在算计她,她却当自个儿也有穿越女的魅力。 她又不是贵女,就是有魅力也很难得到贵公子青睐,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社会规则——什么都得门当户对。 「我不会拿这事为难严姑娘。」 「我手上的解毒方子可以卖给你,不过得容我先测试,我可不愿意将不清楚成效如何的方子卖给人,毕竟这是攸关人命的事,不知公子能否再等我一个月?」 「行,我应该还会在盛安待上一、两个月。」 「方子测试过了,我要如何告知秦公子?」 「我会经常去馄饨摊。」 「我知道了,测试过了,我会请陈山告诉秦公子,秦公子再决定如何交方子。」严明岚随即起身告辞离开。 箫河随后从隔壁的厢房走出来,进了这儿的厢房。「公子,严姑娘真的会认识郡主吗?」 「她称董老大夫舅公,若是董老大夫认识,她应该也认识。」 面对他的试探,董老大夫显得有些防备,很明显董老大夫见过安平郡主的画像之后,对于出现在周遭的人生出疑心,因此他一直想着如何突破。 直至昨日陈掌柜送来消息指出董家原是兰州人,后来不知因何事故整个家族迁至幽州,而严家是十二年前举家迁至盛安投靠董老大夫,后来严家当家跟着董家做起药材买卖的生意。 董家子嗣不丰,董老大夫儿孙之中更是经商之才凋零,而严家当家是个有胆量魄力的人,越过白长山深入北齐贩售釆买药材,助董家的药材生意越做越大,换言之,如今董家药材的生意可以说是靠严家当家撑起来的。 他对严家当家相当感兴趣,又想,董老大夫识得安平郡主,严家当家应该也识得,不如从严姑娘身上着手寻找线索,至少严姑娘对他的防备心不大。 「严姑娘不善于隐藏心思,公子何不直接画画像试探严姑娘?」他觉得公子实在没必要如此费心,公子为了接近严姑娘可谓绞尽脑汁,这可是不曾有过的事。 「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董老大夫就是有所防备也无法考虑周全,若是我们化暗为明,确定他们真的认识安平郡主,鱼儿也吓跑了。」 「只要让严姑娘知道我们并没有恶意,严姑娘说不定还能带我们找到人。」 「我们没有恶意,但要他们相信我们没有恶意。」秦豫白揺了揺头,「就算安平郡主不愿意和亲,在先皇没有下圣旨之前,她跟石闵俊逃离京城不过是私事,不是国事,而先皇也早就驾崩了,石闵俊为何还继续带着安平郡主躲藏在外?我怕找他们的不是只有皇上,还有另外一派人马。」 略一思忖,箫河立即明白过来,「有人在追杀安平郡主?」 「这事要等见到石闵俊才能知晓。」 「石闵俊可真是厉害,竟可以躲藏这么久。」 「皇上还是太子时,他可是东宫第一高手,皇上最倚重的亲信,若他一直待在皇上身边,如今不是镇北将军,也是守卫西北的大将。」 第十二章 「莫怪他会察觉到涌入盛安的难民有异。」 「要不,皇上也不会如此在意此事。」 「但愿这次真的能透过严姑娘找到石闵俊和安平郡主。」 秦豫白相信这次一定能找到人。 在外人看来,宁王世子梁士祺不太长进,只懂吃喝玩乐,若说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他好歹没有染上京城权贵子弟最大的恶习——包养戏子、流连青楼。 套一句他自个儿所言,没有银子挥霍就只能安分一点,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也是有野心的,同样姓梁,为何他父亲只能待在燕州这种随时有饿狼扑上来的地方? 他喜欢京城,不是因为京城繁华似锦,而是那儿热闹得很,日子从来不会无聊,单是看着人家斗来斗去就很有意思,因此章家找他合作,他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同意了。 老实说,他看不上章家,章家门第不高,已逝章纪所生的二皇子难以得到朝臣支持,可是章妃过世后,皇上允了章妃临死前的请求,让章家送另外一个女儿进宫,也就是妍嫔娘娘——这可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如今可以说是后宫最得宠的女人,也因为如此,他觉得二皇子有机会争取那张龙椅。所以章家找上门提议互换利益,他不能不给个面子。 总之,别看他像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事实上他的身手可好得很。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他很怕死,毕竟他的身分很容易教人生出是非,一直待在父王身边的弟弟们也盼着他有个万一。 习武保护自己是必然,不过,自从皇上允他回到燕州,他的脑袋瓜就不再那么吸引人了。 结论是,高手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跟踪他,只是想摆脱对方,他需要费点功夫。 回到客栈,梁士祺连喝了三盏茶方才觉得自个儿缓过气来,真是累死人了! 「你认为这是哪边派来的人?」梁士祺最讨厌被人家跟踪,这就好像后面跟着一只吵死人的苍蝇,一刀杀了他,不但小题大作又会让自个儿很惹眼,但是放任他当你的尾巴又觉得很呕。 如今他不过是个落魄藩王的世子,用得着盯着他吗? 文邮想了想,脑海只有一个人,「齐莫阎派来的人吗?」世子爷见齐莫阎好像没有派护卫的意思,不免有些恼了,索性在酒楼前面闹了一出,小小警告齐莫阎。 略一思忖,梁士祺苦恼的揺摇头,「我觉得章家应该不清楚他的底细,可是又觉得章家不至于如此糊涂,没仔细查清楚底细就将人放进来了。」 「世子爷若能知道他的底细,章家就能牢牢抓在世子爷手上了。」 梁士祺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我知道得太清楚了,章家只会看上我的顶上人头。」 二皇子若能如愿登上大位,最先处理的就是掌握底细的合伙人,所以啊,凡事留几分糊涂不是坏事。 「若非齐莫阎,究竟谁派人跟踪世子爷?」 「我怀疑是章家的人。」 文邮怔愣了下,「为何是章家的人?」 「我可以跟章家互换利益,当然也有可能跟其它人互换利益,章家防着我,派人盯着我也是情有可原。」 琢磨了一下,文邮心有疑惑,「章家刚刚跟世子爷合作,彼此的关系还不稳固,挑在此时惹恼世子爷不是给自个儿找麻烦吗?」 是啊,虽然他与章家接触时日不长,但是看得出来章家都是聪明人,最要紧的是行事谨慎,并未因为妍嫔娘娘受宠就真当自个儿是国舅家,皇上还曾多次赞赏章家门风好,要二皇子多与章家亲近。 「可是,若非章家还会是谁?」 「卑职不知道,可是总觉得不像章家的作风。」 「无论是不是章家,这事得弄清楚。」 「不如我们反过来跟踪对方?」 梁士祺揺着头,手指又开始敲着炕几,「今日顺利甩掉对方,却也惊动对方,想必暂时不会派人跟踪我,你想反过来跟踪对方也没机会……看样子,这事还是得从章家那儿下手。」 「这是为何?」 梁士祺自嘲的唇角一勾,「我这个宁王世子听起来很风光,可说到实权还不见得比得上章家,人家为何要跟踪我?若说我做了什么大事,就是与章家合作,我突然引人注目若没有章家的原因在内,我绝不相信,所以这事得从章家下手丰,也可以确定是不是章家派人跟踪我。」 「世子爷不方便进京,这事就交给卑职吧。」 「不,这事交给成华。虽然成华身手远不及你,但胜在机灵,更知道如何应付章家。」梁士祺下了炕,转去小书房,「我立即修书一封给章大人,你让成华进来。」 文邮领命退出房间。 「你说,宁王世子发现你的人?」秦豫白的声音很温和,但是站在他前面的陈掌柜却莫名的一颤,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上来,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宁王世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缠。」关于秦豫白,陈掌柜听过很多传闻——此人如三月春风,美好柔和,可是想进入铁衣卫的人,各个都是经过残酷考验的顶尖高手,若他真的像外表一样温润如玉,绝不可能成为铁衣卫第二号人物,而他不过十八岁;还有一说,他能够在铁衣卫呼风唤雨,是因为他相貌俊美迷得皇上晕头转向,深得皇上宠信。 无论有多少闲言闲语,撇开他是铁衣卫副指挥使不说,他最引人注目的身分是安国公长子,而安国公不只是皇上表弟,更是皇上的伴读,两人比亲手足还亲近,尽管如今安国公迷上出海,不在朝堂,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及。 「若我知道锦衣卫如今连跟踪一个纨绔子弟都办不到,我不会请你出面。」 「宁王世子绝不是纨绔子弟。」 「那宁王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宁王世子很狡猾,虽然长年不在宁王身边,但却深受宁王信任看重。」 「宁王自个不行,他不信任看重长子,难道还盼着其它更不成材的儿子吗?」 虽然秦豫白的口气至今没有一丝丝责备,陈掌柜却越来越紧张,「那个……宁王世子跟着皇子们读书习武,总是居于中间,这就表示他懂得审时度势,如何会是一个纨绔子弟?」秦豫白状似同意的点点头,「如此说来,只要对方有点本事,锦衣卫就什么事也办不成,是吗?」 「……不是,只是宁王世子很可能是个高手。」 秦豫白终于知道皇上为何坚持建铁衣卫,这些不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锦衣卫过惯安逸日子,办事能力太差了。 「好了,你不必再插手管宁王世子的事。」见陈掌柜似乎还有话要说,秦豫白举起手阻止他,「这事我不会上报皇上,不过,下不为例。」 陈掌柜松了一口气,「多谢秦大人。」 「宁王世子如今住在哪儿?」 「欢喜楼客栈。」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闻言,陈掌柜赶紧告辞离开。 箫河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这些锦衣卫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他们已经被地方权贵官吏养废了。」 「难怪这么多年来,石闵俊可以带着安平郡主躲过搜索。」 「宁王世子都应付不来,更别说石闵俊那样的高手。」秦豫白顿了一下,「我们对宁王世子的了解太过浅薄了。」「宁王世子在京城权贵子弟当中确实不显眼,人人对他的印象只有六个字——喜欢吃喝玩乐。」 唇角一勾,秦豫白不能不承认自个儿失算了,表现在外的不过是想让人知道的面貌,他不也是如此吗?「若是人人都觉得你只会吃喝玩乐,这也是很了不起的事。」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竞藩王的世子太过出色了,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若他没有野心,也许会甘于当个不出色的世子爷。」可惜,皇家的人从来不缺野心,只是机会不站在你这边,你也只能强迫自个儿别冒出头,而显然宁王世子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要不在京城那么多年,四周皆是聪明绝顶、善于耍心机之人,为何没有人看出来他是个高手? 箫河若有所思的抿着嘴,「混进盛安那些北齐勇士是不是跟他有关?」 「宁王世子再有野心也不可能与北齐勾结,至少不是这个时候。」如今宁王府很穷,宁王世子有兴趣的应该是如何挣银子。 第十三章 「无论如何,人是宁王放进来的,若说宁王世子与此事毫无关系,我不相信。」 「确实,若非宁王世子在其中起了作用,宁王应该不会上书,不过宁王世子只怕也是无意间成了别人手上的棋子……不,也许他很清楚,可是在利益考虑下,他不能不妥协。」 「若宁王世子是个有本事的,不应该不清楚对方底细就掺和其中。」 「错了,不清楚才有机会将自个儿摘出来。」 细细一想,箫河就懂了,「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太后还在,皇上又只有宁王这个同胞弟弟,只要不触犯皇上的底线,皇上都会轻轻放下。」 「我们还要跟踪宁王世子吗?」 「如今他已有察觉,跟踪他只怕查不到什么,不过他势必很想知道是谁盯上他了,应该会釆取行动。」 略一思忖,箫河明白了,「他不会自个儿行动,而是交给身边的亲信。」 「没错,这事交给众烈,盯着他身边的亲信,不过别盯得太紧了,免得教对方察觉,什么都没发现,反过来被人家盯上了。」 「秦烈可是最厉害的暗卫,他不会犯那么大的失误。」 「锦衣卫再不行,在打探消息、跟监上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可是他们却栽在宁王世子的手上。」秦豫白再次拿起笔蘸墨,继续先前被打断的画作,然后冷冷的补上一句,「千万别小看对手。」 「我知道了。」 秦豫白很快就完成一幅充满欢乐的农庄图,眼前不知不觉浮现那张明艳动人、朝气蓬勃的娇颜,想到自个儿为她准备的东西,于是问:「秦英回来了吗?」 「回来了,不过正好遇上陈掌柜上门,我看他风尘仆仆累得够呛,便让他先下去歇会儿。」最近他实在看不懂主子,公子盼着与严姑娘建立关系,想要讨好严姑娘这是当然,可是也没必要如此费心吧。 「醒了,就让他将东西送过来给我,还有你亲自去馄饨摊跑一趟告诉陈山,后日未正我在茶馆等严姑娘。」秦豫白想着严明岚看到东西必然是欢心喜悦,不由得生出雀跃。 箫河从没看过主子眉开眼笑的样子,一时惊住了。 迟迟不见箫河应声,秦豫白转头看着他,「没听见吗?」 回过神来,箫河连忙道:「听见了,这会儿我就去馄饨摊。」 秦豫白点了点头,重新铺了一张纸准备继续作画——这是他平心静气的法子,而最近他很需要平心静气。 【第六章 难道他喜欢我?】 接到秦豫白托陈山转交的口信,严明岚便急急忙忙赶来茶馆赴约。 「不是要秦公子等我一个月吗?」虽然她可以交货了,但是提早给他又怕他误以为她有多厉害似的。既然是作弊得来的,总要收敛一点。 「我并非想知道严姑娘的解毒方子测试如何,而是得到一样东西,觉得这样东西应该给严姑娘,便急着给严姑娘送来。」秦豫白将桌上右手边的匣子推给严明岚,看着她的目光烁着期待和热情。 严明岚怔愣了下,他是送她东西吗?这种感觉有点怪,说起来他们是商人和制药师的关系,他提供她一笔令人满意的研发费就好了,干啥送她礼物?在她的观念里面,男人送女人东西不是因为情人的关系,就是因为喜欢……难道他喜欢她? 抖了一下,严明岚连忙用用头,怎么又胡思乱想了?刚刚受到的教训,怎么一转眼就抛到脑后? 秦豫白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赶紧重申道:「我真的觉得这东西给严姑娘更有价值,便将这东西转送严姑娘,请严姑娘打开来看看。」 虽然收他的礼物不妥,可是总要先知道人家送什么,这样才知道如何拒绝啊。 严明岚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人参,两眼瞪得好大,忍不住惊呼道:「这个小家伙有上百年吧。」 小家伙?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是啊,上百年。」 「这小家伙应该很贵吧!」严明岚很想摸一下又不敢摸。对于百年人参,她只有在现代看过照片,并未实际见过,没想到如今亲眼见到它,而它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虽然她对行医没有兴趣,但是对药材却有无限热情,何况是得之不易的药材,这比金块更讨她喜欢。 「不贵,人家送我的。」这是他让秦英进京向皇上要的,真的不贵。 「这个人也太大方了吧。」 「想要讨好人,总要大方一点。」皇上要驱使他做这个做那个,能不讨好他吗? 这是在暗示她,他在讨好她吗?可是,他为何要讨她欢心?她已经答应将解毒的方子卖给他,他实在没必要讨好她……难道他喜欢她?严明岚赶紧用力掐自个儿左手虎口,真是够了,怎么老是胡思乱想?她就这么喜欢变成笑话吗? 清了清嗓子,她故意开玩笑的道:「你可要小心一点,人家拿这么贵重的东西讨好你绝对是有企图的。」 「我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讨好别人。」 这么说,他也是为了某种目的讨好她,是吗?严明岚突然心跳得好快,是因为喜欢吗?等一下,镇定,这种目的又不见得是因为喜欢,也有可能是带着算计的恶意。 半晌,她努力保持冷静挤出声音,「总之,凡事当心一点。」 「是,这小家伙在严姑娘这儿比在我那儿更有用处,请严姑娘收下吧。」 「这小家伙在任何人那儿都有用处,秦公子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我得到这小家伙的机会很多,严姑娘还是请收下吧。」皇上对他还真是从不吝啬,只是他向来不喜欢欠人家人情。 「虽然秦公子是商人,但是百年人参绝对不容易取得。」基本上,她认为他不是商人,可是大概只有皇宫那种地方才会觉得百年人参很容易取得,而皇宫应该不是他家的库房吧。 「我并非一般的商人。」 无论如何,百年人参对她来说就是很引诱,「这样好了,秦公子将百年人参送给我,我将解毒方子送给秦公子。」 「严姑娘的解毒方子比这百年人参更有价值。」 理论上如此,百年人参吃掉了就没了,可是解毒方子能够传承,问题是,她并非方子的原主。严明岚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好说:「要不,秦公子给个心意就好了。」 她也正发愁,价码如何开最为恰当,太贵了,她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又不能卖得太便宜了,毕竟方子很珍贵。 「好,我就按自个儿的心意买严姑娘的解毒方子。」不过,他突然觉得有点闷,打从百年人参入了她的视线,她的心思全绕着那个小家伙打转,再也容不下他。 如此一来,严明岚当然不客气拿起百年人参摸个仔仔细细,再小心翼翼收进匣子,然后告辞离开,可是还来不及说要走人,秦豫白就问了。 「严姑娘为何习医?」 顿了一下,严明岚桃了一个最合适的说法,「我对草药很有兴趣。」 「严姑娘为何对草药很有兴趣?」 「因为可以挣银子啊。」 秦豫白一时怔住了,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见状,严明岚有些不好意思的「这很奇怪吗?」 秦豫白笑了,真是一个直率可爱的姑娘!「不奇怪,银子向来拥有驱使人努力上进的动力。」 「没错,有钱使得鬼推磨不正是这个道理吗?」严明岚欢喜的用力点头,觉得他们两个真是太容易沟通了。 她常常会有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感觉,譬如她觉得自个儿是独立的个体,因此她闲着没事就背着竹蒌上山釆药,她可以抓毒蛇卖钱,她还日日穿梭在草药之中,双手沾满了泥巴,甚至抓老鼠做实验……是娘亲觉得姑娘应该待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外加女红,总之,母女俩为此偶有争论,若非她捡回一条命后,娘亲认为她能够健健康康活着就好了,要不肯定会对她进行改造计划。 怔愣了下,秦豫白恍然大悟的道:「原来有钱使得鬼推磨可以如此用啊。」 严明岚嘿嘿一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她这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对成语的使用向来很随兴,反正对话的双方能够了解彼此想传达的意思就好了。「严姑娘必然深受父母宠爱。」 第十四章 「这是为何?」 「若非父母宠爱,如何能养成严姑娘如此开朗随兴的性子?」 「对对对,虽然爹娘完全无法接受我的想法,但是他们真的很宠爱我,只要我健康开心就好了,毕竟生命无法预料,很可能一场大病,我就一命呜呼了。」 「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正直善良的人,你呢?」 「我娘已经过世了,我爹喜欢跟着商船出海挣银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娘已经过世了。」难道他真的是商人?严明岚再仔仔细细打量一次,他怎么看都像个贵公子。 「没关系,我出生不到三个月,我娘就过世了。」秦豫白的眼神一黯。 严明岚一直觉得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可是他甚至连记住娘亲的长相都来不及,他娘就不在他身边了……她突然觉得很心疼,果然人不可貌相,外表看似纯净无瑕,其实内里可能伤痕累累。 「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凡事有弊也有利。」她的安慰听起来是不是很无力?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安慰人。 「是啊,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秦豫白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 严明岚无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是不是看错了?她怎么觉得看见一个杀手?虽然认为自个儿眼花了,但是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令她不自在,她索性起身道:「我得走了,弟弟应该快来了。」 秦豫白显然也不想留她,低声道了一句「解毒丸就有劳严姑娘了」,便亲自送她到厢房门口,目送她下楼。 秦豫白唇角阴冷的一勾,「这丫头反应真是敏锐,差一点就被她发现了。」 一转眼,他又不怀好意的一笑,「发现了又如何?我还真好奇她发现之后有何反应,想必很有趣吧。」 京城章府。 虽然是妍嫔娘娘的父亲,官居正二品的礼部尚书,章大人却不是一个受人瞩目的人物,站在一群高官之中,谁也看不见他,因此许多人私下议论,若非妍嫔娘娘他只怕升不到这个位置。 不过事实上,也许他中规中矩没有多大的才干,但是皇上吩咐他做的事,他会勤勤恳愚全力以赴,单是这一点就甚得皇上欢心,也难怪皇上要用他。 章大人也许不出色,但是能够上尚书的位置,绝对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然而此时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走过来走过去。 「老爷,夫人来了。」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接着就见章夫人快步走进书房,随后小厮将房门掩上。 「夫君匆匆唤我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章大人心急的上前拉住她,直接道来,「宁王世子派亲信从盛安送来书信。」 「宁王世子……什么?盛安?不是华阳?」章夫人惊愕的瞪大眼睛。 见状,章大人苦涩的一笑,「宁王世子如今确实在盛安。」虽然早知道宁王世子是个不受控制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 「宁王世子为何在盛安?」 章大人叹了声气,「还不是为了通往北齐商道。」 顿了一下,章夫人反应过来了,「他去盛安找那群佣兵?」 章大人又气又恼,「他真是想银子想疯了!」 若不是想银子想疯了,他会愿意跟他们合作吗?章夫人懒得在这上头浪费口舌,赶紧追问:「他为何送书信给夫君?」 「不知道是谁暗中派人盯着他,他怀疑是我们派去的人。」 章夫人怔愣了下,「难道夫君派人暗中盯着他?」 章大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我何必呢?他想法子将北齐的佣兵弄进大梁,佣兵帮他护送前往北齐的商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这倒也是,但章夫人可困扰了,「既然不是夫君暗中派人盯着他,又会是谁?」 章大人忍不住又走过来走过去,半晌,停下脚步,语带迟疑的看着妻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娘娘?」 「娘娘为何要派人暗中盯着他?」 「他可以为了银子跟我们合作,当然也能够为了银子出卖我们,娘娘行事向来谨慎,派人暗中盯着他也是正常的。」这也是他面对宁王世子派来的亲信,竟然不敢一口气否决此事的原因。 「这倒也是,可是娘娘派人暗中盯着他,为何没知会我们一声?」 章大人走到软榻坐下,冷哼一声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娘娘如今越来越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吗?」 「娘娘受宠,难免心高气傲,可是她终究没有孩子,二皇子还是她将来最大的倚仗。」章夫人对妍嫔娘娘也很不满,毕竟进宫与娘娘议事全落在她身上,娘娘的态度如何,她感受得最强烈,不过,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就怕夫君跟娘娘有了冲突。 「我也知道章家并非权贵,二皇子能否得到大臣青睐端看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可是,娘娘也太轻看我们了。」 「我们还不能确定娘娘是否暗中派人盯着宁王世子。」 「不是娘娘,还会是谁?」章大人又是一声冷哼,「如今宁王世子的亲信还在悦来客栈等我的答复,我都不知道如何处置此事。」 「无论如何,这事还是得问过娘娘,万一不是娘娘派人暗中盯着宁王世子呢?」 「娘娘派了人也不会承认。」 「这事关系重大,若是我们将事情挑明,娘娘不会瞒着我们,惹恼宁王世子于我们无益,娘娘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此事真是娘娘所为,娘娘也会找法子安抚宁王世子的人。」 略一思忖,章大人同意的点点头,「明日你就进宫一趟,还有,别忘了告诉娘娘,我们很想二皇子。」 如今二皇子还住在皇子所住的西宫。虽然皇子可以随意出宫,但是皇子每日都要上文武阁读书习武,十日得了一休,也是陪伴皇上、太后或其母妃。即便出宫往往也是一起结伴同行,二皇子当然不会主动上章家探望外祖父母,再加上妍嫔娘娘担心二皇子与外祖家往来太过密切会惹皇上不悦,纵使皇上明明白白的说过二皇子应该与章家多亲近,娘娘还是觉得这非皇上的真心话,限制二皇子未取得她允许不得回外祖家。 「上个月娘娘才让二皇子回来一趟,二皇子还跟华哥儿他们玩了一日,如今再开口向娘娘提出要求,娘娘可能会不高兴。」 「若没有我们,娘娘能有今日吗?」 「娘娘在后宫不容易,总是有诸多考虑。」 「娘娘不容易,难道我们就容易吗?」章大人很无奈的叹了声气,「你要知道,虽然娘娘是个有本事的,助二皇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二皇子与外祖家不亲,将来当了皇帝,章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夫君想太多了,二皇子若能登上大宝,不倚仗章家,难道盼着那些权贵护着他吗?」说白了,唯有章家是真心期盼二皇子坐稳皇位。 「二皇子还没成亲。」 「娘娘不会给二皇子挑个无法驾驭的妻族。」不过,章夫人明显不太确定,透过妻族与权贵结盟得到权贵的势力,这是每个皇子都会做的事,二皇子当然不例外。 「若是每件事都能随心所欲,我们又何必筹谋得如此艰难?」章大人举起手阻止章夫人反驳,接着道:「无论如何,明日进宫你尽管向娘娘开口,也跟娘娘好好分析一下唯有章家才是掏心掏肺护着二皇子,其它权贵也只是互蒙其利。」 章夫人应声点头,立即派人进宫递话给妍嫔娘娘,得到明日进宫的腰牌。 每次看到那支百年人参,严明岚就觉得心很混乱。他送那支百年人参绝对是为了讨好她,但是,目的呢? 她想不出自个儿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她又没有握着什么了不起的方子不卖给他,所以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这个人,不过说他喜欢她,她又很难相信。 她不过是生长在乡下的野丫头,而他看起来就是个贵公子,虽然他爹是商人,他应该也是商人,可她就是没法子相信他是商人,因为他举手投足优雅贵气……总之,如他自个儿所言,他并非一般的商人。 第十五章 严明岚真是烦死了,索性抓了一把瓜子,数着「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不行,再来一次,重新抓了更大一把,继续在「他喜欢我」和「他不喜欢我」之间打转,最后依然是「他喜欢我」,怎么会如此巧合?没关系,再来一遍,可结果还是一样——「他喜欢我」。 她的心狠狠一颤,不会吧,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严明岚揺揺头,坚持不相信,她没有令人惊艳的绝世容颜,也没有神医华佗等级的医术,人家如何会倾慕于她?所以啊,不要想太多了,免得让自个儿变成笑话,那实在是太蠢了,所以她要继续数下去,数到「他不喜欢我」。 「姑娘这是在玩什么游戏?」桔香看得眼睛都快打结了,甚至忘了自个儿正在给姑娘做新的夏衫。 严明岚正要拿瓜子的手收回来,正了正自己,随口一问:「你可知道一支百年人参价值多少?」 上一世她曾经从新闻上看到百年人参以七位数字的价码卖出,而这一世初次与它相遇,她不敢请教舅公就怕他问东问,当然无法确定它实际的身价。 桔香怔愣了下,「好像几千两吧。」 严明岚眼睛瞪得好大,「这在盛安可以买好几套的宅子。」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否有夸大之嫌,不过百年人参很珍贵的,有银子也不见得买得到。」 这一点严明岚深有同感,她跟舅公混那么夂了也没机会见过百年人参。 「可是,人家随手送给我,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换成桔瞪大眼睛,「有人送百年人参给姑娘?」 「……没有,我只是举例,举例懂吗?」这事绝对不能让桔香知道,今日还没过去,桔香就会跑去告诉她娘芳姨,而芳姨明日一早就会告诉她娘,然后娘亲会唤她过去,最后她很可能挨骂,娘亲会认为这是私相授受。 桔香一脸的怀疑,「若非有人送姑娘百年人参,姑娘如何有这样的念头?」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当然是喜欢姑娘,想讨好姑娘。」 「不可能,你家姑娘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有啊,姑娘生得美、医术好,又很善良。」 虽然得到美好的评语令人心花怒放,可是她并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些足以代表她的条件有多出色,「我就是生得一张大饼脸,你也觉得我美;我的医术明明只是普普通通,若在医馆坐堂,保证没有一个病人上门,至干善良,我倒是有啦,不过我也不是一味的只会当好人,该计较的时候我也会计较。」 「若不是因为喜欢姑娘,想讨好姑娘,为何要送人参给姑娘?」 严明岚反问:「男子喜欢姑娘不是应该送发簪吗?」 顿了一下,桔香面有难色的看了她一眼,「若送姑娘发簪,姑娘会收吗?」 「当然不会。」严明岚觉得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在现代,收了人家上百万的珠宝也不代表两人一辈子就此定下来了,可是在这样的时代,就是一枝木制发簪也可以被视为两人的定情信物,对方以此咬定你跟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根本无法反驳,很严重的。 「所以,他不送发簪改送人参,还是百年人参,姑娘是医者,绝对不会拒绝一支百年人参。」 严明岚高傲的抬起下巴,「谁说我不会拒绝,我可不会随便收人家的东西。」 「可是百年人参,姑娘一定很舍不得拒绝吧。」 「这是当然,那是多珍贵的药材,别说是医者,任何人看了都想流口水。」她口水就差一点流出来。 「姑娘舍不得拒绝,人家再劝姑娘几句,姑娘肯定收了。」 严明岚闻言一僵,还真被这丫头给说对了,秦公子劝了几句,她收了,不过她没那么厚脸皮,最后减价出售解毒丸的方子。 桔香深深看了她一眼,「懂得拿百年人参讨好姑娘,这人真是太聪明了。」 严明岚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这种事我也想得到好吗?」 桔香赶紧拍马屁道:「是是是,姑娘一向很聪明。」 「……我说了,我只是举例,举例懂吗?」 一顿,桔香揺了揺头,好像在对小孩子训话似的道:「虽然姑娘很聪明,但我又不是笨蛋,姑娘就别再装模作样了。」 严明岚突然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从头到脚都焦掉了。 「姑娘,送你百年人参的是不是那位秦公子?」虽然没机会见到那位秦公子,但是桔香知道严明岚正为对方配制各种解毒丸。 因为姑娘成日逗着两只专门试毒的小老鼠,她自然关心的问上几句,而姑娘就道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她之所以留意到这位众公子,乃是姑娘疯狂的忙于制出解毒丸之故。 严明岚收起沮丧的心情,瞪着她严厉的道:「我警告你,不可以跟你娘打小报告,若是传到我娘那儿,我会在你吃食里面下整整一个月的泻药。」 桔香抖了一下,连忙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举高发誓绝不会说出去。姑娘想整人的时候真的很可怕,防不胜防,因为她是使用草药的高手,就是董老大夫也曾经栽在她的手上。 严明岚挺起胸膛,正气凛然的道:「还有,我也不是白白拿人家的百年人参,我可是牺牲解毒方子的收入。」 桔香根本不在意百年人参是免费的还是半买半相送,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放下双手,试探道:「姑娘是不是喜欢那位秦公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京城来的贵公子,我如何会喜欢他?」严明岚激动的跳起来。没错,秦公子太过美好了,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但好感不等于喜欢,云和泥的认知她还是有的。 「这与他从哪儿来的有关系吗?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啊。」姑娘会不会太激动了?为何她会闻到一股作贼心虚的味道。 「……当然有关系,明知道他不属于这儿,我干啥自讨苦吃喜欢他?你家姑娘可是很聪明的。」严明岚故作骄傲的扬着下巴。 她怎么记得姑娘说过这么一句话——喜欢是盲目的,无关聪明才智? 严明岚见桔香没有附和,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在想,既然姑娘不喜欢他,就不必在意他是否喜欢姑娘。」 对哦,她怎么糊涂了呢?他喜欢或不喜欢她根本豪无差别,她又不喜欢他……严明岚的眼睛突然瞄见炕几上的瓜子,想到刚刚数到濒临抓狂的景象,突然觉得自个儿又蠢又可笑,为何如此在意呢?竟然试图透过数瓜子来确定他的心意。 「不过是一支百年人参,我干啥搞得自个儿魂不守舍?」真是越想越生气,严明岚索性拿起瓜子放到嘴边咬下去,试图湮灭她刚刚又蠢又可笑的证据,不过,啃完了瓜子,「他喜欢我」和「他不喜欢我」依然在脑海徘徊不去。 【第七章 爹突然早归】 虽然知道天亮了,但是严明岚一点也不想起来,明知那是一个又蠢又可笑的问题,却忍不住想了一夜,甚至还生出一个念头——若是他真的喜欢她,如何是好? 在她的认知当中,世界上绝对没有极品好男人,只有极品渣男,可是越跟秦豫白相处越觉得他是极品好男人,姑娘见了不心动,进而喜欢上他,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心如止水,一种非常人。 而她是常人,还是平凡至极的常人,怎能不见猎心喜……见猎心喜是这样的用法吗?算了,这个不重要,总而言之,她为了根本还没发生的状况一夜辗转,直至天亮方才走进梦中。 可是,好不容易摆脱烦人的问题,刚刚作了一个在百花绽放的山谷中奔跑的梦,一阵鬼叫声就将她惊醒。 严明岚像个疯婆子的坐起身,气急败坏的道:「谁在外面鬼叫?」 严明清使劲的拍着门,「丫头,起来了,爹回来了!」 「你很吵,不知道我有起床气吗……什么?」严明岚后知后觉的接收到某个字眼。 「看到爹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我保证你的起床气都不见了。」 第十六章 严明岚赶紧拉开被子跳下床,套上鞋子冲到门边,打开门,「爹真的回来了,你没骗我吧。」 「哇!疯婆子!」严明清一副见鬼似的往后一跳。 若非距离不允许,她肯定一脚踹过去,「臭小子,这是天然美女好吗?」 「还说你不是疯婆子,又在疯言疯语了。」 「没常识,我吓得跟你说。」严明岚关门,折回来更衣,然后转到澡房梳洗,随意绑了一个辫子,再度冲出来将房门打开。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若不告诉你爹回来了,我怕你宰了我……吓死人了!你昨晚跑去当贼吗?」严明清这才注意到严明岚眼下泛着淡淡青黑。 严明岚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对啊,我昨夜去你房里当贼,待会儿你别忘了回去仔细检查有没有丢了东西。」 严明清闻言跳脚,「严明岚,做人要有羞耻心,我比你还穷,你干啥老爱动我房里的东西?」 严明岚突然觉得跟一个脑子不太灵活的人开玩笑实在很无趣,索性迈开脚步往父母的院子走去,「爹不是要半个多月后才回来吗?」 「该卖的卖了,该买的买了,当然就回来了!」 严明岚微蹙着眉,不对,爹做事一向谨慎,毕竟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若是太过草率很容易失去警觉性。因此,爹每一次回程的时间都会在预定之日,顶多或快或慢上一两日,相差半个多月却是不曾有过的情况。 其实,这次爹比以往预计出门的时间提早十日,她巳经觉得很奇怪了,如今回程又失算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告诉爹,下次我也要一起去北齐。」严明清满怀期待的道。 严明岚斜睨了他一眼,「你年纪还小。」 「我们两个一样大。」 「是啊,我也年纪还小啊。」严明清突然舌头打结,那她干啥老是一副大人的吻? 「不过,我至少快及笄了,你距离行冠礼还有漫长的五年。」 「真是奇怪,为何男子不是十五行冠礼呢?」 「那是因为男子过了二十才会稍微有点懂事。」这是因为重男轻女好吗?男子成年所要获得的社会地位和履行的社会义务,女子不必承担,而「及笄」根本是指具备了可以出嫁的资格,两个意义截然不同,如何能相提并论? 「你又在胡扯了。」 「这是事实好吗?看看我们两个,同样十五,我就比你懂事多了。」 「有吗?」他实在看不出来,倒很确定一件事,姊姊的歪理总是比他多。 你一句我一句,说话之间,姊弟两人已经进了父母的房间。 「爹!」严明岚欢喜的扑进严其俊的怀里。他们父女的感情一向很亲密,这是因为三岁那一年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父亲从此养成每日守在床边说故事哄她睡觉的习惯,直到他开始远赴北齐买卖草药,这个习惯才慢慢没了;更是因为她懂草药,又是种草药的高手,父女俩有共同的话题。 「我的丫头怎么又长大了?」严其俊温柔的摸着她的头。 「爹胡说,我没再长高了。」她对这副身体最不满意的就是身高。 「我也要。」严明雍迈开小胖腿冲过去钻进他们之间,巴在严明岚身上。 「你这小子那么重,竟然要我抱你!」严明岚低头看着藉机黏上来的小家伙,下意识的伸手托住他,除了体型之后,这个小家伙根本不像男孩子,喜欢撒娇,喜欢甜食,喜欢吃醋……难道这是老么的特质吗? 「姊姊小气。」严明雍着嘴巴。 严明岚低下头,两人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小没良心的,我若是小气,这会儿你可以巴着我不放吗?」 「姊姊最好了,我最喜欢姊姊了。」 「一会儿说我小气,一会儿说我最好,你这小家伙也太善变了吧!」严明岚空出一只手给他的胳肢窝搔痒,逗得严明雍咯咯笑得扭来扭去。 「好啦,你太重了,姊姊抱不动了。」严其俊赶紧将小儿子抱过来,然后放在妻子身边,教他安安分分坐好,原本玩得正开心的严明雍瞬间像个小可怜,张大眼睛发出无声的控诉,没法子,他最怕爹了,爹会罚他蹲马步。 严明岚给予同情的一瞥,便勾着父亲的手道:「这次爹早了半个多月回来。」 「我想你们啊。」 严明岚甜甜的一笑,「爹哪一次出门不想我们?」 「这次想得特别厉害,既然买卖完成了,当然就赶紧回来。」 严明岚调皮的歪着头看着父亲,「爹是不是担心我们?」 「你们都很懂事,爹不担心。」 「丫头不懂事,爹明明交代我们别出门,可是她日日往外跑,当官的也没她这么忙。」严明清连忙逮住机会告状。 「你如何知道当官的没我这么忙?」 「我上府衙可以见到知府大人,可是在家中常常见不到你。」 严明岚微微挑起眉,这小子反应变快了哦,可惜还不够格当她的对手。「你在家中见不到我,很可能是你自个儿四处乱跑啊。」 严明清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严明岚,你还有没有羞耻心?黑的说成白的,你不会觉得很丢脸吗?」 严明岚觉得他很好笑,「我只是提出这样的可能性,这与羞耻心有何关系?」 严明清又气又恼,又不知如何是好。 「爹不在的时候,清哥儿可有每日跟着你成叔操练两个时辰以上?」严其俊连忙出声转移话题,免得两姊弟吵起来。 「爹,您真偏心,您应该先问清楚严明岚都在忙什么。」严明清抗议道。 「你是男孩儿,别老是跟姊姊计较。」 严明清觉得好无辜,真正爱计较的人是严明岚好吗? 严明岚给严明清做了一个鬼脸,便主动向父亲一一报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除了隐去秦豫白的部分,也许是心虚,也许是不知从何说起。 一家人开心的说着话,严明岚始终找不到机会套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父亲确实担心他们才提早回来,可是,为何担心他们? 虽然他们没有显赫的身分,在幽州却很受敬重,除了有舅公的关系,也是因为父亲乐于助人,总之他们在幽州安全得很……她觉得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了。 夜里,严其俊终于可以跟娇妻独处了,两人先是耳鬓厮磨一番,方才说起悄悄话。 「舅舅说,有人拿着我的画像寻到医馆了,舅舅教我们带着孩子们去西北探望他的师傅,暂时避开一段时日。」纪香凝回想十八年前,娇娇女被迫浪迹天涯,经常露宿荒山野岭,若非俊哥哥和尹成大哥护卫,还有贴身丫鬟芳烟不离不弃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根本无法活下来。 严其俊的目光一沉,「我以为他们会以我为目标寻找我们的下落,刻意挑在此时出门,没想到他们却以你为目标找人。」 「皇上不见得有你的画像,但我娘绝对有我的画像,以我为目标找人更容易,只是,我怕找人的不是皇上和我娘那边的人,而是另一边的人。」 「对方有你的画像,我想应该是皇上和长公主那边的人,不过,无论是谁,我们还是按着舅舅的意思暂且避开一段时日。」 「那该如何向孩子们解释?清哥儿和雍哥儿还好,岚儿聪慧敏锐,若不能给她满意的理由,她会一直纠缠不清直到你受不了,一五一十的全部招来。」岚儿三岁以前他们一直忙于躲藏,又加上清哥儿比岚儿还痩小,她的心思几乎全放在清哥儿身上,直到岚儿病倒了,她猛然惊觉自个儿的疏忽。后来,岚儿好不容易几度生死徘徊活过来了,她发现岚儿变得不爱黏人,渐渐的,这个孩子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成熟、聪慧,一双眼睛彷佛可以看透人心,突然之间母女两人的身分完全对调,除了那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根本无法对女儿隐藏任何事情。 「孩子们不是老想去西北吗?如今的天候正适合去西北。」 「你还不了解自个儿的女儿吗?岚儿精得跟只狐狸似的,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 你刚刚回来,我们就赶着带他们去西北,她一定会起疑心。上一次舅舅特地来庄子上找我,她就疑袖疑鬼还躲在外头偷听。」 第十七章 「我会私下跟岚儿说清楚,她会明白我们有不能说出口的难处。」虽然女儿凡事喜欢弄得清清楚楚,有追查到底的毅力,但是也因为她聪慧过人,明白有些事无法宣之于口,好比皇子们都想争那张龙椅,可时机未到之前就是不能表现出来。 纪香凝点点头,「岚儿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对不起,若非我忍不住写了一封书信也不会泄露行踪。」虽知今生不可能回京城了,但他始终心系那儿,忘不了曾经有过的雄心壮志,正是因为如此,陪妻子孩子上怀恩寺祈福,见到在那附近垦荒的难民不似难民,而且像是北齐人,他就意识到这些人动机不单纯,便控制不住想告诉皇上。 「你既已发现难民有异,若是不说,就不是你了。」他从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皇上,可以说是皇上一路提拔上来的,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她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认识他,心仪于他。 皇上看重他,在皇上以太子身分领兵去西北对抗胡人时,将心爱之人交给他保护,可是为了她,他只能将人交给与皇上情同手足的安国公世子照顾,没想到因此出了事,皇上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 「这些年我往来北齐买卖药材,看见北齐日见繁荣,总觉得北齐不会安分,要不,何必为了为数不多的难民搞得如此紧张?」 「你不是常告诉我别太轻忽小细节吗?我明白你的想法,若能因举报难民有异,功于朝廷,皇上也许会赦免你当初的罪,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躲藏了,而清哥儿可以去参加武举,雍哥儿可以上书院读书考功名,他们再也不必像你一样冒险翻山越岭前去北齐买卖药材。」 是啊,他是有私心的,若是能给妻儿拼出不同的出路,心里的遗憾就能减轻许多。 「其实,真正有错的人是我,若非当初我逃离京城时不要派人送了那封书信到西北,皇上也许不会坚持寻找我的下落。」 「皇上找我们也许是想降罪于我,先不管我当初的失职,我的身分也配不上你这个大梁最矜贵的郡主。」 纪香凝可是很有自知之明,「在皇上心目中,你比我还有价值,皇上只会气我将你拐走了。」她的俊哥哥可是武将之才,如此却埋没在此。 「不要担心,只是辛苦一点,又要过上一段奔波的日子。」严其俊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两人十指相扣,「相信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和孩子们。」 「我相信你,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明日我进城一趟,先去见舅舅,再处理商队的事,你收拾一下箱笼,不必带太多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我知道了,可是岚儿……」 「明日出城之前,我会先摆平她。」 纪香凝闻言笑了,「那丫头也不知道像谁。」 「你不觉得她很像长公主吗?聪明过人、勇敢果断。」未得到认同,严其俊不敢称清宁长公主为岳母。 「岚儿远远不及娘亲,娘亲可是巾帼英雄。」娘亲一路跟着先皇从江南打到京城,灭了大魏,建立大梁,也因此成了大梁唯一有食邑的郡主。 「若是与长公主出身一样,岚儿也会是个巾帼英雄。」在严其俊眼中,没有人比女儿还聪明能干。 「你太宠她了。」 「女儿以后要嫁人,如今当然要多宠一点,你不也是如此吗?」 是啊,他们特别宠爱岚儿不单是因为三岁那一年的事,更要紧的是因为她是个姑娘,总有一日会离开他们身边,成为人家的媳妇去侍奉公婆,这对向来潇洒过日子的她一定很痛苦,想想就令人心疼,只好在她未出嫁之前多宠爱一点。 纪香凝不再言语,缩进夫君怀里,甜蜜的闭上眼睛。 虽然严明岚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并非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她明白有时候不说并非为了隐瞒,更多是为了保护。因此当爹很严肃的告诉她,他们有不能说的理由时,她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反正她很向往西北,能够全家一起去西北游玩是很开心的事,不过她连开始都还没有的「恋情」就此破灭了,心情有些失落,如今,秦公子是否喜欢她已经不重要了。 早知如此,她干啥为了这个问题烦了数日?她真是越想越觉得自个儿有够蠢。 为了去西北,她除了要交代馄饨摊的几个孩子自立自强,当然还要赶紧将解毒的方子交给秦豫白。 三日后他们就要出发去西北了,她不确定能否在离开之前见到秦豫白,索性将方子交给陈山,请陈山转交秦豫白,没想到当晚陈山就找上门了,传来秦豫白的口信,明日午正在老地方见面。 其实这一面没有什么意义,可是老实说,两人能有机会见上最后一面,她觉得很开心,不过她也是懂得矜持的人,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见了面,她只就事论事的道:「秦公子看过我的解毒方子吗?每一张方子我都详细说明岚分、制作、使用、功效……相信商队的随行大夫应该看得明白。」 「我还以为至少要再等上十几日。」秦豫白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春临大地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简直就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 严明岚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发出赞叹,美男子一个!不过,她没有忘记控制色相,但愿将来有一日他想起她时,不会出现「花痴」这两个字。 「虽然没有完成测试,但是药效绝对没有问题。」早知道会发生今日这种状况,当初就不要说什么需要测试之类的话。 「我不急,严姑娘可以测试完再将方子交给我。」 「我知道秦公子不急,可是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不确定何时回来。」 「严姑娘要离开一段时间?」 「爹娘要带我们姊弟三人出门游历。」 秦豫白的心脏猛然一缩,声音透着一丝波动,「全家人要一起出门游历?」 严明岚欢喜的点点头,「是啊,我早就想去西北了,我爹说如今的天候正适合去西北,后天就离开。」 「我听过夫子带学生四处游历,倒不普见过父母带孩子出门游历。」 「我们喜欢一家人在一起。」 「不过,严姑娘为何想去西北?」 「大梁从南到北我几乎都去过,只剩下西北了。」 「严姑娘去过的地方可真多。」他记得严家十二年前举家迁至盛安后就一直待在这儿,若真如她所言,这表示她出生的前几年不断在搬迁,这很显然只有一个理由——为了躲藏。 「确实很多,不过绝对比不上秦公子,秦公子不是带着商队往来大江南北吗?」 顿了一下,秦豫白露出一丝丝腼腆,「可是,我至今也没去过西北。」 「秦公子以后总有机会去西北。」「对于西北我早有耳闻,听说那儿草原辽阔,纵马奔驰彷佛要飞起来似的,还有,那儿的酒特别烈,严冬喝一口,整个身子都暖了,另外是烤全羊,现烤现吃的羊肉又焦又香,回味无穷。」 「这些我也曾有耳闻,去了西北,我一定要尝尝那儿的烈酒和烤全羊。」 秦豫白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是我买下解毒方子的一点心意。」 既然是心意,严明岚当然不会关心银票面颜大小,道声谢,直接收进袖兜。 「从此一别,应该再也不会见到秦公子了,秦公子请多保重。」严明岚起身行礼,再忍不住看了秦豫白一眼,然后潇洒的告辞离开。 秦豫白按例送她到厢房门口,不过他很快就退回窗边,直到严明岚出了茶馆,他比了一个教人难以察觉的手势,隐身暗处的秦英见了之后点头回应,便跟上去,而先前在隔壁厢房的箫河此时已敲门进入这间厢房。 「公子,严家当家会不会就是石闵俊?」箫河的情绪显得很激动。 秦豫白点了点头,「若不是为了躲避追捕,如何会在几年之内走遍大梁南北?更重要的是,刚刚从北齐买卖药材回来就急忙带着一家人远赴西北,想必是从蓳老大夫那儿得知有人在找安平郡主,赶紧躲到西北。」 第十八章 陈山将解毒丸的方子交给他时,他很自然问了几句,方知严家当家从北齐回来了,而他一直对严家当家深感好奇,便急着想透过严姑娘查探她父亲的事,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发现。 「虽然猜想到严姑娘应该认识安平郡主,但没想到她们竟是母女。」箫河真的很庆幸,还好公子想到透过严姑娘寻找石闵俊和安平郡主,要不,真教石闵俊带着一家人跑了,他一趟就白费了。 「我们只想到石闵俊和安平郡主,却忘了十八年了,他们的孩子应该早就出生了。」 「若是严姑娘容貌似安平郡主,我们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如今找到也不迟。」 「公子要夜探严家吗?」 「只有亲眼证实,我才能确定他们的身分。」 「若严家当家真的是石闵俊,他的身手在大梁是数一数二,我们想不动声色在他眼皮子底下见到他和严夫人,确定严夫人是否为郡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你不相信我的身手吗?」 「我不是不相信公子的身手,可是就算公子的身手在严家当家之上,公子若要闯进内室见郡主一面,只怕会惊动所有的人,这会不会不妥?」 「其实,皇上也给了我石闵俊的画像,可是不同于郡主,郡主的画像是画师看着郡主一笔一划留下来的,石闵俊的画像却是皇上凭记忆画出来的,准确度难免有些差异,不过,我只要找到相同的特征就可以确定他的身分了。」 「这倒是省事多了,不过我们并不清楚严家庄子的情形,还有,庄子是否设了逃亡的暗道,若是不谨慎一点,很可能还没见到人就教他们逃了。」 他还真忘了,石闵俊能够藏匿十八年不补找着,不单是他的警觉性高,更因为他老早练就一身逃亡的本领,很有可能在庄子里面设了逃亡的暗道,要不,初次见到严姑娘姊弟那一夜,尾随在后的箫河如何轻易的被他们甩掉? 细细琢磨一番,秦豫白指示道:「今夜我们先掌握庄子四周的形势,明日做好布置,我再夜探严家。」 「我们的人不多,要动用锦衣卫吗?」 想了想,秦豫白揺了揺头,「我们不清楚严家当家在幽州的人脉有多大,若是动用锦衣卫走漏风声,很可能功亏一篑。」 「可是,若庄子上的侍卫比我们还多呢?」 「那儿皆是一般庄稼人家,若庄子上有太多侍卫很容易引来注意,石闵俊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箫河想想也有道理,若是想多养几个侍卫就应该住在城里,城里许多高门大户的宅子多有侍卫。 「我们走吧,秦英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秦豫白转身走出厢房,箫河紧跟在后。 【第八章 爹娘的大秘密】 上一世,严明岚最开心的莫过于旅行,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能够出去旅行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当然,玩了几日之后总会有点想家,不过这都是出了门以后的事,未出门之前她是很兴奋的。 穿来这儿时,她已经快到幽州,当她真正清醒过来就在这个庄子了,从那之后她不曾出过远门,如今可以出去旅行应该是很开心的事,可是,为何她觉得闷闷的呢? 严明岚抬头看了四周一眼,实在不明白自个儿为何如此舍不得。 严明清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又不是不回来,你干啥依依不舍的样子?」 严明岚回头瞪了他一眼,「没离开过家,舍不得不行吗?」 「不是你一直吵着要去西北吗?」严明清觉得她很好笑,平日出门的时候她跑得可最快了,外人见了还以为家有恶犬。 严明岚送他一记栗爆,「你这是污蔑,我只是说想去西北,可没有一直吵。」 果然是个野丫头,动不动就喜欢用拳头招呼人家!严明清龇牙咧嘴揉着额头,「难道你不想去吗?」 「我有说不想去吗?」 「无论身在何处,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严明清拉了拉她衣袖,「好啦,走了,全部的人在等你一个。」 「我要驾马车。」待在车厢里面,她根本没办法欣赏沿途的风光。 「不行,姑娘家就应该乖乖的待在马车里面。」 「为何姑娘家就要待在马车里面?」 「这是爹的安排,若有竟见,你自个儿去找爸重新安排。」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庄子门口,果然全部的人都准备好了。 他们分了两辆马车,他们家五口一辆,多加一匹马,而成叔家三口一辆。 「张伯、张伯母和武哥不去吗?」 「总要有人留下来守着庄子啊。」 「好啦,上马车了。」严其俊催促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听见杂沓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只见四人四骑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 严其俊和尹成立即反应过来,分别将妻子和儿女们护卫在身后,而严明清赶紧伸手抓住严明雍,这是他与父亲之间的协议,父亲保护母亲和姊姊,他保护弟弟。 严明岚眼神一沉,下意识握住娘亲的手,果然,娘亲的手微微颠抖还冒着冷汗,应该知道找上门的是哪路人马。 四人四骑停住,严明岚定睛看着翻身下马的四名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好像有人伸手掐住她的喉咙。 怎么会是他?窒息的感觉涌入整个胸腔,可是,骨子里的骄傲教她要面不改色的挺起胸脖。 秦豫白走到严其俊面前,温文尔雅的行礼,随即双手泰上一封信,「石大人,晚辈秦豫白,铁衣卫副指挥使,奉命请石大人携家带眷回京。」 严其俊并没有接过信件,而是冷静的道:「公子是不是弄错了?敝人姓严。」 「石大人,晚辈认为还是进去坐下来慢慢说,也许你会觉得回京城比待在盛安还好。」秦豫白状似随意的看了严明岚一眼,见她脸色还好,但是眼神宛若冬日寒冰,顿觉心脏微微抽痛…… 聪慧的她应该已经猜到了,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不过她一定不知道他不曾如此费心在一个人身上,且还是个姑娘。 前有狼,后有需要保护的家人,严其俊知道必须先跟对方周旋,再来决定下一步,于是瞥了尹成一眼,双方目光无声交流,接着他转身拉起妻子的手,看着严明岚道:「岚儿,带两个弟弟去书房等我们。」 严明岚点点头,转身蹲下身子,「雍哥儿,姊姊抱。」 严明雍是个敏感的孩子,已经察觉不对劲,赶紧扑到姊姊身上圈住她的脖子。 严明岚抱着严明雍站起身,唤了一声清哥儿,便转身往里面走。 「公子请跟我们来。」严其俊带着妻子在前面领路。 秦豫白跟着严其俊夫妻进入议事厅,其它人皆留在外面。 「晚辈还是请石大人先看信。」秦豫白再次呈上信,严其俊这次伸手接过。 拆信,看信,严其俊久久无法回过神,只因信上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一一石头。 「俊哥哥,怎么了?」纪香凝担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没事。」严其俊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 「石大人,晚辈有事想请你解惑。」秦豫白的声音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可是严其俊只觉得他深不可测。 「我们会同秦大人回京。」言下之意,有话到皇上面前再说。 「晚辈领的皇差是将石大人和郡主安然送回京城面圣,至于皇上为何要你们回京,这与晚辈无关,晚辈也无意窥探,不过晚辈很关心涌入盛安的难民,此事关系大梁北方的安危,因此想知道石大人如何察觉涌入盛安的难民有问题。」 皇上在信上提到秦豫白的身分,铁衣卫副指挥使,严其俊觉得没必要对他隐瞒,便明明白白道来,「难民远从边界逃到盛安,长途跋涉、翻山越岭,一路挨饿受冻肯定是面黄肌瘦,可是我见到其中有许多难民身体强壮。当然,在盛安落户之后有得吃了,恢复原先的体格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寺院的素斋不至于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养得健壮如虎。」 「还有,那种长久以来习惯战斗、杀人的气息已经深入骨子,会从眼中透出来,不是可以轻易隐藏的。最要紧的是,他们的双手有长年使用刀剑和弓箭的痕迹,再想想昆城和骥县紧邻北齐,只怕有北齐人混进其中。」 第十九章 闻言,秦豫白终于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看重石闵俊,此人的观察力极其敏锐。 「石大人可知道难民之中有多少北齐人?」 「不知道,但依我目测推估十有八。」 这完全出乎秦豫白的预料,「竟然这么多!」 「若我猜得没错,男子一个也没有留下,活命的全是女子,掺杂几个孩子。」 略一思忖秦豫白就明白了,「他们必须留下一些大梁百姓应付朝廷的盘问,而女子和孩子无力反抗,若想活下来就只能听命行事。」 「若是昆城和骥县的男子全部遭到杀害这绝对是北齐勇士的作风。」 「北齐勇士的作风?」 「北齐勇士之间流行一种游戏,若想让你看上的勇士为你效命一年,你必须与此人进行一场比赛——闯入敌国的村落,见男子就杀,见女子就抢,谁杀得越多、抢得越多就是赢家。」 「竟有这种事!」 「这个游戏在北齐流传已久,不过一般北齐勇士不见得愿意接受挑战,因为往往关系家族荣誉,输了,很可能让整个家族沦为笑柄。」 「晚辈能否知道石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北齐勇士为何藉着难民混进大梁?」 秦豫白点头道:「是,晚辈想不明白,他们此举有何用意?」 「这事我也想过,实在想不通,几百名北齐勇士混进大梁能有多大作为?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前朝最后一位公主明华公主是送到北齐和亲的。」 「前朝?」 「是,明华公主很得齐王宠爱,因此我认为北齐勇士混进大梁可能与她有关,若果真如此,这事只怕牵扯到前朝。」 秦豫白神色一沉,先皇带兵围攻京城十日后,大魏禁军统领打开城门投降,大魏皇帝悬梁自尽,太子一把火将皇宫烧了,先皇为了稳定民心,宽容表示愿意使用前朝遗臣,即使三、四十年来一次又一次整肃,留下来的前朝遗臣也未能全部肃清,若他们还惦记前朝,得了这位大魏公主的挑拨,为她与权贵搭线,她再使计让权贵错将北齐勇士当成佣兵养在身边……有可能吗?权贵往往喜欢自个儿养死士,而非雇用佣兵,毕竟佣兵不会像死士一样忠诚。 「秦大人,这次回京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我有许多事情必须安排,能否多给我几日的时间?」 「这是当然,石大人确定回京的日子再告诉晚辈。」 纪香凝突然伸手捏了夫君的手背,严其俊转头看她,见她目光充满了担忧,顿时反应过,便道:「还有一事,我想先提醒秦大人,当初我们离开京城时一路遭到追杀,后来才决定回头往北走。」 果然如他所料,寻找他们的还有另外一批人马。 秦豫白问:「石大人可知道是谁?」 「若知道是谁,我们何至于如此辛苦藏躲?」若非石家养不起太多孩子,不得不将最小的儿子送给没子嗣的董家二房,而董家又怕石家几年后反悔将孩子要回去,后来索性举家迁至幽州盛安,要不,如今他们可能还过着飘泊的日子。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如何护送你们回京最为稳妥。」 严其俊站起身,恭敬的行礼道:「有劳秦大人了。」 穿来至今,严明岚一直自认为比别人还聪明,作弊的人不聪明一点,实在太丢脸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作弊也不见得可以拿高分,因为一不小心格子填错了,即使没有鸭蛋也是不及格。 她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郁闷到快爆了,真是丢死人了!原以为他没有看上她,至少有点好感,要不,干啥如此费心讨好她?搞了半天原来她是踏脚石,人家的目标是她爹娘。 原本,他应该是想从舅公那儿下手,可是舅公知道父母隐藏的秘密,警觉性很高,尤其对这种来自京城的人,总之舅公不愿意将万应丸的方子卖他,迫不得已他才转从舅公的亲人下手,没想到误打误撞,他要找的人正是她的父母亲,而她竟然自以为是的衍生出……不要再想了,她会很想骂自己蠢蛋、可怜虫。 是啊,她真是又蠢又可怜,明明知道自个儿没有穿越女的魅力,还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吧,往正面来想,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如今她是真正长出智慧了,可是,这还是无法除去闷场的感觉。 「姊姊,那位漂亮的大哥哥是坏人吗?」严明雍明显惊魂未定,还紧黏着严明岚。 漂亮的大哥哥?她知道秦豫白是美男子,但没想到连六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 严明岚正了正自己,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膀,「别怕,爹和成叔可是最厉害的高手。」她以右手充当刀子,神气的杀杀杀。 「对啊,爹和成叔最厉害了……不对啊,他们有四个人,爹和成叔只有两个。」 严明雍的反应还真快,举起左手比二,举起右手比四,看过来看过去,越看越担心。 严明岚好笑的将他的手放下来,「厉害与否跟人数没关系。」 「是吗?」 「当然,你不是看过爹和成叔射中悬挂在树枝上的铜钱吗?」严明岚记得成叔说过,父亲足以称为大梁第一高手。 严明雍两眼一亮,忧愁瞬间转为欢喜,「对哦,我都忘了,哥哥说过,爹一个人可以打跑十个人。」 若对手只是小混混的等级,当然没问题,可是那四个人……严明岚相信他们也是高手,要不,京里那边的人不会派他们来接爹娘回京。这些她不能说,否则,雍哥儿又要担心了。 这会儿放心了,严明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因为赶着上路,天还未亮就被娘亲从床上挖起来,他已经支撑不住想睡觉了。 见状,严明岚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接着拍了拍自个儿的大腿,「从来没那么早起来,想睡了吧,好啦,躺下来睡一下。」 严明雍看了窗外一眼,显然想等父母过来,可是终究敌不过睡意,没一会儿就趴在严明岚的大腿上睡着了。 严明清走过来又走过去,等得好心急,忍不住喃喃自语,「究竟发生什么事?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有,他为何称着石大人?爸真的是他口中的石大人吗?」 「你很吵,闭上嘴巴。」严明岚一个冷眼射过去。 严明清突然想起一件事,冲到严明岚面前,「你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吗?」 「我哪知道?」 「他不是常常去馄饨摊吗?」 「他常常去馄饨摊,我就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我看你们两个混得很熟啊。」 严明岚恶狠狠的一瞪,「你不要胡说八道,他只是找我买药方。」 严明清一脸的狐疑,「是吗?」 严明岚真恨不得踹他一脚,「我若知道他是来抓爹娘的,我会理他吗?」 双肩下垂,严明清颓丧的在门槛上坐下,抱怨的看她一眼,「你都不担心吗?」 严明岚想到他不过十五岁,放在现代连国中都还没毕业,遇到强势拦路的人,难免会紧张嘛。 「你用点脑子好吗?人家若想要我们的命,直接动刀就好了,何必客客气气?」 顿了一下,严明清终于冷静下来,「对哦,若是看上我们的命,直接杀过来就好了,何必好声好气要求坐下来慢慢说。」 「你啊,性子别太急了,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 「是啊,可是,我比你还高。」 严明岚觉得好像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偷偷骂我?」 「我有必要吗?我要骂你,直接骂出口就好了,难道你还能揍我一顿吗?」她不骂是因为懒得骂好吗?榆木疙瘩,也不知他的脑子是如何长的。 他还真想揍这丫头一顿,可是没那个胆子,她太可怕了,草药可以用到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整整一日出不了茅房,他就恨不得给她下跪,唤她一声娘。严明清讨好的一笑, 「丫头,你说说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别急,很快就会知道了。」严明岚还沉浸在郁闷的心情当中,实在没心情浪费脑子琢磨待会儿就知晓的事。其实,无论迎接她的是什么秘密,她只能接受、面对。 「你最聪明了,应该猜得到吧。」 「我是聪明,不是未卜先知。」严明岚没好气的一瞪,这小子当她是神仙吗? 「我以为你至少想得到。」 第二十章 顿了一下,严明岚不怀好意的一笑,「我是想得到啊,可是,不告诉你。」 严明清怔愣了下,「为何不告诉我?」 「你太傻了呗,我胡思乱想,你也当真,我良心不安啊。」 严明清呆住了,下一刻他终于反应过来,准备扑过去抬人时,张伯走进来。 「张伯,我爹娘还好吗?」严明岚心急的问。虽然对方没有危及他们性命之意,但爹娘不会无绿无故躲藏多年,可见得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放心,没事,老爷请你们去议事厅。」 严明岚点了点头,让严明清抱严明雍,三个人随张伯去了议事厅。 严明岚已经预料到他们远行的目的地将从西北转向京城,可是没想到娘亲的秘密竟然是……她真的傻了! 「娘亲是郡主,外祖母是长公主,这是在作梦吗?」严明清根本是喃喃自语,这样的惊吓真的不是常人可以承受。 严明岚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他们看自个儿就是乡下人,只是日子过得比一般人还好,如今大梁最高权力者竟然成了他们的表舅,这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时间得知自己中了乐透,太不真实了。 「虽然你们娘亲是郡主,外祖母是长公主,但是爹没有功名在身,你们跟寻常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严其俊不希望他们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觉得当寻常老百姓很好啊。」这是严明岚的真心话。虽说在这样的时代,权力往往是一种安全保障,但是跟皇上扯上关系,总会教她想起一句话——伴君如伴虎,她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我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严格说起来,严明清比严明岚更容易满足,毕竟他是弟弟,缺少老大的自觉。 「这是当然,不过以后去了京城,你们可不能再像如今一样随兴。」 严明清跳脚抗议,「爹,随兴的是这丫头,可不是我。爹真该好好管管她,姑娘不像姑娘,成日四处打混,盛安哪个人不认识她?人家还称她小大夫,真是了不起!」 她本来就是大夫,只是不喜欢行医。严明岚没好气的赏他一记栗爆,「我比你还受欢迎,你很嫉妒吧。」 「痛……你真好笑,我可是男子汉。」严明清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还不忘了摆出男子汉的架式。他最得意的莫过于两人的性别,让他自觉高她一等。 「男子汉就不会嫉妒吗?你问爹,爹会不会嫉妒?」 严其俊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啊,别老是欺负弟弟。」 「对啊对啊,她就知道欺负我。」 「你也别老跟姊姊过不去,明知不是她的对手还喜欢扑上去,这不是自找罪受吗?」严其俊一直觉得他们的性别生反了。 严明岚斜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道:「爹,有人天生喜欢自虐,不受点罪就觉得日子过得没有滋味。」 严明清张嘴想反驳,可是想想,若是这丫头不理他,日子还真是没滋味。 严明岚显然看出他的心思,咯咯咯的笑了,严明清又羞又恼的红了脸。 「好啦,十日后我们出发回京,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回来这儿,你们外祖母因为想念你们娘亲一直卧病在床,你们娘亲再也不能离开外祖母身边。还有,岚儿离开前去大杂院那儿走一趟,记得一件事,别说出我们的行踪。」 无论秦豫白如何安排他们回京,他们离开还是别引来注目比较妥当。 严明岚的神情转为严肃,「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 「有些事不说,不是不想让你们知道,而是为了保护你们。」 「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们若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避开危险,爹还不如说清楚讲明白好教我们有所防备,不至于遭遇危险都未察觉。」严明岚不认为不知是一种保护,搞不清楚状况才是最危险的事,就好比舅公若老老实实道出为何不卖万应丸给众公子,她今日就不会傻乎乎的犯下那么大的错误。 严其俊显然还有迟疑,真的要说吗?「俊哥哥,岚儿说得没错,若当初我无意间听见的事明明白白,我们就不会落入被动,连如何防备都难以着手。」纪香凝坚定的看着严其俊,待他点头应了,她向女儿伸出手,拉她在身边坐下。 半晌,把香凝缓缓道来,「那日,我一如往常进宫看太后,离开慈宁宫之后再绕去东宫看太子纪,然后出宫前跑到奇石洞偷看俊哥哥。从奇石洞可以看见练武场,练武场是亲卫军练武的地方,皇帝哥哥要求东宫侍卫队每三日过去与亲卫军切磋,而带领东宫待卫队的就是俊哥哥。」严明岚有一种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原来爹是东宫侍卫队队长,若一直待在京城如今应该是皇上亲信,不过如此一来爹娘就不可能成亲,当然也没有他们三个,至于她的穿越……好吧,她想这些真的很没意义。 「我像往常一样钻进奇石洞,可是还没往上爬就听见说话声音,是一位宫女说什么娘娘生气了,连个弱女子都解决不了还妄想做大事,不如早早死心了。接着另一个人说话了,是一位内官,说什么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一个月内保证娘娘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 严明岚感觉心跳好快,在宫中那种地方偷听到如此重要的对话,这不是找死吗? 「我吓坏了,若是他们发现我一定会将我灭口,可是越怕越紧张,我踩到落叶,他们的声音就停住了,当下那一刻我以为自个儿死定了,不过突然有一道声音救了我。」纪香凝转头看着夫君,他很自然的接着道。 「太子的花雕不见了。」 「那日俊哥哥正好带花雕来吓我。俊哥哥知道我的坏习惯,可是奇石洞不只是靠近练武场,也靠近奇兽园——那儿养了各种珍奇野兽,虽有专门的驯兽师照顾,但难保不会疏忽让野兽跑出来,所以俊哥哥才会带太子表哥的花雕来吓我,没想到适时救了我。」 「花雕是什么玩意儿?」严明清忍不住好奇的问。 「一只小花豹,很可爱,还会撒娇,可是你娘怕得要命。」 纪香凝娇嗔的瞪了夫君一眼,「牠会对你撒娇,又不会对我撒娇。」 「娘,先别管花雕,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不是已经逃过一劫了吗?」严明岚更关心的是整件事的发展,后头必然又生出状况,要不爹娘也不会遭到追杀。 「我以为自个儿逃过一劫了,离开后才发现我的玉佩掉了,后来不能不回头去找,可是找不到,很可能被捡走了。」 严明岚立即反应过来,「那两人并没有被爹那句话误导,他们其中一个回头去查看,可能发现玉佩,将玉佩捡走了。」 纪香凝点点头,「当时我想,若是玉佩落入对方手上,他们从玉佩找到我,我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于是我赶紧去找俊哥哥。俊哥哥叫我别紧张,玉佩不见得落在他们手上,我自乱阵脚不过是将自个儿暴露出来。」 「这么说也对,若是玉佩不特别,他们不见得能够经由玉佩找到娘。」 「是啊,可是不知是否他们经由玉佩找到我了,还是早在我回头寻找玉佩时就露了行踪,三日后从文昌侯府前往皇恩寺祈福时,其中一辆马车的马儿突然发疯,庆幸大哥哥反应机灵,追上去砍了马儿的脚,使马车在落下山崖之前停下,马车上的大姊姊只怕没命。而原本那日应该是我陪祖母去皇恩寺,但前一夜我着凉,大姊姊临时自告奋勇代我去。」 严明岚突然觉得很冷,「宫里的人真残酷,单从娘听见的那些话根本威胁不了他们,但他们还是对娘痛下杀手。」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完成任务后,你娘从中察觉到哪位娘娘是主谋。」严其俊点出真正的问题所在。 严明岚立即反应道:「那位娘娘要杀的人必然与娘相熟,要不,为何有此担心?」 这个丫头实在太敏锐了。纪香凝迟疑的看了夫君一眼,严其俊显然明白娇妻的意思,决定隐瞒某一部分的事,免得孩子太过担心。 「我们也认为如此,可是没几日就传出皇上有意让你娘去北齐和亲,爹才决定带着你娘远离京城。」 第二十一章 严明岚僵硬的唇角一抽,「当皇上的为何老爱将人家的女儿送进虎口?」 虽然很认同女儿的说词,但严其俊还是轻斥道:「不可胡说。」 严明岚撇了撇嘴。 「原本,我们以为远离京城就没事了,没想到对方一路追杀。」 严明岚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爹,后来大梁有送郡主或公主去北齐和亲吗?」 「我倒是没听说这事。」 「我很怀疑,先皇真的要让娘去北齐和亲吗?这有没有可能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当你们远离京城,他们就容易对娘下手了?」 严其俊眼神一沉,「我们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顿了一下,严明岚又想起一事,「他们会不会还没放弃追杀爹娘?」 「我们不确定,不过我们在幽州这十几年都很平安。」 「因为失去爹娘的消息,他们也只能收手。」 严其俊同意的点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严明岚不解的皱眉,「不过,真的很奇怪,对方为何如此执着?」 「也许觉得你娘终究是个隐忧。」 是吗?严明岚总觉得还有原因,可是又摸不着头绪,转而道:「我们回京还是要小心一点,若是他们得到消息,说不定又派人暗杀。」 「这事我已经提醒秦大人,他会安排。」 提到秦豫白,严明岚还是觉得自个儿很蠢,但至少不会气他,他虚情假意亲近她也是可以理解的,谁教她爹娘躲藏的功力一流。 【第九章 兵分两路回京】 梁士祺派去京城章家的亲信成华回来了。 「章大人如何答复你?」梁士祺在盛安已经待得很不耐烦,虽然如今认识知府家的公子,日子不会太无聊了,但终究不是自个儿的地盘,不好随心所欲放开手脚找机会捞银子,难免教人提不起劲。 「看了信之后,章大人坚持没有派人暗中盯着世子爷。卑职就依着世子爷的吩咐,请他确定之后再行答复,毕竟宫里还有个妍嫔娘娘,章大人果然迟疑了,答应三日之后再给我答复。」成华细细道来。 梁士祺饶富兴味的勾唇一笑,看样子,妍嫔娘娘不见得跟章家一条心。 「三日后他给了你什么答复?」 「他们绝对没有派人暗中盯着世子爷,他们甚至不知道世子爷在盛安,不过妍嫔娘娘提起一个人——秦豫白,安国公府大公子,他可能来了幽州。」 「秦豫白不是铁衣卫副指挥使吗?」虽然在去年年底之前,他没有离开过京城,但仔细想想,他见过安国公这位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不超过十次,而且皆在皇家狩猎的场合。 秦豫白貌若潘安,第一眼会撑住众人的目光,可是表现不会太引人注目,又谦冲有礼,很容易降低别人的防备,不过听说铁衣卫各个都是顶尖高手,秦豫白只怕不似外表温和无害。 「对,章大人认为皇上应该注意到难民有问题。」 梁士祺不由得皱眉,「皇上派秦豫白来幽州查探难民的事?」 「应该是,没想到发现世子爷在这儿,也许对此起了疑心便派人盯着世子爷。」顿了一下,成华补充道:「秦大人是不是看见世子爷在酒楼前面闹事?」 梁士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本世子是路见不平,怎么会是闹事?」 「……是,总之,众大人应该是那时候见到世子爷吧。」 梁士祺忍不住轻咒一声,「真是失算!」 「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文邮担忧的道。 略一思忖,梁士祺揺了揺头,「齐莫阎那个家伙警觉性很高,若是秦豫白在查难民的事,他不会毫无所觉。」 「难道章大人搞错了?」 「若是皇上对难民有疑心,可以交给锦衣卫,用不着铁衣卫出面。」 梁士祺同意文邮的说法,「是啊,不过,妍嫔娘娘不会无绿无故提起秦豫白。」 「秦大公子来幽州会不会另有任务?」文邮猜测道。 闻言,成华想起一事,「对了,章大人说,请世子爷阻止秦大人带人回京。」 梁士祺一脸错愕,「要我阻止秦豫白带人回京?带谁回京?」 「卑职问了,可是章大人也说得不清不楚,只道此人会引起一场大乱,我们一切的努力可能会付之流水。」 冷哼一声,梁士祺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肯交代清楚还想要我出面阻止,章大人以为我是他的小喽罗吗?」 「可是,若秦大人真的奉命来查难民的事,我们宁王府就无法置身事外。」 「我看啊,章家跟秦豫白之间一定有私人恩怨,章大人分明是想借我之手对付秦豫白,索性将调查难民的事栽在秦豫白头上。」 梁士棋后悔了,这事越看越有问题,章家好像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要不,干啥还搞出这么一出戏? 细细琢磨,文邮有一个猜测,「不过,这事若是妍嫔娘娘的意思呢?」 「妍嫔娘娘的意思吗?」这会儿梁士祺可头疼了,妍嫔娘娘的面子就不能不管了,可是,他实在不想招惹秦豫白……不,正确的说法是铁衣卫——这可是直接听命皇上行事的强大势力,他连银子都还没赚到手,为何要帮人家出头干苦差事? 「世子爷刚刚也说了,妍嫔娘娘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秦豫白。」 「你们觉得这事我应该出面吗?」 文邮坚决反对,「秦大人可以直接进宫面圣,世子爷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上。」 成华附和,「而且,铁衣卫全是高手,我们也不见得可以阻止得了。」 这一点梁士褀可就不服气了,「本世子爷真要想阻止,有的是法子,秦豫白可不见得是本世子的对手。」 虽然世子爷心眼很多,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可是人家秦豫白也非善良的小兔子,所以啊,他们两个很有默契闭口不言。 梁士祺不悦的冷哼一声,「你们不相信我?」 「不是,卑职只是认为这并非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成华机灵的道。 「是啊,眼前我们最重要的是赶紧送走商队,然后回华阳。」文邮也受不了这个地方了,每日只能待在小院子习武练箭,甚至无对手可以切磋较量,闷都闷死了。 「难道我不想回华阳吗?」梁士祺恨恨的咬牙切齿。齐莫阎真的很嚣张,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至今毫无动静,而他偏偏能示威的法子只有一个——成日跟知府家的公子四处鬼混,还不时跳出来给人家主持公道,搞得如今盛安全认识宁王世子。 成华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世子爷,卑职有个想法,章家的事不如交给齐莫阎。齐莫阎可是章家雇用的佣兵,章家的事当然要由他出面解决。」 文邮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没错,万一出了事,世子爷才不会遭到牵连。」 确实,他可还不想搭上章家这艘船,再说了,章家内部若是搞出两派人马,宫中和宫外没有一条心,这可是大有问题。 梁士祺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他嘿嘿嘿笑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道:「也许,正好可以藉机看看齐莫阎跟章家关系如何。」 成华立即反应过来,「没错,齐莫阎此人高傲不驯,若他愿意听命行事就表示他受雇于章家。」 「不,这还要看他如何听命行事。」见两人都是一脸迷惑,梁士祺也不多加解释,只是对着文邮道:「你去见齐莫阎,不必跟他废话,只说章大人提出来的要求,若他拒绝,你再将我准备的信交给他,若他为此改变心意,我就可以确定他为谁效力。」 文邮和成华显然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奥秘,不过他们也不追问,事成了,世子爷自然会细细说明其中的差异。 秦豫白仔细查看摊在书案上的舆图,思索着如何护送严家一家人回京最为稳妥。 「公子,陈掌柜来了。」箫齐在房门外道。 「请他进来。」秦豫白的目光依然绕着舆图打转。 陈掌柜走进书房,在书案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恭敬行礼,便直接道来,「怀恩寺那儿的难民跟一支从京城准备回北齐的商队接触。」 顿了一下,秦豫白抬头看着陈掌柜,「可以查清楚这支商队的底细吗?」 「可以,不过,恐怕无法查到什么。」 第二十二章 他当然知道,这儿能打听到的只是明面上的消息,若想深入调查他们的底细,只能到北齐,不过,即使是明面上的消息还是可以琢磨出许多事情。 「能够查多少算多少,还有,他们在这儿停几日?」 「通常是五日左右。」 「这五日他们的行踪、与何人接触,都要一一详记。」 「是,秦大人。」陈掌柜随即告辞离开。 「这支北齐商队只怕不是单纯的商队,更像是我们的锦衣卫。」箫河猜测道。「我想也是如此。」秦豫白的话刚刚落下,就见秦烈大步走进来。 秦豫白见他脸上满是欢喜,便知道跟踪一事有斩获了,「宁王世子那边有动静了?」 秦烈用力点点头,他们就要回京了,还以为这段日子当人家的跟屁虫白费了,「宁王世子的亲信去找怀恩寺那儿的难民。」 「可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我不敢太靠近,无法听得很清楚,只能从对方的口型猜测。 秦豫白点头表示明白,「如何说?」 「宁王世子不知道接到何人命令,必须阻止公子带人回京。」 「阻止我带人回京。」秦豫白脸一沉,虽然石大人证实另有一批人马在追杀他们,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扯上北齐人……这到底有何关连? 「对,宁王世子那边显然也不清楚原因何在,说得不明不白,对方原本不答应,但宁王世子的亲信递了一封信,对方看了之后就改变心意点头了。」 「宁王世子在盛安里然与难民有关。」箫河实在不敢相信宁王世子如此大胆。 「这是早已预料的事,没什么大不了,我比较在意的是他们中间的牵线人。」虽然早在宁王上书插手难民一事就猜到其中有权贵的影子,只是如今可以肯定此人应该出自宫中。 暂且不论石大人和安平郡主的事,单从宁王世子察觉遭人跟踪,进而猜没皇上派人来查难民一事,这倒不难,可是能够确认是他这就不简单。 他离开京城有一段时日了,不可能完全避开众人耳目,但与他同时出任务的铁衣卫大有人在,除非露了行踪,对方不会知晓来幽州的人是他,不过若是露了行踪,他不会毫无察觉,换言之,此人能够确认他在幽州,必是因为可以打探到皇上暗中下达的命令。 权贵之家会试图在皇上身边安排眼线,可是能掌控隐密之事的人不多,而这些人多经过严厉挑选,想收买不易,若能说动他们透露点线索,很可能是他们不好得罪之人,由此断言,此人若非极受皇上宠信,就是在宫中势力惊人。 宁王世子在皇城时与任何权贵都是不远不近的关系,想查出宁王世子与谁勾搭并不易,且宁王世子在皇城一举一动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聪明人不会挑在此时凑过去,必然等待宁王世子回了燕州才进行接触。 其实真要找出宫中这只黑手倒也不难,盯着宁王世子的人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可是需要时间。 箫河显然也想到了,「这事只要上报皇上,交给锦卫总能查到线索。」 秦豫白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蹙着眉,「我只是想不明白,无论皇上基于何种理由寻找石大人和郡主,他们并不知道敌人是谁,可是如今为了阻止他们回京,不惜动用隐身难民当中的北齐人,难道不怕反过来将自个儿的身分和实力暴露出来?」 「对方肯定很怕皇上见到石大人和郡主,才会如此莽撞行事。」 「此人可以勾搭上宁王世子又能够让北齐勇士为其效力,你认为他会是个行事没有分寸的莽夫吗?」 秦豫白揺了揺头,「换成是我,至少不会在幽州釆取行动,更别说动用挂着难民身分的北齐勇士,而是在进入京几之地动用死士将人拦下来,如此一来皇上还真不容易调查。」 箫河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公子,会不会有人违背上面的意思擅自行动?」 「如何说?」 「对方其实准备进入京几之地再将人拦下,可是有人担心石大人和郡主出事,皇上会查到他们头上,便想藉宁王世子之手解决此事,没想到宁王世子也是个狡滑的,硬是将事推给那群北齐勇士。」 细细琢磨,秦豫白茅寒顿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我绝不敢违背公子的意思擅自行动。」秦烈道。 「理论上,我们的关系是主仆,但有一种关系称为父子或者是父女。」 「公子认为……」 秦豫白举手打断箫河,「在还没有更多证据之前,不要轻易下判语。」他向来主张唯有证据有资格说话,猜测往会造成错的判断,所谓差若毫厘,谬以千里,正是这个道理。 箫河明白的点点头,目光转向书案上的舆图,「如此一来,无论我们如何护送石大人他们一家回京,皆是困难重重。」 「不要告诉皇上,悄悄返京以免走漏消息。」 「皇上不知道,我们就得不到任何援兵。」 秦豫白想了想,看了煮茶的常安一眼,「你明日先悄悄回京,请闵先生安排支持。」 常安点头应是。 箫河算了一下时间和路程,「我们在幽州时,常安带来的支援只怕来不及赶上。」 「幽州是小事,进入京几才是大麻烦。」 箫河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北齐勇士不会真正使出全力。」 「是啊,他们混进大梁肯定大有目的,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将自个儿的身分和实力暴露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一大家子的人离开,我们要走得不动声色也很难。」 秦豫白仔细查看了一下舆图,过了一会儿,他彷佛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得无比欢喜愉悦,瞬间教所有的人两眼都发直了,不能不赞叹公子真是一笑倾城,害他们小心肝为之一颤,不过感觉却是不太妙。 公子不笑没事,若是笑了,还笑得特别迷人,那绝对是在算计某人,而他们跟着公子至少也有十年,经验丰富,最不喜欢遭他算计,因为通常没好事。 「我们分两路回京。」 众人为之一怔。 「今日我安排好了,常安出发回京之前看一下,以便闵先生知道如何安排。」 「是,公子。」这次常安应得可真大声,公子分两路回京肯定大有文章,也不知道能不能窥出什么名堂。 虽然面对秦豫白的时候,严明岚还是觉得很别扭,但是她不怪他了,只是打定主意忘掉他们之间有过的牵扯,当他是个陌生人。不过,这个男人干啥老是看她? 害她根本没法子专心听他们讨论返回京城的安排,差一点就错过很重要的事。 「等一下,我知道爹娘有危险最好分开行动,但是秦大人可否解释清楚为何如此安排?」明早秦豫白的三名暗卫护送爹娘、雍哥儿和张伯一家人先行离开,后日早上其它人再护送她、清哥儿和尹叔一家人出发,两次的路线异中有同,爹娘他们从幽州最北的码头搭船离开,而他们从最靠近盛安的码头离开。 这不是很奇怪吗?爹娘才是真正需要保护的人,为何秦豫白反过来保护她和清哥儿? 「我很抱歉,我来幽州寻找石大人和郡主的事只怕泄露出去了,若是有人想阻止石大人和郡主回京,势必会找机会在路上击杀我们。他们没见过石大人和郡主,只能以我为目标,石大人和郡主由我保护反而危险,因此,我只能请你们姊弟两人冒充父母。」秦豫白早就感觉到任何人对他的安排都不会有意见,唯独她,而此时,她终于无法再逃避他的目光。 无论对他有多少意见,严明岚真的不能不赞叹一声,看看人家说得多么温和有礼,绝对没有一丝丝不轨的企图,可是如今,她看他就是满肚子算计的狐狸…… 不,白狐狸,看起来太漂亮了,很容易忘了他的狡猾程度。 不过,严明岚终究点头接受他的说法,只是有意见,「我们待在马车上,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方看不出来,我想让清哥儿跟爹娘他们一起离开。」 秦豫白询问的看着严其俊,严其俊当然是揺头反对。 「清哥儿身手很好,可以近身保护你。」 第二十三章 「爹一个人无法分身保护娘和雍哥儿。」她不是不相信秦豫白安排的侍卫,而是更相信自家的爹和弟弟。 「严姑娘请放心,我的人全是最领尖的高手,若非遇到突发状况,甚至用不着石大人出丰。」在他的安排下,他们会装扮成进京寻亲的老百姓,暗卫也一样,他们搭乘客船,看似最不安其实最不会令人感兴趣。 「我不是不相信秦大人的侍卫,不过他们主要保护的对象是我爹娘,路途遥远,疏忽雍哥儿在所难免,而雍哥儿若有什么意外,我们谁也承受不住。」 「岚儿,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娘和雍哥儿。」 「我相信爹有足够能力,不过此去路途遥远,雍哥儿精力旺盛又不曾出过远门,一路上肯定看什么都很新奇,有个人专门盯着他比较稳妥。」 两条路线,爹娘的看似绕了一点远路,但是皆为平地,会经过热闹的城镇,而她看似行走前往京城最短的路,却是穿山越岭,路上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停下脚步。 严其俊犹豫不决了。 「爹,我有保护自个儿的能力。」严明岚给了一个父女之间才能懂得的语言——挤眉弄眼。虽然她不会使用武力,但她懂得智取,身上可以算计人的花招可多着,像是痒痒粉、银针、各种暗器等等,总之她从上一世就有防色狼的观念,这一世当然不会丢了这种良好的习惯。 严其俊当然清楚女儿的本事,一手针灸之术更是能瞬间扎得对方跪地求饶,不过在他看来这些终究只能对付小混混,遇上杀手或死士,她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严明岚娇嗔的一瞪,「好吧,爹觉得我的本事皆为旁门左道不怎么样,但也应该看得起自个儿设计的暗器啊。」她请爹设计暗器,一开始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爹竟然可以满足她,可惜暗器这种东西成本实在太高了,她身上也只有几样小玩意儿,不过今晚她给它们加点料,保证效果加倍。 严其俊不是对自个儿设计的暗器有意见,而是危险来临那一刻,女儿只怕吓坏了。 「我都不知道自个儿在爹心目中如此不堪一击,爹不在时我还是一家之主呢。」 严其俊实在很无奈,那是因为其它三个更教人不放心,且在幽州没有人不给舅舅和她这面子,他也就没什么不能放心。 秦豫白见他们父女一来一往,一个有声,一个无声,有着旁人也无法介入的亲密,他顿时觉得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想打破这个氛围,于是出声道:「请石大人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严姑娘,除非我死。」 略微一顿,严其俊终于点头同意了,「有劳秦大人了。」 严明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爹的反应会不会差太多了?她很不服气,懊恼的再强调一次,「我绝对有能力保护自个儿。」 严其俊的神情转为严肃,「岚儿,这一趟路程不是闹着玩,你可别由着自个儿的性子,凡事不管不顾,将自个儿陷入险境也拖累他人。」 「爹,我明白,您不必担心。」 「小女的安危就请众大人费心了。」严其俊恭敬的向秦豫白行礼,秦豫白连忙侧过身子。 「石大人请放心,晩辈必会全力护严姑娘周全。还有,请石大人准备好明日卯时出发,不过,不知从何处离开最为稳妥?」 「庄子东侧的有竹林掩护,最为隐密。」 秦豫白点了点头,便点名秦烈现身,由秦烈自个儿与严其俊详述一路安排,而他走到严明岚面前,「我可否单独与严姑娘说几句话?」 「不行。」 众人皆是吓一跳,唯有秦豫白不当一回事,还愉悦的笑了,显然很高兴她反应如此激动。是啊,若她淡漠有礼,他反而发愁,不知如何使她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 「我只是想请问严姑娘,能否配制防止虫蛇靠近的草药?」 严明岚不自在的左右瞄了一眼,恼怒的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以为他的笑容天下无敌,还是想害她变成坏人?冷静、平静,在他面前若像个惨遭背叛的孩子,她就真的彻底输了。 她缓了一口气道:「当然可以。」 「我们此行会派上用场,还请严姑娘多配制一些,装进荷包方便每人配戴。」 「我知道了。」 「请严姑娘列出草药的清单,待会儿我就让人送过来给严姑娘。」 「不必了,这些草药我这儿都有。」 「我会支付草药的银子。」 「……随便你。」严明岚郁闷的转身走出去。他算得越清楚越好,两人的界线划得明明白白,她就可以毫无挂念的将他视为陌生人。 可是,为何她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也许他是怀着目的接近她,但是那种少女情怀的心情是甜美的,如今将有过的痕迹全抹去,等于将美好的那一部分抹去,留下的只剩残酷的一面,这种滋味当然不好受,不过终究会走过去的,她的复原能力向来强。 秦豫白想跟上去,可是最后一刻又缩回来,这会儿有许多目光盯着,她就是愿意静静听他说上几句,他也说不清楚,毕竟连他自个儿都不明白为何如此在意她的态度、她的目光,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喜欢她活力四射的样子,看着她,就觉得四周一切变得很美好。 【第十章 现出第二人格】 严明岚知道前往明山码头的路必领翻山越岭,可是她没想到会露宿荒野,然后必须围着火堆……如今虽然还未入秋,但山上已见凉意,总之他们离不开火堆,然后,当然无法避免与某人面对面。 没关系,又不是两人独自相处,可是,为何一眨眼睛秦豫白已经坐在她身边? 她应该挪动屁股和双脚换个地方,不过她唯一可以凑上去的桔香正忙着充当芳姨的助手准备众人的晚餐,她还是别过去给她们压力。其实,她厨艺比她们还好,但芳姨自幼伺候娘亲,丢不掉骨子里的尊卑观念,她也只能交出勺子。 「你是不是还在跟我生气?我并非故意隐瞒自个儿的身分。」秦豫白深怕她不愿意给机会解释,索性直接挑明。 「我可以理解秦公子的难处。」严明岚的声音很冷,想藉此划清两人界线。 若说她在跟他生气,有失公允,还不如说她跟自个儿生气,她怎么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庆幸他不知道她的心思,要不,她如何见人? 「你可以理解,但是无法原谅我,是吗?」 「这重要吗?」这个男人干么不离她远一点?难道不知道他的温柔很容易教人产生误会吗?上一次当就够了,再来一次,她会觉得自个儿是猪家的队友。 「这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并非有心伤害你。」 严明岚冷冷的唇角一勾,「人不要太贪心了。」言下之意,她能够理解,他就应该满意了,要求船过水无痕,这说得过去吗? 「是啊,我好像太贪心了。」秦豫白的口气透着淡淡哀愁,这几日明明近在咫尺,她却疏远得像个陌生人似的,再也见不到过往的生气灵动,他感觉自个儿的心好像被什么重重一击,终于明白了,他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将她放在心上。 严明岚怔愣了下,口气不由得柔软下来,「谁能不贪心呢?我也常常如此,只能不断的自我告诫,太过贪心了,往往会失了自个儿的心,何苦呢?无所求,人生反而海阔天空。」 「人生岂会无所求?」 「人生当然会有所求,只是别妄求。」她对他不就是妄求吗?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品的男人,怎可能落到她眼前? 「我是妄求吗?」 这是什么口气,楚楚可怜宛若个小媳妇似的,她岂不是成了恶婆婆?严明岚顿了一下,僵硬的道:「我原谅你了,这总可以了吧。」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秦豫白两眼一亮,欢喜的心情从声音中流箱而出,连带着四周的气氛也随之光彩明亮。 「……是是是,原谅了。」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很有魅力,可是直到此刻她才认清楚他是女性杀手!若没有拜倒在他的裤管下,那绝对是在感情方面智障好吗?「以后你不会再躲着我,是吗?」 「我没有躲着你。」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当然是能避则避。 「若你没躲着我,为何我想悄悄跟你说句话如此困难?」 第二十四章 这会儿明岚觉得自个儿不是恶婆婆,而是抛弃纯情少女的坏男人。 「此行危机四伏,我们应该专注于四周安危,有什么话我以为到了京城再说,你觉得如何?」 「我不要。」 严明岚觉得自个儿被雷劈到了,这个男人怎么又换成撒娇的小娃儿?老实说,她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男人,他绝对是把妹高手……瞧,她又不自觉会错意了,以为他在把她。 「先前你如何待我,如今也一样,好吗?」 深呼吸,严明岚调整好自个儿的心情,就事论事的道:「你也知道时间不可能回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存在着相同的道理,更别说我们之间的买卖已经结束了。」 「我们之间从来不是买卖的关系。」 「你向我买药方,我卖你药方,这不是买卖关系,是什么关系?」 「对你而言,我们真的只是买卖关系吗?」 他们当然是买卖关系,只不过,她曾经幻想他们会有其它发展。 「无论过去是什么关系,终究是过去了,当然若是秦公子又想向我买药方,我们很可能又有新的买卖关系。」言而总之,他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过去确实过去了,可是将来我们可以重新决定,不是吗?」 无论他有心还是无意,这个男人骨子里绝对是把妹高手。严明岚打马虎眼的道:「我还不知能否平安到达京城,将来的事待进京之后再说。」 秦豫白不发一语的瞅着她。 严明岚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半晌,秦豫白看起来很委屈的道:「好吧,我们拉勾约定。」 「嗄?」 秦豫白也不管她的意愿,强行跟她拉勾盖印,「好啦,你的将来我作主了。」 严明岚顿时傻了,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为何她的将来他作主了? 许久,她还是没有回过神,不过至少秦豫白不再纠缠不清,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反正回到京城他应该也没有闲功夫理会她,当然也不会在意她的将来如何。 若非清楚秦豫白不是一个她可以抓住的男人,严明岚觉得自个儿一定会陷进去,瞧瞧他为她准备的马车——车厢宽敞舒适,翻身打滚都不是问题。 她不能不承认他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又有潘安的美貌,这绝对是男神中的男神。 总之,这个男人若是有心追人,谁能抗拒得了不扑过去,那肯定是座石雕。 所以如今她只能一次又一次自我惟眠,「严明岚,其实你不是人,你是石雕。」 可是,车厢再大再舒服也比不上床铺,再加上旁边有个桔香,想翻身又不方便,她根本睡不着,脑子不自觉的又绕着秦豫白打转。 他们明明已经划清界线了,为何他又要跟她扯些有的没有的?他这样扰乱她的心思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严明岚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此时,打斗声隐隐约约黏进耳中,当下身子不自觉一僵,竖起耳朵再听仔细,真的是打斗声,她赶紧坐起身。 虽然知道此行危机四伏,但是这几日很安稳,她总觉得危险还在遥远的地方,渐渐放下警觉性想些有的没有的,没想到一转眼之间,刀剑近在咫尺,她终于强烈感受到生死可能就在一线之间。 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她无法静静等待,小心翼翼靠近门边,悄悄推开车门探出头,正当此时,与敌人对战的秦豫白突然转头看向她,眉眼充满残酷的冷戾,完全不是她认识的秦豫白。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自个儿一定看错了,这只是一时的幻觉,可是秦豫白又不可能站在那儿再让她仔仔细细看一遍,他忙着跟敌人战得你死我话,不过从他斩杀敌人的凶狠,分明就是刚刚见到的那个男人,与她认知中的秦豫白南辕北彻…… 她感觉身体微微颤抖,她曾看过有关双重人格的文章,和他一对照,脑海无来由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双重人格? 她始终深信一件事,世界上没有人完美无缺,可是秦豫白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很不真实,若说他内心住着凶残至极的另一个人,她反而觉得他变得正常了。「姑娘,发生什么事?」桔香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回过神来,严明岚退回来,低声道:「敌人来袭。」 桔香瞬间清醒过来,急急忙忙便要往外冲,「我出去帮忙。」 桔香自幼跟着尹成练武强身,也懂得一点拳脚功夫,因此尹成让她跟着严明岚搭一辆马车。 严明岚伸手拉住她,「他们应付得来,我们出去反而给他们添麻烦。」 桔香瞥了她一眼,「姑娘留在这儿,我出去帮忙。」 严明岚很不服气,「你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哪是外面那些人的对手?」 桔香正想为自个儿辩解,一把利剑从窗子刺入,还好桔香反应够快,将严明岚推倒压在身下。 严明岚觉得心跳得好快,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嘲笑桔香只有三脚猫功夫,不过念头一转,又是一把利剑刺进来,桔香反应机灵的抽出随身短刀刺向对方的手背,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车厢内的人会反击,不敢再进攻,可中下一刻换成车厢遭到袭击。 桔香将刀子刺进车厢用以糗住身子,空出来的另一只拉住严明岚,而严明岚也试着抓住东西不让自个儿成了破布娃娃,只是一次又一次翻转还是免不了受到撞击,还好很快就停住了,此时外面的打斗声也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箫河的声音传进来,「严姑娘还好吗?」 「我们没事,你们呢?」严明岚和结香随身带上自个儿的包袱,一前一后爬出来。两人看起来相当狼狈,可除了擦伤倒是没什么大事。 「我们也没事,不过我们必须上路了。」箫河手臂上遭人砍了一刀,不过他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用块布简单的缠裹。 严明岚看了车厢一眼,车厢倒还完整,可是轮轴变形了,唯一庆幸的是,原本拉车厢的两匹马被解下来了,现在跟其它马儿在一起,要不,敌人攻击马儿,马儿就拉着她们冲进山崖了。 「严姑娘会骑马吗?」 严明岚点了点头,也许是过去多年逃亡的经历,父亲坚持严家的孩子不能不会骑马,「这会儿就要上路了吗?」 「对方可能没料到我们如此难以应付,此次派出来的人不多,若是他们贼心不死,倾巢而出,我们只怕逃不了,还是赶紧离开。一旦进了城镇,他们就不敢大张旗鼓的击杀我们。」 「我知道了,上路吧。」 此时箫齐已经牵了两匹马过来,严明下意识寻找秦豫白的身影,不过,全部的人都到齐了,唯独不见他的踪影。 「我们先走,公子和箫允留在这儿断后。」箫河显然看出来她在寻找秦豫白。 虽然不放心,但这会儿由不得她,还是赶紧上马离开此地。 他们到了城镇、住进客栈已经是隔日申正了。众人饱餐一顿,便各自进了房间沐浴净身歇下了。 严明岚躺在床上,还想那个令人颤抖的秦豫白真的是双重人格吗?关于思觉失调,又称作人格分裂,她知道有两种情况——其一,分裂出来的人格之间知道彼此的存在,称为「并存意识」,如果并存意识较好的,他们甚至可以内部沟通或进行内部会议;其二,人格之间并没有察觉彼此的存在,这会导致严重的「遗失时间」现象。通常在此分裂现象开始时,原本的人格并不知道:「他」或「他们」的存在,所以即使患者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截断的现象,也无法知道自己有多重人格。 翻来复去,严明岚怎么也睡不着。就她所知,理论认为多重人格与童年创伤有关,因为此时正是人格的形成阶段。当受到难以应付的冲击时,患者以「放空」的方式,以达到「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感觉,这对长期受到伤害的人来说,或许是必要的。 换言之,秦豫白是在童年受到很大的伤害,才会生出另外一个人格。 严明岚觉得自个儿很需要透透气,索性起身套上外友,悄悄出了房间去了院子,没想到会偶见秦豫白。 她一时怔住了,竟不知如何开口。 第二十五章 「昨夜是不是吓坏了?」秦豫白的眼神很温柔。 「我什么也没看见。」严明岚直觉的反应道,可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自个儿说溜了嘴,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 秦豫白温润的眸子出现一种淡淡的忧愁,「我明白你的心情。」 她连自个儿的心情都不明白,他哪会明白?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只想将昨夜所见的秦豫白视为幻觉,只能道:「我累了,要回房安置了,你也早点歇下。」 秦豫白静静看着严明岚落荒而逃似的跑回房间,过了半晌,他的眼神转为阴冷而张扬,「这个死没良心的丫头,若非我护着,这会儿你早成了一具破烂的尸首。」 半晌,他唇角邪恶的上扬,「也不知道这丫头哪儿好,他竟然如此上心,真是个没出息的傻子!」 接下来严明岚他们再也没有露宿荒郊野岭,因此一路平安抵达最靠近盛安的明山码头。 他们搭的是官船,官船比商船和客船更安全,水匪看到官船通常不敢轻易生事,除非是存心找朝廷的麻烦,不过,这也表示这艘船很可能不是只有他们这群乘客,还有其它他官员和家眷。 上了船,秦豫白就一直绕着严明岚打转,深怕她晕船,特地给她准备姜茶和柠檬汁,还约她晚上垂钓,亲手给她烤鱼……总之百般讨好她,可是她始终冷冷淡淡的不想理人,借口很好,她身子不适。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直到通州,可是这个夜晚静谧得教人感到不安,以至干她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梦中一次又一次闪过秦豫白那张残酷冷戾的面孔,然后他一刀刺向敌人的腹部,随即一抽,鲜血染红整个世界,接着,她惊吓的睁开眼睛。 终于摆脱梦境醒过来,她应该松了一口气,可是睁开眼睛却见到床边站了一个人,正常人的第一个反应是惊声尖叫,她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对方动作更快,抢先一步伸手堵住她的嘴巴。 「水匪最喜欢你这样的美人儿,你只要放声尖叫,他们就会靠过来,你要不要试试?」秦豫白阴冷的目光跳动着一股异样的兴奋,好像很乐意她招来一群水匪的样子。 是啊,今晩他很想大开杀戒,偏偏没有人寻上门,这不是很可惜吗? 严明岚摇揺头,表明她不会尖叫,他一副很可惜的松开手。 「……你到底是谁?」眼前这个人是那一夜看到的秦豫白,但是她私心期待,说不定他只是秦豫白的双胞胎兄弟。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丫头,我一路保护你,为了你差一点丧命,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秦豫白眼睛微微一睐,像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她的样子。 严明岚彷佛听见东西破裂的声音——是她期待落空的声音,连带着她的心脏也被重重一击,没想到真的是多重性人格疾患。 「你这丫头的良心肯定被狼叼走了,不知道好好巴结我,还摆臭脸给我看,你是活腻了吗?」秦豫白凶神恶煞的伸手掐她的脖子,可是见她一丝惊恐的情绪也没有流露出来,顿觉无趣的将手收回来,不过她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一道勒痕。 「咳……」这个男人下手有够重,他就不怕失手掐死她吗?好吧,虽然他看起来就像个杀人魔,一刀砍了某人的脑袋,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但是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不会杀她,可能是因为任务还未结束,他好歹要将她送到京城交还给父母。 「这次就饶了你。」可是,他眼中嗜血光芒并未散去。 「你知道不请自来谓之贼吗?」实话说,她不是不害怕,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死变态的,可是她这个人骨子里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教她向这个男人低头,还不如教她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秦豫白显然觉得她的反击很有意思,倾身向前,两人面对面,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你这臭丫头别使坏,我何必当贼呢?」 「做贼的总是喜欢找理由,你不觉得跟个姑娘家计较很丢脸吗?」 「我高兴。」 严明岚真的无言以对,实在不应该跟一个死变态的讲道理。 秦豫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痛得她忍不住皱眉,可是双眼瞪得更大了,还恨不得幻化成利剑射进他!见状,他觉得有趣的笑了,不过他的笑容令人从骨子里生出寒意,「你这个坏丫头,我警告你别再不知好歹,他还不曾如此费心讨好一个姑娘,若是你敢再拒绝他,你就死定了。」 严明岚用力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你可曾听过「龟笑鳖无尾,鳖笑龟粗皮」?」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等着她迸一步解释。 「我坏,难道你不坏吗?」严明岚先指着自己,再指向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半斤,八两。」 秦豫白显然很喜欢他们是同一类的人,声音变得轻快了起来,「既然知道我坏就识相一点,别再惹我。」 「我哪有惹你?我跟你不熟好吗?」严明岚很想踹人,不过她有一种预感,这只会让这个死变态更兴奋,然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实在不敢想象。 啧?秦豫白满是不屑的揺头,「你将他的心都勾走了,还敢说跟我不熟?你这个臭丫头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我跟他熟,又不是跟你熟。」 秦豫白的脸色瞬间一沉,「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却是彼此依赖的共同体,因此否定其中一个等于否定另外一个,难怪那个受了委屈,这个就跳出来……如此说来,还真是她惹到他。 严明岚立即换成一张拍马屁的嘴脸,「好好好,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是不是可以让我睡觉了?」 「我的话还未说完。」 严明岚忍不住瞪人飙骂,「你能不能说快一点?你可以一夜不睡觉四处当贼,本姑娘可是很重视睡眠好吗?睡眠不好,皮肤也会不好,你知道吗?」 「你这丫头的脾气真是槽透了——」 「谁没有脾气呢?我的脾气不好也不坏,只是遇到坏家伙。」严明岚顿了一下,刻意看了他一眼,「脾气就会控制不住的往上飙涨,我也很无奈,好吗?」 秦豫白的情绪了间又转为高昂,嗜血的眼眸对她充满了兴味,「我早说了,你是个狡猾的丫头,狐狸都比不上你。」 「谢谢抬举,我都不知道自个儿比狐狸还狡猾。」 「坏丫头,狐狸再狡猾也不是老虎的对手。」秦豫白再次捏紧她的下巴,眼神冷酷凶狠,「你给我识相一点,我还能忍着不要一口解决掉你。」 这一次,严明岚一句话也不敢出口,他绝对是一只凶残的老虎,而且很喜欢吃肉……她当下立即用双手抱着身体,尽管她自觉发育还未健全,骨头比嫩肉还多。 秦豫白张扬的笑了,目光邪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许久,严明岚只是深深的陷在郁闷当中。她这么努力想将那个残暴的秦豫白视为幻觉,而他竟然大刺刺的夜探闺房,还嚣张跋扈的认为她理所当然该接受他的双重人格,而她呢,也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像话吗? 好吧,她承认自个儿的心脏比寻常人强社,虽然一开始受到的冲击不小,但是平静下来倒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尽管她不是心理专家,但她认为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不同于外在的人格,只是这些人格没有壮大到会跑出来见人,换言之,秦豫白不过是有个跟主人格一样强大的人格存在。 原本以为到了京城他们会各奔东西,可是今日这个死变态出现在她面前,她等于知道他最大的秘密,除非她死,否则只怕永远别想摆脱他。 【第十一章 妄想插手婚事】 严明岚可以说是一夜恶梦,早上醒来花了一番功夫为两眼消肿,用了桔香端来的早膳才像个幽魂似的飘出船舱,可是到了船舷,发现有人早一步占据那儿。若无其事继续前进,还是转身往回走?严明岚还没想清楚,双脚就被他的背影拉住了。 此时的他看起来如此孤单寂寞,她不禁猜想,他究竟经历了多大的伤害才会人格分裂? 她不由得心软,可是念头一转,想到他利用她,她却傻乎乎的以为他喜欢她,面对他时,内心总有一种挥不去的难堪。 第二十六章 严明岚微微往后一退,觉得还是走人好了,可是还来不及转身,秦豫白正好转过身来看到她,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严明岚先跨出脚步走向他。 「我爹娘他们抵达京城了吗?」他们的航程已经走了三分之二,而爹娘他们早一日出发,走的又是平地,算一下时间应该这两日就会到达京城。 见她主动走过来,秦豫白欢喜的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你放心,他们一路平安,明日就会进入我的庄子。」 怎么会有人的笑容如此美好?黑白的世界也会因为他变成了彩色,太不可思议了……是啊,想到昨晚那个死变态就是他,她更觉得不可思议。 严明岚将思绪拉回,半信半疑的问:「你确定?」 「是,我今日一早得到消息。」 「你在这儿如何得到消息?」 「信鸽。」 严明岚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道:「没见到人,总是无法真正放心。」 「比起他们,我们的处境更为危险。」 追杀令是从京城发出来的,最危险的当然不是在幽州,而是越接近皇城的地方,换言之,此时他们已经进入敌人的攻击范围,而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只能静待敌人出手。 「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在等待出手的好时机。」 「出手的好时机?」 「有眼睛的水贼绝不会抢劫官船,若有人胆敢袭击官船,这是对朝廷的一种挑衅,无论他们的任务是否成功,朝廷必会追查到底,你以为这对他们来说值得吗?」 略一思忖,严明岚便明白了,「他们在等官船、商船和客船集结在渡口的时候。」 秦豫白赞赏的点点头,「水贼袭击商船而祸及官船和客船,这事落到任何官员手上终究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以,接下来更要提高警觉。」 严明岚无所谓的耸耸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是拖累秦公子实在过意不去。」 她已经多活了来这个时代的十二年,日子过得很幸福,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也没有遗憾。 「我领了皇差,若没有护送严姑娘安全进京,只能怪我自个儿没本事。不过你放心,除非我死,必会护你周全。」 严明岚揺了揺头,「不,秦公子还是先自保,不必顾虑我。」 秦豫白的目光转为深沉,看着她轻声道:「我绝不会舍下你。」 心脏突然跳得好快,虽知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但心还是禁不住生出涟漪。 严明岚心慌意乱的微微撇开头,「谢谢秦公子,我会努力不给你们添麻烦。」 顿了一下,秦豫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道:「那个,昨夜……我对严姑娘有所失之处,还请见谅。」 「我不记得昨夜秦公子有何失礼之处。」就她的认知,昨夜闻入舱房的人根本不是他,失礼的人自然也不是他。秦豫白又是一顿,语气晦涩的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我知道。」她真的很难将他们视为同一个人。 「相信我,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相信你。」虽然那个死变态好像很想宰了她,可是她也看得出来「他」很保护眼前这个美好的主人格,主人格不会伤害她,「他」就不会伤害她。 秦豫白闻言一怔,没想到她毫不迟疑的相信了。 「若是哪日我不小心踹了……你一脚,你不要生气。」势必要先说清楚,他的第二人格也许不会伤害她,但是那张臭嘴迟早会激怒她。 秦豫白开心的笑了,很温柔的应了一声好。 严明岚傻了,她威胁一脚踹在他身上,他竟然笑得好像捡到宝,这是什么道理? 秦豫白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她毫无芥蒂的接受他是双面人,他感觉他们之间比以前更亲近了,这当然是好事。 不管他在乐什么,严明岚倒是很清楚的感觉到一件事——他们的关系改变了,不过问她是什么关系,她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是过去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距离没了。 「我进去了。」她觉得自个儿还是赶紧落跑吧。 「晚上我们一起垂钓,很有意思,你一定会喜欢。」 严明岚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可是我不会钓鱼,只会烤鱼。」 这会儿秦豫白笑得更灿烂了,「我钓鱼,你烤鱼。」 这个男人的笑容实在太犯规了,竟教周遭的世界黯然失色……严明岚抖了一下,匆匆道了声去准备晚上烧烤的酱料,赶紧转身跑了。 虽然在秦豫白的警告下,严明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危险随时会找上门,可是当事情发生的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想大芦抗议,为何挑在船上?四周都是水,这不是教她无处可逃吗? 这会儿她深刻的体会到秦豫白所谓的好时机,因为今夜风平浪静,即使这儿不是渡口,许多船只都停泊歇息,有官船、有商船,也有护卫船,更有客船,总之,水贼从四面八方涌上船只,人人荒乱逃命,只怕还没落到水贼手上就先摔倒在地,惨遭众人践踏而死。 她实在不知往何处,可是不逃,水贼的刀子就劈过来了……她是不是今晚会死在这儿? 早知道她应该留在舱房,也许还不会死得这么快。 念头一转,她就落入某人强而有力的怀抱,而刚刚要一刀砍了她的水贼被人一剑刺进心脏,当场血溅毙命。 她不曾看过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死在面前,真的吓坏了,一时之间竞然呆住了。 「真有出息,站在这儿迎敌也不想逃跑。」秦豫白冷冽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这个死变态的怎么又出现了?她不应该抱怨,他刚刚救了她一命,「……情况有点乱,我在想应该如何逃跑。」秦豫白嗤之以鼻,冷冷的嘲弄道:「若非我及时出现,你还没想到,小命已经交代在这些水贼的手上。」 「……我一时吓到了不行吗?」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若非这会儿逃命要紧,她绝对会不客气的直接踹他一脚,告诉他,别以为他是个死变态就可以在我面前嚣张。严明岚缓了口气道:「你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我们要如何脱身?」 「我们要准备跳水了。」秦豫白带着她连砍了三名水贼,而且刀刀一击毙命,害她好想吐,不过还来不及做出恶心的反应,他们已经来到船边。 「你说什么?」严明岚下意识的回头抓住他的手,「你在说笑吧?」 秦豫白低头看着她,邪魅冷冽的目光嘲笑着她,「不必担心,在你沉下去之前,我会抱紧你。」 严明岚真想说脏口骂人,谁要他这个死变态抱紧她,可是在深不见底的江河面前,她很孬种的再问一遍,「你真的要我跳进海里?」 秦豫白懒得废话了,直接伸手一推,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前已经扑通入了水,江水刺骨寒冷,她觉得没有沉入江底也会冷死,若是严冬,她肯定会变成一道景色——冰雕。 这会儿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应该赶紧决定往哪儿游,不过就在此时,秦豫白已经追上来了,并伸出一条胳膊从后面圈住她。 吓了一跳,她急忙想开口说自个儿会泅水,只要他指示一个方向就好了,他的声音却宛如鬼魅传来—— 「别担心,我会负责。」 什么负责?严明岚当然没有时间追问,秦豫白已经拖着她往前游,还好距离不是很远,他们就游到一艘小船船边,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整个人提上去。 离开水面,刺骨的江风如针一般扎进毛细孔,她差一点尖叫,还好须臾之间,一条厚棉被就将她包住了,紧接着有人送上一碗姜茶,她直觉的就接过来灌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自个儿活过来了,终于有机会打量小船,还有站在小船上的人,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可是从他们身上透露出来的冰冷肃杀之气,不难猜测出他们的出处——铁衣卫。 此时秦豫白已经披着氅衣坐在严明岚身边,站在他旁边的是此次负责支援的凌方。 「大人,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第二十七章 秦豫白看着一片混乱的江上,若有所思的道:「京中权贵确实很难找到这样的战斗力,不过,这些人的身手都很普通,不像是经过严厉的训练。」 「难道只是一般的水贼?」 「这不是不可能,故意放出官船或商船上带有大批金银的消息引出水贼,水贼自然会成为他们手上的一把刀,不过水贼看重的是金银之物,只要交出金银珠宝,倒也不会跟人命过不去,所以其中应该是混进了几个真正的杀手。」 凌方上前一步,留心观看四周变化。 没有多久,江面渐渐恢复平静,在各艘船的护卫齐心反击,水贼终于撤退了。 严明岚转头看着秦豫白,此时的他看起来好像恢复正常,不过温润中隐隐透着一股阴晦的气息,这又让她不确定眼前的他是主人格,还是第二人格。 「你有问题?」 「你是不是早猜到他们今晚会发动攻击?」见到眼前情况,她就知道他早在幽州时就安排好了,可是,他怎能如此准确算到对方在哪儿袭击? 「我说过了,他们在等待出手的时机,而最好的时机就在最后这几夜,可是若挑在渡口码头,那附近通常有兵营不利于水贼袭击,因此今夜这种情况最合适。 严明岚突然想起一事,「対了,成叔他们呢?」 「不必担心,有人护着他们。」秦豫白可不会告诉她,尹成他们应该一直待在船上,事实上这也是最安全的方法,毕竟水贼的身手普通,尹成有足够的能力护着妻女,至于水贼当中混进来的杀手,因为不确定他带回来的有谁、相貌如何,目标只会锁定他,对其它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他们不会再轻易出手了,哪来那么多水贼可他们所用?」 严明岚明白的点点头,「既然想拿水贼当挡箭牌,一次还成,再来一次就令人生疑。」 「其实,你这丫头很聪明嘛。」秦豫白歪头瞅着她,眼中闪烁着邪魅冷冽的光芒,她一眼就确定眼前是那个死变态,不过刚刚有幸逃过一劫,她懒得跟他耍嘴皮子了。 凌方得到船上的人打过来的暗号,回头道:「大人,敌人确实清空了,卑职送你们回船上。」 秦豫白点了点头,凌方立即命人将小船驶向官船。 三日后,严家一家终于在京城团聚。 秦豫白安排他们暂时住在庄子,环境清幽舒适,还有仆婢伺候,唯一的缺点是皇上未召见之前,他们哪儿也不能去,这根本是变相的软禁,不过全家能够在一起就够了,他们倒不介意失去短暂的自由。 此时,秦豫白悄悄的进宫面圣,细细禀报这一趟幽州之行的发现,还有一路上遭遇到的攻击。 「你离开京城不过三个月,怎么瘦了一圈?幽州的饭食不好吗?」听见皇上此时关心的言语,任何人都会想到传言——他迷得皇上神魂颠倒。 其实,梁玄睿只是在他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秦豫白的生母云嫣然——一个柔情似水、艳冠群芳的女子,而秦豫白跟生母有八九成相似,梁玄睿看着他总会想着心爱的女子。 这一点秦豫白一直都很清楚,因为皇上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提起生母,而此时皇上会特别温柔幸福,也因为生母,皇上给他机会进铁衣卫,提拔他、宠信他,只是他并不清楚皇上与生母究竟是何种关系。 「卑职若是胖了一圈回来,皇上还以为卑职去幽州只会吃喝玩乐。」 「朕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吗?」 「皇上想知道卑职在幽州如何,当然只能看卑职变胖了还是变瘦了。」 「可是你好歹多吃一点,别痩上一圈,好像朕苛待你。」 「皇上就当卑职对幽州的饮食不习惯。」 梁玄睿收起打趣的心情,终于进入正题,「你如何确定第一批袭击你们的是在幽州落户的难民?」 「虽然蒙着面,但是眼睛和身形足以泄露他们的身分。」 「第二批的确实是一般的水贼?」 「是,不过混进几个北齐勇士。」后面这一点,秦豫白并未告诉其它人,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是北齐勇士的身分太过敏感,越少人知道越好。 梁玄睿的神情转为冷峻,「你如何得知?」 「他们的身手跟第一批的难民一样。」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梁玄睿很快就面对问题,「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卑职不敢妄议。」先不论对方杀人的动机何在,此事明显指出一个事实——有人勾结北齐,得到北齐提供武力援助。 可是他仔细琢磨过皇上后宫的妃族,以及她们名下或负责养育的皇子,还有连结的权贵,这些家族拥有的势力等,如何也想不透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和动机与北齐勾结。 梁玄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学那些老臣跟朕打马虎眼,说吧。」 「卑职真的想不明白,不敢妄议。」 略一思忖,梁玄睿戏谑的瞥了他一眼,「除了安国公府,如今权贵当中还真的没有哪一家能够教北齐高看一等。」 「皇上高看安国公府了。如今安国公府也只有卑职领了皇差,而卑职也不过是小小的铁衣卫副指探使,不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更没有沾上兵权。安国公府在权贵当中只有名声,没有实力。」 「但是朕最信任的是安国公府。」梁玄睿自认为在平衡权贵方面是很有手段,京中各家权贵实力相当,没有哪家可以压得倒另外一家,反倒是安国公如今位于权力中心的外围,更显得安国公府的地位超然,各个皇子所代表的势力都想拉拢。 「卑职多谢皇上対安国公府的信任。」 「好吧,先撇开京中权贵不说,你觉得宁王世子呢?」 「宁王世子只怕是遭人利用。」 梁玄睿嘲弄的勾唇一笑,「梁士祺是一只小狐狸,你以为他会轻易遭人利用吗?」 「卑职以为这要看宁王世子所求为何。」 「你还派人暗中盯着他?」 「没有,这不是卑职职责所在,卑职已经将此事交给锦衣卫了,不过,卑职认为宁王世子想要的应该是幽州通往北齐的商道。」 「幽州通往北齐的商道?」 「是,从京城返回北齐的商队在盛安待了五日之后,宁王世子也随之返回燕州。」 「宁王府真有那么穷吗?」梁玄睿一直觉得这是自个儿的弟弟示弱的手段。 「若是宁王府那些御赐的金银器物可以走,宁王府应该不会太穷了。」御赐的东西看起来很气派,可是皆登记在册不可以随便变卖,真要走到变卖的情势,那已是不管不顾了,皇上因此怪罪责罚害得子孙遭到皇上厌弃,那也只能认了。「朕是不是对这个弟弟太小气了?」 严格说起来,是先皇对宁王太过狠心,不过先皇初建江山时深怕宁王会给皇上添乱,而这要怪宁王自个儿没出息,最大的本事就是扯后腿,先皇索性将宁王放到不会过于富有也不会过于贫瘠的燕州。 秦豫白避重就轻的道:「藩王太富有或者太穷都不好。」 梁玄睿轻轻敲着书案,半晌,显然松动的道:「这事容朕细细琢磨,不过你说说看,应该从何查起?」 秦豫白想了想道:「卑职以为应该从那支北齐的商队下手。」 梁玄睿略一思忖,明白的点点头,「这支商队很可能还肩负传递消息的任务,从这支商队身上才能找出线头。」 「是,虽然这支商队明面上很难教人查出端倪,但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他们在京城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事你要多费点心,朕要看看谁的野心如此之大,朕又是如何养出白眼狼。」梁玄睿的目光转为严厉。 「是,卑职遵旨。」 「石闵俊和安平可好?」 「卑职看他们一家人感情很好,至于其它的,皇上还是亲自确认,如今他们一家人暂时安置在卑职的庄子上。」 「你尽快安排,朕在皇家别庄见他们。」梁玄睿的话刚刚落下,总管太监温喜便送上一块皇家别庄的通行令牌。 秦豫白怔愣了下,接过通行令牌。皇家别庄可以说是皇上的私人庄子,皇上遇有重大决策或是烦心之时,往往在那儿待上一、两日,皇上不去,后宫嫁妃也不准踏进那儿一步,因此那儿戒备森严。 第二十八章 「卑职安排妥当之后,再进宫护送皇上去皇家别庄。」 梁玄睿一扫刚刚的严厉,神情转为轻松愉悦,「好了,这会儿可以说说你要什么赏赐了。」 「请皇上赐婚。」 梁玄睿惊讶的挑起眉,「你不是还不想成亲吗?」 「卑职只是想娶自个儿想娶的姑娘。」 「朕早就答应过你了,你可以为自个儿的亲事作主。」 「卑职想让喜欢的姑娘嫁得风风光光。」 「是吗?朕还以为你担心有人搞鬼。」 秦豫白没有辩解。安国公夫人想插手他的亲事早不是秘密,不过,即使没有皇上的承诺,父亲也不会让安国公夫人擅自作主他的亲事。 「你看上哪家的姑娘?」 「卑职请求皇上赐婚时,皇上就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梁玄睿显然犹豫不决,可是一想到心爱的女人,想着……终究点头应允了,「朕答应给你赐婚,不过,可别教朕等太夂了。」 秦豫白赶紧行了一个大礼,「卑职谢皇上恩典。」 秦老夫人看着安国公夫人送来的画像,一个个美得像天仙似的,可是看一眼介绍她的小字,哪一个配得上安国公府的嫡长子? 叹了声气,秦老夫人恼怒的对着伺候的苏姥嬷道:「敏之都已经说了,他不争国公府的爵位,可是你看她还是不放心,挑的不是小门小户就是庶出的,这不是明摆着防着敏之吗?」 「老夫人别生气。」苏嬷嬷送上一盏茶,「皇上宠信大少爷,国公爷又迟迟不肯上书请封二少爷为世子,国公夫人难免心有疑虑。」 秦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用手绢轻拭唇角,「若是老二有出息一点,国公爷早就上书请封世子了。」秦老夫人很了解儿子的心情,他一直很自责安国公府到了他手上已经弱下来了,若是不选个有出息的继承爵位,安国公府到了下一代只会完全淡出京城权贵的圈子。 「二少爷是个好的,他不愿意跟大少爷争夺爵位。」 「这我也知道,老二性子像国公爷,只求安稳,老大就不同了,明明可以安安稳稳待在禁卫军,他偏要进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铁衣卫。」 「大少爷是个争气的。」 秦老夫人不悦的推开案上的画像,「你将这些画像全扔了。」 顿了一下,苏嬷嬷中肯的道来,「老奴觉得国公夫人选这些姑娘有些道理。」 秦老夫人微微眉,等着她进一步解释。 「大少爷若娶个有势力的少夫人,她能够容忍大少爷不争夺爵位吗?大少夫人是个没主见的,安国公府才会安宁。」 沉默了半晌,秦老夫人无奈的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总不能因为担心大少夫人是个会争会闹的,就勉强敏之娶个小门小户或庶出的吧。」 「这些姑娘看似小门小户或是庶出的,但也不见得不好,老夫人不妨派人一一打听,说不定能挑个出色的。再说了,国公夫人既然已经将画像交给老夫人,若是老夫人连问都不问,直接扔了,这不是给国公夫人难堪吗?老夫人至少问一下大少爷的意思,也许大少爷真能瞧上一、两个。」 秦老夫人想想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不过还来不及教苏嬷嬷收起,便听见菱花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少爷回来了。」 秦豫白大步走进屋子,看到激动含泪望着他的祖母,先恭恭敬敬地请安,接着撒娇的窝在她脚边。 「怎么又瘦了?」秦老夫人心疼的摸着他的脸。 「孙儿太想念祖母了。」秦豫白温柔的笑容轻而易举就掳获秦老夫人的心。 「油嘴滑舌,以为祖母不了解你吗?你啊,肯定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以后索性将蒋大厨带出门。」 「若是蒋大厨跟着我出门,祖母岂不是要挨饿?」秦豫白确实是个嘴刁的,这一点跟秦老夫人一模一样,因为五岁之后他就送到秦老夫人身边,可以说是她一手养大的,吃食喜好自然跟秦老夫人一样。 「没了蒋大厨,苏嬷嬷也行啊。」 「孙儿倒是忘了苏嬷嬷的厨艺不输蒋大厨。」 「大少爷千万别这么说,蒋大厨可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岂是老奴能与其相比?」苏嬷嬷急忙道。 秦豫白闻言轻声的笑道:「苏嬷嬷是怕蒋大厨跟前跟后嗔着拜师学艺吧。」 「你别逗苏嬷嬷了,她是真的怕了蒋大厨,蒋大厨为了学她的碧玉糕,整整缠了她一个月,有一天晚上还躲在路上拦住苏嬷嬷,吓得苏嬷嬷以为见鬼了。」 「蒋大厨就是个倔脾气的,若有人能做出他喜欢的吃食,他就会想拜师学艺。」 「老奴不过是懂得几道家乡的甜点,哪有资格当蒋大蔚的师傅。」苏嬷嬷状似不经意时看了一眼案上那叠画像。 秦豫白顺着苏嬷嬷的目光一看,微微蹙起眉头。 见状,秦老夫人当然是趁机道来,「这是国公夫人为你挑选的,祖母看过了,各个娇艳动人,就是身分不太令人满意,不过总是她的心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秦豫白不发一语的起身拿起那些画像走出去,丢给了常安,常安立刻明白唤人拿来炭盆,当着满院子丫鬟婆子面前,一张接着一张烧了。 看着画像烧成灰烬,秦豫白眼中闪过一道寒意,以为他还是那个无能反击的孩子吗?她再如此无知,总是要付上代价的。 秦豫白若无其事的回到屋内,秦老夫人看着他张开嘴巴又闭上。 秦豫白彷佛没瞧见,接续先前的话题,「祖母应该知道,皇上准我自行决定亲事,祖母请国公夫人别为我的亲事费心了。」若非安国公夫人恨不得摧毁他,他从来没想过要拿自个儿拼死拼活的功劳换取这种微不足道的赏赐。 「祖母当然知道,可是相看媳妇乃至下聘、过礼都得由你父母亲出面。」 「皇上已经答应赐婚了。」 「什么?」秦老夫人太惊讶了。除了皇子,皇上从来不给人赐婚。先皇曾经说过,皇上出面保媒,这姑娘家如同得了一道护身符,夫家若是惹她不开心,她动不动拿皇上压人,皇上岂不成了罪人? 若夫妻不同心闹不愉快,碍于皇上颜面又不好和离,皇上没能成就一对佳偶,反而制造出一对怨偶,这又是一个罪过。所以,别说皇上不喜欢给人赐婚,一般人也不喜欢皇上插手亲事。 「因为我差事办得好,皇上答应给我赐婚。」秦豫白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可是秦老夫人还是心存疑惑。 「皇上真的答应给你赐婚?」 秦豫白用力点点头,「皇上真的答应我了,祖母可以放心。」 「若是皇上赐婚,国公夫人不答应也不行,可是,」秦老夫人叹了声气,「你们的关系只怕要变成仇人了。」 「我们的关系只怕早就是仇人了,我就是委屈自个儿讨好她,她也不会因此不为难我。」秦豫白的声音很轻很柔,可是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意。 秦老夫人想劝他不要跟国公夫人对干,这对他没有好处,毕竟她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她一个孝字就可以闹得他不得安宁,可是张开嘴巴半晌,绕在舌尖打转的劝说还是咽下了。 这孩子在人前一直都是温文儒雅,没有人不喜欢,倒是蓝玉欣爱与人斤斤计较,人缘不佳,他们母子闹不偷快,她还不见得能占到优势。 「祖母不必担心,她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与她过不去。」秦豫白从来没将蓝玉欣放在眼里,她在他眼中就是个无知的女人,看不清楚国公府的爵位一点价值也没有,还不如他将来上战场拚搏,给自个儿挣爵位。 秦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是好孩子。」 秦豫白眼神闪过一抹冷冽,他曾经是好孩子,可是那个女人逼着他变成了可怕的双面人,不过没关系,总有一日,她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他会一一还给她。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泄真相】 「这个孽子!」匡啷一声,安国公夫人蓝玉欣气得拿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摔,瞬间碎了一地。 「我就知道,他如何舍得放弃安国公府的爵位?不过是嘴巴说说,真当我是傻子,那么容易上当吗?」 第二十九章 虽然早料到那个妖孽看不上她挑选的姑娘,可她还是想试上一试看看他有何反应,没想到他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面子,故意当着丫鬟婆子面前将那些画像全烧了,如今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在笑话她。 「大少爷也许只是看不上夫人挑选的姑娘。」鲁嬷嬷自幼伺候蓝玉欣,可是一点也不赞成她的作法,大少爷若真的娶四品官的女儿,夫人这个滴母只会落个恶名,毕竟大少爷占了嫡子名分,如今又深受皇上宠信,就是娶公主、郡主也成。 蓝玉欣恶狠狠的一瞪,「你以为他是傻子吗?若他无意爵位,难道他能娶个国公府的嫡女吗?」 「大少爷也没说要娶国公府的嫡女。」 蓝玉欣冷哼一声,「你等着吧。」 这时,大丫鬟雨花走上前,迟疑的道:「夫人,奴婢听见一事不知是否该说。」 蓝玉欣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有话直话,干啥遮遮掩掩?」 「我刚刚听见明德居的丫鬟在闲聊,好像皇上要给大少爷赐婚。」 「你说什么?!」蓝玉欣激动的站起身。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无意间听见丫鬟在闲聊,应该是大少爷告诉老夫人的。」 蓝玉欣揺着头,像是失魂似的呢喃,「不可能,皇上不会给皇子以外的人赐婚。」 鲁嬷嬷也知道确实如此,连忙吩咐雨花再去明德居打听清楚。 「夫人,这必是误会,皇上不至于如此宠爱大少爷,连祖制都忘了。」鲁嬷嬷安抚的搀扶蓝玉欣坐下。 「不对,皇上是明君,从来不会为了某个人坏了规矩,就拿妍嫔娘娘来说,皇上再宠爱娘娘也不曾允过娘娘回家探望父亲……对了,先皇确实说过不为皇子以外之人赐婚,但并未明文规定,皇上给他赐婚,谁也不能说不可以。」蓝玉欣用力抓住鲁嬷嬷的手。 「夫人忘了吗?太后最敬爱先皇了,如何能允许皇上坏了先皇的规矩?」 「对哦,我怎么忘了呢?」蓝玉欣顿时缓了一口气。 「皇上答应了又如何?只要太后那儿不松口,皇上终究要改变心意。」 这会儿蓝玉欣彻底放心了,因此雨花打听消息回来,得知皇上赐婚乃秦豫白用功劳换来的赏赐,蓝玉欣也不再激愤难平,甚至扬言道:「他不肯乖乖的选一个,我会让他识相一点。」 在严明岚认知当中,皇上是喜怒无常的存在,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看谁不顺眼,随便弄出一个罪名就可以砍了对方的脑袋,总之她对皇上的印象不太好, 无关他是否残暴不仁。所以对于面圣一事她是不安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摆出父亲挚友的姿态,父亲双膝刚刚跪下来请罪,皇上就上前将他扶起来,还亲切的一一问了他们三个孩子的名字,给他们贵重的见面礼,然后,他们三个就被赶出来了。 许久,严明德都无法回过神,他们长期以来的躲藏竟以这种方式落幕,是不是太不符合逻辑了?好吧,她不清楚父母遭遇多少次生死存亡,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不过,早知道事情如此轻飘飘的结束了,爹娘过去何必藏得如此辛苦? 「丫头,你还好吗?」严明清从来没见过姊姊如此沉重的表情。 「我们真的没事了吗?」严明岚当然很高兴事情轻轻松松了结,可是落差太大了,感觉很失落又很不真实。 「皇上不会为难爹娘。」严明清是个直截了当的人,感觉到什么就认定什么,不像严明岚一件事情可以翻来覆去研究出多种可能。 「你确定?」 「若是皇上会为难爹娘,何必对我们如此客气?」严明清左看看右看看,相隔十步就有一名侍卫,声音转为低沉,「你知道这是哪儿吗?皇上的私人庄子。」 「我知道啊,这是很适合软禁的地方。」 「嗄?」 严明岚忍不住揺头叹气,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何不会转弯呢? 「你能不能多多使用脑子?这儿的戒备如此森严,我们出去不成,人家进来也不成,你说这儿好吗?在我看来,这儿不过是最顶级的牢房,别说在这儿住上一年,就是几日我都怀疑自个儿会窒息而亡。」 顿了一下,严明清的态度转为谨慎,「没有这么可怕吧。」 「你已经遭到软禁还觉得不可怕,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一种人。」 严明清懊恼的一瞪,「你才不可思议,好吗?」从小跟姊姊斗嘴,他已经很习惯她冒出奇怪的词句,也都能懂她的意思。 一顿,严明岚认同的点点头,「我确实不可思议。」她是穿来的,若是还像他一样的脑子,她还不如直接撞墙,实在太丢脸了。 严明清真的是哑口无言,这个丫头从小就很怪,而且怪得理直气壮,反倒一副别人都不正常、脑子有问题的态度,真不知道她哪来如此强大的信心。 「清哥儿,我不是要打击你,可是以后在京城生活,你的脑子一定要振作一点,多想一点,要不,你给我留在家里种草药算了,免得我成日担心你遭人算计。」「我、我又不是笨蛋,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严明清当然清楚自个儿的弱点,但是老让这丫头视为需要照顾的孩子,他真是郁闷。 「你们放心,皇上不会为难石大人和郡主。」秦豫白不好意思继续偷听了。他也知道这种行为很失礼,可是他还要护送皇上回宫,不能走开,耳朵又太敏锐了,不能不听。 说真格的,他很难想象他们是龙凤胎,一个聪明狡猾,一个憨厚直率,实在相差太大了,不过,他们的感情真好,她对弟弟的疼爱维护尤其令他嫉妒,何时她也能如此对他? 姊弟两人同时转身一瞪,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大刺刺的站在那儿偷听? 秦豫白自顾自的接着道:「我不清楚当初发生何事,可是皇上绝不会软禁你们,只是给你们备下的宅子还没收拾好,必须等上几日。」 「给我们的宅子?」 「一间四进的宅子,有足够的空地供种植草药。」 严明岚一时怔住了,这几日她还跟他们商量是要直接买房子还是租房子呢。 这些年爹买卖药材,再加上她的药丸,还有卖了药方,他们家有一笔积蓄,可是京城的房子真是贵死人了,符合她的需要可以供她种植草药的,至少要四进的宅子,再置办家具,二千两跑不掉,这倒不成问题,问题是日子长得很,两个弟弟又要读书,身上不能不留点银子,实在难以抉择,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议! 「我看过宅子了,位于西区学士巷,那儿住的皆是文官。」 「真的是皇上给我们的吗?」 「皇上召你爹娘回京,岂会不管你们在京城的生活?」 这会儿严明岚真的放心了,皇上不会对爹娘不利,不过她还有个问题,「我爹娘还有危险吗?」 「对不起,我不清楚当初发生何事,使得石大人和郡主不得不远离京城,因此不能保证他们已经脱离危险,不过今日见了皇上,该说的都说了,藏在暗处的敌人似乎也没有取他们性命的必要了。」 「是啊,该说的都说了,可是有何意义呢?」她一直有个疑问,皇上为何要找爹娘回来?众人以为娘亲逃离京城是因为不愿意和亲,根本不清楚娘亲无意间偷听见的事,皇上想必也是如此,而皇上不至于至今还要追究娘亲拒绝和亲的罪,先皇又没下圣旨。所以啊,她合理怀疑爹娘的故事有所隐瞒,这也是皇上找爹娘回来的原因所在。 「别想太多了,若是能说,你爹娘必会告诉你。」 「我知道,可是有惑不解,太难受了。」 「人生难免有惑不解,若你总是耿耿于怀,岂不是自找苦吃?」 「我知道啊,可是脑子不听使唤,我还能如何?」严明岚无奈的敲了敲脑袋瓜,双手一摊的耸耸肩,她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这是她的生活乐趣。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喜欢她,真的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她身上彷佛有一种魔力跟她在一起,开心就会很自然而然钻进骨子里。 美男子就是美男子,轻轻一笑就可以挑动人心,若是笑得灿烂一点,不想对他流口水都难啊! 第三十章 严明岚抖了一下,正了正自己,「你别笑我,这种事你应该也免不了。」第二人格出场,主人格想必阻止不了,这不也是一种脑子不听使唤吗? 怔愣了下,秦豫白看着她的目光转为热烈,她真的很特别,自然而然接受他是个双面人,没将他视为妖孽。 严明岚感觉到气氛变了,某人的目光令她心跳加速……她突然很想念那个死变态,若是面对他,她就不会如此不知所措。 严明清一会儿往左看,一会儿往右看,从这个看到那个,越看越恼,这两人是不是太过旁若无人了?他看起来如此不醒目吗? 「慢着,你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歇会儿了?」严明清孩子气的挤到严明岚身边,低声对她抱怨,「不是说你们两个不熟吗?」 「……我去找雍哥儿,这会儿他应该睡醒了,没见到娘亲就会吵着找我,芳姨应付不来。」严明岚解释不清与秦豫白究竟是何种关系,还是赶紧闪人。 「丫头,等等我。」严明清充满防备的看了秦豫一眼,赶紧追过去。 相隔十八、九年再度聚首,梁玄睿没有急着问东问西,而是要求纪香凝煮茶。纪香凝很专注的煮茶,时光彷佛回到过去,当时他们三个、秦少阳一一如今的安国公,还有云嫣然老是凑在一起,有人练剑、有人对弈、有人煮茶,当然,煮茶的人永远是纪香凝,而云嫣然永远是下棋的其中一位。 「安平煮茶的手艺至今无人能及。」梁玄睿看着纪香凝行云流水的煮茶手艺,忍不住发出赞叹。 纪香凝双手泰上品茗杯,笑着揺揺头,「皇上,安平已经许久不兴此道,手艺如今远远不及伺候皇上的宫人。」 梁玄睿先闻茶香,再品茶,满意的点点头,「无论多少年,安平就是安平。」 「皇上高看安平了,安平如今最擅长的是针线,为夫君和孩子们做衣裳,这是安平最开心的事。」纪香碍甜蜜的看了身边的严其俊一眼,始终沉默的严其俊很有默契的转头看她。 见状,梁玄睿很羡慕,也很心酸。曾经,他和婕儿也是如此,可是命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们失去彼此。 梁玄睿故意板起面孔道:「阿俊,安平为了你吃尽苦头,你可知罪?」尽管已改名叫严其俊,他仍是以旧时的称呼唤他。 严其俊连忙跪下,「草民知罪。」 「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去禁卫军,三年之内掌握禁卫军。」 「皇上……」 梁玄睿举起手打断他,「你可别告诉朕,你的本事已经丢了,就朕所知,能够轻易越过白长山进入北齐做药材买卖的也只有你,这就足以证明你的身手还在。姑母身子不好,日日念着安平,你们不能再离开京城了。父皇念着姑母的功劳并未夺走安平的位号,安平还是郡主,你若是继续买卖药材,姑母一辈子都无法接受你。」 严其俊确实有这个打算。 「你手上应该有不少人手,那种事就交给他们。」 严其俊知道自个儿无法推辞,不为皇命,也为了一家人,于是恭敬的行礼道:「卑职谢皇上恩典。」 梁玄睿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终于导入主题,「好啦,你们应该知道朕要你们回来的理由吧。」 纪香凝点头道:「为了安平留给皇上的那封信。」 梁玄睿点了点头,「你可以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这事要从安平去奇石洞说起……」纪香凝的故事如同严明岚所知道的情节,只是最后多了这么一段,「安平觉得那个宫女的声音似曾相识,可是想必互动不多,如何也想不起来是一位,直到安平准备离京方才确定一事——此人来自东宫,可惜无法确定是哪一位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对方想必是担心安平从声音认出身分,所以一路追杀我们。」 半晌,梁玄睿缓缓吐出声音,「因为出自东宫,你才会怀疑对方要杀的人是嫣儿,赶紧派人送书信给朕,教朕派人保护嫣儿。」 「安平觉得对不起皇上,皇上将云姊姊交给俊哥哥保护,而俊哥哥为了安平不能不离开,即使俊哥哥也有能力保护云姊姊,但安平总觉得有责任将此事告诉皇上。」 「可是,还是来不及。」顿了一下,梁玄睿难掩悲伤的主动道来,「当朕收到你的信时,嫣儿已经在前往西北的途中调到盗匪,阿阳为了护住婕儿,与婕儿双双跌落山崖,后来为一位猎人所数,一个月后方才回到京城。因为如此,嫣儿不得不嫁给阿阳,来年生下儿子,不到三个月就病逝了。」 怔了半晌,纪香凝难以置信的道:「云姊姊怎可能因为如此就嫁给阳哥哥?阳哥哥从小就定下一门亲事,若是因为她害人家姑娘遭到退亲,云姊姊一定不会同意,而云姊姊更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委屈自个儿当妾。」 「阿阳两个都娶,嫣儿成了阿阳的平妻。」 「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纪香凝还是不相信,他们都知道云姊姊很爱皇上,即使她的出身只能得到太子良娣的名分,她也义无反顾,还说了,不嫁睿哥哥,宁可绞了头发当姑子。 「朕也不敢相信,为何她不相信朕呢?即使他们在山里待了一个月,朕也相信他们是清白的,可是朕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一个安慰的解释都没有。」想起此事,梁玄睿还是心痛不已。 纪香凝像个孩子似的无助的看着严萁俊,云姊姊是那么坚贞的一个人,犹记得当时她对天发誓非卿不嫁的身影,如此绝美动人,如何愿意背弃自个儿的誓言? 严其俊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想起一事,「皇上,卑职有一事不知该说与否。」 梁玄睿收起沉重的心情,「什么事?」 「卑职带郡主离开京城时,云姑娘好像有身孕了。」 「什么?!」梁玄睿震惊的瞪大眼睛。 「当时云姑娘经常护着肚子,而且除了上皇恩寺祈福,几乎不出门,这事世子爷……安国公应该也知道。」 梁玄睿无法理解的揺着头,「阿阳没告诉朕。」 严其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国公不说,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云姑娘迫于无奈嫁给他,她腹中的孩子就只能是他的孩子。 梁玄睿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敏之是……」朕的儿子吗? 过了好一会儿,严其俊才谨慎的道:「皇上,此事还是要问过安国公,真相究竟如何,唯有他和云姑娘知晓。」 梁玄睿不发一语的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站立在湖边那个卓尔、不凡的身影,心情很复杂。 他曾经想过,若没有那个意外,敏之就是婕儿为他生的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令人引以为傲的儿子,将来他不必担心大梁的江山要交给哪个儿子…… 是啊,若没有那个意外,可是如今即使敏之真是他的儿子,也不可能没有那个意外……他好恨,是谁如此残忍夺走他心爱的女子,教他不能认自个儿的儿子? 永福宫。 妍嫔娘娘章思妍的地位在后宫不高,但因为皇上的宠爱,她得以成为一宫之主,以至于连身分最高的和贵妃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不过,她真正教人高看的并非皇上的宠爱,而是她的温柔谦和,皇上身边几个嫔位的女人都愿意与她亲近,这就足以证明她待人处事有多么成功。 「你说,皇上跟着秦副指探使悄悄出宫去了皇家别庄?」章思妍的声音很温柔,一般人很难从她的声音分辨出喜怒京乐,可是一路从宫外跟进宫的丫鬟茗心却很了解她,她对某人的耐性快用尽了。 「是,此时应该已经在庄子待了一、两个时辰了。」茗心低着头不敢看章思妍。娘娘看似柔情似水、温婉大度,实是心胸狭隘,无法容忍奴才办事不力。 半晌,章思妍才缓缓道:「他真是越来越无能了,没能阻止秦豫白将人带回来,还让他们见了皇上。」 「蒙鹰说,若非章大人多事教秦副指探使生出警觉,他的计划也不会失败。」 「我父亲怎么了?」 「章大人擅自作主,要求宁王世子出面阻止秦副指挥使带人回京。」 章思妍脸色微微一变,「为何本宫不知道此事?」 第三十一章 「蒙鹰在袭击官船的时候,察觉到秦副指挥使早一步调动铁衣卫支持,而水贼根本不是那些铁衣卫的对手,只能仓皇撤退。蒙鹰为此心生疑惑找上大公子,后来大公子细细一查,方知章大人给宁王世子传了口信,要求宁王世子出面阻止秦副指挥使带人回京。」 章思妍咬着牙,好一会儿,几近呢喃的吐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蒙鹰认为宁王世子不会卷入此事,很可能将此事扔给齐公子。」 「什么?」章思妍终于失控的伸手一探,案上的茶盏匡啷一声碎了一地。 「这只是蒙鹰的猜铡,还未证实。」 「那只小狐狸绝不会惹上铁衣卫,既然是章家的佣兵,当然要为章家办事,只怕他还借了本宫的名义。」章思妍选择梁士祺当合作对象,自然是摸清楚他的性子,可是若想让齐莫阎名正言顺走进大梁,经由宁王最为稳妥,几经衡量她还是决定跟梁士祺合作。 茗心闻言一惊,「齐大人若因此泄露身分可怎么办?」 「本宫相信他不会莽撞行事。」话是如此,章思妍的神情却转为凝重。当她打探到皇上可能派了秦豫白去了幽州,她就有心理准备难民当中混进北齐人的事恐怕瞒不住,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边界的城镇多少会混入他国百姓,难民之中当然也有北齐人,且她认为皇上没必要为了察访难民动用铁衣卫,秦豫白去了幽州必是另有图谋。 果然,她动用不少人脉查到皇上得知石闵俊的下落,终于确定秦豫白前去幽州的真正目的。 原本,她指示蒙鹰煽动水贼行抢,谁知道章家老头子多事添了一笔,将北齐人暴露出来。北齐人卷入追杀安平郡主的事件中,皇上很可能追查云嫣然的事,进而查出…… 不会,单凭安平郡主偷听到的消息,最多也只能指出有人想谋害云嫣然,而最有可能谋害云嫣然的是当初皇上……应该说是太子身边的女人。 当初参与此事的人都死光了,而那时她不过是章家未及笄的小女儿,换言之,这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查到她身上。 章思妍教自个儿平静下来,别慌,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娘娘,是不是应该让蒙鹰连络齐公子,指示他最近专心垦荒,别做出任何引人注意的举动?」 章思妍点了点头,交代道:「蒙鹰也是,最近安分一点,还有安平郡主那儿别再有任何举动,他们见过皇上,该说的都说了,若她真能想起那位宫女的身分,早就想起来了。」 茗心点头应是,「娘娘,要不要打探安平郡主跟皇上说了什么?」 「最近在宫里低调行事,不要动用任何眼线打探消息,以免教别人反过来盯上了。」 她一直没将秦豫白放在眼里,再厉害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可是经过这次的事,她不得不重新评价他。 是啊,皇上不是昏君,不会因为他是云嫣然的儿子就任意提拔他,他势必有过人之处才会深得皇上看重。 「可是,皇上若是……」 「十八年前我们可不在宫中,宫中发生的事皆与我们无关。」 闻言,茗心终于安心了。 「另外,教蒙鹰传话给章启华,要章启华盯着他祖父,别再扯本宫后腿了。」章家实在不堪大任,可名义上她偏偏是章家的人,她也没法子跟章家划清界线。 「是,娘娘。」 章思妍不再言语的斜靠在榻上。虽然相信事情不会查到她身上,可是总觉得很不安,事情都过了十八年了,为何又闹出来? 【第十三章 半夜用猫骚扰】 梁玄睿失神的看着秦豫白,这是他的儿子吗? 从第一眼看到敏之,他就觉得很亲近,他为这是敏之像嫣然的关系,爱屋及乌,如今方才明白是因为敏之是他的儿子,他们血脉相连,他当然会生出亲近的感情。 其实,他对嫣儿去西北找他一直心存怨言,若没有此行,意外不会发生,却没想到她是因为腹中有孩子,无法待在京中等他回来,而少阳也只能带着她远赴西北。 如今也真是懊悔不已,若他不要呕气非要等到西北战事收拾妥当,早一步回京,至少给她机会亲口说出孩子是他的。 「皇上,该您了。」秦豫白不是看不出来皇上今日不太一样,突然拉着他下棋,可是又老丢了魂似的,看着他的目光格外慈祥,不过当臣子的不能太好奇,皇上想说自然会说,若是皇上不想说还硬要窥探,这就有意图揣测皇上之意。 「敏之,朕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喜欢什么,平日有何消遣?看戏吗?」 秦豫白怔愣了下,揺头道:「卑职不爱看戏,闲来喜欢练字作画。」 「擅长人物画吗?」 「尚可。」 「今日就让朕见识一下吧。」梁玄睿随即命温喜张罗文房四宝。 「……卑职给皇上作画吗?」秦豫白第一次觉得自个儿的脑子转不过来,皇上从来不会如此随兴,更别说只有宫廷画师有资格给皇上作画,今日皇上要他作画,明日传出去,他肯定又要招来「恶名」了。 「你不是说擅长人物画吗?朕瞧瞧你可有说大话。」梁玄睿心急的推了他一下,「今日画不好,以后你就不敢在朕面前夸口了。」 「卑职从不敢在皇上面前夸口,还有卑职只说尚可,并未说擅长。」虽然他不愿意为皇上作画,但是君有令,臣岂敢不从?他还是走到御案后面坐下,不过,真的很怪,皇子应该也不敢坐在这儿吧。「尚可也好,擅长也罢,今日你好好表现,画得好,朕重重有赏。」 秦豫白执笔蔬墨,状似随意的一边落笔一边道:「卑职不敢要皇上赏赐。」 「朕还没见到画像,你能否得到朕的赏赐还未知呢。」 「卑职能为皇上作画乃皇上恩典,只求尽善尽美。」 「好,你尽善尽美,至于要不要赏赐,朕自有主张。」 秦豫白不再言语,专心作画,可是梁玄睿似乎聊得正开心,接着又问——「安国公近来可好?」 「父亲出海未归。」 「他还真舍得丢下一大家子的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顿了一下,秦豫白像在跟亲近的长辈说话似的道:「父亲不喜欢听人唠叨。」 闻言,梁玄睿也很直率的回道:「国公夫人的性子真是讨人厌,安国公若能忍受得了她,朕还真服了他。」 蓝玉欣何止性子讨人厌,她还是个丑八怪,难怪父亲见了她就会失控。不过,秦豫白很温和善良的为蓝玉欣辩解,「父亲长年在外,国公夫人担心父亲没有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见了面当然要仔细关心他在外的日子。」 「她也是个可怜的。」 秦豫白唇角微微一翘,蓝玉欣确实可怜,丑得人人都不喜欢跟她打交道,她竟然以为自个儿貌美如花。 「你知道安国公何时回来吗?」 「若没有担误,父亲应该一个月左右回来。」 「他一回京,你让他进宫见朕。」 人人皆知父亲与皇上情同手足,可是很奇怪,父亲从不在他面前提起皇上,出海回京也不曾想过进宫见皇上,而在他记忆中,皇上召见父亲的次教屈指可教,每次父亲见过皇上回来,总是将自个儿关在书房一日,不过,他们倒是有一个共同的嗜好一一 很喜欢在他面前提起母亲,而且都说成了天仙。 不知皇上为何想见父亲,秦豫白也不探究,点头应是,此时画像也完成了。 「好了吗?朕瞧瞧。」梁玄睿也不等温喜将画像取过来,自个儿急忙靠过去,定睛一看,欢喜的朝着温喜挥了挥手,像在献宝似的道:「小喜子,过来瞧瞧,敏之将朕的神韵画得多么生动,宫里的画师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温喜上前一看,还真要赞叹一声,「秦大人画得真好!」 「你送去裱糊,朕要挂在御书房。」 秦豫白吓了一跳,连忙道:「皇上,这恐怕不妥。」 「朕就是喜欢这幅画,有何不妥?」 是啊,皇上喜欢就是太后也管不了,不过明日又要有一堆乱七八槽的传闻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如今他有个在意的人,那就不能不在意。 「皇上三思,若是教人瞧见了,岂不是笑话卑职自不量力?」 第三十二章 「朕和小喜子不说,谁知道这幅画出自你的手?」 温喜赶紧附和,「是啊,秦大人请放心,奴才的嘴巴比蚌壳还紧。」 「好啦,你亲自送去裱糊。」 温喜应声拿起画像,退出御书房。 「敏之跟朕继续下棋吧。」两人重新回到榻上,梁玄睿却没有下棋的意思,而是问,「事情调查得如何,可有进展?」 「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这事解决之后,你去京营,以后跟着陈老将军。」 这事来得太突然太意外,秦豫白一时怔住了。 「你该成亲了,铁衣卫东奔西跑,如何成亲生子?」梁玄睿很清楚,即使秦豫白真是他的儿子,他也无法认回这个儿子,他只能用其它方式为儿子铺路。 安国公府的爵位不过是个空壳子,秦少阳想给他儿子,他还不屑呢,他儿子至少应该是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国公爷。 秦豫白当然没想过一辈子待在铁衣卫,一开始想进铁衣卫,因为这是一个使人快速强壮的地方,若能在这儿生存下来,以后无论在哪儿都很容易立足,而他最终的目标是靠军功挣得自个儿的爵位。 铁衣卫亲近皇上,但是京营才是真正接触军权的地方,也是有机会上战场的地方,他终有一日会进入京营磨练,只是他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还是皇上主动安排。 「陈老将军是真正的马上英雄,无论是北齐、胡人还是南方的蛮族,他都曾经交手,对他们颇有研究,你跟着陈老将军可以多长点见识。」 秦豫白立即下榻跪下,「卑职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明日随朕巡视京营,朕让你见见陈老将军。」 「卑职遵旨。」 「好啦,还不赶紧过来下棋。」 这一次梁玄睿真的专心下棋了,只是偶尔控制不住的抬头看着秦豫白,目光温情脉脉,教秦豫白觉得很困惑,这宄竟怎么回事? 搬了新家,随娘亲去了一趟文昌侯府拜见身为长公主的外祖母,严明岚在京城的生活正式安定下来,而她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严明清去员林山买花买种子,没想到出门就见到秦豫白,更巧的是,秦豫白正是想带她前往员林山。 「你不是要种草药吗?我想你可能需要去一趟员林山,那儿是京城的花市,整个京城的花农都聚集在那儿,你想要种的草药应该可以在那儿找到。」 这个男人真是太细心了,如何教人不心动?严明岚偷偷捏了一下自个儿的大腿,客气生疏道:「秦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张伯这几日已经将整个京城走了一遍,我们可以自个儿去员林山。」 那日见过皇上之后,她忍不住问了爹有关他的身分,得知他竟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父亲还是皇上的表弟,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顿时又变得遥不可及。 虽然她娘亲是郡主,她外祖母是长公主,但是她爹才刚刚进入禁卫军,连个副统领都还没混到,更别说外祖母还没有接纳父亲,不过是原谅娘亲不得不跟爹远走他乡而已。总之,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秦豫白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 严明岚赶紧推着严明清上马车,催着张伯上路了。 「你跟那一位吵架了吗?」严明清从车窗往外瞧,看着渐行渐远的秦豫白彷佛遭到遗弃似的,好可怜、好委屈、好孤单、好令人心疼……抖了一下,他为何会生出这些感觉呢? 严明岚赏他一个白眼,「你以为我很闲吗?」 「那为何不让他陪我们去员林山?」 「我已经有侍卫了。」严明岚若有所指的看了严明清一眼。 严明清真想赏她一记栗爆,「你这个坏丫头!」 「你又不懂草药,不是来当侍卫,难道是来玩的吗?」严明岚不屑的看他一眼,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若非她还没将京城的大街小巷混熟,自知不能将这儿当成幽州一样横着走,她还不愿意带他出门,简直就是个话唠,吵死人了。 「好吧,我是来当侍卫好了,可是,」这会儿换严明清回给她不屑的一眼,「你就不能有点良心吗?人家千辛万苦护送你回京,你竟然只当人家是侍卫。」 「我不当他是侍卫,当他什么?未来的夫君吗?」 惊吓过度,严明清整个人跳起来,然后脑袋瓜就遭殃了,撞着车顶痛得他哇哇大叫。 见状,严明岚语带嘲弄的揺揺头,「真是有出息,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若不是在马车上,严明清肯定会跳脚,「你真的是姑娘家吗?你都不害臊吗?」 「我不过是回应你,为何要害臊?」 严明清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可知道秦公子是什么身分?」严明岚突然转移话题。 「什么身分?」 「安国公府的大公子,而安国公是皇上的表弟,换言之,他是皇上的外甥。」顿了一下,严明清很神气的回道:「娘亲也是皇上的表妹啊。」 严明岚很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很赞赏他的反应,可是,口气却越来越犀利,「外祖母是先皇的庶妹,娘亲当然是皇上的表妹,问题是,人家的祖母是太后的滴亲妹妹,嫡亲的,懂吗?」 严明清仔细想想,人家的表兄弟跟他们的表兄妹好像有点差距。 严明岚忍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瓜,谆谆教诲的道:「爹不是给你准备一份京城权贵的清单吗?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仔细琢磨,不懂就问,以免惹到权贵,还没察觉到自个儿有麻烦了。」 「我懂,我又不是孩子。」严明清很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你当然不是孩子,你只是心思单纯从来不在意利害关系。以前在幽州,我们有舅公当靠山,就是知府大人对我们也客客气气,可是如今在京城,街上随随便便一个权贵就可以压死我们了,你再不用点心思迟早会惹祸上身。」 「我知道,以后我会多用点心思,不过,」严明清略微一顿,「街上随随便便一个权贵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过在京城上个街都能够遇到权贵吗?」 「有这种事吗?」 「我们刚刚出门的时候不就遇到一个吗?」 严明清再一次不知如何反应,这个丫头总是可以教人发出赞叹——一个人的嘴巴怎能狡猾到如此没脸没皮? 「你别瞪我,我不过是想让你记住京城权贵满街跑,我们这种身分的小老百姓要有眼色,要低调不张扬。」 「我们家一直很低调不张扬,只有你不知天高地厚。」 这会儿严明岚终于闭上嘴巴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我在跟你说秦公子,你干么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的?」 「秦公子不是我们可以高攀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没事别提他。」严明岚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假寐。其实,她并没有外在表现得如此无所谓,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因为她知道一眼就足以教她心软。 他啊,就是这么有杀伤力的男人,看看清哥儿对他的态度,一开始明明充满敌意,如今竟然反过来责备她伤害人家,这就足够证明秦豫白的魅力根本是男女通杀。 总之,回到京城了,他们也该分道扬镳了。 睡不着时,严明岚喜欢练字,可是今日写了三大篇了,她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严明岚懊恼的丢下笔,这时猫咪的叫声从窗外传来,她不由得一愣,哪来的猫咪? 「喵……」 严明岚不安的走向窗边往外看,没想到真看见了一只白色波斯猫,是不是看错了?用力揉一下眼睛,再看仔细,真的是一只白色波斯猫,而牠正用一种「你很蠢」的表情看着她…… 好吧,这可能是她的想象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只白色波斯猫很高傲,莫名的让她想到死变态……她不由得抖了一下,怎么会想到那个死变态呢?他若只是像这只波斯猫一样臭屁倒还好,他根本是一只凶残的老虎。 「喵……」 严明岚对着波斯猫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指比着自己,「叫我吗?」 「喵……」 严明岚不由得往后一缩,唇角一抽,「不会吧,真的叫我!」 「喵……」 看这样子,若她不理会牠,牠岂不是一直叫到天亮? 第三十三章 念头一转,严明岚决定出去瞧瞧,这么高贵的波斯猫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他们府上,应该是有人将牠带来这儿,可是,是谁…… 全身突然起了鸡皮疙瘩,因为她想起那个死变态。 「坏丫头,狐狸再狡猾也不是老虎的对手,一只波斯猫就将你钓上钩了。」果然一踏出门,就听见秦豫白阴冷凶残的声音响起。 严明岚转身想逃回房间,可是秦豫白的动作比她更迅迷,从后面抱住她,紧紧的,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面,吓得她顿时僵硬如石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坏丫头,以为你跑得掉吗?」秦豫白低下身子靠在她左耳边,声音透着一股异样的兴奋,「狐狸再快,还能快过老虎吗?」 严明岚教自个儿冷静下来,他总不至于在这儿将她吃了,「……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说。」 「你这个狡猾的丫头,又想跟我使坏了。」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早沟通过了吗?我们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既然记得我们早沟通过了,你竟然还敢拒绝他,存心找死吗?」秦豫白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你这个死……」 「死变态吗?」秦豫白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声音转为阴鸷而冷冽,「这只是给你小小的惩罚,以后你胆敢再拒绝他,我一口解决掉你。」 「……知道了,你先放开我。」严明岚不想蔫蔫的很没出息的样子,可是聪明的人懂得见机行事,鸡蛋碰石头这种事是给蠢人做的。 这一次秦豫白并没有为难她,真的放开她。 严明岚转身面对他,同时往后一跳拉开两人的距离。 眉一挑,秦豫白不屑的嘲笑道:「你很滑稽。」 「我高兴。」虽然他可以轻而易举的逮住她,但她还是喜欢跟他保持距离。 秦豫白打量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坏丫头一个,他竟然将你当成了宝,真是有够蠢。」 严明岚真的很想踹他一脚,可是体力和高度都比不上人家,还是收敛一点。 「若你今晚是来教训我的,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要。」秦豫白大刺刺的打量院子,看到她已经在墙边摆了一整排的盆栽。 「你别太过分了,我说我收到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严明岚急得跳脚,难道他准备在这儿耗到天亮吗? 秦豫白不理会她,走过去一一点名,「这是枣……这是桔梗……这是什么?」 「薄荷,你别乱了,上人家家里参观,好歹也要挑白日。」 秦豫白走回到她前面,吓得她又往后一跣,他嗤之以鼻的冷笑,「还以为你是个胆大的,没想到跟他一样是个没出息的。」 严明岚实在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瞪着他。她发现一件很有趣的现象,主人格和第二人格很清楚彼此是一体的,两者都很坚持「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可是两者又是非常独立的个体——思想独立、行为独立,谁也无法影响对方。 秦豫白回头看了那些盆栽一眼,再挑眉的打量她一眼,「你这丫头真怪,不喜欢珠宝首饰,喜欢花花草草。」 「我哪有不喜欢珠宝首饰?」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珠宝首饰就是这一类的东西,她又岂会例外?她只是不走这个领域,没有心思在这上头打转。 「你头上只有一根木簪。」 严明岚怔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留意到这种事,「我成日跟药材为伍,身上不方便戴太多珠宝首饰。」 「可你也不必如此穷酸,好歹换一支玉簪,他明明给你很多银子。」秦豫白明显看不起某位的行为,何必为了讨好一个没良心的丫头如此费心? 「那是他买药方的银子好吗?」这几日她整理东西,见到收进匣子的荷包,拿出看了一眼方知他给了多少心意——三千两……果然是出自国公府的,一出手就害她从榻上跌下来。 「为了送银子给你,绞尽脑汁搞出那么多花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对,我很开心,关你什么事?」 秦豫白显然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是一眨眼又收起凶狠残暴的目光,像在安抚宠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害她顿时僵成木头人。 「送你东西,你喜欢来自大江南北各地的草药种子,还是价值千两的头面?」 这会儿又在玩什么花样了?严明岚突然觉得他比皇上更像皇上——喜怒无常。 「当然是来自大江南北各地的草药种子,它们落在地里,价值可不只千两。」 「他还真了解你。」 「嗄?」 秦豫白抬头看着梧桐树的上面,「那个没出息的给你的,我放在上头。」 「什么?」严明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上面看见一个蓝色包袱。 秦豫白嫌弃的将她从头看到脚,「多吃一点,瘦得跟骨头似的抱起来不舒服。」 轰!严明岚瞬间满面通红。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胸前,邪恶的道:「那儿倒是有点看头,我还满意。」 严明岚终于忍无可忍了,「你这个死变态!」 秦豫白笑了,笑容诡异又兴奋,「我是死变态,你是死没良心,很合啊。」 若非深知两人实力悬殊,严明岚一定会扑过去痛扁他一顿。 「乖一点,我改日再来陪你玩,还有,别忘了树上那包东西。」秦豫白转身就跃上墙垣,紧跟在后的是那只白色高傲的波斯猫,然后一人一猫同时消失不见。 「谁要你来陪我玩。」严明岚冲回房间,躲进被窝里面放声尖叫,终于觉得郁闷少了一点,这才想起树上的包袱,赶紧又跑出来爬到树上拿包袱。 「果然是个死变态,送人家东西还放在这种地方……不对,他不过是帮忙跑腿,他应该也很不乐意吧。」严明岚带着包袱回到房间,放在书案上,赶紧打开来,竟然是一包包种子,只有一样东西不太一样,乃长条形用绸缎包着,再打开来……她怔住了,玉簪?这是秦豫白给的,还是死变态给的? 许久,严明岚只能痴痴看着,轻轻抚过每一样东西,心情很复杂——有一点甜蜜,有一点苦恼,又有一点不知所措……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十四章 上门求亲了】 昨夜惨遭秦豫白的第二人格袭击,一早就见到秦豫白的主人格现身,严明岚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甚至是理所当然。 「对不起,昨夜他……我又吓到你了。」秦豫白担心的看着她,深怕她跟他生气。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放在心上。」虽然清楚他里面住了一个残暴的人格,但是看着如此温润美好的他,严明岚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秦豫白晦涩的道。 「……我知道。」严明岚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他们两个真的很难视为同一个人。 「你知道,但无法接受,是吗?」秦豫白看起来如同受伤的小动物,那么可怜哀怨,铁石心肠都要愧疚,更别说严明岚是个心软的。 「不是这样,只是觉得不应该将你们相提并论,毕竟你管不了,他也管不了你。」严明岚真是个服自个儿反应够快,不过还真是如此,明明是独立的个体,非要这一位承担那一位的行为,实在说不过去。 「你会不会讨厌我?」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很好,真的!」 「即使我是……」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哪日她跑出来,你可别吓坏了。」严明岚故作张牙舞爪嘶吼的样子,可是心里有个小人在叫嚣——严明岚,你还真有出息,为了安抚一个男人,你竟然扮起幼稚园老师,不觉得很可笑吗? 秦豫白欢喜的笑了,这是杀手级的笑容,某人顿时心跳加速,口水差一点流出来。 「对了,昨夜送来的那些种子是从太医院拿来的,对你有用吗?」 「当然有用,谢谢,我已经在宅子的西北角辟了一块园子专门种植草药,以后长出来了,我破例让你参观。」 天未亮,她就迫不及待地规划这儿种什么、那儿种什么,她已经可以预见草药园兴盛的景况。 「你的草药园不让人参观吗?」 第三十四章 「我的草药园可是很珍贵的,若是由着闲杂人随意进进出出,万一不小心被哪个冒失鬼踩到了,心血都要白费了。」 「你的家人也是吗?」 「当然,雍哥儿那个小冒失鬼曾经毁了我整片的紫苏,我又不能骂他,最后只能哭得自个儿红鼻子红眼睛,你说委屈不委屈?所以,我就将草药园圈起来,免得有人不识货坏了我的宝贝。」 顿了一下,严明岚突然想起一事,「为何你知道我有自个儿的草药园?」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严明岚想了想,为何寻不到这段记忆呢?「我有告诉你吗?」 「若非你告诉我,我又如何得知?」 「这倒也是。」可是,严明岚还是觉得很困惑,为何想不起来呢? 「明日你要不要上街?」秦豫白轻巧的转移话题。 「上街?」 「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好好见过京城,东郊有个明阳湖,我们可以坐画舫游湖,清风徐徐,心旷神怡,还可以钓鱼,让船娘给我们烤鱼,这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对了,我们带上清哥儿和雍哥儿,他们一定会喜欢。」 昨夜惨遭死变态的威胁,严明岚还真不知道如何拒绝比较稳妥,不过听到可以带上两个弟弟,她顿时没了压力,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画舫可以搭乘那么多人吗?」 「不麻烦,安国公府的画舫有专人伺候,高两层楼,招待二十位宾客也成。」 「好,我们明日搭画舫游湖,若是能钓到鱼,我回来亲自煲鱼汤给你们喝。」严明岚真的来了兴致,上一世她只在图片上见过画舫,而幽州不流行画舫,她自然没见过,如今能坐画舫游湖,岂能不乐呢? 「我等着喝你熬的鱼汤。」看着严明岚闪闪发亮的笑容,秦豫白的心情也随之飞扬,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见她开心,他也开心。 一直以来,秦豫白的第二人格只会出现在黑夜,也许是他的恶梦皆发生在暗夜的时候,可是在安国公夫人恶意安排下,他终于失控的将一位「表妹」踹进湖里,还好跟在身后的常安反应机灵,大声喊叫有人落水了,赶紧指挥附近会泅水的婆子下去救人,再请大夫,要不然这位表姑娘的下场只有一个——淹死。 为何?因为主子踹完人,阴狠的送上一句「你去死吧」便无情的转身走人,而他不敢违背主子,当然也不敢下去救人。 常安真的很讨厌安国公夫人,自从他们回京之后,国公夫人娘家几个旁支的侄女就住进来,大公子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巧遇一个,这个摔跤扑倒、那个抚琴传情,还有更夸张的,园子成了练舞场,一曲贵妃醉酒跳得她自个儿都醉了,可是其它人脸都绿了……真是烦死人了,别说大公子看了想变脸,就是他也觉得很火大。 回到雅山居,常安一边伺候秦豫白作画,一边时不时往外张望。 「人死了也与我们无关。」秦豫白的声音冷酷的教人不寒而栗。 「当然,她自个儿没站稳摔进湖里。」虽然自幼伺候秦豫白,但是面对变脸之后的主子,常安依然压力很大。 「既然如此,为何频频往外张望?」 「不怕死人,就怕有人藉机泼脏水,我让常平留点心眼注意外头的情况。」常安很清楚国公夫人,没拿这事作文章是绝不可能的事,无论如何那位表姑娘绝対不能死。 「她没那个胆子,她还要面子。」 常安反应不过来,这事跟国公夫人的面子有何关系? 「她将安国公府当成了妓馆,而她成了老鸨,这种事能说出去吗?」秦豫白阴险邪恶的一笑,「我还真希望她说出去,连累她儿女的亲事,这不是很好玩吗?」 虽然他很乐意安国公夫人被人家当成老鸨,可她也是主子的嫡母,「这也会连累大公子的亲事。」 「我倒是忘了这事。」顿了一下,秦豫白眼中升起一股兴奋的光芒,「也好,索性这几日将亲事定下来。」 常安怔住了。 「常安,我记得那日游湖的时候,清哥儿提到岳父喜欢吴大家的字画,我那儿应该有,你去拿来。」他带两个小舅子游湖可不是为了减轻严明岚的防备,而是想从他们口中打探岳父岳母的喜好,果然真让他从清哥儿那儿挖到不少消息,至于雍哥儿,也是个鬼灵精,警觉性很高。 常安当然知道主子看上严姑娘,可是石大人……不是,严大人怎么还没点头就升格当岳父了? 好吧,严大人绝对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严姑娘,他觉得严姑娘应该还没有想、到嫁人这件事,至少这会儿她比较有兴趣的是种植草药。 「你傻了吗?还不赶紧找出来。」秦豫白阴鸷的目光一射过去,常安不由得两脚一颤,赶紧应声退出房间。 这时,箫允的声音从房门外传进来,「大公子,箫河回来了。」 萧河大步走进来,从袖兜取出一张名单递给秦豫白,「公子,这是北齐那支商队往来的商家名单,还有这些商家后面代表的势力,不过,几乎涵盖所有的权贵。」 秦豫白将名单摊在书案上,仔细看了一遍,微蹙着眉,「还真是狡猾。」 「虽然从他们往来的商家看不出任何玄机,但是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商队每次进京都会住进吉祥客栈。」 秦豫白对京城的街道了若指掌,而每一个街道上的商铺店家也都刻在他的脑子,没一会儿他就想到吉祥客栈——一间很不起眼的客栈,因为位置偏僻又不大。 「这倒是稀奇,商队住在某一间客栈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每逢科举考试,京里客栈可谓一房难求,想要住同一间客找,除非事先给了银子将客房订下来,不过商队难免遇到突发状况,进京买卖不可能固定在某个时间。」 「吉祥客栈绝对有问题。」 秦豫白点了点头,「今晚我亲自夜探吉祥客找。」 箫河立即揺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这事还是交给我。」 「我乔装成幽州商人住进客栈就可以了。」 「吉祥客栈若真的有问题,必然盯紧从来没见过的客人,公子即便能藏住自个儿的真实身分,只怕也是寸步难行,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暗中盯着。」 「若是吉祥客栈直的关系到北齐勇士,你的身手绝对应付不来。」 「公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单独对付整个客栈的人。」 「这还不简单,事先安排我们的人住进客栈,关键时刻可以帮忙掩护。」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公子还是不能出面,若是公子暴露身分,我们从暗转明,往后不但难以调查对方底细,只怕还会成为他们暗杀的对象。」 细细琢磨一番,秦豫白同意的点点头,不过,他不适合,箫河当然也不适合,箫河可以算是他的影子,箫河暴露身分的结果与他相同,换言之这事只能交给暗卫。 「秦烈,这事交给你了。」 转眼之间,隐身在角落与阴影融成一体的秦烈就站在他们面前,「是,公子还有何吩咐?」 「不急,先在附近转个几日,待箫河安排的人住进客栈三日后再行动。」 「是,公子。」 常安抱着一个匣子走进来,看起来蔫蔫的提不起劲,「公子,吴大家的字画只有一幅,您要不要换成吴大家的山水画?库房里面有两幅,随便一幅都价值连城。」 「废话真多。」秦豫白伸手拿过匣子。 「可是,这是国公爷特地为公子搜来的,千金难买。」 秦豫白直接踹他一脚,「岳父难道是千金能买的吗?」 「公子直接上门求娶严姑娘,严大人可能会吓坏了。」常安看了箫河一眼,请他想想法子阻止,这事好歹等国公爷回来,哪有人家自个儿出面? 「我觉得严大人胆子很大。」箫河完全站在秦豫白这一边。公子的亲事还是早早定下来,免得某人不安分的搞小动作。 秦豫白唾弃的又踹了常安一脚,「我岳父可不像你这个没出息的。」 「别担心。」箫河安抚的拍了拍常安的肩膀,「公子对严姑娘的心思连两位小舅爷都看得出来,何况是英勇睿智的严大人。」 第三十五章 常安没有得到安慰,反而遭到严重打击,为何连最敢实话实说的箫河也成了马屁精?果然,在主子面前,没有一个人能守得住节操。 秦豫白取出匣子的字画检视了一遍,相当满意,收好,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箫河,岳父有礼物,岳母和两位小舅子是不是也应该有礼物?」 「我不懂这些规矩礼仪,公子还是请教闵先生吧。」 「没错,这事问闵先生最清楚了。」秦豫白将手上的匣子丢给箫河,快步出了雅山居,直奔外书房。 听到秦豫白要娶她为妻,严明岚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那日一起游湖后他就消失不见,她还以为他清醒过来了,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决定不再绕着她打转,于是逍遥的成日拉着清哥儿跟她上山采药,没想到他一声不响的直接杀到父亲面前唱了一出求亲的戏码……这是不是太犯规了? 「你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严其俊实在很郁闷。他很满意秦豫白这样的女婿,但是他和凝儿早有默契,宝贝女儿留到十八岁再嫁人,没想到那个小子出手如此大方,家中一个个都算计好了,将他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接着又给了他一个不能不答应的原因,当然,人家客客气气的绝无逼婚之意,所以他便三心二意难以下决定,是要答应了,还是想方设法拖上几年? 「什么?我们哪有说好了?女儿岂会随随便便跟人家私订终身?」严明岚忍不住跳脚,激动的抓住严其俊的手臂,「爹应该没有答应他吧。」 「为何不答应?」 「他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我的身分如何配得上他?」 「他不介意。」 「我介意啊。」 严其俊忍不住一瞪,这丫头真是口无遮拦,这门亲事轮得到她挑剔吗? 严明岚觉得很无辜,她真的很介意,不过她很识相地乖乖放低姿态,「爹不是常常取笑我是野孩子吗?安国公府不适合我。」 「爹知道你不喜欢高嫁,你不喜欢高门大户的规矩礼仪,可是那一夜为了救你,秦公子不得不抱着你跳海逃生,你不嫁他还能嫁谁?」 严其俊并非古板之人,迫于无奈之下发生的事,双方保持沉默也就揭过去了,可是人家坚持对他女儿负起责任,难道他还能说不好吗? 「别担心,我会负责。」 严明岚猛然想起那一夜秦豫白在耳边低喃的话语,顿时全身一僵,原来他的负责是这么一回事。可是暗夜之下又没有人看见他抱她……基本上,他的人不算数,他何必抢着为她负责? 「爹怎能答应呢?人家是为了救我,我如何能反过来为难人家?」 「爹知道当时实属无奈,可是秦公子愿意负责,难道爹还能拒绝吗?」 「人家是怕我们为难索性先主动开口,爹只要斩钉截铁告诉他,我们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都来不及了,绝不会以此要胁他负责,他可以放心,当然若是他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严明岚觉得自个儿脑子快转不过来了,这是不是反了?挟恩以报不是应该发生在庶女想赖上贵公子的情节吗?这件事肯定是那个死变态干出来的! 严其俊忍不住送她一记栗爆,「你以为爹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严明岚随意的揉了一下额头,心急的问:「爹做了吗?」 「你知道他给爹送了什么吗?」 「什么?」 「吴大家的字画。」 严明岚张着嘴巴半晌,最后只能化成一声叹息,出手有必要如此大方吗? 「你知道他给你娘送了什么?」 「送了什么?」这一次严明岚的态度转为谦卑。 「明绣庄的四季画屏。」 严明岚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明绣庄堪称大梁第一绣庄,出品的绣品和首饰贵在独一无二,可想而知索价也比起其它绣庄贵上好几倍,换言之,这是权贵商贾之家才买得起。 她知道这些乃因娘亲有一套明绣庄的衣服和首饰,是娘亲及笄那年外祖母特地请明绣庄为娘亲打点的,听说花了上千两。娘亲很喜欢,不时拿出来观赏,当然这其中蕴含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思念,不过那种出自内心的喜爱依然很真切。 总之,秦豫白不但出手大方更是深入人心,太高竿了! 「你知道他给两个弟弟送什么?」 「他送了什么?」态度更为卑微,还送上哀求的目光,千万别再吓她了,她的心脏其实没有很强壮。 「文武全才的师傅。」 严明岚这会儿彻底蔫了,这不是摆明他非娶到她不可吗?她不懂,为何他非要娶她? 撇开双重人格这件事,她自认为配不上他,他出生好、气质非凡,想娶个公主都没问题,而她远不及京城这些大家闺秀,还喜欢将自个儿弄得满身都是泥巴,身上闻不到根子花香或桂花香,只有药材的味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喜欢的就是这些,这些是她的成就感,她无法舍弃。 「老实说,爹觉得秦公子很好。」无论是否舍得,严其俊最在意的还是女儿的想法,女儿若说不嫁,他可不敢点头。 「我没说他不好,是我不好。」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会不好呢?」 「爹别自欺欺人,您的宝贝女儿在幽州还成,在京城就不成了。」 「我倒不觉得,我认为京城的贵女没一个比得上我的女儿。」严其俊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女儿聪慧过人又心地善良,相识的人都羡慕我有个很了不起的女儿,爹也深深以你为傲。」 虽然成为爹引以为傲的女儿很开心,但是她此刻觉得无比的沉重,「我真的只能嫁给他吗?」 「爹尊重你的决定,并未答应他,可是若因为他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你就不嫁,对他、对你皆有失公允。」 好吧,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想注,就是她自个儿也不见得能够理解,若他并非基于责任娶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抗拒?这样的时代,绝在部分的婚姻都没有荣情,两人能在成亲之前就相识已经比一般人还好,她不应该太挑剔了。 「岚儿,不急,你再慢慢想想,如何?」 严明岚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其实,除非十八岁了,再不嫁人会惹人非议,她应该不会改变想法。单想到因为被人家抱一下就必须嫁给他,这一辈子她在对方眼中永远只有责任两个字,这不是很委屈吗?不行,她得跟那个死变态好好沟通。 【第十五章 可怕的惩罚】 「喵……」 严明岚正愁着如何找秦豫白,就听见熟悉的猫叫声,兴奋的看也不看一眼便冲出去,可是除了那只高傲的白色波斯猫,根本不见秦豫白的身影。 「你的主人呢?」她此刻的行为是不是很蠢?可是牠太臭屁了,她忍不住就想挑衅,难道牠还能回答她吗? 「喵……」 严明岚惊吓的往后一跳,瞪着那只波斯猫,突然生出一种遭到鄙视的感觉。 「喵……」 严明岚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看着波斯猫高贵优雅的从她面前走过去,直到她的房间门口停住。 「喵……」 严明岚觉得自个儿肯定疯了,竟然听得懂这只波斯猫的言语——死变态在你的房间…… 什么?她倒抽了一口气,拔腿冲进房间,果然在小书房看见死变态,而他此刻大刺刺的站在书案后面观看她刚刚绘制的舆图。 「你怎能擅闯姑娘的闺房?」严明岚恨恨的咬牙切齿,这个死变态真的很喜欢凌虐人。 「我想知道你有多笨,同样的法子能不能让你再一次上钩?」秦豫白不屑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专注的打量书案上的舆图,「连小花都在嘲笑你。」 「小花?」严明岚唇角抽动一下,看了一眼窝在房门口的波斯猫,牠竟然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彷佛在附和主人似的,教她忍不住对牠比中指,可是又觉得自个儿的举动真是蠢到最高点了,赶紧将手缩回来,将矛头对准牠的主人,「你明明夸过我很聪明。」 「一时眼花错看了。」 严明岚恨不得扑过去暴打他一顿,不过想象再痛快,她也没有勇气付诸行动。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秦豫白指着舆图道。 第三十六章 严明岚骄傲的扬起下巴,还特意往小花那儿看一眼,「如何?我是不是很聪明?哪些地方有危险,哪些地方可以采收到什么草药,用舆图一记呈下来,以后上山采草药就轻省多了。」 「这是皇恩寺后面那个半屏山吗?」 「是啊,我最近都上那儿釆草药。」 「为何想到将草药坐落之处绘制成图?」 「山上处处是生机,也处处是危机,有了舆图,多一份保障。」她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何生出这样的念头,也许是上一世她有随身携带地图的习惯,当舅公第一次带她上山釆药,她就开始绘制舆图,然后就变成一种习惯,后来也是因为有舆图的关系,她才放心大杂院的孩子们迳自上山釆草药。 「这倒是有点脑子。」 「我本来就很有脑子。」 秦豫白若有所指的望了小花一眼。 「下次我再也不会被牠耍了。」严明岚宣誓的转头看着小花。 秦豫白嘲弄的勾唇一笑,「我期待你赢过小花。」 等一下,严明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这有什么值得期待的,赢过一只畜牲不是应该的吗? 秦豫白邪恶的笑了,「说你笨,还真是笨,跟只畜牲计较,不羞愧吗?」 「你老是欺负我,不觉得羞愧吗?」她真的好想一脚踹过去。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欺负你,欺负谁?」秦豫白将目光移至她胸前,眼神闪烁着兴奋诡异的光芒,「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今日还没欺负到你。」 严明岚下意识的双手抱胸,同时往后一退,而这个举动明显让他不爽,一张脸变得又阴又冷。 「迟早是我的人,你即使能飞天遁地也跑不掉,还是省点力气。」 慢着,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对了,你向我爹提亲是什么意思?」 「不是早说过我会负责吗?」 「谁要你这个死……负责?」虽然他是死变态,但老是如此唤他,她又觉得良心过意不去,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秦豫白的脸色一沉,目光阴鸷冷别,「泼出去的水可以收回来吗?」 严明岚可没有被他吓到,以同等的气势回道:「我若因此嫁不出去也无所谓,用不着你可怜我。」 「我会可怜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丫头?」 「那你为何要娶我?」 「你迷得他神魂颠倒,他还能不娶你吗?」秦豫白显然很唾弃某位的心志不坚。 严明岚觉得自个儿被他绕到头晕了,说要负责的是死变态,说要娶她的却成了主人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个人格都参与其中?她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脑袋瓜,糊涂了,他们算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甩了甩头,严明岚决定确定一件事就够了,「你真的要娶我?」 「你一及笄我们就成亲。」 及笄?他疯了吗?她再三个月就及笄了……算了,这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她还是先解决他要不要娶她的问题,「你不觉得委屈吗?」 「若是担心我太委屈了,你就多吃一点,养胖一点,我抱起来可以舒服一点。」秦豫白嫌弃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谝。 严明岚火大了,「你这个死变态可以滚了!」 秦豫白坏胚子似的笑了,「脾气真坏,不过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可惜,你不合我的胃口。」她不挫挫他的锐气真的很不爽。 闻言,秦豫白可兴奋了,「很好,有挑战的日子更有趣了。」 严明岚必须承认一件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向自诩嘴上功夫无人能敌的她终于遇到对手了,而且还是一个超级变态的对手……这绝对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以此告诉她,人啊,要多留点口德。 秦老夫人看着口沬横飞的蓝玉欣,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堂堂一个国公夫人干出如此丢脸的事,不藏着掖着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拿来大作文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姑娘塞给敏之吗? 「闭嘴!你还没闹够吗?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秦老夫人忍无可忍的打断蓝玉欣的喋喋不休。 蓝玉欣怔愣了下,觉得很委屈,「老去人真是太偏心了,那个小子吓得我侄女如今还卧病在床,老去人不给我侄女讨个公道竟然还反过来怪我,公理何在?」 「你觉得自个儿没有做错吗?」 「我哪儿错了?」 秦老夫人叹了声气,「难道你还没搞清楚自个儿错在哪儿?」 顿了一下,蓝玉欣显然觉得情况不对劲,退缩的问:「我错在哪儿?」「我告诉你错在哪儿,你将安国公府当成妓馆,而你成了老鸨,你认为这种事说出去,你的脸面还在吗?你就不怕连累儿女的亲事?」 蓝玉欣吓了一跳,「妓馆?老鸨?」 「你安排娘家旁支几个姑娘住进安国公府,这原本无可厚非,可是她们偏偏不安分,一个个当自个儿进了妓馆,成日想方设法施展狐媚之术,这事说出去,人家岂不是当你是老鸨?」 秦老夫人一直知道媳妇不太聪明,可是也不至于蠢到没有脑子,不过如今看来她太高估她了。这都是她的错,因为嫣儿的关系,她小有愧疚,媳妇一进门,她就交出管家大权,处处忍让、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害了敏之,也害媳妇变得如此愚蠢不堪。 闻言,蓝玉欣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了,可又不能承认是她指使几个侄女不安分,想方设法勾引那个妖孽。 「这事闹出去,别说安国公府成了笑话,就是你们蓝家也抬不起头,蓝家的姑娘是没人要吗?一个个抢着当狐媚子,好人家还敢娶蓝家的姑娘吗?」 秦老夫人越说越严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姑娘竟敢妄想当敏之的妻子,简直可笑至极。 蓝玉欣瑟缩了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这事我已经下令封口了,可是你再闹下去,事态就会变成如此严重。」 「可是,娇儿如今卧病在床,那个小子总要给个交代啊。」蓝玉欣实在舍不得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人家姑娘因为他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如今甚至连房门都不敢出来,以后想嫁人也很难了,他怎能闷不吭声置身事外? 好吧,这种情况要当正室确实有困难,那就委屈当个妾吧。 「她不要凑到敏之面前,如今还好好的。」换言之这是自找的,如今病了也是罪有应得,明明是大家闺秀却要学妓馆的狐媚之术,真是丢死人了。 「可是……」 这时,菱花急匆匆的走进来,满面欢喜的道:「老夫人,皇上赐婚的圣旨来了。」 「什么赐婚的圣旨?」蓝玉欣好奇的问。 「皇上给敏之赐婚。」秦老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蓝玉欣懵了,皇上怎么会给那个妖孽赐婚呢? 「不对,这事肯定有错。」蓝玉欣低声自我安慰,可是此时她也只能跟着众人赶往福禧堂正厅。 「安国公之子秦豫白,出身盛门,卓尔不凡,文武兼备……」 这肯定有错……蓝玉欣从坚定不移到最后如鲠在喉,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如何能够容许皇上坏了先皇的规矩呢? 众人皆是欢喜,不管大公子赐婚的对象是谁,单是皇上赐婚这件事就是盛宠,大梁臣子独有的一份。 蓝玉欣很快就振作起来,这会儿她更急于将侄女塞给秦豫白,最好搞得秦豫白房里不得安宁。 「老夫人,既然皇上给敏之赐婚,娇儿就给个良妾的名分,这总可以了吧。」 秦老夫人脸都绿了,「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没听明白吗?」 「难道让娇儿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这是蓝家的事,你是安国公府的国公夫人。」 「这怎么会是蓝家的事?若非……」 「闭嘴!」秦老夫人狠戾的一瞪,「我警告你,别再去招惹敏之。敏之能够一直容忍你不是因为他怕事,而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若你一再挑衅激怒他,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得起,你好自为之。」 蓝玉欣终于闭上嘴巴,蔫蔫的回了芳欣院,可是刚刚坐下来喘了一口气,她又不安分的动起歪脑筋。 第三十七章 「若是此事闹上太后那儿,太后应该会为我们蓝家的姑娘作主吧。」蓝玉欣很清楚自个儿能如此嚣张全是因为云嫣然的关系,这个女人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话,秦家愧对于她,而姨母太后便想方设法抬举她算是秦家对她的一种补偿。所以,凡是她向太后开口的事,太后都会应了。 「夫人先别急,皇上赐婚又如何?只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鲁嬷嬷实在很怕蓝玉欣又惹事,赶紧将她打听的消息说了,「老奴私下问了张总管,听说这位姑娘是清宁长公主的外孙女,也就是安平郡主的女儿。」 「什么?清宁长公主的外孙女?」蓝玉欣激动的跳起来。 「虽然是清宁长公主的外孙女,但是安平郡主跟一位侍卫私奔闹得满城风云,先皇还为此狠狠斥责清宁长公主一顿。」 蓝玉欣想起来了,心情恢复平静的坐下来,「我怎么不知道安平郡主回京了?」 「听说清宁长公主思女成病,皇上见了不忍,派人将安平郡主一家人接回来。」 「皇上为何给那个妖孽指了这门亲事?」蓝玉欣只要不犯傻,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这事张总管也不知道,老奴猜想应该是清宁长公主求到皇上面前,要不安平郡主闹出那样的事,京中权贵哪家愿意娶她女儿为妻?」 蓝玉欣深表同意的点点头,「清宁长公主终究是皇上唯一的姑母,皇上总不好连这么一点点请求都拒绝,不过为何挑上那个妖孽?」 「若非大公子正好请求皇上赐婚,这门亲事应该不会落在大公子身上。」 蓝玉欣豁然开朗,欢喜的道:「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娇儿的事……」 「夫人,不好了!」大丫头雨杏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好不容易心情转好,立即又来了一个不好,蓝玉欣懊恼的拿起炕几上的茶盏扔了过去,怒骂道:「我好好的,你干啥咒我?」 雨杏惊吓的双膝一跪,也管不了是否跪到瓷器的碎片,赶紧道来,「雨花姊姊前日请假回家,说好今日回来,可是刚刚她哥哥来说,她清早天未亮出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野狗,惨遭撕咬,后来不幸跌落山崖死了。」 蓝玉欣惊恐的瞪大眼睛,害怕的伸手抓住鲁嬷嬷,「是他……」 「夫人……别怕别怕,这只是巧合。」鲁嬷嬷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也认为这是秦豫白的手笔,他在报复,将夫人做过的事还回来,如今死的是雨花,下一个可能是她或者是雨杏……总之,夫人身边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没错,这只是巧合。」可是,蓝玉欣觉得全身发寒。 鲁嬷嬷看了雨杏一眼,示意她赶紧收拾干诤,待雨杏退出去,她小声道:「夫人要不要给雨花家送点银子?」 「送银子……没错,鲁嬷嬷这事你去办,送上一百两教他们别到处张扬,还有,最近你们离雅山居的人远一点。」蓝玉欣想起老夫人刚刚的警告,如今也只能放弃娇儿的事。 鲁嬷嬷松了一口气,应声退出去。 赐婚圣旨已下,无论严明岚愿意与否,她嫁给秦豫白已是确定的事,他会不会觉得委屈已经不重要了,她很清楚若非他向皇上开口,皇上不可能给他们赐婚,而他自个儿开口请求赐婚,这就足以说明他娶她的决心。 隔日听见秦豫白来访,严明岚请新买来的丫鬟将人带到花园的春日亭。 严明岚看着站在春日亭观赏荷花池锦锂嬉戏的秦豫白,美好得像一幅画,而这个男人将成为她的夫君……好吧,她其实挺开心的,可是一想到那个死变态,她又蔫了,那个死变态出现的频率会不会很高? 他最好别太常出现了,每天都要跟他大战,这绝对是体力活。 「岚妹妹。」秦豫白看见她了。 严明岚收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大步走过去。 「对不起,今日辟了一块地方种植三七,没有忙完我不敢走开,让秦公子久等了。」严明岚下意识的用手背擦拭一下脸,这会儿才想到她忘了回房间换件衣服,也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很狼狈。 「没关系,你可以唤我豫哥哥。」秦豫白的声音很温柔,目光带着恩求。 「……豫哥哥。」她觉得很别扭,好像太亲密了,可是面对柔情似水的美男子,她实在抗拒不了……她突然觉得死变态也不是很讨厌,跟他相处她至少不会太丢脸了,还有一点点战斗力。 秦豫白满心欢喜的点点头,笑容灿烂夺目,严明岚顿时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忍不住在内心呐喊美男子啊,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诱人?这让我很想幻化成一匹狼啊! 「豫哥哥今日有事?」严明岚努力撑住自己。虽然她不在意形象,但是她更不想变成花痴别说清哥儿唾弃她,她自个儿都觉得丢脸上一世好歹活到轻熟女的年纪,怎么一点点美色就招架不住? 「我们的亲事定下来了。」秦豫白真的很开心,可是眉眼之间又笼罩着一股担忧。 是啊,他既欢喜又不安,他直接请皇上下圣旨逼她嫁给他,她会不会跟他生气? 「昨天我接到圣旨了。」为何她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白痴? 「你是不是吓到了?」 「这是难免的嘛,圣旨啊,只有听过,没有看过。」她择着圣旨的那一刻,双手还微微颤抖,两世第一次见到圣旨,惊吓当然会有。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轻快的笑灵溢满整个春日亭,吸引四周树上的鸟儿跟啼叫附和,严明岚觉得这实在太神奇了。 「我是不是很好笑?」她知道自个儿没见过世面,可是当官的也不见得能够接到圣旨,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接到圣旨当然很新奇。 「不是,你真可爱。」秦豫白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 严明岚心慌意乱的撇开头,这个男人太犯规了,怎么老是对她放电?他不知道自个儿的电力可以摧毁人的意志力吗?太过分了,这会让她产生误会以为他喜欢她…… 等一下,死变态好像说过她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不会的,虽然在幽州的时候她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事实证明他是有所图,她记住了,如今说他喜欢她,她不敢也不能相信,除非他亲口告诉她……总之,这是不可能的事。 「岚妹妹。」 「嘎……吓!」突然看见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颜近在咫尺,严明岚直觉的伸手想推开他,可是很不巧,双手正好落在他胸膛上,顿时呆住了,不知道应该缩回来还是若无其事继续留在原地,当然,也忘了她此举目的何在。 「岚妹妹,我喜欢你。」 严明岚这会儿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很忙,忙着思索怎么做比较好,又忙着咽下快流出来的口水,她抿了抿嘴,努力挤出声音,「那个……豫哥哥,我觉得你好像靠太近了,你要不要退后一点?」既然不知道她的手如何收场方为上策,那只能请他撤退。 「岚妹妹,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怎么还是不动呢?没关系,她这个人很有弹性,「豫哥哥,不如我们各自退开一步好了。」 「岚妹妹,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娶你为妻。」 「豫哥哥,虽然我们是……什么?」严明岚的大脑终于接收到「喜欢你」的讯号,两眼顿时瞪得像铜铃似的,她有没有听错?他喜欢她?! 「我此生会对岚妹妹很好,像你爹对你娘一样,以性命守护。」秦豫白顿了一下,眼神专注而热烈,可是态度却忐忑不安,「我喜欢岚妹妹,真心想娶岚妹妹为妻,岚妹妹会嫁给我对不对?」 这一次她听得很真切,他说喜欢她,真心想娶她……严明岚觉得自个儿好像生出两只翅膀,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秦豫白心急了,「岚妹妹不相信我吗?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是,皇上不是已经赐婚了吗?」 「虽然我很卑鄙的请皇上赐婚,但是我想要岚妹妹真心出嫁,不是迫于无奈。」 「那个……我想过当豫哥哥的妻子。」严明岚害羞的脸红了。 秦豫白整个人亮了起来,情不自禁抱住严明岚,可是下一刻又急急忙忙放开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失礼了,岚妹妹别生气。」 第三十八章 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很难不心软。严明岚调皮的举起右手轻轻勾了一下,「像哥哥蹲下来一点点。」 秦豫白听话的蹲下来一点点,严明岚靠过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时候不早了,我爹和清哥儿快回来了,豫哥哥还是赶紧回去吧。」 秦豫白咧着嘴笑了,那模样看起来很傻气,却又纯净而美好。 「豫哥哥快点回去了。」严明岚害羞的轻推了他一下。 「……好,我回去了。」秦豫白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可是他也知道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三个月后他就要将岚妹妹从严家带走,严家的男人此刻气他气得咬牙切齿,这也是为何他特地挑他们不在的时候过来。 见状,严明岚忍俊不住的噗哧笑了出来。 秦豫白情不自禁的靠过去在她颔上亲了一下,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溜了。 严明岚摸着额头,甜蜜蜜的笑了,喜欢与被喜欢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 【第十六章 藏镜人现身】 最近人人都看得出来秦豫白心情很好,当然,他心情一好,身旁伺候的人就有福气了,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如同置身百花盛放的春日,直到这一夜隐身在雅山居大书房的暗门打开来,秦烈身中剧毒在他面前倒下来,他又变脸了。 秦豫白让常安赶紧取来严明岚研发出的一味专解世间不测之毒的解毒丸,让秦烈服下,还好秦烈很快就醒过来了。 「箫河,去请孙太医过来。」秦豫白不是不相信严明岚的解毒丸,而是严明岚提过解毒丸不可能彻底请除体内的毒素,只能降低毒素的攻击性或者拖延毒素发作的时间,换言之,最好还是经过大夫检查医治。 秦烈连忙抓住秦豫白的手,「不行,虽然我甩掉他们,但是他们已经跟到这附近,如今附近只怕被盯上了。」 略一思忖,秦豫白果断的道:「箫河,去请严姑娘,从暗道过来。」 箫河迟疑了一下,领命从暗门离开。 「不急,总会找到破口。你先休息一会儿,严姑娘应该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箫河就带着严明岚从暗门走进来。 「豫哥哥没事吧。」虽然箫河已经说过受伤的人不是秦豫白,严明岚第一个关心的还是秦豫白,没法子,这就是放在心上的人,而她的第一个反应显然很取悦秦豫白,凶狠残暴的目光看起来缓和多了。 「没出息的丫头,他给你灌了迷汤,你就喊他豫哥哥,不过倒是有点良心了,还知道对他好。」 「你这个死……」变态!严明岚恨恨的咬牙切齿,竟然忘了这个家伙! 「你先帮秦烈解毒,我待会儿再陪你玩。」 若非此时站在这儿的身分是大夫,严明岚一定会用头就走,谁要他陪她玩。 压下想要暴走的怒气,严明岚赶紧给秦烈诊脉检查,确定他中的毒剧烈了一点,但并不稀罕,因此没有解不了的问题。她先给秦烈施针,然后开了一张方子,嘱咐秦烈连续泡上七日,每一次泡上两刻钟。 「七日之后我再来帮你诊脉,确定体内的毒素是否全部排出来。」 「这些药材严家都有吗?」秦豫白看着方子问。 严明岚点了点头,「我爹娘将我在幽州的药材全带来了。」 「我跟你回去取药材。」这个时候他们有任何行动都可能被对方察觉。 「箫河跟我回去就好了。」 「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秦豫白冷冽的目光彷佛要杀人似的,若是她敢再说一遍,他不介意拿她的脖子玩玩。 箫河和常安悄悄缩到角落,誓死不要卷入他们之间的纷争。 「箫河带我来的,当然应该由他送我回去,这有何不对?」严明岚显然很喜欢在老虎的嘴上拔毛。 「箫河,你如何说?」 「请严姑娘见谅,我还有差事,要不,严姑娘今夜留在此地,待我明日一早得空再送严姑娘回去。」箫河无声的对严明岚道声对不起,他很无奈啊。 严明岚气得直跳脚,「你这个人太不负责任了,你这是过河拆桥,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箫河唇角僵硬的抽动一下,天打雷劈?有这么严重吗? 「你要留在这儿,还是我送你回去?」秦豫白笑得很阴险邪恶,显然在告诉她,这会儿看她如何逃出他的手掌心。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严明岚转身走到暗门前面,秦豫白大揺大摆的走到她前面,然后握住她的手,推开暗门走进暗道。 严明岚不知道自个儿如何回到家,总之,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药材,将这个死变态送走,可是某人的配合度不高,从背后扑上来抱住她,还挑衅在她耳边吹气。 「我看你越来越像一只耗子。」 「你才是耗子。」 「我是大猫,专吃耗子的大猫。」秦豫白在她的脖子上狠咬一口,痛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差一点尖叫出声。 「你这个死变态!」 「我知道啊,二个月又二十日。」 「嗄?」 「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不过你不能多吃一点,养胖一点吗?新婚之夜教我啃骨头不让我吃肉,难道你想饿死我吗?」秦豫白将她抱得更紧,嘴巴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面,「若是你打这个馊主意,还是省点力气,啃骨头也别有一番滋味,而且越啃越来劲。」 严明岚想到自个儿被他当成骨头啃咬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个画面根本没有洞房花烛夜的感觉,只有残暴惊恐的感觉,不过倒是很符合死变态的风格。 「你是不是很期待?」秦豫白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严明岚忍不住翻白眼,「你认为有人会期待自个儿被当成骨头啃吗?」 「那你就养胖一点,吃肉容易饱足,不会折腾太久了。」不过,他兴奋的程度还在膨胀,怎么还不赶紧及笄呢? 这个情况是不是很可笑?他们两个竟然在讨论洞房花烛夜,这是不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死变态混久了,也变得有点不正常。 「天快要亮了,秦公子还是赶紧回去免得教人发现了。」 秦豫白险色一沉,阴鸷冷冽的道:「不是豫哥哥吗?」 严明岚其实比较想踹他一脚,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乖乖喊了一声「豫哥哥」,秦豫白果然满意的放开人,拿着他的药材离开,当然,他临走之前也留下一吻在她娇嫩的唇上,然后理直气壮大揺大摆的走人,教她见了又气又好笑。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其实第二人格很害怕被她否定,因为即使他是分裂出来的人格,他依然是秦豫白的一部分,如同两个人格很喜欢强调的一句话——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若是她喜欢主人格,她也应该喜欢第二人格,因为他们两个是一体的。 永福宫。 妍嫔娘娘最近强烈感觉到皇上的冷落……不,皇上冷落的不只是她,还包括后宫所有的娱妃,而这很可能是因为那个死了十八年的女人一一云嫣然。 人人都知道皇上宠爱她,却没有人知道皇上真正宠爱的并非她章思妍,而是反射在她举手投足间的影子——云嫣然。 没错,为了得到皇上的目光,她努力将自己变成云嫣然,可惜云嫣然就是云嫣然,别的女人再像她也不过是冒牌货,并非真正的云嫣然。 所以,安平郡主一回来,属于云嫣然的记忆再度回到皇上眼前,皇上再也无心寻找其它的冒牌货,一心一意思念一个死人。 无论她是基于何种理由进宫,有时候她真的很嫉妒那个死了十八年的女人,为何「她」可以牢牢占据一个男人的心?为何她努力了十几年依然是别人的影子? 若是她能完全取代那个女人,皇上愿意给她一个孩子,其实她也想忘了自个儿的出身,她也乐于当皇上的解语花,安安稳稳过日子。 「娘娘。」茗心还是第一次见到妍嫔娘娘如此失魂落魄,她已经进来一盏茶的功夫了,娘娘竟然都没有察觉。 回过神来,章思妍正了正自己,目光从窗外移至茗心身上,「有事?」 略微一顿,茗心小心翼翼的道:「昨日有人夜探吉祥客栈。」 章思妍脸色一变,「什么?」 第三十九章 「蒙鹰说,对方手上有一种使人暂时头晕目眩的药粉,因此让对方顺利逃出去,他的人追了上去,只是到了西区宝华巷就不见踪影了。」 「宝华巷?」 「宝华巷过去就是京中权贵聚集之处,也是五城兵马司巡视最严密的地方,所以蒙鹰的人不方便继续查探。」 章思妍沉思了片刻,眼睛一亮,「秦豫白。」 「秦副指挥使?」 「没错,这件事必定与他有关。」 「娘娘要不要让蒙鹰派人盯着秦副指挥使?」 章思妍点了点头,「不过这事教蒙鹰自个儿来,秦豫白的身手在大梁数一数二,只怕连蒙鹰都不是他的对手,也只能让蒙鹰盯着他。」 「若蒙鹰不是他的对手,会不会被他发现?」 「正面对上,蒙鹰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论到跟踪人,秦豫白终究不是锦衣卫出来的,他比不上蒙鹰这种在市井打混的人。」 茗心咬了咬下唇,总觉得不太放心,「奴婢担心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力气,若弄巧成拙反而将娘娘手上握有的实力暴露出来。这事要不要交给章家?」 「不,这事还是由蒙鹰出面。」章思妍当然知道此举太过冒险,可是她对章家一点信心也没有,若是交由章家查探此事,她担心整个章家都暴露出来。 茗心明白妍嫔娘娘的担忧,无论如何娘娘是章家的人,章家暴露出来,娘娘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反倒是蒙鹰暴露出来,最多也只是牵扯到北齐人,与章家和娘娘皆没有关系。「这事要不要跟章大公子提一下?」 「章家若知道秦豫白的事,只怕会乱了阵脚。」京中权贵没有人不怕秦豫白,好像他是个凶神恶煞似的,而这全是安国公夫人私下告诉别人秦豫白喜欢凌虐畜牲,吃牠们的肉。 这真是可笑至极,安国公夫人恨死云嫣然了,当然会想方设法抵毁云嫣然的儿子。 这是实话,茗心也不再试图改变章思妍的心意,「奴婢这就请李公公跑一趟。」 「不,这次你亲自出宫一趟,将本宫的意思拒细靡遗告诉蒙鹰,还有,教蒙鹰赶紧将我们的人训练起来,别老是逗留在迎春楼。」 茗心应声退了出去,章思妍的目光再次落在窗外的园子。 虽然她和秦豫白是未婚夫妻,但两人混在一起整整一日,妥当吗?严明岚深以为不妥,但是爹娘没意见,秦豫白在家人面前又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说他不时找机会吃她豆腐,没有人会相信,甚至还会反过来指责她颠倒是非,伸出咸猪手的人肯定是她。 是啊,谁教他是迷倒众生的美男子,而她的姿色远远不及人家。 总之,当秦豫白说要充当向导带她仔细认识京城,她觉得他必定心怀不轨。 「奇怪,我爹明明很气你,为何还容许你带着我出门?」自从皇上赐婚,爹一提到秦豫白就头顶冒烟。前一刻才向爹提亲,爹还没点头说好,转眼他就让皇上下圣旨赐婚,这根本是没将爹放在眼里,爹能不生气吗?所以,每次他上门总要避开爹不在家的时候,至于清哥儿看他当然也不顺眼,不过两人的智商相差悬殊,清哥儿总是三言两语就被人家搞定了。 「岳父跟我一样心疼岚妹妹每日耗在草药园,希望岚妹妹能出来透透气。」 「京城的空气能比得上我的草药园新鲜吗?」 「你真的很喜欢草药。」 「它们能挣钱又能救人,谁会不喜欢?」 「若是空出一个庄子供你种植草药,你应付得来吗?」 「为何应付不来?两三个庄子也不是问题,只要有帮手就好了。」顿了一下,严明岚很无奈的道:「不过我也知道,若想在京城拥有一个小小的庄子,作白日梦还比较快,我就别想了,如今能有个草药园就不错了。」 「你的草药有门路吗?」 「当然有,我舅公在京城也有相识的医馆。」 「原来如此……岚妹妹,那家豆汁儿很好喝,我带你去尝尝。」 这一刻严明岚真的觉得自个儿想太多了,眼前这一位可不是那个死变态,怎可能对她心怀不轨?看样子他真的只是单纯带她出来透透气,好好认识京城,可是一个时辰之后她就发现了,他确实心怀不轨,但不是她以为的心怀不轨,事实上她不过是被他利用的烟幕弹。 「豫哥哥,我真的是出来透气的吗?」 「要不,岚妹妹觉得自个儿出来做什么?」 「我觉得豫哥哥好像在养猪。」虽然眼前这一位明明是主人格,但是他显然认同死变态的想法,养胖她,洞房花烛夜才可以饱餐一顿。 怔愣了下,秦豫白低头看了一眼,含蓄的道:「岚妹妹确实太瘦了。」 「豫哥哥要养猪……不是,将我养得肥得流油也要慢慢来,一日之内绝对成不了。」她是劳动者,食量又不大,养成胖子不太容易。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出声,「对不起,我好像太急躁了。」 「没关系,若是豫哥哥想让我仔细认识京城,也不一定非吃不可,这一路上也有许多好玩有趣的东西,像是前面有个铺子卖大阿福泥偶,上次经过在外头瞧了一眼,有一对酒窝很可爱,可惜没能进去仔细瞧瞧,今日豫哥哥就买一对给我吧。」 严明岚其实想告诉他,他们一路吃吃吃感觉太刻意了,会不会让跟踪者觉得很怪?无论如何都不能教对方察觉他是刻意带着对方在京城绕一圈,至于他此举目的何在,她倒是看不出来。 她看出他的用意?秦豫白两眼像是挖到宝藏似的闪闪发亮,他们两个果然心意相通! 他唇角欢喜的上扬,无声的用口型说:「你发现了。」 严明岚点了点头,简单的回道:「味道。」 秦豫白想起当初她认出自个儿的反应,好奇的问:「不是眼睛,而是味道吗?」 「豫哥哥不同,是眼睛。」 他对她来说是与众不同……秦豫白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原来岚妹妹没骗我。」 「我何必骗豫哥哥?豫哥哥的眼睛真是漂亮,不过,骗很大。」最后一句严明岚根本是含在嘴里说的,早该察觉到他有问题,哪有人的眼睛纯净无瑕到像个初生的孩子?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怎么不说清楚呢? 「我们赶紧去看大阿福娃娃。」 「好,我给岚妹妹买一对大阿福娃娃。」 晚上秦豫白回到安国公府,秦英已经在大书房等着他。 「今日可有收获?」早在前几日秦豫白就察觉到自个儿被跟踪了,直觉告诉他应该跟吉祥客栈有关,因此他索性反过来设计对方。 想跟踪他,他就让对方跟踪,不过是按着他事先安排好的路线,而每个路线都有秦英安排的暗卫留守,盯着此人的一举一动,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英笑着点点头,「此人平日应该很低调,老大老二都没有发现有人多看他一眼,倒是老三看到一位小厮不小心撞到他。」秦英喜欢将他带的下属按年纪称呼。 「谁家的小厮?」 「老三在原地待了半个时辰后,看见他上了章家的马车。」 「章家?妍嫔娘娘?」秦豫白不只是意外,而是震惊。 「怎么会是章家?有没有看错?」箫河也忍不住哇哇叫,只要有身分的人家,马车皆会挂上名牌,这是一种保护,没有人会看错,只是这事太匪夷所思了。 「老三确定是章家的马车,他还特地去了一趟章府,看到相同的马车。」 半晌,秦豫白唇角微微一翘,「会叫的狗不会咬人,不叫的狗才可怕。」 箫河揺了揺头,「章家太不起眼了,哪是不叫的狗,而是没力气叫的狗。」 秦豫白斜睨了他一眼,「有了妍嫔娘娘,章家就是一只能叫的狗,可是你却以为章家是一只没有力气叫的狗,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章家不简单。」 箫河想了想章家在京城的评价,同意的点点头,「好吧,我错了,妍嫔娘娘深得皇上宠爱,章家却不曾钻营企图从中捞到任何好处,这就足以说明章家并非目光短浅之人,不简单。」 「在二皇子未能独当一面之前,章家低调是对二皇子的一种保护。」 「章家既然知道现阶段应该保护二皇子,又为何在此时勾搭上北齐?」 第四十章 秦豫白目光一沉。这事确实教人想不通,任何一个权贵勾搭上北齐皆比章家更具有说服力,这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章家不曾沾上兵权。 换言之,没有军中的支持,北齐的合作名单上绝不会出现章家,而北齐竟然选择这样的合作对象,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根据岳父提供的消息,若是北齐勇士混进大梁与前朝的明华公主有关,找上章家的人势必是她,她又是为何选了章家呢? 箫河想来想去,只觉得越想越困惑,「若说北齐让章家误以为那些北齐勇士是佣兵,让章家以利益诱使宁王插手将人弄进大梁,章家不过是传统的书香门第,又没有累积好几代的财富,哪来的银子供应佣兵?」 没错,这里头的问题太多了。秦豫白转而问秦英,「可有派人盯着章家?」 「我让老三盯着章家,不必刻意盯着哪一位,见到谁就盯着谁,这也可以免去遭到察觉的危险。」 「很好,还有,你另外查一下章家的底细。」无论章家基于何种理由成为北齐的合作对象,秦豫白相信章家绝非外表如此不起眼,章家若不是隐藏着一股极大的势力,就是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促使明华公主与章家合作的秘密。 华灯初上,正是妓馆人声鼎沸,最是热闹的时候,不过迎春楼的后院却清冷得一点生气也没有,身在其中还会怀疑是否有鬼魅藏在暗处。 蒙鹰出了吉祥客栈的后面,再从对面的一道后门进了一家妓馆,然后熟门熟路的摸进后院,闪入一间隐藏在梧桐树后方的厢房,而此时章启华已经坐在厢房恭候多时了。 「你可知道自个儿的举动有多危险?若是教人瞧见你的小厮跟我接触,被人察觉到章家跟我的关系,那可怎么办?」「你在跟踪秦豫白。」章启华懒得浪费口舌的直接挑明来意。 「你如何知道我在跟踪秦豫白?」蒙鹰微皱着眉,虽然乔装不见得能骗过所有的眼睛,但是他对自个儿跟踪人的本领有信心,绝不会有人发现…… 今日用在秦豫白身上好像出了点问题,秦豫白似乎有所察觉,要不干啥整人似的带他走了大半个京城?说真格的,若不是遇到章启华的小厮阻止他继续跟下去,他很可能吃不消,倒是秦豫白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精力充沛,眉头皱也没皱一下,真是了不起。 「你寸步不离跟着他,你以为他不会发现吗?」章启华很瞧不起蒙鹰,在他看来蒙鹰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偏偏又不肯服从章家。 蒙鹰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发现又如何?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你太小看秦豫白了。」 「不过是个铁衣卫的副指捏使,他能有多了不起?」 「若是能进铁衣卫的是你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确实没什么了不起。」 「章启华……」 「他十四岁那一年带着两名护卫勇闯北齐,绘制北齐皇城的舆图——这是他能进入铁衣卫的原因。」这事章启华也只是听说。 秦豫白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人物,京城百姓没有人不知道他,当然,主要是因为他的容貌,可是权贵朝臣更关心的是他的本事。 他年纪轻轻就进入铁衣卫难免招来揣测议论,多事之人四处想方设法打探挖掘,矛头纷纷指向他的生母,不过最后从干清宫流出这么一段传言,终于堵住了众人的嘴巴。 「你说什么?」蒙鹰还真是吓了一跳。 「他不是一般的铁衣卫,他是真正的高手,就是十个你也不见得对付得了他。」章启华怀疑秦豫白是皇上精心培养的左右膀臂,甚至有可能是将来对付北齐的重要人物,要不为何独独他进铁衣卫的任务是深入北齐?至于皇上为何花那么多心思在秦豫白身上,还真是跟他的生母有关。 蒙鹰不悦的皱眉,「你太小看我了吧。」 章启华冷哼一声,「逍遥的日子过太久了,你认为自个儿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吗?」 「你要跟我打一架吗?」蒙鹰一脚踩在椅子上。 见状,章启华嗤之以鼻,「自己人内斗,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跟你可不是自己人。」 章启华懒得废话了,直接警告,「不准你再去招惹秦豫白。」 蒙鹰不当一回事的撇嘴道:「我是奉娘娘的命令,你有意见去找娘娘啊。」 「你好像忘了,你们能有今日是靠我们章家。」 蒙鹰冷冷一笑,「是啊,可是章家能有今日不也是靠我们吗?」 章启华恨不得痛扁这个家伙一顿,真是个榆木疙瘩,可是章家需要蒙鹰手上的势力,他们只能合作,绝不能撕破脸。 「可以请你用点脑子吗?娘娘再聪慧也不过是后宫一个女人,她能看见的事、能做的事终究有限,若是继续放任娘娘任意而行,你们想要图谋的大业也不必想了。」 「你太小看娘娘了。」 「我从来没有小看娘娘,而是比你更明白一件事——娘娘已经习惯当一个只想讨好皇上的女人,她不对皇上吹枕边风,给章家加柴添火让章家更上一层楼,而是只想着当皇上心目中贤良聪慧的解语花。当然娘娘还是盼着二皇子上位,只是她心中很可能早就忘了你们的大业。」 对章启华来说,女人就是喜欢感情用事,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女人的眼中就只有男人,没有家国大业,没有江山社稷,他如何愿意章家寄予厚望的二皇子交在一个女人手上? 蒙鹰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章启华,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有勇无谋吗?你还没出生,娘娘和我的主仆关系已经存在了,不要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使我对娘娘生出嫌隙。」 「我不是挑拨,而是为了维护彼此的利益,娘娘眼中只看见自己,担心章家会阻碍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曾想过章家得势,娘娘和二皇子是最大的得利者。」 蒙鹰不以为然,「瞧你说的好像娘娘会陷害章家似的,你好像忘了娘娘姓章,娘娘好,章家自然好,娘娘倒了,章家的路也走绝了。」 没错,妍嫔娘娘和章家是在同一条船上,问题在于掌舵的人是谁,他们怀抱的心思不全一样,将来分配利益的结果当然也不一样。章启华只能苦口婆心的继续规劝,「若你能够撇开成见好好想一想,你会同意我的话。」 「你担心娘娘,我更担心你们章家。若非你们章家心思不正想要利用宁王世子,说不定我早就除掉秦豫白了。」蒙鹰只要想到章家那位老头子害他的布局功亏一篑,就一肚子的火气。 「榆木疙瘩!」 蒙鹰嘲讽的唇角一勾,「是啊,我就是榆木疙瘩,所以做不来过河析桥这种事,而我也劝你,既然已经绑在同一条船上就别生出太多心思,皇上不是只有二皇子这么一个儿子,若没有娘娘在后宫给他添势,单靠章家,他能受到大臣的青睐吗?」 章启华脸都绿了,气得双手用力捶打桌子,站起身,「你就好好自求多福,千万别让秦豫白逮住你这条小尾巴!」 蒙鹰骄傲的扬起下巴,「他还没逮住我的小尾巴,我就会先解决掉他。」 「你喜欢找死就去吧!」 蒙鹰无动于衷的看着章启华走出厢房,不过房门一掩上,他神情转为凝重,这事不能不提醒一下娘娘,章家根本就是白眼狼,为了自保,章家恐怕会将娘娘卖了。 【第十七章 身世水落石出】 秦豫白一直觉得自个儿能得皇上宠信有父亲安国公的关系,更是因为他处事原则——差事稍有进展就呈报皇上,交由皇上论断,说白了,差事要不要继续下去端要看皇上的态度。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皇上从来不敢期望大梁只有好官,没有贪官污吏,而贪官污吏也不一定毫无价值可言,贪财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有人干话,有人不干活,总之,若能容忍,皇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也知道此事关系到敌国,皇上再宠爱妍嫔娘娘,也不可能不查个水落石出,因为这是皇上不能退让的界线。 梁玄睿不疾不徐的喝了一盏茶,方才开口问:「你对章家有何看法?」 顿了一下,秦豫白婉转的道:「这事很难说。」 第四十一章 「你又想跟朕玩不敢妄议这一套吗?」梁玄睿恼怒的一瞪,「不知道是谁,你不敢妄议,如今知道是谁,你还是不敢妄议,你的胆子就这么一点大吗?」 秦豫白怔愣了下,刚刚他竟然以为眼前的人是父亲安国公。 「朕教你说,你就说。」 皇上未免太急了,他又不是不说,不过是想慢慢来,毕竟扯上皇子的母族,处理不好,他很容易得罪人。秦豫白还是不慌不忙的道来,「若说章家勾结北齐,卑职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可是若说章家没有壮大自个儿的野心,卑职也无法相信。」 梁玄睿不悦的皱眉,「你别跟朕打官腔。」 这不是平心而论吗?秦豫白索性换一个说法,「若皇上是北齐,章家自个儿送上门,皇上会看上眼吗?」 梁玄睿沉默不语。 「若是今日有个机会送到章家面前,使章家能壮大自己,章家舍得放弃吗?」秦豫白见皇上微微挑起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又道:「卑职听说二皇子的母妃貌若天仙,章大人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比两个儿子还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朕不记得她是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论容貌,没有人比得上……」梁玄睿看了秦豫白一眼,默默补上「嫣儿」,满京绝色到了嫣儿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因为她的美不单单只有容貌,更多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刚强坚毅,而正是这样的勇敢促使她去西北找他。 皇上是不是扯太远了?秦豫白将焦点拉回来,「卑职只是想告诉皇上,章家有个出色的女儿,野心无法避免在各种诱惑之下滋生。」 梁玄睿当然明白秦豫白想要陈述什么,每三年一次选秀,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或是经由四品以上官员推荐的官宦之女,只要年满十四皆可参加选秀,换言之,凡是家中有个绝色的女儿,就算原本没有野心,经由旁人挑唆几句,野心也会生出来,因为自家女儿若能进入后宫为皇上生下儿子,将会换来满门荣耀。 「依你之见,应该是北齐自个儿找上门,是吗?」 「是,可是北齐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这中间必然有人负责牵线。」 梁玄睿同意的点点头,「你如此肯定,是不是表示你有线索了?」 「卑职从严大人那儿听见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 「皇上想必知道前朝最后一位公主明华公主,而这位公主在大魏灭亡之前就送至北齐和亲,如今是齐王的宠妃。」 梁玄睿脸色一沉,「你认为章家勾结北齐跟前朝有关?」 「此事卑职并未查到任何证据,只是听严大人提起明华公主的事便生出这种想法,若是还有未肃清的前朝遗臣得了这位大魏公主的挑拨,为她与权贵搭线,她再使计让权贵错将北齐勇士当成佣兵养在身边呢? 权贵之家多少有军中势力,更喜欢养死士,不会落入这样的陷阱,而章家是文臣,养死士对他们而言太难了,雇用佣兵还真是个好提议。 说起来实在匪実所思,可是如此一来反而可以明白章家何以如此大胆,关于难民真实的身分,章家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梁玄睿冷冷一笑,「章家有这么笨吗?」 「卑职倒不认为是章家太笨了,而是谁也没有想到北齐勇士会以难民的身分混进大梁,这太冒险了。」 「好吧,朕也很难相信北齐勇土会以难民的身分混进大梁他们的目的何在?一难道他们以为几百个人就可以搜乱大梁吗?」 「关于这一点,卑职也想不透,勇士应该是上战场杀敌,不该是伪装成难民窝在一个小地方。」一顿,秦豫白接着补上一句,「这事更像是锦衣卫的作风。」 「你是在抱怨锦衣卫见不得人吗?」梁玄睿语带戏谑的道。 「……卑职绝无此意,只是对这些北齐勇士的身分有些疑惑。」最近皇上待他特别慈爱,他在皇上面前好像不知不觉放肆了点。 「你不是确认他们是北齐勇士吗?」 「是,但他们若非道地道地的北齐勇士呢?」 「此话何解?」 「卑职只是猜想,有没有可能北齐勇士只是明华公主给的身分?」 梁玄睿细细琢磨一番,眼神转为犀利,「他们很可能是前朝余孽,明华公主为了让他们待在北齐,安排他们成为北齐勇士的一员。」 秦豫白点头应道:「卑职想了又想,若是明华公主参与其中,也唯有同族同乡之人才能教她如此费心,因此那些难民很可能是前朝余孽。」 「这事你要尽快查个清清楚楚,无论牵连有多大。」 「是,还有父亲昨日回府了,卑职已传达皇上之意。」 梁玄睿顿时心跳得好快,「他有何反应?」 「父亲说很怀念皇家别庄,不知能否与皇上重温过去的欢乐。」 梁玄睿突然陷入沉思,半晌,方问:「安国公知道阿俊回来了是吗?」 「是。」因为皇上召见,父亲当然要问最近发生什么事,得知老朋友回京便语重心长的叹了声气,说了一句「该来的终究逃不了」。 这些话他就不必多言,父亲和皇上之间究竟有何纠葛,他可不想知道。 「明日朕早朝过后去皇家别庄,你让安国公在那儿迎接朕。」 迎接?这与岳父的待遇差太多了,显然皇上对父亲有怨言。秦豫白恭敬的拱手道:「卑职遵旨。」 梁玄睿深深看着秦豫白,若真是他的儿子,不知能否听他唤一声「父皇」? 属干他们的记忆明明还是如此清晰,可是此时两人相对而坐,梁玄睿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啊,从他得知嫣儿嫁给阿阳,他们的手足之情就不复存在。他也知道这是迫于无奈,但他就是不想见到阿阳。若不是得知敏之遭到安国公夫人凌虐,他忍不住召阿阳进宫臭骂一顿,后来为了给敏之的学习,他不能不跟阿阳见面,说不定他和阿阳早就断绝往来了。 「朕几年没见到阿阳了?」 「皇上去年还见到微臣。」秦少阳真的很委屈,今早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是风釆依旧,一点改变也没有,为何皇上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变老了似的? 「是吗?」 「皇上忘了吗?去年敏之独立完成任务,皇上开心的将微臣召进宫炫耀。」当时皇上的口气完全是一个骄傲的父亲,害他郁闷死了,一整日说不出一句话。 顿了一下,梁玄睿点了点头,「朕记起来了。」 皇上的记性有这么差劲,还要他提醒吗?秦少阳当然不敢质疑皇上,只能打哈哈的道:「皇上记起来就好。」 「不过,为何朕觉得你跟上一次差很多,变得很苍老?」 苍老?秦少阳相信自个儿的脸一定扭曲变形,皇上是故意的吧! 「有秘密压在心头,度日如年,当然苍老得更快。」 「……皇上真爱说笑。」 梁玄睿神情转为严肃,「朕看起来像在说笑的样子吗?」 「……」秦少阳真不知道如何反应比较好。他不是不知道今日见皇上可能遭遇的问题,可是皇上不说破他也不能说,要不十八年的坚持好像都白费了。 「你可有话想对朕说?」梁玄睿直接转入主题。 静默片刻,秦少阳有些无奈的道:「皇上想知道什么?」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事还用得着朕教你吗?」 「微臣知道,可是微臣真的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梁玄睿火气冒上来了,「难道要联用刑,你才分得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皇上就是皇上,总是无法明白臣子的难处。缩着脖子是一刀,伸长脖子也是一刀,秦少阳索性爽快一点道出为难之处,「若微臣说敏之是皇上的孩子,皇上以为微臣有不轨之心,想将自个儿的儿子变成皇上的儿子,微臣岂不是太冤了?所以,微臣也搞不清楚该说还是不该说。」 梁玄睿脸色一变,「这就是你不让朕与儿子相认的原因?」 「皇上不妨站在微臣的立场,微臣说了只会招来猜忌,微臣能说吗?」秦少阳绝对不会承认这其中有一分私心,他想要嫣儿努力生下来的孩子,敏之是那么漂亮的孩子,与嫣儿几乎一个模样,他舍不得将这个孩子还给皇上。 第四十二章 不过,老天爷显然看不过去了,硬是教敏之找到阿俊他们,而他隐藏多年的秘密再也守不住了。 梁玄睿讽刺的冷冷一笑,「你可别告诉肤,你绝无私心。」 皇上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秦少阳苦涩一笑,虽然他从不说出口,但是他喜欢嫣儿的心与皇上一样,皇上岂会看不出来? 西北之行遭遇盗匪,他和嫣儿被困在山里一个月,那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因为他知道嫣儿属于他了,即使她的心永远不在他身上,她永远不可能跟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但他依然开心。 可是,他能拥有她的日子实在太短暂了,那种得了又失的感觉太痛了,他有一段日子浑深噩噩,直到敏之病得很严重,皇上气得召他进宫狠狠臭骂一顿,他才惊醒过来,他隐藏敏之的身世,怎能不好好照顾敏之?若是嫣儿地下有知,见到敏之变成那副样子,她一定很难过。 所以,皇上给敏之找师傅,他咬牙接受了,只要敏之好,他何必在意父亲的权利遭到剥夺?没关系,他可以将安国公的爵位留给敏之,他可以挣很多银子给敏之……没想到,如今连这些小小的期待都可能没了。 「皇上,即便微臣有私心,微臣也是做了最合适的决定。」 「对你合适吗?」梁玄睿语带嘲弄的勾唇一笑。 「微臣斗胆问皇上一句,皇上能够认下敏之这个儿子吗?」 梁玄睿愤怒的瞪大眼睛,「你如何知道朕找不到法子认下这个儿子?」 「敏之不像皇上,皇上认下这个儿子,只怕会为敏之招来灾难。」 「这是你的借口。」 「这也许是微臣的借口,微臣却将敏之视为亲生骨肉。」 「朕问你一句,你和嫣儿不曾成为真正的夫妻,是吗?」 略一迟疑,秦少阳终于不敢隐瞒,「皇上很清楚嫣儿妹妹的性子——坚贞不二。」 梁玄睿心痛的闭上眼睛,是啊,他早该猜到无论遭遇多大艰难,她也会为他守住贞洁。 「请皇上别跟微臣计较,皇上有江山社稷可以劳心劳力,可是微臣若没有敏之,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微臣无法将敏之还给皇上。」 秦少阳越说越可怜,若是严明岚见到必然以为他被秦豫白附身了,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 这个家伙是故意的!梁玄睿恨恨的咬牙切齿,若是十八年前,他还可以让敏之借着其它女人的肚子「生」出来,如今顶多认个义子,可是,皇上如何能认义子?再说了,义子只能喊「义父」,又不能喊「父皇」,这于他有何意义? 「皇上,微臣爱敏之的心不下于任何父亲。」 「够了,你知道朕无法将他留在身边。」 秦少阳很不服气,敏之如今不是待在皇上身边吗?没法子,敏之不愿意跟他出海,他又无法忍受安国公府那个丑八怪,也只能当个名义上的父亲。 这些他当然不能说,只能好声好气的道:「这些年来,微臣一年见到他不过短短两三个月,而皇上想见就可以见到他,皇上比微臣更像他的父亲。」 是啊,只是他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是他儿子却只能听着敏之唤别人「父亲」,再想着十八年的欺瞒,能不气吗? 「朕要见她,由敏之陪着朕。」 秦少阳很清楚皇上口中的她是何人,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皇上……」 「难道我们一家三口不该团聚吗?」 皇上的后宫可热闹了,哪有资格说什么一家三口?秦少阳不敢抱怨,只能小心翼翼的打探,「皇上不会说吧。」 梁玄睿赏他一个冷眼,若是能说,还会由着他废话连篇吗? 秦少阳缩了一下,连忙道:「微臣会尽快安排。」 「不是尽快,而是明日。」 秦少阳在心里臭骂了几句,赶紧应了一声是。 虽然皇上不曾明说,但是秦豫白很清楚皇上对母亲的情意,因为皇上从来不掩饰,这一点在他明白自个儿对岚妹妹的感情之后,他就懂了,若真正喜欢一个人,如何能藏得住对她的满腔爱恋? 不过,眼前这种情况他实在不懂,为何由他陪皇上来看母亲?这也罢了,父亲为何要随亲卫军留在百步之外? 「嫣儿,对不起,过了这么多年朕才来看你。」梁玄睿亲手拔去黄土上的杂草,充满爱意的摸着墓碑轻轻诉说,「朕一直怨你,如何能舍弃与朕的誓言嫁给别人?朕错了,你不曾忘记我们的誓言,你始终守着对朕的承诺——今生今世,你的心你的人只属于朕。」 闻言,秦豫白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是何意? 「朕很懊悔为何没有提早回来见你一面,相信你会亲口告诉朕,你给朕留下最珍贵的宝贝,好教朕的心能稍得安慰。」梁玄睿知道今生听不见秦豫白唤一声「父亲」,但孩子如何能不知道亲爹是谁。他不好直说,索性用暗示的。 秦豫白的身体微微僵硬,无法相信他接收到的讯息。 「看着他,朕就彷佛看见你,满心欢喜,很想亲口向你说声谢谢,谢谢你留下这个宝贝,可惜……」梁玄睿轻轻叹了声气,引人无限想象。 无论此刻冲击多大,秦豫白依然不动声色。他无法相信,这实在太荒谬了。 「嫣儿,朕给敏之赐婚了,这是敏之自个儿挑选的姑娘,是阿俊和安平的女儿,你一定会喜欢。」 秦豫白状似若无其事的听着皇上闲话家常,心里却乱成一团。回到安国公府,他自觉需要独自沉淀一下,可是秦少阳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去练剑,秦少阳也跟着练剑。 他回雅山居,秦少阳也跟着来到雅山居,很显然有话要说,他也只能哲且搁下满腹的心思,专心应付眼前的麻烦。 秦豫白亲手给父亲沏了一盏茶,「爹有话直说,可别一直闷着。」 「没事,只是回京之后一直未能好好与你说话。」 「爹想说什么?」 「……皇上在你娘面前跟你说了什么?」秦少阳知道不应该自乱阵脚,可是他太清楚皇上了,皇上不是那种能吃亏的性子,不能认儿子已经够冤了,岂容自个儿的骨肉不知道真正的父亲是谁? 「皇上自始至终只有跟娘说话。」 「皇上说了什么?」 秦豫白不认同的揺揺头,「爹将我当成三姑六婆了吗?」 「不是,你应该知道皇上很喜欢你娘,可是你娘嫁给了爹,皇上一直很郁闷,难免在你娘面前胡说八道低毁爹。」 「爹想太多了。」 秦少阳半信半疑,「皇上真的什么都没说?」 「没说。」秦豫白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的补了一句,「只是跟娘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皇上和娘之间的事,爹想必很清楚,何必问我?」娘因为父母早逝,祖母便将她这个庶妹所出的女儿接到安国公府,换言之娘可以说是跟着爹一长大,也因此认识了皇上,爹岂会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 秦少阳尴尬的一笑,「即便一起长大的兄弟也不清楚对方都做了什么,更别说皇上心眼最多了,爹如此憨厚实在之人岂是他的对手?」 这是秦少阳发自肺腑的声音,皇上真的很诡诈,利用他接近嫣儿妹妹,还老是拿他自幼订亲的事说笑,嫣儿妹妹如何会多看他一眼? 憨厚实在?秦豫白唇角一抽,爹跟皇上比心眼不见得是手下败将,差别在于一个是臣,一个是君,不过身为儿子总要维护爹的颜面,「爹不清楚,我如何能听明白?皇上说得可多了,又是宝贝,又是安慰,爹是否明白?」 秦少阳脸都绿了,皇上果然不会毫无反击,皇上看似跟嫣儿妹妹说话,其实是冲着敏之而来,还好敏之听不明白,慢着,敏之如此聪明之人,如何会听不明白? 迟疑了一下,秦少阳忍不住道:「无论皇上说了什么,你都别在意。」 「我不必在意吗?」 「这是当然,什么也不会改变。」 秦豫白闻言一怔,是啊,他真是糊涂,皇上是他生父又如何?皇上不会认他,而他一直以为的爹视他为亲骨肉,所以什么也没改变。 豁然开朗,秦豫白笑了,转而道:「爹,该上书请封二弟为世子了。」 「……这事你别管。」秦少阳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第四十三章 「爹再不上书请封二弟为世子,以后别想出海了。」 「那个丑八怪哪管得住老子……等等,难道她又找你麻烦?」秦少阳激动的跳脚。 当父亲的在儿子面前称妻子是丑八怪,这事很荒谬,可是却深得秦豫白的心,他们果然是父子,一致同意那个女人就是个丑八怪。 秦豫白非常温柔的一笑,「爹,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谅她也不敢再乱来。」秦少阳也知道言词不妥,可是他太讨厌蓝玉欣了。 「爹迟早要请封世子,何必拖着呢?」 「你以为爹可以决定世子给谁就给谁吗?这事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会同意立二弟为世子。」若他真的是皇上的儿子,安国公的爵位原本就应该落在二弟头上。 秦少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是啊,以前皇上会坚持安国公的爵位由敏之承袭,可是如今得知敏之]是亲生儿子,当然更希望敏之因功封爵,而不是靠祖荫才享 有那么一点点的身分地位。 「爹就别再固执了,二弟也是个好的。」 「我再想想。」秦少阳百般不愿的摆了摆手。他承认自个儿偏心,只认定嫣儿妹妹是他的妻子,敏之是他的儿子,而其它的全是责任加诸给他的。 【第十八章 前朝皇长孙】 「喵……喵……喵……」 严明岚实在受不了那个喵个不停的叫声,气呼呼的扑向窗边瞪着那只高傲的白色波斯猫,「别想再耍我,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 「难怪牠会嘲笑你,牠对你喵个几声,你就跑去对牠叫嚣,这就表示你已经上当了。」秦豫白嗤之以鼻的道。 严明岚顿时一僵,然后猛然转身瞪着满脸嘲弄的秦豫白,他屁股坐在书案上,两只脚孩子气的晃来晃去,「你如何进来的?」 秦豫白看着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真蠢」,「当然是走进来的。」 严明岚立即明白过来,当她冲到窗边时,这个死变态就堂而皇之的走进来……一遇到他,她觉得自个儿的智商真的变低了。 「走吧。」秦豫白跳下书案,走出房间。 「上哪儿?」严明岚明明不想理他,可是坚持不下去,只能乖乖跟上,然后上院子的梧桐树。 严明岚等着某人发作,可是许久秦豫白都没有出声,她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安,发生什么事?她要先开口吗? 不过还来不及做出决定,秦豫白终于开口了,声音轻柔似遂水,缓缓流出,「奶娘总是将我藏在这儿。」 咦?死变态跑哪儿去了?严明岚小心翼翼看着他,可惜在夜色的掩护下,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真实的表情。 「她最喜欢天黑之后放斗犬咬人,丫鬟婆子为了保护我一个个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然后在我面前倒下,好多人想逃,惊恐不断的尖叫声,可是院子的门从外头锁上,她们用力拍打着门想要出去,院子的四周全被清空了,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可以去明德居搬救兵。」 严明岚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人? 「半个时辰后就会有人放箭射死斗犬,恶梦过去了,可是那幕景象一直纠缠着我,睡梦中,一张张哭泣无助的脸孔,一个个挣扎着想活下来的人,她们都是平日伺候我的人,与我最亲近,却一个个因我而死。」 严明岚可以想象小小年纪的他有多么恐惧、伤痛,为了成为一个有能力自保和保护他的人,他才会分裂出第二人格,是吗?她很心疼,很想伸手将这个男人拥进怀里,然后告诉他,过去了,别再让过去的牢笼关住他。 「她很聪明,派人在暗处盯着不让我受伤,我就没法子告状求救。」 「后来呢?」 「我病倒了,发疯似的鬼叫,祖母兴师问罪,奶娘藉机告状将这事抖了出来。」 严明岚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不在其中,难以明白那种滋味。 「我发誓,我要一一还给她,她要看着她身边何候的人一个个血肉模糊,惊恐害怕会如如同毒素附着在她的四肢百骸,直到她跪着向我求饶……」 「不要!」严明岚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半晌,秦豫白侧过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教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可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将自个儿变成刽子手。」老实说,她觉得他的行为是一种自我惩罚,不过是让自个儿一辈子活在过去,永远走不出来。 这不是他的错…… 严明岚真的很担心他会突然伸手抱她的脖子,可是即使看起来还像个杀人魔,他并没有任何失控的行为,于是她壮胆的再说一遍,「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当然不必为了任何人成为刽子手。」 嗜血的光芒淡去,可是他的声音冷得令人颤抖,「这是谁的错?」 「当然是制造死亡之人的错。」虽然还是有点怕怕的,严明岚倒是越说越大声。 「如何惩罚她?」 「这是老天爷的事,老天爷自然会出手惩罚作恶的人。」 「为何我没见到老天爷惩罚她?」 「老天爷有自个儿的时间。」 秦豫白的眼睛微微一眯,「你在耍我吗?」 「我真的相信老天爷会惩罚恶人,只是什么时候、什么方式,这不是你来决定,而是看老天爷的意思。」 「你根本是在耍我。」 严明岚赶紧举起手,「没有,我发誓。虽然我不知道你口中那个恶人是谁,但是,你如何知道老天爷没有出手惩罚?也许老天爷已经惩罚了,只是你没当一回事,不知道那是老天爷在惩罚她。」 秦豫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痛得她眉头都打结了,「你这张嘴巴还真能说。」 严明岚用力拍打他的手,直到他松开手,她龇牙咧嘴的瞪着他,「你就不能动口不动手吗?」 「知道痛,以后就不敢在我面前嚣张。」 「我才不会嚣张,我最讲道理了。」 「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以为谁有这个胆子?」 「皇上啊。」严明岚的语气带了一点点得意,觉得自己反将一军,可惜马上遭人一盆冷水泼下。 「我没见过皇上。」 严明岚差一点一脚踹过去,两人不是一体的吗?这会儿怎么分得如此清楚? 「你对我很不满吗?」秦豫白阴狠的靠过去,吓得严明岚忘了他们在树上,直觉往后仰,还好他伸手勾住她的腰,免得她往后栽倒。 缓了一口气,严明岚不悦的道:「有话好说,干啥老是动手?」 「我就喜欢对你动手。」秦豫白笑得很邪恶,目光很自然的移向她的胸前。 虽然很心疼他的遭遇,但是真的很想骂他一句死变态。 秦豫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为何不骂?」 「我懒得浪费口舌了。」 秦豫白突然将她搂进怀里,语气兴奋的道:「两个月又八日。」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严明岚的脑子不会再当机了。每次见面他总要来一次倒数计时,存心给她制造紧张的气氛。 「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期待?」 她又不是变态,成为被啃的骨头有什么好期待。严明岚决定还是不要实话实说比较好,免得惹恼了这个死变态,她就有苦头吃了。 「你不觉得问姑娘这样的问题很失礼吗?」 秦豫白嘲弄的斜睨着她,「你是姑娘吗?」 严明岚差一点尖叫,「我不是姑娘,难道是公子?」 「我看你就是一只没良心的坏狐狸。」 严明岚已经无言以对了,原来一个人的嘴巴厉害不在于他多会说话,而在于他的脸皮实在太厚了。 「不过,也是一只很可爱的坏狐狸。」低下头,秦豫白霸道的吻住她的嘴。 严明岚再次吓到了,不过这次她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一下。 唇舌激战,秦豫白直到满意了才放开她,见她一张嘴巴又红又肿,坏心眼的笑了,还拍了拍她的脸,「好好期待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若是道地道地的大梁女子,严明岚肯定要赏他一巴掌,可偏偏她不是,又不敢惹他,只能当作没听见。不过她有预感,洞房花烛夜必是一场大战……千万别想入非非,她并非指床战,而是口舌大战。 第四十四章 虽然已经找到线头的另一端章家,负责此事的秦英却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挖到一些线索。 「公子,我从章家老家云州那儿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妍嫔娘娘是从章家旁支过继的,说是章夫人当时病得快死了,若是能够领养一个八字重的姑娘在她名下就能逃过此劫,于是便从旁支领养了一个女儿。」 秦豫白不太在意的道:「妍嫔娘娘非章夫人所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章夫人很疼爱妍嫔娘娘,倒教人忘了她们非亲生母女。」 章大人老来得女必然会吸引目光,因此章家不曾隐瞒妍嫔娘娘非章夫人所出。 秦英依然不减兴奋的心情,接着道:「可是,章夫人领养妍嫔娘娘正是先皇攻进京城的一年后,前朝太子妃和皇长孙在朝廷的追捕下跳崖身亡。」 秦豫白想起来了,虽然大魏太子一把烧掉皇宫的三分之一,可是遗体基本上还认得出来形貌,又有人密报太子妃带着皇长孙从密道逃走,先皇便派人暗中搜捕,经过一年才发现他们的踪迹,没想到前朝太子妃是个心狠的,竟然带着皇长孙当着追兵面前跳下悬崖,追捕的官兵为了确认他们死了,下到悬崖底下寻找尸首,找着了,不过已经面目全非。 「若说大魏太子妃带着皇长孙跳崖,事实上是为了掩盖皇长孙遭到调换以便真正的皇长孙可以脱身,但妍嫔娘娘也不可能是那位皇长孙。」 这是无庸置疑,男儿身如何会变成女儿身?再说了,皇上睡了这个女人那么多年,难道分不出她是男是女吗? 「我也知道,可是我在猜想,当初大魏太子妃带走的只有皇长孙吗?会不会还有其它嫔妃所出的女儿?」 秦豫白仔细想想,「前朝太子确实有一儿一女,可是当时女儿至少有三岁了。」 「听说章夫人直到孩子五六岁才带回章家。」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你是说妍嫔娘娘少报三岁?」 箫河不同意的揺揺头,「相差三岁,又不是相差三个月,作假太难了。」 「确实,不过时间上太过巧合了。」秦英很坚持。 这一点秦豫白倒是同意,「我也不相信巧合,尤其透着算计的巧合。」 「我总觉得妍嫔娘娘跟前朝应该有关。」 「若是单凭巧合就怀疑妍候娘娘与前朝有关,过于牵强,我难以向皇上启齿。」虽然差事一有进展,秦豫白就习惯呈报皇上,交由皇上论断,可是此事关系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若没有几分把握他还是谨慎一点,别轻易招惹。 箫河忍不住丧气的道:「明明已经找到线头了,只差一步就可以看见这条线是如何串起来的。」 秦豫白依然气定神闲,「不急,总有蛛丝马迹。」 秦英想起一事,「对了,我查到吉祥客找的东家了,名唤蒙鹰。」 「蒙鹰……蒙……这个姓氏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查过朝臣名册,并未有人姓蒙。」 箫河两眼陡然一亮,拍手道:「我想到一个人,蒙放。」 秦豫白目光一沉,「前朝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可惜在对抗胡人的时候受了重伤,回京之后病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而大魏的军队随着朝廷的腐败越来越不堪一击,终于让镇守南方的梁王——大魏唯一的异姓王有了崛起的机会,可是直到先皇才如愿攻入京城,灭了大魏。」 「若蒙鹰真是蒙大将军的后代子嗣,妍嫔娘娘肯定跟大魏的皇家有关。」箫河已经一扫刚刚的郁闷。 「秦英,盯紧蒙鹰,最好能找到他和妍嫔娘娘之间的关连。」 秦英领命转身离开。 「箫河,珍宝楼将我要的东西送来了吗?」 「还没,我立即派人去催一下。」 秦豫白点了点头,欢喜的想赶紧将自个儿亲手做的五层梳妆匣子送去,这是他给岚妹妹准备的及笄礼,不知道她喜欢与否? 看到秦豫白大刺刺的坐在小书房的卧榻上,拿着放在几案上的书册翻阅,严明岚不但不奇怪还觉得理所当然,不过,今日为何没见到那个高傲的小东西? 「你的小花呢?」虽然老是被那只小畜牲欺负很呕人,但是没见到又很怪。 秦豫白抬起头来,冷冽的目光带着不屑,「牠觉得你太笨了,不想跟你玩了。」 这个死变态真欠踹。严明岚撇嘴嘀咕道:「根本是你自个儿玩腻了吧。」 「过来。」秦豫白对她勾勾手。 「我又不是小花。」可是,严明岚还是走过去,因为反抗不但没用还会让他变本加厉欺负她。 秦豫白伸手一勾,她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她忍不住龇牙咧嘴的瞪着他,他视若无睹,挑剔的道:「你就不能吃胖一点吗?」 「我若成了胖猪,我第一件事就是压死你。」 秦豫白闻言哈哈大笑,她压在他身上的画面令他愉悦,「好啊,我等着你变成一只胖猪,试试看你能不能将我压死,不过我可先警告你,压在我身上可是要付上很大的代价,还是等我们成亲之后再来。」 见他眼神邪恶,严明岚顿时意识到自个儿的失言,娇颜转眼红似彩霞,可是除了咬牙切齿,她什么也不敢做,没法子,她在这个死变态面前气势就是落了一截。 「我有事问你。」秦豫白不等她反应,劈哩啪啦将调查的事,还有他们的发现一一道来。他不知道自个儿为何想跟她聊聊此事,也许觉得她会有别出心裁的想法,也许只是想找个理由来看她,与她亲近。 略微一顿,严明岚一整张脸皱成了包子,「你告诉我这些妥当吗?」 见状,秦豫白手痒的用力捏她的脸频,「不要废话,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瞪了他一眼,严明岚歪着脑袋瓜想了想,提出自个儿的看法,「我也认为前朝太子纪带着皇长孙跳崖,是为了掩盖皇长孙遭到调换一事,不过,皇长孙绝不可能送到章家,这对双方都很危险,除非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坚信对方不会背叛自己,可是若章家跟前朝有很深的关系,我想章家的女儿应该进不了宫。」 「确实,章家是云州很传统的书香门第,大魏时曾有人出仕,可是官位不髙,后来子孙也止于举人,章家便办了学堂,直到章大人的父亲中了探花,章家学堂终于闯出名气,可是不久就遇到改朝换代,因此章家还没有机会跟朝廷建立太深的关系,而先皇为太子挑选章家姑娘为太子侧妃,便是看在章家有个相当受读书人推崇的学堂。」 「所以,章家和前朝若是勾搭在一起必是利益交换,而他们彼此都不会赌太大。」顿了一下,严明岚接着补充道:「我若是前朝太子妃,我会将皇长孙送到北齐给那位和亲的明华公主。」 秦豫白两眼瞬间一喜,「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如此,盛安的难民是不是有一位是前朝的皇长孙? 「我以为当母亲的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孩子,而她与明华公主说起来是一家人,孩子托付给明华公主当然最为稳妥。」 「妍嫔娘娘绝不可能是那位皇长孙,但是她与前朝究竟有何关系?」 迟疑了一下,严明岚说出自个儿的猜测,「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说不定妍嫔娘娘是前朝太子的遗腹子。」 「遗腹子?」 「前朝这位太子妃若非因为腹中有孩子,我相信她宁可死守在宫中。其实,她跟在皇长孙身边太过醒目了,不但保护不了皇长孙,反而给皇长孙带来危险。」秦豫白细细琢磨一番,完全明白了,「这位太子妃只怕是生下孩子之后,找到章家收留孩子,才让朝廷发现她和冒牌皇长孙的下落,然后当着追兵面前跳崖身亡,先皇从此将前朝的事彻底放下。」 「应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章家未免太大胆了,无论多大利益,这可是杀头的罪,章家如何敢冒险收养孩子?」 「章家应该是为了前朝留下来的兵力。」 严明岚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会吧,文武不是一向对立吗?章家是书香门第,拥有一个相当有名气的学堂,用心经营,假以时日章家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势必无人能及,为何会惦记前朝留下来的兵力?」 「二皇子的生母章妃是个绝世美女,而章家的根基太弱了,再过个一、二十年也比不上百年书香传承的名门大族。」 第四十五章 「你是说,章家从那个时候就想着将女儿送进宫,因此跟前朝太子妃做交易,章家帮她养女儿,而她将手上的兵力交给章家?」 「应该说,前朝太子妃选中了章家,说动章家跟她做交易。」 想了想,严明岚点头道:「章家在明,当然是前朝太子纪找上章家,不过我觉得章家还是太大胆了,章家如何确定女儿进得了宫,还为皇上生下儿子?」 「富贵险中求,再说不过是个女孩儿,章家不必担心这个女孩儿会失去掌控,可惜章家万万没想到自个儿的女儿死了,他们不得不将前朝太子妃的遗腹子送进宫守护二皇子,可是如此一来,同时也让前朝太子妃留下来的兵力失去控制。」 仔细一想,严明岚就明白了,「妍嫔娘娘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章家,而前朝太子妃留下来的兵力本来就是效忠姓魏的,章家根本使唤不动。」 「章家以为前朝灭了无法兴风作浪,却没想到前朝太子妃留了两手,儿子送到北齐,女儿放在章家。所以即便妍嫔娘娘没能进宫得皇上宠爱,前朝太子妃留下来的兵力也只会效忠皇长孙。」 「人啊,总是自以为聪明,喜欢与虎谋皮。」 虽然所有的关系都搞清楚了,秦豫白却还是很苦恼,「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无法证实。」 「你可以想法子诈她啊。」 秦豫白不解的挑起眉。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严明岚笑得很狡猾,「若是皇长孙落到朝廷手上,你说妍嫔娘娘会不会紧张?」 略微一想,秦豫白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握住她的下巴,低头狠狠吻了一下她红嫩的唇,满意的道:「果然是一只够坏的狐狸,不过,很可爱。」 严明岚突然想到他们暧眛的几乎没有空隙,赶紧趁着他没有防备时滚到一边,然后用轻松的口气说:「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了。」 秦豫白嘲弄的看了她一眼,抱了这么久了,这会儿才脚底抹油,这不是很可笑吗?不过,他没有找她麻烦,起身下榻,可是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回头道:「他给你送了及笄礼,在你床上。」 「嗄?」 「你要嫁到安国公府,嫁妆不能太寒酸了,他特地给你备下的。」秦豫白似乎很不屑某人宠女人的德性,不过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们不是一体的吗?干啥每次送东西都推给主人格?他是不是觉得送她东西不符合他的风格?算了,主人格也好,第二人格也好,反正都是他。 严明岚连忙跑出小书房冲进内室,果然在床上看见一个精致的五层梳妆匣子,雕着各种姿态的杜鹃……这是因为初相遇的那一夜,她用杜鹃花的叶子为他的人消肿止血吗? 她好奇的打开第一层,满满全是小猪状的金锞子,金灿灿的差一点闪瞎她的眼,不过这些小猪看起来会不会太肥了?小猪真要养得这么肥,早就进了人们的肚子;她接着打开第二层,满满一层的珍珠,饱满丰润,大小匀称,真教她开了眼界;她继续往第三层前进,这一层全是龙凤赤金镯,简直是暴发户……她看不下去了,接下来的盛况应该不会差太多了。许久,严明岚只能对着梳妆匣子发呆,这是及笄礼吗?这根本是私下给她的聘礼……及笄礼也好,聘礼也罢,这种被他宠爱的感觉彷佛整个人浸泡在蜜桶子里,从外到内都是甜滋滋的。 秦豫白一直不愿面对与梁玄睿真正的关系,如同爹所言,什么也不会改变,可是此刻看着皇上,他又觉得并非如此,无论他们的父子关系能否公诸于世,都无法抹去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 梁玄睿看着秦豫白以书面详述的报告,久久无法回神。 「皇上。」秦豫白轻声唤道。 「妍嫔竟是前朝太子的遗腹子。」梁玄睿自嘲的冷冷一笑。见到一个很像嫣儿的女子,他还以为嫣儿心疼他对她的思念,安排一个像她的女子来到他身边,没想到这是一个阴谋,章思妍是刻意模仿嫣儿……他早该猜到,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嫣儿,再相似也是假的。若说章思妍有意模仿腾儿,当初派人暗杀嫣儿的必然是章妃。 「这只是卑职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秦豫白好心的提议道。 「此事已经很明白了,何必证实?」从他呈上来的报告,梁玄睿也会做出相同的推论。 蒙家一直是大魏皇帝的亲信,蒙家愿意效忠的也只有魏家,正因为如此,大魏灭亡,父皇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蒙家,可是最终顾虑世人的眼光,蒙家倒是留下几个幼儿,本想着家产都充公了,他们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还能有什么作为。然而父皇显然低估蒙家的实力,蒙家的孩子不但活下来了,而且已经形成一股力量。 「没有证据,皇上如何给妍嫁娘娘定罪?还有,前朝究竟还有多少残留的势力?找个理由将蒙鹰抓进牢里不难,只是他手下的人最后都会回到那位皇长孙的手上。」 在秦豫白看来,最重要的人物还是这位皇长孙,也就是那批难民的领头羊。皇长孙没了,前朝余孽就算有北齐当后援,又有前朝遗臣在朝中拉拔结党建立势力,也无济于事。 「你有何想法?」 「擒贼先擒王是吗?」 「是,因此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这位皇长孙的下落。」 「你不是说人应该隐身在盛安的难民当中吗?」 「难民有好几百个人,若不能确定真正目标,很容易在追捕过程当中教人跑了。」 「这倒是,你要如何确定目标?」 「卑职想藉由妍嫔娘娘引蛇出洞。」 略一思忖,梁玄睿就明白了,「你要放出假消息诱使妍嫔泄露对方的下落?」 「是,妍嫔娘娘最清楚皇长孙身在何处,也只能藉由妍嫔娘娘引蛇出洞。」 顿了一下,梁玄睿微微挑起眉,「这不是你的主意吧。」 闻言,秦豫白怔愣了下,「皇上为何认为这不是卑职的主意?」 「你应该不会想到从妍嫔的身上下手。」 是啊,当臣子的不好想着皇上后宫的女人,即使对事不对人,就怕不小心教人钻了漏洞,变成了对人不对事,这岂不成了觊觎皇上的女人?他可不愿意惹上如此可笑的罪名。 「这是阿俊家那个丫头给你出的主意吗?」 秦豫白没有回答,如此机密的事不应该告诉外人,即使是他的妻子。 梁玄睿也无意追究到底,同意他的作法,「此事不必顾虑太多了,你放手去做。」 「卑职还得请皇上做场戏。」最能诱使妍嫔娘娘上勾的人当然是皇上。 梁玄睿点头应了,随意的转而道:「夜深人静,朕经常想起你娘,敏之呢?」 秦豫白脸上微微一僵,「卑职不记得娘的容貌。」 「这都是朕的错。」最近他常想,若非他迟迟不归,嫣儿应该不会抑郁而终吧。 秦豫白困惑不解。 梁玄睿请温喜将他珍藏的匣子拿来,递给秦豫白,「这幅画朕就送给你。」 秦豫白看了皇上一眼,待皇上点头回应他,他打开匣子取出画来一看,是他娘,因为与他的容貌极其相似,而一旁的题字乃出自皇上之手。 「这幅画是朕亲手为你娘画的,原本是要送给你娘,可是来不及送出去,你娘就与世长辞。」略一顿,梁玄睿别有用意的道:「孩子怎能不记得父母的容貌?」 皇上是想藉这幅画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究竞是谁吗?秦豫白不动声色的将画收进匣子,恭敬的行礼道:「卑职谢皇上恩典。」 梁玄睿张着嘴巴,冲动的想告诉他,你是朕的儿子,可最后还是咽下了。 这个孩子如此聪明,岂会不明白他的暗示?只是跟他一样清楚,就算他们血脉相连,什么也不能改变。 梁玄睿只能暗暗的下定决心,属于敏之应有的尊贵,他会尽最大的能力补偿,名分上做不到的事,至少实权的部分要补上。 【第十九章 故意负伤松戒心】 永福宫最近气氛不好,皇上已经好些日子不来了,整个后宫的风向在转变,以往其它嫔妃闲着没事最喜欢往章思妍这儿跑,如今都去了和贵妃那儿,倒不是和贵妃有多受宠,和贵妃还是一如既往,一个月能伺候皇上两次,据说这是太后的命令,但不管如何,至少皇上从不缺了和贵妃那儿。 第四十六章 其实,宫中人人皆知皇上最近很忙,除了上朝,几乎都待在御书房,皇上的几个亲信轮流进进出出,其中当然也包括秦豫白。 这种情况下皇上当然没有闲功夫来后宫,只是按例去了和贵妃那儿,这就显得和贵妃在后宫的地位无人能及。 过去章思妍也不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遇上云嫣然忌日的那一个月,皇上不会去任何嫔妃那儿,当然和贵妃也不例外。不过这一次她有种莫名的不安,也许是蒙鹰和章启华近来闹得不太愉快,蒙鹰甚至表明不想跟章家合作,她突然觉得情况正在失控……早在安平郡主回京,这种感觉就一直存在。 深怕尘封多年的秘密被抖出来,她行事转为低调,不敢再让奴才四处打探消息,自然无法掌握宫中情况,而章家又没什么本事,除了朝堂上的事,根本不清楚皇上都在干什么。 她觉得自个儿不能再处于被动,一定要搞清楚皇上在忙什么,于是又让永福宫的宫女、太监利用各种管道打探消息。 虽然最近她在后宫的地位有下跌的趋势,但是她长期以来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比不上,皇上身边的人还是会给她一个面子,打探消息并不难。 果然不到一日,茗心就有消息了。「娘娘,据说秦副指挥使找到一位前朝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她向秦副指探密报,当初随太子妃跳崖身亡的并非真正的皇长孙,而长孙早已暗中被送至北齐。」茗心越说越急促。 「什么?!」章思妍慌乱的连手上的茶盏摔了都没有察觉。 「娘娘,这是不可能的事,夫人绝不会留下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茗心口中的夫人就是前朝太子妃。 「当初夫人向那么多人求救,你能保证没有人为了利益,藉此事向秦豫白献媚巴结?」章思妍不曾见过母亲,不过从小听着奶娘说起母亲的故事,她也知道母亲聪明坚强,要不,哥哥和她如何能经历灭国还活下来? 可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母亲为了躲过大梁追捕,走过许多地方,这当中有不少人清楚她的身分,而母亲更为了将哥哥送到北齐给姑母,几乎将身边能动用的人全用上了,谁能保证这些人如今还忠贞没有二心? 「可是,娘娘不觉得奇怪吗?为何突然闹出前朝的事?」 略一沉思,章思妍就想明白了,「秦豫白在幽州时必然发现难民有异,进而搜索与前朝太子妃有关系的人。」 茗心还是觉得很困惑,「难民有异应该是跟北齐有关,为何扯上前朝?」 「明华公主,如今是最受齐王宠爱的华妃。」 这会儿茗心知道慌了,「秦副指挥使会不会发现……」 章思妍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若是明华公主连保护一个人的本事都没有,能够掌控北齐整个后宫吗?」 闻言,茗心稍稍缓和下来,「是啊,秦副指挥使也只知道皇长孙去了北齐,不会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这是当然,不过章思妍突然想起蒙鹰递进来的话,章家可能为了自保出卖她。 这件事会不会是章家惹出来的?可是,章家并不知道哥哥还活着,更不知道齐其阎就是大魏的皇长孙,章家若要出卖她也只能冲着她来。 「茗心,你亲自出宫去见蒙鹰,让蒙鹰去一趟幽州警告哥哥最近当心一点。」无论如何,她要确认哥哥平安无事。迟疑了一下,茗心不放心的道:「娘娘,要不要等风声过去再行动?」 「不行,哥哥如今急着将他的人弄进大梁,我怕他不小心将自个儿暴露出来,还是让蒙鹰亲眼确认,本宫比较安心。」她当然知道此时贸然行动太危险了,但是无风不起浪,至少可以确定一事——皇上已经知道大魏的皇长孙还活着。 「是,娘娘。」 「还有,你叫蒙鹰别乱来,万万不可招惹秦豫白,也别跟章家过不去,我们如今还在同一条船上,窝里反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她更偏心蒙鹰,毕竟蒙鹰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人,可是章启华派人递进来的话也有道理,蒙鹰的身手再好也只能算是在市井打混的无赖,根本比不上在铁衣卫磨练的秦豫白。 茗心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道:「章家真是可恶,他们能有今日全是娘娘的功劳,他们竟然想过河拆桥。」 章思妍不以为然的冷冷一笑,「章启华会生出那样的心思乃人之常情。若二皇子能够坐上那张椅子,本宫和章家就不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结果不是本宫的势力取代章家,就是章家的势力凌驾在本宫之上,这当然不是章启华乐意见到之事。若章启华能得到我手上的势力,将来二皇子能继承大统,二皇子就不可能舍弃章家。」 可惜他不知道,蒙鹰真正效忠的并非她,而是她哥哥。 「娘娘要不要给章家一点教训?」 「这会儿闹出皇长孙的事,章家迟早会得到消息、生出疑心,本宫只能安抚章家,免得章家为了自保出卖本宫。」 「章家不敢。」 「两害相权取其轻。」章思妍举起手阻止茗心,「好啦,赶紧出宫找蒙鹰,记住千万别招惹秦豫白。」 「是,娘娘。」茗心吩咐其它宫女收拾地上的破碎瓷片,便领命出宫。 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看见主子伤到见骨了,常安哭得好像死了爹娘似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让所有的人看了实在不忍又很想揺头叹气。 常安这个人总是忘了自个儿是小厮,不是奶娘,将主子当成儿子照顾,这不是很可笑吗? 「公子,我告诉您多少次遇到敌人来袭,第一步先跑,跑不了就躲,躲不了再战,可是为何您老是冲第一个跟敌人对战?」常安哀怨的控诉了箫河一眼,近卫好好的,主子却伤成这副德性,这像话吗? 箫河好无辜,公子为了让蒙鹰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生出轻敌之心,坚持自个儿给对方砍几刀,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只能配合,还能如何? 不能实话实说,箫河只能安抚道:「刚刚孙太医不是说了,这是皮肉伤,没事。」 常安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用衣袖抹去眼泪和鼻涕,转身往外冲,「我还是请严姑娘过来。」 「回来,你会吓到她。」秦豫白几乎是用吼的,吓得众人很自然往后退了一步,再小心翼翼看他,还是原来那一位,没有变脸,纷纷松了一口气。 常安差一点栽倒在地,她不是大夫吗?不过,他还是乖乖退到床边。 「箫河,秦烈和秦英送消息回来了吗?」 箫河点了点头,「他们的人跟上了。」 「我们也应该部署了,只要确定目标,我们就行动。」秦豫白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听见安国公扯着嗓门道。 「皇上,敏之应该歇了,明日他好一点,微臣让他进宫见皇上。」 「你一个大男人像个姑娘一样罗唆,不觉得害臊吗?」梁玄睿真想拿一块臭布塞住他的嘴巴。 「微臣是担心皇上吵醒敏之,受了伤,这会儿需要的是休息。」若非人家是君,他是臣,秦少阳绝对请他吃闭门羹。 太医院根本是三姑六婆聚集的地方,孙太医一离开太医院,皇上就得到消息,然后后脚跟过来,这事传出去怎能不招来闲言闲语?皇上根本是存心玩他,教他成日担心皇上会不会哪日不管不顾地抢走儿子。 「朕还没见到他,你的嗓门已经先吵醒他了。」梁玄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微臣情绪太激动了,请皇上见谅。」 除了秦豫白,房内其它的人都为安国公捏了一把冷汗,即使亲兄弟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安国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梁玄睿和秦少阳一前一后走进房间,众人纷纷行礼下跪,连受伤的人也赶紧下床迎接圣驾,不过教梁玄睿给挡下来。「你们都出去。」梁玄睿将秦豫白按回床上,随兴的在床沿坐下,却发现秦少阳还杵在内室和侧间之间的拱门边,忍不住懊恼的一瞪,「你怎么不出去?」 「这儿总要有人伺候。」 「朕只是跟敏之说几句话,用不着人家伺候。」 「卑职是伺候儿子,又不是伺候皇上。」不过,秦少阳也不敢真的跟皇上对着干,退出房间,只是,依然紧贴着房门口。 第四十七章 只要不碍着他的眼睛就好了,梁玄睿也懒得跟秦少阳计较。 「你怎能如此乱来?不过是引蛇出洞,有必要拿自个儿的命来玩吗?」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梁玄睿也知道秦豫白正忙着引蛇出洞,想必受伤一事与此有关。 「皇上,唯有让对方生出轻敌之心,更能确保引蛇出洞。」从妍嫔娘娘派自个儿的大宫女跟蒙鹰接触,再到蒙鹰亲自前往幽州确保皇长孙平安无事,这不过是整个计划的前半段,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部分——从京城到盛安路途遥远,若其中一处的安排教蒙鹰察觉,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老实说,蒙鹰比他想象的简单多了,他正在想如何跟蒙鹰过招,没想到蒙鹰在离京之前先出手暗杀他。 这事他有点意外,不过从他们交手时,蒙鹰随口说了一句话「你的身手也不过如此」,大概是想证明自个儿比他强;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也许蒙鹰觉得他出事了必须养伤,就不会留意幽州那儿的事。 「别忘了你是快成亲的人,若出了意外,安平只怕要埋怨朕给你们赐婚。」 「卑职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梁玄睿冷哼一声,「朕还会不了解你吗?你就是个任性的! 」 秦豫白闻言一怔。虽然名义上他们台无关系,但事实上爹还不及皇上了解他。这么多年来陪伴他成长的是皇上,皇上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就算不能相认,那又如何? 梁玄睿显然意识到南个儿的口气根本是一个父亲,连忙正了正自己,不当一回事的道:「无论如何,那只蛇藏着也无妨,朕就不相信他能掀起多大风浪。」 「皇上千万别小看他,他在北齐待了三十几年,想必已经培育一支属于自己的北齐勇士,要不也不会大胆的潜入大梁,他是有恃无恐。」 梁玄睿目光一沉,「你认为他手上的兵力不是只有那批难民?」 「这是当然,恐怕只是前锋。」隐忍那么多年,当然不会莽莽撞撞将人全弄进来,总要先掌握情势再来布局。 「有法子一网打尽吗?」 秦豫白揺了揺头,「不清楚他手上有多少人马,只能尽力而为,总之,唯有群龙无首,再多的兵力终究也只是一盘散沙。」 「你何时去幽州?」 「卑职预计十日后出发去幽州。」 梁玄睿微皱着眉,「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正因为卑职要成亲,妍嫔娘娘绝不会想到卑职会挑在此时行动。」 「若是来不及回来成亲呢?朕听阿俊说,你未过门的妻子是个难缠的狠角色。」梁玄睿显然很高兴他要娶这样的对象。 提起严明岚,秦豫白的目光更温柔了,坚定的道:「卑职一定会赶回来成亲。」 瞧这模样,这小子一定很喜欢阿俊的女儿,是啊,要不,如何会求他下圣旨赐婚?梁玄睿放心了,可是当父亲的总要唠叨几句,「总之,你只要保护好自个儿,别再闹出今日这种事,知道吗?」「卑职……是。」他原想说:「遵旨」,可是眼前这个人更像父亲,而不是帝王,他不愿意父亲的关心变成帝王的命令。 无论秦少阳有多讨厌蓝玉欣,待在国公府的日子,一个月他还是会有两个晚上回芳欣院睡觉——单纯睡觉,他通常窝在榻上看书,然后在蓝玉欣没完没了的唠叨下忍无可忍的睡着了…… 真的是忍无可忍,蓝玉欣的声音很尖锐,教人恨不得拿两块布塞住耳朵,可是他对芳欣院不熟,连块布都找不到,更别说她还会耍狠,跟你哭闹不休,还不如两眼一闭睡觉。 当然,一开始她不会善罢干休,但很快她也累了,没力气说了,而他当然就睡着了。 今日秦少阳一如往常带了一本游记,不过蓝玉欣却一反常态的先给他送茶送点心,然后静静坐着看他。 他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主动问她,「夫人有事?」 蓝玉欣显然很满意他的识相,给他一个笑容,然后急急忙忙的道来,「那个妖孽……我是说,敏之是不是受伤了?我听说皇上来看他。」眼下一层黑,自从雨花惨死后,她夜里睡得不太安稳。 「安国公府哪一件事你不知道,何必问我?」这就是他宁可出海也不喜欢待在安国公府的原因之,这个女人的眼线布满整个安国公府,害他远远放一个屁都觉得传进她耳中,浑身不自在。 「皇上如此看重敏之,你不会觉得不是滋味吗?」 「我儿子深受皇上看重,我开心都来不及了,为何要不是滋味?」他是不是滋味,因为今日站在房门外听壁脚教他认清楚一件事——即使他们不能相认,他们之间还是有着外人无法介入的父子之情。 蓝玉欣嘲弄的冷冷一笑,「若非那个女人的儿子,皇上会看重你儿子吗?」「那又如何?总之,你不可能成为她。」秦少阳嗤之以鼻的斜睨她一眼。这个女人真是病得不轻,嫣儿妹妹都死了十八年了,她还揪着不放。 「你……我不跟你废话了,敏之是不是皇上的儿子?」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可是皇上竟然亲自来国公府探望那个妖孽……能让皇上做种事的也只有陈老将军这样的人物,那个妖孽何德何能? 她不由得想起他是早产儿,但生下来时却很健康,说不定早产是为了掩饰他确实出生的日期,换言之这孩子根本是皇上的。 「你说呢?」 「皇上不会为了过去的事跟我过不去吧。」 秦少阳嘲笑的挑起眉,「怕了啊。」 「若是你能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会犯糊涂。」虽然她嫉妒他眼中永远只有云嫣然,可是若他跟她一样,不过是一个想爱却爱不到的可怜人,她也不会因为痛恨云嫣然便将所有怒气转移到那个妖孽身上。 「你别瞎想胡想,敏之是我的儿子,还有,你这个人一辈子都在犯糊涂,因为你天生就是个糊涂人。」秦少阳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无论如何这秘密不能传出去。 「你……」 「若是不服气,你可以去问啊,十有八九会说你是糊涂人。」 蓝玉欣紧咬着下唇,努力将怒气压下来,此时不是跟他争闹不休的时候。「我警告你,就算他是皇上的儿子,安国公的爵位也不能给他。」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因为云嫣然横插一脚,她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话,若是安国公的爵位给云嫣然的儿子,她真的是颜面无存。 「敏之成亲之后,我会上书请封老二为世子。」他不愿意这么做,可是皇上已经明白指示他赶紧处置世子的问题,这意思当然是要他将爵位留给自个儿的儿子,至于敏之,皇上另有安排。 蓝玉欣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少阳嘲弄的唇角一勾,「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事吗?」 蓝玉欣扬起下巴反击道:「你终于想通了,愿意让我的儿子承爵。」 「你也不必高兴得太早,若是老二不争点气,国公府也不过是个好看的花架子。」没有敏之,安国公府就是一个空壳子,权贵看不上,皇上更是看不上。 「延之只是不想跟敏之争,幷非不争气。」 「你敢将老二送去军中吗?」 蓝玉欣吓了一跳,「为何要送延之去军中?」 秦少阳揺了揺头,这个女人一点见识也没有,不进军中,不去战场,如何建功? 「算了吧,连老二都承认自个儿没本事,你又何必勉强他?若是你儿子有本事,我去求皇上让他进禁卫军,如何?」 顿了一下,蓝玉欣不太确定的问:「禁卫军好吗?」 「日子算得上安稳,可是宫里一旦有大事发生,比如前朝大魏,当时先皇领兵攻进京城,禁卫军往往死在最前面,能够活下来的不到一半。」秦少阳不怀好意的看了蓝玉欣,果然,她的脸色瞬间大变。 「……我听说禁卫军的身手都要很好,延之在习武方面向来没什么天分,我觉得他还是去五城兵马司好了。」五城兵马司负责巡视京城,维护京城治安,不过天子脚下少有人不长眼睛,很少发生什么大案子。 「好吧,我会安排。」秦少阳无声的补上一句——慈母多败儿,然后,他决定睡觉不再理地。 第四十八章 「等一下,若是发生前朝那种事,五城兵马司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行不行,我看还是去礼部好了。」 礼部?秦少阳唇角抽动一下,这个女人疯了吗?皇上的儿子都不见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凭什么以为她儿子可以随心所欲摆在哪个地方?他讨厌她不是没有原因,她真的非「常人」也。 「可是,礼部好像没什么出息,还是去吏部好了。」 吏部?秦少阳强忍着大笑三声,还是关起耳朵睡觉吧。 「……」 秦少阳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总之一如过往,某人累了,他也睡着了。 【第二十章 倾城公子娶狐狸】 无论秦豫白在她的闺房做什么事,严明岚都见怪不怪,若是哪日他很有礼貌的在她房门外敲门,她才会吓得下巴掉到地上…… 当然,这是指第二人格,至于主人格,他向来光明正大的求见,然后安分守己的在春日亭等她……总之,第二人格搞出任何花招都不奇怪,不过,将她的房间搞得乱七八槽,这像话吗? 「你去了哪儿?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秦豫白的口气完全是兴师问罪的丈夫。 「你看不出我去了哪儿吗?」她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当然是去了草药园。 秦豫白转身去了净房取来毛巾为她擦拭,从脸到双手,仔仔细细,她见了不由得一怔,这位是第二人格吗? 最近,她觉得第二人格有越界的倾向,就好像此刻,这应该是主人格才会做的事,可是第二人格却做得如此自然,这是不是表示他们两个渐渐融合成一体? 「天黑就别去草药园,很危险。」 回过神来,严明风揺揺头,「不会,我的草药园机关重重,不请自来,小心回去之后皮肤溃烂。」 她应该养两只狗看守草药园,可是她只懂得种草药,不会照顾宠物,她觉得自个儿还是别虐待动物,改用旁门左道的方式保护草药园。不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在草药园,而在药材室,那儿她不但花样百出,还上锁。 秦豫白嘲弄的对她桃起眉,「我都忘了你是一只坏狐狸。」 「那你就是一只坏到骨子里的老虎。」严明岚没好气的回敬他。 秦豫白眼中升起兴奋的光芒,「我们果然是天作之合。」 「我从来没听过狐狸和老虎是天作之合。」 「这世上只有某只狐狸和某只老虎是天作之合。」秦豫白先看着她,再对她咧嘴一笑,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两个。 好吧,她再次证实一件事——一个人的嘴巴厉害,不在于他多会说话,而在于他的脸皮有多厚。难怪她遇到他就是略逊一筹,她脸皮的厚度就是不及他。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能耐着性子等主人回来吗?」严明岚还是赶紧将焦点转回面前的状况。 「豫哥哥。」 严明岚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是非常配合道:「豫哥哥想找东西,还是等我回来,弄得乱七八槽,我还要收抬,很累。」 「我给你送两个丫鬟过来。」 「不必,我娘已经给我挑了几个丫鬟,只是如今还在芳姨那儿调教。还有,请豫哥哥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幽州绘制的舆图呢?」 问也不问,严明风很快的从箱子里面找到一个上锁的匣子,再从她袖兜里面搜出一个荷包,掏出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他。 秦豫白显然觉得很好笑,有必要上锁吗? 严明岚看出他的疑问,便道:「这些舆图可是我的心血结晶,当然要上锁保护。」 秦豫白同意的点点头,舆图的确很珍贵,「怎么不问我要舆图做什么?」 「豫哥哥不会无绿无故向我要舆图。」 秦豫白放下手上的匣子和钥匙,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豫哥哥,舆图拿到了,可以回去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也抱过、亲过,可是最近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无论是主人格还是第二人格,他们都已经在倒数计时了……这会儿她就感受到他很想吃了她的欲望,所以他们还是保持距离,免得不小心擦枪走火。 「不要。」 这个死变态总会让她很想施展飞毛腿……她忍,谁让身高、体力、狠劲……总之没有一顶是他的对手,只能好声好气的问:「豫哥哥还有事?」 「走吧。」秦豫白拉着她往外走。 「走哪儿?」她真的觉得他比女人还善变。 「房顶上。」 「……什么?」严明岚有一点反应不过来,这绝对是听错了,可还在犹疑的时候,她已经腾空飞起来,然后就到了房顶上。 屁股一坐,严明岚就暴走了,抡起拳头朝他身上招呼,「你这个死变态,就知道欺负我,你觉得这样子很好玩吗?不打一声招呼就飞上来了,我的狐狸胆都被你吓成耗子胆了……」 秦豫白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脑袋瓜撒娇似的埋在她的颈窝,呢喃似的道:「坏丫头,我爸不是安国公,你并非安国公府的媳妇,你会不会觉得委屈?」严明岚怔愣了下,平静下来了,像在哄骗小孩子似的轻拍他的后背,「没关系,我有很多银子,而且很会挣银子,舅公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京城好几家医馆要卖我的药丸,没有安国公府,我们也可以吃香喝辣过一辈子。」出生不到三个月娘亲就去了,如今还发现他是娘亲跟外面的男人生的,这个刺激实在太大了。 秦豫白欢喜的唇角一勾,可是声音更添京怨,「虽然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但是我今生都不能认他。」 这是在告诉她,他成了孤儿吗?严明岚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不能认就不能认,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损失的人是他,你如此出色优秀,是每个当爹的骄傲。」 「可是,他是当今皇上。」 「当今皇上又如何……你说什么?」严明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用力推开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在开玩笑吧。」 秦豫白不屑的捏着她的下巴,「没出息的丫头,这么一点小事就吓到了。」 痛!严明岚拍掉他的手,「我就不相信你毫无惊吓的接受了。」 「我爹是皇帝又如何?我又不可能变成皇子。」 虽然他看起来像那只髙傲的小花,可是很奇怪,此刻她竟然很想抱住他……是啊,因为她看见面具底下的他——皇子的身分没什么好稀罕,但父子不能相认,这才是他一辈子的痛。 「还好你不是皇子,我最讨厌皇子了。」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为何?」 「后院塞了一堆为了利益结合的女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一群小字自个儿看了郁闷死了,他妻子看了更是不爽,简直是两败俱伤……这个成语好像不能这么用,总之就是两人都不开心,日子怎么会幸福呢?难怪皇子、皇子妃都很短命……」严明岚喋喋不休的嘴巴惨遭某人突击,深陷激情缠绵的风暴中。 他真的好爱好爱她,虽然她嘴巴不安分,净说乱七八槽的话。 严明岚整个人都晕了,心跳得好快。 「若是我来不及来迎亲,你会恼我吗?」 半晌,严明岚才反应过来,「我们不成亲了吗?」 秦豫白直接给她凶猛残暴的一吻,保证她只能哺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然,她还可以灯人,而且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 「再敢胡言乱语,我今晚就给你办了。」 严明岚微微往后一缩,「你自个儿说来不及回来迎亲,如何成亲?」 「我只是担心来不及回来迎亲,我去抓前朝余孽。」 顿了一下,严明岚明白的点点头,「这个时候敌人对你的防备最弱。」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你不是说我很笨吗?」 秦豫白得意的扬起下巴,「这是我的功劳,老是跟我在一起,再笨也会变聪明。」 严明岚实在无言以对,好吧,她应该早早习惯他的厚脸皮,要不她会觉得自个儿越来越笨,每一次都为他的脸皮厚感到不可思议。 秦豫白看了她一眼,再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星光,故作不在意的问:「我没有来迎亲,你会上花轿吗?」 严明风觉得这话的逻辑很有问题,「你不来迎亲,我跟谁拜堂?」 第四十九章 「……你认为这是重点吗?」秦豫白冷冽的声音透着一股阴沉。 「这不是重点吗?」 「……我刚刚一时错觉,其实你很笨。」若不是她的脖子太漂亮,他太喜欢了,他觉得应该扭断,他才能够长命百岁……不行,没有她,长命百岁太无聊了。 严明岚突然靠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像在宣誓又像在警告的道:「记住,你不出现,我可不会上花轿。」 秦豫白唇角微微上扬,却凶狠的道:「坏丫头,你在耍我吗?」 严明岚调皮的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你可以耍我,为何我不能耍你?」冷哼了一声,秦豫白故作姿态的道:「罢了,明日就要离京,不跟你计较了。」 「明日就要离京了?」 「对,我会尽可能赶回来。」 突觉离情依依,严明岚不再言语的窝进秦豫白的怀里,他伸出双手将她圈紧。 秦豫白去幽州解决「难民」的问题,严明岚则是全心投入种植草药,因为秦豫白大手笔的将先前他们一家人暂住的庄子转到她名下,说是给她添妆,原本她不要,她又不是没银子买庄子,可是有些时候即使有银子也不见得可以买到合适的庄子,更别说还要有人帮忙管理庄子,所以接收人家现成的当然比较省事。 每日,严明岚总是很努力的让自个儿累到趴了,可是躺在床上她还是睡不着,原来挂念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最后只能靠着数羊迷迷糊糊入眠。 她相信他会赶回来迎亲,绝不容许别人代他迎娶,因为他是一个很小气的男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京城风平浪静,显然幽州的事还没有落幕,严明岚越来越担心,秦豫白真的可以赶回来吗? 彷佛在转眼之间,成亲的日子已经到了,可是今晚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明日她真的上不了花轿吗?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害怕,不是害怕自个儿成了笑话,是害怕豫哥哥出了意外。 虽然明日一早就要起床梳洗、绞面、化妆……总之,忙碌的一日,今晚最好早早睡觉养足精神,可是不确定秦豫白是否平安无事,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严明岚抬头看着挂在天边的里星,想着秦豫白离开京城的前一日,他们两个几乎在房顶上待了一夜,最后可以说是无声胜有声,无须言语,他们清楚彼此的心意。 可惜她没有飞天的本领,要不她会上房顶向上苍祈求,他一定要平安无事回来迎娶她。 「怎么坐在这儿发呆?」纪香凝在严明岚的身边坐下。 「我睡不着,娘怎么来了?」 「明日岚儿就要嫁人了,我们母女还没说悄悄话。」看着严明岚,纪香凝真是舍不得,为何不能再等个三年?她一直不是个很尽责的母亲,因为藏着秘密,她几乎过着半隐居的生活,还好岚儿早慧凡事自个儿来,长姊还充当母亲。 如今她可以不再隐藏,随心所欲陪女儿去明绣庄、珍宝楼,陪女儿出席各府赏花宴,女儿却要嫁人了,她总觉得很遗憾。 「娘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她又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即使上一世未嫁人,但是身边结婚的朋友不少,她们从来不吝啬向她吐苦水,她当然知道夫家生活会遇到种种问题。 反正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侍奉的又不是真正的婆婆,表现再好也得不到欢心,尽本分就好了。 「你知道?」 「不就是孝顺公婆那一套吗?」 纪香凝好笑的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娘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也许过完年,你们就会搬出安国公府了。」而且听说安国公夫人最近常梦见很多人向她索命,将去寺庙静养。 严明岚吓了一跳,「安国公夫人会将我们赶出府吗?」这个时代不是要分家才能搬出去建立自个儿的门户吗? 纪香凝又忍不住在她额头强一下,轻斥道:「不可胡说八道,安国公夫人怎么可能将你们赶出府?」 「若非如此,我们为何要搬出安国公府?」严明岚知道秦豫白的人格分裂是安国公夫人一手搞出来的,安国公夫人应该不乐竟跟秦豫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忍到现在也算不易了。 「皇上会找机会给豫哥儿封爵,豫哥儿会有自个儿的府邸。」 对了,他是皇上的儿子,虽然不能相认,但不表示皇上乐意他待在别人的府上。 「既然我不会在安国公府待太久,娘就不必担心我,一府的中馈我还应付得来,就算不懂,不是有个桂嬷嬷吗?」桂嬷嬷是娘为她从外祖母那儿讨来的管事嬷嬷,经验丰富,不懂问她老人家就好了啊。 纪香凝真是哭笑不得,索性将身边的匣子递给她,「你自个儿看吧。」 「这是什么?」 纪香凝不说,等着她自个儿打开来看。 严明岚好奇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书册,翻开一看,吓得手上的书册差一点甩出去,「娘怎么会送我这种东西?」 纪香凝又气又好笑,「这是每个女儿出嫁前,母亲会送给女儿的压箱底。」 怔愣了下,严明岚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哦,我怎么忘了有这个?」这就是古人的婚前性教育,不过就她所知压箱底大多是瓷器,拳头大小,外形多似吉祥的瓜果状,有盖,内藏一对交合男女,由母亲揭开「压箱底」的盖子,让女儿知道:「夫妻之道」,平时则将它放在箱底以避邪。 「你又不是出嫁过的姑娘,怎么知道有这个?」 她都忘了,若非上一世,她应该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没关系,她总是应付得来,「娘,我是个大夫。」 「大夫都懂这些吗?」 「当然,娘赶紧回去歇着,我自个儿慢慢看。」严明岚觉得还是尽快将娘送走。 「明日又忙又累,你早点歇着。」 严明岚点头应是,目送母亲起身离开,然后再次低头翻看春宫画,忍不住嘀咕,「画得如此模糊,这有用吗?」 严明岚将春宫画放回匣子,突然感觉到紧张了,槽糕,原本忘了这事,这会儿想起死变态要将她当成骨头啃咬的模样……她开始担心了,秦豫白回来娶她好,还是不回来娶她好? 严明岚根本不知道这一夜如何睡着,总之一早就被桂嬷嬷挖起来,然后由着人家摆弄,不过她只关心一件事——新郎官是否亲自来迎花轿。 「桔香,你再出去瞧新郎官有来吗?」这会儿严明岚完全没有心情管洞房花烛夜的问题,还是先确定秦豫白是否平安归来。 桔香实在不懂严明岚为何一直担心这个问题,新郎官岂会不来?可是姑娘有令,她听令行事就对了,于是又跑出去。 「姑娘别担心,时辰还没到。」桂嬷嬷安抚道。 严明岚回以一笑,努力稳住心情,默默的自我安慰秦豫白一定会赶回来迎娶她,因为他绝对舍不得她成为京城的笑话…… 是啊,他对她的情意有多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让她嫁得风风光光,从赐婚到嫁妆他可以说是包办一切,连爹娘都很感动,而清哥儿和雍哥儿更是将他夸上天了。 其实她懂他的心,因为他不是安国公的儿子,他觉得安国公府并不属于他,因此她的家人才是他的家人。 这会儿桔香跑回来了,神情看起来有些慌乱,「姑娘,姑爷还没来,老爷说要派人去安国公府问问看,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严明岚抓住桔香,揺了揺头,「不必了,若非他来迎娶,我不会上花轿。」 「姑爷怎么可能不来迎娶?应该是有事担搁了。」 「我知道,我等他来。」 顿了一下,桔香很不放心,「我再出去瞧瞧好了。」 「不急,我慢慢等。」 「不行,这会误了时辰,我再出去瞧瞧。」桔香转身又跑出去。 此时严明岚反而冷静下来,他何时来,她就何时上花新,何必想、那么多呢? 桔香很快的折回来,这一次满脸欢喜,「姑爷来了,不过……」 「如何?」 「不像新郎官,像……」桔香实在说不出口。 「你说啊,像什么?没关系,他来迎娶就好了,我不会在意的。」他能够平安回来就好了,她还会嫌弃他风尘仆仆吗?桔香抿了抿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盗匪。」 第五十章 「……什么?」严明岚明显吓了一跳,风尘仆仆没关系,但是有必要将自个儿搞成盗匪吗? 桔香比手画脚的道:「姑爷满脸的胡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他身边的人也都一样,看起来像是从山里出来打劫的盗匪,真的好可怕,还好他的眼睛很漂亮,声音很温柔,老爷确定不会有错,要不绝对不敢放他进来。」 严明岚唇角抽动一下,这与新郎官没有亲自来迎娶的状况好像差不了多少。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要盖上红盖头了。」桂嬷嬷为她盖上红盖头,挡去所有的视线。 严明岚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盗匪也好,笑话也罢,这都比不上他依约而来。从今以后,她有了自个儿的家庭,有了要一生守护的人。 无论如何,严明岚终于嫁了,至于秦豫白究竟搞得多狼狈,她只有在揭开红盖头的时候瞥了一眼,不过新娘子要娇羞,她不好一直盯着秦豫白,因此当她能够仔细看他时,他已经收拾干净,恢复以往俊美优雅的模样。 「豫哥哥,你有没有受伤?」严明岚不忘了帮他检查身上的「战况」。「我没事,岚妹妹是不是很担心?」秦豫白不着痕迹的将严明岚扑倒在床上。 「我相信豫哥哥。」这会儿当然不能承认她很担心,男人啊,不管他是什么性格,他喜欢听到的是肯定,绝非怀疑或否定。 「若非你的舆图,让我可以事先在退路设下埋伏,单凭幽州那些驻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好引蛇出洞的计划顺利,再配合详细的舆图让他能够事先掌握局势,要不他还困在幽州无法赶回来迎亲。 「豫哥哥已经逮到人了吗?」 「我已经交给皇上了。」 「皇上要如何处置此事?」 「这是皇上的问题,我们不用管太多了。」 「……豫哥哥,我觉得很热,你呢?」因为某人眼中释放出来的情欲太强烈了,严明岚终于意识到自个儿被某人压在身下,先前遗忘的紧张这会儿全回来了。 「这原本就是一个热情如火的夜晚,你当然会觉得很热,我也是,已经准备好被你烧起来。」秦豫白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异常妖艳的光芒,这个令人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了。 「……豫哥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前的人好像变成了死变态……不会吧,这是在玩她吗? 「我当然是你的豫哥哥。」秦豫白低头在严明岚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她吃痛的叫了一声,「我去了一趟幽州,你就将我忘了,你胆子还真大,要我修理你吗?」 严明岚忍不住晈牙切齿,「你这个死变态,不是说你会对我很好吗?新婚之夜就对我大小声,你真是了不起。」 「谁教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丫头忘了我。」 「我不过是喊了一声豫哥哥,有何不对?难道你不是豫哥哥吗?」她突然发现喊「死变态」好像很能取悦他,也许内心深处他也自认为是一个变态的存在,深怕她不能接受,甚至害怕她忘了他所拥有的这部分人格,因此当她喊他「死变态」,他反而有了存在价值。 说白了,他是怕她厌恶他,他可能一辈子都会拥有两个人格,其实,这又如何?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心灵受了伤的人,需要更多的爱和付出。还有,她很想告诉他,其实她感谢老天爷,多重人格的记忆断层也有可能伴随着强烈的头痛,所以,至少他的脑袋瓜没有放着一颗不定时炸弹。 秦豫白顿时舌头打结了。 见状,严明岚可得意了,终于让她在嘴皮上占了上风,于是忍不住对他耍狠的道:「以后你敢再乱咬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哦!」 「如何不客气?你要咬我吗?」 「是啊,在你身上烙下记号,以后你只能属于我,若是敢招惹别的女人,你就死定了,知道吗?」严明岚凶狠的举起右手。 秦豫白却是欢喜的笑了,「好啊,你咬啊,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能放过,最好教别人一碰到我,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如何在我身上折腾。」 前一刻她还想赞赏他是一个大方的男人,可是他越说越不堪入耳,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是高手,她不过是三脚猫,想跟要他斗根本是自找死路。 「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睡觉了。」她甘拜下风了,不过,为何他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对她露出那种邪恶又兴奋的表情? 「你不想睡觉吗?没关系,我们可以做点别的,像是建立夫妻感情的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虽然还不想睡觉,但是睡觉真的很重要……」 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脑袋瓜已经乱成一团,因为某人已经展开猛烈的攻势,剥了她的衣服,开始兴奋的对她又吮又咬,这根本要她明日见不得人嘛。 「豫哥哥,慢慢来……豫哥哥,长夜漫漫……豫哥哥,吃大餐要慢慢享用,一口气会噎到……死变态,我不是教你慢慢来吗?我又不会跑掉,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严明岚真的想好声好气的跟他沟通,可是他显然以欺负她为乐,非要又咬又吸又啃又吮,不过这种感觉……非言语能够形容。 「虽然吵了点,可是我喜欢你浑身充满活力,继续叫……」 「秦豫白,你死定了!」严明岚火大了,转守为攻,换他见识一下欲死还生的滋味,不过没想到,某人可享受得很。 这一夜,两人战到天亮方休,力气都耗尽了,很自然就睡着了。 虽然知道不能再睡了,她要起来,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不过,她可以感受到自个儿被人温柔的抱进浴桶里,弥漫着药香的水让她全身舒畅,最重要的是某人将她当成女王般的伺候,还细腻的在她身上涂涂抹抹,其至包括那个令人害羞的地方,她好想出声阻止,然而好不容易挤出声音也是支离破碎的低哑,所以只能由着他照顾她。 「岚妹妹,起来了,外面乱成一团了。」秦豫白实在舍不得吵醒她,可是他可以不在意给长辈磕头敬茶的事,却不能不管圣旨。 严明岚根本不想睁开眼睛,实在太累了,「外面乱成一团与我何干?」 「不能说与你无关,因为与我有关。」 「豫哥哥做了什么事?」 「我将前朝的皇长孙送进宫里的刑事房,妍嫔娘娘为了救哥哥夜闯刑事房,刑事房半夜走水,前朝余孽完全无法兴风作浪了。妍嫔娘娘出自章家,章家不可能将此事撇得一干二净,二皇子还没开始争储就没戏唱了。不过皇上不会直接对章家动手,而是一个一个慢慢拔除,这也是为了二皇子,毕竟二皇子是无辜的。」秦豫白钜细靡遗交代事情经过。 「你好像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严明岚的脑子根本还无法运作,不过他说了那么多,当然要夸一句。 「你真的不能再睡了,圣旨就快到了。」 严明岚对「皇上」是非常敏感的,因为皇上是这个时代最威武的存在,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什么圣旨?」 「我发现前朝余孽,阻止北齐进犯大梁有功,皇上要封我为武陵侯。」 「武陵侯……什么?」严明岚完全清醒过来了,连忙坐起身。 秦豫白欢喜的对她咧嘴一笑,「我封了侯,你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开心吗?」 怔了半晌,严明岚才挤出话来,「我们会有自个儿的府邸?」 「当然,过完年我们就搬家,有空再回来给祖母请安就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严明岚呢喃的道:「我娘未免太神准了吧!」 「什么?」 严明岚揺了揺头,「没事。」「起来吧,穿好衣服,我们要出去接圣旨了。」秦豫白体贴的伺候她梳洗更衣还有化妆,然后拉着她出去接圣旨。 严明岚突然想到什么的拉住他的手,他转头看着她,她对他甜甜的一笑,「我还没告诉豫哥哥,有你,是我的福气,我会用一生来爱你、守护你,还有,谢谢平安归来,没有你,度日如年。」 秦豫白的眼眶湿了,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唯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严明岚用力点头回应他,「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后记 【后记 主角的不同人格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佟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好几面,或者称之为人格也行,只是呈现出来的往往只有一面,其它的全都隐而未现,而隐而未现当然是因为成长环境、接受的教育种种因素的约束,佟便根据这样的想法写了一直很感兴趣的双重人格。 佟为何对双重人格很感兴趣呢?倒不是因为去年还是前年有一大堆关于多重人格的韩剧,而是觉得在一本作品当中呈现男主角不同的人格很有意思,可是如何呈现,琢磨了又琢磨,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件苦差事,佟好像有点自找麻烦,然而不管如何,还是教佟写出来了,而且比起上一本书,花费的时间少了一个礼拜,虽然不太满意,但至少有点进步,可喜可贺,相信下一本会更好。 最近热爆了,整个人懒洋洋的,做什事都提不起劲(人想要犯懒,什么借口都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理由),最好能一整日都窝在冷气房,可是佟家能省则省,开冷气要定时,佟睡觉也从不开冷气,因为铺了凉席,又位于一楼靠窗,晚上电风扇开中风就觉得够了。 总之,虽然很少出门,一日下来,佟处在热爆的状态也有一半以上,这时候,佟格外想念当阵雨,大雨将大地洗涤了一遍,热气也随之散了一半,晚上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点凉意,真是舒服极了。 真希望这种热爆的天气赶紧过去,可是又觉得时间不要过得太快了,要不,预计完稿的时间到了,稿子却还没写完,所以,时间还是慢一点比较好。 好啦,我们下一本再聊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