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序章 睽违半年的两天连假飞往异世界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hoder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cocy 「欢迎,夫君。首先我想为未经知会您一声就请您移驾到本宫殿的无礼致歉。请您见谅。」 拥有一头红发与小麦色肌肤、魄力十足的美女,对着自己嫣然一笑。 「……嗄?」 受到美女以微笑迎接的男人——山井善治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发出了呆愣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善治郎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半年以来第一次假日不用出勤的星期六。 为了好好度过从出社会以来就没多少机会享受的两天连假,善治郎特地在与平日相同的时间起床,骑着脚踏车赶往附近的便利商店买早餐。到这里,他的记忆还很清晰。 事实上,善治郎如今屁股还坐在脚踏车的坐垫上,双手也紧紧握着脚踏车的车把。 前面的车篮里放着在便利商店加热过的「炸鸡块便当」,以及五百毫升的宝特瓶装茶。 「……」 善治郎为了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就这么维持着跨坐在脚踏车上的姿势,伸出右手,确认了一下车篮中的便当与茶的触感。 便当是热的,茶是冰的。触感极为真实,应该不是梦。顺带一提,便当还没冷掉,茶也没变凉。看来自己并非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弄昏,带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直到刚才还在日本关东圈骑着脚踏车的自己,又为什么非得在这么昏暗的石砌密室里让极具魄力的美女对着自己微笑呢? 善治郎不禁细细端详起站在眼前的美女。 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上下吧?不过以二十几岁来说,对方散发的魄力与沉稳有些异常,或许年龄其实更大一点也说不定。至少应该不比二十四岁的善治郎小。 对方身穿胸口深v的红色煽情礼服,但她的身材比起性感礼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v字间露出的事业线之丰满程度,与其说是巨乳,不如用爆乳来形容会更为贴切,但腰围却与胸围呈现反比例地纤瘦。腰部以下的线条被长裙给遮住了,无法一探究竟,不过照其他部分看来应该值得期待。 肩膀很宽,这样有些偏耸肩的体型也许会不符合某些男性的喜好,不过至少以善治郎的眼光来看,已经够具有女性魅力了。 实际上,只要他能够确定眼前的状况其实是一场梦的话,他早就冲上前去向对方说:「我从出生以来就一直爱着你了!」这位美女就是如此正中善治郎的红心。 「陛下,时间有限。既然『召唤』已经成功,或许应该尽早开始说明。」 善治郎的眼光还停留在红发美女身上时,站在美女右侧、身穿皮甲的年轻男子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向美女如此进言。 听到这段发言,善治郎这才发现在这个石砌密室当中,除了自己与美女之外还有别人。 善治郎急忙环顾周围,这才发现共有四名男子身穿与刚才发言的男子相同的皮甲,手中拿着长枪,从前后左右包围着坐在脚踏车上的善治郎。 除此之外,在美女的左侧还有位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老男性,拄着长长的手杖站着。 周围有这么多人,善治郎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的视野特别狭窄。 这是因为站在正面的红发美女实在太有存在感了。仔细一瞧,在周围戒备的男性们体格都颇为魁梧,容貌也足称端正,但跟这位美女站在一起,不管怎么看就是「女王陛下与其他陪衬」。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吧。善治郎正在思忖时,美女轻轻点了个头,从正面盯着善治郎的眼睛,对他说: 「我知道。好了,夫君。恐怕夫君对自己如今为何身在此地没有丝毫头绪吧。您愿意让我对这一连串的状况进行说明与辩解吗?」 「咦?啊,好、好的。」 善治郎点点头,与其说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如说是被美女充满魄力的笑容震慑了。 听到善治郎顺从的回答,美女加深了笑意。 「太好了。那么,夫君。如此昏暗的场所不便长谈。我想换个地方,请您跟我来吧。」 美女如此说完,红色的波浪卷发一甩,就往外走去。 「那辆运载工具暂且由我们保管。」 「啊,呃,嗯。拜托你们了。」 善治郎搞不清楚状况地下了脚踏车,半无意识地立起脚架,从裤子口袋里取出钥匙上锁后,便快步追上在入口回头望着自己的美女。 ◇◆◇◆◇◆◇◆ 通过墙壁与地板都由石头砌成的长长走廊,善治郎被请到一间日光充足的宽广房间。房内设置了两张面对面的皮革大沙发,中间夹着一张木制长桌。 善治郎照着美女所说,坐在沙发上。 看到善治郎坐下后,美女在善治郎的正面就坐,缓缓开口道: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的名字是奥拉·卡巴。请叫我奥拉吧。」 「啊,好的,奥拉小姐对吧。我是……呃不,我的名字是山井·善治郎。山井是姓,善治郎是名字。」 「嗯。那么,我可以称呼你为善治郎先生吗?」 「好的,请便。」 看到善治郎首肯,美女——奥拉高兴地微笑了。 「谢谢,善治郎先生。那么,接下来我要向您说明我对您所做的一连串行为。恐怕对于善治郎先生来说会是令您难以接受的强硬行为,不过现状绝非无可挽回。如果善治郎先生不愿意接受现状,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会将一切恢复原状。所以,首先可以请您稍安勿躁,听听我的解释吗?」 看到奥拉神情转为严肃,讲出一段颇为耸动的开场白,善治郎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不管怎么样,善治郎还完全不明白自己目前处于何种状况。奥拉说得没错,在表示愤怒之前至少也该先理解状况,才有生气的理由。 向客户要求赔偿前,必须先听完对方的辩解。 「我明白了。请您说明一下吧。」 善治郎的回答让奥拉安心地叹了口气,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谢谢。那么首先,我就从『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最根本的问题开始说明。这里是卡巴王国,位于兰德利翁大陆——通称『南大陆』的西部。我们现在身在王宫的一间房间里,位于王都卡巴的中心位置。恐怕这些地名与国名,对善治郎先生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这里与善治郎先生出生长大的世界,是不同界的世界。换个说法,就是『异世界』。」 「……嗄?一ˋ ㄕˋㄐ1ㄝˋ……?」 不顾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善治郎,奥拉滔滔不绝地继续说明。 奥拉所做的说明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虽不清楚正确来说耗费了多少时间,不过善治郎中途看了一次手表,那时显示刚过七点三十分,而当她全部讲完,手表指针已经过了八点。 善治郎勉强在脑中整理奥拉至少长达三十分钟,实际上恐怕讲了有一小时之久的说明,语气呆滞地说: 「呃……也就是说,这里是名为卡巴王国的异世界国度,奥拉陛下是这个卡巴王国的女王陛下,对吧?然后,这个世界里有魔法的存在,陛下使用了其中只有卡巴王室的人才能使用的『时空魔法』,将我从原本的世界召唤到这个世界来了。」 「嗯,说得没错。看来您终于明白了。啊,还有,您不需要以敬称称呼我。直接叫我奥拉就行了 。虽然我在这个国家的确是居于女王之位,但善治郎先生并非我国臣民。反而是我未经知会就将您强行带来这个世界,只是个加害人罢了。目前善治郎先生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向我行礼。」 奥拉如此说完后,轻轻低头表示歉意。 「呃,喔。我明白了。奥拉……小姐。」 善治郎在奥拉低头时远远瞄到她丰满的胸口,赶紧别开视线。 这么短的说明竟花了将近一小时,是因为善治郎迟迟不愿理解奥拉所说的话。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被召唤到异世界」这等奇事,活在现代的一般日本人怎么可能相信。 对于说什么就是不相信这里是异世界的善治郎,奥拉并没有大动肝火,而是耐性十足地持续说明。结果,善治郎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现在身在异世界的事实。 决定性的一击,是在奥拉的命令之下来到窗外,由「骑士」驾驭的「走龙」。 那头有马匹两倍大的巨型蜥蜴,从中庭将长长的脖子伸进窗户,舔了善治郎的脸颊。 那种温热而真实的触感让善治郎消除了这是一场梦,或是大阵仗的恶作剧的可能性。 善治郎一边用t恤的袖子擦了擦还留有「走龙」草腥味唾液的潮湿脸颊,一边提出疑问。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您要召唤我。」 善治郎没有什么特技,只是个普通的日本人男性。至少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能让异世界的女王特地使用魔法将自己请来。 「您是希望我做些什么事吧?不是我自夸,我既不懂得剑术,也不会使用魔法啊。」 善治郎以战战兢兢的口吻,带着牵制的意味这么说。奥拉听了微微一笑,摇摇头。 「不,我并没有打算让善治郎先生如此涉险。虽然这里南大陆西部过去确实是烽火连年,不过现在已渐趋平稳。我想请善治郎先生做的事,只有一件。我想请善治郎先生能够成为我的『夫婿』。」 「夫婿?」 善治郎一时没能理解奥拉的意思,歪着脑袋复诵一遍。 「是的,夫婿。也可称为丈夫。我的意思是希望您与我结婚。」 夫婿、丈夫、结婚。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就算是如今思考能力失常的善治郎也能理解。 「咦咦咦咦!您说结、结、结、结婚,为什么!」 善治郎明白了奥拉的要求,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可能是早已料到善治郎会有这种反应,奥拉轻轻笑了笑,以沉稳的声音继续说明。 「这事说来话长,但还是希望您先听我说。刚才也已说过,我国长年战乱不断。所幸在这场战乱当中,我国勉强跻身胜利者的行列,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国民人数减少,国土荒废,直系王族除了我以外,其他尽皆殒命。 所幸国土与国民方面,在战后举国尽力复兴之下,想必不久即能恢复国力,但王室仍然是个问题。只有我一个王族,随时可能断绝香火。 我的婚姻可说是绝对性的义务。 然而,我们『卡巴』王室是血液中含有『时空魔法』这种特殊魔法的血脉。结婚对象并非谁都可以。为了将魔法传承给下一代,最好遴选一名同样流有卡巴王室血脉之人做为伴侣。」 「喔,原来如此……」 善治郎还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反射性地回话。 为了保持纯正的王室血统而尽可能从相近的血脉当中选择伴侣,这种习俗在过去的地球也常听到。 再加上这个世界还有血脉相承的「血统魔法」这种显而易见的恩惠,那么纯血会受到尊崇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更不能明白目前的状况了。 「不过,既然这样那我更好奇为什么是我了。我可是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地球人啊。」 对于善治郎坦率的疑问,奥拉别有深意地笑笑,答道: 「理由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善治郎先生继承了我们『卡巴』王室的浓厚血统啊。」 「……啥?」 这次,善治郎真的有好一段时间无法理解奥拉的意思。「善治郎继承了卡巴王室的血统」。花了十秒以上才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善治郎像个坏掉的人偶般在脸前不停挥动双手,否定奥拉所言。 「不不不,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啦!」 即使善治郎全力表示否定,奥拉却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事情必须追溯到我的五代之前,大约一百五十年前。 这事已经从王室文献中被抹消,因此详情我也知之不详,只听说当时身为我国第一王子的男子,与一名本来无缘结合的女子坠入情网,便是整件事的开端。 有人说那名女子只是一介平民,也有人说是敌国的王族,但真相不明。 总而言之,这个王子身为下一任国王,却爱上了绝对不被允许结合的人,也不肯听父母——也就是国王与王妃的劝。 于是,据说在『这个世界』不被允许结合的这对恋人做出的结论,就是两人一同前往『异世界』,在异地结合的浪漫想法。」 听到这里,善治郎也明白了奥拉想说的话。 「难道……您想说两人的子孙就是我?」 「正是。」 对于愣愣地重问一遍的善治郎,奥拉保持着笑容颔首。 「我这次并非随意使用召唤魔法。而是设定为能够召唤卡巴王室的血脉达到一定以上浓度的男性。结果,出现的就是您,善治郎先生。 所以,善治郎先生就是那两人的子孙,这点不会错。」 听到奥拉讲得斩钉截铁,善治郎的脑海深处已有一部分开始接受,但他又提出反驳。 「这不太可能吧。不,就算您说的是真的好了,那也隔了五代耶!五代前也就是我的……呃,曾曾曾祖父吧?我所继承的血脉,应该所剩不多了吧?」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奥拉先是轻轻摇摇头,然后语气清晰地说: 「嗯,其实关于这点,我原先也有所觉悟。然而意外的是善治郎先生的王室血脉相当浓厚。虽然不比直系,但也能与旁系家长媲美。若是经过修练,甚至还能期待善治郎先生自己学会『时空魔法』,您的血脉就是如此纯正。」 「连、连这种事情都看得出来?」 看到奥拉神情严肃地断言,善治郎有些畏缩地往后坐一点,问道。 「看得出来。虽然无法辨认是否继承『王室』之血,但只要是魔法师,谁都能目测他人潜在内藏的魔力量。善治郎先生的魔力量,相当于准王室。 既然您对我的召唤魔法有所反应,这就证明了善治郎先生确实是『卡巴王室』的血脉,而从您的魔力量来判断,血脉的浓度应该也相当高。这或许可说是意外收获吧。 简直就像是前往那个世界的人,刻意重复进行近亲婚配以保持血统似的。」 听到奥拉的这句话,善治郎突然想起一件事实。 「啊,原来如此!照这样想的话,就说得通了……吗?」 「善治郎先生?您想到了什么吗?」 对于有些疑惑地询问的奥拉,善治郎一边稍做思考,一边回答。 「啊,是的。其实我的老家是个历史悠久的封闭农村。从以前到现在外地嫁进来或招赘的,每个世代大概都只有一、两个人。」 善治郎就是厌倦了这样封闭而一成不变的乡下地方,才会考上关东圈的大学,然后直接在当地决定职场,开始了在都会的生活。 经她一说善治郎才想到,包括他读中学时因交通事故而往生的双亲在内, 那个村子里的人,以日本人来说,好像很多人的皮肤颜色都特别深,头发也带点红色。 实际上,善治郎本身以日本人的标准来看,皮肤有点黑,头发也是接近黑色的红褐色。 听了善治郎所言,奥拉将手抵在唇边,点头表示明白。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个村子的封闭性使得留在异世界的王室血统不至于扩散吧。」 「是的,这样想的话,就说得通呢。」 (真的吗?其实我不是纯正的日本人,而有一大半是异世界人?这种事我可没听说过!) 对,这样子说得通。竟然说得通。善治郎表面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内心却被令人不禁想双手抱头的混乱感给席卷。 对于得知了祖先大人超乎想像的秘密而表情抽搐的善治郎,奥拉喜形于色地露出甜美微笑,继续追击。 「不出我所料,善治郎先生果然就是我要的伴侣。如何,善治郎先生?我想事情来得突然,您应该相当混乱,但能否请您认真考虑与我缔结婚姻,选择在这个世界终老一生?」 看到奥拉表情转趋严肃如此表示,善治郎以仅恢复了些许冷静的头脑思考。 与眼前的美女结婚。这件事本身还不赖。刚才已经说过,奥拉的外貌正中善治郎的红心,而照这样谈话起来,人品方面似乎也不差。 当然也不能忘记,既然对方身为女王这种需要政治手腕的职业,从她至今的态度来推断其人品是很危险的。 不过比起这些,更大的问题是,奥拉的要求并非「奥拉下嫁」,而是「善治郎入赘」。 一旦点头同意这项提案,善治郎就必须跟地球说再见。就算眼前的美女再怎么符合自己的口味,如果问他愿不愿意拿工作、朋友与只有在地球才能享受的娱乐及饮食文化等一切事物交换,实在有点难以下定决心。 而且善治郎脑中的某个角落还在想着:「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凭他运转迟钝的脑袋,很难立刻答覆。 想到这里,善治郎突然发现还没提到最重要的问题。 「请、请问一下。现在我人都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喔。我只是稍微打个比方,假设我拒绝与奥拉小姐结婚……我会怎么样?」 看到善治郎胆战心惊的脸色,一眼就能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奥拉为了让眼前脸色发青的男人安心,尽可能以笑容回答: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会由我负起责任,以『送还魔法』将善治郎先生送回原本的世界。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如果善治郎先生不愿意接受现状,我会将一切恢复原状』。 本来就是我方在未知会善治郎先生的情况下将您强行带来这个世界的。如果您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会让一切复原,这点判断是非的能力我有。请善治郎先生放心,尽管顺从自己的心意,给我答覆就行了。」 「啊,是、是这样的啊……」 听了奥拉的回答,善治郎感到有些意外,安心地叹了口气。 他靠在沙发的椅背上,t恤令人不快地黏在背上。自己似乎在无自觉的状况下流了整身的冷汗。 漫画或小说中的「异世界召唤」常常只能召唤而不能送还,无论被召唤的人愿不愿意都得在异世界生活,不过善治郎所遭遇的现实看来并没有这么乱来。 无论如何,既然对方还能送自己回去,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句话使得脑袋快要沸腾的善治郎恢复了少许冷静。 「相反地,即使您答应了,我也打算将您暂且送回原本的世界。既然要与原本的世界诀别,善治郎先生想必也有要辞别的人吧。由于召唤与送还的魔法会受星体的排列所左右,因此并非随时都可自由使用,不过幸运的是,这次的星体排列将持续到明晚。 而且,在一个月之后,星体的排列会再度符合召唤需求。 换言之,如果您拒绝这桩婚事,我会请您回去,事情就此结束;如果您愿意接受,那么明天您会暂时回国,一个月之后再由我重新请您前来。」 「哦,召唤魔法可以这样常常使用啊。」 听到善治郎悠哉地道出感想,奥拉苦笑着摇头。 「不,只是这次星体的排列格外合宜罢了。事实上,错过了一个月之后的机会,下次就得等到三十年后。虽然无需过于惊惧,但也不能太过乐观。」 「咦,不会吧,三十年后?」 奥拉的回答,让善治郎不禁忘了敬语,毫无掩饰地叫出来。 三十年实在太长了。看来要是自己接受了这桩婚事,就真的得跟地球说再见了。 不过,如今善治郎已经知道只要自己拒绝婚事,明天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因此他的精神状态比刚才平静多了。 人类的心理就是如此不可思议,听到人家说「绝对回不去」,便会觉得「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可是被人家说「想回去就能回去」,就会开始觉得「那其实不回去也没差嘛?」。 (实际上,假设奥拉小姐所言全部属实的话,那条件还不错嘛。反正我本来就没有家人,也没有女朋友。工作嘛……哎,虽然算是有在做啦,不过对于平均每月加班一百五十小时的职场,实在没什么留恋呢。) 回想起来,今天是久隔半年的星期六休假。 平常的回家时间超过深夜零点是理所当然。星期六原则上是出勤日。每个月也大约有三个星期日要上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加班费从不马虎,做多少给多少,但根本没那个闲时间花钱。 回到家也没力气做饭,平日的晚餐永远是超商便当或外食。仔细想想,除了工作上与买东西之外,好像有半年没跟女性交谈了? (这样想想,还真的一点都不留恋耶,对于那个世界的生活……) 那个世界。没有女朋友,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这个世界。与爆乳美女结婚。 重新比较一下,这个提案对善治郎来说,或许也是「正中下怀」? 善治郎一瞬间产生了这种想法,但天生的胆怯为善治郎差点失控的心理踩了煞车。 (不不不,等一下。就算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好了,还有一个部分没问到吧。奥拉小姐可是女王陛下耶?跟女王结婚,哪可能什么事都不用做啊。) 王族打从一出生就是政治家。在漫画或小说当中经常可以看到所谓的放荡王子登场,但那只是极少部分的特例,他听说认真履行身为王族之义务的人,每天都过着令人同情的忙碌生活。 如果要过那种生活的话,还不如在原本的世界继续当黑心企业上班族算了。 善治郎以不让对方发现为前提,小心地做了好几次细小的深呼吸,让自己急于下结论的内心冷静下来。 「呃,那么反过来说,假设我接受了这桩婚事,我在这个世界将会产生什么样的义务?女王的夫婿也算是王族的一种吧?」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奥拉似乎从中听出积极的意愿,高兴地微笑。 「没有特别规定。毕竟我虽然是我国第三十二代国王,但在卡巴王国的历史上,女王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人。 而且前两任都终生独身,继位人选就从血脉浓厚的旁系收养养子,或是让位给即位当时尚在襁褓,年纪相差悬殊的弟弟。 换言之,说到卡巴王国女王的夫婿,善治郎先生,你将是第一位。」 奥拉的语气已经微妙地断定善治郎为「夫婿」,但善治郎没有多余精神去察觉这一点。刚才这番话当中,有个部分比那些小事要紧多了。 「请、请等一下!这么说来,这个国家关于王夫的权利与义务完全没有明文规定了?」 所谓王夫,就是指女王的伴侣。在至今从未有过女王结婚的这个国家,或许根本没有这个词汇。 对于慌张的善治郎,女王悠然地点头: 「嗯。从书面上来说,正是如此。不过,请你放心吧,善治郎先生。我国在历代三十二位君主中有过三位女王,从这段历史不难看出我国是男性优势的社会。先不论职场,在家庭当中家长经常是男性,妻子尊敬丈夫才是美德。 无论采取何种形式,一旦缔结婚姻,我向你约定,会尽可能努力满足你的希望。」 然后说出这番极为诱人的话语。 「呃,喔……」 得到的回答远远超出了善治郎的预料,他愣愣地发出呆笨的声音。 如果能够全面信任奥拉所说的话,那么善治郎与奥拉结婚之后,非但不用履行任何义务,奥拉还说会尊敬善治郎,并尽可能为他谋求方便。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即使善治郎的头脑运转还不够灵活,也无法轻易听信。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会有这种好事。 (不行,仔细想想啊。这事一定有蹊跷。) 面对必须严以律己才不会一口答应的优渥条件,善治郎拚命动脑思考。 (话说回来,当这桩婚姻成立时,奥拉小姐那方会得到什么好处?王室血脉的存续?就只是这样?) 如果奥拉以外的王族都死了,继承浓厚王家血统的善治郎的确是非常具有魅力的存在。 但对方会只为了这个就提出那么美好的条件吗?除了生产报国之外无所事事的老公。社会上都称这种男人为「小白脸」。 (居然刻意要让先生当小白脸,奥拉小姐难道是超高等级的《爱上无赖男》?不,这怎么可能嘛……)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对奥拉那方来说应该有某个更大的好处。若不是这样,就算善治郎是再好的夫婿人选,她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提出那些「好到不行的条件」。 (不行,资讯太少了。) 「只掌握少数资讯就急着想谈成生意,绝对会落入陷阱」。善治郎想起公司前辈不厌其烦地一再叮咛自己的话,便继续向奥拉提出疑问。 「抱歉,让我回到原本的话题。如果我拒绝了这桩婚事,奥拉小姐将会怎么做?应该不能就这样不结婚吧?」 「是啊。在这种情况下,我恐怕会让国内王室血统较浓的贵族入赘吧。不过就算说最浓的,也很有限吧。」 所以明知会给善治郎先生造成困扰,我们还是将你请来了。奥拉有些自嘲地笑了。 (原来如此。基本上国内还是有夫婿候补就对了。哎,这也是理所当然吧。……嗯?等等。难道……试着套一下话好了。) 无意间,善治郎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他小心地咽下唾液以免被奥拉察觉,然后尽可能装出平静的声音,提出下一个问题。 「您所说的夫婿候补,我想一定都拥有王族出身的曾祖父或曾祖母吧?」 奥拉并未察觉善治郎的套话,苦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天底下已经没有血脉如此浓厚的人了。顶多是曾祖父的祖父出身王族,最多也不过就是曾祖父的母亲身为王族的程度吧。」 (!果然,被我猜中了!) 听了奥拉的回答,善治郎掩饰着内心的惊愕,勉强维持着扑克脸。 公司的上司曾经说过。「对做营业的人来说,面部表情肌是用理性来运动,而不是交由感情控制」。上司这番教诲在这样的异世界里派上了用场。 奥拉刚才的回答明显不合理。曾祖父的祖父算起来就是五代之前继承了王族之血,曾祖父的母亲则是四代之前。 至于善治郎转移到地球的祖先,则是五代之前的人。如果正如奥拉所说,四代前的人存活下来了,那就没有理由召唤只继承了五代之前血脉的善治郎。 由于善治郎出生长大的村子是个封闭地区,结果使得善治郎拥有极为浓厚的王室血统,但奥拉在召唤之前应该并不知情。她刚才也说过这是「意外收获」。 换句话说,「为了与王室血统浓厚的人孕育下一代子孙,才从异世界召唤了夫婿候补」,这段说明本身就是谎言。 (那么,她为什么要召唤我?还是说想让我入赘这件事本身就是谎言?不,不行。要是从那里开始怀疑,会没完没了。) 毕竟善治郎无法凭一己之力回到原本的世界。从这点思考,奥拉并没有必要用甜言蜜语诳骗善治郎。只要骗他说「没有办法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就行了。 恐怕奥拉是想尽可能诚实地与善治郎交涉。 (所以她想让我入赘,还有异样的好条件应该都是事实没错。这样话才说得通。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为什么奥拉小姐要刻意提出那样的好条件,宁可召唤「血脉淡薄的」逃往异世界的王族的子孙,而不选择国内贵族?) 「善治郎先生?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抱歉,我在想一点事情。那么,如果我决定与奥拉小姐结婚,对奥拉小姐来说,我怎么做才符合您的理想?呃,我指的不是法律上的义务,纯粹是奥拉小姐本身的希望。」 对于善治郎的问题,奥拉稍微耸了耸肩,爽快地回答: 「基本上没有。只要你愿意接受这桩婚事,就表示善治郎先生愿意为了我,舍弃故乡、家人以及至今的生活等所有一切。我并没有厚颜无耻到对于这样的人还提出更多要求。 我只需要你为了王室的存续,帮助我生育子孙。」 目前看起来,自己必须履行的义务似乎就真的只有跟眼前的爆乳美女生小孩。至少,以善治郎的眼光来看,奥拉所言确是出自真心。 「这样啊……」 奥拉的回答仍然甜蜜得让男人无法不从。不过她的回答,这次善治郎也猜到了一半。 (照这样看来,难道我的假设真的猜中了吗?刚才的条件不是「对我来说」的好条件。打从一开始那个条件就是「对奥拉小姐来说」最理想的条件吗?) 善治郎在脑中,整理至今获得的资讯: ·在卡巴王国国内,有比逃到异世界的王族的子孙血脉更浓的贵族。 ·然而奥拉却刻意召唤了过去逃到异世界的王族的子孙(善治郎),做为夫婿。 ·结果,善治郎拥有相当浓厚的王室血统,但那纯粹只是「估计之外的收获」。 ·奥拉对善治郎说「你只要替我生小孩,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这个国家原则上是男性优势社会,女王并不常见。 ·这个国家的文化中,一家的家长绝对是丈夫。妻子以尊敬丈夫为美德。 ·以往的女王全都是终生单身,「王夫」的存在在本国历史上这次是头一遭。 光从至今的应对方式与全身散发的压倒性领袖魅力来看,奥拉这位女性似乎具有相当高的君王资质。 为了证明自己的假设属实,善治郎继续提问。 「请再让我提出两个问题。如果我留在这个国家的话,将会在哪里生活呢?」 「应该是后宫吧。一般来说,本来我国的国王都会迎娶王妃与侧室等多数妻子。虽然有些不同于常规,不过我们夫妻的生活空间就是在后宫了。」 果然。这下八九不离十了。 善治郎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液,然后提出最后一个决定性的疑问。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与奥拉小姐结婚后,窝在后宫里,尽可能与不与外界接触,也完全不跟奥拉小姐以外的王宫相关人士打交道,只是每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奥拉小姐会怎么想?」 听了 善治郎的假设,奥拉仿佛按捺不住似地以今天最灿烂的笑容反射性地答道: 「再欢迎不过了!」 她这一句话,让善治郎确定自己的假设完全正确。 (ok,谜底全都揭晓了。不会错。这个人不是以「什么都不用做」当成条件引诱我。她是真的想要一个「愿意什么都不做的夫婿」。) 名符其实地,她第一优先要的、最欢迎的就是个小白脸。 稍微想想,其实并非什么不自然的事。 从一开始,善治郎就不应该以他在半黑心企业每天汲汲营营的价值观来观察事物。 对于为工作劳累不堪的善治郎,不用工作就能得到衣食住+漂亮老婆的生活很有魅力,但这并非这个世界的普遍价值观。 成为「王夫」的人的工作,不外乎行使权力。 能够行使无上权力,应该很少有男人不受诱惑。 就算没有明文规定的权限,在这个国家里,「王夫」一样掌有权力。 因为王国的文化本身就是以男性社会为中心形成,身为「家庭」之主的家长自然是由男人来担任,就算是入赘的也一样。 而如果「身为妻子的女性必须尽量尊重身为丈夫的男性」才是美德的话,讲得极端点,「王夫」或许甚至可以透过「家庭」向「女王」下「命令」。 至少,「王夫」只要在正式场合说了什么意见,「女王」恐怕都不能加以忽视。 (想想也是。贵族出身的夫婿大概几乎都有权力欲望,要是让那种人成为「王夫」,奥拉小姐的权力甚至有可能整个遭人剥夺。好吧,就算没糟到那种地步,至少也一定会让利益流向自己的家族吧。) 女王与王夫的双重权力构造。最严重的状况,甚至可能引发造成国家分裂的内乱。 (原来如此啊。这样一想,就能明白她为什么要特地从异世界召唤夫婿候补了。毕竟异世界的夫婿虽不见得没有政治野心,但至少没有家族这个累赘嘛。光是夫婿的家族不会成为外戚滥用权力,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翻开古今中外的史籍,可以发现君王配偶的亲族——「外戚」常常是扰乱国政的罪魁祸首。奥拉兴味盎然地看着多方思考并一再提出疑问的善治郎,等到善治郎平静下来后,才开口说道: 「我明白像这样左右一生的选择,要您即刻做出决断是强人所难。不过,方才我也说过,召唤魔法会受到星体的排列所左右,因此时间有限。 您不需要现在马上给我答案,但至少希望您在明天早上之前下定决心。 毕竟这整件事都是我们这一方的单方面要求。即使善治郎先生拒绝,我们也绝不分毫加害于您;若您愿意答应,我向您约定做为您的妻子,将会竭诚与您相处。 您意下如何呢,善治郎先生?」 奥拉正经的眼神带着柔和的笑意,如此请求善治郎。不,在这种场合或许应该说「追求」比较适切。 「嗯,这个嘛……」 对于女王的求爱攻势,善治郎轻闭双眼,思考。 如果善治郎刚才做的假设是正确的,那条件的确很优渥。 不过,刚才已经一再重复,它的代价,是至今在地球度过的一切生活。 再怎么说,山井善治郎这个男人,好歹也独立自主、自律并养活自己到了今天。 没错,工作是很辛苦,他在公司也成天想着辞职,但善治郎还是有着对独立谋生的一份骄傲。 那是做为一个男人的「矜持」。 而接受奥拉的请求就代表他必须舍弃这份「矜持」,同意过着让女人养活自己的生活。 这样真的好吗?山井善治郎这个男人的「矜持」难道就只是个「屁」,这么轻易就能舍弃? (只要稍微冷静想想,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烦恼嘛。) 不需那么啰嗦还等到明天早上才回答。因为他心里早有结论。 心意已定的善治郎睁开了眼睛,从正面注视着奥拉红褐色的双眼,将身体探出桌子,果断地表示: 「我们结婚吧!奥拉小姐!」 山井善治郎做为男人的「矜持」,确实就只是个「屁」。 幕间一 女王的密谈 召唤了山井善治郎的当天夜晚,卡巴王国女王奥拉一世将几个心腹部下集合起来,召开了非正式的会议。 放在桌上的烛台火光将宽广的室内照得一片昏暗。 奥拉坐在以南国风味的藤蔓编成的椅子上,翘起脚,注视着集合于此的心腹部下们,开口说道: 「那么,夫君怎么样了?」 她最先问话的,是站在最角落、留着金色长发的年轻侍女。 「是。刚才终于就寝了。」 金发侍女以高亢而清澈的声音直截了当地报告。 「是吗,那就好。不过,看来夫君似乎习于夜间活动。或许今后,后宫的灯烛费必须另立条目了。」 奥拉若有所思地将下颚放在支起的手臂上,如此轻声说道。 要是善治郎听了,一定会对这个评价感到不服气吧。现在时刻顶多晚上十点前后。以平常回家总在深夜零点或一点的善治郎的感觉来说,已经算睡得相当早了。 善治郎是对在自己就寝前都不得休息的侍女们感到过意不去,虽然一点都不困,还是刻意熄灭了灯火钻进被窝里。 这样还说他「睡得晚」、「习于夜间活动」,可真辜负了他的苦心。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能够用电力二十四小时取得充足光源的现代日本,以及说到光源基本上就是火把、蜡烛或油灯等「火光」类的这个世界,对于夜晚这个时间带的认知有着根本上的差异。 在这个世界,只有部分特定商店才在晚上营业。「晚上就该睡觉」这项观念即使是在极度繁忙的王宫中枢,也是根深蒂固。 听了奥拉所言,站在正面,一名像是文官的细脸中年男子发言了。 「无论如何,陛下婚约成立,实为万幸。那么,依陛下看来,善治郎大人的人品如何?」 这个中年男子——法比奥·德乌帕杰,是奥拉的秘书官。 秘书官本来并不是拥有这么高权限的官职,不过目前卡巴王国的女王奥拉未设宰相与元帅,而是亲自指挥政府与军队,因此人称「女王的左右手」的他所握有的权限,也就大到从官职无从想像。 女王听了信赖的心腹所言,略为耸耸肩。 「是个比我想像得还精明的人物。同时具有冷静的判断力,胆量也不小。这是『意外失误』啊。」 她如此断言。 听来像是赞赏的评价,却断定为「意外失误」,证明了这位女王并不希望丈夫精明能干。 对奥拉来说的理想丈夫,就是沉溺于天上掉下来的奢华,只用金钱、美女与珍馐就能满足当下欲望,对政治权力丝毫不感兴趣的男人。 「尤其是最后那个问题。善治郎先生恐怕已经察觉了我的意图。而且明明心知肚明,还是答应了这次的婚事。」 奥拉回想起白天两人的对话,不禁发出咯咯的笑声。毕竟那人可是特地直接向她问道「如果我与你结婚后,窝在后宫里,尽可能与不与外界接触,只是每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你会怎么想?」呢。 这边希望丈夫怎么做——更正确来说是「不希望丈夫怎么做」——他都已经了然于心了。 「起初还当他是平民出身,这会见他如此聪明,难保夫君在异世界不是身为贵族阶级呢。」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举止与礼仪方面还留有些许疑问,不过将他当成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确实有些不自然。」 对于奥拉与现实有些差距的猜测,在场的心腹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关于这方面,奥拉她们也在不自觉当中用自己世界的常识去思考异世界的情形。在这个世界里,接受教育是只有王族、贵族或一部分的富贵家庭才能享有的特权。 对奥拉她们来说,大多数的平民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是目不识丁且没有教养的存在。环顾整片南大陆,虽然不是没有愿意收平民学子的教育机构,但是像现代日本这样让全体国民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国家,完全超乎了奥拉她们的想像。 「不过如此一来,善治郎大人愿意答应此次婚事或许也有一些内情。如果陛下有意与善治郎大人退婚的话,臣就取消一个月之后再度召唤的仪式吧。」 做出如此发言的,是善治郎来到这个世界时站在奥拉左侧,身穿紫色长袍,刚步入老年的男性。 对于卡巴王国首席宫廷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所言,奥拉用鼻子哼了一声,挥挥手答道: 「别开玩笑了,太爷。难道要找纪廉家的『饿狼』,还是马奎斯家的『傀儡』来当我的夫婿吗?要是这样做的话,好不容易在战乱中存活下来的卡巴王国可是会因为内忧而毁灭的。」 女王冷淡的话语让老魔法师露出苦笑,他扯了扯灰色的长胡须,替被女王严厉批评的国内夫婿候补说几句好话。 「陛下,您这样说未免过分了。纪廉家的普约尔大人正可谓名将,马奎斯家的拉斐尔大人也是极有才干的文官啊。」 「不用太爷告诉我,我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地位是我给的。不过,无论再有才干,狂妄的野心家或是对父母意见不敢有半句反对的大少爷,都不是我的夫婿人选。这才是我要说的。」 奥拉的人物评价虽然辛辣,但也一针见血,所以步入老年的魔法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那么,陛下还是决定与善治郎大人结婚?」 听到细脸的中年男子——法比奥言归正传,奥拉不假思索地点头,答道: 「嗯。虽然诸如比预料中更有智慧等等一些问题令我稍稍介意,不过人格方面倒是及格了。至少比『饿狼』或是『家族傀儡』要好太多了。王室血统也够浓厚。看他那样,别说是让子嗣继承『时空魔法』的天分,就连夫君本身只要经过锻炼,应该也能够使用『时空魔法』。 这样一来,那些贵族也不会公开提出反对意见吧。」 将卡巴王室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正确地继承给下一代。这在这个世界来说是极为冠冕堂皇的结婚理由。因为在这个世界,「血统魔法」使用者的人数就直接等于国力。 假使在不久的将来,善治郎本身也能够使用「时空魔法」的话,就不会有人公开反对奥拉与善治郎结婚了。 「不过,这桩婚事不只是身分悬殊,连居住的世界都不一样。臣担心结婚之后在建立圆满的家庭关系上,或许还有很多问题啊。」 对于开始为将来担心的老魔术师,奥拉别有深意地以笑容做回应。 「哎,我想无论跟谁结婚多多少少都会碰到这种问题的。之后就看我的诚意与努力了。白天我也对夫君说过,这桩婚事全是出自我方的需求。只要夫君提出的问题不影响国政,我会接受他的要求的。」 早先奥拉对善治郎展现的诚意绝对不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奥拉本身对单方面遭到波及的善治郎在心理上有所歉疚,而从理性方面来想,对丈夫以诚相待也很合理。 丈夫不是部下,而是家人。如果婚姻美满,今后两人将是在无数夜晚共衾,相依相守地度过人生今后几十年时光的伴侣。 互相仇视只会累死自己。 「臣明白了。这方面属于『家务事』的范围,就由陛下自行判断吧。不过,王室能否留下子嗣,就是王国的问题了。若是万一,在『性生活』方面有任何问题,请陛下务必坦承不讳。 所幸,善治郎大人的王室血统够浓厚,可以期待他习得『时空魔法』。与普约尔大人或拉斐尔大人拥有同等王室血统的『女性』,在目前的王国里还有好几名。」 讲出这种直率又极其无礼的话来的,是法比奥秘书官。 的确, 如今知道善治郎这个男人拥有浓厚的王室血统,状况就与当初不同了。 由于以往能够发动「时空魔法」的人就只有奥拉一人,因此让奥拉生下孩子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但如今出现了善治郎这个虽比不上奥拉,但体内的王室之血浓度高到有极大可能性能够使用「时空魔法」的男人。 讲得极端点,他们也可以沿续过去的例子,让奥拉终生单身做女王,王室的继承人则由善治郎与继承王家血统的贵族女儿之间生下的孩子来担任。 本来女王的婚姻就会产生「王权的绝对性」与「一家之主为男性」这种法律与文化的矛盾。 知道了善治郎的存在后,家中闺女继承了王室血统的贵族们,极有可能以这方面的问题当挡箭牌,要求女王退婚,并由自己的女儿与善治郎缔结婚姻。 从某种层面来说,山井善治郎的存在是个奇货,同时也是个大型炸弹。 然而,奥拉女王并不因心腹的无礼发言而发怒,她坐在椅子上换翘另一条腿,然后意味深长地回答: 「嗯。关于这方面,虽然是日后的问题,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某个程度的应对法。只不过你的担忧恐怕是杞人忧天。我与夫君一定能顺利生下孩子。」 「哦?能否请陛下说明这份自信的来源?」 对于兴味盎然地询问的老魔术师,奥拉嫣然一笑,答道: 「这再简单不过了。今天晚上,我与夫君相对而坐共用晚膳时,夫君用几乎会刺痛人的视线始终盯着我的胸口不放。本人似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我很清楚,那是色欲的视线。 看来我的肉体十分足以刺激夫君的情欲。」 说完,奥拉骄傲地挺起了那对特大号的乳房。 男人的偷瞄一眼,对女人来说是目不转睛。 看来善治郎的想入非非,早已被女王一眼看穿了。 第一章 暂时返乡 隔天早晨,善治郎在王宫里的客房醒来。 刚清醒的善治郎首先看到的,是豪华床铺的睡帘。 陌生的光景让善治郎吓得身子一震,但很快他就想起自己昨晚睡在哪里,心情这才放松。 「……啊啊,对喔。这里是异世界嘛。」 善治郎从可能比自己居住的六叠房间还要大的床上起身,将脚踏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 善治郎套上脚边准备的类似拖鞋的鞋子,走在宽广的客房里,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用右手搔着侧腹部。 「好痒。被虫咬得好惨啊。昨天一时兴奋,答应了结婚,也许我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虽然为时已晚,善治郎还是如此喃喃自语。 光是昨天一整天在这里生活,善治郎就已经体会到这个世界比起现代日本有多么不方便。 午餐与晚餐的菜色都很香辣可口,但一起端出的水与酒却是温的。 善治郎的味觉虽然粗糙到连啤酒与发泡酒的差别都喝不出来,但却跟其他日本人一样,断定「发泡酒就是要冰透了喝才是正义」。 对于这样的善治郎而言,晚餐端出的水果酒先不论它的味道,那种温温的感觉就让他够不舒服了。 说到温温的感觉,气温本身也是个问题。昨天听奥拉所说,感觉这个卡巴王国比起日本的关东圈似乎要热上许多。 即使是最寒冷的季节,走在街上的人们也几乎不穿长袖;到了最热的季节,由于气温会比体温更高,人们会尽量一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用对方的体温「纳凉」。 这让善治郎表情僵硬地想起,印度的夏天也有类似的逸闻。 在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温度计,所以不知道正确的度数,不过也许他应该做好冬天的最低气温大概接近二十度,夏天的最高气温则会超过四十度的心理准备。 而且不用说,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冷气机。对于只知道有冷气机的日本夏季的善治郎来说,这种炎热将会成为一大强敌。 实际上,昨晚就闷热得难以入睡了。虽然现在还不到盛夏,但善治郎还是在特大号的床上翻来覆去了至少一小时以上才入睡。 真要说起来,难以入睡并不全因为炎热。另一个妨碍安眠的主要原因是「虫子」。 看来在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窗玻璃。因此,窗户全都是木门窗,白天为了采光会将窗户全部开启。当然,虫子也就登堂入室。 虽然床铺的睡帘勉强发挥了蚊帐的功效,但一块布帘哪里能挡得了所有虫子。 结果一早起床,善治郎全身上下都被虫子咬惨了。 不过将这些问题加起来,还有比这些更让善治郎受不了的,那就是晚上的不自由。 老实说,他实在没想到没有电灯的夜晚会这么不便。 只有与奥拉一起吃晚饭的餐厅被使用了大量蠘烛的大型吊灯照得灯火通明,走在走廊上时则得倚靠带路的侍女手上的油碟。 到了房间也是,灯光只有放在桌上的一盏油碟。 想用这点灯光看书的话,眼睛铁定会瞎掉。 「听说以前的人都起得很早,这下我能体会了。因为这样看来晚上除了睡觉还能干嘛啊。」 善治郎忍不住一边抱怨,一边换衣服。 王宫或豪宅常见的「侍女帮忙换衣服」,他昨晚就先拒绝了。 现在善治郎穿的服装是腰部用线绳束起的宽松裤子,以及长至膝盖、类似睡袍的宽大上衣。据说这是王侯贵族所穿着的普通睡衣,但善治郎实际使用后的感想是,还不如穿t恤与四角内裤比较好睡。本来睡相就不怎么好的善治郎,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后,差点被自己穿在身上的睡袍使出了关节技。 好歹这里也是王宫,虽然目前仍是非正式,但善治郎可是女王的王夫,是个贵客。在衣食住各方面,想必准备的都是最好的物品,但事实上还是无法满足在现代日本只不过是个平民老百姓的善治郎。 时代的差异与文明水准之差真是影响太大了。 善治郎换下借来的睡衣,穿上熟悉的自己那套衣服后,坐在床边,等侍女来叫他。 「重新想想,日本还真是个好环境啊。毕竟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冰箱与冷气嘛。相较之下,这里根本连电力都没有。可是在这里,我就不用工作了耶——。而且奥拉小姐又那么漂亮。」 体验过温温的酒、难以入眠的房间与漆黑夜晚的善治郎,仍然有一件事物深深吸引他,那就是昨天已经以简略仪式订了婚约的奥拉·卡巴的魅力。 晚餐时,奥拉以一身火热高衩的红色晚礼服打扮出现在善治郎面前,再度用她美丽动人的微笑以及性感火辣的肢体迷倒了来自异世界的未婚夫。 被女王陛下的大胆艳姿迷得神魂颠倒的善治郎,以不至于不自然的程度(善治郎自己是这么想的)将他的视线停留在奥拉丰满的双峰之间,以及从高衩里露出的大腿上。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那美臀、双峰与大腿,仍然十足具有舍弃现代日本生活的价值。 「对耶。仔细想想,我这次不是把脚踏车带来了这个世界吗。也就是说,一个月后我也可以带些东西来啰?好,一回去就把我入赘的嫁妆列出来!」 说完,善治郎拍了一下双手,正好就在此时,房门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来了!」 「失礼了。早膳已备妥了。」 门外传来听过的年轻女性声音,善治郎大声回答: 「好,我马上去!」 善治郎从床上站起来,快步跑向房门口。 ◇◆◇◆◇◆◇◆ 山井善治郎对卡巴王国来说是个贵客没错,不过目前,他的存在仍然是个机密,只有奥拉女王与她的心腹知晓。 因此,包括昨天中午与晚上,在异世界用的第三顿饭——今天的早餐,与善治郎同坐一张餐桌的,依然只有未婚妻奥拉一人。 以善治郎的有限语汇来形容的话,卡巴王国的文化就是「典型中世纪欧洲风奇幻加上未开化南国风文化除以二的感觉」。 有需要的话看起来大概足以容纳三十人左右同时用餐的长桌,令人惊叹的是这竟然是以一根圆木剖成两半,将表面磨得亮晶晶而成的物品。 这根木头究竟树龄几岁,善治郎完全无从想像。将这么大的一棵树完整地拿来用,成本想必比大理石制的家具更高。 这张木制的大桌子上摆着盛在银制餐具里的汤,以及装了圆面包的笼子。 善治郎一边与奥拉愉快地谈笑,一边享用充满异国风情的早餐。 「送还的准备已经完成。星体的排列也能维持今天整个上午,所以要何时送还就由善治郎先生决定。你方便的时候再叫我吧。」 奥拉将擦过汤盘底部的圆面包片高雅地放进口里,慢慢咀嚼并咽下后,以依然沉稳的声音告诉善治郎目前的状况。 至于对异世界的餐桌礼仪自然是相当陌生的善治郎,则是一边回想奥拉是如何用餐的,一边用左手倾斜汤盘,以银汤匙舀起琥珀色的液体,战战兢兢地送进口中。 「谢谢您,奥拉小姐。我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不过,有件事想请教您,召唤或送还的时候,我可以携带多少行李在两个世界间来回?」 奥拉不是在这种私人用餐的场合还会一一要求别人必须遵守礼仪的人,不过今后做为女王的伴侣,善治郎必然有机会在正式场合用餐。 从现在就开始学习餐桌礼仪的善治郎让奥拉觉得很欣赏,因此她没有说「别在意礼仪,放轻松用餐吧?」,而是报以微笑。 「嗯?召唤魔法召唤的是人,因此基本上应该 只能运送人正常带在身上的物品。最多不过就像善治郎先生偶然带来的那个神奇的运载工具吧。」 奥拉的回答让善治郎的期待大幅落空,他不禁皱起眉头。 「呜哇,真的吗?伤脑筋。那样就不能带太多东西了……」 「善治郎先生?您喜欢上了我们王宫的哪件物品吗?」 看到奥拉的疑惑表情,善治郎在脸前挥了挥手,订正奥拉的误会。 「啊,不是的。我指的不是这次,是下次,一个月之后来到这里的时候。如果可以,我想把那个世界的各种用品之类的带过来……」 「啊啊,原来如此。」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奥拉才恍然大悟。 仔细想想,夫君在那个世界应该有生活据点,也有私人财产。如果她与心腹们昨晚猜想得没错,善治郎的确是那个世界的贵族的话,舍不得放手的财产应该多到两手抱不下才是。 「的确,站在善治郎先生的立场来想,这个问题最好能设法解决。那么……」 本来就想尽量达成夫君要求的女王想着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啊啊,有了。或许可以使用那个。」 在脑中搜寻了一切可能性的奥拉,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敲了一下手。 「奥拉小姐,您有什么办法吗?」 对于喜形于色,快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善治郎,奥拉点了点头。 「嗯。我们有个蕴含了『时空魔法』基础结界魔法的地毯形魔道具。 这次归国时,善治郎大人将这块地毯带到那个世界,一个月后,当我再度召唤善治郎大人到这个世界时,善治郎大人只要发动结界,想必就能连同结界内部的物品一起带来这边。 虽然毕竟只有一块地毯的大小,无法让善治郎大人携带所有财产,不过比起自己一人能携带的分量,应该大为增加了吧?」 「哦,那样的话应该能携带不少喔!啊,可是先不论我的潜在能力,我目前对魔法还一窍不通耶……」 看到善治郎先是欢喜后是失望,一下高兴一下忧心的模样,奥拉笑着告诉他说:「还请无须担心。」 「请放心。魔道具只要注入魔力就能发动了。就算连魔力都无法注入,只要让少量的血渗入地毯即可。血液里包藏了高浓度的魔力。」 听了奥拉的回答,善治郎的表情立刻转忧为喜。 「啊,这样的话我应该也弄得来。奥拉小姐,谢谢您设想得这么周到。」 「无须道谢。比起夫君给我的一切,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奥拉如此说完,向他投以泰然的笑容。 对魔道具的价值没有概念的善治郎率直地接受了奥拉的好意,不过善治郎若是事前知道了这个物品的价值,或许就能稍微理解奥拉是多么诚恳地招待自己了。 魔道具是以称为「附加魔法」的魔法所制成。 「附加魔法」也跟卡巴王国的「时空魔法」一样,是只有特定王室出身者才能使用的秘术,也就是俗称的「血统魔法」之一。当然,「附加魔法」的产物——魔道具的数量也就极其稀少,价值水涨船高。 更不要说这块地毯当中蕴藏的魔法,虽然是基础中的基础,但怎么说也是「时空魔法」。说得明白点,就是两个王室的秘术合而为一的高级品。也可说是卡巴王室与继承了「附加魔法」的王室友好的证明。无庸置疑的国宝级珍品。 讲到这里,奥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以轻松的语气补了一句: 「总之,只要能让善治郎大人高兴,就是我的万幸了。其他还有什么需求吗?善治郎大人是我的未婚夫,不用客气。」 不知何时已经用完早餐的奥拉,餐后以添加了柑橘类果汁的水润喉,并对善治郎投以柔和的话语。 善治郎喝了一口装在银杯里的相同饮料,对它酸甜爽口的滋味,内心一边产生(如果能加冰块做成冷饮喝的话,就更棒了)等奢侈的想法,一边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这个嘛,倒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啊,对了。婚约嘛。我们要结婚了呢。既然这样,奥拉小姐,有没有与您的『左手无名指』大小刚好吻合的戒指?有的话,希望可以借一枚给我。」 听到婚约与结婚等词语,让善治郎联想到「结婚戒指」的存在,而做出如此提议。 不过,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订婚戒指」或「结婚戒指」这类风俗习惯,奥拉不明白善治郎的用意,不解地偏着头。 「唔。我想只要找找一定能找着,不过你要用来做什么?」 「这个嘛,呃,那个……一个月之后就知道了。」 对于奥拉的疑问,善治郎暧昧地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难得对方不知道「结婚戒指」的习俗,他想隐瞒这件事直到当天,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就算不知道「结婚戒指」的习俗,只要把「借我大小刚好的戒指」与「一个月之后就知道了」这两句话加在一起,便不难猜出即将回到那个世界的未婚夫,打算送自己戒指。 奥拉露出风情万种却不显得谄媚的神秘笑容,从正面注视着善治郎的眼睛,点了点头。 「知道了。就让我好好期待吧。『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在夫君的世界具有何种意涵,你会在一个月之后告诉我,这样想没错吧?」 「啊——……是。到时候一定告诉您。」 善治郎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对方猜出八成,苦笑着如此回答。 ◇◆◇◆◇◆◇◆ 第一次的转移在不知不觉中就结束了,不过第二次的转移在善治郎身上留下了轻微的酩酊感。 「……哎唷。」 往旁边踉跄了一步的善治郎甩甩头摆脱视界歪曲的感觉,看了看周围情形。 铺着柏油的道路。跑在上面的无数汽车。矗立于道路两旁的,是水泥建造的杂居公寓。 熟悉的风景与带有废气臭味的空气,让善治郎实际感受到自己「回来了」。 丝毫未变的风景让他甚至产生一种疑念:「那个异世界的体验该不会只是场白日梦?」但善治郎出门时骑着脚踏车,现在则是徒步,手中取而代之地拿着卷成圆筒状的大地毯,证明并非如此。 不只如此,左手小指还戴着奥拉借给他的金戒指。 这些证物,让善治郎确定昨天一整天并不是一场梦。 「不过话说回来,感觉上时间好像是连续的,但实际上已经过了一整天了耶……没错吧?」 善治郎喃喃自语到一半,就开始对自己的感觉失去信心。在异世界度过了一整天的善治郎,单纯地认为今天是星期天,但没人能保证在地球也经过了相同的时间。 搞不好现在还是星期六,更糟的情况是这个世界也许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不过周围的景色没什么大幅变化,气温与太阳的角度也几乎没变,所以他想应该没问题,但没有确切证据。 「糟糕,我得先确认现况。」 开始往坏方面想的善治郎身体一阵颤抖后,双手紧紧抱着地毯,快步走向自己的家。 「太好了,看来几乎没有时间差。」 回到六叠一房的单身公寓,善治郎看看电波式时钟确认过今天的日期与时间后,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善治郎带到异世界的手表与公寓的电波时钟都显示着相同的时刻。 看来,那边与这边的时间流逝几乎是同步的。真是值得庆幸。他原本没想得太严重,但那边与这边的时间流逝如果有偏差,善治郎的异世界生活计划可是会从根本开始出错。 这是因为再度召唤的约定,毕竟说好的是「异世 界基准的三十天后」。如果异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有异,接下来善治郎每天都得担心自己何时会被召唤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这么一来,带着嫁妆前往异世界将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无论如何,善治郎已经知道最令人担忧的事项不过是杞人忧天,表情顿时开朗起来,坐在设置在房间角落的电脑前,开启电源。 「好,时间可没有看起来这么充裕。快来搜寻吧。」 善治郎用双手啪地拍了一下双颊,重新提振精神。 现在时刻刚过上午十点。一整天没人在的六叠家中充斥着初夏的热气,变得闷热不堪。 善治郎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操作冷气机的遥控器,将冷气机的设定温度一口气降到二十度。 「呼……活过来了。」 善治郎坐在椅子上吹着很不健康的机械式冷风,呼出一口气,将双手手心的汗抹在裤子边上后,右手放在电脑的滑鼠上。 一个月的时间看似很长,其实很短。 与客户约碰面、调整时间,再制作个简报用资料,一眨眼时间就过了。 善治郎一秒也不想浪费,因此他先开启网路上的搜寻网站,输入了所有他能想得到的搜寻关键字。 「……啊啊,可恶!看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几十分钟后,善治郎在开启了几个搜寻网站的电脑前抓着脑袋。 狭窄套房公寓的少数好处之一,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即足以大幅降低室温。他刚刚才把设定温度调回二十五度。 在这种人工保持适温的空气中,善治郎好像要虐待铺在地板上的廉价地毯似地吱吱摇着椅子发出自言自语。 「该怎么说呢,即使发生了异世界这种非现实的事,现实还是没那么简单啊……」 善治郎在两天一夜的异世界生活中真正想要的东西泰半都是电器。诸如冷气机、冰箱与灯具等等。没有一种不需要稳定的供给电力。 因此,善治郎最先看上的,是家用小型发电机。可是,或许可以说理所当然吧,想找到能够带到异世界持续供给电力好几年的款式,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最简单的是柴油或汽油式的发电机,可是燃料嘛……」 这类做为露营用品贩卖的发电机设置简单,轻轻松松就能供给电气,但当然需要汽油或柴油等特殊燃料。 他以前听过有人自制生物柴油燃料,因此搜寻了一下,但制作过程凭善治郎一个外行人,恐怕很难在异世界重现。 简单来说,生物柴油燃料的材料,包括「植物油」、「甲醇」与「氢氧化钠」这三种。 这些材料当中,在异世界能弄到手的只有植物油。甲醇与氢氧化钠只能由善治郎自己制作。依照搜寻到的资料,甲醇可以用烧炭时产生的木醋酸蒸馏制造;氢氧化钠只要有以离子交换膜相连的双连水槽与电源,就能以盐水制造,但不管怎么想,这两种方法都不是善治郎处理得来的。 当然,他也可以在药局大量购买甲醇与氢氧化钠带到那边去,但如果要这么做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到加油站去用塑胶桶装满柴油,带到那边去比较快。然而只能用一块地毯携带的燃料分量,恐怕连一个月的电气都供应不了。携带甲醇与氢氧化钠也是一样。 「火力行不通,好吧。那就剩下风力,或是太阳能?」 风力比较符合现实。异世界也有吹风。然而,令人在意的是它的发电量不安定。因为得「搭顺风车」,要是碰到了无风的热带夜,那可吃不消。 太阳能更是不用提。善治郎最确切需要的,就是「夜晚照明」的电力。 只能在白天使用的电力,魅力可不只跌落一半。虽然现实上也有设置了大型电池的太阳能发电机以对应夜间使用,但电池是一种寿命非常短的「消耗品」。做为长期使用的电源来说,太不可靠了。 「再来就是最近流行的风力与太阳能的混合式发电吧。这个似乎还不赖。」 善治郎啜饮一口倒进杯中的宝特瓶装茶,再把手放回滑鼠上。 冷静想想,这个混合发电机应该是最安全的。制造商的广告词写着「安装容易,半日完工。当天即可使用」。 如果这句广告词可信,那么善治郎一个人在异世界应该也能安装。 然而,几乎已经做出结论的善治郎却因为偶然找到的另一种发电装置,而又开始烦恼。 「家用水力发电机啊,原来还有这种的……」 善治郎像是被它的魅力迷住似地轻声说。 不同于风力或太阳能,水力虽然因为受限于地点而不太普及,不过近年来家用小型发电机的潮流已经延伸到水力方面了。 善治郎注目的「家用小型水力发电机」是利用水位落差来发电,最大发电量有〇·五千瓦与一·〇千瓦这两种可供选择。 根据善治郎在网路上查到的资料,总发电量低于十千瓦的水力发电机,似乎被分类为「一般用电气工作物」,只要地理条件允许,一般家庭似乎也能轻松购入。 不过从购买到安装,必须先完成「河川法」与其他繁复手续,所以不像「燃料式电动机」那样,能够从附近的生活百货轻松买回家。 水力发电的魅力不用多说,自然是二十四小时的持续性以及其他发电机望尘莫及的强大发电量。 以风力或太阳能想满足一般家庭的发电量,就算有理想的风与太阳光也还是有困难,但水力就不同了。如果真能发挥制造商写在型录上的性能,那么它的发电量,即使是小型也足以匹敌一般家庭的总消耗电力。 换句话说,善治郎现在在这个房间里同时使用的家电——冷气机、冰箱与电脑等等,就算搬到那边也能够毫无疑虑地同时使用。 不过,这么吸引人的水力发电也有个问题。 「那座王宫附近不晓得有没有河川或水路?」 滞留期间中,善治郎丝毫没有机会踏出王宫一步。这下他碰上了「不知道王宫周围有没有能够让水力发电机运转的水源」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以这个世界的常识来想,王宫里有好几百人在生活,不可能没有水源的,但毕竟那里可是有魔法的异世界。 「是的,水是由专门的魔法师每天早上用魔法制作的。」 难保人家不会这样告诉他。 他一时也想过既然这样,干脆把水力发电机跟混合发电机都买下来,但又有预算的问题。 在只有加班费从不占人便宜的半黑心企业工作数年,善治郎的存款总额已超过三百万圆。 以二十岁前半的储蓄来说算是颇为可观,但从目的来考虑,实在称不上是一笔充裕的资金。 善治郎看上的混合发电机的价格约五十万圆。水力发电机更是要价一百五十万圆。 除了发电机之外,还有大型冷气机、冰箱、灯具与新电脑等一大堆东西需要预算。除此之外还要一次买足内裤、牙刷、肥皂、毛巾、浴巾、代替卫生纸的纱布手帕等等,所费必定不菲。 如果再加上送给奥拉的「结婚戒指」,就更不能将预算的三分之二都用在发电装置上了。 然而发电装置没有个定案,就无法决定要带什么家电过去。 「啊——结果还是只能二选一。安全的小电力,还是有可能无法使用的大电力啊。嗯……」 这是很难立刻下决定的问题,但也不能花太多时间。这可不是到附近的超市买肉或青菜回来而已。不是订购之后明天就会送到,他也得花点时间学会如何安装与运用。 「咦?是说家用发电机这种东西,有可能只卖给我商品,让我自己安装吗?」 善治郎无意间注意到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不禁倒吸一口气。如果刚才在网站上看到的资讯正确,家用水力发电机的安全保障义务不在买方,而是在负责安装的业者身上。这样的话,就算说「卖给我现货就好」,对方应该也不太可能卖吧? 在网路上收集了一会儿资料后,果不其然,善治郎找到了对自己极其不利的资讯。 「……啊啊,果然。不论哪家有限公司,在购买水力发电机之前都必须经过『洽谈』、『环境评估』与『安装费用估价』这些项目啊。」 善治郎在电脑前发出疲累的叹息。 既然必须经过洽谈与环境评估,现在连安装地点都不确定,对方应该不会把发电机卖给他。 看来水力发电机并不是这么好买的。 「这样的话,只能请业者安装在某条河边,我在旁边看着学,之后再偷偷拆下来,带到那个世界去比较保险?」 如此自言自语的善治郎,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出生长大的故乡,那座村子的风景。 「我记得村子外围的深山里有间破屋。那附近好像有条流得满快的小河。那一带土地的所有权人应该还是我没错吧?」 位于穷乡僻壤的村子深山处的那间山中小屋与周围的土地,如果善治郎没记错,应该是属于山井家的土地。 善治郎大学毕业,决定在都心就职时,将田地与房屋等主要的不动产都让给了叔父夫妇,但只有那间山中小屋与周围的土地仍然在善治郎的名下。 幸运的是,那间破屋没有拉电线,只是间仓库。只要说想在附近的小河安装小型发电机,让小屋有电可用,对方应该也不会起疑。 想到就做。现在时间比什么都贵重。 善治郎将网站上写的小型水力发电机公司营业所的电话登录在手机里,马上拨号。 铃声响了三声后,电话通了。不过从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却是机械性的语音留言。 「您好。这里是科盛股份有限公司施工贩卖据点。负责人现在不在位子上。有事请……」 「啊,对喔。今天是星期天。人家当然没营业了。」 善治郎啧了一声,挂掉电话。 「没办法了。总之先寄封信吧。为了以防万一,把电脑跟手机的信箱都留给人家吧。」 善治郎再度转向电脑,开始打寄给水力发电机公司、标题为「有意购买」的电子邮件。 ◇◆◇◆◇◆◇◆ 隔天星期一,进了公司的山井善治郎以严肃的表情等着面对自己提出的「辞呈」、面色凝重地交叉着双臂的上司开口。 「你要辞职啊……」 被上司以无奈的表情简短地一问,善治郎缩缩脖子,一本正经地低下头。 「是的,对不起。」 这家公司的劳动条件本来就很严苛。选择辞职的人并不稀奇,但善治郎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几年,最近终于快成为「战力」了,却在这时候递出辞呈。 以上司的立场来说,实在不能像对进公司半年的新人那样说「想辞职就辞吧」。 脸上的皱纹与稀薄的头发,就连突起的小腹都是个典型中年人的上司,坐在椅子上,抬头瞪着直立不动的善治郎。 「想回老家继承家业,是吧。你不就是因为不喜欢那种生活,才选择这份工作的吗?」 看过善治郎写在辞呈的「理由栏位」中的假藉口,上司不愉快地歪着嘴角,不解地说。 上司现在正在过目的辞呈是善治郎昨晚绞尽脑汁,为了能够圆满离职而竭尽所能捏造出的大作。 「呃,这个,该怎么说呢,心境上产生了一点变化……」 他总不能写说「我要跟异世界的女王结婚,当小白脸去也」,只好用谎言填满辞职理由。善治郎内心淌着冷汗,做出严肃的表情。 「喔……哎,你都说要辞职了,就算强留你,你也无心工作吧。好吧。」 瞪着自己老半天的上司低声说出了这番话。善治郎听了,安心得不禁叹了口气。 然而,就像要对欣喜的善治郎浇冷水似地,中年上司大声地说: 「不过!预定由你负责的工作当中,那些日期近的,还是得由你做完。当然,长期的工作你得交接给别人。 对了,还有,做一份给今后新人用的指南。我不会要求你做出一份看了就会的说明书,但你至少要做得让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工作上有个最低限度的指标。可以吧?」 问善治郎可不可以,答案当然是不可以。老实说他现在忙着做异世界转移的准备,时间一秒都不能浪费。 可是他不想说这种话留下坏印象,而且要是随便反抗对方,引起人家东问西问,万一谎话被揭穿了,事情会更麻烦。 「我明白了。失礼了。」 结果为了安全起见,善治郎只能选择继续拚命工作,直到离开公司的那一刻为止。 工作交接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他做工作指南,剩下的时间比他想像得更少。 善治郎明白到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于是中午到附近的牛井店迅速吃完午餐后,就直接前往附近的珠宝店。 「这个戒指看起来应该是十四号或十五号。您的戒围则是十七号。」 中年女店员测量了善治郎带来的戒指与善治郎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后,维持着业务用的笑容如此说。 善治郎这是第一次踏入珠宝店,听店员这样讲,也不知道奥拉与自己的手指是粗是细。 时髦的吊灯型灯具。地板铺着清扫得干净如新的短毛地毯。当然,还有展示着无数珠宝的玻璃橱窗。 其实这家店以珠宝店来说并不是那么高级,但善治郎根本不懂珠宝店的等级,只觉得一身带有牛井味西装的自己与这个场所十分不相衬。 「喔,这样啊。」 看到善治郎的样子,店员察觉了面前这个客人完全不懂珠宝,便若无其事地夹杂着说明,继续说道: 「这位小姐的戒围以女性来说算是比较大的。这个戒围店里有成品的种类会比较少一点。」 听到店员简单易懂的说明,善治郎有些支支吾吾地说: 「呃,嗯。她的身高是比我高。」 「哎呀,这样啊。先生的身高也不算矮喔,如果对方是位这么高佻的小姐,那么戒指最好宽阔、厚实一点,戴起来才显得漂亮。请稍等一下。」 店员回到店内,去拿样品过来。 「啊,好的。」 剩下善治郎一个人,自然回想起奥拉的外貌。 高大而性感的肢体。能让强烈感情表现显得更生动,五官轮廓清晰的容貌。仿佛代表了本人性格般,如烈焰般火红的长发。跟日晒色泽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天生丽质的小麦色肌肤。 什么样的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才漂亮?虽然善治郎对贵金属没有任何一点概念,但店员说得没错,他也觉得含蓄纤细的戒指不太适合奥拉。 不过,善治郎有一件事弄错了。奥拉的身高并不比善治郎高。 其实虽然只差一根手指程度,但还是善治郎比较高。善治郎的身高是一百七十二公分,所以奥拉大概在一百七十左右吧。 善治郎误以为奥拉的身高在一百七十五以上不到八十,但那只是她全身散发的气质造成的错觉。 「久等了。简单修改一下,几天内就能交货的,有这几种款式。」 过了一会,刚才的店员将好几枚戒指放在托盘里,拿到善治郎面前来。 「哦,种类还满多的嘛。」 善治郎嘴上这么说,眼睛第一个看的,却是每个戒指上挂着的价格牌子。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吝啬,但对于不懂得戒指好坏的善治郎而言,最在意的还是从钱包里掏出的金额。 不晓得有没有察觉善治郎心中的想法,店员以极为熟练的语气仔细热心地开始针对戒指做说明。 「如果觉得犹豫的话,建议您可以先从戒台的金属开始选。在日本,结婚戒指一般都是白金的,不过以您的肤色来说,我想黄金会更适合您的手指。若您觉得一般的黄金太华丽了,也可以选择这边这种粉红金的戒指。 当然,最重要的是也要适合您的未婚妻。」 一般来说,肤色淡的人较适合白金或白银,肤色深的人则最好选择黄金。 善治郎或许因为是异世界人的混血,肤色以日本人的标准来说相当深。 更不要说奥拉彻头彻尾都是个异世界人了。她的肤色是天然、自然的美丽小麦色。 「啊,她的肤色比我更深。可以说是小麦色吧……」 「这样的话,我还是建议您选粉红金。宝石也是,比起无色钻石,色彩鲜艳的红宝石或蓝宝石或许会更与众不同。这位小姐是外国人士吗?」 「啊,嗯。是的。她不是日本人。」 善治郎总不能说「我的未婚妻是异世界的女王陛下」,只好暧昧地打马虎眼。 「如果是外国人士的话,戒台的宝石也可以配合眼睛或头发的颜色做选择。与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相同,不但戴起来会很适合本人,也能让对方知道您很注意她的一切。」 「呃,喔。原来如此。」 平常没机会接触这种场合的善治郎,受到店员的推销攻势所压迫,只能对店员所言不住地点头。 ◇◆◇◆◇◆◇◆ 在牛井店与珠宝店结束了紧凑的午休,等待着善治郎的,是比那些更忙碌的午后业务。 善治郎把西装外套挂在设置于职场一隅的衣架上,立刻将领带拉松到能够在领带与脖子之间塞进一个拳头的位置,半袖白衬衫的钮扣也解开一颗,以相当邋遢的打扮坐到自己的坐位上。 善治郎上班的公司在最近的清凉商务潮流下,夏季允许员工穿着休闲服出勤,但中小企业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业务没能完全划分。 隶属于「服务企划部」的善治郎本来应该是以内勤为主,可以穿休闲服上班才是,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有极高机率必须跑外务,结果还是得西装笔挺地出勤。 因此,像今天这样没有外务要跑时,公司会默许员工穿得邋遢,让工作时尽量轻松点。 真要说起来,只是放松领带、解开衬衫钮扣的善治郎还算好的了。善治郎直属上司的中年课长,在公司里更是不只从不打领带,连鞋袜都脱掉,直接光脚蹬拖鞋。 「总比耍帅耍到长香港脚好吧。」 课长的理由可真是爽快。 没办法像他那样干脆的善治郎将午休时买来的五百毫升宝特瓶装茶放在滑鼠垫后面,启动午休前设为休眠状态的电脑。 在这个时代已经接近老骨董的映像管显示器发出亮光。 「好,继续干活吧。」 现在善治郎正在处理的,是今早提出辞呈时,课长命令他制作的新人用业务指南。 找遍天底下也没有只要看过说明书就能学会怎么做的简单工作,不过上司还是希望他做出一份文件,对于刚进公司的新人而言,至少能成为「有困难时的护身符」。 「……不过我当新人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东西。」 善治郎停下敲键盘的手,如此喃喃自语。 他没打算说什么「幸灾乐祸」之类品性低劣的话,但自己当新人时尝过的辛苦,下一个新人竟然可以少尝一点,让他不禁觉得有点没道理。而且减轻辛苦用的道具还是由已经决定离职的自己辛苦制作,更让他不服气。 话虽如此,工作毕竟是工作。为了功成身退,上司指派的工作只能彻底完成。 「呃,整体的流程大概就这样吧。然后是……」 写出了「指南」的大致项目后,善治郎暂时将手离开键盘,喝了一口宝特瓶的茶。 敲键盘,想不起来的地方或细小的事例,就从过去的资料查出来加进去。写在这里面的,是这三年来自己负责过的工作集大成。因此大部分的资料都在善治郎的电脑里。 然而关于一部分自己的电脑或档案盒里没有的资料,就必须跑一趟,拜托公司里的同僚。 经过大约一小时,善治郎在电脑的硬碟里没找到所需的资料,便离开座位,走到正在工作的前辈座位旁。 「不好意思,吉永前辈。你那边有没有两年前跟山口商会签契约时的企划书?」 「嗯——?两年前的山口商会?」 听到善治郎在叫自己,三十岁前后、骨瘦如柴的男人停下手边工作,坐在椅子上,只把头转向善治郎那边。 「对。就是两年前主要由吉永前辈负责,我在旁边帮忙的那份。」 「嗯嗯?啊——那个呀。麻烦请等我一下。我现在正忙,等我找到后再寄给你。今天之内可以吗?」 「好,麻烦你了。」 「对了,山井,刚才课长说你要辞职了?」 善治郎正要快步离去时,吉永叫住了他。 虽没打算隐瞒,想不到这么快就传开了。 善治郎以暧昧的笑容掩饰着有些愧疚的心境,「呃,算是吧。」他答道。 「这样呀——山井也要辞职啊——最近山井的工作量也不少呢——希望不要影响到我这里就好了——」 「啊——抱歉。我会尽量做到一个段落再离开的。」 这次善治郎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断地低头赔不是。 进公司第三年的善治郎的离职,跟刚进公司的新人的离职是两回事。以现况来说,好歹也成为了战力的善治郎要离开公司,代表他负责的工作将会落在其他人的头上。 善治郎也明白自己真正的离职理由并不是很正当,只能感到惭愧。 第二章 从准备到转移 为了能够圆满离职,加班加到快要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最后总算是顺利踏上归途的善治郎回到自己居住的套房公寓后,立刻走向电脑前坐下。 刻意忽视从身体深处逐渐渗出的睡意与疲劳,善治郎把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商店买来的肉包与宝特瓶装茶放在电脑桌的左边角落,然后确认收信匣收到的信。 「啊呜……,三年。花一百五十万只能保证三年啊……」 看了信件本文,善治郎在电脑前抱头苦恼,喉咙深处发出呻吟声。 让善治郎产生这种哀号的,是家用水力发电机贩卖公司的回信内容。 善治郎趁昨天以电子邮件询问的内容,粗略来说就是这三项:「贵公司所贩卖的发电机,能够自己安装吗?」、「可以自己进行维护吗?」、「如果可以,自己做维护的运转保证期大约多长?」。 对于这些问题,公司方面的答覆是「不能。安装需要电气相关执照。保养与保全的义务归属不在购买人,而是在安装人,因此安装建议交由本公司负责」、「顾客可以参照购买时附送的资料,进行水槽除沙或清理水苔等表面维护,但无法保证能正常运转。请尽可能将维护工作也交给本公司处理」、「运转保证期为三年」等等摧毁了善治郎希望的无情回答。 关于安装与维护方面善治郎也早有觉悟,所以没受到太大打击,但最后的「运转保证期为三年」的回答,让善治郎受到了无以测量的巨大打击。 「三年,才三年啊……」 善治郎以飘忽的眼神喃喃自语。 他早就有所觉悟了。追根究柢,就算真有一台梦幻发电机,既不用维护又能跟着善治郎运转一辈子,最重要的家电——冷气机与冰箱本身也还是有寿命问题。 冷气机与冰箱的耐用年数,大约在十年以内。 不管怎样,他已经决定只要过了这样长的时间,自己就要开始离开文明利器的异世界生活。所以,带过去的电器制品,善治郎只把它们当成习惯异世界文明之前的类似「辅助轮」的存在。 「只要过了十年,身体应该也多少习惯那边的气候了,要真不行,也许可以拜托奥拉小姐,像以前大公的宫殿那样,盖一个墙壁有流水的房间——」 善治郎将手离开滑鼠,两手笔直伸向天花板,伸了个懒腰。 这也是他从网路上查来的知识,就是在过去没有冷气机等高级设备的时代,拥有巨富的印度大公当中,也曾经有人藉由让水流过整面墙,沿着地板的沟槽排到室外,这种既庞大又原始的构造纳凉。 从原理来说,就跟往昔日本做过的「洒水」等方式一样。就是利用水蒸发时产生的吸热反应藉以降低室温。 如果是这个的话,以异世界的技术应该也能制造,但就算善治郎只是个门外汉,也能猜到建筑成本一定高得不像话。 那个国家在长年战乱中不断赢得胜利,现在正在复兴当中,这是奥拉说的。 在这种时候,奥拉会允许名为女王伴侣的区区种马,如此浪费财力与劳动力吗? 至少三年后是绝对不可能的吧。不过,如果过了十年,国力顺利恢复,或许可以让他稍微奢侈一点吧。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才过三年绝对不行的啦——不管再怎么想。结果最大的问题还是电池啊——」 善治郎面对着电脑思考。 水力发电机的灵件当中能称为消耗品的,只有轴承(螺旋桨旋转部分的支撑机件),以及电池。 其实只要想想就不难明白,不管是哪种发电机,为了安定供给电力,都一定会加装电池。 这个电池的寿命大约为三年。所幸由于本来就是消耗品,只要看过说明书,就算是外行人也能安全替换电池,但这却不代表「只要先买好一大堆备用电池带去就ok了」。 不是因为制造商不愿意单卖电池。 水力发电机以地理条件来说,本来就难以在都心地带使用,因此大多数购买者,都住在难以拜托制造商修理的乡下。 所以,为了处理一些意外状况,购买发电机的人连预备电池一起买下来,并不是什么不自然的事,但问题在于:预备终究只是预备。 没错,未使用的电池,比起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持续使用的电池,是比较不容易劣化;即使如此,经过三年之后,以外行人的保存方式,还是无法让电池维持在买来时的状态。 比喻得夸张点,电池买来摆着,到了五年后或十年后,还能发挥制造商所保证的性能吗?这样想应该就很容易明白。 「不过如果电池带个三个去预备,应该能撑一阵子吧——?希望尽量能让它撑个十年啊——轴承的保证期有十年,好像也蛮难更换的,就不用带了吧?啊,不过无论如何,十年后大多数的家电寿命都到了,也许我该试着自己修理看看,不行就算了。」 就算只能享受刚开始的几年,他也不想放弃把电力带过去的念头。 当学生时,善治郎常常看电视或租dvd,但自从踏入社会后就都只是录起来,没时间看,只有从硬碟烧成的dvd不断累积。 足球的非洲世界杯大赛,也是直接看电视新闻的结果而已;j联盟的支持队的比赛,还有欧洲冠军足球赛,这几年都一场也没看。 网路上颇得好评的连续剧之类,每年也都有录个两、三部,善治郎从念中学时就一直有在看的,某偶像团体主持的星期日晚上七点的一小时节目也一集不漏地通通录下。然而,像这样录了摆着的节目,自从踏入社会以来,也只是不断累积成一次都没看的dvd。 不用工作也能满足衣食住的需求,无所事事地欣赏录下来的电视节目的时间。 即使是极为缺乏生产力的消耗时间方式,对于现在疲于工作的善治郎而言,那种生活却具有无比魅力。 纵然脑海中的某个角落产生了「会不会有一天厌倦了那种生活,变得待不下去啊?」这种疑问,但现在那种生活对他仍然有着难以抵抗的魅力。 「反正能带去的东西顶多只有一块地毯的量,日币带去也没用嘛。好,就大方地花吧!」 善治郎心境一转,开始搜寻想带去的家电的资料。 「我看看,冷气机应该也能自己设法安装吧……咦?不过,室外机的配管要穿过哪里呢?我记得那座宫殿的外墙,好像是用超厚的大理石盖的……。话又说回来,那个超宽广,天花板又高的房间,装普通的冷气机真的会冷吗?二十叠用的够吗……?」 冷静想想,异世界的家电生活似乎前途多难。 即使如此,为了让美好的将来能多持续一秒也好,善治郎一面用宝特瓶装茶把有点凉掉的肉包灌进胃里,一面全力在网路上搜寻资料。 ◇◆◇◆◇◆◇◆ 忙碌的每一天,时间过得确实飞快。 以前整个人泡在工作里,只觉得时间不断加速流逝的状态,让善治郎感到焦虑与空虚,但是在决定离职后,这种加速感却让他感到喜悦。 一大早离开家门,在拥挤的电车中阅读青年漫画杂志,前往公司上班。 由于公司的方针是不开朝会,因此打卡后就是一直面对办公桌处理业务。 主要业务内容,包括与自己离职后交接的人分享资讯。 至今自己看得懂就可以的资料,为了交接,要修正得让别人也看得懂。 此外,还要到自己在营业方面负责拜访的各家客户,告知交接事宜。善治郎必须与后任人员一同前往客户的公司,说「由于个人理由,近日即将离开公司,今后由〇〇接任后续工作,请像以往一样继续照应……」之类的话,鞠躬鞠个没完。 在这样的平常业务与交接业务之间,还要找时间制作新人用的业务指南。 塞爆了的业务做到就快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时间却还是不够,到了后半个月,善治郎甚至提早上班,连早上都在加班,但他绝不在公司附近过夜。这是为了尽量节省前往异世界所需的资金。 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时,可以到公司附近的商业旅馆过夜,但住宿费必须自己先垫。 只要将以公司名义留下的收据交给会计负责人,该笔费用就会加在下个月的薪水里,平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只有这次问题可大了。 毕竟善治郎预定在领取最后一次薪水前,就要出发前往异世界了。届时就算先垫的住宿费汇进户头里,也只是徒增空虚。 为了避免这样空虚的状况,他才会深夜加班加到赶最后一班电车,并且搭第一班电车早上加班。 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 善治郎向上司提出辞呈后,过了三周。 不枉费他将平均睡眠时间减少到四个多小时努力加班,今天,山井善治郎终于平安无事地成功离开了任职三年的公司。 「课长,那么,我离开了。谢谢您多年以来的照顾。」 「嗯,保重啊。」 离开公司前,善治郎前去告别,中年发福的课长只给了他这句回应。 而且他站起来,视线只跟善治郎交会了几秒,旋即坐回位子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那种态度不只是冷淡,甚至会让人怀疑「我是不是被讨厌了?」,但善治郎知道课长的工作有多繁重,对他只有同情,不会有一点反感。 就像大多数中小企业的课长,这家公司的课长这个职位也绝非「管理职」。他们不但要负责管理部下,自己也得进行比部下更重的业务,是名符其实的实质劳动力。 不只如此,因为形式上是管理职,因此只能领到微薄的管理职津贴,却很不幸地没得领加班费。通常这种课长职位被称为「有名无实的课长」,会成为劳动监察的对象,但这位课长的情形是「虽然被赋予做为管理职的权限,但由于业务繁重,因此实际上自己也得分配到与部下相同的工作量」,可以说是接近黑色的灰色地带——若是接受严密的劳动监察,当然是立刻出局——而姑且逃过一劫。 正准备从小职员的工作量中脱身的善治郎,看着整个人陷进加班地狱的无底沼泽,还表现出「这就是我的人生!」般堂堂正正的态度面对业务的课长,以最大的敬意低头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 之后,善治郎驾驶着爱用的油电混合车,经过几小时的车程后,回到了出生故乡的村子。 「咕呜……痛痛痛……!」 下了车的善治郎,在薄暮中转动着完全僵硬的肩膀与脖子,舒缓关节的酸痛。 由于租借的月租停车场离常去的便利商店或超市太远了,善治郎平时都习惯骑脚踏车,对这样的他来说,好久没长时间开车了,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善治郎望着矗立于薄暮中,那栋熟悉的二层楼老家,略为眯细了眼。 「这附近看起来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现在由叔父一家人居住的这栋房子,对于在中学时代失去了双亲的善治郎而言称得上是「老家」。 「好,上门拜访吧。」 也许是久隔数年的返乡让自己有些歉疚。善治郎刻意如此说出口,再次打起精神,下定决心后按下了玄关门铃。 「好久没见了,善治郎。看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善治郎的叔父——山井忠士就跟善治郎的记忆一样,戴着眼镜的长脸浮现柔和的笑容,欢迎英年早逝的兄长之子回来。 叔父一家是四人家庭。 成员有叔父、叔母,还有高中三年级的长女,以及比长女小三岁,目前中学三年级的长男这四人。 就读外地高中的长女因为住校,因此今晚坐在餐桌旁的,只有叔父、叔母与长男这三人,但餐桌的椅子不是四把,而是放了五把。 第五把,是善治郎的椅子。 善治郎受到这家人照顾的期间,只有从中二的夏天因一场意外事故失去双亲,到住进高中宿舍为止的短短一年半左右,但生性善良的叔父夫妇,之后似乎仍一直保留着善治郎的位子。 「那么,等会再来慢慢叙旧,先来吃晚饭吧,爸爸。」 叔母从厨房端着热腾腾的锅子走出来,对叔父这样说,催促大家开始吃晚餐。 外貌与内在都属于典型「勤劳的乡下欧巴桑」的叔母,对正打算起身帮忙的善治郎出声制止道:「不用,你坐吧。」然后以没有帮忙余地的俐落动作将饭菜摆在桌上,脱掉围裙,自己也在固定的座位坐下。 「好,爸爸。」 「啊啊,对。我要开动了。」 在叔母的催促下,叔父轻轻点了个头,起头叫大家吃晚餐。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紧接着,叔母、长男与善治郎也附和,开始了山井家的晚餐。 不用说,今晚的话题,全都围绕在善治郎身上。 「这样啊。善治郎决定要到国外工作啦。」 「是。我预定十天后离开这里。抱歉,弄得这么赶。」 听了眼镜被火锅雾气弄得一片朦胧的叔父所言,善治郎咽下叔母亲手腌渍的白菜,右手持着筷子,左手端着饭碗,低头表示歉意。 对于老实地低头致歉的善治郎,叔父露出与记忆中相同的柔和笑容。 「不会,没关系。既然善治郎都这样决定了,你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过你必须知道,这里是你的老家。希望你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归宿。」 说完,并以温暖的眼神朝向善治郎。 然而,善治郎接下来要前往的并非国外,而是异世界。 「啊,是。谢谢您。」 隐瞒着一旦去了那边,至少有三十年连一封信都不能寄的事实,善治郎对于叔父的好意难免产生一种罪恶感。 善治郎不愿面对这种罪恶感,又担心继续讲下去自己会说溜嘴,于是有些强硬地换了话题。 「啊,关于这件事,实际上要去那边多久,我也说不准,只是可以确定一定会很久无法回来日本。 所以,我想把我开来的那辆车的名义转给叔父,将车子让给您,如何?」 听了侄子这样说,叔父今天晚上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善治郎。你不需要这么替我们着想啊?」 善治郎早已预料到善良的叔父会这样回答,他将筷子放在桌上,手伸到脸前夸张地挥了挥。 「不。我这不是在替您着想,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分。这次真的会很久都回不来,别说下次车检,连驾照都有可能失效了。」 他一个劲地说。 但人品高尚的叔父听了侄子这样说,还是不太愿意接受。 「嗯,这样啊。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卖掉不就好了吗。」 为了让侄子多得到一点利益,竟然还做出这样的提议。看来叔父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善良。善治郎再次体认到叔父的人品依然如故,嘴角无意识之间露出笑意,继续尝试说服叔父。 「呃,不行啦。我十天后就要出发了,来不及等估价,人就已经到国外了。」 「那就由我来帮你处理吧。钱我会汇进善治郎的户头里。现在时代这么进步,就算在国外应该也有办法领钱吧?就算没有,你也可以等到回国时再用。」 叔父的善良似乎超出了善治郎的预料。叔父 始终维持热心的态度,不愿收下车子。 越是知道叔父的善良,善治郎就越觉得舍弃这个世界的生活基础,选择到异世界结婚的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不,反正也只是三手车而已,卖不了多少钱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叔父家这边使用有意义多了。」 可能是受到这种罪恶感的驱使,善治郎也变得有些固执,硬把爱车塞给叔父。 也许是感受到侄子的热情,叔父用跟刚才不太一样的语气说: 「嗯,可是啊,我目前算起来,也已经有轿车与轻型货车了耶。」 住在乡下,自家用车是必需品。尤其是像叔父一家这样的专业农家,除了普通轿车之外,一般都会另外拥有一辆运货用,能以普通驾照驾驶的小型货车。 的确,就算现在多加一辆轿车,也感受不到什么好处。 不过,这个回答也在善治郎的预料当中,他立刻继续说服道: 「对,所以,我想车子的名义归叔父,实际上给早苗使用如何?早苗明年就上大学了吧?有没有车子,可是会大幅影响返乡的频率喔。」 他提出了叔父一家长女的名字。 听了善治郎所言,叔父的长脸浮现出今天的第一个苦笑。 「这说得或许有道理呢。由善治郎来说,可真有说服力。」 叔父如此说着,语气中带有一点责备的讽刺味。 大学时代,叔父打电话来说:「偶尔也回家来给大家看看吧。」善治郎总是随口敷衍,结果四年来一次也没回来过,此时只能觉得惭愧。 「真、真对不起。不过,我记得早苗的第一志愿,应该是县内的大学吧?那样的话,有没有车真的会差很多喔。」 「原来如此。可是,开车很危险的呢。」 对于善治郎的劝说,叔父还在犹豫时,本来还在吃火锅的叔父家长男,先发出了欢呼。 「欸,这样是表示姊可以用善哥的车吗?如果我拜托姊,她会不会载我去饭田啊?」 看到儿子听了刚才的讨论,急着开始兴奋,叔父柔和的脸庞摆出了不太吓人的严肃表情,责备他道: 「不可以这样,勇作。事情还没有讲定,小孩子不要插嘴。况且无论如何,早苗要到明年才会考驾照。明年你还不是要去住高中宿舍吗。」 叔父虽然这样说,但活力充沛的中学三年级男生一点也不畏缩。 「可是啊,可是啊,到了暑假,我跟姊都要回来这个家吧?到时候我可以拜托她吗?」 他完全是以善治郎的爱车将会送给早苗——叔父一家的长女为前提,说出自己的需求。搭姊姊的车到县内的闹区玩,上了高中应该会不太能接受才对,但听勇作的说话方式,看来叔父一家的姊弟感情还是很好的。 看到了叔父一家幸福美满的一部分情形,善治郎脸上浮现出自真心的笑容,喝着叔母泡的餐后茶,向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堂弟说道: 「嗯,只要皂苗答应,没什么不可以的啊。等她回来,你就拜托她看看吧?」 「嗯,我用简讯问看看。我吃饱了!」 「啊,等一下。喂!」 不等叔父阻止,勇作迅速将自己用过的餐具叠在一起拿到厨房,然后发出啪答啪答的轻快脚步声,跑上了二楼。 大概是想立刻用手机寄简讯给姊姊吧。 「勇作!」 叔父还来不及阻止他吃饭才吃到一半就打算离席时,坐在对面的善治郎对他说: 「叔父,您看,勇作也那么开心。怎么样,请您就收下了吧?」 到了这个地步,做叔父的仍然对侄子的好意犹豫不决,一语不发,似乎伤透了脑筋。 这时,刚才一直在旁默默听着丈夫与侄子对话的叔母,做出了决定性的发言,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老公,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善治郎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拒绝人家的善意,好像把善治郎当小孩子看待一样,对人家反而不好意思吧?」 「这样啊。嗯……也是。」 听了妻子的建议,叔父似乎总算做出了结论,以豁然开朗的表情重新转向善治郎。 「善治郎。」 「是。」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我会好好告诉早苗,叫她珍惜着使用这辆车的。」 「是,不好意思只是辆三手车,就当作是至今受叔父你们照顾的一点薄礼,请不要客气,尽量使用。」 看到叔父在餐桌的另一边稍微低头致谢,善治郎浮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也低头回礼。 当天晚上。善治郎用完晚餐,就在叔父家直接就寝。 从中学二年级夏天到中三住过一年半的六叠和室,跟善治郎当年居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房间角落的书桌。旁边的衣柜。衣柜上只能用来听cd的老式收音机。 刚才从壁橱中拿出来铺的这套枕头棉被,也是善治郎用过的那套。 「意思大概是说不管过了多少年,这间房间都是属于我的吧……」 开着房间的灯,善治郎穿着水蓝色睡衣在垫被上盘腿而坐,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如此轻声喃喃自语。 对于照顾自己从中学、高中念到大学的叔父一家,善治郎从没产生过任何反感,即使如此,他们在善治郎的意识当中仍然不算「家人」,只是「亲戚」罢了。 他们是相当照顾自己、像家人一样亲密来往的「亲戚」。然而对叔父来说,自己或许并不是那样的存在。 「该怎么说呢,还真有点难受呢。」 善治郎伸直了腿,一翻身躺在垫被上。 为已经成年离家的人留着房间,以便那人随时可以回来。的确也是因为乡下的房子够大才能这样奢侈使用,但无可否定地,其中也有着叔父一家对善治郎的好意做为基础。 「呼……」 仰望着照亮房间的圆形日光灯,善治郎叹了口气。 叹气时,垫被中淡淡的防虫剂气味传进善治郎的鼻腔。这样说有点没礼貌,不过这股气味让善治郎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自己的味道已经从垫被中完全消失,让他觉得仿佛证明了这间房间不再是自己的归宿。 「唉,反正无论如何,再过十天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穿着睡衣的善治郎仰躺在垫被上,打开摺叠式手机,到这时候才确认起今天的日期。 离开公寓时,他已经申办停止家中的电话、瓦斯、电气与自来水等各项资源,不过只有手机是申办为「用到这个月为止」。手机的费用是从银行户头直接扣除,善治郎出发后,这个月的薪水应该还会汇进户头里,付费方面不会出问题。 既然如此,他想,像手机这样在哪里都能使用的方便工具,最好直到前往那个世界之前的最后一刻都能使用会比较安全。 「反正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他已经同意奥拉女王在十天后再度进行召唤。就算他现在反悔,也没有任何方法将自己心境的变化传达给对方,所以善治郎十天后将前往异世界已经是确定事项了。 「奥拉小姐说过,像这次这样能够在短期间内进行好几次召唤与送还,反而是例外嘛。」 根据对方所说,一旦十天后善治郎被召唤到那个世界,想再将善治郎送回这个世界,就要等三十年后才有机会了。 三十年实在太长了。可以说事实上,他必须有所觉悟在那个世界终老一生。 「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那种觉悟了呢。」 善治郎将手机放在枕边,取而代之地,拿起了手机旁覆盖着蓝色绒皮、 掌心大小的四方形小盒子。 里面放着一对对戒。 宽阔的黄金指环上,横向镶嵌着三颗紧密相连、无色透明的钻石。 由于它不是爪镶式的,看起来比较欠缺华丽感,但刻在宽阔戒台上的精密几何图形与三颗钻石的光辉,也已拥有十足迷人的魅力。 「奥拉小姐……」 善治郎望着戒指,回想起在异世界等待自己的女王的容颜。 一这么做,自从见到叔父一家后便不断升高的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就无声无息地逐渐淡化。 「这或许就叫做……一见钟情吧。」 纵然内心还有纠葛,但善治郎已稍微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在垫被上挺起上半身,拉了拉日光灯的拉绳将灯关了。 ◇◆◇◆◇◆◇◆ 翌日,善治郎一大清早便醒来,怀着感恩的心意吃过叔母做的早餐后,驾验着爱车,来到距离村子有三十分钟左右车程的深山里搭盖的破旧小屋前。 善治郎将爱车停在除了形成车辙的部分以外,遍地杂草丛生且凹凸不平的山道上,下了车,看到那间破旧小屋,不禁叫出声来。 「哇啊!从我小学毕业以来就没来过了,想不到这屋子这么小……!」 这间勉强能遮风避雨的破旧小屋与周围土地的所有人,就是善治郎本人。 从大学毕业决定在首都圈就职时,善治郎便将双亲留给自己的房屋与田地连塞带推地让给了之前一直做为监护人代为管理的叔父;但只有这间山中小屋与周围的土地,叔父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据他所说,山井家的历史追本溯源,起初似乎就是从这间小屋开始的,是间有来历的破旧小屋。 真要说起来,现在盖在善治郎面前的这间小屋,屋顶是用镀锌铁皮做的,所以建物本身应该是在昭和以后重新建造的。不过即使如此,它仍然是一间破旧的小屋。 「听到那个故事时,我还想过我们家的祖先该不会是遭受过村八分吧?不过如果奥拉小姐说对了,或许村八分的说法虽不中亦不远矣。」 善治郎看着被朝阳照亮的破旧小屋,感慨万千地如此自言自语。 假若奥拉所言属实,那么善治郎家——山井家的祖先,就是一百五十年前私奔来到此地的异世界男女。 在江户晚期的乡下村落,外貌看起来近乎拉丁系与南亚系混血的异世界人,一定异样地引人注目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在将这间破旧小屋当成安居之地前,可以想像两人必定走过一段苦难的道路。 「不过看现在村子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传承,也许他们其实一下子就融入村人中了。」 善治郎刻意以乐观的想法盖过差点越想越糟的想像。事实上,在狭小的乡下村落里,就算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若是祖先真的遭到排挤,现在应该也能听到个片鳞半爪,但善治郎从没听说过这方面的事。 刚才善治郎的自言自语没错,两人确实很有可能一下子就融入村人之中。 就在善治郎东想西想时,从杂草丛生的崎岖道路的另一头传来沉重的柴油引擎声。 「哦,好像来了啊。」 善治郎在树木之间的隙缝看到业者的货车出现,立即坐上爱车准备移动,空出供货车停车的空间。 几分钟后,穿着灰色连衣裤的三名男子从停在破旧小屋前的货车上下来。 「抱歉来得晚了。我们是科盛施工贩卖据点。您就是这次购买小型水力发电机并委托安装作业的『山井先生』没错吧?」 三人当中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中年男子向站在山中小屋前的善治郎如此出声道。 「是。我就是山井。今天要麻烦各位了。」 听了善治郎所言,中年男子以笑容回应。 「是。我们也要请您多关照了。我们已经在几天前勘查过地形,随时可以开始安装作业。为了以防万一,最后请让我再确认一次您的需求。 「您想在那条小河安装发电机,让后面的建筑物可以使用电气。是这样没错吧?」 「对,没错。」 善治郎简洁地表示肯定。 其实他真正的需求是「想将那台水力发电机搬到异世界的王宫使用」,但他不能在这里坦承一切。 「不过,各位看了也知道,毕竟这里是乡下地方,我希望在遇到什么问题时,自己也能进行最低限度的维修。不好意思,我想拍下各位的作业过程,方便吗?」 听了善治郎尽可能讲得若无其事的要求,中年技师脸上浮现出苦笑。 「嗯,摄影是可以,但是想自己做维修啊……好吧,能够自己替水槽除沙,或是清理吸水口滤网当然很好,不过发电装置本体,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去碰。」 「嗯,这是当然,我指的是外行人也能做的程度。」 听了善治郎的掩饰,中年技师很干脆地同意了。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您就尽量拍吧。」 「谢谢。如果我打扰到各位了,请别客气,尽管说。」 得到了允许的善治郎面带笑容地对中年技师如此说完之后,便回到爱车上去拿向叔父借来的「handycam」。 「呜啊啊……这作业比我想像中还不容易啊。不得不说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几小时后,一直用handycam拍摄技师们作业的善治郎,语气有些疲累地如此脱口而出。从早上十点左右开始的作业,过了中午还没结束。 三名专业技师一起动手都得花这么多时间,善治郎想在异世界一个人重现这个工程,不晓得会有多艰难。 「或许我有点太冲动了。」 善治郎不禁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也是情有可原。 写在网页上的「只需连接导水与排水管,安装简单」的广告词,看来是「由专业技师来处理很简单」的意思。 小型水力发电机粗略来说由三个组件构成。 一个是水槽组件,用来让水量安定以及除去泥沙。 另一个是发电的关键部分,装了大型磁石与水车的发电机组件。 最后一个是以替换式电池为中心,掌控电力安定供应的负载控制器组件。 将水槽安装在河川上流附近,把一条像是粗水管的导水管沉进河川,从河川将水引进水槽。接着,为了尽量制造出水位落差,将发电机组件安装在比水槽安装处低得够多的位置。水槽与发电机以具有高度耐久性与柔软性的细水管连接,河水在水槽内过滤了泥沙与沙粒之后,会流进发电机内部。 转动水车的水会直接通过排水管,在河川下流排出。 至于负载控制器则安装在小屋内。 用钻头在小屋墙壁上开出圆形的洞,穿过电线,连接安装在河边的发电机组件,发电机产生的电力都会流进这台负载控制器组件里。 负载控制器组件里,装有两个大型电池,透过这些电池,可以将小型发电机特有的电力上下幅度控制在某个程度里。 如果是一般的房屋,会将这台负载控制器连接到埋在房屋墙壁内的电源装置上,让电力流入装置内,但这间破旧小屋没有那种好东西。 因此,为了让负载控制器组件能够直接供应电力给各种电器制品,他额外付费,请业者在负载控制器组件上,安装一个附有成排插座的特别装置。 只要把插头插上去,无论是电视、电脑还是冰箱,似乎都可以正常使用。 「稍等一下。」 说完,中年技师去了一下货车,从货车的货斗拿来一只老旧台灯。应该是拿来做最后确认,看发电机能否正常运转吧 。 「好,要通电啰!」 然后,中年技师从门开着的小屋入口探头到外面,对在外面进行作业的两个下属大声说道。 「好,水槽0k!」 「发电装置一切正常!」 分别对水槽组件与发电组件进行最终确认的两名年轻技师,朝着这边转动手臂,大声表示没有问题。 发电装置开始运转。 水车转动,产生电气。这些电力立刻流进小屋中的负载控制器里。 长方形的装置中响起风扇转动般的声音,位于负载控制器左上方的灯泡亮起了绿光。这表示发电装置正在正常运作。 「好,那我要试啰。」 确认绿灯已经亮起,中年技师将台灯立在老旧的地板上,将插头插进负载控制器的插座上。接着,按下台灯的开关。 阴暗的破旧小屋里,亮起了明亮的台灯灯光。 「喔喔!」 「这样看来,应该没问题了。」 在发出惊叹的善治郎面前,中年技师面露充满成就感的笑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之后过了大约一小时。 「好,这样最关键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科盛公司工作人员们乘坐的货车开走后,一个人留在破旧小屋里的善治郎,面对刚安装完毕的发电机,如此喃喃自语。 发电机的插座上插着充电线,连接著录下发电机安装过程的handycam。 看到充电中的灯泡正常地亮着,看来发电机目前运转正常。 善治郎一手拿着技师们留下的使用说明书,从各个角度端详负载控制器。 「我看看,这个红色的是警示灯,这个数值是目前的发电量吧。如果是这个发电量的话,我在公寓使用的家电应该可以全部同时使用,不过拿到那个世界之后,又得从头重新安装,不见得能得到一样的发电量呢。」 说明书上,列出了一般家电制品的消耗电力一览表。 只要看这张表,启动什么样的家电,大致上需要多少发电量,都能一目了然。 善治郎购买的这台「小型水力发电机」的最大发电量为一千瓦。如果有这么多的电力,别说单身贵族的套房公寓,就算一家有四、五口人,也能满足全家所需的电力,但那终究只是理论上的理想数值。 目前发电机仪表上显示的数值,顶多只比六百瓦多一点。 就算能设法把这台发电机带去异世界,成功让它再度运转,届时的发电量,也不太可能比专门业者目前设置的状态好。 「这样的话,能随时使用的家电就有限了……」 他瞪着梁柱外露的天花板,烦恼了好一会儿。 「还是先把寄放在出租仓库的家电拿来这里试试好了?看看什么程度的家电能动。」 最后,他做出一个结论。 反正水力发电机已经安装在此地,那么出发前往异世界的据点,等于是已经决定在这里了。 在最后一天,他必须先关闭电源与水流,拆解机器,将所有组件放在奥拉借给他的那块地毯上,但光是发电机本身的重量,就足足有七十五公斤。 只要有手推车,善治郎一个人应该也能设法把发电机塞进车子里,但与其这么费事,还不如将魔方阵地毯铺在这间小屋里,将这里当成异世界转移的据点比较合乎效率。虽然把发电机的本体从河滩搬到这间小屋里来有点吃力,但就如同刚刚说的,只要使用手推车就没问题了。 「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样,在最后一天之前,我都得把要带去那边的东西运到这里来。现在就先拿过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将公寓退租时,他把想带去那个世界的物品都寄放在出租仓库里,其余物品全数处分掉了。 开车带到叔父家里来的,只有少许随身行李与换洗衣物,再来就是婚戒与魔方阵的地毯了。 提早连络搬家业者,在前往那个世界前将行李保存在这间小屋里,才不会临时手忙脚乱。 顺便在这间小屋里模拟一下「这台发电机能同时启动多少家电?」、「远离人境的生活会需要些什么?」也挺有意思的。 「还有几天的时间嘛。想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开车到附近街上的生活百货买就行了。不过也得看剩下多少资金就是……」 说是附近,其实就算是最近的市区开车也得花两小时,不过这点程度还在容许范围内。 其实他本来打算在出发之前要帮忙叔父一家下田干活,既然如此就请他们多包涵,改成上午或下午的半天工作吧。 就算只有几天,一名成年男性吃人家的饭又睡人家的床,总不能不做点回报,但是他也有苦衷的。 「好,既然决定了,那就早点连络吧。打电话……啊,这里没有讯号?呜哇,这下我得先上国道,不然连手机也不能打。」 确定了今后方针的善治郎,为了打电话给搬家业者与出租仓库的管理员,坐上了银色车身被泥沙与尘埃弄得脏兮兮的油电混合车。 ◇◆◇◆◇◆◇◆ 准备期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从与奥拉许下约定的那天起,正好一个月后。 晨雾笼罩的山中只有这么一间寂寥的、镀锌铁皮屋顶的寒酸小屋。 在这间破旧小屋里,山井善治郎坐在画有魔方阵的地毯中央,等待时候到来。 那副模样,只能用「稀奇古怪」来形容。 此时的善治郎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背上还背着只有真正的登山客才会使用的大背包。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诡异了,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把露出刀刃的美工刀,将刀尖刺进了左手的小指。 说这副模样「诡异」,已经算是很婉转了。 「快了吧?不,还没吧……该不会那一切都只是梦吧?不不不,不会有那种事的。地毯跟戒指都摆在我眼前啊……可是,会不会有可能出什么意外状况,又决定不重新召唤我了?」 每隔一段时间,善治郎就用拿在右手的美工刀挖挖左手小指的伤口,让血持续滴在地毯上,到了这时候,他才开始被最大的不安所侵扰。 他已经做好前往异世界的准备。 向公司辞职,申请停用瓦斯、电气、电话与自来水等等,公寓也退租了。只有手机目前还能使用,但也已经办理了只用到这个月的解约手续。 他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叔父一家撒了谎,说要调到海外工作。 住民票也从工作地点转回了出生故乡的村子。 银行与邮局的户头没动,所以最后一笔薪水应该会在下个月的十号汇进去,但这笔钱不会进入善治郎的手中。应该不会。会就惨了。 都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万一没被召唤的话,善治郎将会拿着在现代日本几乎没有用处的小型水力发电机以及长得离谱的延长线流落街头,无处可去。 说得明白点,到了这个地步要是没被召唤到异世界,善治郎的人生将会面临相当大的危机。 「糟糕,我头开始晕了。血流太多了吗?」 眼前发昏的错觉袭来让善治郎如此喃喃自语,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从刚才到现在流的血量还不到医院验血时抽出的十分之一。 这种晕眩与视野变得狭窄的感觉,全都来自于精神方面。 季节虽然已进入初夏,不过因为是河边的山地,再加上时间是早上,气温相当低。 「……好冷。」 善治郎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浑身不断发抖。 「没有忘记带什么吧?发电机……水槽组件、发电组件、负载控制器组件。导水与排 水管。好,都在。」 为了排解身体的颤抖,善治郎一个一个指着比什么都重要的「小型水力发电机」的组件做确认。 这些是他昨天千辛万苦,花了一整天搬到地毯上来的。 尤其是重达七十五公斤的发电组件,全凭善治郎一个人搬到小屋里来,他觉得实在该有人来好好嘉奖自己。 为了这个目的,他特地从生活百货买了一台大型手推车来,要不是有这台手推车,他一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 那几位业者当时在压平的河岸上打进木桩,将长方形的发电组件固定在河边。善治郎将木桩一根根拔掉,小心翼翼地不让机器翻倒,成功将手推车送进机器底下时,穿在蓝色运动服里的t恤与四角裤都已经被汗弄湿到可以拧出水来了。 不过,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整套「小型水力发电机」设备如今都放在魔方阵地毯上。 在善治郎打算带去的行李当中,它们的大小仅次于五门冰箱。 「结果买去送给奥拉小姐的东西,除了戒指以外就只有酒了,应该不会怎样吧?反正奥拉小姐好像很喜欢喝酒。」 地毯的一隅摆放着白兰地与威士忌,甚至还有瓶装日本酒与葡萄酒。 善治郎平常说到酒就是发泡酒,偶尔喝点一瓶五千圆左右的威士忌。对他来说,一瓶要价一两万圆的酒根本是疯子在买的,但好歹也是要买给女王的伴手礼,出手当然要大方点。 想到这里,善治郎想起那边端出来的酒只有度数低的水果酒,便紧急购买了家用酿酒器;但他还没试过,不知道用这个是不是真能做出蒸馏酒。 他也没抱多少希望,成功就算赚到了。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买了几箱发泡酒与喝习惯了的国产威士忌,暂时喝这些就够了。 接着,善治郎打量起自己的服装。 「衣服穿这样就可以……了吧。好吧,就算不行,我手边的衣服也没有比这件更好的了。」 现在善治郎穿在身上的灰色西装,是善治郎拥有的衣服当中最贵的一件,可以说是他唯一一套盛装。毕竟他可是要去结婚。就算对方是异文化、异世界的人,自己也该穿得正式点。 起初他也想过准备新郎在婚宴上穿的白色西装,但一看到那个天价就马上放弃了。那价格远远超出了庶民只穿一次的衣服能花的金额。 财力限度不高的善治郎,只能用手边有的衣服尽量修饰门面了。 善治郎开始注意起自己的服装,发现背包的肩带陷进肩膀里,把西装弄皱了。 「呜哇,糟了。那边有办法把西装的皱摺弄平吗?不过,我也没勇气把这放下就是了。也许我该看开点。」 背在背上的背包里放了一套换洗衣物、坚固耐用的登山靴、几个充电式三号电池,以及这些电池的太阳能充电装置。其他还塞满了压缩饼干、糖衣巧克力、宝特瓶矿泉水、一打的打火机与瑞士刀、手转式led手电筒与隔热材料制毛毯等等,与俗称「紧急包」的内容物相当接近。 若是万一,召唤的位置出错,召唤的时间出错,或是地毯的魔方阵没有正确发动,只有穿在身上的东西能带过去的话呢?想到这种意外事故,就算衣服被弄得有些皱了,他也不想把背包放到地毯上。 当然,某种意味上最重要的东西——预计送给奥拉的戒指,正连同外盒妥妥贴贴地放在西装口袋里。 忽然,善治郎产生一股冲动,想再次确认放在口袋里的戒指。 但很不巧,他右手还拿着美工刀,左手则是小指正在滴血。 先把美工刀放在地毯上,翻一下内侧口袋吧。就在善治郎这样想的时候。 「呜……!」 一阵熟悉的轻微酩酊感袭向了坐在地毯上的善治郎。 善治郎临时将美工刀一扔,双手撑在地毯上,只听见右边传来「铿锵」一声,下个瞬间,久违了一个月,具有魄力的女性声音从头顶上降下。 「欢迎您,夫君。第二次的召唤也成功了,实为万幸。这次,我能够以真正的意义对您这样说: 很高兴您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国家。欢迎您,我一生的伴侣。」 「奥拉小姐……」 成功连同地毯一起转移的善治郎甚至忘了站起来,只是愣愣地双手双膝着地,抬头望着张开双臂表示欢迎的女王。 第三章 结婚,然后步入结婚生活 山井善治郎顺利转移到异世界的几十分钟后。 善治郎只穿着身上一套衣服,让人领着来到后宫。 善治郎带来的整套行李,据说会由城里的士兵们「负起责任,稍后再运到后宫」。 放在魔方阵地毯上的物品自不待言,连善治郎背在肩上的背包也都被收走了。 虽然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善治郎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明白这是极为合理的要求,所以并没有特别反抗,就将所有行李交给了士兵们。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一个一个指着放在手推车上的水力发电机、冰箱、冷气机、落地灯等各项电气制品,重复叮咛了好几次「这些东西很容易坏,请千万小心处理」。 「也难怪啦。一下子把那么多可疑物品带进王宫里来,人家当然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危险物品了。」 善治郎如此自言自语,深深坐进磨得油亮的木制椅子里。 最糟的情况大抵就是带来的电气制品等等可能被当成危险物品处理掉,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善治郎想得还满乐观的。好歹那些物资是经过奥拉女王的许可才带进来的。 就算稍有差错,带来的用具之中有哪个被当成危险物品,应该也会给善治郎一个直接解释的机会。 「我已经刻意排除不少危险物品,或是会被怀疑有某些野心的东西了,不过毕竟这里是异世界嘛……」 说来说去,善治郎似乎还是有些不安,他叹了口气,暂且从椅子上起身,忽然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 接着,他用手指勾住领带的打结处拉了拉,让喉咙舒服点,然后解开榇衫的第一颗钮扣。 「……呼。」 这样轻松多了。 这个世界实在很热。虽然日本也正好进入初夏,有些日子白天的最高气温会超过三十度,但这边感觉起来,已经等同于日本的盛夏——有三十五度上下。 「这点程度我还能忍受,但要是再热下去,就有点没自信了。」 当下急务果然还是抗暑对策,就在善治郎这样嘱咐自己的时候。 一阵叩叩敲门声后,有个声音从门的另一头呼唤他。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是。」 陌生女性的稳重声调让善治郎吓了一跳,但总算是没用怪声怪调回答人家。 「小的想向善治郎大人介绍后宫的主要侍女,方便现在占用您的时间吗?」 「……呃。」 善治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根本不用想,他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要忙。 转移到异世界的紧张感让善治郎没特别意识到,现在的他虽然没有行动的自由,但也没有该做的事,是最闲的时候。 「好的,请进。」 善治郎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请站在门外的侍女们进入房间。 得到善治郎的许可,十名以上的侍女们静悄悄地走进来。 入室的侍女们除了细微部分有些差异,基本上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服装。 以白色与胭脂色为基本配色的这套服装,说它是女仆装的变种也行,不过真要描述的话,说成印度或中东的民族服饰改造成半袖与迷你裙也许比较容易理解。特别是缠在头部、类似围巾的布料,让人联想起代表印度的民族服饰纱丽。 即使是不谙穿着打扮的善治郎,目光也一时被这套美观的服装所吸引。 走进室内的侍女们以仿佛早就决定好的流畅脚步来到善治郎面前,整齐地排成横向三列,站定位置。 最后面一排是年轻的九名侍女,中间一排是大约三十到四十几岁的四名侍女。 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纤瘦侍女,仿佛代表侍女们般站在善治郎面前,开口道: 「那么,容我向善治郎大人介绍今后有幸负责您生活起居的主要几名侍女。 首先,小的是侍女长阿曼达,是后宫奴仆的统括负责人。善治郎大人所居住的这座后宫的人员都由我负责管理,如有任何不备之处,请尽管提出。」 说完,站在最前排的女性——阿曼达侍女长恭敬地低头行礼。 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机敏的行动举止,她全身都散发出「女强人」的气质。 当然,不是空有气质。受任维持后宫的女性,不可能毫无才干。 (啊啊,这位女士要是戴上「三角眼镜」,感觉一定超适合的。) 善治郎反射性地对她产生了这种失礼的印象。 感觉就像古早校园少女漫画里登场的,那种完全住校制的女校里一板一眼的「女舍监」。 「阿曼达小姐是吧。请多指教。」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阿曼达侍女长一瞬间嘴角扭曲,仿佛有话想说,但随即恢复成原本死板的表情,恭敬地低头。 「……是,善治郎大人。」 身为一名社会人士,多少学会从人的脸色判断对方心境的善治郎,注意到了阿曼达侍女长的反应。 (咦?难道我回话回得太有礼貌了?毕竟我是这个后宫的主人,阿曼达小姐只是个佣人而已嘛。) 他会那样回话是因为出于日本人的想法,觉得抓不准与对方的距离感时,最好主动放低姿势比较不会出错;但仔细想想,善治郎在这个世界、这个国家里,可是王室成员呢。 姿势放得太低,也许反而会造成周围的混乱。 定睛一看,在侍女长身后等候的其他侍女们,脸上也都浮现出程度或大或小的惊讶或疑惑的表情。 看来善治郎的说话方式确实是不太妥当。 即使如此,她并没有一句「善治郎大人,您用不着对我们这样说话」,是否表示王室与佣人的立场真的差这么大,连规劝主人都嫌冒昧?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自己是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人,周遭的人却不愿意指出自己犯的错,那么不管经过多久时间,善治郎的常识都无法改版成异世界版本。 (……晚点找奥拉小姐谈谈吧。) 在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情时,阿曼达侍女长继续介绍。 「接下来,容我介绍各部门的负责人。首先是清洁总管茵涅思。」 「小的名叫茵涅思。」 从善治郎的方向看去,第二排右端的侍女向前踏出一步,深深鞠躬。 「旁边是厨房总管凡妮莎。」 「小的是凡妮莎,负责后宫的厨房事宜。」 「她的旁边是庭园管理长艾米丽雅。」 「请多指教,善治郎大人。」 「最后一名,是她旁边的浴室管理长欧拉雅。」 「小的名叫欧拉雅,善治郎大人。想使用浴室时,请随时吩咐。」 「以上四名就是本后宫的主要负责人。」 「请大人不吝赐教。」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的一句话,刚才介绍的四名负责人一齐鞠躬。 「啊,嗯,我也要请你们多……不,那个……期待各位……你们的表现。」 差点又用敬语回话的善治郎虽然吞吞吐吐,但也尽可能以听起来高高在上的口吻,故做平静地如此说。 他自己都觉得听起来十分自以为是,令人喷饭,但看来这种态度才是正确解答。 侍女们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说:「小的明白了。」并鞠躬行礼。 善治郎看出侍女们的表情,内心涌起一种令他头痛的心情。 (呜哇,果然要这样讲话才对啊。这下子晚一点我得向奥拉小姐请教一下该怎么跟佣人相处了。) 阿曼达丝毫没有察觉善治郎的这种心情,继续 介绍道: 「然后是站在后面的九名侍女,将在各个负责人的底下直接处理事务。较轻微的事情不需向我或各个负责人提出,直接命令她们即可。其他还有许多负责杂务的侍女,不过目前在善治郎大人的贴身范围内随时待命的,就是这九人。 你们几个,做自我介绍吧。」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所言,站在第三排的九名侍女,便从最旁边开始依序做自我介绍。 「小的名叫嘉莉纳。善治郎大人,有任何事请尽管吩咐。」 「小的是琪夏。」 「小的是克里斯汀。」 「小的是凯特……」 记忆力跟一般人无异的善治郎,记到这里就不行了。 侍女长一名,加上各部门的负责人四名。如果就这五人,他还勉强有气力记住大家的长相与名字,但看到后面再追加九人,让他打从一开始就竖起了白旗。 「……小的是朵乐丽丝。我会以最真诚的心意完成自己的职责,善治郎大人。」 当九人都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时,善治郎也已经放弃现在就记住所有人的长相与名字。 (管他的,没差。反正之后就要在后宫一起生活了,迟早会记起来的。现在就先记住侍女长小姐与各部门的负责人等高层人士吧。) 善治郎之前跑过不少外务,记住别人的长相与名字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但一次十三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侍女长与部门负责人之外的人,就今后再慢慢记吧。 (不过话说回来……) 善治郎观察着这十三名侍女,心里暗想: (这些侍女还真是明显地分成两类人呢。该不会本来就有两种录用标准吧?就是……能力优先,与容貌优先。) 站在善治郎面前的侍女们明显分成两种类型,让他忍不住这样猜测。 说得明白点,就是「不怎么漂亮的年长侍女」与「年轻貌美的侍女」。 不用说,侍女长阿曼达与四名部门负责人属于「不怎么漂亮的年长侍女」,剩下介绍为下人的九名则是「年轻貌美的侍女」。 阿曼达侍女长与清洁总管茵涅思的体型还属于细瘦,但其余三名部门负责人,则都是腰上自带游泳圈的典型「中年发福」的欧巴桑。 相对地,在她们底下工作的九名侍女,没有一个人的身材像那样走样。 善治郎的「能力优先与容貌优先」的感想,或许并没有错。 而且九人的个性都明显不同。就光看五官,有人适合「可爱」的评价,也有的女孩称得上是「美女」。 有的高佻,有的娇小。胸围有的丰满,有的小巧。 可能是有文化上的限制,只有一名留着短发,但其他侍女的发型也都千差万别。 不过整体看来,高佻的多于娇小的,胸部丰满的多于小巧的,恐怕并非善治郎的错觉。尤其是关于胸部,九人当中就有七人拥有堪称「巨乳」的尺寸。 其中甚至还有比那奥拉更雄伟的强者。 (对了,奥拉小姐以现代日本人的标准来看,也是高佻巨乳呢。该不会这个国家的女人,比起日本人的平均体型,身高与胸围都偏大?) 善治郎这样想,刻意将视线固定在较高的位置,以免眼睛溜到侍女们的胸口上,但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这些年轻的侍女们,是奥拉亲自严选的「善治郎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出手没关系的姑娘」。 身材高佻的女孩较多,是因为善治郎对高佻的奥拉表示了强烈兴致。大胸部的女孩特别多,是因为善治郎上次面对奥拉时,视线时常停留在奥拉丰满的胸脯上。 换句话说,善治郎觉得年轻侍女是以「容貌优先」选出的,可以说完全正确。 当然,她们是从能力符合后宫侍女标准的人当中,再从「容貌」方面严选出来的。 不明白这些内情的善治郎,头脑的大半都被刚来到异世界的紧张感所占据,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精心选拔的后宫佳丽。 「知道了。那么,期待你们的表现。」 善治郎的脑袋里,都被「平安撑过这个场面」的念头所占据着。 ◇◆◇◆◇◆◇◆ 先被带到后宫的善治郎被迫生疏地应付后宫随侍的侍女们时,在王宫的一间房间里,卡巴王国女王奥拉一世正在命令部下们逐一检查善治郎带进来的大量「嫁妆」。 「全部打开来仔细检查。不过,不知道怎么开的不要硬开,标上印记就好。之后我会亲自向善治郎先生问清楚。发现危险或可疑物品,不要自己下结论,全部拿到我这边来。」 「是,遵命!」 「小的明白了。」 身穿白色皮甲的御林军,以及在充满异国情调的侍女服外面套上白色围裙的侍女们,听从女王陛下的命令,谨慎地逐一打开善治郎的行李。 有人将五门冰箱的门从上面依序打开,探头进去做确认;有人想确认大型冷气机的内部,摸不着头脑;有人打开半透明的衣服收纳箱,将善治郎大量买进的t恤与四角内裤一件一件谨慎地摊开,又再重新摺叠好。 士兵与侍女遍布在整间房里,所有人员一起动手处理这个大工程。 这些是突然被运进王宫的大量「可疑物品」。虽然不能怠于检查,但将这些物品带进宫来的,可是将成为女王丈夫的高贵人士。 作业过程必须小心再小心,以免万一把这些物品弄坏或是弄脏。 因此,虽然有十几个人一齐动手,确认作业的进度却相当慢。 不过,在检查的过程中,还是有人发现了可疑物品,到奥拉面前报告。 「陛下,这个透明的容器里装的似乎是酒。瓶口以特殊方式封住,不知如何开启,不过从破裂的容器里传出了酒味。」 善治郎带来送给奥拉的酒类大概是在转移的时候翻倒了。装在比较薄的瓶子里的日本酒与葡萄酒各摔破了一瓶,内容物渗进了地毯里。 不用部下报告,奥拉从气味就知道善治郎的行李中包含了酒,她轻轻点了个头: 「将剩下的酒全数拿到地下酒窖里存放。摔破的酒瓶拿到这里来。啊,搬运时必须格外的小心。看来这种容器比起木桶之类的脆弱多了。」 她如此命令士兵与侍女。 「是,遵命。」 「是,物品在此。」 士兵两手小心翼翼地各拿起一瓶酒,走出房间的同时,侍女拿起了摔破的日本酒与葡萄酒瓶,交给奥拉。 两个瓶子分别是刻意做成雾面玻璃的白色日本酒瓶与深紫红色的透明葡萄酒瓶。奥拉拿起这两块碎片,透过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看看,惊讶地叫出声来。 「……真是惊人。简直像是用水晶加工而成。在夫君的世界里,难道都是使用这种容器?」 在这个卡巴王国里没有玻璃的制造技术。 在现代地球制作的酒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不只是普通的容器,更像是一种艺术品。尤其是造型也很精美的白兰地或威士忌瓶更是如此。 「陛下,这些似乎是餐具。杯盘都不是木头或银,而是与那酒瓶相同的透明材质,或是具有光泽、类似石头的原料制成。这些物品当中,也被转移的冲击弄破了几个。」 善治郎带来的餐具是在日本极为普遍的陶器制品,顺便带来的葡萄酒杯与威士忌杯都是玻璃制。 善治郎特地把这种易碎物品带来,是因为上次吃饭时,发现这个世界的餐具全都是木制或金属制。 那并不是什么需要当场提出来的大事,不过习惯了陶器与玻璃餐具的善治郎,也的确感到有些不习惯。 善治郎自己也没有察觉,不过最让他难以适应的,是装酒或水的杯子。 银比起其他金属,算是比较不容易留下味道了,但并不代表完全喝不出来。 叉子与汤匙在日本一般也都是不锈钢制,所以善治郎也不会觉得特别在意,但杯子类就不同了。 打个比方,就像同一个厂牌的茶,用宝特瓶、铝罐或是倒在玻璃杯里喝,味道会感觉完全不一样。 奥拉拿起无色透明的葡萄酒杯,叮地用手指弹了一下。 「这个也很漂亮。可以当作不错的礼物,送给喜欢收集美术品的贵族。」 当然这是善治郎的财产,就算奥拉身为他的妻子也不能擅作主张。不过那个夫君善解人意,个性又善良。只要拜托他,应该会愿意让出一个吧。 奥拉不知不觉间开始想像起需要笼络的贵族的长相,她甩甩头,将思考转回现实。 「其他还有什么吗?」 「是,陛下。请看这个。这是否属于『武器』一类?」 说完,士兵拿来了装在蓝色长方形箱子里的金属棒、装满了许多表面刻有螺纹的钉子的小袋子,以及小型刀刃正面相对的神奇刀具。 「拿来我看看。嗯……不,这不是武器。大概是某种工具。当成武器使用太缺乏效率了。」 奥拉看了看士兵呈上来的「螺丝起子组合」、「螺丝钉」、「切管器」,回答道。 这些全都是用来装冷气的工具。里面还整齐摆着「锤钻机」、「真空泵」、「真空计」等对异世界人来说意味不明的工具,只要有这整套工具,就能安装冷气机了。 不过还是得附加但书:限有经验者。 善治郎在网路上调查过所有资料,知道外行人只靠纸上知识,成功安装冷气机的可能性是相当低的,但当时他已经买下了大型冷气机。 看他把解说冷气机安装方式的网页通通列印了带过来,可见他仍然无意放弃「有冷气机的异世界生活」,不过再看他立刻又买了「电风扇」与「能放进冷冻库的大金属盆」,似乎也不是不肯面对现实。 接着,又有另一名士兵拿着用途不明的装置来到奥拉面前。 「陛下,这是否为一种兵器?请看。外观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盒子,但里面装有多把刀子,只要转动旁边的这根棍子,您看,里面的刀刃似乎就会高速旋转。」 「哦,这可真有意思。有趣的机关。不过,大概不是兵器。你用这个打算怎么攻击敌人?」 「抓住敌人的手,塞进这个盒子里转动棍子……?」 看到士兵说到一半自己似乎也觉得欠缺说服力,讲话越讲越小声,奥拉脸上浮现苦笑,纠正道: 「那样就不叫兵器,叫拷问工具了。好吧,依据使用方式也许有危险性,但应该不是刻意做成具有攻击性的工具吧。放回原处。」 「是。」 又是兵器又是拷问工具的,善治郎这台差点被冠上各种不名誉称呼的「刨冰机」平安无事地被物归原位。 之后,他们又陆续发现了大量买进的肥皂、牙刷、蚊香等对异世界人来说完全不知该如何使用的物品。 好几个同型款一次买下的led落地灯,单从外形上面来看,与这个世界的大型烛台形状类似,所以还能模糊地想像其用途,但他们找不到点蜡烛或是相当于油碟的部分,最后还是当成神秘物品处理。 在检查的过程中,有一名侍女负责的不是搁在地毯上的行李,而是善治郎直接背来的背包内容物,她单手拿着打开的背包,来到奥拉面前。 「陛下!这里头的内容物,大多是水、粮食、毛毯与换洗衣物。」 听了侍女的报告,奥拉思忖片刻后,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水与粮食?……啊啊,原来如此。这是在为某些紧急状况做准备吧。是啊,因为我没有向夫君说明,我的召唤魔法失败时会有什么结果。」 召唤魔法失败时,魔法本身不会发动。因此,善治郎的小心准备完全是白费,不过以这个情形来说,应该算是奥拉的错。 「不好。让夫君担了不必要的心呢。之后我得向他道歉才行……嗯?怎么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奥拉注意到拿着背包的侍女样子看起来怪怪的,于是向不知为何脸色发白的侍女如此问道。侍女神色依旧苍白地,以细小的声音答道:「是、是的。」然后说: 「请、请陛下过目。」 说完,她从背包旁的口袋里取出两只小布包,交给奥拉。 「唔,这是……!」 奥拉随手打开布包,一看到内容物,便睁大她那双红褐色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奥拉打开的两只布包,一个装满了指尖大小、里面封入七彩颜色的透明宝石;另一个也装满了发出七彩亮光、中间开了洞的无数小颗粒。 说穿了,就是「弹珠」与「串珠用珠子」。 这也是善治郎的「意外对策」之一。 善治郎考虑到漂流到王宫以外的异世界的情况,想想有什么东西在异世界的城市可以换钱,又不会太占空间,最后选择了「弹珠」与「串珠用珠子」。 这是他想起王宫里无论是窗户还是餐具都没有使用任何玻璃而做出的选择,但善治郎觉得这样好像是把异世界的人们当成「未开化的原住民」,心里实在不太舒服。 然而,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善治郎想只要能用一颗弹珠在旅店睡一晚,几颗珠子换一餐就算不错了,但这里必须要说,他的价值观与实际情形实在相差太远。 当中没有明显可见的气泡,呈现完全浑圆形状的玻璃珠在这个世界的价值,既不是现代日本的「玩具」,也不是善治郎所想像的「可以稍微换点钱」。 这些珠子,会被当成真正的「宝石」。 实际上,地球也有一种玻璃珠被称为蜻蛉玉,虽说是因为有历史的附加价值,但也有不少光是一颗就具有上百万的交易价值。 善治郎所带来的弹珠与珠子当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袋几百圆的玩具罢了,但在没有玻璃制法传承的这个世界,它的价值远超过善治郎的想像。 「小心收好,放回原位。」 「遵、遵命……」 接到命令的侍女,从女王手中接下两只布包后,以处理爆炸物似的谨慎动作将它放回背包的口袋里。 费时许久的善治郎的行李检查终于将近尾声。就在有越来越多士兵与侍女们结束了自己负责的部分,站到墙边以免妨碍到工作中的同伴时,奥拉向所有人出声道: 「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大部分的物品都已经向女王报告过。 奥拉为了以防万一才这样讲,但内心已几乎认定不会再有报告,就在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转向正在打开衣服收纳箱的士兵时。 被女王看见的这名士兵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想迅速将手中的物品放回箱里。 「等一下!你刚才藏了什么!不准动,把你的右手慢慢从箱子里拿出来!」 奥拉一眼看见,发出尖锐的声音。 (刚才那是什么动作?难道是在夫君的东西里藏了毒药或什么吗!) 经过一再严选才召集于此处的御林军士当中,竟会有人谋反? 奥拉以严厉而激烈的视线瞪着可疑的士兵。 「陛、陛下!我绝对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我不听藉口!少说废话,把右手拿出来。」 对于惊愕地开始辩解的士兵,奥拉投以尖锐的斥责。 「……是。」 看到奥拉气势汹汹的样子,大概是知 道抗拒也于事无补,士兵慢慢地将右手从衣服收纳箱当中抽出来。 奥拉指责得没错,士兵的右手,确实握着一块抢眼的鲜红布料。 「那是什么?面对我,用双手把那块布摊开来。」 「陛、陛下。这是,那个……」 「摊开。」 对于还想抵抗的士兵,奥拉以具有魄力的语气如此下令。 静观事态发展的其他士兵们站在周围,为以防万一,纷纷拿起靠在墙边的短矛或刀剑,远远围着受到审问的士兵。 侍女们也暂停手边作业,躲到举起武器的士兵们背后,到墙边避难。 「……」 紧绷的空气。刺痛的沉默。听得见某人紧张地咽下口水的咕嘟声。 在房间里所有人的注目下,该名士兵像是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事物般,大叹一口气之后,将右手拿着的那块布,在女王面前整块摊开。 那是一件单薄的红色「睡衣」。当然,是女用的。 「……」 奥拉透过那块红色布料,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士兵转向一旁的脸。是「透过那块布料」。将布料在面前举高的士兵做何表情,奥拉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别想期待这件衣服具有任何隔绝视线的功能。 「……」 奥拉一语不发,凝视着这件红色透明睡衣许久之后,以缓慢的语气向士兵问道: 「这件衣服,是放在夫君的衣服收纳箱里吗?」 这位御林军士不好向发誓效忠的女王撒谎,只得简短而率直地回答: 「……是的。」 「……」 弛缓的空气。刺痛的沉默。听得见某人因性兴奋而咽下口水的咕嘟声。 在这当中,奥拉起初还低头一直忍耐着什么,终于她忍不住了,在沉默的空间里发出笑声。 「呵呵呵……。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没什么,抱歉。是我疑心太重了。」 怀疑了士兵的女王承认自己的过失,向士兵表示歉意。 「不,这是我的职责。」 做为士兵也只能这样回答。冷静想想,是他自己临时在女王面前想藏起什么东西。会被怀疑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真是一场飞来横祸。 竟然从女王伴侣的行李当中发现明显是女性专用,而且过度煽情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属于谁,要送给谁,又是希望对方怎么做,根本不用想就一清二楚。 「在下一时轻率,做出招人怀疑的言行,实在非常抱歉。」 士兵右手还拿着透明睡衣,一本正经地低头道歉的样子,又再度刺激到奥拉的笑点。 「好了,别在意。刚才我也说过,是我疑心太重了。忘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如此啊。夫君的行李中,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嗯?……呵呵呵。」 奥拉抖着肩膀还在笑个不停,用手指拭去笑得太激烈而积在眼角的眼泪,低声说: 「不过话说回来,夫君也是个『男人』呢。」 即使是在部下们的面前,奥拉仍然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未停。 ◇◆◇◆◇◆◇◆ 当天傍晚。 从日本带来的所有行李都搬进了一间后宫房间里,善治郎坐在房里一看就觉得很高级的黑皮革沙发上,与奥拉面对面。 「那么,行李可以全部放在后宫啰。」 听了奥拉说完白天检查行李的结果,善治郎脸上明显流露出安心的神情,如此向她确认。 「嗯。还有几项物品的用途要问你,不过包括那些物品在内,所有行李都已安排妥当,将在明天之内搬到这里。只有酒类,已经先收藏在地下酒窖里了。」 奥拉女王泰然自若地在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了腿,落落大方地点头回答。 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的火红落日,将红发女王照得通红。 善治郎的目光被女王的如此模样所吸引,忽然他想到一个疑问,说道: 「好的,没关系。把酒放在后宫感觉反而会坏掉呢。不过,这个『物资的搬运工作』是由谁来进行呢?我记得后宫除了我以外,应该是『男性止步』的吧?」 衣服收纳箱或电脑之类的还好,高达两公尺的五门冰箱与小型水力发电机,应该不是一般女性能搬得动的。难不成有专门做粗活的「大力士侍女」吗? 对于善治郎的这种疑问,奥拉挥挥手,若无其事地答道: 「喔,那当然是由值得信赖的御林军士们来做。后宫的确是有严格的『男性止步』规定,但也能通融一下,暂时让人进来。 要不然,我们就得在王宫里雇用『女性石匠』与『女性木工』了。后宫的建物与庭园里的喷水池,也并非永久不坏哦?」 听到女王半开玩笑地这样说,善治郎心想:「啊,对喔。」很干脆就接受了。 的确,世界上就是有些事情实在不是光靠女性的力量能解决的。要是遇到这种情形还一板一眼地喊着「男性止步」,后宫想必会变成相当不舒适的空间。 不过,这对善治郎来说倒是一项足以称为福音的资讯。能找男人帮忙的话,有件事他想趁早解决。 「那么,我可以顺便借几个人手吗?是这样的,我带来的东西当中有个『水力发电机』,我想设法把它安装在庭园里,然后将水……」 在日光即将减弱的昏暗后宫里,善治郎让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前倾,向奥拉提出请求。 ◇◆◇◆◇◆◇◆ 说到山井善治郎是为了什么被召唤到这个世界,那当然是为了与女王奥拉结婚。 因此,如今顺利转移到异世界来,躺在陌生后宫的超大床铺上度过一晚的善治郎,从第二天早上起就得过着准备婚礼的忙碌生活,可说是无可逃避的命运。 据说善治郎与奥拉的婚礼预定将在十五天后开始举行,并持续五天五夜。 这以王室婚礼来说,无论是准备期间还是实际上的婚礼日程,都算是短到不合常理。 准备过程本身应该从一个月前善治郎接受了奥拉的求婚以来就已经开始逐步进行,但就算如此,也只有一个月又十五天,短短的四十四天罢了。 就现任国王的「结婚仪式」的准备期间来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地短。 通常,像卡巴王国这样的大国,直系王族要办婚礼,正常情形光是准备期间至少就要花上一年。要像这样以充裕的时间向国内外的王公贵族发出通知,尽可能办到让国内外重要人士都能出席,婚礼排场也要尽其奢华铺张,以示国威。 王族的婚礼绝不只是单纯的喜事。也是聚集国内外有力人士的大好藉口,是台面下的外交场合。 但是,短短一个半月的准备期间,光是召集国内的有力贵族就很不容易,国外的王公贵族时间必定不能配合。可以想像大部分的人顶多只会派身分地位远远不及的代理人前来观礼。不得不说这场婚礼完全无法发挥任何台面下外交的效力。说得明白点,就是「很浪费」的做法。 奥拉明知如此,却还是在史无前例的极短期间内硬是办成了结婚的理由,是因为她「不想花太多时间,导致被人从旁阻挠」。 毕竟这可是卡巴王国史上头一遭,现任女王的成婚。 由于没有前例,想挑多少毛病就有多少可以挑。 女王的结婚会使得权力构造变得复杂是不争的事实,麻烦的是善治郎的卡巴王室血脉极浓,就算与奥拉以外的女性生子,也可能让下个世代继承「时空魔法」。 假使奥拉判断得没错,只要善治郎正式学习魔法,应该就能使用大致上的「时空魔法」,所 以他的血统与直系王族十分接近。 善治郎的血统之纯正,若是在国内的有力贵族当中传开,可以猜想必定会出现一、两个人怀有「让奥拉陛下维持单身,暂居王位,下届王位就由善治郎与自己的女儿之间的孩子来坐」的大胆企图。 奥拉不认为自己的政治力低到会被那种强硬的策略扯后腿,但能避免的风波就要尽量避免。出于这种想法,奥拉与善治郎的婚礼,就在以王族来说史无前例地短的准备期间下,无可避免地以「极小规模」举行。 「……这样还叫做『小规模』啊。」 昨天听过奥拉解释这些事情的山井善治郎,在后宫的一间房间里,忍不住如此发牢骚。 「嗯?善治郎大人,您刚才有说什么吗?」 坐在藤椅上的善治郎周围围绕着几名侍女,将五颜六色的布料与令人眼花撩乱的珠宝一一拿来,兴高采烈地为组合搭配伤脑筋。 看奥拉所穿的晚礼服以及侍女们穿着的类似女仆装的服装,不难看出洋装文化已普及于卡巴王国,不过这些似乎是近年来才从其他国家传来的文化,在结婚典礼这种正式活动当中,还是必须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 目前侍女们正在进行的动作,是挑选善治郎在婚礼当中缠在头上的类似特本头巾的布料,以及固定布料的别针。 长达五天的婚礼当中安排了与奥拉一同坐着龙车在王都街道上游行的活动。这个国家的贵人在户外一般都会在头上缠头巾。 现在回想起来,阿曼达侍女长问善治郎「大人想缠哪一种头巾?」时,对异世界的穿着打扮一窍不通的善治郎,实在不该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人家「都交给你们判断吧」。 「请交给我们吧。」后宫的侍女们顿时变了眼神,鼓起全副干劲,之后,善治郎只能一直充当她们的模特儿。 「不,我没说什么。继续吧。」 「是,小的明白了。」 自从自己坐在椅子上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一条头巾到现在还没选好。不只如此,后面还有负责挑选当天善治郎要佩戴在身上的「装饰铜剑」与「饰带」的侍女们摩拳擦掌等待上阵。 恐怕今天一整天就要耗在这事上了。 (既然奥拉小姐已经同意我借用男丁,我实在很想尽早安装水力发电机,赶快取回有电力的生活……) 善治郎为了让侍女方便工作,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内心不禁叹气。 虽然善治郎进入后宫才过了一天,但远离现代文明的不便生活,已经在善治郎的心中种下明确的危机意识。 然而,没有任何方法能听见主子心声的侍女们,为了满足主人将一切交给她们处理的期许,只是全心全力地挑选头巾与别针。 看到她们那种「主子之耻即为我等之耻」的气魄,善治郎也不好开口说「我还有其他想做的事,你们别花太多时间,随便决定就好」。 「依小的愚见,还是以红宝石眼睛的飞龙别针最为恰当。这样的话,考虑到当天大人的穿着搭配,头巾应以白色为佳。」 看来总算是决定好了。善治郎控制着不要发出安心的叹息,回答道:「知道了,就这样试试吧。」 即使待在这个空间让他相当尴尬,至少不用像昨天那样勉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多少轻松了点。 昨晚,他与奥拉谈过后,奥拉说:「先不论对外场合,在后宫里,善治郎先生说话无须太拘谨。不过对佣人还是别用敬语为妙。」允许他用轻松的方式说话。 奥拉的意思似乎是说「后宫是王族的私生活之地。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在这种地方还要顾虑佣人,让主人产生精神疲劳,岂不本末倒置」。 女王陛下的保证真是让善治郎感激涕零。 从今天起,他马上只注意不讲敬语,其他就按照平常的方式说话。起初侍女们还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没过多久似乎就习惯了善治郎的说话方式,开始轻松地向善治郎搭话。 「是,小的明白了。请恕我失礼。」 自己的提议得到准许,喜形于色的侍女以熟练的动作将布缠绕在善治郎的头上。 (真厉害。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善治郎看着一块普通的宽阔布料在镜子里转眼间包覆在自己头上的模样,产生了这种感想。轻轻松松就缠好头巾的侍女最后在额头中央上方处漂亮地以金色别针固定住头巾,然后以自傲的语气说: 「如何,善治郎大人?」 听了侍女所言,善治郎在镜子前左右转了几下头,改变角度确认头巾包得如何。 「……」 鲜明地映照出善治郎身影的四方形镜子,映出了年轻侍女们压抑不住好奇心探头偷窥,被周围的年长侍女用手肘顶了一下的模样。 「……嗯,不错啊。」 隔着镜子目击了这个场面的善治郎忍住笑,平淡地如此回答。 在这个世界中,说到镜子,要不就是以银板或铜板磨亮而成的金属镜,要不就是在金属制器皿里装水的水镜;善治郎带来的玻璃镜对她们来说,想必具有很大的冲击性。 善治郎买来刮胡子与刷牙用的这面镜子,大到足以照出善治郎的整张脸庞。 先别说银镜,光是要做出这么大的铜镜,他都有点难想像要花上多少钱了。不能有一点歪斜或刮伤的金属镜,光是做大一点价格就要飙好几倍。 最重要的是,金属镜与玻璃镜的反射率可差远了。对于看惯了金属镜的模糊影像的人来说,玻璃镜看起来就像镜中有另一个世界吧。 「太好了。那么,当天就佩戴这条头巾与这只别针吧。」 吃过铁肘功后振作起来的侍女说完,站在后面的侍女们也有如呼应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除了一部分之外美女如云的侍女们巧笑倩兮,就能让周围气氛变得轻快。 「那么,接着小的想开始选择仪式中挂在腰际的装饰剑与饰带,可以吗?」 「……了解。交给你了。」 多亏于此,善治郎才能对「请再当差不多一小时的换衣服娃娃」的宣言勉强挤出笑容点头。 ◇◆◇◆◇◆◇◆ 就像转移前的一个月那样,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善治郎成功转移到异世界的十五天后。 还搞不清楚状况,善治郎已经来到了婚礼当天。 在卡巴王国,有座只有王族或地位等同王族的高位贵族举行「结婚仪式」时才会使用的王宫大厅,名为「龙王厅」。 这间大厅的地板整面铺着以红色为基本色调、绘有古代龙的地毯。赤脚站在上面绒毛长到能把脚踝给淹没的地毯,是过去卡巴王国席地而坐的生活留下的孑遗。 今天自北大陆传进来的桌椅文化已经根深蒂固,席地而坐的风俗已然式微,不过当时留下来的「直接坐在上面臀部也不会痛」的地毯,则成为了显示权力与财力的单纯象征。 从这种标准来看,这座铺满了大到能淹没脚踝的地毯的「龙王厅」,可说确实拥有足以执行王室婚礼的水准。 允许踏入这宽敞而庄严的大厅之人,当然只限门第够显赫的贵族们。 在硕大的厅堂里设置了好几张圆桌,贵族们在这里分成各派系,围桌而坐。 看来在这里没有太拘谨的礼仪规范,虽然没有餐点端上桌,但允许享用饮料之类,就座的贵族们都以饮料润喉,谈笑风生。 他们的话题中心,自然围绕在今天举行结婚仪式的奥拉女王以及她的伴侣,神秘男子善治郎之上。 「不过,奥拉陛下这个做法也真大胆。竟然从异世界请来一名男子做为夫婿。」 「是啊,说 得没错。此位究竟是号什么样的人物?」 「的确,卡巴王国目前没有旁系王族,所以应该没有人会反对奥拉陛下成婚……」 「这就要看那位人物拥有多少程度的魔力了。」 「据说他拥有的魔力,绝不负王族之名。」 「哦!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是捡到好货了。」 「是啊。依据情况,为了增加王室血脉,今后也该设法将女王陛下以外的女性纳入后宫之中才是……」 在贵族们聊着传闻聊得正愉快时,从休息室走出一名穿着文官正式礼服的年轻男性。 年轻文官走向设置在会场角落的大铜锣前,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木制锣槌,使劲朝着铜锣的中心敲下。 巨大的「锵——」一声让众人肃静,视线集中后,文官发出了嘹亮的声音。 「接着,将举行强大的卡巴王国独一无与的所有人,天生的时间空间之支配者,慈爱与智慧的女王——奥拉一世陛下,与善治郎·山井陛下的成婚仪礼。 两位陛下到——场——!」 这是奥拉与善治郎的进场宣言。 听到这句话,场内贵族们一同保持肃静,神态庄严地将视线转向入口。 究竟传言中的「女王夫婿」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大贵族以计算利益得失的眼光,其他人则以单纯看热闹的眼神,殷殷期盼着该名人物的入场。 不久,一双男女出现在入口。自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从入口到坛上的整条通道。这并非只是偶然。 这座「龙王厅」原本就是专为举行婚礼设计的空间,时程也是经过精心安排,让新郎新娘能在阳光照到通道的时间点入场。 在耀眼的阳光下踏出一步的善治郎努力忍住反射性地想闭起眼睛的冲动,慢慢在阳光中举步前行。 (呜哇,不行。要是随便乱瞄周围,我会紧张到抓狂的……!) 善治郎感觉到淹没整个会场、身着华服的贵族们的视线都对着自己,便刻意将视线只集中在自己前进的通道上。 射进室内的眩目阳光此时反而值得感谢。多亏于此,才让他不容易看清淹没会场的贵族们的详细状况。 在南国的强烈日光洒落下,奥拉与善治郎手挽着手,一步一步在通道上前进。 身穿新娘礼服、盛装打扮的奥拉,与穿着黑色礼服、配戴着饰带与装饰铜剑的善治郎。 观察入微者应该会发现这对新郎新娘相当细心注意,不让任何一方走在前面,而是完全同时前进。 若是奥拉走在前面,会引来「站在男人前面的女人」的恶评;若是善治郎走在前面,又会给人「引导女王的男人」的印象。 连走个路都得多加注意,这就是王族。 不过,若不用那么复杂的目光来看,现在的奥拉看起来就只是个一身华美的结婚礼服,幸福洋溢的女人。 身为新娘的奥拉,穿着无袖的白色礼服。 除了裙子形成牵牛花状,但不至于长到要拖着走,并且不用蕾丝装饰,改为缝入刚采下的白色鲜花等细微差异之外,这件礼服的剪裁拿到地球上,也很符合「婚纱」的标准。 (对耶,日本的白无垢与西洋婚纱的共通点,就是都是白色的呢。) 新娘礼服以白为贵,看来不只超越国境,甚至是超越世界的共通概念?为了尽可能忘记左右两边令人如坐针毡的好奇视线,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情时,身穿礼服的奥拉轻轻将右手放在他的左臂上。 新郎善治郎的服装是他为以防万一而带来的,婚丧喜庆用的黑色礼服。 站在身穿奢华婚纱,头戴象征王权的王冠的奥拉身旁,这身装扮显得有些寒酸,但他这样穿是不得已的。 在「一家之主为男性」这项常识深入骨髓的这个国家,现任女王的结婚典礼可是史无前例。 关于身为丈夫的善治郎该穿什么服装,在会场该做什么举动,是名符其实地众说纷纭,无法做出明确的决定。 若是配合卡巴王国的习俗,身为新郎的善治郎,应该穿着比新娘奥拉更有威严的服装。但由于新娘奥拉是现任女王,必须头戴王冠,以显示王权的形式举行婚礼。 就算是丈夫,要是穿得比女王更具威严,很可能撼动王权的绝对性。但若是新郎出席时的服装不如新娘来得威风,又会有人指责「王族不尊重国家的传统」。 最后,奥拉利用善治郎出生于异世界这点,拿「新郎的服装,以新郎的世界的常识为准」这种「尊重丈夫」的理由,含糊处理这个问题。 善治郎从异世界带来的这件黑色礼服,一般来宾可以穿着它参加婚丧喜庆没有问题,但本来并非「新郎」该穿的衣服。当然,这种事只有善治郎本人知情,只要善治郎不提,事情就能圆满解决。 比起这件事,让善治郎心情沉重的,是涂满了善治郎整头短发,将头发固定成七三分发型的香油。 由于今天的仪式全在室内进行,因此不用缠头巾倒还好,但仿佛取而代之地,头发被具有独特气味的香油涂得硬梆梆的,老实说真让他吃不消。 (啊啊,好痒,好臭。真想赶快洗澡洗掉……) 紧张感一减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从脑中的一个角落渐渐浸透了整个意识。 善治郎一面抗拒着想使劲搔头的冲动以及被射进室内的阳光照得想闭起眼睛的欲望,一面慢慢走在通道上。 出席的国内外贵族们,视线主要焦点果然不是看习惯了的奥拉女王,而是初次目睹的新郎。 (哦,就是这人啊。) (的确具有不小的魔力呢。) (看来要继承「血统魔法」是没有问题了。) (岂止继承,就算是与陛下以外的女性,也很可能生下继承「血统魔法」的子嗣呢。) (这么说,果然得在后宫……) (不不,现在还言之过早。问题是这人的人品如何。) (听说他来到这里半个月,都窝在后宫里,几乎从未现身。) (也就是说,那人对奥拉陛下来说是很方便的伴侣了?) (天晓得,这就难说了。) (只要至少能知道他的一点嗜好,就有机会与他亲近了。) (我听过一项传闻,说新郎陛下喜好红色透明的……) 善治郎试着忽视周围针扎般的视线,将全副意识集中在左臂感受到的奥拉的体温上,跨出僵硬的脚步向前走。越往前走,善治郎与场内贵族们的距离就越近。 来自极近距离的好奇视线,不容分说地提高了善治郎的紧张感。 (糟糕,紧张到脚都没感觉了……!) 他连自己现在是走在长毛地毯上还是大理石地板上都无法区分了。 从来不知道向前直走会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惨了,我会跌倒。绝对会跌倒!) 善治郎表情抽搐,直冒冷汗,但身旁即将成为妻子的女性帮助他回避了这场危机。 (啊!) 注意到夫君就要失去平衡,奥拉假装以右手抓住善治郎的左臂,其实反而是从下方紧紧按住善治郎的手臂,替他取回了平衡而不至于跌倒。 (得、得救了……) 奥拉自出生以来就是直系王族,是活在众人目光下的现任女王。相较之下,自己至今的人生极为平凡,只是个小白领阶级。 奥拉习惯了这种场合,自己则不习惯,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但连向前直走都要老婆帮忙,还真有点难堪。 不过,思考方向像这样转向内侧,似乎起了正面功效。 想事情的时候一时 忘记了周围视线的善治郎,总算是取回了所需最低限度的平衡感与步行能力。 最后,善治郎与奥拉登上了有着半老神官等待的坛上,在神官面前停下脚步。 南大陆的宗教属于「精灵信仰」,无论是哪个国家几乎都不例外。 大概是因为现实中有赐与人们「魔法」恩惠的「精灵」,所以没有其他信仰对象介入的余地吧。 据说也有一部分人信奉过去据说曾经存在的「古代龙族」,但至少这在卡巴王国里并非多数派。 不过,「精灵信仰」也没有超越国境的大规模宗教组织,所以它的影响力也并不值得一提。神官们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像这样,主持婚丧喜庆。 「愿两人的未来得到各方精灵的祝福。纵然将来苦难重重,你们要倾听祖灵的声音,丈夫挺身守护妻子,妻子伸手支撑其背……」 坛上,神官滔滔不绝地讲着尊贵的话语。 这一类的「祝福词」,到了异世界似乎也相差不远。 由于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他想会不会「祝福词」也真的具有力量。不过仔细听了一下,看来并没有那种事。 不顾善治郎紧张得几乎没把神官的话听进去,「婚姻仪式」进行顺利。 ◇◆◇◆◇◆◇◆ 当天晚上。 「呼,终于结束了……」 「呵呵,看您真的很累了呢,夫君。不过,我也一样就是了。」 在后宫的一间房里,善治郎与奥拉隔着桌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互相慰劳对方。 在长达三小时的婚礼之后,善治郎与奥拉又以主角的身分参加了超过两小时、称做「婚宴仪礼」的仪式。 如果婚礼是以格调高尚的高级贵族为对象的见面活动,「婚宴仪礼」就是以婚礼时无法进场的中、下级贵族为对象。 虽然内容很简单,就是在王宫前庭举办的户外立食派对风会场,从王宫的阳台上挥手致意而已,但连续做个两小时,也是很耗体力与气力的。 别说不习惯这类仪式的善治郎了,奥拉同时还得照应善治郎,此时也累坏了。 善治郎甚至没力气拒绝侍女「协助入浴」,要是平常,他是铁定说不的。或者应该说,是浴室部门的负责人看到主人脸色明显发白,而不允许善治郎独自入浴。 的确,后宫的浴室虽然格局宽广且奢华,但不是像现代日本那样精致的空间。 既没有莲蓬头,也没有镜子。大理石砌的地板确实很美,却很容易因为肥皂水而打滑。 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人入浴,确实很危险。 无论如何,总算是安全地洗好了澡的善治郎与奥拉,褪下礼服,以久隔了半日的轻松打扮,让身体陷进沙发里。 奥拉穿着开衩到腰际的红色睡衣裙,善治郎则是从那个世界带来的白底蓝纹睡衣。 虽是极为不拘形式的服装,不过善治郎与奥拉已经是登记结婚的关系了。 接下来就要一同度过初夜的男女,让对方看到这样的打扮也不会有问题。 话虽如此,每当坐在正面的奥拉换翘另一条高衩下的腿,善治郎心里就一阵剧烈动摇。 今晚,善治郎终于要将坐在眼前的、丰满又妖艳的美女,抱进自己的臂弯当中。 (糟糕。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在兴奋,还是在紧张了。) 「好、好热喔。奥拉小姐要不要喝点什么?」 善治郎为了掩饰紧张而这样说,从坐位上起身。 「嗯,既然如此,就来一点吧。」 「好的。那么,就开瓶葡萄酒吧。虽然红酒带来时摔破了,不过白酒跟桃红酒都没事。」 善治郎走向在房间一隅发出低沉嗡嗡声的冰箱。善治郎自从成功转移到这个世界以来,直到今天的这段期间,他总算是成功将小型水力发电机安装在后宫的中庭里。 不出他所料,发电机的发电量比起在日本由专业人士安装时低了些,即使如此,还是足以供给主要家电同时启动所需的电力。 放在房间角落的冰箱、装在墙边的电视,然后是如今正把房间照得一片明亮的六只led落地灯。每个家电目前正在同时运转,没出问题。 善治郎从冰箱中取出一瓶葡萄酒,再从旁边的餐具柜里拿出两只玻璃酒杯,回到新婚妻子等着的沙发来。 (糟了,不是我自夸,自从大学与年级以来我就没交过女朋友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营造气氛耶。) 正确来说,善治郎的女性经历,也就是在大学与年级到三年级之间的一年多间与一名女性交往过罢了。拜此之赐,他既不是处男,也不至于落得无女友年数=年龄的状况,但也不能否定自己的确不习惯与女性相处。 「来,请用。」 善治郎在两只葡萄酒杯里斟入白酒后,将一只酒杯放在奥拉面前。 然后,他拿着另一只酒杯,打算回到对面的沙发,这时奥拉却叫住他。 「善治郎先生。如果您愿意,就不要过去那里,坐在这里如何?」 说完,奥拉拍了拍沙发上自己身旁的位置。 善治郎一时没料到,拿着倒了白酒的葡萄酒杯,吞吞吐吐地答道: 「咦?呃,不,可是,这个……」 「有什么关系呢。从今天起,我与您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夫妻互相依偎,又哪里需要顾虑谁呢。」 人家都这样说了还踌躇不前,似乎也不太对。 善治郎点了个头: 「我明白了。那么,失礼了。」 他先说一声,才在奥拉身边坐下。 善治郎的大腿与奥拉的大腿相邻,两者紧贴在一起。 「……」 「……」 (糟糕。这也未免靠太近了。) 自己居然在足足可供五个成年人坐在上面还有空间的沙发上,跟对方腿贴着腿坐在一起。虽然有些尴尬,但现在才刻意分开,又好像在介意什么似的,反而不好意思。 就如同刚才奥拉也说过的,善治郎与奥拉已经是夫妻了。在两人独处的空间里,没有理由身体不能靠在一起。 (怎么办,我得说点什么……!) 焦急的善治郎啜饮着冰凉的白葡萄酒,正在找话题时,奥拉先以一如平常般平静的声音对他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夫君带来的『电气制品』真是了不起。如此的光亮,如此的冷却力。仿佛置身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呢。」 说完,奥拉将目光转向照亮室内的led落地灯。 所谓的led落地灯,就是使用led灯泡照明,高度跟人的身高差不多的大型电气立灯。 像这种每盏使用了三颗led灯泡的落地灯,善治郎总共带了八盏到这个世界。 目前分别于起居室放了六盏,寝室放了两盏。 将六x三的led灯泡全部点亮,就算是后宫这间宽敞的室内,也能照得跟现代日本的夜晚一样亮。当然,灯光不是从正上方照下,光源又是分成好几个,所以光亮多少有点不均匀。 此时为了重视气氛,只开了沙发旁的两盏灯。 善治郎对于体贴地先提出话题的奥拉,不禁露出苦笑。 「是啊,这可费了我一番工夫呢。除了准备婚礼,其他时间几乎都用来安装发电机了。」 他说着,显得有些骄傲。 事实上,从来到这个世界到今天为止,善治郎所进行的唯一一项作业,可以说只有把水力发电机安装在后宫中庭,然后在这个房间里拉电线的工程。 当然,实际上搬运发电机、从后宫中庭的喷水池将水引 到发电用水槽,以及搬开后宫外墙的石块,开出可供电线通过的洞口的,都是奥拉指派的士兵们。 但是,在连续好几天超过三十五度(不是体感温度。是实际上带来的温度计显示的数值),以日本来说就是在盛夏日的气温下,为了让水力发电机能够成功运转,画出设计图,向负责作业的人们进行说明并做出指示的,都是善治郎。 想到奥拉特地选择自己做为结婚对象的理由,他也知道自己不该与这么多人产生接触,并做出类似发挥领导能力的行为,但只有这件事实在无可奈何。交给别人处理绝对不会成功。 水力发电机是将水位落差形成的动能转换为电力,因此水槽设置的位置,必须比发电装置高一定程度以上。 为此,他们把土堆高,将水槽设置在高处,但却造成将导水管插进喷水池水里,水也流不进水槽。 顾此失彼。经过错误尝试的过程,终于成功制作出能随时供应所需电力的水流时,善治郎甚至忘了旁人的眼光,摆出胜利姿势,高喊:「好耶!」 辛苦没有白费,目前无论是冰箱、led落地灯还是电脑,都正常运转。 「看来确实有辛苦设置的价值。嗯,想不到冰凉的酒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奥拉一口气饮尽玻璃杯中的白酒,悄然无声地将杯子放回桌上。 「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善治郎的紧张程度,奥拉双手轻轻将身旁善治郎的右臂搂向自己的双峰之间,然后将头轻轻靠在夫婿的肩上。 柔软双峰的肉团包覆右臂的触感。落在右肩到颈项上的温热潮湿气息。从奥拉的红发散发的柑橘类好闻香气,是善治郎带来的洗发精的气味。 那柔软的触感与甜美的香气,让善治郎的脑袋开始晕眩。 「啊,呜。啊,啊,话、话说回来,您刚才说的『双王国』是什么?那个国家还有这种设备吗?」 看到夫婿因为焦急而变得饶舌,奥拉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笑声,不过还是顺着善治郎的心意答道: 「您说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啊。就是例外地,有『附加魔法』的夏洛瓦王室,与『治愈魔法』吉尔伯法王家这两个王室并立的南大陆中央大国。 由于拥有『附加魔法』,那里是世上唯一能够生产『魔道具』的国家,在他们的王宫里呢,晚上会以『光之宝珠』照亮黑暗,天气炎热时以『风之宝珠』纳凉,寒冷时则以『火之宝珠』取暖。 哎,关于这些大陆的情势,之后会再请您学习。不过,善治郎先生?从刚才就有一件事让我有些不满喔,嗯?」 奥拉突然以双手固定住善治郎的双颊,将善治郎的脖子一扭,转向自己这边。 「什什什、什、什么事呢,奥拉小姐?」 做不出什么抵抗的善治郎,在近到目光无法聚焦的距离内看着奥拉的脸,结结巴巴地回话。 「就是这个。您那种见外的语气,还有称我为『小姐』,是不是可以改一下了?善治郎先生总不会告诉我,您天生就是这样说话的吧?到昨天为止也就罢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叫您忽然改变态度也许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这种从形式开始的关系,有时也会成为习惯。如何。您愿意用本来的语气向我说话吗?」 奥拉说得没错,善治郎的确是刻意以接近敬语的方式说话,他稍微恢复冷静,答道: 「您说的确实没错……可是,奥拉……小姐,您不也是……」 「我平常就是这样讲话了。并没有特别恭敬的意思。不过,您说的也是。对自己的丈夫特地称呼『善治郎先生』,是显得有些见外了。 我也可以直接称您为善治郎吗?」 奥拉轻柔地一笑,要求般地如此问道。 柔和的笑容与真挚的眼阵。奥拉一刻也没移开视线,默默地等着成为丈夫的男人作答。 「啊,好的。呃,不是……嗯,我知道了。好,就这么做。」 「谢谢你,善治郎。」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开心地加深笑意的奥拉,立刻呼唤了善治郎的名字。 「那么,可以请您也直呼我的名字吗,善治郎。」 善治郎明明还没答应,奥拉就已经当成交换条件般强硬地坚持己见,真不愧是惯于交涉的女王陛下。 善治郎像被她的气势压倒般地回答。 「奥、奥拉……」他说。 「善治郎。」 「奥拉。」 在足以接触到对方气息的极近距离内,脸贴着脸互相呼唤名字的男与女。 原本就决定今晚结合的男与女。 先将自己的嘴唇凑近对方的嘴唇的,究竟是哪一边呢? 「……嗯嗯。」 「……唔,嗯呜。」 双方几乎是同时——仿佛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么做是极其自然的一件事——两人的嘴唇交叠在一起。同时,善治郎的双臂用力抱紧了奥拉的背,奥拉的双臂如撒娇般绕上了善治郎的脖子。 「嗯,嗯嗯,嗯嗯嗯……」 「啊啊……唔呜……嗯嗯。」 两人满怀爱意地相拥,狂野地以唇吻着唇。 「呼哈。」 「……呼。」 又几乎是两人同时,结束了长久而热情的吻。 不过,即使停止了接吻,也不会立刻松开拥抱。 让嘴唇离开的奥拉,将下颚放在善治郎的肩上,更使劲地抱紧了他,然后挑逗般地在善治郎耳边轻声说: 「我先去寝室。女人有些要准备的,所以希望你慢慢数到一百,再进寝室。」 「咦?啊……」 留下这句话,奥拉溜出了善治郎的臂弯,从沙发上站起来。 「奥、奥拉?」 善治郎反射性地伸出手,不过奥拉只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妖艳的笑意。 「不用焦急,我不会跑的。数到一百,然后我们再继续。嗯?」 留下这句话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隔壁的寝室。 「……呼。」 先一步来到寝室的奥拉,背对着关上门后,首先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继而,她一直线走向床铺旁边,按下立在那里的寝室用led落地灯的开关。 虽然她跟善治郎学过用法,不过自己试着开灯后,让她心中重新涌起了感叹。 寝室用的led灯泡发出的光不是白色,而是类似白炽灯泡的橘色光。 按照善治郎的说法,这样「比较符合寝室的气氛」,不过奥拉实在感觉不出差异。 在被橘色的led光源照亮的寝室里,奥拉这时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行,双颊一片红晕,扭动着她丰满的身体。 「这、这可真是叫人难为情啊。世上的夫妇,难道每天晚上都在做那种叫人乍喜还羞的行为吗?」 奥拉以自己的双臂,搂住了自己穿着红色礼服型睡衣的身体。 心脏噗通噗通地像钟连续猛敲,从头顶到脚尖的全身肌肉宛如得了热病似地热呼呼的。 「应、应该没被善治郎先生察觉吧?不,很难说,刚刚都像那样肌肤相亲了,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这该怎么好?」 这样对洞房花烛夜满心期待,心怦怦地跳,肌肤又发烫。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求的,如今的奥拉却因为太过紧张,竟没发现自己又下意识用敬称叫善治郎为「先生」。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纵然以活过的岁数与见识过的惊险场面来说,奥拉的确略胜了善治郎一筹,但是讲到异性经验,她却不如「经验人数一名 」的善治郎。换句话说,就是「经验人数零」。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 不同于在某些情况下必须增产报国的男性王族,女性王族要求的是确实孕育血统纯正的麟种,原则上,贞操观念是极为保守的。 因此,未婚的女性王族,可以说就等于未经验者。 在卡巴王国的文化里,男女关系一般都是由男性主导。 因此,奥拉大可以坦承事实,放心委身于善治郎;然而都到了这节骨眼,她还是想摆出从容不迫的态度,也许这是因为她身为女王,也可能是做为年长者的自负心。 无论如何,奥拉褪去了红色睡衣裙,成为仅留一件小内裤的半裸姿态,正要爬上特大号的床铺时,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样……太亮了。」 led落地灯只须一盏就把床差不多都照亮了。对于习惯了蜡烛与油碟的奥拉而言,要在这么亮的室内迎接初夜,无法不叫她感到羞怯与犹豫。 「……嗯。就、就这样请他包容一下吧。」 奥拉将方才褪下的红色睡衣挂在led落地灯的灯罩上。 如她所料,房间的灯光稍微减弱了,但透过红色布料照出的光源,总觉得反而增强了淫亵的氛围。 「嗳,也不能想那么多吧。」 再继续烦恼下去,丈夫就要进房了。 做好觉悟的奥拉这次终于爬上床,横躺在中央位置。 「呼,哈啊……呼,哈啊。」 然后她做了深呼吸,努力不懈地调整了半天呼吸与心跳,好让自己至少表面看起来平静。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 「欸,我可以进去了吗?」 隔着门听见丈夫的声音,奥拉再做了一个深呼吸,继而装出平时的沉着语气回答: 「嗯。可以,进来吧。欢迎你,善治郎。」 「打、打扰了——……!」 善治郎推开了门,战战兢兢地以窥探的方式进了寝室,一看到奥拉被橙色led灯光照出的模样,不由得屏肩。 奥拉上半身靠着枕头,躺卧在床上。 下半身虽然钻进了类似毛毯的薄布下,但仍然能看出裸体线条.,至于上半身,更是只有红色头发勉强掩住丰满乳房的尖端,其余部位一览无遗。 「哎呀,你要在那里发愣到几时呢,善治郎。别客气。来吧,到我的身边来。让我们共度火热的一晚吧。」 奥拉以那妖艳的笑靥引诱善治郎的模样,与刚才可爱的紧张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 「呼……」 顺利完成初夜的善治郎满身大汗赤裸裸地横躺在床上。在炎热夜晚中进行的男女欢合大幅消耗了善治郎的体力,不过他的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 等到身体恢复迎战态势,他迫不及待要来个第二轮了。与新妻的交欢对善治郎来说,就是如此魅惑的体验。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至于女王陛下则是在善治郎身边气喘吁吁,连把视线转向身旁的精神都没有。 通常性交这种行为,除了一部分体位之外,男性会比女性消耗更多体力;不过初体验的紧张或许不在这种理论之限吧。 本来体力应该在善治郎之上的奥拉,此时还在头昏眼花。 善治郎两腿之间的玩意还没软掉,不过毕竟已经射过一次,精神冷静多了。 即使妻子的特大乳房随着喘息上下起伏的艳姿夺去了他的目光,也不会立刻挑战第二回合。善治郎躺在床上;将手伸到床头,把事前准备好的纱布手帕与橙色毛巾拿过来。 然后他先以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的胯下,再以橙色毛巾替还没喘过气来的奥拉擦身体。 「哈啊,哈啊,啊?啊啊……不好意思。」 让善治郎用从现代日本带过来、触感良好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体,奥拉终于稍微睁开眼睛,向丈夫的献身行为表达谢意。 「不会,还好吗?是不是累到你了?」 善治郎一边说,一边替奥拉擦拭全身冒出的汗珠。 当他擦过柔软的胸腩以及描绘出魅惑线条的下腹部时,自己都能感觉到两腿间又开始因欲望而充血,不过现在还是忍忍吧。 要求一个才刚结束初体验,还没喘过气来的女性挑战第二回合,就算是夫妻关系,也未免不太妥当。 至于奥拉,才刚结束行为还很敏感的身体让人用毛巾擦拭,也许是怕痒,每当擦到乳房尖端或私处附近时,总是不禁发出「呜」或是「哈呜」之类的娇喘。 不过,等到善治郎替奥拉擦好全身汗水时,奥拉也终于恢复了平常的精神状态,总算能与他交谈两句。 「……总之,这样就算是顺利结束了吧?」 见奥拉头仍然靠着枕头,只稍微将脖子转向自己如此问道,善治郎维持横躺姿势,以手撑着脸颊回答: 「嗯。算是结束了。如何,那个……你觉得呢?」 自己也知道刚才有些失控的善治郎,到这时候才战战兢兢地向奥拉问道。 在橙色的灯光下,奥拉脸上浮现了介于苦笑与微笑之间的笑意。 「嗯,该怎么说呢。只能说这对我而言,的确是『未知的感觉』。在战场或政治的世界里,我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惊险场面的。 但这可是我第一次脑中产生『投降』这个选项呢。」 然后,以有些非难的语气如此告诉他。 「呜、呜哇,那个……对不起。」 「不,无须道歉。只不过,别看我这样,这种事我是没有经验的。若你能下手再轻点,那就感激不尽了。」 「啊啊,是……我会妥善处理。」 新妻所言让善治郎很是羞愧,但他没自信能守信用。 就拿这次来说,其实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激烈的。说真的,下次很可能还是会不能自已。 也许是察觉到善治郎内心的这种想法,奥拉加深了苦笑,赤裸的肩膀大大地耸了耸。 「呼……好吧,没办法。这也是为妻的职责嘛。不过话说回来,善治郎。先声明,我只知道你一个男人,所以这不是在跟谁比,只是我主观的感想。」 「嗯?怎、怎么了吗?」 对于战战兢兢地等着下一句话的善治郎—— 「想不到,你还满『缠人』的嘛。」 奥拉以没有恶意的语气,单刀直入地如此形容丈夫的行为。 「啊咕……!」 回想起今晚的所作所为,善治郎还真无法反驳。 结果哑口无言的善治郎只能将脸埋在床单里,像个小孩般挣扎了好一会儿。 「平静下来了吗?」 「……嗯,勉强。」 过了半晌,好不容易从「缠人色狼」这个称号中振作起来的善治郎,从床单里抬起头来,重新转向奥拉。 在善治郎因羞耻而挣扎的时候,奥拉的身心疲劳似乎已经恢复,她躺着以右臂撑起脸颊,笑嘻嘻地看着善治郎。 身上的汗也差不多干了。今晚的气温大约在与十五到三十度之间。只要汗擦干了,就算这样光着身子就寝也不会着凉。 「那么,该睡了吧。毕竟明天还得早起呢。」 奥拉与总算愿意面向自己的丈夫四目交接后,确认性地如此问道。 初夜已圆满结束。 今天虽然已经完成了正式婚礼,但之后还有乘坐龙车在王都大道上游行等行程。 不能占用太多睡眠时间。 「嗯,说的也是……」 可能是想起了今后的行程吧。善 第四章 言灵的奥妙 手机在枕边演奏起机械性的铃声,让善治郎的意识从梦乡中逐渐清醒。 「嗯……嗯嗯?」 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善治郎反射性地伸出右手,摸了半天找到手机关掉闹钟,然后直接将手机拿到面前看时间。 5:30am 与现代日本白领阶级的起床时间相比,算得上是一大清早,不过在这个世界已经算很晚了。对除了自然火光之外没有其他照明手段的文明来说,有太阳的时段是很珍贵的。 这个世界的人们一般会在日出的四点过后起床。优哉游哉地睡到这个时候可说是相当奢侈的利用时间方式。 不过,就以善治郎来说,他本来是没必要特地订闹钟在这么早的时间起床的。 善治郎不仅有led落地灯可供夜间照明,白天也没有工作急需处理。 这样的善治郎刻意使用自上班族时代爱用至今的手机闹钟功能,早起的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他不想跟妻子——奥拉错身而过。 一起上床睡觉,起床时老婆已经去上班了,未免有些寂寞。 善治郎将手机放回原位,继续躺在床上转向左边,眼前是露出毫不设防的睡脸,安详地沉眠的奥拉。 顺利迎接初夜到今天,已经过了十天。 结婚后,善治郎与奥拉每天就在这后宫的寝室共度夜晚。 昨晚照常享受了鱼水之欢后,用湿毛巾擦过身体就直接睡觉,因此善治郎与奥拉此时都是一丝不挂的全裸。 虽然两人至少还相亲相爱地一起窝在类似薄毯的被子里,但卡巴王国的夜晚闷热,就连这块薄被都盖得不舒服。 「……」 善治郎半无意识地,将手伸到身旁沉眠的妻背后。 维持横躺的姿势,善治郎将右手绕到奥拉的背后,就像将她拥入怀中,然后以手掌轻轻拍了拍奥拉的背部,好像哄孩子睡觉一样。 奥拉落在他胸前的呼吸,以及掌心感受到的肌肤触感,让善治郎想起这十天来每晚的行为。 「奥拉……」 自己的确与这个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这种实际感受使得对奥拉的爱情在心中急速成长。善治郎将奥拉抱入怀里,让她赤裸的乳房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无比珍爱地数度抚摸着爱妻的背部与红发。 他这样做,自然要把奥拉弄醒了。 「嗯……啊啊……?是善治郎啊。」 奥拉睁开眼睛,依偎在善治郎的臂弯里,顺从地让裸身紧靠着善治郎,宛如撒娇的猫儿般在善治郎的颈项周边蹭啊蹭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啊——感觉与其说是猫,倒比较像是驯服「母狮」或「母老虎」那种大型猫科动物呢。) 颈项附近有点痒又舒服的触感让善治郎眯细了眼,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把奥拉抱得更紧。 一般人常常将女人形容为猫,不过奥拉的魄力可不只是那种可爱的生物。 母豹也还不足以形容。她散发的,是狮子或老虎那种君临食物链顶点的霸者气质。 两人有好一会儿赤裸着身子相拥,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不久奥拉溜出善治郎的臂弯,然后就下了床。 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魅惑裸身,奥拉将毛巾浸泡在床边准备好的水桶里,擦拭身体。 「呼……」 虽然在行为结束后,睡前有擦过身体,不过在这样的炎热夜晚,男女相依偎着度过一夜,仍然会出一身黏腻的汗水。 「啊啊,用完后借我。我也想擦身体。」 与奥拉相比之下肤色显得较白的善治郎,说完后也下了床,走近正在擦身体的妻子身边。 「啊啊,好啊。要不然我来替你擦如何?夫君。」 见到新妻调皮地对自己笑着提出的诱惑,善治郎一时之间差点抵挡不住,但他摇摇头,这么回答: 「那真是个诱人的提议,但我怕我会无法中途收手。如果你能一大早就陪我做到最后,我早就扑上去了。」 「那可真遗憾。不巧我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没那么多时间。抱歉,等我到今晚吧。」 在初夜那晚单方面地被善治郎翻弄的奥拉,这十天来也急速适应了夜晚的性生活。现在还能跟丈夫开两句玩笑。 迅速擦好身体的奥拉将毛巾浸泡在水桶里用力挤干后,将挤干的毛巾丢给善治郎。 「了解,我会好好期待的。对了,今天等一下有时间吗?可以一起吃饭什么的吗?」 接下毛巾擦身体时,善治郎不经意地想到,便向奥拉问道。 正在穿衣服的奥拉说: 「嗯,早餐与午餐恐怕没有时间来后宫了。晚餐时若是顺利,或许可以到后宫来。假使善治郎想跟我一起用餐的话,只能请你到王宫来了。」 然后,以有些试探性的视线对着善治郎。 对于她的视线,善治郎迅速地思索。 (在王宫吃饭很有可能会碰到奥拉以外的贵族们。目前我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要是轻易跟那些人交谈,搞不好会从意外的方向扯到奥拉的后腿。) 从她那威风凛凛的举止来看,一不小心就会忘记,在男系社会的这个国度里,女王奥拉的权力绝不是坚如磐石的。 要是万一从丈夫善治郎的口中说出了会被解释成对奥拉的不满或批判的话来,光是这样对奥拉就会造成很大伤害。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不过还是小心点吧。) 「不,特地跑去王宫太麻烦了,我就在这里随便找事做吧。啊,不过,最近我想找机会学点这个国家的常识与礼仪之类的,至少不要在人前丢脸。毕竟说不定我还是有机会外出的。」 善治郎的这番话,等于是在宣称「我会尽可能避免做出扯奥拉后腿的行为」。 奥拉正确理解了善治郎的意思,满怀爱意地对他笑了笑。 「是吗。那么,我会尽一切所能,在晚餐时间前结束职务的。让你一个人等到晚上想必很寂寞,不过就请你忍忍吧。至于常识与礼仪,如果我能亲自教你就好了,可惜我没那个时间……知道了。我会挑个适当的人选。」 然后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别在意。是我让你必须过着不方便的生活。」 最后,穿好衣服的奥拉与善治郎,不约而同地走向对方身边。 「那么,我走了。」 「嗯,慢走。」 这下男女立场完全颠倒了。善治郎虽然内心苦笑,但还是简单地与奥拉互吻了一下,并面带笑容目送妻子前去处理女王的工作。 「那么,今天要做什么好呢。」 目送奥拉离开后,善治郎穿着从原本的世界带来的t恤与四角裤,外面再套上白色无缝摺的宽松裤子(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民族服装),惬意地坐在起居室沙发上。 自从转移后到现在,一下子是婚礼,一下子又是安装发电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真正的「无所事事的懒散生活」从今天这一刻才开始。 也许有朝一日会变得闲得发慌,不过目前想做的事情还多得很。 上班族时代录了一大堆,完全没时间看的dvd。买了一大堆,还没拆封的游戏片。 从大学时代迷到现在的乐团或歌手的曲子,只是出自惰性地在网路上下载购买,但只会在通勤搭电车时听。还有很多歌曲一次都没听过。 「还是先看录下来的电视节目吧。啊,不过现在开始看的话,看到一半就要吃早餐了耶。」 到了早餐时间,在后宫服务的侍 女会来叫自己。 善治郎算是这座后宫的主人,只要他希望,他也可以依照当天的心情延后用餐时间,但这并不是能轻易提出的要求。 毕竟这个世界别说微波炉,连瓦斯炉与自来水都没有。提早用餐时间,表示下人必须在更短的时间内打好水;而延迟用餐时间,则表示他们必须配合时间再重煮一次。 这里不像现代日本,能把做好的料里摆着,到时候微波炉「叮」一下就好。 「我不过是个招赘身分,对下人造成坏印象太危险了。我看看,带来的粮食还剩多少?」 谢天谢地,从小型水力发电机获得电力的五门电冰箱,目前还没出任何问题,正常运转中。 现在储藏在冰箱里的,有这个世界的水果与酒类,其他就是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粮食。 不过善治郎带来的粮食,大多是塞在背包里的巧克力、压缩饼干、牛肉干与一般饼干等能当成紧集存粮的干燥食品,放在冰箱里其实没多大意义。 其他带来的粮食,就是叔母相信了善治郎说「要到国外出差」的谎言,让自己带着的自家制梅干,还有叔父推荐自己买来的信州乔麦干面与乔麦面露而已。 「巧克力还是省着点吃吧。听奥拉的说法,她好像连可可都没听过。能在这个世界弄到手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幸好砂糖似乎产量丰富,可是又是粗糙的黑砂糖嘛。」 恐怕只是用甘蔗或是类似含有丰富糖分的植物萃取汁液过滤而成的吧。这个世界的砂糖,对于善治郎习惯了日本上白糖的舌尖来说,有种独特的风味。 虽然他带来的电脑里从网路上下载了蛋糕、饼干与布丁等等附照片的教学网站,但用这个世界的砂糖与面粉,究竟能不能做出像样的点心还很难说。 更何况善治郎并没有带手提式搅拌机或微波炉过来,恐怕无法像现代日本那样轻松制作点心吧。 真的要做的话,只能找厨房总管来,告诉她大略的做法,交给专家处理了。 善治郎觉得在一个月之内,自己已经凑齐了所有需要的物品;然而一旦正式开始在异世界的生活,却有很多地方让他懊悔「我怎么没把那个带来呢!」。 最让他后悔的,就是「窗玻璃」。 善治郎望向打开木窗扇、让外面空气毫不客气地吹进室内的窗户,以及放在房间角落的冷气机整套零件,茫然若失地说。 「真是个大盲点。因为在日本,建筑物当中理所当然都是密闭空间,所以我都没想到……」 这间没有窗玻璃的房间就算装了冷气,恐怕也无法维持善治郎想要的舒适室温。在把窗户全部打开的状态下,冷气机的恩惠可要大打折扣了。 话虽如此,大白天的就紧闭木窗隔绝日光,靠led落地灯生活,又未免有些不健康;况且就算把门与木窗都关紧了,这个世界的建筑物也不可能达到与日本现代房屋相等的密闭性。 偏偏起居室的面积又足足超过四十叠,家用冷气机能降低多少室温实在令人怀疑。 「好吧,反正无论如何安装冷气机不太可能成功,就当作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冷气,果断放弃吧,唉……」 善治郎叹了口气,决定现在暂时不去管冷气机与窗玻璃的事。所幸他发现只要把用冷冻库做的冰块放在电风扇前面,就能在局部区域获得超乎想像的清凉。 「算了,管他的。老是想那些负面的事情也没用,就算是不方便的环境也可以想些不方便的享受嘛。」 善治郎看开一切地说完,从电视机下面拿出收纳了大量dvd的收纳包,开始挑选今天要看的节目。 「我想想,那个节目看到哪里了?太阳能车去斗牛岛的那集应该看了吧?最后看的好像是vs一百位刑警的捉迷藏第三集?」 ◇◆◇◆◇◆◇◆ 善治郎一边以冰块电风扇纳凉,一边独自观赏dvd时,他的妻子奥拉正在办公室里履行做为女王的职责。 身为国家元首的奥拉,职务内容大半是参加会议与面谈。 卡巴王国现今没有身为政治首脑的宰相以及军事首脑的元帅,因此君主奥拉每天都过着极为繁忙的生活。 会议与面谈间的些许时间,只能紧凑地拿来浏览报告书。 奥拉粗鲁地翻阅成把的龙皮纸(将走龙皮革鞣制而成的兽皮纸)时,在一旁待命的法比奥秘书官向她说道: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 听到细脸中年男子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奥拉从龙皮纸当中抬起头来。 「嗯?啊啊,时间到啦。下一个是谁?」 由于不像现代日本有精准的时钟,这个世界的时间观念比较松散,即使如此,王宫内的公事仍然以一小时的四分之一——每十五分钟为单位计算时间,具有一定的精准度。 大半业务都必须在太阳升起的时段完成,因此白昼的女王就跟现代日本的政治家一样忙碌。 「是,下一位预定会面者,是骑士团的普约尔·纪廉将军。」 听了秘书官告知的人名,奥拉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名字是在善治郎受到召唤之前,奥拉女婿候补中最有力的两名人选之一。 纵然此人在上一场大战当中,年纪轻轻便立下无数战功,无可置疑地是位优秀的军人,然而野心太强,不适合做为女王的夫婿,这是奥拉对他的评价。 触手可及的「女王的丈夫」地位,却在紧要关头落入来路不明的异世界人手里,这个野心家到底想来讲些什么? 奥拉光是想像就忍不住叹气。 「陛下。将军级的军人及大臣级的文官有权向国王直言。普约尔将军不过是在行使自己拥有的正当权利罢了。」 秘书官过度冷静的发言让奥拉听了更加烦躁。即使如此,奥拉的理性仍然明白法比奥秘书官说得没错。 「我知道。好,准他入室。」 为了排解烦躁感,奥拉大大地作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以一如平常地有威严的表情与声音如此命令。 「奥拉陛下,首先,臣要再度表示贺喜之意。恭喜二位缔结良缘。」 「谢谢你,普约尔爱卿。听到你这么说,我心情轻松许多。虽然我与你之间恐怕没有男女情分,但愿今后仍能维系主从之缘。」 「……是,臣不敢当。」 在君王的办公室里相对而坐的奥拉女王与普约尔·纪廉将军的对话,就以睁眼说瞎话般的客套话做为开场白。 普约尔·纪廉这个男人,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典型的武人」。 与以女性来说算得上高大的奥拉相比仍高出一个头的体格。五官较深,脸庞精悍。半袖外的双臂上刻划着复数伤痕,那有如手套般厚实的双手掌心上,看得到又硬又大的剑茧。 善治郎与普约尔。如果问别人哪一个看起来比较配得上奥拉,恐怕一百个人当中有一百个人都会回答普约尔。 红发小麦色肌肤的奥拉,与黑发褐色肌肤的普约尔站在一起,视觉上看起来也比较谐调。就从身高来看,以女性来说较为高佻的奥拉,与在男性当中也是个大个子的普约尔正好取得均衡。 既是个优秀的武人,又是位干练的将军,在前一场大战年纪轻轻便立下无数战功的英雄。 没能成为女王伴侣的英雄,面对女王这位效忠的对象,开门见山地发言: 「那么,陛下。我想您一定知道,臣有位年纪小上我许多的妹妹。虽然家妹跟我一样血缘较薄,但也是王室血统。魔力也很强,无论人品、教养皆为一流,绝不会让家人蒙羞。 臣建议,为了增加王室血亲,不妨让家妹成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 。」 「……」 野心家唐突且单刀直入的要求,让奥拉拚命克制着自己不去抱住阵阵作痛的头。 就是这种态度。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野心如此明目张胆,无论他做为武人多有才干,都实在不适合成为女王的伴侣。 奥拉本身的个性不会甘于成为丈夫的傀儡,如果奥拉与普约尔成婚,卡巴王国将会有很高的机率分成女王派与王夫派,导致内部分裂。 不过话说回来,面对才刚办完婚礼的新妻,居然冷不防地提出迎娶侧室的话题,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心情。 奥拉维持着悠然的表情,反问道: 「嗯,很有意思的提议。那么,令妹怎么说呢?」 「?臣才是纪廉家的家长啊?」 对于奥拉的问法,普约尔打从心底露出不解的神情。实际上,普约尔疑惑是有道理的。决定女性的结婚对象一向是家长的职责。普约尔只是按照这个国家的传统做出常理性的判断而已。 保有典型女王气质直到这个岁数的奥拉,才是不符合卡巴王国的常识。 话虽如此,成为家长的大多数男性,多少都会考虑女儿或妹妹的意愿来决定亲家,但普约尔似乎完全按照自己的方便来决定妹妹的夫家。并且他也坚信这是自己的正当权利。 奥拉发现自己找的话题不对,于是面露从容不迫的微笑,试着稍微调整对话方向。 「是吗。不过,夫君才刚转移到这个世界来,还没有多余的精神与体力。他说目前光是陪我就够了。」 被奥拉一口回绝,普约尔迅速眯细了他锐利的眼睛。 「……这千真万确是善治郎大人本人的发言吗?」 对于属下这番有不敬之嫌、怀疑女王所言的疑问,奥拉夸张地挺起胸脯答道: 「这是当然。难不成你在怀疑我?」 「不。臣不敢。不过恕臣直言,身为一名王公贵族,臣希望能向新君主善治郎大人『直接』问候。 能否请陛下『正确地』向善治郎大人转达我的意思?」 「……知道了。我保证会『一字不差地』转达夫君。」 「万事拜托了。」 最后,普约尔将右拳放在左肩上行了骑士式的礼后,便离开女王的办公室。 确定野心家将军从门后方走远之后,奥拉大叹了一口气。 「……真是。想不到自己通婚不成,接着竟然想把妹妹送进来了。还是一样,行无所忌的野心。看了反而觉得痛快呢。」 对于嘴上这样讲,语气却显得厌恶而不屑的女王,方才始终像座雕像般站在原地的法比奥秘书官以平坦的声调回答: 「不过,由于普约尔将军的言行完全是出自野心,正好拿来预测全体贵族的动作。恐怕近日之内同样的要求就会蜂拥而至吧。如果您还是以刚才的发言一味拒绝,必然会引来风声,说『陛下身为人妻,却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而漠视丈夫的自由』。」 听了秘书官还是」样单刀直入而不动听的话语,奥拉皱起眉头,反驳道: 「关在后宫里不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夫君的意思。我并没有说什么。」 「是。臣明白。因为那位大人不仅聪明,目前也很善良,表面上对陛下更是极为配合。然而若是善治郎大人继续躲在后宫里,那么盘据王宫的贵族们,将永远无法得知陛下与善治郎大人之间的良好关系。」 秘书官的每句话都讲得太有道理,奥拉只能叹气。 「这么一来,还是只能让夫君找点机会来到王宫,直接由夫君亲口表示,我们的夫妻关系相当融洽了。 总觉得一直在给夫君找麻烦啊。」 对那样向自己付出真诚感情的伴侣,要求他解决多余的烦扰,让奥拉有些过意不去。 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为了权力而束缚丈夫自由的恶女。 然而,根本不把女王的忧郁放在心上的秘书官,铁面具似的扑克脸文风不动,接着又说: 「这是无可奈何的。实际上,普约尔将军提出的『让善治郎大人迎娶侧室』,从维持王室血统这点来看,是极为妥当的提案。」 「唉,那倒是……」 奥拉也不得不承认,普约尔的意见很合理。 如果奥拉与善治郎就这么维持一夫一妻的现状,无论两人如何热烈相爱,生下的孩子数量总是有限。更别说奥拉必须处理女王的繁务。她不能为了生产而动不动就足不出户。 「实际上你怎么想?你认为我还是应该接受普约尔将军的提议吗?」 奥拉好像不经意地想起似的,向秘书官如此问道。 这个中年秘书官冰冷透彻,仅仅重视效率的意见,能够成为很好的整体指标参考。 对于奥拉的问题,法比奥秘书官稍微耸了耸肩。 「臣个人的意见,听了可能会被解释成对王室的侮辱。臣无法判断是否该讲给陛下听。」 说完,他低下头。 但奥拉没理他,摇了摇手,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无妨。貌似殷勤实而无礼不就是你的本性吗。我会生气,但不会处罚,尽管说便是。」 得到女王的许可,秘书官说「遵命」,行过了礼,才开始说道: 「首先从结论而言,我反对迎娶普约尔将军的妹妹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 「哦?」 秘书官头一句就是意想不到的结论,引起了奥拉的兴趣,她探出身子。 「迎娶继承了贵重王室血统的贵族做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这么一来,乍看之下似乎能增加下个世代的王族,王家的未来稳如泰山,但实际上,下下个世代却走进了死胡同。 这是因为所有继承了浓厚王室血统的人,都是以善治郎大人为父亲的异母兄弟姊妹。」 「啊啊,原来如此。」 奥拉恍然大悟地点头。的确没错。不管继承了王室血统的人数再怎么增加,如果所有人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下下个世代的婚姻政策将会变得极为困难。 在卡巴王国,虽没有禁止异母兄妹或异父姊弟之间通婚,但也不怎么推崇。 血缘太过相近会对孩子的身心造成坏影响。或许他们从至今的实例当中,也已经了解到这一点。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考虑维系王室血统的话,普约尔将军的妹妹最好的丈夫人选,应该是陛下先前的另一位夫婿候补,也就是马奎斯家的拉斐尔大人。 同时,善治郎大人则要迎娶魔力强大的女魔法师,或是适当地挑选一位贵族千金成为侧室,建立血统较淡的王室旁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善治郎大人的血统浓厚,因此即使是这点程度的对象,也能期待生下的孩子继承『血统魔法』。 啊啊,当然最大的前提是陛下与善治郎大人之间,必须生下宗室的王子才行。」 听了法比奥秘书官淡然地这样说,奥拉脸上浮现出嘴角抽搐似的笑容。 「从你口中说出来,王室与贵族的婚姻政策,也和『走龙』的交配计划没两样啊。」 女王的酸言酸语,对细脸秘书官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臣一开始才会先声明这是段放肆话。话说回来,臣这一番话完全是从增加『时空魔法』继承人的观点而论。婚姻与人心分不了关系,若是随便让纪廉家与马奎斯家这两家有力贵族结亲,也会促成过度强大的国内贵族诞生,对王室造成弊害。」 「我知道。审视各种状况,最终下判断的是我。 ……不过,无论如何,除非多少让夫君成为贵族们的众矢之的,否则对我的疑心只会不断增加,是吧。」 奥拉以手抵着下颚思忖片刻,忽然抬起视线,向秘书官问道: 「法比奥,我能压抑贵族们的疑心,让夫君继续躲在后宫里多久?」 「最短一个月,最长不过一个半月吧。要是更久,之后不管善治郎大人说什么,恐怕都无法拂拭『是陛下教他说的』的风评。」 对于奥拉唐突的问题,大概是早已预料到了,秘书官以流畅的语气间不容发地如此回答。 「一个月……好吧,差不多。好,我知道了。所幸夫君也向我提过『想学习这个世界的礼仪与常识』。为夫君派个家庭教师吧。」 「家庭教师吗。后宫可是男性止步的啊?」 听了秘书官试探性的话语,奥拉别有用心地微笑。 「当然,家庭教师的候补只能找女人。顺便还要让她教教夫君魔法的基础,所以最好是比一般人优秀的魔法师。」 魔力高强的女性家庭教师。只听这个,简直像是奥拉公认的侧室候补。然而,奥拉又特别叮咛道: 「如果找不到『适当的候补』,就劳烦婆婆跑一趟吧。但愿没有人会做出轻率的行动。」 她说的婆婆,指的是首席魔术师埃斯皮里狄翁的妻子——芭思夸拉。如果有人听到这位年过七十的老妇也是「家庭教师候补」,还在推荐妙龄的未婚女子当家教候补的话,那人就是不解奥拉心意的呆瓜,或是把自己的权力扩张看得比女王的要求还重的野心家。 中年的秘书官有些困扰地稍微耸耸肩,对女王提出忠告。 「陛下。过于露骨地试探臣子会让人心疏远的。请千万小心。」 「我知道。但是照你所说,考虑到将来,我不能忽略让夫君迎娶侧室,建立旁系的可能性。既然如此,我得及早引诱出『危险的侧室候补』才行。」 事实上,这对目前做为新妻,过着虽特殊但圆满的婚姻生活的奥拉来说,这也是件不得已的事。难怪她要有些不高兴了。 政治婚姻是王族的义务。她很清楚这一点,但王族也是有恋爱感情与独占欲的。 「真是,让我稍微过一下不受打扰的新婚生活又招谁惹谁了。」 奥拉不大愉快地耸耸肩。 ◇◆◇◆◇◆◇◆ 当天晚上。一起用过晚餐的奥拉与善治郎紧靠着对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正在度过闲适的时光。 「嗯。虽说有熬夜的危险,不过有这么明亮的灯光,就能更有意义地运用夜晚时间了。」 「哈哈,是啊。就我来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度过夜晚时间,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了不起就是了。」 见奥拉环视着照亮室内的六盏led落地灯发出佩服的声音,善治郎轻轻笑了笑,回答她。 在白天,身为君王的奥拉必须处理繁务,不过在日落之后能够拥有一点比较自由的时间。当然,每周还有一到两次类似舞会的活动必须由她出席,所以夜晚并不等于自由时间,但若是跟善治郎晚上加班成为常态的上班族时代相比,收工时间已经算是很「早」了。 多亏于此,善治郎才能够像这样与奥拉度过小俩口独处的时间。 不过身为女王与她的伴侣,即使是夜间的休憩时间,对话中也不免流露些许政治色彩。 「所以,要来教我礼仪与常识的家庭教师,就决定用公开招募的啰?」 听到奥拉说起白天决定的事项,善治郎并不显得特别惊讶,向脸色一本正经的妻子做确认。 「嗯。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决定人选。在这之间就由我找时间教你吧。其实最好是能由我全程教你,可惜我没太多时间。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知道奥拉很忙。啊,不过那个家庭教师不要紧吗?我很怕自己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耶。」 担心自己在教导礼仪与常识的人物面前讲错话,虽然本末倒置,但也担心得有理。 被选为女王伴侣的家庭教师的人物,想必有某种程度的地位或身分。要是应对不得体,善治郎的恶评可能会传遍整座王宫。 不过,对于善治郎的担忧,奥拉面带笑容摇摇头。 「不,从你平常的言行看来,还算没问题。在选出家庭教师之前,我会先把最低限度的礼仪与常识灌输给你的。」 她刻意以开朗的语气说,以吹散善治郎的不安。 「啊哈哈,请你手下留情啰。」 就在善治郎面露苦笑,如此回答时,叩叩,有人来敲起居室的门。 「啊,哪位?」 「失礼了。浴室已经备妥。」 听到善治郎反射性的回答,门后面的侍女以嘹亮的声音如此报告。 「咦?对耶,已经这个时间了。知道了,马上去。」 善治郎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放在柜子上的led提灯。 这是在第一次转移时,受不了晚上浴室伸手不见五指的善治郎特地在附近的生活百货买来的用品。 本来必须使用四个一号电池,不过善治郎是以充电式的三号电池,以及将三号电池当成一号电池使用的电池转换套筒来运用。 毕竟一个外行人把延长线拉到湿答答的浴室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浴室的照明都靠这只led提灯。 即使如此,这只使用了二十八个led小灯泡的提灯仍然将浴室照得灯火通明,连善治郎都觉得「虽然有点昏暗,但还能忍耐」。 顺便一提,借用奥拉与侍女们的说法,则是「亮得离谱」。 「好,没问题。暂时还不需要充电。」 善治郎先开一下开关,确定灯泡有正常发亮后,才一手提着提灯走向门口。 「那么,我们走吧,善治郎。」 奥拉以极为自然的动作将自己的手臂绕上了善治郎没拿着提灯的手臂,迅速搂向了自己的胸前。 「呃,你的意思是,那个……一起洗澡吗……?」 这么一说他才发现,他们虽然已经同床共寝,但还没一起入浴过。 爱妻的大胆引诱让善治郎慌了起来,奥拉妖艳地回以微笑。 「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不,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嘛,这么有魅力的要求。」 善治郎一脸色眯眯的,与奥拉相亲相爱地手挽着手,脚步轻盈得像要飞上天,走向浴室去。 ◇◆◇◆◇◆◇◆ 小俩口如胶似漆地洗过澡后,善治郎与奥拉用冰块电风扇吹凉刚洗好澡而发热的身体,倒了杯自己喜欢的酒,各自倾杯。 善治郎是整箱买来的罐装发泡酒,奥拉则是昨天开瓶剩下的白葡萄酒。 两种酒都在冰箱里冰透了,畅快地滋润着沐浴后的干渴喉咙。 「呼,这可会叫人上瘾呢。」 隔着冰块送来的电风扇冷风,与玻璃葡萄酒杯里的冰凉白酒让身穿一袭薄纱睡衣的奥拉眯细了眼,发出感叹的声音。 在这夜夜炎热的卡巴王国,出浴后吹着电风扇的凉风,饮用冰凉的白酒。 以常识来想,就算是王公贵族也绝对享受不到的奢华。 虽说奥拉已经习惯了这个国家的气候,但并不代表炎热夜晚不会令她感到不快。 「这可不妙了。我的意志得坚定点,不然连我都不想离开后宫了。」 「我很想说欢迎你尽量留下来,不过这样有失女王陛下的风范吧。没关系,你就尽量找时间来吧。随时欢迎你。」 善治郎如此回答奥拉的玩笑话。 「知道了。今后午餐我也会尽量在这里用,麻烦你准备一下。」 看来似乎不是开玩笑,奥拉如此说,宣布今后将会延长滞留后宫的时间。 「了解。那么,我会配合午餐时间,准备冰块的。」 听到妻子这么说,善治郎面带笑容答应下来。 就算有大型电冰箱,也无法二十四小时随时准备放在电风扇前的冰块。他必须配合时间稍稍节省冰块,以免奥拉特地前来,却拿不出最重要的冰块招待。 晚上也就算了,这阵子白天气温已经写下超越三十七度的纪录。当气温比体温高时,光是吹电风扇只会把热风吹到身上,无法用来纳凉。 虽然就算没有冰块,只要在电风扇前放个水桶也还算凉快,但还是做不出冰块那么强劲的冷风。 如果有冷气机就好了。 等到出浴后的热气消散,喉咙也解渴了,奥拉稍微正色,重新转向善治郎。 「那么,虽然先前我和你说过『什么都不用做』,因此这样讲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还是赶快来上课吧。先从王族的一般应对开始。」 「咦,什么?从今晚就要开始?」 见善治郎表示惊讶,奥拉对他满意地微笑。 「这是当然。有这么明亮的灯光,怎么能不有效活用夜间时段呢。」 说完,她盯着坐在身旁的善治郎的眼睛瞧。 至于善治郎则是一脸无奈,仰望着天花板。 「呜哇——好不容易能与奥拉相处的贵重时间,居然要拿来用功啊——」 「!」 善治郎率直而不加矫饰的感想,让奥拉一瞬间露出自然的害羞表情。不过,善治郎还没把视线从天花板转回来,她已经装出了一如平常的悠然表情,答道: 「你、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不过时间有限嘛。别担心,我不会占用到共枕的时间的。」 「好吧,那就没办法了。我是希望能拿白天奥拉不在的时间来学习啦……嗯?等一下喔。」 说出互相矛盾的希望后,善治郎不经意地想起某件事,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向房间的一个角落,那里收拾了所有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物品。 「我记得应该有带来。因为很小,所以应该顺便放在地毯上了……」 「善治郎?」 「好,有了有了,就是这个。」 善治郎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拿着某个四方形的银色盒子,回到奥拉坐着的沙发来。 「善治郎,这是什么?」 对于面带怀疑之色询问的奥拉,善治郎说: 「这叫做『数位相机』。就是数位照相机,本来是用来拍摄照片——静画的机器,不过也可以录下影片,还有声音档。」 说着,他举起数位相机给奥拉看。 但奥拉一副有听没懂的样子,歪着头。 「照片?静画?影片?声音档?什么意思?」 听了奥拉的回答,善治郎思索了一下该如何解释,却怎么也想不到正确的词汇。以口头说明这类工具的功能给完全不懂的人听,意外地还蛮难的。 「啊啊,该怎么说呢。就是能一瞬间拍下超精密的图画,也可以录音或录影。」 「录影?录音?」 他以为自己已经用大白话解释了,但奥拉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看来要用口头说明是不可能的了。 「哎,总之我会用给你看啦。奥拉,可以请你开始讲解刚才提到的礼仪与常识吗?」 善治郎对奥拉如此说完,就将开启电源的数位相机朝向坐在沙发上的奥拉。 「唔……」 莫名其妙的工具与不得要领的说明,让奥拉对善治郎投以狐疑的视线,不过最后她似乎还是选择相信善治郎,照他说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说明。 「……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好吧。那么,就从基本应对开始说起。 在普通情况下,王族在公共场合里,很少有机会面对身分比自己高的人。所以,首先我希望你记住的,是面对下属以及同等身分之人的应对方式。 基本上会由下属先开口。一般来说,对下属……」 奥拉一边实际示范,一边不断解释礼仪细节,善治郎则以数位相机的录影模式拍下她每个动作。 这是他进社会第一年的夏天买的,所以用得满久了,不过录影功能只有在刚买来时,好玩用过几次而已。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拍下来,还有这个距离录音清不清楚。 虽然有很多不安因素,不过也不需要想得太严重。失败的时候再说。就算录影没录好,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 抱着不行就算了的轻松心情,善治郎以数位相机持续录下妻子为自己解释基础礼仪的模样。 「……就是这样了。先记住这些就行了吧。你有在听吗,善治郎?」 奥拉解释到一个段落,善治郎也关掉数位相机的录影模式。 「好,谢谢你,奥拉。接下来就看刚才录影成不成功了。抱歉,这很难用口头解释的。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善治郎先说声抱歉,然后拿着数位相机到放着电脑的桌子前。 善治郎立刻启动电脑,从数位相机中取出sd记忆卡,插进电脑的插槽。 「唔。我不太明白,这也是你的世界的工具吗。」 奥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正在用电脑的善治郎背后,隔着善治郎的背后看向电脑荧幕。 「嗯,对啊。呃,在弄到硬碟里之前,先看看录得成不成功好了。」 说完,善治郎直接开启了sd记忆卡里的影片档。 操作滑鼠,点击目标档案后没过多久。 电脑荧幕上,出现了在熟悉的房间正中央比手画脚讲个不停、红发小麦色肌肤、魄力满点的美女身影。 「哦,真叫我吃惊!这是我吗。说的话也跟我刚才讲的内容完全一样。这究竟是什么原理?就连双王国的魔道具都没看过这样的效果!」 「……!?」 发出感叹的奥拉向善治郎如此问道,但善治郎没有多余精神回答她。 这是因为这时候,善治郎受到的冲击,并不亚于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影片的奥拉。 「爱斯 诺尔玛明地 拉罗 揆 拉思 潘唏菲亚嫩思 方米利亚雷思 因帕利亚雷思阿拉 波尔圣那 记 爱斯 苏必略 记 阿 唏 秘思摩亚 嗯 卢格尔 普不力科。波尔 康师银地 罗 安伯罗德 普力美路 伊洛基罗。爱斯……拉 科唏包达细亚 阿 拉 波尔圣那 记 爱斯 咿高尔 康 科唏包达细亚 阿 拉 波尔圣那 雅克东阿尔……」 「……这什么啊?」 奥拉在荧幕的另一头说话的声音听在善治郎的耳里,全像是完全无法理解的陌生语言。 ◇◆◇◆◇◆◇◆ 奥拉说的话,录影播放后竟变得听不懂。 听到善治郎说出惊人的事实,奥拉偏着头,不解地问他: 「那应该是因为这个工具只能保存声音,不能保存『言灵』吧?因为实际上,我从这个工具上也感觉不到魔力。」 「嗄……?『言灵』?」 见奥拉若无其事地说出从未听过的词汇,善治郎露出来不及理解的呆滞表情,像鹦鹉学话般重复了一遍初次听到的词汇。 奥拉不解地望着善治郎的表情半晌,这才发现两人从一开始就在各说各话。 「等等,善治郎。从头说起吧。首先,你为什么如此讶异?」 被奥拉这么一问,善治郎以隐藏不住疑惑的语气说: 「那是因为平常跟奥拉说话明明听得懂,但一透过数位相机就完全鸭子听雷……咦, 仔细想想,这里是异世界,光是讲日文还能通就已经够奇怪了。」 从第一次转移到现在过了一个半月,在这里定居将近一个月了,善治郎却直到现在才对这个事实产生疑问,真是太糊涂了。 「对,就是这点。我们各说各话的原因就出在这里。善治郎,在你那边的世界,使用不同语言的两人,是不是就不能沟通了?」 听到奥拉讲出这种理所当然的话,善治郎差点回她「那还用说吗」,但他忍住了。 「嗯,我以为本来就是这样,不过听你的语气,难道在这个世界不是吗?」 「嗯。这个世界跟你那里一样,国家或民族不同,语言也就随之迥异。光是南大陆这里就分成北部、南部、东部与西部,各自拥有全然不同的语言体系,但丝毫不影响人们沟通。这是因为多数人拥有相同认知的声音里,附有『言灵』的关系。 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人会特别意识到这点,是常识中的常识。所以之前我根本不觉得有必要说明,看来还是必须对你解释一下。 好,这个说来话长,先坐下再说吧。」 说完,奥拉为了向善治郎解释在这个世界纯属一般常识的「言灵」,敦促善治郎到起居室中央的沙发上坐下。 回到沙发上的善治郎在脑中分析奥拉向自己解释的长篇内容,然后说出口以做确认。 「呃,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每个词汇里都附有『言灵』这种东西,就算两个人讲的语言不同也照样能够沟通?」 「对。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原则上没有所谓的『语言不通』。」 见奥拉点头,善治郎接二连三地提出还没弄懂的疑问。 「呃,如果有这么方便的东西,那学语言时不会受影响吗?比方说我随便讲个『啊——』或『呜——』对方是不是也听得懂我的意思?」 善治郎率直地如此问道,但奥拉摇头回答丈夫的疑问。 「不,没那回事。言灵终究只会附着于『人人拥有共通认知的正确发音』。例如刚出生的乳幼儿发出『啊——』的声音,就算他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是『喝奶奶』,如果只有这个婴儿这么觉得,言灵就不会生效。至少要有几千人听到『啊——』的发音,会觉得是『喝奶奶』的意思才行。」 「哦。咦?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假设有个很坏的大人,教小孩子『椅子』是『桌子』,『桌子』是『椅子』的话,这个小孩跟其他语言的人说『椅子』时,就算他想说的是桌子,对方也会听成『椅子』?」 「对。言灵附着的纯粹只是『人人拥有共通认知的正确发音』。与本人的想法无关。」 「原来如此……。可是既然如此,我怎么会听不懂刚才录影的声音呢?声音应该有正常播放吧?」 对于善治郎合理的疑问,奥拉点了个头,说出自己的假设。 「那很可能是因为那个工具不含有魔力吧。我们日常生活中使用时虽然完全不会意识到,其实『言灵』的沟通也会用掉少许魔力。不含有魔力的声音就算能重现『正确发音』,『言灵』也不会生效。」 奥拉的说明浅显易懂。善治郎不住点头,不过为了做确认,又再提出疑问。 「原来如此,我懂了。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几乎没有人能使用多种语言吧?因为只要学会一种语言就够了,何况又有自动翻译,想学会第二语言应该很难吧。」 也就是说当美国人说「apple」时,日本人的耳朵也会自动听成「苹果」。这么一来,日本人想后天性地学会英语,几乎是不可能的。 似乎被善治郎猜中了,奥拉深深地点头。 「对。所以,只有一部分的魔法师才会使用多种语言。因为老练的魔法师能够刻意抑制魔力释放。就像这样。」 说完,奥拉刻意隔断了魔力。 「罗 阿摩。米 马理得。」 然后,说出了简短的话语。那句话就跟方才电脑播放的数位相机影片一样,善治郎听起来就像是未知的语言。 「想学的话,必须请能够像这样控制魔力的异国魔法师来教。反过来说,假使自己能够控制魔力的话,只要隔断魔力,言灵就会失效。因为言灵的发动条件是话者与听者双方都要有魔力才行。 此外,据说有些特殊空间能够从根本隔断魔力发动。在那样的地方,言灵也不会生效。」 如果奥拉说的没错,那么要不就是整个地球都是隔断魔力发动的特殊空间,要不就是几乎所有地球人都是完全没有魔力的人种。 无论如何,善治郎那对在一百五十年前私奔到地球的祖先想必吃了许多苦头。毕竟他们根本没有「语言不通」这种概念,却一下子被扔进听不懂任何人说话的世界。 他们能够平安活下来并生儿育女,简直就像是奇迹。 「哦。看来在这个世界学会多种语言不但是个苦差事,而且也几乎没有好处呢。可是,你说有一部分魔法师特地去费这个工夫学,对吧?他们为什么就是要学呢?感觉没有必要啊。」 对于善治郎合理至极的疑问,奥拉笑了笑,回答道: 「他们要学的不是语言,而是『文字』。文字是语言发音的记录符号。不谙对话而只想学文字并不容易。由于文字当中没有言灵,因此不特地去学,会看不懂异国的书籍。」 「啊,原来如此。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我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文字呢。欸,可以写给我看一下吗?」 善治郎心想顺便,就将放在电脑旁边的影印纸与原子笔拿给奥拉。 「唔。这皮纸可真白,又很薄呢。这枝笔的形状也很奇妙。墨水瓶在哪儿?」 「啊啊,不是的。这不是用动物的皮,而是用植物做的。这枝笔则是叫做原子笔,直接抵在纸上就可以写了。墨水装在里面。」 第一次接触到现代日本的文具让奥拉起先有些困惑,不过原子笔本来就比沾水笔容易使用。她很快就习惯了,发出感叹。 「哦!这可真是便利。光是不用沾墨水就省事多了,而且在这么薄的皮纸上面书写也不会勾破,写起来相当顺畅呢。」 「纸是没那么多,不过原子笔我买了好几打,想要的话就拿一、两枝去吧?颜色也是,除了黑色之外,还有红色与蓝色喔。」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奥拉面带笑容地表示同意。 「那真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 嗯,写好了。以我国为中心,南大陆西部使用的文字,都是以这三十个字拼成的。」 不久,奥拉就在影印纸上写出了三十种从未见过的记号,拿给善治郎看。 「哦,跟我猜的一样,果然是表音文字。有三十个文字,那么或许很类似字母系统?欸,奥拉。在这里写『a』、『i』、『u』、『e』、『o』以及『a』、『ka』、『sa』、『ta』、『na』让我看一下。」 「唔,什么?抱歉,再说一遍。」 「嗯,我一个一个慢慢说喔。首先是『a』……」 所幸如果是没有含意的短音,「言灵」似乎也无从生效,善治郎的发音原封不动地传进了奥拉的耳里。 写着写着,善治郎发现这个国家的文字,跟他原本世界的字母系统几乎是一样的机制。 虽然就语言学上来说并没有明确区分成母音与子音,不过「将复数文字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发音」这一点则是完全相同。只不过其中还是有许多细微差异,例如r与l不分(没有相当于l的文字),以及相当于m的文字不只一个等等。 不过看起来,这三十个文字大多能够直接替换成字母系统来写。 如果还要 举出其他明确的差异,大概就是没有大小写之分吧。在表达细微语气的时候也许有点不方便,不过从头学起时字数较少,或许也比较轻松。 「啊啊,这样只要背三十个文字就行了,好像不难呢。但之后要从这些文字学会读写整篇文章,就得费一番工夫了。 不过既然都要学,学文章之前先学数字或许比较有用?奥拉,可以请你顺便教我这个世界的『数字』吗?」 替三十个记号标上片假名的发音后,善治郎随口如此拜托奥拉。 然而奥拉的反应,却大幅超出善治郎的预料。 「『数字』?你是说数目的文字写法吗?一下子要把所有数目背起来不容易吧。」 说完,奥拉在另一张影印纸上,流畅地写出一连串单字。 「这个是一,这个是二,这个是三。我想你一开始还是先记到十就好了。商人或军人也就算了,毕竟连一般贵族也有很多人不会写『亿』或『十亿』等单字。」 「……」 善治郎不禁无言地看向奥拉的手边。他看到在奥拉每说出「一」、「二」等数目时,就会在那张纸上写下一个单字。 就像以字母将一写成「one」,二写成「two」,三写成「three」那样。 「……难道这个国家没有『数字』吗?」 善治郎一瞬间觉得「哪会那么夸张」,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并非绝对不可能。 在日本古代还没有阿拉伯数字时,也是使用汉字数字、算筹与算盘等等,做着相当复杂的计算。 当时还有过以鹤龟算为代表的初期线性方程组,以及将露出水面的水草拉横,看水草长度的变化,运用勾股定理计算水渠的深度。还有翻阅流传下来的文献,有时会发现战国时代的商家或大名管理补给物资时,做的计算比想像中更绵密。 这么一想,没有数字并不等于没有数学。追根究柢,他们都已经建造了这么雄伟的王宫,建筑学当中想必包含了某种程度的高等数学。如果万一,他们竟然是只靠经验法则建造出这座王宫的话,那反而更令人惊叹。那才真的叫做魔法呢。 然而有没有计数用数字,对计算能力的「底层人口」会产生巨大影响。 为了提升凡人的笔算能力,包括零在内的十进位数字概念不可或缺。 「数字?你是说用来计数用的特别文字吗?这可真令人感兴趣。有了这种文字会产生什么好处?」 听到奥拉兴味盎然地如此询问,善治郎重振精神,忍不住热心地讲解起数字的有用之处。 「是啊,首先最大的好处,就是好记。以十进位来说,只需学会包括零在内的十个文字,不管多大的数目都能写得出来,然后再学会+、-、x、÷这四个符号,几乎所有人都能在两、三年内学会加减乘除……」 「嗯嗯……」 曾几何时,善治郎竟然忘了转移前曾经告诫自己「尽量不要做出明显的成果」,热心地解释起数字来了。 第五章 时光平稳地流逝 从善治郎了解了「言灵」的那晚以来过了几天。 卡巴王国的气温与日俱增,终于进入了一年当中最热的季节。 不知道精确的气温是几度。自从有一天带来的温度计写下白天最高气温超过四十度的纪录以来,出于精神健康的理由,善治郎就把它翻到反面,不去看它了。 这几天善治郎也顾不得什么「不健康」,把后宫的木窗全部关得紧紧的,大白天就开着led落地灯度日。 不过,这样仿佛能熔化一切的酷暑,对善治郎来说也并非有害而无一益。 因为在这种气温高到正常活动之下甚至可能热出人命的时期,王宫从正午开始安排了大约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多亏于此,善治郎不只是晚上,白天也能跟妻子奥拉在后宫度过两人时光。 「呼,真热。比起办公室,这里简直是天堂了。」 奥拉走进后宫一间木窗紧闭的房间,毫不犹豫地头一个就往冰箱跑。 「啊,奥拉。辛苦了。」 善治郎躺在沙发上边玩着掌上游戏机,边出声向翻冰箱的奥拉打招呼。 「嗯。」 奥拉背对着善治郎,简短地回了一声后,熟练地从制冰室哗啦哗啦地倒出冰块,放进准备在冰箱旁的刨冰机里。 「呵呵。」 奥拉脸上浮现着满意的笑容,转动刨冰机的把手,做了满满一大碗玻璃容器的刨冰,然后从冰箱取出装在红色玻璃瓶里的草莓糖桨,毫不客气地咕嘟咕嘟淋在刨冰上。 善治郎一边在打电动,却也侧眼瞧见了她的动作。他急忙提出抗议。 「等一下,奥拉!你淋太多了!」 但奥拉丝毫不为所动。 「别那么小气,又不会少了。」 说完,她将草莓糖浆盖上盖子放回冰箱,一手拿着盛了刨冰的玻璃容器,走向善治郎躺着的沙发。 「不,当然会少啊!很明显的就是在减少啊!」 善治郎一边发出抗议,一边啪答一声合起折叠式的掌上游戏机,从躺着的姿势在沙发上坐起来,空出给奥拉坐的位置。 虽然对面还有一个大沙发,但他还是特地重新坐起来,好让两人可以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可见夫妻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奥拉用银制长汤匙舀起被草莓糖浆淋得红通通的刨冰送进口里。 「别担心。我已经让城里的厨师熬煮水果与黑砂糖,制作类似的东西。」 奥拉有自信地回答,似乎引起了善治郎的兴趣。 「哦,那个好吃吗?」 水果加砂糖熬煮而成的食品。也许是类似果酱的东西?如果是那样的话,的确或许能拿来代替糖浆。 善治郎满怀期待地问道,但奥拉仍然将视线对着刨冰,支吾其词。 「……所以,这个草莓糖桨我要了。你就用城里厨师们精心制作的特制水果砂糖汁吧。」 「欸——那个好吃吗?j 「……喔,冰得我头一阵痛。就是这个酸痛感让人欲罢不能。」 「我看根本还没成功吧……」 大概是夫君的冷眼让女王有点罪恶感了,她转移视线,坦白道: 「嗯……你们那个世界的餐饮文化实在相当优秀。看来要在我们这边重现完全一样的东西似乎很难。」 听到女王坦承不讳,善治郎叹了口气。虽然他本来就不怎么期待,但还是有点失望。 「唉……那就省着点用嘛。我只有带草莓、哈密瓜与蓝色夏威夷各一瓶来而已耶。」 「嗯,草莓就交给我吧。」 「呃,我最喜欢的也是草莓耶。好吧,算了。」 善治郎随便耸耸肩,放弃了自我主张。 身为衣食住全靠老婆的小白脸,这点小东西就让给老婆,夫妻感情才能圆满。 善治郎将掌上游戏机放在桌上,站起来往冰箱走去。 然后,他从冰箱里好几条挤干冰好的湿毛巾中拿出一卷,丢给正好吃完了刨冰的奥拉。 「奥拉,擦擦汗。」 「喔,不好意思。」 急速摄取水分使得奥拉冒了一身大汗,她顺从地接下冰凉的毛巾,用它擦拭脸部与身体的汗水。 「……」 「……」 现在正值大中午,不过目前这间房间为了隔绝外面的热气与阳光,把木窗都关起来,开了led落地灯代替光源。 有如夜晚的气氛当中,虽然还穿着衣服,但看到爱妻用毛巾擦拭身上汗水的姿态,善治郎的情欲也就自然升高。 奥拉察觉到善治郎如此明显的视线,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将身体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善治郎。 「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只是一味享受善治郎带来的恩惠,却不事回报呢。是我跟你说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以结果来说,却又得强迫你学习礼仪、常识与魔法。」 奥拉的这种感想,虽然是她的主观,但也是事实。 每天饮用的冰凉饮料、使用冰块与电风扇纳凉。在四季如夏的卡巴王国又属于最炎热的这个时期,奥拉不记得有过得这么舒适过。 硬是要比较的话,大概只有儿时在高山傍水的王室御用避暑山庄度过的夏天能与此媲美吧。 「没关系,这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带来的东西都是我自己想用才带来的,况且既然我决定要在异乡落地生根,当然知道多少该学点当地的文化习俗啰。」 而善治郎这样的回答也没有半点虚假。不管奥拉如何答应他「什么都不用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不太可能真的像室内犬一样,每天只顾着吃喝玩乐就好。 综观地球的历史,就算是君王的侧室这种不便抛头露面的人,也还是经常得参加公家活动。有鉴于这种历史事实,善治郎认为自己势必得学点最低限度的常识与国家历史,以免丢了王室的面子。 再者,在勤务时间受到日落左右的这个世界「做事」,与善治郎只要能在半夜十二点之前回家就觉得「今天到家得真早」的上班族生活相比之下,根本不算什么。 无法体会这种内情的奥拉将擦完汗水的毛巾放在桌上,再度向讲话始终维持谦虚态度的丈夫确认。 「我问你,善治郎。你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自由的地方? 你很了解我的立场,我知道你是刻意避免与他人接触。事实上你这样做也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我这样束缚着你的自由,却做不了任何回报,真叫我于心不安。」 自从善治郎入赘以来,过了快一个月。 过了这么久,奥拉当然也会觉察到,夫君不做任何任性要求,也不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言行,是因为完全明白自己与妻子身处的立场,而极力自制以免引起问题。 顺便一提,侍女与专属厨师等在后宫服务的佣人们,目前对善治郎的评价都非常良好。 善治郎是个不给人找麻烦,没有任性要求,也不会摆出高压态度的主人。以服侍人的立场来说,没有更好相处的对象了。 探听调查结束后,奥拉忍不住特地警告侍女长等主要侍女们「不要把现况当作理所当然」。 人类是会习惯一切状况的生物。佣人习惯了主人照顾起来不费工夫,变得无法对应主人突兀的任性要求,并不是件稀奇事。 看来,这个出生于异世界的夫君,似乎习惯顾虑旁人过了头,宁可压抑自己的需求。 然而,善治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的确他差不多想到后宫外面走走了,但想到外出造成的麻烦状况,这点任性他还能忍,对于炎热与食物的不满,就算奥拉 身为女王,也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 这种自己替自己下定论的「懂事」虽然很令奥拉焦急,但善治郎原本不过是个土生土长的庶民,他的价值观会觉得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是很「难看」的,于是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哎,我目前都很满意,嗯。有什么不满我会说的。」 「我不是希望你抱怨,是希望你说想要什么啦。好吧,算了。总之,你用不着客气。我想尽可能报答你牺牲奉献的态度。」 看到奥拉温柔地笑,面带笑容地如此说,善治郎心中感到无比珍爱的同时,也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念头。 他斜眼瞄了一下电子钟。液晶显示时间为下午一点零三分。 酷暑期的午休时间,大约到下午三点半。 好,没问题。时间还剩很多。 善治郎确定时间充裕,靠近坐在沙发上的奥拉后,半开玩笑地喊了一声扑向她。 「好,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用身体补偿我吧!」 女王瞬时了解到闹着玩地抱住自己的丈夫的意图,张开双臂接受丈夫的行为。 她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丈夫,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行呀……嗯。」 她的双臂紧密地绕到丈夫的背后,热情地相吻。 强劲的拥抱,火热的亲吻。如果这就是丈夫想要的,那太简单了。自己只要接受即可。 「……」 然而,最重要的丈夫的反应,却违背了奥拉的预料。 如果是每天晚上,只要两人这样相拥,丈夫总会积极地将嘴唇凑上来,伸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如今他却像个人偶般一动也不动,身体硬梆梆的。 「……怎么了,善治郎?」 感到疑惑的奥拉暂时分开嘴唇,如此发出疑问。 「……」 然而,善治郎没回答问题,只是无言地离开奥拉身边,移动到房间角落,在那里蹲下。 「善治郎?你为何要在那个角落用手指戳地毯,还一脸阴沉?」 看到老公先是热情地抱住自己,接着又突然变得消沉,急速的转变让奥拉来不及理解,发出困惑的声音。 听到她的声音,善治郎在房间角落缩得小小的,在地上画圈圈,声泪俱下地答道: 「……好吧,我的确没有使出全力啦?不是真的要撞在你身上啦?可是啊,想把老婆压倒在沙发上,却被接个正着,甚至老婆还没发现我想把她压倒,这也太……」 善治郎并没有把强健体魄当成尊严所在的「猛男」精神。可是,就算是这样,身为一个男人被太太接住自己的身体冲撞,似乎还是有点淡淡的悲伤。 「啊……」 听到善治郎的说法,奥拉表情一阵抽搐。 (糟了。难怪刚才抱得那么热情,原来那是想压倒我啊。) 奥拉经历过长年实战的身体经过充分的战士训练。因此,纵然善治郎的身高比起自己高一点点,但像他那种外行人的突击,凭奥拉的体力,要笑着挡下来不成问题。 但是这个世界比现代日本更属于男系社会,价值观上又将强健体魄视为美德。想压倒太太却反被接住的丈夫的悲哀,奥拉比善治郎看得更严重。 该怎么做才好?不慎让丈夫蒙羞的女王考虑了一会。然后—— 「呀、呀啊。」 不知如何是好的奥拉只好假装尖叫了一声,自己倒进沙发里。 「太慢啦!我不记得自己有使出隔了一段时间才会生效的特殊冲撞啦!」 「……呀啊。」 善治郎的吐槽并没让奥拉灰心,她仍旧倒在沙发上,继续发出装出来的尖叫。 「那个,我说……」 「……呀啊。」 「……」 发出尖叫的奥拉,在沙发上扭了扭身体,使得深开衩的裙子掀开,小麦色的一半大腿都露了出来。 虽然是每晚看习惯了的光景,不过还真养眼。 「……喝啊!」 「呀!」 结果善治郎就当作冲撞在一段时间后成功了,扑向倒在沙发上的奥拉。 ◇◆◇◆◇◆◇◆ 之后过了大约一小时。 在沙发上一起畅快地流了一场汗的善治郎与奥拉,维持着半裸姿态开始k书。 只穿着一条四角裤的善治郎坐在电脑前;穿着一条小内裤、脖子上挂着一条大毛巾的奥拉站在他的斜后方。 电脑旁边放着整叠的龙皮纸。写在龙皮纸上的内容,是去年卡巴王国的地方纳税状况。 纳税相关的文件,基本上只有「地名」「个人姓名」与「数值」这些要素,奥拉认为用来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发音再恰当不过了。 虽然善治郎并不完全同意她的意见,不过他仍然每天老老实实地以数位相机的录影功能将奥拉一个个指着念出写在龙皮纸上的单字的样子拍下来,然后一边做确认,一边把内容输入电脑的电子试算表里。 这个国家总计三十个的文字,早已在几天前用滑鼠画图的方式做好了「外字登录」,分配给键盘的各个按键。 虽然每打一个字都得特地转换,很没效率,不过以这种方式,用电脑也能勉强打出这个世界的文字。 就这样,善治郎把奥拉给他的纳税单分别打成这个世界的文字标示,以及片假名与阿拉伯数字的并排两行,做成能够一个人学习文字发音的资料。 看奥拉特地使用去年的纳税文件,可见她一定有什么别的打算,不过至少表面上的理由就是这个。 「那么,善治郎,文件写好了吗?」 「嗯,昨天都打完了。我现在印出来。」 善治郎将这几天努力的结晶——电子试算档输进印表机。这台印表机是他舍不得扔就顺便带来的。 墨水每种颜色只准备了三个备用,相当珍贵,不过反正摆着不用,迟早也会堵塞报废。 因此,善治郎并不打算在印表机上小气,将昨晚打好的档案大方地列印出来。 奥拉兴味盎然地看着机器自动吐出纸张的模样,确定列印纸全数排出后,拿起整叠纸张,迅速浏览过一遍。 「好,那么就来确认一下你的发音是否正确吧。善治郎,请你从第一张开始念起。」 「知道了,那我要开始啰。首先是阿贝尼斯伯爵领地,税收有龙皮一千张、麦子两千袋、木材……」 奥拉看着列印出来的纸张,一旁的善治郎则直接看着电脑荧幕上的资料,一段段念出来。奥拉一一点头回应,一边听着,指出途中发音或数字不对的地方。 「啊,那里不是『博尼加子爵』,是『博尼亚子爵』。」 「ok,不是『加』是『亚』对吧。」 的确,地名与家名因为是专有名词所以「言灵」不会生效,无论谁来念,听起来都会是正确的发音,或许正适合拿来熟悉文字也说不定。而且顺便还能让善治郎优先记住王室纳税单上留名的名门贵族。 这么一想,用这份「纳税单」学习文字的基本发音,似乎也挺有道理。 记了一、两百个单字后,就算是未知的文字排列,也会大致知道该怎么念。 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毕竟没有现代日本小学一年级用的「国语」教科书那种适合初学者学习文字的专用书籍。 就算有点缺乏效率,也只能这样多看多读,慢慢学起来了。 利用纳税单进行的文字发音讲座告一段落后,奥拉不经意地想起一个疑问,说道: 「我问你,善治郎。这有些地方的数字以『红字』标示,有些则以『 蓝字』标示,是什么意思?」 对于奥拉的疑问,善治郎难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道: 「喔,那是把纳税单上写的数目与电子试算表计算出的数值不同时,用颜色清楚区分出来的结果。红字代表比计算结果少,蓝字代表比计算结果多。」 「哦……」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奥拉转为面无表情,小声地回了一句。 就算是提交给王室的纳税单,王宫也无法一份份重新计算,确认数值无误。 毕竟数量实在太大了。虽不至于办不到,但要是想全部重新计算,龙皮纸与人事费都会直线攀升。 一般都是迅速浏览一下,抓出明显不对劲的数字,然后随机抽出几份,重新计算一下就结束了。 就连这个随机抽查,也「不知为何」几乎不会把位高权重的大贵族,或与调查官交情甚密的贵族的领地列为对象。 然而,对会运用电子试算表的善治郎而言,这点程度的计算一个人也不成问题。毕竟他要做的就是设定基本格式,然后将数值正确地输入而已,只要是在公司做过一点事务工作的人,谁都办得到。 「善治郎,这个可以借我一下吗?」 善治郎早就猜到奥拉会这样说了,他尽可能装出毫无心机的笑容,回答道: 「嗯,可以啊。不要做得太过火喔。啊,这不是我该说的话呢。」 「我明白。」 听到夫婿搔搔头这样说,女王以有点吓人的笑容回答。 ◇◆◇◆◇◆◇◆ 当天午后,在只有自己与法比奥秘书官两个人的办公室里,奥拉拿出了午休时善治郎交给自己的一叠影印纸。 法比奥秘书官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只挑起了一边眉毛。 「陛下,这是?」 「去年主要贵族的纳税单。为了做为指标加深夫君对国政的了解,我以『学习文字的资料』为藉口让他过目,结果才几天的工夫,他已经重新正确计算过,还指出了数值的错误。」 「……哦。」 奥拉所言,让细脸秘书官的双目,流露出警戒之色。 见秘书官还是老样子,对善治郎不肯放下戒心,奥拉不掩饰苦笑,说: 「你还是老样子,对夫君就是不肯放下戒心。我看夫君没有你担心的那种野心喔。」 听到奥拉这样说,秘书官虽表示同意,但也顽固地回答: 「是,基本上臣也同意您的意见。从善治郎大人这一个月来的言行判断,那位大人应该不太可能有政治野心。但终究只是可能性低,没有根据能断定绝无可能。 最让臣在意的是,越是了解那位大人的智慧与教养,他的毫无野心就显得越不协调。也很难说这一个月的态度不是精湛的演技。」 在法比奥的眼里,善治郎是个极为不自然的存在。 如果是平民的话,不可能理解自己身处的立场;如果是贵族的话,不可能没有与能力以及立场相应的野心。 大致明白女王伴侣这个立场能给自己与旁人带来多大的影响,行为举止却又深思熟虑,处处小心不伤害到女王政治权力的「男人」,这种方便的存在,真的可能存在于这世上吗。 换个角度想,这个世界的常识本来就不能套用在异世界人身上,或许在那个世界里多得是这种人也说不定。 但只要不能断定他是假装无害而合作,肚子里却在伺机而动,至少要有一个人持续提高警觉才行。 「臣认为陛下不用太有戒心比较妥当。因为持续隐藏内心不让共同寝食的人察觉,是极为困难的。相对地,臣会代替您留意善治郎大人的言行。」 「知道了。辛苦你了,法比奥。」 「是,臣自从成为陛下的亲信,每天都在劳神费心。」 听了女王慰劳的话语,中年秘书官答以全面的肯定。 「……一般这种时候,就算只是表面话,不是应该回答『不,臣不敢当』或是『只要是为了陛下,这点程度算不上辛苦』吗?」 对于嘴角浮现苦笑的奥拉,法比奥仍然面无表情地稍微耸耸肩。 「臣自认为将事实照实说出来,就是臣的职责。」 然后堂而皇之地如此宣称。 事实上,法比奥的刺耳直言至今不知道帮了奥拉多少次,因此她无法反驳。 奥拉呼出一口气,回到原本的话题。 「话说这几天,夫君让我看了他的世界使用的『数字』这种文字,那可真是方便的玩意啊。我在想,若能以某种形式加以采用,或许会很有益处。」 善治郎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的同时,奥拉也向善治郎学习了阿拉伯数字的发音与用法。 当然,比起必须重头学起文字与语言的善治郎,奥拉只需要记住0到9这十个数字以及它们的用法,因此很快就精通阿拉伯数字的用法了。 虽然她还无法以阿拉伯数字进行笔算,不过她已经获得了知识。看到以阿拉伯数字写出的数目,便能够理解数值的内容。 看看善治郎借给自己的这份纳税单,阿拉伯数字的简单明了可谓一目了然。 举个例子,把同一个数目分别写成阿拉伯数字与英文比较看看,就能看出它的不同。 阿拉伯数字只需要写成「2932」的数目,用字母系统却会变成了「two thousand nine hundredand thirty-two」这么长的一串文字。 纳税单上记载了几百个这类数字。就算每个书写及过目所需的时间只有些微差异,几百几千个加在一起,产生的时间差就大了。 无论是读是写,引进数字之后作业必然能大幅提升效率。再来,正如善治郎所说,即使是目不识丁的一般庶民,也可能产生「不会阅读文字,但数字勉强读得懂」的族群。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一般庶民当中增加了会算数的族群,此事对于国家与王室带来的利弊孰大孰小,也难以分辨。 听到奥拉述说肯定的意见,法比奥秘书官考虑片刻后,答道: 「依臣之见,数字的确是有益的存在,不过臣反对短期内全面采用。如此会对现场造成巨大混乱,况且无论阿拉伯数字有多么好记,从头学起完全陌生的事物,仍然会是一个负担。 若想强制要求学习,必然会招致一些反感,只是程度大小还不知道。」 「唔,是吗。说得对……」 听了法比奥现实层面的意见,奥拉以手抵着下颚,陷入沉思。 「嗯,那么,就先将数字发音一览表发给主要处理算数的部门,要求今后王室制作的所有资料,除了原有的文字标示外,必须一并标示数字好了。先这样做看看情况,如何?」 「如果这样做,至少就必须强制要求王室专属的事务官们学习数字,这样可以吗?」 对于奥拉的提案,法比奥始终冷静地提出疑问。 「不可行吗?」 被奥拉反问,法比奥秘书官思忖了一会后,点头。 「不,这点程度应该可行。臣立刻派人处理。」 「嗯,有劳你了。」 奥拉满意地点头。 不能一口气引进虽然叫人心急,不过这方面的大胆改革,太急躁的话常常会失败。若是真的行不通,也许必须看开点,在今后录用新人们的初期教育当中混入阿拉伯数字教学,能使用数字的人才就从下个世代培养起。 引进数字带来的效率化,或许不能奢求立即成形。 若是想追求即时的利益,比起数字的本身,善治郎使用数字帮她计算的这份「纳税单」的内容 ,才是发挥了真正功效。 「贝尔维迪斯边疆伯爵、科伦加男爵、达维诺领主骑士与加美斯领主骑士。纳税额误差大到无法容忍的,大概就这几个吧。」 奥拉一面念出名字,鲜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看到女王面露肉食动物般的笑意,中年秘书官以冷静的声调提出忠告。 「陛下。就算他们有非法行为,毕竟也受到包庇至今,已经成了惯例。若是在短时间内加强取缔,恐怕会爆发抗争。」 「我明白。我不会愚昧到强行进攻,冷不防把罪状塞到他们面前的。这不过是暗示取缔的可能性,诱使对方让步的材料罢了。」 奥拉说完,有些烦躁地皱起鼻子。 人性很有意思,即使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如果这种行为长达几十年间都没有受到正当取缔、放置不管,一个人就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违法行为是正当权利。 具有这种认知的人,等到有一天突然遭到法律严正处罚时,会愤慨地想:「以前都没有说什么,怎么现在突然不准了!」 虽是不理性的意见,不过如果是多数意见,一旦疏于顾虑,就算是君王也会遭到沉痛的反击。在卡巴王国,君王与王室虽然威震天下,但还不至于能够忽略贵族勾结的力量。 「容臣再补充一点,陛下现在举出的各位人士,都是前一场大战当中立下战功之人。」 「……说得对。我国能够成为战胜国,他们诚然功不可没。」 奥拉坦率同意了法比奥秘书官补充的话,点点头。 现在剩下的贵族,大多是在前一场大战存活下来的功臣。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单纯为了中饱私囊而向领地人民课重税,在缴税时在帐目上作假的无能之辈。 像那种无能之辈、只能寄生于王国的贵族,在战乱之中大多无法保卫家园,纷纷走上没落的命运。 正因为如此,剩下的贵族们才难以对付。 奥拉刚才指名的贵族们,都把帐目作假省下的税金充当自领地的军备。而他们的兵力在前一场大战担负了国土防卫的一部分责任,因此也可以说他们没付的税金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用在王国上面。 可是,如果这份税金有正当缴纳,国家能够更进一步强化国王军,也是不争的事实。 为了军队效率化,主张以国税强化国王军的王室,与认为国王军机动力太低,无法协助防卫自领地,坚持强化自领军的地方领主。 两边理论都站得住脚,王室与地方领主之间也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摩擦。 若是这次发现的逃税行为得到默认,地方领主继续强化兵力,有朝一日国内的势力之间将会失去均衡,这是相当清楚的。 国王军至少要保有在发生最糟情况——地方领主们率领联军企图谋反时,能够加以镇压的优势。 目前看来,主要的地方贵族们当中,还没有哪个人不切实际地敢随便反抗王室,但不能保证下个或下下个世代的继承人都是有才干的机灵人。 「不过,违法行为毕竟是违法行为。我会手下留情,也会顾虑到他们的面子与名誉,但还是得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听到奥拉如此断言,法比奥沉思片刻。 「……那么,不妨私底下通知他们迄今文件上的错误,并且为了今后不再发生这种状况,请他们『自发性地配合』,从这个方向来谈,如何。」 一会过后,秘书官整理了想法,提出了这个妥协案。 「哎,顶多就是这样了吧。知道了,细部调整交由你处理。」 「是,遵旨。」 谈话告一段落,奥拉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夫君的家庭教师选得怎么样了?我想主要人选差不多都出炉了吧?」 对于奥拉突如其来的问题,法比奥秘书官不慌不忙地表示肯定。 「是。自荐三名,他人推荐三十一名。大多数都是拥有高度魔力的妙龄未婚女性。」 魔力高强、正值适婚年龄的未婚女性。显然想抢侧室位子的人选,让奥拉不禁失笑。 「真叫人无奈,如果是没察觉我的心意才这样做,还只是普通的无能之辈;要是明知故犯,那就有点麻烦了。我这么让人看不起吗?」 无视于女王的真正心意,将侧室候补送到女王伴侣的身边。就算说是为了维持血统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故意惹君主生气。 「与其说是看不起您,倒不如说『将自己的心腹送到善治郎大人的身边当侧室』所具有的魅力让他们不顾危险了吧。」 法比奥所言,让奥拉不快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我可不认为夫君有那么糊涂,会被暗地教唆侧室的人摆弄在手掌心里。」 「臣有同感,但会这样想的,只有了解善治郎大人实际情形的我等。」 「哎,说得对。这么一来,夫君的家庭教师,还是只能劳烦芭思夸拉婆婆跑一趟了。」 说完,奥拉坐在椅子上伸展一下四肢,试图解除身体的僵硬。 对于这样的奥拉,法比奥秘书官难得有些不便启齿地开口道: 「不,关于这点,有人推荐了一位我方也不便忽略的人物。马奎斯伯爵推荐了他的妻子——奥塔薇亚女士。 陛下想必知道,奥塔薇亚夫人是公认的贵族女性典范。无论知识、教养或魔法技术,从各方面来看都无可挑剔。 不只如此,她又是已婚妇女,也算是体察了陛下的意愿。」 「那、那个色老头……」 听到出乎预料的名字,奥拉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来。 具有知识与教养,又长于魔法的已婚女性。只听这些列举的资讯,还真是个体察了奥拉心意的人选。 当然这建立在必须忽视一个事实的前提上——虽说奥塔薇亚是马奎斯伯爵的妻子,但其实是续弦,年纪轻轻还在二十岁前半,由于其美貌、含蓄与尊重男性的人格,几年前还被称为「宫廷名花」。 顺便一提,曾经是奥拉的夫婿候补、马奎斯伯爵的儿子拉斐尔·马奎斯,年纪比继母奥塔薇亚大了十岁以上。 「那个老不修,该不会是想叫自己的妻室红杏出墙吧?」 对于奥拉的猜测,法比奥秘书官摇摇头。 「不,依臣浅见,从马奎斯伯爵的人品判断,他应该没想那么多。 正如陛下所知,奥塔薇亚夫人是符合这个国家常识的『理想的贵族女性』。她擅长自然地以男性为尊,挑动男性的自尊心,给予对方行动的自信。 臣认为,他可能是想让此等人物与善治郎大人长时间接触,引出善治郎大人的积极性,让陛下与善治郎大人之间产生龟裂。」 被含蓄美女称赞,得到尊敬的目光,吹捧个两句,几乎所有男人都会得意起来,觉得「我只要有心也办得到」。只要能像这样诱导善治郎的精神状态,提升他对政治的积极性,对马奎斯伯爵而言,善治郎就会成为直接通往王权的好用管道。 比喻得粗俗点,法比奥秘书官是在推测,对方的目的可能是想「治好善治郎的妻管严」。 如果这项推测属实,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就算背后唆使的马奎斯伯爵再阴险,成为众矢之的的奥塔薇亚夫人,本身却一点恶意也没有。 如果奥拉至今听闻到的奥塔薇亚夫人的形象都是对的,那么夫人将不会有半点恶意,只是纯粹地尽力完成「家庭教师」的职责。 表面上,她可说是最适当的善治郎的家庭教师人选。 「您意下如何,陛下?您也可以找个适当的理由拒绝。」 秘书官试探心意 似的无礼视线让奥拉有些不快,她摇摇头,答道: 「不,也没必要这样做,招致伯爵的恶评。反正夫君总有一天至少还是得出来见人。 我也不能对什么都挑三拣四。先不论藏在背后的马奎斯伯爵,只要奥塔薇亚夫人本人的人格没有问题,对夫君来说倒是有益的人选。接受。」 「是,遵命。那么,臣就这样安排。」 听了奥拉所言,法比奥秘书官以殷勤的动作行礼答覆。 ◇◆◇◆◇◆◇◆ 这天,后宫弥漫着些许紧张感。 以往除了善治郎与女王奥拉之外,就只有侍女们在后宫工作的封闭空间,今天将首度有外人踏足。 后宫的一间房内,善治郎深深坐进沙发里,做了不晓得是第几次的深呼吸。 (不过,家庭教师啊。想不到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要回头念书。虽然进了社会以后也有学过一些东西啦。) 在社会人时代有过几次外务经验的善治郎,与人第一次见面并不会让他特别紧张,但这是他头一次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立场与人应对。 出于「最好不要让外人看见善治郎带来的电器制品」这个理由,此时善治郎所在的位置,是后宫的一间普通房间。 没了冰块电风扇的恩惠,炎热的室温让善治郎汗流浃背,从刚才就一直以混合了适量黑砂糖与盐巴的水补充水分。 (不可以讲敬语,等到对方报上名号后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严禁做出极端无礼的语气或态度。这也太难了吧。) 善治郎在脑中想起奥拉至今教过他的基础应对,想着想着,时间到了。 「失礼了。小的带奥塔薇亚大人来了。是否可以让她入室?」 「……准。」 听到侍女在门的另一头这样说,善治郎先是干咳一声,然后以平时不太使用的命令口气如此说道。 出于上班族时代的习惯,他差点走到门口去迎接,腰一离开沙发才想到这样是错的,便站在沙发前等着。 下个瞬间,伴随着喀嚓一声,房门打开,一名淑女走进房间。 「初次拜见善治郎大人。 妾身是卡巴王国马奎斯伯爵领地领主,曼纽尔·马奎斯伯爵之妻奥塔薇亚。此次有幸身任善治郎大人的教师,不胜喜悦。 妾身虽无学无才,但将鞠躬尽瘁,完成所负使命。」 淑女以悦耳的柔和声调如此说完,深深地鞠了个躬。 (哦——她说自己无学无才,原来这个国家也有「谦虚」的美德啊。) 善治郎在一些书上读过,「谦虚」即使是在地球上也不是每个国家地区都通用,因此才产生了这种感想。他尽量装出有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抬起头来。」 「是。」 淑女——奥塔薇亚与低头行礼时一样,以流畅的动作抬起头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在这个国家被称为「贵妇典范」的人物啊。确实名不虚传呢。) 纤柔、清纯、贞洁。看到奥塔薇亚的容貌,善治郎的脑中自然浮现出这些词汇。 身高不算高。从善治郎来看,她的眼睛与「一般」高度齐高,所以大概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吧。 不过因为肩膀窄而下垂,所以看起来比实际上的身高更纤细娇小。 光泽亮丽的直顺黑发、即使是日本人也难得一见的漆黑双瞳,还有与头发、眼睛颜色正好相反,以南国人来说色素较淡,接近奶油色的小麦色肌肤。 鼻梁高挺,但整张脸轮廓浅,说成「晒黑的日本人」似乎也能通用。 不过话说回来,想在现代日本看到这样的美人,恐怕得去模特儿或艺人的经纪公司才行了。 「我叫善治郎,是奥拉女王陛下的丈夫。虽然不知道今后会相处多久,但愿我们之间能建立起良好关系。」 「是。妾身不敢当。」 善治郎念出拚命在脑中想好的台词后,奥塔薇亚一本正经地低头行礼。 像这样与不能随便说话的对象交谈,超乎想像地消耗着善治郎的精神。 「那么,让我听听马奎斯夫人的指导方针吧。坐。」 可能是这种精神的疲劳感在不自觉当中让善治郎变得急躁。善治郎跳过了昨天在脑中预先想好的步骤,催促奥塔薇亚坐下。 「?……是,失礼了。」 听到善治郎所言,奥塔薇亚一瞬间露出讶异的表情,但她很快就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便顺从地坐到沙发上。 看到奥塔薇亚坐下后,善治郎也慢慢把屁股放回沙发上。 中间隔着桌子,与对方相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听奥塔薇亚对今后将采取什么样的方针与方式让自己学习常识、礼仪与魔法进行说明。 「也就是说,原则上你会教我历史与魔法。在上课期间,如果我的态度违反了礼仪或常识,你再指出来。是这样吗?」 善治郎在脑中整理对方告诉自己的内容,然后化为言语,奥塔薇亚听了,对他回以柔和的微笑。 「是。常识与礼仪这两件事,只用听的并不容易记住。善治郎大人似乎已经了解了大致上应有的举止,因此妾身认为这样做会比较有效。」 「而且今后午餐也要跟你一起吃?」 「是。聚餐的场合,是凝聚了常识与礼仪的空间。妾身认为这是学习两种知识时最适合的办法。」 原来如此。讲得确实有道理。礼仪这种东西,光用听的是学不会的。 要亲身实践,犯过错,一一受到指谪后改善,逐渐磨练。虽然很花时间,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他只要想到今后每天都要在常识与礼仪的老师注视下吃午餐,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烦。至少不可能像这几天跟奥拉一起度过的时光那样惬意畅快。 话虽如此,善治郎也没有傲慢到为了个人的任性要求而拒绝有效率的受教机会。 「知道了。既然你说这是最好的方法,那么我也没有异议。就这样安排吧。」 听了善治郎所言,奥塔薇亚柔和地微笑,低头行礼。 「谢谢您。那么恕我性急,方才善治郎大人在我进来时,站在沙发前面迎接我,对吧?」 「啊!」 这么快就被挑毛病,让善治郎忍不住叫了一声。 奥塔薇亚细心注意,不让语气带有责备的意味,告诉他: 「感谢您如此诚挚以待,妾身惶恐之至,不过以善治郎大人的立场来看,这样做恐怕会被人『看轻』了。原则上,善治郎大人需要起身迎接的,在国内只有奥拉陛下一人。 即使是国外的王族,除非是君王本人,或是第一王位继承人,其他您都不需要那样必恭必敬地应对。 此外,善治郎大人还在自己站着的时候向我劝座,这也是妾身不配享有的厚爱。常识与礼仪会根据对象与状况而改变,因此不可武断,不过身为王族,应对上最好能够更沉着。」 「……知道了。以后我会留意。」 善治郎表面装做镇定,点头回应,内心却巴不得能用手遮着脸,趴到桌上去。 (真糟糕……我以为我已经很小心了,结果上班族时代的毛病又跑出来啦。) 以上班族的常识来说,在请客户前来商谈时,必须等客户就坐,自己才能坐下。想矫正积习成常的习惯,看来比想像中还难。 也许是看穿了善治郎的内心,奥塔薇亚像是要安慰他般莞尔一笑,以沉稳的语气转到下一个话题。 「那么,今天就容我先从魔法的基础开始说明。有任何不明白或是有疑问的地方, 请尽量提出。我会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回答您。」 「嗯,拜托你了。」 「……善治郎大人,那个,『拜托』这种说法……」 「也、也是喔。呃……准君发言,开始说明吧。」 马上又出包的善治郎,干咳一声掩饰过去,重说了一遍。 这次似乎是合格了,奥塔薇亚轻轻低头行了个礼,便以悦耳的声音开始仔细说明。 「那么,首先容我从魔法的基础开始说明。魔法大略来说可分成两种。一种是有大小之别,但任何人都能使用的『四大魔法』;另一种是只有特殊血统的人士才能使用的『血统魔法』。」 「所谓的四大,指的是地、水、火、风;而血统指的是『时空魔法』之类的吗?」 对于善治郎中途插嘴的态度,奥塔薇亚并未表示不悦,而是面带笑容地点头回应。 「是,正是如此。不过,『血统魔法』除了只有特定血统之人才能使用之外,其基础部分与四大魔法并无不同。 发动魔法的条件有三个。『正确的发音』与『正确的认知』,以及『正确的魔力量』。」 「发音、认知与魔力量?」 乍听之下跟游戏或书本里登场的魔法一样,但具体上还是不够了解。 看到善治郎的反应,美貌的家庭教师了解到他还没有听懂,于是举出具体例子开始说明。 「首先,魔法有其专用的语言。一般人都简便地称这种语言为『魔法语』,必须使用这种语言,魔法才会发动。请看。」 说完,奥塔薇亚笔直地竖起了右手食指。接着—— 「散布于半空的不可视之水,命你聚集于我的指尖,形成球状。做为代价,我愿向水灵献出魔力十八。」 善治郎的耳朵听见这段话的下个瞬间,奥塔薇亚的指尖浮现出一滴圆形的透明水滴。 「!」 还来不及对眼前的现象感到惊讶,善治郎先按住了头。 (刚才那是什么?奥塔薇亚小姐才稍微开口,就有一大串话传进我的耳里了?) 他敢发誓,刚才奥塔薇亚并没有开口那么久,可以念出那样长的句子。 见善治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奥塔薇亚将指尖上制造出的水滴放进刚才喝完的茶杯里,深深低头致歉。 「非常抱歉,善治郎大人。我刚才太欠缺考虑了。魔法语只要一点声音的强弱、语调、音节的段落就会改变含意,是非常困难的语言,但相对地,能够在短短的发音内蕴含非常多的意义。 因此,初次听到魔法语的人,有时会因为短音中包含的资讯量太大而感到不快,但我却忘了这点。我要再度向您表示歉意。妾身感到万分抱歉。」 奥塔薇亚说完,深深低头到露出白皙的脖颈,向善治郎道歉。 善治郎稍微摇摇头,回答: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学习魔法的时候,终究免不了要遇到这个状况。诚然,没有事先说明是你的不对,但只要道过歉就行了。 继续说明吧。」 见善治郎接受了道歉,奥塔薇亚惶恐地回答: 「感谢您的宽大。今后我会细心注意,不再发生类似的状况。」 「嗯。」 夸张地道谢的贵妇人让善治郎感到疑惑,但他尽量不表现在脸上,对她高傲地回答。 的确这件事算是奥塔薇亚太轻率了,但她也是情有可原。 本来在这个言灵属于常识的世界里,很少有人会因为发音的量与传进耳里的资讯量不同而产生突兀感。感觉敏锐到会让头部遭到冲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从这层意义来说,可以说奥塔薇亚与善治郎运气都不好。 「那么,我继续说明。刚才我以『正确的认知』念诵了『正确的发音』,并且灌注了『正确的魔力量』,因此发动了『水球制作』的魔法。那么,接下来,我会刻意弄错刚才举出的三个条件。」 奥塔薇亚如此说完后,再度笔直地竖起右手食指,念诵咒文。 「乌尔姆葛。」 善治郎的耳朵听见了意味完全不明的简短咒文。但魔法没有发动。 「刚才,我故意稍微讲错了发音。仅仅这样意味就不会成立,咒文不会发动。那么,这次我以正确的发音,念诵认知错误的咒文。」 说完,奥塔薇亚跟刚才一样,稍微张口,说出了简短的词句。 「散布于半空的不可视之水,命你聚集于我的指尖,形成球状。做为代价,我愿向水灵献出魔力十八。」 结果,这次跟一开始咒文成功时一样,善治郎的耳朵听见了有意义的长篇语句,但奥塔薇亚的指尖没有出现水滴。 「我刚才念诵着正确的咒文,心里想像的却是别的咒文发动的样子。结果就如同您所看到的。那么最后,我要采取正确的发音与认知,但刻意弄错附加的魔力量。」 「散布于半空的不可视之水,命你聚集于我的指尖,形成球状。做为代价,我愿向水灵献出魔力十八。」 今天第四次的「水球制作」咒文,将意义正确地传进善治郎的耳里。但仍然没有发挥效果。 奥塔薇亚向望着自己的善治郎笑了笑,解释道: 「刚才我以魔法语说,要献出『十八』单位的魔力,却故意加入了『二十』单位的魔力。咒文发动因此失败。」 听到这番话,原本听得还能理解的善治郎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等一下,太多也不行,是吗?」 善治郎一时情急地问,差点忘了注意语气,奥塔薇亚点头回答: 「是。太多或太少,魔法都不会发动。如果是魔力消耗量多的大魔法,些许差距可以当成误差略过;不过越小的魔法,注入的魔力适当分量就越精准。 因此,拥有巨大魔力的魔法师,常常不擅长使用我刚才念诵的小型魔法。不过也有例外,例如首席宫廷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大人就不在此限。」 经过她一番说明,确实可以理解。 拿两百毫升的宝特瓶将水倒满杯子,跟拿十公升的塑胶桶将水倒满杯子,不用想也知道哪个比较简单。 脑中冷静的部分理解了奥塔薇亚所说的话,但善治郎却有些茫然,对方的说明也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善治郎自从听到自己总有一天可以使用魔法,就一直兴奋又期待。 然而,如果像自己这样拥有巨大魔力的人不适合使用小型魔法的话,那么基本上不会离开后宫的自己,岂不是几没机会使用魔法了? 「你的意思是,拥有巨大的魔力,反而不适合学习一般魔法吗。」 「是。事实上,妾身听说奥拉陛下除了时空魔法以外,只会使用火系统的广域歼灭魔法。 不过,这种大魔法不只需要注入大量魔力,咒文也极端地冗长,妾身听说直到能够正确地发音为止,常常需要练习好几个月。」 越听越觉得善治郎能够使用魔法的日子遥遥无期。 「那么,我开门见山地问了,从今天开始学起,约略要花上多久时间,我才能发动魔法?」 不知不觉间,善治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主要目的应当是学习常识与礼仪,转而如此向奥塔薇亚询问。 奥塔薇亚敏锐地察觉到善治郎想要什么,但她身负教师的职责,也不能撒谎,便蜷着纤细的身子,缩起脖子诚实以对: 「这个嘛,嗯……要注入正确的魔力,必须先意识自己的魔力,并且能自在地加以操作。通常学会意识自己的魔力需要两年,尔后习得操作自己的魔力大约需要一年。」 「……三年。」 听到善治郎呻吟般 地说道,奥塔薇亚赶紧补充道: 「啊,不过,只要通过这两个阶段,之后就容易多了。因为只要记住正确的发音,在脑内鲜明地描绘出正确的效果,然后正确地注入魔力就行。如果是简单的咒文,练个一天就能用了。」 也许是想起刚才自己才说过,这种简单的咒文并不适合拥有巨大魔力的善治郎使用,奥塔薇亚讲到一半失去了气势,内疚地抬眼望着善治郎。 她的目光,让善治郎的头脑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学魔法。只不过做为魔力强大的王族的修养,「学起来比较好」罢了,就算要花个三、五年来学也没差。 (反正就算学会魔法,对我的生活似乎也没啥帮助。) 善治郎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血统中继承的特殊魔法「时空魔法」的可能性,因此轻易地舍弃了魔法的可能性。 「知道了。那么就别焦急,慢慢来吧。你得好好指导我,奥塔薇亚。」 「是,请交给我吧,善治郎大人。」 看到女王的伴侣一下子就振作起来,美貌的女家庭教师,以有诚意的话语与柔和的笑靥加以回应。 ◇◆◇◆◇◆◇◆ 请到奥塔薇亚担任家庭教师,顺利结束了第一堂课的当天晚上。 得以从几小时的紧张时间里解脱的善治郎跟妻子奥拉两人,在后宫的一间房间里度过休憩的时光。 刚洗好澡的善治郎跟平常一样喝着罐装发泡酒。至于奥拉,则是把斟满白兰地的玻璃杯拿到面前,享受着那芳醇的酒香。 花几天喝完一瓶白葡萄酒的奥拉,接着选了这瓶装在盒子里的白兰地。看来在这个世界蒸馏酒类并不普及,奥拉一开始还被白兰地的酒精度数呛到,但学会喝法后,似乎觉得比葡萄酒更可□。 奥拉依照善治郎隐约记得的知识——「我记得一般喝白兰地,都是常温纯饮」——什么都不加地纯喝。 不过「常温为普通喝法」这一条似乎不适用于暑气蒸腾的卡巴王国,她比较喜欢放在冰箱里冰镇着喝。 让led落地灯的光亮透过白兰地杯,以视觉享受着浓醇的琥珀色阴影,奥拉一次一小口,让杯中酒流进喉咙。 「欸,那个好喝吗?」 听到善治郎这样问,奥拉满足地点点头,答道: 「嗯。香气惊人地馥郁,味道甘醇。喝习惯了以后,真叫人欲罢不能。」 「哦,是喔。」 实不相瞒,善治郎连白兰地与威士忌都分不太清楚,奥拉的感想更是有听没懂。不过奥拉现在正在喝的白兰地,叫做轩尼诗o什么的,一瓶要价一万圆以上。内行人就是喝得出来吧。 至于外行人善治郎,喝冰凉的发泡酒就满足了。 奥拉将喝干了的白兰地杯暂且放回桌上,向坐在身旁的丈夫说道: 「那么,情况怎么样?说说你的感想吧。」 听到奥拉突如其来地提出话题,善治郎有些意外,不过嘴巴还是离开了发泡酒的罐口,老实地回答: 「啊啊,这个嘛。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比我预料的还累』吧。我被抓到好几个不合礼仪的地方。尤其是午餐,几乎不记得吃了什么。」 「辛苦你了。」 「没关系啦。这是有必要的,对吧?况且魔法课程真的很有意思。不过,听到她说要花三年以上才能学会魔法时,难免让我有点沮丧就是。」 善治郎说完,转向奥拉,挥了挥没拿着罐子的手。 实际上,他看到魔法发动时确实很兴奋。 虽说他能在原本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之间来回,不折不扣也是魔法的效果,但那时候自己是当事人,并没有看见魔法发动的样子。相较之下,这次奥塔薇亚示范给自己看的,是让球状水滴漂浮在指尖上,非常浅显易懂的魔法。 眼见为凭,这种的有说服力多了。 「没办法,学魔法是没有捷径的。想练会就只能孜孜不倦地努力。反过来说,这也是一项只要花时间,谁都能习得的技术。你只要有决心学到最后,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奥拉如此说完,像是要鼓励丈夫似的,将坐在身旁的丈夫的手臂抱进自己的双峰之间。 「奥拉……」 等到看见丈夫因为柔软触感而眉梢下垂,女王脸上浮现出些许坏心眼的笑意,对着他的耳畔呢喃了一句出其不意的话。 「那么,你觉得奥塔薇亚夫人怎么样?她在你的眼里也是个魅力十足的女性吗?」 从妻子口中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也许是男人的天性,善治郎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身体却反射性地震了一下。 「嗯嗯?怎么样?」 奥拉抱紧了善治郎的手臂,好像怕他逃了,又再问了一遍,善治郎让视线在天花板上游移,答道: 「啊——嗯。她的确很漂亮,待人也很和善。这种类型在这个国家会受欢迎,我完全可以理解。」 「……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奥拉简短回应的声音似乎比平常低了些。 「你的意思是说,她也很讨你喜欢吗?」 奥拉也不是对自己没有自信,但她明白奥塔薇亚与自己是正好相反的类型。她的语气不禁变得带有试探意味。 善治郎还没迟钝到连妻子心情变差都没注意到。 「不,她的确进了我的好球带,但比较偏外角超低球吧。就是那种如果随便出手了会害挥棒偏了,遇到『正中刚速球』反而打不回去的感觉。」 然而他急忙想出的藉口,却是这个世界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一下子好球带,一下子外角超低球,一下子又是正中刚速球,尽是些没听过「棒球」这种运动的人无法理解的词汇。 即使如此,大概从语气与整体的语感,察觉到善治郎想说什么了吧。 奥拉嘴角浮现出满意的笑,追求更直接的话语,再度追问善治郎。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再说得清楚一点。」 虽然她要自己说个清楚,但老实说,善治郎的心声是「我哪说得出口啊」。 善治郎无法忽视自己的羞耻心,在这种时候无法说出「我只爱你一个人」或是「你比她漂亮多了」之类的话。 「嗯?来,说清楚,好吗?」 善治郎无法将视线朝向开心地搂着自己的手臂摇来摇去的妻子,他继续望着天花板,在自己的羞耻心与妻子的要求之间折衷,尽他所能地回答: 「呃,那个……我是说,如果当初受到召唤的那天,召唤我的不是奥拉而是奥塔薇亚小姐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个世界了。」 善治郎一边说,一边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开始泛红。 这个回答是否能令奥拉满意?希望她能满意。要是她还想听更「直接」的说法……他会羞耻而死的。 善治郎继续抬着头,只把视线转向旁边,偷看妻子的反应。 奥拉的红色长发,在善治郎的视野角落轻轻晃动。 「呵……呵呵呵,这样啊。这样啊。」 奥拉的声音笑得好开心。 看来善治郎的回答,足以打动奥拉的一颗心。 「我也认为,能够召唤到你,是我无上的幸运。」 女王如此说完,就将火热湿润的嘴唇压在善治郎的脸颊上。 ◇◆◇◆◇◆◇◆ 深夜。一如平常,与丈夫善治郎你侬我侬地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奥拉,夜半醒转过来,小心翼翼地下床,以免弄醒了静静发出呼吸声的善治郎。 寝室里虽也设置了led落地灯,但善治郎在睡觉 ,不方便开灯。 奥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摸索着找寻自己的衣服。不久,奥拉的手就摸到了柔软单薄的布料。 奥拉将这件摸起来相当滑溜的单薄衣物——红色的透明睡衣拿在手上,忍住不笑出来。 在上床睡觉前,为了对丈夫令人开心的回答表示感谢,她穿上了这袭煽情的睡衣给他看,那时善治郎的反应,有趣到让她想用「数位相机」保存起来。 「呜耶!」 面对发出一声怪叫僵在原地的丈夫,奥拉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善治郎似乎也不认为这件「性感睡衣」没被奥拉发现(因为转移过来的第一天,所有行李都接受过检查),不过奥拉自己主动穿给他看,似乎达到了相当大的奇袭效果。 结果陷入了明明是奥拉穿着令人难为情的衣裳,却是善治郎红着脸对抗羞耻心的奇妙状况。 即使如此,妻子妖艳的睡衣姿态,仍然让善治郎受到了足够刺激。 今晚的亲热,比平常稍稍激烈、持久了点。 「……」 想起了晚上的亲热,奥拉露出笑容,放开了透明睡衣,找寻睡前穿的连身裙式家居服。 不久,奥拉拿起在找的衣服,赤裸着身子拿着家居服,慢慢走向门口。 她慢慢地、慎重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免得吵醒善治郎。 于是一切顺利,奥拉在不被丈夫发现的状况下,成功离开了寝室。 从寝室来到起居室的奥拉只开了一只led落地灯,然后在它的灯光下迅速换上家居服。 穿上蓝色无袖连身裙的奥拉坐在皮革沙发上,然后摇响了桌上准备的铃铛。 没过多久,一名年轻侍女走进房间。她应该是凭着手上的烛台火光走过了黑暗的走廊。led的灯光对习惯了昏暗的眼睛来说似乎太亮,她稍稍眯起了眼。 这名以卡巴王国的人来说难得一见地拥有一头金色长发,令人印象深刻的侍女,原本是奥拉的贴身侍从,现在则是服务位置离善治郎最近的人物。 「失礼了,陛下。」 奥拉瞥了一眼恭敬地低头行礼的侍女,在沙发上翘起腿,说: 「让我听听你的报告吧。」 忠心的侍女听了主君所言,注意着尽量不混入私心,开始述说今天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是。就小的所见,奥塔薇亚大人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看起来只是想诚实地履行善治郎大人的家庭教师之职。」 白天,这名侍女为了送水与毛巾,好几次踏入善治郎与奥塔薇亚的学习空间,她以坚定不移的语气如此报告。 「嗯,是吗。那么,奥塔薇亚夫人果然只是侦查员了?」 奥拉听了报告,自言自语般低声说。 奥塔薇亚本来就是个真诚而不擅长权谋的女性。马奎斯伯爵的主要目的,或许也只是透过妻子的眼光,了解「女王的丈夫」这个问题人物的人品罢了。 虽然不能大意,不过似乎也没必要从现在就开始紧张兮兮。 「知道了。今后,只有奥塔薇亚夫人有可疑的言行时,才需要向我报告。」 「是,小的明白了。」 见侍女低头行礼,奥拉「嗯」地一声点点头,接着说: 「那么,这阵子夫君每天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与哪个女佣发生了关系?」 这是迄今奥拉已经对侍女们提出过无数次的问题。 历代君王当中,没对后宫侍女出手的人反而属于少数派。更不要说善治郎与往返后宫的历代君王不一样,是住在后宫里。 不跟年轻美丽的侍女们眉来眼去,反倒显得不自然。 然而,这次侍女仍然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回以始终不变的答案。 「没有。目前不但没有任何一个仕女让善治郎大人碰过,甚至几乎没有人能让大人多看上两眼。 追根究柢,善治郎大人似乎并不太喜欢我们踏入房间。 因此,我们除非大人有事吩咐,否则都不会踏入这间房间。相反地,当我们要打扫这间房间时,善治郎大人会到别的房间去。」 因为侍女要打扫房间,所以主人到别的房间去。从主人与侍女的关系来想实在匪夷所思,大概在这方面上,他还没能忘记日本的生活习惯吧。 换个说法,感觉就像被妈妈的吸尘器赶走的爸爸。 听了侍女的报告,奥拉点点头,做出指示。 「是吗。我想我已经说过好几次,夫君是个不太擅长主张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甚至认为说出自己的欲望是『不道德』的。从仆人的立场来说,或许是较难应对的类型,希望你们能够尽量体察他的心意,满足他的要求。」 「是。小的明白了。」 「好,可以了。辛苦你了。」 「是,小的失礼了。」 结束报告的侍女,一个鞠躬之后走出房间。 伴随着啪答一声,侍女离开后,奥拉在起居室里呼出一口气。 「……喉咙渴了。喝点水好了。」 无意间,奥拉注意到喉咙的干渴,在回到寝室前想先喝杯水。 奥拉走向安置于起居室角落的五门电冰箱,然后从冰箱中拿出银制水瓶。 「呼。」 将冰水从水瓶倒进玻璃杯里,一口气喝干的奥拉,在仅以一只led落地灯照亮的阴暗室内喃喃自语。 「是吗……善治郎对奥塔薇亚夫人或侍女们,都没有兴趣啊。」 奥拉无意识地,以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 这是今晚也与善治郎缠绵好几次的身体。身体各处还残留了丈夫的手指与嘴唇游走的触感。善治郎这个男人,是多么热情地向女人求爱,奥拉的身体清楚得很。 然而这样的男人,事实上对自己以外的女人却看都不看一眼。 「呵……呵呵呵。」 不知不觉地,奥拉发出了笑声。这份感情该如何形容? 她想不到,受到异性所爱,竟是如此愉快的事。 不同于做为君王在政务上获得的充实感,也不像做为将帅在战场上赢得的胜利美酒,这种自身体深处涌起的热气。 说得低级点,那是一种「优越感」。一个男人只从自己身上感受到女性魅力的喜悦。认同自己才是最棒的女人的快感。 「这可不好。我都要产生独占欲了。」 要是沉溺于这份感情,今后当善治郎必须迎娶侧室时,恐怕自己会因为个人感情而直觉地提出反对。 奥拉对于不受自己控制的感情无法掩饰困惑。更令她意外的是,这份失控的感情,对奥拉来说是如此地舒畅。 「好吧,算了。现在没必要为将来的可能性担心。」 奥拉摇摇头,关掉led落地灯,摸索着打开寝室的门。 回到寝室后,奥拉脱下家居服,将她那丰腴的褐色裸体滑进睡得香甜的善治郎身旁。 「呵呵呵。」 奥拉抱住了背对自己入睡的善治郎,将赤裸的一对乳房压在他的背上。 「……嗯嗯。」 善治郎的背,以男人来说并不算宽阔,但奥拉却能从他的背上感受到不可思议的安详。这样搂着他,会让奥拉有「回家」的安稳感觉。 实际上,像这样抱着善治郎背后的奥拉,用不了多少时间,就面带彻底安心的表情,进入梦乡了。 ◇◆◇◆◇◆◇◆ 善治郎开始接受奥塔薇亚的讲课后过了几天。 目送爱妻先行前往处理公务后,善治郎坐在电脑前,有效运用奥塔薇亚上课前的少许时间。电脑播放的影片 ,是善治郎请奥拉帮忙而做成,供善治郎专用的教养与礼仪讲座。 虽然数位相机的录影功能录下的声音有着「言灵」将会失效的问题,不过只要稍微想想,解决方法再简单不过了。 只要善治郎当场以日语重复一遍奥拉说明的内容就行了。 「光登 西 因威东 阿尔 贝勒 阿 温 匡帕内罗 记 拜拉 普力美路 乌能 艾尔 佩答苏 于 乌尔地末 乌能 艾尔 佩答苏……」 「呃,在受邀参加舞会时,对于第一个与最后一个舞伴……」 电脑播放的影像中,先是奥拉说着听不习惯的当地语言的声音,然后慢了一拍,传来自己讲日语的声音。 虽然听机器播放出自己的声音实在不怎么舒服,但确实很有运用价值。值得让他多少忍耐一下不快的感受。 就这样,善治郎用电脑复习着教养与礼仪时,有人敲了敲房门。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奥塔薇亚大人到。」 「……知道了,我马上去。」 听到侍女的声音,善治郎关掉电脑的电源站起来。 虽然善治郎有电脑、手表与手机等好几个几乎准确的时钟,不过因为只有善治郎一个人会注意每分每秒,所以太计较时间并没有什么意义。 「好,准备过去吧。」 善治郎打开门来到走廊上。在门的另一头,熟识的金发侍女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 起初困惑不已的善治郎,如今也渐渐习惯了佣人们殷勤的态度。 「辛苦了。那就麻烦你打扫一下。」 「是,小的明白了。」 侍女们体察善治郎的意愿,尽量不在善治郎在的时候进入房间,善治郎则将她们当作「旅馆的员工」,与她们保持适当距离。 善治郎的讲话方式与态度以后宫主人来说略嫌随便,但是这座后宫对现在的善治郎来说就是「自家」,在这里从早到晚装模作样,身心负担太大了。 所幸后宫的佣人们都经过奥拉严选,值得信赖且守口如瓶。在某种程度上采取轻松的态度也没有问题。 (昨天学的差不多都复习过了,希望能尽量在中午以前结束常识与礼仪的课程。这样从午休结束到晚上的时间就能拿来学魔法了。啊,午休有三个小时以上,所以如果能跟奥拉见面,就先跟她预习与复习一下魔法吧。这样下午的魔法课也会比较顺。) 善治郎一边有效率地安排着今天的行程,一边走在后宫走廊上。 将课堂间的时间拿来复习,让课程进度提前。另外还趁着午休时间预习下午的魔法课,进一步提升效率。 看来二十四年来培养的,以「勤勉」与「踏实」为美德的价值观,不是能够说改就改的。 善治郎好像忘了自己原本是个志愿小白脸,立着绵密的计划,以「尽可能有效率地」完成自己担负的职责。 善治郎在接受奥塔薇亚的教导时,侍女们正在清扫善治郎平常使用的起居室与卧室。 她们身为王宫专属侍女,虽然拥有可引以为傲的高度技能,不过这间房间的打扫工作与其他地方的情况不同。 「大家都明白吧?善治郎大人的私人物品原则都是干擦,严禁湿擦,知道吗。」 「是!」 这位高雅的中年女性似乎负责监督所有清扫的侍女,她一声令下,年轻侍女们纷纷精神抖擞地回应。 想教会所有侍女电器产品的详细使用方式太难了。善治郎领悟到这一点后,就事先告诉侍女们「打扫干擦即可。千万不要湿擦」。 实际上,就算是电器产品,也只有一部分湿擦会有危险,不过与其特地跟侍女们讲这些,善治郎觉得倒不如自己来比较快。 中年侍女一边自己也动手打扫,一边注意所有人的动作,她恶狠狠瞪了一眼乍看一下正在俐落地打扫的侍女三人组,大声叫道: 「那边那几个!桌子前面需要那么多人打扫吗!那里一个人就够了。快点清理干净!」 受到中年侍女的斥责,仔细擦拭着电脑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缩起脖子。 那里是善治郎刚才坐着的地方。也就是还在运转的电风扇,以及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放置的位置。 冷冻室当中正在用金属盆制作下一份冰块。等到善治郎午休回来时,应该已经完成了。 因此,善治郎下了许可,让侍女们自由使用这块用过的冰块。 顺便一提,只要使用时懂得分寸,他也准许大家使用冰在冰箱里的毛巾。 周围的侍女们频频拿来擦汗,也是为了保持善治郎的环境卫生与舒适。 「就算善治郎大人说可以自由使用剩下的冰块,那也得等你们做好工作才行。怎么可以偷懒使用主子的用品纳凉,真是岂有此理。」 中年侍女如此说完,便冷酷无情地将房间的木窗整个打开。 闷热的热风,瞬时从窗户吹进房间里。 「呀!」 「不要嘛,再一下下就好。」 「啊啊,冰块——我的冰块要融掉了……」 假装在打扫,其实是在享受冷风的三个侍女,做出夸张的反应表达悲叹。 虽说上午的气温比较舒适,但也超过了三十度。 对着发出惨叫的三个侍女,中年侍女将两只拳头扠在随着年龄变粗的腰上,气呼呼地说: 「不要一直在那里胡闹。不让阳光照进来,怎么看得到哪里脏。把落地灯关掉。知道怎么关吧?」 听到中年侍女不由分说地下令,年轻侍女们只好死心,回到工作岗位。 「是——」 「那么,我去用抹布擦那边的地板吧。」 「啊呜——冰块——我心爱的冰块……」 看着三个问题儿童总算回去工作,中年侍女叹了口气。 「真是,这几个丫头。我一没看紧就都放肆了。」 当初受命进入后宫服务时,她们也紧张得全身僵硬,事事小心,怕招惹了据说来自异世界的主人。 然而谜底揭晓,原来女王的夫婿,是个照顾起来毫不费工夫,甚至让人感到失落的主子。 没有任性要求,对于一点小错能笑着原谅。没什么事根本不会呼唤侍女。多亏于此,年轻侍女们才一个月就成了这副德性。 虽说这三个人在侍女当中尤其属于「松散」的一群,但所有年轻侍女都有相同的隐忧。 「真是可叹。荣耀的后宫侍女们竟然会是这副德性。」 中年侍女以抹布娴熟地擦拭皮革沙发,口中不停抱怨。 起居室打扫完毕后,就轮到卧室了。 「呜哇啊……」 「昨天晚上也是啊……」 「啊哈哈哈。陛下与善治郎大人感情真好呢。」 踏入寝室的侍女们,闻到每天惯例性地从床铺传出的气味,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床单。放在一旁笼子里,昨晚用过的睡衣与内衣。从这些东西当中飘散出的气味,在在说明了女王陛下与她的夫君昨晚又在这间房间里度过了一段浓情密意的时光。 「这样很好。照这样看来,快的话也许明年就能期待继嗣了。」 至于中年侍女则自顾自地说着,满意地点头。 诚然,做为王国的一个国民,女王与夫婿感情融洽令人高兴,但是对自己的美貌还算有自信的年轻侍女们,心情却也有些复杂。 她们这时穿着的卡巴王国侍女服,比它的发源地——北大陆的服装单薄得多。 亮蓝色的裙子只到膝盖,手臂也是标准的无袖。虽 附录 主子与侍女的间接交流(游戏对战) 在卡巴王国的后宫有三个侍女,大家都用「问题儿童三人组」这个略嫌不光彩的绰号称呼她们。 当然,虽然被称为问题儿童,她们好歹也是后宫侍女。一样是通过严格审查的人才。 对王室的忠诚心、做为侍女的技能,以及姿容。每一项都没有太大问题。 只不过她们比起其他侍女们来说,有那么一点点对自己的欲望忠实,有那么一点点容易得意忘形,有那么一点点会恍神没听到上司的指示。 侍女长阿曼达她们常常为了这三个侍女的事情大摇其头,但她们并没有犯下必须遭到放逐的过错,身为主子的善治郎又完全没放在心上,因此目前都对她们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某种层面来说,现在在后宫里生活最没压力的,搞不好是她们三个也说不定。 然而,她们虽然个性如此,却不是木头人。不过就是比一般侍女们稍微迟钝了一点,稍微粗线条一点罢了。 而这样的她们,此时此刻,遇到了即使用上她们那迟钝又粗线条的神经,脸色也不得不变得惨白的状况。 「呜哇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糗大了啦!」 黑发的娇小侍女突如其来地发出悲痛的哭叫。 此时是酷暑期特有的长时间午休。她想悠闲地回房度过午休时段,但才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发出惨叫。 后宫侍女的房间基本上都是三人一间,这个以三人为一组的单位,在工作上也常常被分配在一起。 说得简单明白点,三人单位不但是室友,也是最亲近的职场同僚。 「哎唷,你怎么了啦,菲。不要突然大声嚷嚷啦。」 「你怎么啦,小菲?」 承受着两名室友的视线,娇小的侍女——菲深褐色的脸蛋淌着冷汗,从围裙口袋里慢吞吞地取出「那个」。 「……怎么办,这个。……我不小心,把它拿回来了……」 菲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的,是个「扁平的四方形黑色物体」。 「……」 「……」 有好一段时间,侍女们的狭窄私室陷入一片死寂。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两名室友当中个子较高的女孩。 「等、等、等一下,那个,是善治郎大人的私人物品吧?就是他交代绝不可以湿擦,小心不要弄掉在地上的那个。怎、怎怎、怎么办啦,菲?」 侍女们会惊慌失措也是情有可原。 菲拿在手上的物品,就是所谓的「掌上游戏机」。不用说,当然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她们也没有天真到不明白把这种东西带到自己房间里,事情会有多严重。 「怎么办,朵乐丽丝……」 菲那对大大的黑眼珠,噙着泪水向高个子的朋友求救。 平时在「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最滑头的菲,遇到这种状况也吓哭了。 不过,如果允许菲为自己辩解的话,她也有话要说。 平常总会在奥塔薇亚夫人身边学习礼仪与常识直到中午过后的善治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提早了将近两小时下课,回到起居室来。 听说好像是天气太热,奥塔薇亚夫人说「这样会无法专心听课」而体贴地提早了下课时间,详细情形则不得而知。 总之,对于负责打扫起居室的菲她们来说,这就表示可以做事的时间突然减少了两小时。 菲她们忍不住要哀叫起来也无可厚非。 即使如此,她们还是卯足全力,总算在善治郎回来前打扫完起居室与寝室,松了一口气。才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菲就发现东西在自己身上。 经过回想,她记得自己是在用抹布擦桌子时,把放在桌上的这个黑色四方形物体「暂时」扔进了围裙口袋里。 话虽如此,不管再怎么被朋友哀求,高佻的侍女——朵乐丽丝也不可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我看还是只能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把它拿去还吧。」 朵乐丽丝那双以卡巴王国国民来说比较少见的丹凤眼流露出困惑与动摇之情,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朵乐丽丝说的一点都没错。 在打扫的时候,不慎把主子的私人物品带到自己的房间来。 这要是遇到一般的主子,八成会以「窃盗」罪刑给予严罚。朵乐丽丝说得对,越晚拿去还,问题就越严重。 然而听了朵乐丽丝提出的正确意见,菲却两眼噙泪,慢慢摇头。 「不行。善治郎大人现在正跟奥拉陛下一起在房里用餐。不能去打扰他们啦……」 由于最近的午餐时间都被拿来当做奥塔薇亚夫人的礼仪规范教室,因此善治郎好久没跟奥拉一起吃午餐了。 平常几乎没做出过什么指示的善治郎,为了这个特别的时段,甚至特地声明「除非有急事,否则尽量不要进来」。 在这种时候跑去谢罪,搞不好反而会触怒主子。况且她无法判断「把不慎带走的主子私人物品拿去还」算不算是急事。 「啊啊,对喔。我忘了。那就没办法了……」 「啊——,怎么办啦——!如果善治郎大人在午休时间发现这个不见了……」 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善治郎的态度是宽容得离谱。基本上应该不会不听人家解释就直接定罪,但是在这种时候,当事人总是会往最坏的方向想。 菲在脑内鲜明地描绘出自己因窃盗罪而受罚——砍断惯用手的肌腱,被赶出后宫的模样。 「噫咿咿……!」 菲被自己的想像力击垮了,这时另一个室友出声安慰她。 「欸,小菲。我觉得你可以找茵涅思女士谈谈啊?」 「咦?茵涅思女士?」 「啊啊,对呀。或许这是个好点子。」 菲抬着头,朵乐丽丝则是低着头,看着讲话语尾有些拉长的女孩。 从菲与朵乐丽丝分别抬头、低头看着她就可以知道,这名少女——乐媞的身高,正好介于菲与朵乐丽丝之间。 与娇小的菲、高佻的朵乐丽丝相比之下,虽然乐媞的身高没有特色,不过她的个性都呈现在胸脯上。 巨乳。倘若以罩杯来表示,搞不好比奥拉女王还大一号。 对于这名巨乳垂眼的少女的提议,菲哑口无言。 「呜,这、这个嘛……」 「哎,照乐媞说的做,应该最安全吧。」 至于朵乐丽丝虽然板着脸,但也同意了巨乳垂眼的少女——乐媞的意见。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提议,菲的表情却显得阴沉。 「咦咦,可是可是,这样做的话,茵涅思女士会……!」 「哎,免不了一顿说教吧。」 「小菲,加油喔。」 看到菲娇小的身躯直发抖,朵乐丽丝稍微耸了耸高佻的肩膀,冷淡地要她面对事实;乐媞则是在那对傲人双峰前握紧了拳头,出声鼓励她。 「朵乐丽丝、乐媞……」 朵乐丽丝与乐媞不约而同地别开视线,逃避同僚哀求不放的目光。 虽然有些薄情,但实际上,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身为清洁总管的茵涅思虽是个对职务忠实严格的上司,但也是爱护部下而重感情的女性。 只要及早坦承一切并道歉,就算万一善治郎怀疑菲的行为是「偷窃」,她也一定会为部下辩护。 只不过,在那之前,百分之一百会被训一顿。 「啊呜呜……」 这种事情,菲应该也很清楚。 「……我知道了。我去找一下茵涅思女士……」 做好悲壮决心的菲,一对大大的黑眼睛盈满了即将决堤的泪水,步履蹒跚地走向出口。 「……」 「……」 朵乐丽丝与乐媞目送着小小的背影,无言地面面相觑。 别人犯下的失败是「他家的事」,不过既是室友又是同僚的朋友可不是「别人」。 「知道了啦——,好啦,我也去替你解释,打起精神来吧。」 「嘿嘿,小菲,下次我失败的时候,小菲要帮我说话喔。」 朵乐丽丝与乐媞,以小跑步追向怀抱着悲壮觉悟一人离去的菲。 ◇◆◇◆◇◆◇◆ 从结论来说,茵涅思的回答跟她们想像的完全一样,一点不差。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说教,茵涅思答应菲会在善治郎面前说情,这才放过三人。问题儿童三人组从疲惫的表情深处流露出深刻的安心之情,回到自己的房间来。 「呼唏——……!吓死我了——!」 听了茵涅思整整将近一小时的说教,菲吐出长长一口安心的叹息,跳进自己的床上。 「哎,总之没事就好啦。再来就等到午休结束,把那个拿去还给善治郎大人,好好道歉就行了。 而且茵涅思女士说她会先告诉大人一声,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样不就好了吗。」 反着坐在朴素木椅上的朵乐丽丝,用她那双长腿夹着椅背,没规矩地叽叽叽晃着椅子。 这是只有个子高、手脚长的朵乐丽丝才做得出的特技。假使菲也像她这样坐,脚一定构不到地板。 不过就算换成脚构得到地的朵乐丽丝,一样还是很没规矩的坐姿。 菲把脸埋进塞满麦壳的枕头,模糊不清地回答: 「嗯。虽然很可怕,幸好没事……!这下可以放心睡大头觉了。」 「这孩子真是的……」 看到菲躺在床上急着要睡午觉,朵乐丽丝有些无奈地说。 「啊啊,不过,或许我也该睡一下。今天有点累了。」 但朵乐丽丝又忽然改变想法,说完,也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床。 会在这个时期安排长时间的午休不是没有道理。白天热到光是这样待在室内不动就会出一身大汗了。 像菲这样睡午觉,是抑制体力消耗的最佳方式。 「乐媞,你呢?你要不要也睡一下?」 就在朵乐丽丝将头转向另一个室友时。 突然,整个房间响起了没听过的音乐。 「喂,乐媞!你、你在干什么啊!」 朵乐丽丝脸色大变,大声责骂她。 「欸?怎么了,什么声音?」 菲被陌生的怪声音吵醒,躺在床上只把头抬起来。 「咦?奇怪?」 在两人视线的前方,乐媞拿着打开的摺叠式掌上游戏机,一脸不可思议地偏着头。 「等、等、等、等一下,乐媞,你在做什么啊?」 「乐——提——!我挨了一顿骂,好不容易问题才解决,你不要再找麻烦啦……!」 菲与朵乐丽丝的惨叫,在三名侍女共用的狭窄房间里回荡。 「啊、啊哈哈哈……」 至于当事人乐媞,好像还不明白自己做出了多严重的事,发出没什么紧张感的笑声。 在乐媞的手里,黑色掌上游戏机的上下两个荧幕映出五颜六色的影像,还发出与异世界不搭调的锵锵乐声。 「我好像把它打开,它就开始动了……嘿嘿。」 「怎怎怎、怎么办啦!」 「噫咿,会被骂的——!这次真的会被骂的——!」 朵乐丽丝与菲手忙脚乱地抱头苦思,但其实乐媞并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她只是打开这个折叠式掌上游戏机看看罢了。 这种类型的掌上游戏机,就算游戏玩到一半,只要把上下盖合起来,就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大概是主人善治郎嫌麻烦没把电源关掉,弄成了休眠状态吧。 菲与朵乐丽丝对此并不知情,只以为是乐媞乱弄,启动了这个器具。 没理会抓狂的两名室友,身为元凶的乐媞发现打开的掌上游戏机之间夹着一张纸,偏着头。 「咦?这是什么啊?龙皮纸?」 那是一张折成四折的列印纸。 「等等,乐媞。还是不要再乱碰比较好啦……!」 「我不管了。我都不管了。主犯已经从我变成乐媞了!我只是倒楣遭殃而已——!只是个共犯!」 乐媞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朵乐丽丝与菲在背后又吵又闹的声音,打开了那张四折的纸看看。 虽然一脸呆呆的,但乐媞也是后宫侍女。文字读写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这不是奥拉陛下的笔迹吧。难道是善治郎大人的亲笔?我看看……使用说明……游玩方式?」 「咦,什么什么?」 「游玩方式?什么意思?」 也许是好奇心一时战胜了恐惧,菲与朵乐丽丝从乐媞的斜后方探出头来,看着乐媞手上的纸。 「我不是很清楚,上面写着这个的使用方式?不对,写的应该是游玩方式。」 「……哦。」 「是善治郎大人写的吗?大人已经会读写这个国家的文字了啊。」 菲与朵乐丽丝的性情本来就「松散」到被上司统称为「问题儿童三人组」。 不知不觉地,三个侍女都一语不发,默默地读着掌上游戏机的「游玩方式」。 ◇◆◇◆◇◆◇◆ 一小时后。 「小菲,右边,右边有红色的可以消掉!」 「不可以,菲。那样不会连锁。把那个红的直立着堆,放在旁边!」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现在是我在玩,你们不要插嘴啦!」 三个侍女完全迷上了掌上型游戏。 在朴素的木床上,三个侍女坐成一排,拿着游戏机的菲坐在中间,朵乐丽丝与乐媞从左右两边看着游戏画面,又叫又笑。 三个人这时候在玩的游戏,是俗称「方块游戏」的种类。 游戏内容就是在纵长画面中重复操作从上方往下掉落的方块、宝石或史莱姆状的生物等等,根据特定条件排列就会消失,属于比较单纯的益智游戏。 可以想见,掌上游戏机当中放的是「方块游戏」,也是菲她们「入迷」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是必须看得懂画面上的文字才玩得起来的rpg(角色扮演游戏)或slg(模拟游戏)的话,她们的游戏体验大概就只限于享受漂亮的画面与神奇的音乐吧。 然而,无论如何,这是个极大的巧合。 如果菲没有不慎把掌上游戏机带来房间的话。 如果乐媞没有因为好奇心作祟而打开游戏机的话。 如果在前一天,善治郎没有因为奥拉的请求,把用这个世界的文字写成的「使用说明」夹在游戏机里的话。 只要任何一个「如果」不成立,想必现在的状况都不会发生。 「好耶——,我打倒骷髅了——!」 「呀——,恭喜你——,小菲。」 「什么,菲,你现在才打倒骷髅啊?那个骷髅我都打倒两次了。哼哼。」 「啊——,朵乐丽丝,你在得意什么啊!没关系,等着瞧,我马上就会赶过你的!」 许多的巧合接连发生,最后得到了附说明书的掌上游戏机的三名侍女,不愧对她们「问题儿童三人组」的别名,完全沉迷于电动玩具这种未知的娱乐。 隔天的午休。 在 自己的房间休息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手上,跟昨天一样握着黑色的掌上游戏机。 跟昨天不同的是,那个掌上游戏机的表面贴着便利贴,写着「可外借」。 不只如此,写着使用说明的影印纸上,还加上了阿拉伯数字的发音,以及问题儿童三人组每个人名字的字母拼法。 除此之外,昨天晚上善治郎似乎自己也玩过游戏,游戏的高分榜上头有着「zenjiro」这个名字。很明显的,这是善治郎对问题儿童三人组下的「战帖」。 「呼呼呼,有意思。本姑娘接受善治郎大人的挑战!」 菲转动着手臂,脸上浮现出充满斗志的笑容。 「什么善治郎大人的挑战……你讲话有点缺乏敬意喔?不过我也觉得好像满好玩的。」 朵乐丽丝虽然用不以为然的口气挑菲的毛病,但脸上也浮现出跟菲同样性质的笑容。 「呵呵,好像很有趣耶——,我也要玩——」 然后乐媞则是继续保持缺乏紧张感的笑脸,挺着大胸部拍手。 于是,在这个异世界里,三个菜鸟玩家诞生了。 ◇◆◇◆◇◆◇◆ 又过了几天。 问题儿童三人组举行的午休游戏大赛从未间断地持续进行。 她们趁上午将工作做完,到了快要午休的时候,就带着贴有「可外借」便利贴的掌上游戏机,在她们的房间集合。 午休尽情沉迷于游戏,午休结束后,再把游戏机放回起居室。 就在这样的生活习惯逐渐固定下来的某天午休。 「好!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平常在三人当中言行大多较为冷静的朵乐丽丝,握紧双拳挥舞了好几次,发出胜利的呐喊。 「真不甘心!被朵乐丽丝抢先了!」 「哇——,恭喜你,朵乐丽丝好棒喔——!」 菲在床上挥动着手脚表示不甘心,乐媞则是拍手祝福朵乐丽丝的伟业。 朵乐丽丝骄傲地将刚刚记录了得分的掌上游戏机,拿到这两个形成鲜明对照的室友面前,挺起不怎么有料的胸脯。 游戏机被高佻的朵乐丽丝这样高高举起,菲与乐媞都看不到游戏画面,但她似乎兴奋到连这么单纯的事都忘了。 「哼哼,看清楚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啦!」 朵乐丽丝的名字在高分榜首的栏位里灿烂发亮。 直到昨天都无法赶过的「zenjiro」的名字,掉到它的下面。 才不过几天就能赶过原主的得分,已经算是很「快」了,但以朵乐丽丝的感觉来说似乎却变成了「好不容易」。 「好了啦,给我,朵乐丽丝!接下来换我了!」 朵乐丽丝还在得意地高举着掌上游戏机,菲已经攀住了她的腰,嘟起了小巧的脸颊,使劲乱摇一通。 「知道了,知道了,把手放开啦,菲。想赶过我你就试试看吧。哼哼,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呜哇,这个大个子女人竟然摆起架子来了……。可恶,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菲冷眼瞪着坐在床沿,装模作样地翘起一条腿的朵乐丽丝,暴露出她雪白的健康牙齿与斗志,挑战游戏。 「呜咕——!我——不——甘——心——!」 「哇啊,好可惜喔,小菲。」 「哎,不出我所料。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吧。」 即使如此,这天成功超越善治郎纪录的,最后仍然只有朵乐丽丝一人。 ◇◆◇◆◇◆◇◆ 隔天。 菲从一大早就燃烧着斗志。 「哼!什么嘛,什么嘛!我绝对要让她甘拜下风!」 她娇小的肩膀耸得不能再高,一头又黑又卷的短发甚至给人直竖起来的错觉,全身涨满了气势,像只小白鼠似的忙得团团转。 「菲。我赞赏你的干劲,但工作态度要是因此散漫,那就本末倒置了。你如果随便打扫,我不但会取消你的午休,还要重新训练你打扫喔。」 清洁总管茵涅思看到部下异常地鼓起干劲,边叹气边如此警告。 「是,我知道!」 然而,那种威胁的话,对这个精神十足的娇小少女起不了作用。 「这孩子真是的……」 茵涅思停下拿着掸子的手,夸张地大叹一口气。 当然,茵涅思也注意到了,菲她们「问题儿童三人组」最近每天都把善治郎的玩具带出起居室,玩得不亦乐乎。 既然善治郎亲笔写着「可外借」,茵涅思也不想多说什么,不过倘若那种「游乐」影响到她们的工作态度,她绝不会客气。 只不过,目前看起来,投注于那种「游乐」的热情,正在往好方向发展。 只要能尽早结束工作,就能增加一点午休时间。这是在这个没有准确时钟的世界里,一点小小的好处。 平常就算休息时间延长个五到十分钟,在这个没有时钟的世界也几乎无感,但对沉迷于游戏的菲她们来说,却不是这样。 玩方块游戏只要有五到十分钟,就可以再多轮到自己玩一次。 「好,沙发用抹布擦完了!接下来是桌子!」 菲精神十足的样子,完全就像个听到母亲说「功课做完之后,可以打电动到晚餐时间」的小学生。 她能玩得这么入迷,也不亏善治郎提供外借了。 把被灰尘弄脏的抹布放在水桶里彻底洗干净后,菲在擦桌子之前,先找到了应该放在那里的,她最心爱的「掌上游戏机」。 自从菲不小心把机器带回房间那天以来,善治郎为了让她们看到,总是把掌上游戏机放在这张桌子上。 不辜负菲的期待,黑色的掌上游戏机,今天也稳稳躺在厚重的桌子上。 不过,今天情况有一点点不同。 看惯了的黑色掌上游戏机旁边,放了一只从没看过的小袋子。 「嗯嗯?这是什么啊?」 既不是布料也不是龙皮纸,光滑而有光泽的小袋子。 这只以白色为底,上面有着五颜六色圆点图案的小袋子,错不了,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 这种以未知材料做成的物品,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善治郎带来的东西。 这个恰恰好能放在菲的小手心里的小袋子,拿在手上会发出沙沙声。 从拿起来的触感判断,里面很可能放了许多类似干豆的又小又硬的颗粒。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会认为它是善治郎偶然放在这里的私人物品,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问题在于这只小袋子上,跟旁边的掌上游戏机一样,贴着黄色的便利贴。 「奖品。给刷新最高得分者」 便利贴上以一丝不苟但还有点不熟练的笔迹,写了这么一句话。 ◇◆◇◆◇◆◇◆ 「所以,你就把它一起拿来了。」 「对。来,刷新最高得分者。我有好好交给你啰。」 「嗯,辛苦了。给以表扬。」 「呜哇……这个大个子女人还在摆架子耶……」 当天午休。 菲从起居室拿来了掌上游戏机与神秘「奖品」,虽然脸臭得没话说,但还是老实地把这份奖品交给了正当的得主朵乐丽丝。 「哦,会是什么啊?欸,欸,朵乐丽丝,打开看看嘛。」 「知道了,别挤我啦,乐媞。好了,让开点,我马上打开。」 坐在床沿的朵乐丽丝,在乐媞与菲的集中视线下,慎重地尝试打开这只未知的小袋子。 然而这只完全呈现密 封状态的小袋子,这个世界的人乍看之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开。 「呃,奇怪?这个袋子要从哪里打开啊?」 「怎么了,打不开吗?借我用用看。」 「你打不开吗?朵乐丽丝。要不要我拿小刀过来?」 「嗯嗯……不,不用。好像可以从这边撕破。」 朵乐丽丝慎重地从小袋子的边缘纵向撕开,把袋里的东西轻轻倒在手帕上。 红、蓝、黄、绿。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的「糖衣巧克力」,散落在手帕上。 「嗯,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应该是吃的吧?有股甜甜的香味。」 「又硬又甜的食物……是糖果吗?」 三名侍女把头挤在一起,歪着脑袋。 在黑砂糖的一大产地卡巴王国,糖算是比较普及的嗜好品。 朵乐丽丝瞪着放在白手帕上的糖衣巧克力,考虑了一下。 这是自己的主子赠与的「奖品」。吃了对身体应该不会有害。可是,要她放胆把这种完全未知的东西放进嘴里,她又有点不太愿意。 「哎,这个虽然是属于我的,不过一个人独占太幼稚了。来。」 以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朵乐丽丝给了菲与乐媞各三颗糖衣巧克力。 「哼哼,以朵乐丽丝来说,还算挺机灵的嘛。」 「哇啊,谢谢你,朵乐丽丝!」 单纯的菲与没心机的乐媞,毫无疑心地接受了朵乐丽丝的「好意」。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第一颗我们就一起吃吧。说一、二、三,一起放进嘴里。准备好了吗?那我要说啰。一、二……」 「三!」 「嗯。」 (好,应该没问题。) 朵乐丽丝侧眼确认菲与乐媞都把糖衣巧克力抛进口中,确定她们的表情都没有致命性的扭曲之后,也迅速地将糖衣巧克力放进嘴里。 「……」 「……嗯,好甜。」 「嗯。这个应该是糖果没错啦。」 可能是因为先入为主地当这是「糖果」,三人没有咬碎放进口中的糖衣巧克力,只是含着。不过,就算把它当成糖果,世上还是分成了把糖果含到最后的人,以及急着咬碎的人。 朵乐丽丝与乐媞属于前者,菲则是典型的后者。 「嗯嗯……嗯!嗯嗯!?」 「怎么啦,菲?」 「小菲?」 看到菲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突然睁到最大,嘴巴还在含糖衣巧克力的朵乐丽丝与乐媞对她出声问道。 「……这个不是糖果!一下就碎了,而且里面是不同的点心!好甜……嗯,好好吃!」 第一个吃完的菲,挥动着小小的手脚,以言语传达那种未知的美味。 「哦,不是糖果啊。我看看……嗯?」 「……真的耶。这个好好吃喔。」 接在菲的后面,朵乐丽丝与乐媞也轻轻咬碎了口中的糖衣巧克力。 包在外面的是一种砂糖做的糖壳,味道对她们来说并不陌生,但里面的巧克力,却是卡巴王国所没有的未知滋味。 「这个……带有一点苦味呢。反而成为了很好的提味。」 听到朵乐丽丝赞叹的评价,菲与乐媞都偏着头。 「咦——。很甜啊——?」 「嗯,很甜。朵乐丽丝的舌头是不是有问题啊?」 「啊——,是我太笨了,不该跟你们说这些精细的味道问题。」 三人七嘴八舌地表示意见,不过只有一点三个人似乎意见相同,那就是她们都被未知的点心滋味迷住了。 尤其是一转眼就把三颗吃光光的菲,黑色的大眼睛炯炯发光,对高佻的室友发出肉麻的撒娇声。 「我说啊,朵乐丽丝?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不会再给你了。」 朵乐丽丝马上明白到这个娇小的室友在打什么主意,迅速将放了糖衣巧克力的手帕绑好,藏到背后。 「朵乐丽丝,不要这么坏心眼嘛,好不好?」 「不行。」 「拜·托·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哎唷,麻烦死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抢的!」 「笑死人了!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能让我屈服吗!」 看到自己的哀求完全不奏效,按捺不住的菲像只猫一样身手矫健地扑向朵乐丽丝,但朵乐丽丝仍然坐在床沿,反而用她那条长腿给了菲一记前踢。 「欸咕!」 下巴被狠狠踹了一脚的菲,就那样在地上滚了几圈。 虽然菲的反射神经与身手都挺有一套,但似乎还是敌不过单纯的攻击距离之差。 穿着迷你裙剪裁的侍女服扭打成一团的菲与朵乐丽丝,此时成了一副不能让男士见到的邋遢模样。 然而那种事情对于这时的菲与朵乐丽丝来说,都不过是支微末节。 在地板上重整态势的菲,四脚着地像猫一样发出威吓声;朵乐丽丝依然坐在床沿,双脚稍微离地,做好随时可以使出脚踢的战斗态势。 「吓——!」 「想动手吗!」 在地板上发出威吓的菲,与在床上采取迎击态势的朵乐丽丝。 不过,幸运的是,事态并没有继续往暴力的方向发展。 「小菲,朵乐丽丝。在这里大吵大闹,会被茵涅思女士听见喔?」 乐媞的一句话,浇熄了两人燃烧的斗志。 虽然讲话口气一样缺乏紧张感,但那句话的内容,尖锐地让两人看清现实。 现在是午休时间。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的,不只有菲她们。清洁总管茵涅思应该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小睡片刻。 从茵涅思平常爱念人的样子,很难想像她对部下其实很好讲话,但她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就算这里是她们的私室,要是这样打成一团吵到走廊都听见,眼睛竖成三角形的上司,想必会把她们狠狠训一顿。 不想遭到那种下场的菲,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退堂鼓。 「好、好吧,算了。既然朵乐丽丝都这么说了,我就看在乐媞的面子上退让一步吧。」 「什么叫做退让一步,这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东西!干嘛讲得好像是你放我一马似的!」 朵乐丽丝在床上理由正当地发怒,但鬼迷心窍的菲一点也听不进去。 「哼哼,无所谓,无所谓。不需要小气鬼朵乐丽丝来施舍我,我也马上就会刷新最高得分,向善治郎大人领取奖品的啦。」 善治郎从来没说过「每次成为榜首都会发奖品」,但菲把事情想得很美,她的目标似乎已经从「朵乐丽丝手中的糖衣巧克力」转为「储藏在善治郎手边的糖衣巧克力」。 菲立刻拿起了掌上游戏机,坐在自己的床上,以工作时从没有过的认真神情开启了游戏机的电源。 「呼呼,看着吧。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啊,真的耶。小菲昨天看到方块掉下来,都还会马上消掉的。」 「你给我等一下,菲?你干嘛刻意堆连锁啊!你不是说过『不会依靠那种小伎俩』吗!」 「哼,谁说了那种蠢话?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这才是我的正义!」 「就是你!不是别人,就是你说的!一有赌注,你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小菲,朵乐丽丝。你们太大声了啦——。会被茵涅思女士骂的——」 吵吵闹闹,或者是和乐融融。就在鸡飞狗跳但又令人莞尔的喧哗当中,菲的第一场游戏结束了。 「好,自己最高得分刷新!旗开得胜!」 结果似乎颇令她自己满意。菲露出满面笑容。 然而那副笑容,却在看到高分一览表的时候冻结了。 「……这是什么?」 昨天朵乐丽丝虽然只有些微之差,但也超越了善治郎的纪录,的确成为了榜首。 明明是这样没错,但现在榜首的名字又变成了「zenjiro」。 当然不是她们看错。第二名就是昨天写下了得意的高分,留下名字的朵乐丽丝,再下面则是另一个「zenjiro」的名字。 也就是说,善治郎昨天晚上玩过游戏,突破了朵乐丽丝的高分。还不只如此。 「好厉害,这个分数有朵乐丽丝的一倍以上耶……」 「所以是怎样?下次必须超越这个善治郎大人的最高得分,不然就拿不到『奖品』?」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喔。」 明白了状况的侍女们之间,一时之间陷入沉寂。然而这段沉默的时间也并未持续太久。 「好过分,善治郎大人好过分!这么孩子气!」 菲发出悲苦的责难。 「哎,仔细地想想,这个游戏本来就是善治郎大人的嘛。这么说来,以前的得分都是在放水了。」 朵乐丽丝发出有点看透的叹息。 「呜呜,真是遥不可及的分数啊……」 至于乐媞,则是语尾拉得长长地,发出缺乏紧张感的感想。 用不了多久,室内又充满了连酷暑期的热气都为之逊色的纷乱喧闹。 序章 各人的打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hoder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fireayzh 就在决定让善治郎正式进入社交界的几天后。奥塔薇亚回到了距离王宫不远,久违的马奎斯伯爵家王都宅第。 使用大量类似白色大理石的石材,多处采用拱形设计的这幢建筑物,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与王宫同时代的建物。 与王宫诞生于相同的时代,建造于距离王宫极近位置的这幢宅第,绝非一般贵族所能拥有的豪宅。 可以说这幢宅第的存在本身,从某个层面就代表了马奎斯伯爵家在王国当中的身分地位。 「请在这里停下。我想稍微走走。」 乘坐气派双头龙车穿过宅第的大门后,奥塔薇亚从龙车当中向坐在车夫座上的仆役们这么说。 「小的明白了。」 兼任护卫的中年车夫简短回答后,以熟练的驾驭技术使龙车安静地停下。 「请注意脚边,奥塔薇亚夫人。」 「谢谢,你也是。」 奥塔薇亚让年轻侍女牵着手,下了龙车。 目前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期。毒辣的阳光虽让奥塔薇亚不禁眯细了眼,不过大门内侧与外面比起来,气温可整整低了五度以上。 这是因为庭园各处设置了满水的人工水池,又种植树木,使风能够从水面吹向宅第。 先不论现代日本人,对在卡巴王国出生长大的奥塔薇亚来说,这里的气温还算能忍受。 手持短矛立于前后左右的护卫以及随身侍女将奥塔薇亚团团围住,她从容不迫地接受这一切,以娴静的步伐走过从大门到宅第正门的短短路程。 为了预防阳光反射,从大门到宅第正门的这段路以红褐色的石板铺成,路径两侧是一整列绽放的鲜艳花朵,具有南国风情的树木。大朵的花有红有黄,使人联想到扶桑花。 卡巴王国的色彩不只限于自然景物,很多都是华美夺目的。 奥塔薇亚此时身穿的衣服也一样,是具有光泽的亮蓝色。这是卡巴王国的传统民族服饰,虽然是不太强调身体线条的端庄剪裁,但它的配色以现代日本人的眼光来看,可以算是比较「华丽」的一类。至少不会是奥塔薇亚这样二十几岁的已婚妇女日常穿的服装。 不久,奥塔薇亚来到宅邸的正面大门,偌大的双扇门渐渐从由内而外敞开。 由两名壮丁推开的门扉内侧,站着一名风度优雅的五十来岁男性。 「您回来了,奥塔薇亚夫人。」 王都宅第的老管家用一如平常的稳重语气迎接着女主人,年轻的伯爵夫人答以笑容。 「我回来了,塞利奥。老爷在他平常待的房间里吗?」 「是的。老爷在二楼等您。」 忠诚的老管家毕恭毕敬地轻轻点头,回答伯爵夫人的话。 「是吗。那么请你告诉他,我换套衣服,洗尽尘埃后,立刻就到他那边去。」 「是,小的明白了。」 「那就拜托你了。」 老管家恭敬地欠身行礼,奥塔薇亚以轻柔的笑容表示慰劳,就带着侍女,脚步轻盈地消失在宅第深处。 过了大约半小时后,奥塔薇亚在宅第的一个房间里,与睽违了半个月的丈夫曼纽尔·马奎斯伯爵见到了面。 「你回来了,奥塔薇亚。」 马奎斯伯爵从古董沙发上站起来,张开双手,迎接比自己年轻了三十岁以上的后妻。 马奎斯伯爵是位身材魁梧的中年贵族。 年纪大概五十多岁吧? 身高不算太高。就算跟一百七十二公分的善治郎站在一起,大概也差不了多少。腰间与年纪相符地积了不少赘肉,所幸整齐剪短的头发以及修整得漂漂亮亮的嘴边胡须,都还保持着亮丽的黑色,使本人看上去比实际年轻了些。 「好久不见了,老爷。」 奥塔薇亚向丈夫露出毫无矫饰的笑容,并直接接受了丈夫的拥抱。 「……」 「……」 魁梧的丈夫与纤柔的妻子互相拥抱片刻之后,便移动到设置于房间角落的座位,面对面地坐下。 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仍然十分炎热,不过由于窗户下设置了不断流动的水渠,吹进房间的风意外地带来了不少凉意。 马奎斯伯爵命令侍女端来凉茶,润润喉后,表情有些严肃地开口。 「辛苦了,奥塔薇亚。突然托你做这件事,真是抱歉。」 「不会,担任贵人的教师可是重责大任。是我担当不起的荣耀。」 「是吗。嗯,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嘛。」 听到妻子还是老样子,一点恶意都没有的回答,马奎斯伯爵不禁苦笑,也不掩饰自己的表情。 一般都认为上流社会女性,是这世上最擅长甜言媚语,不动声色的人种,不过他这位年轻的后妻,是少数的例外。 如果妻子在自己面前做出的言行全是演技的话,马奎斯伯爵恐怕要陷入重度的女性恐惧症了。 「那么,善治郎大人是位什么样的人物?让我听听你毫无忌惮的意见吧。」 对于丈夫的问题,奥塔薇亚夫人流畅而坚定地回答。 「是,他是位相当和善的大人。又很有心向学,就我看来,人品方面也很值得信赖。」 「嗯,原来如此。」 马奎斯伯爵频频点头,暂且听妻子亲口描述女王伴侣的为人。 奥塔薇亚看人的眼光,除了「人太好」这个缺点之外,大致上都可以信赖。将她说的优点减为十分之一,缺点放大个十倍,就差不多能想像出对方的形象了。 马奎斯伯爵以自己的解释将奥塔薇亚的意见翻译一遍后,看来善治郎这个男人,是个「对下人过度宽容」,并且「没有一点霸气或上进心等男人该有的美德」,但「还算有点头脑,能够理解自己的立场」的人。 老实说,做为插手王室事务的门路来说,这种人格实在不大合宜。 要把一个没有野心,保守,却又有理性思维的人卷入阴谋并不容易。 话虽如此,善治郎是卡巴王室实际上的唯一一个男人。就算难以下手,默默旁观也未免可惜。 沉思片刻后,马奎斯伯爵率直地向妻子征求意见。 「那么,奥塔薇亚。假如要为善治郎大人安排一位侧室的话,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物才适合?」 奥塔薇亚也算是生于高级贵族的家庭。这位年轻的贵妇人应该很习惯这方面的话题了,然而她好像很惊讶,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发出小小的苦笑,摇摇头。 「这个……我想短期之内还是不要的好。虽然我只有几次直接目睹奥拉陛下与善治郎大人在一起的样子,不过就从善治郎大人平时的言行,以及后宫服务的侍女们所言来看,两位应该是如胶似漆的。就算这时候将侧室候补送进后宫,恐怕也只会让她无处容身吧?」 不用说,一般而言,侧室的地位总是远远比不上正妃。更不要说这次的情况不是「王」、「王妃」与「侧室」,而是「女王」、「女王的伴侣」与「侧室」。 光是正妃与侧室的身分就已经天差地远了,换成「女王」与「侧室」根本比都不用比。 侧室与正妃相比,公众立场常常较弱,身分也较低微,唯一能赢过正妃的可能性就是王的爱情。 而在爱情这一点上,如果善治郎与奥拉女王之间又没有他人介入的余地,恐怕真的只有悲惨的未来等待着被扔进后宫的侧室吧。 「唔,这么严重啊……」 「是的。 」 听到妻子讲得斩钉截铁,马奎斯伯爵仍然有点难以接受,细细思量。 马奎斯伯爵绝不是愚钝或死脑筋的人,但也只拥有卡巴王国男性的一般思维。 从马奎斯伯爵这样的价值观来考量,有点难以想像竟然会有一个男性如此地深爱那位「奥拉女王」。 卡巴王国的男性脑内描绘的理想女性,差不多就是像坐在他眼前的后妻这样的女人。 换句话说,就是不爱强出头,尊敬男性,能够默默跟在身后的女性,才能叫做「好女人」。 他们会要求女性「聪慧」,但不要「聪明」;「勤劳」是美德,「能干」却是恶德。 以马奎斯伯爵的眼光来看,奥拉·卡巴这号人物,作为君王是「可惜生为女性的女中豪杰」;但做为一名女性,讲得再好听也说不上有魅力。当然,他承认奥拉是位美女,也有着诱人旳肢体。 为了慎重起见,马奎斯伯爵再度问道: 「你是说善治郎大人是打从心底爱着奥拉陛下?」 对于丈夫的再度确认,奥塔薇亚夫人并未改变自己的想法,坚定地回答。 「是,不会错的。追根究柢,像那样既没野心也没有权力欲望的人士,宁愿舍弃自己出生长大的世界也要来到这里,除了对陛下的爱情,应该也没有其他理由了吧?」 正确来说,善治郎会接受与奥拉结婚,一半是出于对奥拉的爱,一半是一时冲动,想逃离黑心企业的工作。不过这些详细内情,只有善治郎自己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如果奥拉女王真是善治郎喜欢的类型,对马奎斯伯爵而言,只能说有点「期望落空」了。 卡巴王国虽是南大陆西部的霸主强国,但是像奥拉这样的女性,除了奥拉以外没有第二个。至少马奎斯伯爵手下没有。这下要讨好善治郎,将他喜好的女性送进后宫这种最普通的手段,就行不通了。 马奎斯伯爵神色凝重,思忖了好一会儿。 「嗯……这么说来,目前还是尽量找机会撮合两位陛下的感情才是上策吗。」 最后,马奎斯伯爵做出的结论,是以守势为主。 本来马奎斯伯爵家在目前的政权就已经拥有极大的权势。为了一族的繁荣与进一步扩大领地而玩弄阴谋诡计,有一半算是出于高级贵族的本能,但以这个名家的地位,并不需要承担风险做出赌注。 若是女王与夫婿的感情真那么融洽,或许目前先支持两人的蜜月关系,专心给女王留下好印象比较有好处。 事实上,从支撑王国的重臣立场来看,比起让夫婿拥有侧室,使王室血缘扩散出去,不如先让女王与夫婿生下子嗣比较要紧,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的,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对于丈夫做出的结论,奥塔薇亚发自内心露出高兴的笑容,点了点头。 奥塔薇亚也明白,在贵族与王族的婚姻上,血缘的存续或家族之间的联系,比当事人的感情更优先。 她虽然了解这种现实情况,但感情上还是希望相爱的一对男女能够不受干扰,建立幸福的家庭。 看到爱妻的满面笑容,马奎斯伯爵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情,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 「不过话说回来,善治郎大人对女性的喜好还真难理解啊……」 这句自言自语要是传进奥拉耳里搞不好会落个不敬的罪名,但却是马奎斯伯爵的真心话。 ◇◆◇◆◇◆◇◆ 同一时刻,奥拉女王正在察访王都郊外久未来到的国王军演习场。 南大陆西部的植物成长速度异常地快,一疏于整理马上会弄得整片田都是杂草,这是出了名的;不过这里可是以千人为单位的武装集团以及数百头的走龙随时到处奔跑的演习场。 也没有人特别做整理,放眼望去,却是一整片赤裸裸的红土。 这天使用演习场的,是足可称为皇家军队的最精锐部队「龙弓骑兵团」的百万雄兵。 一般来说,此地南大陆最普及的骑乘动物就是走龙,是一种大型爬虫类。 走龙虽然速度不及北大陆运用的「马」,但体型有马的一倍以上,其力气与体力都不是马能比的。就算比起在北大陆各国做为军马使用的大型马,走龙的力气推算起来仍然有它们的三到五倍之多。 身为变温动物的天性,虽然有着气温下降到一定程度,活动力就会严重迟钝的致命弱点,不过在此地南大陆,这种弱点几乎不会显现出来。 察访演习场的奥拉,让普约尔·纪廉将军随侍左右,将视线朝向眼前列队,数量逾百的骑兵们。 此时奥拉身上穿的是军装。以象征卡巴王室的红色为基调的这套军装虽在衣襟与袖口加了金线的刺绣图案,不过原则上仍是一套讲究方便行动与坚固耐用的服装。 然而,就算说成「土气」也不为过的这套军服,一穿在奥拉身上,简直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 即使是军服的厚重布料,也无法遮掩奥拉丰满的胸脯与较大的臀部。再加上腰部为了佩剑,还以粗腰带束紧了腰身。 缩紧的蛮腰,反而强调了胸部与臀部的丰硕。 要是善治郎在场,肯定会高兴能大饱眼福吧。 不过经过锻炼的王国骑士们,在演习中是不可能对女王投以猥亵视线的。 广大的演习场鸦雀无声。 「……」 光是这份无声的静谧就说明了这些骑士训练有多精良。若只有人类也就算了,眼前的骑士可是全员骑乘着走龙。 数量逾百的走龙聚集在一处,没有任何一人打乱队列,也没有一头走龙因为兴奋而嘶鸣,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也许是对成果感到满意,奥拉一个点头,右手的短鞭轻拍了一下左手,下了命令。 「开始。」 「是。那么,开始演习!」 受了奥拉的命令,站在身旁的普约尔将军以相衬于其雄壮身躯的响亮嗓门向骑兵们发出命令。 「是!」 骑兵们发出怒吼般的一声后,鞭子往龙身上一挥,便开始表现平日训练的成果。 接着,龙骑士们威风凛凛地在女王与将军面前展现平日的成果。 有人手持长枪,展开突击。有人巧妙操纵走龙,在泥泞与堆积倒树形成的恶劣道路上奔驰。最后是军队里最优秀的战士表演骑射,跨在龙背上,放箭射穿远处箭靶。 奥拉毫不在乎扬起的尘埃弄脏脸与头发,向站在一旁的普约尔将军说道: 「表现得不错。了不起,能把士兵锻炼到这个程度。」 对于女王所言,野心家将军规规矩矩地低头。 「是,谢谢您。目前骑兵的充足率好不容易才超过八成。今年或者是明年之内,应该就能凑足预定人数。」 「五年就恢复到八成吗。做得好,将军。」 奥拉难得地大为赞赏普约尔将军。事实上,普约尔将军的功绩的确值得褒奖一番。 在上一场大战当中蒙受最大伤害的,就是足可称为国军支柱的这支骑兵团。 补充骑兵需要耗费莫大的金钱与时间。培育、调教龙只的同时,还得培植骑乘这些龙的人才。 若能以六、七年的时间恢复到规定人数,或许的确可以说是一项功绩。只不过,补充进来的尽是些没有实战经验的年轻骑士。人数是恢复了,实力却恐怕远远不及大战时的骑士团。 对于女王的赞辞,普约尔将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摇头回答。 「这句称赞,应该归给龙厩的饲育员们。他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普约尔·纪廉在宫廷虽是露 骨的野心家,在战场与演习场上却是个关爱部下,部下有功劳一定往上呈报的好长官。 「说的对,我会这么做。」 普约尔将军讲得有理,奥拉坦率地颔首。 以人手培育的骑乘动物来说,走龙有一个缺点大不如马,那就是寿命较长。 一般马种的寿命为二十到三十年,相较之下,走龙的寿命长达五十年左右。 寿命长虽然代表可在战场上活跃的期间长,但同时也代表刚出生的龙要能够投入战场,所需时间会更长。 如果是马的话,出生后四到五年就算有个军马的样子了,但走龙却至少也要花上十年。 换句话说,这五年来新加入军队的走龙,在终战后皆已达到五岁以上,十岁以下。也就是说,这些走龙全都是「在战争期间从蛋孵出的」。 在战时预算大幅受到削减的情况下,这些饲育员要为比马体型更大,食量也更大的龙群筹备饲料,将它们平平安安地养育长大,想必是历经了千辛万苦。 无论如何,担负国军根基的骑兵能够渐渐充实,对奥拉而言是个大好消息。 「对了,从明年开始,军事费应该也能增加一点了。之后会再告诉你详细金额,先想想要用在哪吧。」 心情变好的奥拉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将这件事告诉了普约尔将军。 能够追加的军事费,不用说,就是来自善治郎重新计算后,抓出地方贵族逃漏税的金额。 奥拉与地方贵族们争论了好几天,终于为国库增加了不少纳税额,她决定将大半金额都用在军事费上。 地方贵族本来就是将这些钱用在地方军队的军事费上。这种用途的钱,若是用在军事费以外的用途,单纯地考量,就等于是降低了国内的军事力。 虽说目前与邻近各国的关系暂时还保持在平稳状态,但还不至于能够确保和平,采取缩减军备的方针。 听了奥拉所言,普约尔将军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确认金额之后,臣立刻向主要人士汇集意见,把军方的要求汇整出来吧。」 「嗯,就这么办吧。」 奥拉继续将视线对着演习中的骑兵团,点头回答。 「遵命。所幸,为了参加后天的自助餐会,军方的主要人士大多都已聚集在王都内了。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向您报告。」 「?」 听到普约尔将军这番话,奥拉拿着鞭子的右手一震。 后天的自助餐会不用说,就是善治郎正式进入社交界的活动。 虽然她早已知道,不过这位野心家将军似乎打算积极地与女王的夫婿攀关系。 (这下子不晓得会出什么状况。) 那个毫无野心的夫君与这个满怀野心的将军,乍看之下像是油水不溶,但有时候就是正好相反的人才会成为无所不谈的挚友,这就是人性有意思的地方。 (我是希望夫君别受到这个野心家的奇怪影响,但是插嘴管男人之间的交友关系,可不是「妻子」的分内之事。) 对奥拉来说,她只能当个局外人,不过她并不怎么担心,这证明了她有多么信任善治郎。 「舍妹也非常期待能见到大人。恳请陛下务必让善治郎大人接见舍妹」 「是吗。我也会找机会跟夫君提一下。」 对于还是老样子露骨地显现出个人野心的普约尔将军,奥拉并不怎么受影响,以沉稳的语气如此回答。 序章 各人的打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hoder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fireayzh 就在决定让善治郎正式进入社交界的几天后。奥塔薇亚回到了距离王宫不远,久违的马奎斯伯爵家王都宅第。 使用大量类似白色大理石的石材,多处采用拱形设计的这幢建筑物,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与王宫同时代的建物。 与王宫诞生于相同的时代,建造于距离王宫极近位置的这幢宅第,绝非一般贵族所能拥有的豪宅。 可以说这幢宅第的存在本身,从某个层面就代表了马奎斯伯爵家在王国当中的身分地位。 「请在这里停下。我想稍微走走。」 乘坐气派双头龙车穿过宅第的大门后,奥塔薇亚从龙车当中向坐在车夫座上的仆役们这么说。 「小的明白了。」 兼任护卫的中年车夫简短回答后,以熟练的驾驭技术使龙车安静地停下。 「请注意脚边,奥塔薇亚夫人。」 「谢谢,你也是。」 奥塔薇亚让年轻侍女牵着手,下了龙车。 目前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期。毒辣的阳光虽让奥塔薇亚不禁眯细了眼,不过大门内侧与外面比起来,气温可整整低了五度以上。 这是因为庭园各处设置了满水的人工水池,又种植树木,使风能够从水面吹向宅第。 先不论现代日本人,对在卡巴王国出生长大的奥塔薇亚来说,这里的气温还算能忍受。 手持短矛立于前后左右的护卫以及随身侍女将奥塔薇亚团团围住,她从容不迫地接受这一切,以娴静的步伐走过从大门到宅第正门的短短路程。 为了预防阳光反射,从大门到宅第正门的这段路以红褐色的石板铺成,路径两侧是一整列绽放的鲜艳花朵,具有南国风情的树木。大朵的花有红有黄,使人联想到扶桑花。 卡巴王国的色彩不只限于自然景物,很多都是华美夺目的。 奥塔薇亚此时身穿的衣服也一样,是具有光泽的亮蓝色。这是卡巴王国的传统民族服饰,虽然是不太强调身体线条的端庄剪裁,但它的配色以现代日本人的眼光来看,可以算是比较「华丽」的一类。至少不会是奥塔薇亚这样二十几岁的已婚妇女日常穿的服装。 不久,奥塔薇亚来到宅邸的正面大门,偌大的双扇门渐渐从由内而外敞开。 由两名壮丁推开的门扉内侧,站着一名风度优雅的五十来岁男性。 「您回来了,奥塔薇亚夫人。」 王都宅第的老管家用一如平常的稳重语气迎接着女主人,年轻的伯爵夫人答以笑容。 「我回来了,塞利奥。老爷在他平常待的房间里吗?」 「是的。老爷在二楼等您。」 忠诚的老管家毕恭毕敬地轻轻点头,回答伯爵夫人的话。 「是吗。那么请你告诉他,我换套衣服,洗尽尘埃后,立刻就到他那边去。」 「是,小的明白了。」 「那就拜托你了。」 老管家恭敬地欠身行礼,奥塔薇亚以轻柔的笑容表示慰劳,就带着侍女,脚步轻盈地消失在宅第深处。 过了大约半小时后,奥塔薇亚在宅第的一个房间里,与睽违了半个月的丈夫曼纽尔·马奎斯伯爵见到了面。 「你回来了,奥塔薇亚。」 马奎斯伯爵从古董沙发上站起来,张开双手,迎接比自己年轻了三十岁以上的后妻。 马奎斯伯爵是位身材魁梧的中年贵族。 年纪大概五十多岁吧? 身高不算太高。就算跟一百七十二公分的善治郎站在一起,大概也差不了多少。腰间与年纪相符地积了不少赘肉,所幸整齐剪短的头发以及修整得漂漂亮亮的嘴边胡须,都还保持着亮丽的黑色,使本人看上去比实际年轻了些。 「好久不见了,老爷。」 奥塔薇亚向丈夫露出毫无矫饰的笑容,并直接接受了丈夫的拥抱。 「……」 「……」 魁梧的丈夫与纤柔的妻子互相拥抱片刻之后,便移动到设置于房间角落的座位,面对面地坐下。 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仍然十分炎热,不过由于窗户下设置了不断流动的水渠,吹进房间的风意外地带来了不少凉意。 马奎斯伯爵命令侍女端来凉茶,润润喉后,表情有些严肃地开口。 「辛苦了,奥塔薇亚。突然托你做这件事,真是抱歉。」 「不会,担任贵人的教师可是重责大任。是我担当不起的荣耀。」 「是吗。嗯,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嘛。」 听到妻子还是老样子,一点恶意都没有的回答,马奎斯伯爵不禁苦笑,也不掩饰自己的表情。 一般都认为上流社会女性,是这世上最擅长甜言媚语,不动声色的人种,不过他这位年轻的后妻,是少数的例外。 如果妻子在自己面前做出的言行全是演技的话,马奎斯伯爵恐怕要陷入重度的女性恐惧症了。 「那么,善治郎大人是位什么样的人物?让我听听你毫无忌惮的意见吧。」 对于丈夫的问题,奥塔薇亚夫人流畅而坚定地回答。 「是,他是位相当和善的大人。又很有心向学,就我看来,人品方面也很值得信赖。」 「嗯,原来如此。」 马奎斯伯爵频频点头,暂且听妻子亲口描述女王伴侣的为人。 奥塔薇亚看人的眼光,除了「人太好」这个缺点之外,大致上都可以信赖。将她说的优点减为十分之一,缺点放大个十倍,就差不多能想像出对方的形象了。 马奎斯伯爵以自己的解释将奥塔薇亚的意见翻译一遍后,看来善治郎这个男人,是个「对下人过度宽容」,并且「没有一点霸气或上进心等男人该有的美德」,但「还算有点头脑,能够理解自己的立场」的人。 老实说,做为插手王室事务的门路来说,这种人格实在不大合宜。 要把一个没有野心,保守,却又有理性思维的人卷入阴谋并不容易。 话虽如此,善治郎是卡巴王室实际上的唯一一个男人。就算难以下手,默默旁观也未免可惜。 沉思片刻后,马奎斯伯爵率直地向妻子征求意见。 「那么,奥塔薇亚。假如要为善治郎大人安排一位侧室的话,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物才适合?」 奥塔薇亚也算是生于高级贵族的家庭。这位年轻的贵妇人应该很习惯这方面的话题了,然而她好像很惊讶,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发出小小的苦笑,摇摇头。 「这个……我想短期之内还是不要的好。虽然我只有几次直接目睹奥拉陛下与善治郎大人在一起的样子,不过就从善治郎大人平时的言行,以及后宫服务的侍女们所言来看,两位应该是如胶似漆的。就算这时候将侧室候补送进后宫,恐怕也只会让她无处容身吧?」 不用说,一般而言,侧室的地位总是远远比不上正妃。更不要说这次的情况不是「王」、「王妃」与「侧室」,而是「女王」、「女王的伴侣」与「侧室」。 光是正妃与侧室的身分就已经天差地远了,换成「女王」与「侧室」根本比都不用比。 侧室与正妃相比,公众立场常常较弱,身分也较低微,唯一能赢过正妃的可能性就是王的爱情。 而在爱情这一点上,如果善治郎与奥拉女王之间又没有他人介入的余地,恐怕真的只有悲惨的未来等待着被扔进后宫的侧室吧。 「唔,这么严重啊……」 「是的。 」 听到妻子讲得斩钉截铁,马奎斯伯爵仍然有点难以接受,细细思量。 马奎斯伯爵绝不是愚钝或死脑筋的人,但也只拥有卡巴王国男性的一般思维。 从马奎斯伯爵这样的价值观来考量,有点难以想像竟然会有一个男性如此地深爱那位「奥拉女王」。 卡巴王国的男性脑内描绘的理想女性,差不多就是像坐在他眼前的后妻这样的女人。 换句话说,就是不爱强出头,尊敬男性,能够默默跟在身后的女性,才能叫做「好女人」。 他们会要求女性「聪慧」,但不要「聪明」;「勤劳」是美德,「能干」却是恶德。 以马奎斯伯爵的眼光来看,奥拉·卡巴这号人物,作为君王是「可惜生为女性的女中豪杰」;但做为一名女性,讲得再好听也说不上有魅力。当然,他承认奥拉是位美女,也有着诱人旳肢体。 为了慎重起见,马奎斯伯爵再度问道: 「你是说善治郎大人是打从心底爱着奥拉陛下?」 对于丈夫的再度确认,奥塔薇亚夫人并未改变自己的想法,坚定地回答。 「是,不会错的。追根究柢,像那样既没野心也没有权力欲望的人士,宁愿舍弃自己出生长大的世界也要来到这里,除了对陛下的爱情,应该也没有其他理由了吧?」 正确来说,善治郎会接受与奥拉结婚,一半是出于对奥拉的爱,一半是一时冲动,想逃离黑心企业的工作。不过这些详细内情,只有善治郎自己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如果奥拉女王真是善治郎喜欢的类型,对马奎斯伯爵而言,只能说有点「期望落空」了。 卡巴王国虽是南大陆西部的霸主强国,但是像奥拉这样的女性,除了奥拉以外没有第二个。至少马奎斯伯爵手下没有。这下要讨好善治郎,将他喜好的女性送进后宫这种最普通的手段,就行不通了。 马奎斯伯爵神色凝重,思忖了好一会儿。 「嗯……这么说来,目前还是尽量找机会撮合两位陛下的感情才是上策吗。」 最后,马奎斯伯爵做出的结论,是以守势为主。 本来马奎斯伯爵家在目前的政权就已经拥有极大的权势。为了一族的繁荣与进一步扩大领地而玩弄阴谋诡计,有一半算是出于高级贵族的本能,但以这个名家的地位,并不需要承担风险做出赌注。 若是女王与夫婿的感情真那么融洽,或许目前先支持两人的蜜月关系,专心给女王留下好印象比较有好处。 事实上,从支撑王国的重臣立场来看,比起让夫婿拥有侧室,使王室血缘扩散出去,不如先让女王与夫婿生下子嗣比较要紧,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的,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对于丈夫做出的结论,奥塔薇亚发自内心露出高兴的笑容,点了点头。 奥塔薇亚也明白,在贵族与王族的婚姻上,血缘的存续或家族之间的联系,比当事人的感情更优先。 她虽然了解这种现实情况,但感情上还是希望相爱的一对男女能够不受干扰,建立幸福的家庭。 看到爱妻的满面笑容,马奎斯伯爵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情,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 「不过话说回来,善治郎大人对女性的喜好还真难理解啊……」 这句自言自语要是传进奥拉耳里搞不好会落个不敬的罪名,但却是马奎斯伯爵的真心话。 ◇◆◇◆◇◆◇◆ 同一时刻,奥拉女王正在察访王都郊外久未来到的国王军演习场。 南大陆西部的植物成长速度异常地快,一疏于整理马上会弄得整片田都是杂草,这是出了名的;不过这里可是以千人为单位的武装集团以及数百头的走龙随时到处奔跑的演习场。 也没有人特别做整理,放眼望去,却是一整片赤裸裸的红土。 这天使用演习场的,是足可称为皇家军队的最精锐部队「龙弓骑兵团」的百万雄兵。 一般来说,此地南大陆最普及的骑乘动物就是走龙,是一种大型爬虫类。 走龙虽然速度不及北大陆运用的「马」,但体型有马的一倍以上,其力气与体力都不是马能比的。就算比起在北大陆各国做为军马使用的大型马,走龙的力气推算起来仍然有它们的三到五倍之多。 身为变温动物的天性,虽然有着气温下降到一定程度,活动力就会严重迟钝的致命弱点,不过在此地南大陆,这种弱点几乎不会显现出来。 察访演习场的奥拉,让普约尔·纪廉将军随侍左右,将视线朝向眼前列队,数量逾百的骑兵们。 此时奥拉身上穿的是军装。以象征卡巴王室的红色为基调的这套军装虽在衣襟与袖口加了金线的刺绣图案,不过原则上仍是一套讲究方便行动与坚固耐用的服装。 然而,就算说成「土气」也不为过的这套军服,一穿在奥拉身上,简直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 即使是军服的厚重布料,也无法遮掩奥拉丰满的胸脯与较大的臀部。再加上腰部为了佩剑,还以粗腰带束紧了腰身。 缩紧的蛮腰,反而强调了胸部与臀部的丰硕。 要是善治郎在场,肯定会高兴能大饱眼福吧。 不过经过锻炼的王国骑士们,在演习中是不可能对女王投以猥亵视线的。 广大的演习场鸦雀无声。 「……」 光是这份无声的静谧就说明了这些骑士训练有多精良。若只有人类也就算了,眼前的骑士可是全员骑乘着走龙。 数量逾百的走龙聚集在一处,没有任何一人打乱队列,也没有一头走龙因为兴奋而嘶鸣,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也许是对成果感到满意,奥拉一个点头,右手的短鞭轻拍了一下左手,下了命令。 「开始。」 「是。那么,开始演习!」 受了奥拉的命令,站在身旁的普约尔将军以相衬于其雄壮身躯的响亮嗓门向骑兵们发出命令。 「是!」 骑兵们发出怒吼般的一声后,鞭子往龙身上一挥,便开始表现平日训练的成果。 接着,龙骑士们威风凛凛地在女王与将军面前展现平日的成果。 有人手持长枪,展开突击。有人巧妙操纵走龙,在泥泞与堆积倒树形成的恶劣道路上奔驰。最后是军队里最优秀的战士表演骑射,跨在龙背上,放箭射穿远处箭靶。 奥拉毫不在乎扬起的尘埃弄脏脸与头发,向站在一旁的普约尔将军说道: 「表现得不错。了不起,能把士兵锻炼到这个程度。」 对于女王所言,野心家将军规规矩矩地低头。 「是,谢谢您。目前骑兵的充足率好不容易才超过八成。今年或者是明年之内,应该就能凑足预定人数。」 「五年就恢复到八成吗。做得好,将军。」 奥拉难得地大为赞赏普约尔将军。事实上,普约尔将军的功绩的确值得褒奖一番。 在上一场大战当中蒙受最大伤害的,就是足可称为国军支柱的这支骑兵团。 补充骑兵需要耗费莫大的金钱与时间。培育、调教龙只的同时,还得培植骑乘这些龙的人才。 若能以六、七年的时间恢复到规定人数,或许的确可以说是一项功绩。只不过,补充进来的尽是些没有实战经验的年轻骑士。人数是恢复了,实力却恐怕远远不及大战时的骑士团。 对于女王的赞辞,普约尔将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摇头回答。 「这句称赞,应该归给龙厩的饲育员们。他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普约尔·纪廉在宫廷虽是露 骨的野心家,在战场与演习场上却是个关爱部下,部下有功劳一定往上呈报的好长官。 「说的对,我会这么做。」 普约尔将军讲得有理,奥拉坦率地颔首。 以人手培育的骑乘动物来说,走龙有一个缺点大不如马,那就是寿命较长。 一般马种的寿命为二十到三十年,相较之下,走龙的寿命长达五十年左右。 寿命长虽然代表可在战场上活跃的期间长,但同时也代表刚出生的龙要能够投入战场,所需时间会更长。 如果是马的话,出生后四到五年就算有个军马的样子了,但走龙却至少也要花上十年。 换句话说,这五年来新加入军队的走龙,在终战后皆已达到五岁以上,十岁以下。也就是说,这些走龙全都是「在战争期间从蛋孵出的」。 在战时预算大幅受到削减的情况下,这些饲育员要为比马体型更大,食量也更大的龙群筹备饲料,将它们平平安安地养育长大,想必是历经了千辛万苦。 无论如何,担负国军根基的骑兵能够渐渐充实,对奥拉而言是个大好消息。 「对了,从明年开始,军事费应该也能增加一点了。之后会再告诉你详细金额,先想想要用在哪吧。」 心情变好的奥拉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将这件事告诉了普约尔将军。 能够追加的军事费,不用说,就是来自善治郎重新计算后,抓出地方贵族逃漏税的金额。 奥拉与地方贵族们争论了好几天,终于为国库增加了不少纳税额,她决定将大半金额都用在军事费上。 地方贵族本来就是将这些钱用在地方军队的军事费上。这种用途的钱,若是用在军事费以外的用途,单纯地考量,就等于是降低了国内的军事力。 虽说目前与邻近各国的关系暂时还保持在平稳状态,但还不至于能够确保和平,采取缩减军备的方针。 听了奥拉所言,普约尔将军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确认金额之后,臣立刻向主要人士汇集意见,把军方的要求汇整出来吧。」 「嗯,就这么办吧。」 奥拉继续将视线对着演习中的骑兵团,点头回答。 「遵命。所幸,为了参加后天的自助餐会,军方的主要人士大多都已聚集在王都内了。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向您报告。」 「?」 听到普约尔将军这番话,奥拉拿着鞭子的右手一震。 后天的自助餐会不用说,就是善治郎正式进入社交界的活动。 虽然她早已知道,不过这位野心家将军似乎打算积极地与女王的夫婿攀关系。 (这下子不晓得会出什么状况。) 那个毫无野心的夫君与这个满怀野心的将军,乍看之下像是油水不溶,但有时候就是正好相反的人才会成为无所不谈的挚友,这就是人性有意思的地方。 (我是希望夫君别受到这个野心家的奇怪影响,但是插嘴管男人之间的交友关系,可不是「妻子」的分内之事。) 对奥拉来说,她只能当个局外人,不过她并不怎么担心,这证明了她有多么信任善治郎。 「舍妹也非常期待能见到大人。恳请陛下务必让善治郎大人接见舍妹」 「是吗。我也会找机会跟夫君提一下。」 对于还是老样子露骨地显现出个人野心的普约尔将军,奥拉并不怎么受影响,以沉稳的语气如此回答。 第一章 初入社交界 王宫主办的自助晚会。 这个定期举办的活动,是上流阶级的社交场合,同时也是向国内宣扬王国与王室权势的大好机会。 说起来有点不识趣,不过在晚上办活动,本身就是件相当花钱的事。 垂挂在挑高天花板上,大大小小的好几盏水晶吊灯,照亮了宽敞的大厅,在那上面燃烧的蜡烛,就算用贵族的金钱观念来衡量,也绝不便宜。 「蜂蠘」虽然在卡巴王国也有生产,但不像现代地球成功养殖了蜜蜂,因此原料只能仰赖采集。而从东方各国进口的「木蠘」又得加上运费,价钱难免高昂。 再附加一点,水晶吊灯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也是超高级的物品。这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玻璃的制造技术。所有水晶吊灯都是用银与天然水晶制作而成。就算只是一盏小灯,也算是一项大财产。 还有铺满整间宽敞房间的红色地毯,是专业工匠历经三代编织而成,仅此一件,摆放饮料与餐点的高脚桌子,则是技巧纯熟的工匠用一棵树削成的奢侈品。 别说平民,就连中级以下的贵族看到这璀灿耀眼的空间,也要目眩神迷。 事实上,据说中下级的贵族们,隔天光是用「昨晚参加了王宫大厅的派对」当话题,就能聊个一整天了。 初次踏入这个夜晚大厅的善治郎,就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装出一副笑脸,拚命应付着贵族们的致意攻势。 「善治郎,我来向你介绍。此人是潘托哈男爵。他在上一场大战中担任骑士队长英勇奋战,现在则是担任领主,发挥统治的才干。」 奥拉左臂勾着善治郎的右臂,向他介绍站在眼前的中年男性。 「有幸与您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小人名叫汤玛斯·潘托哈,幸得陛下厚爱,受封男爵。」 「嗯,领主亲自前来致意,辛苦了。」 「不敢。」 面对高傲地点头的善治郎,称为潘托哈男爵的中年男子抬起了压低的头。 穿着橘色无袖礼服的奥拉正在调整别在左胸前的大花饰时,潘托哈男爵已经从女王夫妻面前退下了。 善治郎目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趁着周围不注意,偷偷叹了口气。 (这可真累人……) 姿势要端正,笑容不可忘,遣词用句不能错。不过就这几点要求,却让他觉得负担异样地沉重,可能是因为不习惯的服装以及周围视线造成的压力吧。 所幸这个国家的贵族们还没有不懂礼数到会接二连三地对王族发动致意攻势,不给人喘息的空间,所以到目前他都应付过来了。但要是弄错了步调,搞不好会犯下致命错误。 善治郎此时的服装,是卡巴王国规定的王族正装。裤管较粗的白色裤子,与附有大量饰绳,像和服一样两襟交覆型的上衣。外面还要再套上一件红色无袖背心式的外衣。 这套正装符合卡巴王国的南国风格,衣服本身穿起来并不闷热,但挂在腰上的装饰铜剑很重,涂满整头固定头发的香油更是又臭又痒。 虽说装饰铜剑与香油在之前婚礼的时候都体验过一遍了,但可没有这么容易习惯。对于不习惯的善治郎来说,两种都是随着时间经过不断累积痛苦的麻烦货。 趁着周围的人们出于好意留给自己一点时间,善治郎将刚才前来致意之人的相貌与印象记在脑海角落。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四十岁男人,黑发。名字是潘托哈男爵。视线明显地带有谄媚意味。印象算是比较差……大概就这样吧。啊——要是至少能给我张名片就好了!) 善治郎表面上维持着笑容,内心发出惨叫。 虽然善治郎在当上班族时就已经记过客户的长相与名字,但人数就算再多,一次也不超过五个人。 相较之下,今天介绍给自己的贵族们可是有几十个人。而且这里不像现代日本有「交换名片」的文化。 不幸中的大幸是,不像身穿西装的上班族,卡巴王国的贵族们很多都穿着特征明显的服装,多少比较容易辨识个体。 卡巴王国的服饰文化可大致分成两类。一种是卡巴王国自古相传的「传统民族服装」,另一种是这几年自北大陆传进来,接近「洋服」的服装。 这两种服饰又经过长时间的互相影响,交杂混合,就算简单用一句话说成「正装」,实际上在自助餐会这种比较不拘束的场合,人们穿着的服装可说是变化多端。 再补充一点,那就是无分男女,衣服都是接近原色的绚丽色彩,很有南国风情。 这也害得善治郎的脑中飞舞着「肥胖的花衬衫欧吉桑」或「紫色海狮欧巴桑」等有够没礼貌的关键字。 从站在身旁的奥拉的态度来看,目前善治郎的应对方式还没出什么大错。本来自助餐会这种聚会就不像舞会那样需要学习特定技术,也不像公家仪式那般需要遵守一堆规律。 这样想来,用自助餐会让临阵磨枪的速成王族踏入社交界,可以说是不错的选择。但相对地,跟一般贵族们的距离较近,必须疲于应对。不过这点美中不足还算在容许范围内吧。 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时,奥拉轻快地离开,从桌上拿了只银杯,回到善治郎身边。 「善治郎。」 「啊啊,谢了,奥拉。」 善治郎接下奥拉递给自己的银杯,这才发现自己喉咙相当干渴。 杯子里盛着本国酿造的水果酒。这种酒的酒精度数低,带有涩味,最大的问题是喝起来温温的,不怎么合善治郎的口味,但仍然足以滋润因炎热夜晚的空气而干渴的喉咙。 「小的来收。」 「啊啊,麻烦你。」 看到善治郎将银杯里的饮料喝干了,奥拉给了站在附近侍候餐饮的侍女一个眼神,那名侍女立刻走过来,接下善治郎手中的空银杯,收走了。 似乎是抓准了时机,看到善治郎润过喉咙,稍微舒缓了紧张情绪,奥拉出声呼唤了站在远处的贵族。 这是男女一组的两名贵族。 其中的那位女士善治郎也见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始终窝在后宫的善治郎有见过的女性,除了妻子奥拉与后宫下女们之外,就只有一个人。 这人就是马奎斯伯爵夫人奥塔薇亚。或许是为了赶流行,女性出席者大多穿着像奥拉这样跟上北大陆潮流的礼服型服装,奥塔薇亚却穿着古典的传统民族服装,反而格外显眼。 这么说来,站在她身旁的微胖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曼纽尔·马奎斯伯爵了。 他是奥拉之前的夫婿候补——拉斐尔·马奎斯的父亲,卡巴王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 善治郎注意着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悄悄观察这名男性。 (呜哇,虽然之前就听说了,不过这对夫妇年纪也差太多了,简直像父女一样。毕竟美女后妻是男人的浪漫之一嘛。) 善治郎正在想些不正经的事情,右臂突然被奥拉用力握得紧紧的。 善治郎心头一惊,还以为是心里想的被她猜到了,但他立刻想起这是事前讲好的信号。就是表示此人为「必须尽可能记住长相、名字与第一印象的重要人物」。 「久违了,奥拉陛下。以及善治郎大人,很荣幸能见到您。」 「承蒙两位陛下招待,感激不尽。」 对于彬彬有礼地欠身道谢的这对夫妇,奥拉以一如平常具有魄力的笑容回应,将两人介绍给善治郎。 「欢迎你们来,马奎斯伯爵、奥塔薇亚夫人。我来介绍,善治郎。这是我国的重臣之一,马奎斯伯爵曼纽尔卿。身旁的奥塔薇亚夫人不用我介绍了吧?」 「你就是马奎斯伯爵吗。久仰大名。 尊夫人教了我很多。」 善治郎刻意挺起胸膛回答,马奎斯夫妻一同再次欠身。 「是。内人能成为善治郎大人的助力,是我的荣幸。」 「妾身不敢当,善治郎大人。」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贵族们也显得兴味盎然,感觉得到他们都在偷偷窥视善治郎等人。 即使是最近的人也隔了十公尺以上,所以应该不用担心对话被他们听见,不过这下看来,善治郎得随时有自觉,自己是受到万众瞩目的了。 奥拉丝毫不打算让不习惯场面的夫婿当众矢之的,让他出洋相,她左臂勾着善治郎的右臂,积极地与对方应对。 「别谦虚了,伯爵。夫人才貌双全,不是浪得虚名。今后希望伯爵与伯爵夫人能够继续为我们王国尽力。」 「是,感谢陛下如此褒奖,小的不敢当。」 「是的,陛下。只要有妾身能效力的地方,今后妾身将会继续鞠躬尽瘁。」 原则上,善治郎都让奥拉去做应对,只有在别人对自己说话时回个「哦,是吗」或「嗯,是啊」之类的罢了。 比起留下好印象,不留下坏印象比较重要。毋宁说,从女王伴侣这个尴尬的立场来想,能够完全不留下任何印象最好。 善治郎的初入社交界,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揭开了序幕。 然而,风平浪静地揭开序幕的自助餐会,却不能保证能够一直平稳到闭幕。 追根究柢,这场自助餐会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让众人目睹奥拉与善治郎的感情有多融洽。 考虑到这个目的,奥拉就不能老是抱着善治郎的手臂,处处照顾他了。 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给「奥拉在束缚丈夫的自由」这个风评提供了证据。 因此,差不多都打过招呼后,奥拉就要与善治郎暂时分头行动,这是当初就讲好的。 「……呼。」 与奥拉分开后,善治郎一个人慢慢走在大厅里。虽然旁人都对他投以好奇的视线,但没有人来向身为王族的善治郎攀谈。 根据这个国家的礼仪,基本上身分低的人向身分高的人攀谈会被当成「不敬」。像自助餐会这种比较不拘束的场合,虽然可以较为不拘礼数,但还是很少有人能跟身为直系王族的善治郎搭话。 能跟善治郎攀谈还勉强不算失礼的,大概就只有大型领地的领主、大臣级的文官,或是诸位将军吧。不过,这些身负重责的人因为大多懂得常识,善于察言观色,所以几乎不会有人想冒这个险,「自己」去找王族攀谈。 如果有哪个大领主或将军甘冒这个险,那人要么就是轻视礼仪与惯例(无论是好是坏)的刚勇之人,要么就是已经位高权重,却还贪心地想再往上爬,欲望有如无底洞的野心家。 (没办法。只能由我主动找人讲话了。) 做为中小企业的上班族,善治郎以前就不只负责内部业务,也得跑外务或对外交涉。向初次见面的人攀谈对他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寻找着王族也可以直接攀谈的安全对象,善治郎慢条斯理地环视整个会场,就在这时。 「恕我失礼,善治郎大人。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突然,一名体格结实的壮年男性冷不防地从一旁走来,弯下单边膝盖,向善治郎出声说道。 (咦,咦,咦咦?不会吧,他主动找我讲话?这人是谁啊?) 根据学到的礼仪,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遇上这种状况,善治郎内心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反射性地绷起了脸,慢慢转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什么……?」 善治郎回头一看,一名单膝跪在地毯上的男人映入他的眼帘。 即使跪在地上,也能一眼看出此人的体格高大,而且是经过锻炼的。身上穿的是黑色布料加上金线装饰的粗犷服装,与自助餐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善治郎寻觅记忆深处,总算想起这是卡巴王国高阶军官的正装。 从左胸的彩穗形状与数量来判断,这名彪形大汉在目前的王室军队当中,应该是接近最高阶级的军官。 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跪在红色地毯上的模样,完全是一副「骑士」的风范。 而且还不是故事当中登场的那种细皮白肉、王子似的王宫「骑士大人」,而是只懂得最低限度的礼节,从征战沙场中发现自己的存在价值,勇猛的王国守护者的那种「骑士」。 善治郎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骑士」,拚命在脑中整理资讯。 能够向善治郎攀谈而不会遭到治罪的,只有大型领土的领主、大臣级的王宫重臣,或是将军级的军人。 如果有人刻意向自己攀谈,那人一定是不把礼节当一回事,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个刚勇之辈。 要不然就是明知可能招致王夫的恶评,仍然积极与王夫攀关系的重度野心家。 军人、刚勇之辈、野心家。三个关键字喀叽一声契合在一起,在善治郎的脑中,形成了奥拉事前向自己警告过的一个男人的名字。 「是普约尔卿吗。有什么事?」 善治郎干咳一声后,说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普约尔·纪廉将军。 这个名字,善治郎之前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曾经与马奎斯家的拉斐尔卿同样身为奥拉最终的夫婿候补,这个男人的存在,善治郎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奥拉事前也说他是个「危险人物」,提过好几次他的名字。 「是。是这样的,臣有件礼物,希望善治郎大人务必能够收下。为此,臣甘冒无礼之罪,也要向您攀谈。虽然只是件微不足道的物品,若您愿意收下,就是臣的万幸了。」 卡巴王国龙弓骑兵团总团长普约尔·纪廉将军,跪在红色地毯上,一直线地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王伴侣,竟然说出了这番话来。 跪在女王伴侣的脚下直言不讳,王国引以为傲的年轻大将军。 这个组合不可能不引起旁人的注目。善治郎发现不知不觉间,贵族们都停止谈笑,兴味盎然地将视线朝向自己这边,心想「这下麻烦了」,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刻意干咳了一声。 (啊啊,该死,我可没预料到这种状况啊。接下来都要我临场发挥?拜托一下喔……) 上班族时代的善治郎在公司内做简报或是出外交涉时,总是尽可能做好准备,还会制作有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一览表,以求面面俱到。 像他这样的人总是有个弱点,就是有点不擅长面对目前这种全得临场应对的「预定范围外」的状况。 即使如此,善治郎还是在脑中拚命对照临时抱佛脚的知识,以及自己目前身处的状况,努力找出最适当的言行。 (呃,这里是自助餐会,所以多少有点无礼也会得到原谅,对吧?然后,我是王族,这家伙是将军,所以……) 善治郎在心中无意识地叫普约尔将军为「这家伙」。 他明白对初次见面的人抱有恶劣观感不是正确的态度,但即使如此,善治郎的人格还是没有那么高洁,能够以中立的感情面对爱妻的前夫婿候补。 将这些诸多感情藏在表情底下,善治郎总之先以安全的说法做为开场白。 「将军,在这种场合,用不着行跪礼。」 「是,恕我失礼。」 听了善治郎的话,普约尔将军以流畅的动作站起来。 看到站在眼前的普约尔将军的威仪,善治郎差点想后退,但他控制住了。 太高大了。比起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的善治郎足足高出了一个头,可见此人的身高绝对在一百九十公分以上。恐怕在一百九十五公分上下,甚至将近两公 尺高也说不定。 体重应该也超过一百公斤了吧。当然,不是脂肪的重量。这副巨大的身躯是以锻炼得结实的肌肉形成,专为战斗而存在。 「那么,让我听听你的来意。你说有件礼物是吧。」 善治郎从正面盯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普约尔的眼睛,在脑中整理资讯。 善治郎事前已经得知,有些人可能会在这种场合发动礼物攻势。看来以物品讨人欢心的行为,在异世界也是通用的价值观。 (我记得不能毫无理由地回绝。问题在于接受时的态度吧。) 表现得太高兴,会让对方期待与这种「高兴」程度相当的回礼,但若是表现出失望的样子,又会害得对方在众人面前丢脸。 想到自己如今的立场,就连接受一件物品时的言词与表情都可能会影响到旁人的命运,善治郎又重新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对于善治郎这些内心的想法,普约尔将军是一概不知。「是。」他这么说道,再度低头,然后对站在身后待机,似乎是他的部下的年轻骑士使了个眼神。 接收到这道视线,年轻骑士以双手抱着一个用白布捆包的细长物品,小跑步来到普约尔将军的身边,然后将这个用布包住的细长东西恭敬地交给了普约尔将军。 善治郎看着两人的样子,装作面无表情的脸部肌肉稍微松懈,眼睛略为睁大。 (咦咦?不是目录,而是把东西直接带来了?) 善治郎听说,通常在这种场合要送礼物给人时,一开始都会先给目录,之后再把实际物品送到对方的家里。毕竟是贵族或王族的赠礼。送的东西就算是血统纯正的「走龙」,或是适宜避暑的宅邸也不稀奇。 当然,如果是珠宝或宝剑等大小能够携带的物品,据说也不是不能直接赠送,但基本上很少有人这样做。 这是因为直接把东西带来,要是万一对方不收,那脸可丢大了。 「请看,善治郎大人。」 不顾善治郎的惊讶,普约尔以熟练的动作揭开了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弓吗?) 看了里面的东西,善治郎内心大为不解。里面是根复杂弯曲,外观朴实的棍子。这玩意在善治郎眼里,看起来就是把没做什么装饰,只讲究实用功能的「弓」。 普约尔将军抬头挺胸,肯定了善治郎的感想。 「这是王都当中首屈一指的名匠所制作的『龙弓』。」 听到这句话,站在一旁静观这边状况的贵族们「哦!」地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看来这个称做「龙弓」的物品,即使从贵族们的价值观来看也足以令人发出感叹,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东西。 善治郎重新端详了一番普约尔手中的这把「龙弓」,但还是不觉得这玩意有那么了不起。 为了带进王宫,两端拉弦用的孔用黄土色的黏土塞住,上面再以王宫的印记封印住。弓身大小只有弓道用和弓的一半,以一个外行人来看实在不大可靠。 大概是从善治郎不热烈的反应看出他对「龙弓」一无所知吧。 普约尔将军以低沉的声音滔滔不绝地开始说明。 「所谓『龙弓』就是以薄木板为底,将揉过的『走龙』肌腱与经过削切的『走龙』肋骨黏在一起制成的弓。正如您所见,它的大小只有弓兵队所使用的长弓的一半,但威力、射程都在长弓之上。再加上它小,运用起来更灵活,由熟练之人使用,无论是命中准确度还是连射性都没话讲。堪称骑乘时最强的武器。」 以多种材料组合制作的弓。一般属于复合弓(posite bow)的一种。 地球过去历史上也有过类似的弓,也实际在战场上发挥过强大威力。 「不过,相对地,只有极少数的骑士能够拥有龙弓。这是因为适于做弓,具有柔软性的肌腱与骨头,只能从正在发育的年轻『走龙』身上获得,不但原料极为贵重,制作也要用上大量工程与时间。」 一般能做为「龙弓」材料的走龙,只限于五岁到七岁的年轻走龙。这是因为停止成长的走龙,虽然骨头较硬而坚固,但相对地也缺乏柔软性。肌腱也是,虽然不像骨头那么明显,但还是会产生一样的弊病。 听了普约尔将军的说明,善治郎明白到这「龙弓」是多么不得了的物品,脸颊不禁抽动了一下。 善治郎虽然没听说过「龙弓」,但早已有人向他解释过,「走龙」对于国家是多么重要的牲畜。 他也知道这些走龙在上一场大战中数量锐减,为了让国军恢复到必要人数,事实上现在厩舍的饲育员们仍然每天努力不懈。 将这么重要的「走龙」在年轻时就加以屠宰,当成武器的材料。假设从一头年轻「走龙」的尸骸中只能取得五把「龙弓」的话,「龙弓」这种玩意就必须以五把的数量立下能与成长后的一头「走龙」匹敌的战果,否则成本就不划算了。 他不清楚实际上一头走龙能取得几把弓的材料,不过从普约尔将军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做不了几把。 「善治郎大人?」 大概是觉得善治郎的样子怪怪的,普约尔将军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善治郎尽可能装出平淡的语气,向他问道: 「有个问题想问你。将军,这『龙弓』是任何人都能轻易使用的吗?」 不明白善治郎问题的含意,普约尔将军诚实地回答。 「不。毕竟这么小的构造,却拥有强大的威力与射程,在一般士兵当中,不少人甚至连拉紧弓弦都做不到。」 听到一如预料的回答,善治郎差点忍不住叹气。 虽然威力挂保证,但相当难以运用;原料也很贵重,因此数量稀少。不管再怎么想,就算只有一把,也不该让这种兵器搁在善治郎手边当好看。 可是看看周围的反应,「龙弓」似乎十分「够格」做为献给王族的礼品。自己该怎么回绝,才能将纠纷压抑到最小程度呢? 善治郎死命绞尽脑汁,一边慢慢思考,一边回答。 「很高兴将军有这份心意把如此贵重的物品进献给我。然而,将军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想必看得出来,我在战场帮不上任何忙,是个无力的存在。」 善治郎说着,双手向左右张开,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身体。 虽然宽松的民族服装覆盖着他的身体,不过只要是沙场老将,一看到从袖口露出的手与手腕有多细,应该不难察觉善治郎并不是个战士。 「是,可是……」 打断了普约尔将军正想说的话,善治郎接着说: 「所以,这把弓我会接受,但不会亲手使用。普约尔将军。在将军的部下当中,应该还有尚未领受『龙弓』的骑士吧。能否由你将这把『龙弓』交给那些人当中弓术最为精湛,且对王室忠诚过人的骑士呢。这对我来说,才会是这把弓最好的用途。」 一时之间,会场悄然无声。 「……臣明白了。臣向您约定,一定会将这把弓交给不会辜负善治郎大人一片心意的人。」 长久沉默之后,普约尔将军两手拿着「龙弓」,深深鞠了一个躬。 从较远处旁观着一连串骚动的奥拉女王,看到状况圆满收场,放心地叹了口气。 (太好了。总算是没收下,应付过去了。) 要是他收下了那把弓,后面就麻烦了。 如果只是宝剑或装饰枪那种用来展示权威的武器,收下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若是接受了实用性的武器,就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有意愿使用。 这么一来,今后普约尔将军请他去参加训练或田猎时,就会变得非常难拒绝。 诚然,由善治郎亲自宣布「自己无意出面使用弓箭」会降低他的评价,但他并非一口回绝,而是「主张自己的所有权,并将弓借赐给适合的骑士」。用这种方式,让普约尔将军也不至于丢脸。 即使做为一个男人会让他人稍微失望,但他既不让任何人丢脸,也不得罪对方,就让事情收场了。 从奥拉的立场来判断,几乎是最好的结果。 奥拉本来想过最糟的情况,就是由自己岔入双方之间,强行终止这个状况。可要是她这么做了,想必反而会助长了「女王陛下骑到夫婿的头上去了」这项谣言。 「相当睿智的回答方式呢,陛下。」 站在奥拉身旁的马奎斯伯爵笑容可掏地对她说。 「啊啊,抱歉。我们话讲到一半呢,伯爵。」 奥拉用手扶正了左胸前的大花饰,重新转向从刚才就一直没离开自己身边的马奎斯伯爵。 微胖的伯爵笑得愉快,眯细了眼。 「不不,陛下正值新婚燕尔,视线忍不住追着善治郎大人跑是很自然的事。两位感情如此融洽,不是好极了吗。」 他有些打趣地对奥拉摇摇头。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奥拉对于马奎斯伯爵听起来或许有点酸的言词发出苦笑,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奥拉很快就把视线转回善治郎与普约尔将军身上。 可以看到将「龙弓」交给部下保管的普约尔将军之后仍不气馁,还在跟善治郎交谈。 后来两人的对话似乎比较无伤大雅,善治郎看似也露出平稳的表情,四平八稳地回话。 话虽如此,如果普约尔将军会因为一两次失败就放弃野心的话,就不会得到「饿狼」这个绰号了。 奥拉站在远处,侧耳倾听着普约尔将军说些什么。 「……诚然,善治郎大人的职责,是将血缘延续到下一代,没有必要冒着危险站在战场上。这方面的任务,就交给我等吧。那么,善治郎大人。当您与奥拉陛下之间生下了继承王室血统的子嗣时,依臣愚见,善治郎大人自己是否也需要一名『侧室』以继承自己家族的血统呢。」 眼见普约尔将军在礼物攻势之后接着又使出相亲攻势,使得站在远处偷听的奥拉,一时之间表情一阵抽搐。 普约尔将军根本没把奥拉的反应看在眼里,态度光明正大地对善治郎继续加强攻势。 「对了,换个话题,不知道善治郎大人是否知晓,我们纪廉家也继承了些许卡巴王室的尊贵血统。臣今天来到这里,是陪同舍妹一道来的。难得有这个机会,臣希望能将舍妹介绍给善治郎大人认识。」 哪里有换话题了。 推销得这么直接。就算是窑子里的皮条客,至少也会再多讲两句开场白吧。 站在远处看着整个状况的奥拉,满心都是危机感。实在不容得她不介入了。 这下糟了。虽说夫君比她想像的还惯于社交,但她实在不认为才刚踏入社交界的善治郎,能够抵抗普约尔将军不按牌理出牌的直接攻势。 (只能由我插手管了……!) 奥拉下定决心,正要往前踏出一步,却有人从身旁温和地叫住她。是面带笑容旁观整个状况的马奎斯伯爵。 「啊啊,我想起来了,今晚我还没跟普约尔将军寒暄呢。陛下,虽然我们聊到一半,是否可以允许我稍微离席呢?」 「!?」 马奎斯伯爵假惺惺的言词使得奥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她不明白马奎斯伯爵有何打算,但这番话对奥拉而言,真是天外救星。 这时候只要奥拉回答「既然如此,那我也一道过去吧」,就不会落人口实,说她「凭着一己之意,在丈夫讲话时插嘴」,而能介入那头饿狼的相亲攻势。 (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伯爵。是想卖我一个人情吗?) 虽然摸不透马奎斯伯爵的心思让她有点不舒服,不过对此时的奥拉而言,她无法只是咬着手指,旁观善治郎与普约尔将军的对话。 恐怕没时间让她烦恼了。 「不,既然如此,那我也一道过去吧。」 奥拉立刻做下决定,老实地接受了马奎斯伯爵伸出的援手。 在王宫举行的社交界派对,经常被人称为「不拔剑的战场」等等,这是相当夸张的表现。 对大多数的贵族来说,派对不外乎就是贵族之间碰碰面,聊聊天,透透气的活动罢了。嘴里品味着美酒佳肴,眼里欣赏着锦罗玉衣的绅士淑女。 这些贵族们的优雅游戏场才是派对本来应有的样貌,从整体看来,只有少数一部分被活用为「不拔剑的战场」。 然而这样的事实,对于善治郎来说都只是风凉话。 此刻,站在善治郎面前的,是大胆到主动向自己攀谈的普约尔·纪廉将军,以及他的妹妹法蒂玛。 占领了斜对面位置的,是来向普约尔将军打个招呼,顺便加入对话的曼纽尔·马奎斯伯爵,与他的妻子奥塔薇亚。 还有在善治郎身旁轻轻勾着他的手臂,用跟马奎斯伯爵一同来打招呼当藉口过来的奥拉女王。 聚集在善治郎周围的人们,偏偏都是把社交场合当成「不拔剑的战场」的少数派。 「那么,容我向您介绍。这是舍妹法蒂玛。」 「小女子名叫法蒂玛·纪廉,善治郎大人。有幸与您相见,不胜喜悦之至。」 接在普约尔将军的介绍之后,这名将一头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的年轻少女,以完全符合礼仪的态度低头行礼。 肤色与大多数的卡巴国民相同,是褐色的。一双眼睛眼角有些上翘,跟头发一样漆黑。 (嗯,算是个美女。) 善治郎「抬眼」看着抬起头来的法蒂玛的脸庞,在心中喃喃自语。对,是抬眼看着。 法蒂玛的脸庞,从善治郎来看,是在比较高的位置。当然不会是因为法蒂玛站在台上。就只是这名少女比善治郎长得高罢了。 既然身为哥哥的普约尔将军身高都将近两公尺了,同一对父母亲生下来的妹妹法蒂玛长得高,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她个头高佻,绝对有超过一百八十公分。一双长腿好像占去了身体的一半。胸部与臀部虽然比较平坦,但却有更细的小蛮腰。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就算拿到善治郎曾经待过的世界,似乎也能当个时装模特儿。 「嗯,你就是将军的妹妹吗。五官的确与将军有些神似呢。」 「是,大家都这么说。」 被善治郎说「长得像哥哥」,少女紧张的表情消失,开心地微笑。如果她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就表示对她来说「长得像哥哥」是个开心的评价。 (这么说来,兄妹俩感情很好啰?等会问问看奥拉吧。) 「善治郎大人。讲到纪廉家的小千金法蒂玛小姐,在国内可是出了名的佳丽,才貌双全啊。说到这就让我想起,我也经常参加社交界的活动,不过感觉起来仿佛很久没亲眼见到法蒂玛小姐了。哎呀,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呀。」 刚才中途插进来,来到善治郎与普约尔将军这边的马奎斯伯爵插嘴说道。 「谢谢您,马奎斯伯爵。我之前才在佩尼亚侯爵的宅第学习过礼仪呢。」 马奎斯伯爵拿称赞当藉口从旁加入对话,年轻的法蒂玛面露好强的笑容,从正面接受了他的赞美。 对于正打算将自己推销给善治郎的法蒂玛而言,就算说再多动听话,马奎斯伯爵的存在在她眼里依然是个「障碍」。法蒂玛那本来就显得有些上翘的眼角,自然竖得更高了。 至于比妹妹经历过更多世事 的普约尔将军,很清楚这时候与老奸巨猾的马奎斯伯爵为敌是多么不智的行为。 「哈哈,法蒂玛。你用不着这样刻意垮着一张脸,伯爵对你不会有意思的。这是因为伯爵的身边已经有了你远远比不上的、最动人的淑女啊。」 普约尔将军并非忽略妹妹的险恶态度,而是故意当成笑话来讲,用他那跟棒球手套一样大的手拍了拍妹妹纤细的肩膀。, 「哥、哥哥……」 法蒂玛差点要提出抗议,但是被普约尔将军在极近距离内一瞪,下个瞬间,她立刻面露僵硬的表情,收回前言。 「说、说的也是。站在奥塔薇亚夫人的面前,我也不禁要失去自信了。」 「什么话……我都一把年纪了。法蒂玛小姐才比我漂亮多了。」 配合着哥哥的玩笑话,法蒂玛边说边装出一副笑容,奥塔薇亚稍微红着脸颊,低下了头。 想到奥塔薇亚是个二十四岁的已婚妇女,做出这种反应,要是一般人的话,搞不好早就被骂「考虑一下年龄吧」;但她的举动看起来却依然楚楚动人,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受到大多数异性青睐的理由,也是受到一部分同性厌如蛇蝎的原因吧。 属于那些同性之一的法蒂玛,将「去你的,这个乖乖牌老太婆」这个感想藏在内心深处,只以笑容做回应。 「奥塔薇亚夫人真是有涵养呢。」 带刺的话对这个万年天然美少女是不管用的。但对她说出超过带刺的攻击性言词,又会搞得自己成了坏人,她在社交界根本是无敌的存在。就算是本质与温厚正好相反的法蒂玛,也还懂得分寸,不会找无敌淑女吵架。 普约尔将军用开玩笑掩饰了妹妹险些失控的态度后,并不气馁,又继续推销起自己的妹妹来。 「好吧,虽然比起奥塔薇亚夫人的确还差得远了,不过法蒂玛也还是有可看之处的。歌唱舞蹈她都有点心得,又学习过礼仪,侍女的工作有样学样地还做得来。」 普约尔将军的这番话摆明是讲给善治郎听的,但马上做出回答的并不是善治郎,而是刚才与善治郎会合,此时就站在他身旁,值得依靠的女中豪杰。 「哦,像纪廉家这样的名门,居然会送女儿去学习礼仪。不过,值得赞许。将来也许可以召你入宫,做我的贴身女侍呢。」 「……是,届时请您多多指教,奥拉陛下。」 奥拉从旁迎击普约尔将军的攻势,将军一时无言以对,然后才做此回答。 让妹妹去做奥拉的贴身女侍,也得不到什么甜头。要当善治郎的贴身女侍,有可能发展成男女关系,才有价值。 然而从形式上而论,「女王的贴身女侍」职位比「王夫的贴身女侍」高。被奥拉这么一说,普约尔将军也不得不减缓攻势。 在一旁听着女王与将军的对话,善治郎心中不晓得叹了多少次气。 (真的,拜托一下,别这样了吧……) 奥拉跑来为自己助阵,让善治郎总算能喘口气,不过正装底下仍然冒出一身湿透的冷汗,而且不是炎热夜晚造成的。 还好对方没直接说「请让我妹当你的侧室」,但如此露骨的推销攻势,还真是难以招架。 要不是中途奥拉跑来帮忙,搞不好自己会因为急于收场而一时说溜嘴,跟人家口头约定了什么。 「对了,换个话题,善治郎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呢?不,我当然知道陛下是您心中第一,不过有没有第二、第三的喜好呢?」 还是老样子,普约尔将军嘴上说的是一套,其实根本没换话题,还是从正面进攻。变的只有切入的角度,话题方向完全没变。 明明正室奥拉就在旁边,却光明正大地问丈夫对女性的喜好,还是一样胆大包天。当然,这个国家的王族并非一夫一妻制,所以不能直接用日本的常识考量,但即使如此,男女关系中产生的嫉妒心,难道不是全世界共通的心情吗? 善治郎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想确认奥拉表情的冲动。如果他在这时候转向奥拉那边,一定会传出「善治郎大人在回话时,还得先问过奥拉陛下的意见」这种谣言。 但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在这时候该如何回答呢?如果可以坦诚以对的话,他很想说:「别鸡婆了,好吗。我现在跟漂亮老婆感情正好,别把异物扔到人家家庭里来。」但他明白自己的立场不能这样老实回答。 「唔,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不能沉默太久,善治郎总之先低声这样说,想打马虎眼。这种讲法有点不太谨慎,普约尔将军正要趁虚而入,马奎斯伯爵却抢先开口。 「哈哈哈,内人之前就告诉过我,善治郎大人与陛下如胶似漆,看来这项传闻非但不夸张,反而还太含蓄了。我看善治郎大人现在对陛下是一往情深,其他女性根本不放在眼里啊。」 得救了。善治郎因为安心,心里真想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几乎是反射性地配合着马奎斯伯爵的话说下去。 「别取笑我了,伯爵。不过,说得倒也没错。」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马奎斯伯爵装模作样地睁大眼睛,笑出来。 「您看看,您看看,卡巴王室这下是稳如泰山了。哎呀,真是可喜贺。」 马奎斯伯爵故意哈哈大笑,回答善治郎。 「……」 态度都这么明显了,普约尔将军也能察觉到马奎斯伯爵是在全面掩护善治郎。 站在一旁的奥拉此时虽然还保持沉默,不过要是进攻得太激烈,恐怕会代替丈夫做出反击吧。也就是说目前的状况下,普约尔将军是孤立无援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失败了,总之现在就算继续勉强进攻,恐怕也得不到值得冒险的成果。再这样强硬主张下去,要是万一惹火了奥拉或马奎斯伯爵,事情就严重了。 「普约尔将军与奥拉女王或马奎斯伯爵不和」,要是流传出这种谣言,难保不会引发各国策划阴谋。 普约尔将军燃烧的野心是在「大国」卡巴王国掌握实权,而不是支配「亡国」的卡巴王国。 是时候收手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迅速决断能救自己一命,无论在战场还是宫廷都一样。 「的确,这比什么都来得可喜可贺。奥拉陛下得到了一位难能可贵的伴侣呢。」 普约尔将军轻轻拍了妹妹的背两下,表示「推销结束」,自己也这样说,配合着马奎斯伯爵转换话题。 「是啊,他确实是最棒的丈夫。有你们这些能臣武将扶持,又得到善治郎这样了不起的丈夫,如我这般幸运的君主,放眼南大陆西部各国,不,就算找遍整个南大陆,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从普约尔将军的态度当中,奥拉察知到眼下已经鸣金收兵,发出了比较柔和的笑声。 「哈哈哈,您是说大陆第一吗。把我们捧得这样高,真让臣有点难为情啊。」 「不,伯爵。我看还是别太得意比较好。恐怕陛下所说的『幸运』一半以上指的都是善治郎大人。我们的力量微乎其微。」 「原来如此,说得有理。比起善治郎大人这位乘龙快婿,恐怕我等的忠诚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之后,各人虽继续刺探对方的痛处,但女王、将军与伯爵都不再积极地进行攻防,度过了一段比较平稳的时间。 ◇◆◇◆◇◆◇◆ 「终于结束了……丨」 夜深时分,从自助餐会返回后宫的善治郎,用这一句话代表了心中的感慨万千,一屁股坐在黑色皮革沙发上。 led落地灯照亮了一成不变的起居室。善治郎利用侍女们配合两人回来的时间预先准备好的冰块电风扇,以风吹凉发烫的身 体,坐习惯了的沙发的触感,让他有种「回到家」的强烈感受。 这就表示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座后宫,完全当成了「自己家」。看来善治郎适应环境的能力意外地还满高的。 「辛苦你了,善治郎。不过,辛苦是有代价的。你已经在公众场合表达了自己的意志。你与我不和的风声,还有我不当地限制你行动自由的谣言,这下应该都会稍微销声匿迹。只不过这方面的谣言,总是不可能完全消除就是了。」 如此回答的奥拉还穿着橘色的礼服,也有些疲累地靠进沙发里。 做为天生的王族,奥拉应该远比善治郎更习惯那种场合,但并不代表完全不会累。 不同于自顾不暇的善治郎,奥拉还得始终绷紧神经,以掩护晕头转向的丈夫。她所负的责任之大,不是善治郎能比的。 坐在沙发上的奥拉像是要甩乱因为香油而发出艳丽光泽的红发般,转动了好几次头,放松脖颈僵硬的肌肉。 「是吗,那就好。这样我又可以暂时窝在这里,悠闲过日子了。不过话说回来……眼睛到现在还怪怪的呢。」 善治郎放心地叹了口气,同时忍不住这样说。两只手臂挂在沙发椅背上,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睛深处从刚才就一直闪烁,觉得很不舒服。 大概是不习惯水晶吊灯的照明,伤到眼睛了吧。 不管数量增加多少,水晶吊灯的照明毕竟就是蠘烛火光。火光的缺点是不但亮度有限,还会因为一点空气流动就轻易晃动。 不充足的光量。晃动的复数光源。而且为了尽可能扩散这些光,水晶吊灯上还挂了好几面银制反射板。这样不弄坏眼睛才怪。 不过似乎只有善治郎有这种感想。在他正前方休憩的奥拉,看起来眼睛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看来只有完全习惯了现代日本文明的善治郎才会有这种不适。 「啊啊,总觉得视野还有点模糊。」 善治郎一边嘟哝着,屁股稳稳地坐在沙发上,脱掉鞋子。 由于卡巴王国的气候比日本更高温多湿,因此文化允许人们在室内光脚,但自助餐会或舞会就不能这么随便了。 脱掉室内专用的布鞋与长袜,善治郎让双脚接触久违了几小时的新鲜空气,忍不住松了口气。 「脚好凉喔……」 仔细想想,打从自己正式转移到这个世界以来截至今天,除了结婚典礼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穿上拖鞋以外的鞋子。这时候他才体会到,自己的确是整天窝在家里。 虽说气候有差,但是在当上班族的时候,明明每天都穿着硬梆梆的皮鞋与职场用袜子长达十五个小时以上,才过了短短一个月,现在光是穿着布鞋在王宫里走个几小时,脚竟然就酸了。 (我看我得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了。又不是公主殿下,我可不想这个年纪就变得腿脚无力,走不了两步路就喊累。) 一边想着,光着脚的善治郎接着脱掉背心式上衣,敞开类似和服的衬衫前襟。 「呼……」 冰电风扇的冷风吹进敞开的胸口,善治郎舒适地闭起眼睛。 在当上班族的时候,善治郎也多少有过对外交涉的舌战经验,但残留在身上的疲劳感跟当时根本不能比。大概是「王族」这种影响力大到不能与基层白领阶级相提并论的立场,对他造成了极大压力吧。 「管他的,反正马上就要洗澡了……」 善治郎一边替自己找藉口,一边解开带状的系腰丝带,把裤子与两襟交覆型的衬衫都当场脱掉。他知道这样很邋遢,但就是无法抗拒让疲劳的身体脱离衣物束缚的诱惑。 「好,我也来放轻松吧。」 奥拉也学着邋遢地只剩一件平口裤的丈夫,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手伸到脖子后面,解开礼服的系结。只这一个动作,橘色礼服就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从奥拉的肌肤上滑落。 以前按照王族的习惯,奥拉在换衣服时都会让侍女帮忙。自从与善治郎同衾以来,配合善治郎不喜欢他人踏进房间的习惯,奥拉在穿脱衣服时也很少找侍女服务了。 各自变得半裸的男与女。虽说两人的关系已经不需要感到害臊,但也还没麻木到勾不起性趣。 「哦……」 原本还累得靠在沙发上的善治郎,一下子挺直身体坐了起来,对暴露半裸身躯的爱妻投以爱欲交杂的视线。 也许是丈夫的视线挑起了她的自尊心,奥拉嘴角浮现出满足的微笑,光明正大地以半裸姿态走到起居室中央,手伸向设置在墙边的冰箱门上。 「善治郎。」 奥拉以熟练的动作从冰箱中取出两条冰凉的毛巾,把其中一条扔给善治郎。 「嗯,谢啦。」 先不论汗或是脏污,想擦拭涂在头发与脖子上的香油,比起放在冰箱里冰镇的冰毛巾,仔细热过的温热毛巾应该比较好擦。只是现在身体在发烫,实在不太想用什么热毛巾。 奥拉走回来,站在沙发旁,用冰毛巾擦拭着黏在身上的汗水与香油,并且对同样以冰毛巾擦脸的善治郎出声道: 「那么,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累了,但还是趁你记忆鲜明时问一下吧。如何,善治郎。这场自助餐会里见到的贵族当中,有特别令你印象深刻的人物吗?」 对于妻子有些唐突的问题,善治郎将脸从毛巾中抬起来,考虑了一会。 「印象深刻的人啊……嗯——本来应该记得不少人的,可是最后的纪廉兄妹印象太强烈了。老实说除了那两个人,其他都想不太起来。」 大概是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了吧。奥拉嘴角浮现笑意,坐到善治郎身旁。 「果不其然。是啊,那对兄妹的确太令人印象深刻了。那么,先从兄长普约尔·纪廉将军问起吧。你对那男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啊……嗯,对普约尔将军的印象嘛,嗯……」 身旁妻子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让善治郎表情有些尴尬,目光游移。 虽然他早就有所觉悟会被问到,但同时他也很怕被问到这个问题。 即使如此,看到妻子盯着自己不放的样子,看来是不能找藉口逃避了。 善治郎下定决心,叹了一大口气后,视线东张西望,四处游移,但还是坦白说出内心话。 「啊……那个……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我也是男人嘛,嗯。老实说,关于普约尔·纪廉与拉斐尔·马奎斯这两个人,我几乎不可能说出不含有偏见的意见。像拉斐尔·马奎斯,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就已经不抱什么好感了……」 「……」 对于丈夫这番近乎忏悔的话,奥拉不禁睁圆了眼。 「这样呀,那两人对你来说,比较特别是吧……呵呵。」 奥拉听到善治郎的告白,强忍着别因心中涌起的幸福感而大声笑出来。 普约尔·纪廉与拉斐尔·马奎斯。都是奥拉过去的夫婿候补的名字。 奥拉从对这两人「有偏见」的一句话察觉到丈夫的妒意,发现自己胸中涌起一种不怎么高尚的「欢喜之情」。 对「跟自己有关系的男人」表示嫉妒的丈夫,对做妻子的来说就等于爱情的相对表现,老实说,感觉实在很好。 奥拉有种冲动想伸手去摸丈夫的身体,但她想起丈夫非常讨厌「香油」的味道,便临时打消主意。 看来像平常那样的缱绻温存,最好还是忍到入浴后比较好。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丈夫对自己产生反感。 奥拉维持着适度的距离,对坐在身旁的善治郎投以微笑,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别担心。我没傻到会把你的意见照单全收。所以 ,你尽管说。」 这下是真的不能搪塞过去了。善治郎死了这条心,头转向坐在身旁的奥拉,用有些不得要领的口吻开始描述。 「啊啊,好啦,我知道了。那我就老实讲。这个嘛,我对普约尔将军的第一印象,大概是『身边不是敌人就是朋友的那一型』吧。」 「嗯。身边不是敌人就是朋友的那一型,是吧。」 她大致能明白善治郎想说什么,但他的说法有点欠缺具体性,奥拉双眼透露出兴味盎然的色彩,再度向他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呃,我是说,怎么说呢,普约尔将军虽然超有魄力与威吓感,可是完全没在隐藏,对吧?不只如此,自己想要什么还会毫不客气地说出来,听了都吓一跳。应该说为了达成目的,不怕与别人为敌吧。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很有领袖魅力,想必也有很多朋友。所以,跟普约尔将军有关连的人,大概对他怀抱的不是好意就是敌意吧?我是这么觉得。在我看来,他似乎是那种身边最后不会有几个态度中立的人的那一型。」 「原来如此……嗯。我大致明白你要说的了。」 对于善治郎的说明,奥拉轻轻点了个头。 虽然对夫君有点失礼,不过这番人物评价,比她原先想的还要准确。 诚然,露骨的野心家普约尔·纪廉,虽然在国军等地方拥有许多信奉者,但也树立无数敌人。 只是,「不怕与别人为敌」这项评价有一点不正确。普约尔身为军人的同时,也是名门出身的贵族,并没有愚昧到会在宫廷内胡乱树敌。 这个男人在面对不能与之为敌的人物时,至少还是能够装出一副笑容来的。 从这方面来说,善治郎的确是抱持着「偏见」在看普约尔吧。他对于拥有妻子的前夫婿候补这个头衔的男人,无意识当中抱有竞争心,挑出这个男人的缺点,描述得更为夸张。 就如同善治郎自己说过,这种态度并不可取。不过,如果他自己有自觉,又懂得厌恶这样的自己,那就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了。 假使他表现得太过度,那时只要做妻子的奥拉纠正他就行了。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对与心上人有深入关系的人抱有阴暗情感,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那么,关于妹妹法蒂玛·纪廉,你怎么想?让我听听你直率的感想吧。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看她看得有点入迷了,嗯?」 奥拉如此问道,事实上在她的眼神当中,就显露出些许阴暗的情感。 「咦?啊,等、等一下,奥拉?」 善治郎敏感地察觉到妻子隐藏在戏弄笑意中的妒意,不由得在沙发上拖着腰,后退了几下。 第二章 来自双王国的使者 善治郎在自助餐会平安踏入社交界以来,过了几个月。 即使是南国卡巴王国,白天温度计数值超过四十度,晚上也到三十五度以上的日子,也不会持续太久。 最近这阵子,每天的最高气温都只在三十度出头而已,到了晚上都低于二十五度,每天变得舒适多了。 这点程度的炎热,白天用不放冰块的电风扇就够了,晚上也不需要做什么抗暑措施就能睡得好。 卡巴王国不像日本一样「四季」分明,不过看看后宫窗外的风景,还是会发现各种变化。 善治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绽放着红色与黄色大花朵的花坛,今天则是绽放着蓝色与紫色细花瓣的花卉,照进来的阳光影子也伸长了些。几个月以前,在窗边点蚊香击退的飞虫,最近眼见着逐渐减少了。黄昏啁啾的鸟儿似乎也换了种类。 虽然没有称得上「四季」的剧烈变化,不过这应该也称得上「季节变了」吧。 无论如何,现在比起刚来的时候舒适多了,这点不会错。 然而,此时的善治郎却没有精神享受这样风和日丽的季节。 善治郎从大白天就窝在紧闭套窗的黑暗寝室里,在床上像胎儿般缩成一团睡觉。 「哈,哈,哈……」 他的呼吸急促,吐气滚烫。脸颊通红,额头与脖颈不停地冒汗。虽说天气转凉了,但白天气温还是有三十度上下,即使如此,他却把羽毛被整个盖到下巴,身体好像这样还不够御寒似的,不住地发抖。 过了一会,被窝中小声地响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哔哔」提示音。 「呜呜……」 善治郎勉强听见了这个声音,在被窝中摸了半天,拿出夹在腋下的体温计,举到面前。 「38.3c」 电子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值,比善治郎的正常体温高出了两度以上。 ◇◆◇◆◇◆◇◆ 善治郎发烧,卧病在床。 在午餐时间前,奥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采取的行动是通知后宫工作的人们不可离开后宫,并且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奥拉很担心发烧的丈夫,但她是一国之君。预防女王遭到病魔侵袭,比拯救女王伴侣脱离病魔更重要。 奥拉暂时放下职务,来到王宫内的个人房间后,立刻叫来王室御医替自己诊断。 坐在以藤蔓编成的椅子上,奥拉张大嘴巴让医生看自己的喉咙,听到五十来岁的医生说「好,可以了」之后,才闭起嘴巴。 「怎么样?」 「是,没有异状。至少从目前的陛下身上,看不出疾病的征兆。」 对于奥拉简洁的问题,五十来岁的医生脸上浮现柔和笑容,如此回答。 「是吗,辛苦了。」 听了医生的回答,奥拉维持着威严十足的肃穆表情,内心放下一颗大石头。 太好了。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不算进步,医生的保证也不能让人绝对安心,不过医生的语气听起来应该可以暂且放心。 自己的安全得到保证后,奥拉才能放下君王的身分,说出做妻子的话。 「那么接着,麻烦你看看后宫卧病在床的夫君。」 在男性止步的后宫,医疗关系人士是少数的例外。在男系社会的卡巴王国当中,几乎没有所谓的「女医」。因此,若是不把医生算在男性止步的例外,住在后宫的人一旦受到病魔侵袭,就看不成医生了。 「是。我会尽我所能。」 老医师以柔和的笑容承诺后,得到女王的允许,就离开了房间。 医生离开后,这次换担任奥拉秘书官的法比奥·德乌帕杰进了房间。 「失礼了,陛下。御体是否无恙?」 奥拉对细脸的中年秘书官稍微笑了笑,点了个头。 「嗯,我一切都好。我已经请米歇尔医师直接去替夫君诊疗了。依照病情状况,我可能会想对夫君使用『治愈秘石』,你觉得呢。」 「治愈秘石」。法比奥秘书官听到这个名词,一边眉毛抽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是。在听到米歇尔医师的诊断结果前,臣无法立刻同意,不过假使善治郎大人的病是绝症一类的话,就没有考虑的必要了。我国目前不能失去善治郎大人。」 「治愈秘石」是位于南大陆中部的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制作的魔道具。 「附加魔法」的夏洛瓦王室与「治愈魔法」的吉尔伯法王家。两个王室的魔法技术结晶「治愈秘石」效果可谓强大无比。 虽然没有神奇到能使残缺部位再生,或是恢复失去的五感,不过用上「治愈秘石」还救不活的伤病患,过去纪录上寥寥可数。 这是在医疗技术只比中世纪回教世界好不了多少的这个世界,连二十一世纪的最先端医学都望尘莫及的「万能药」。而且能够制作这种道具的人,全世界只有十几个人,那么「治愈秘石」一颗的价格足以倾覆小国,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卡巴王国是称霸南大陆西部的少数大国之一,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也算是交情不错的友邦,即使如此,国内目前仍然只保有三颗「治愈秘石」。 不只是价格贵得离谱,就算拿出再多钱,也不能保证绝对买得到这种贵重品。「治愈秘石」就是这么珍贵。 「是吗,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对于法比奥秘书官的回答,奥拉脸上显露出安心的神情。 奥拉自己在听到善治郎病倒时,第一个就想到使用「治愈秘石」,但她自己也无法分辨,这个判断是出自妻子的情感,还是君王的理性。 冷静想想,目前奥拉还没怀孕生子,善治郎的死亡将会震撼整个王国,这事只要是贵族谁都明白。 也就是说,奥拉那时已经动摇到连这么「合情合理的判断」都做不出来。 真有什么状况时,只要使用「治愈秘石」就行了。理出这个结论后,奥拉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右手肘立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脸颊。 「不过话说回来,早上起床时,我看夫君一切都很正常啊。不晓得他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既然每晚与大人同衾的陛下并未发病,臣认为很可能是陛下过去曾经得过,而且只会得一次的病症。」 听了法比奥秘书官的发言,奥拉撑着脸颊思考。 得过一次之后,就终身免疫的病症。 奥拉以前也得过好几次这类疾病。 「我以前曾经得过,而且一辈子只会得一次的病症。早上还好端端的,上午却突然发病……难道是那个吗?」 法比奥秘书官的看法,再加上「早上之前一切正常,上午却突然发病,并且迅速恶化」这个条件,让奥拉归纳出唯一一个病名。 比奥拉冷静多了的法比奥秘书官,大概早就想到这个病名了吧。 「应该正如陛下所想吧。」 秘书官还是一副面具般的面无表情,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回答。 「……」 听了秘书官这句话,奥拉感到全身无力。 如果善治郎得的是「那个」的话,就表示自己之前都白担心了。「那个」不是什么绝症,罹患「那个」甚至算是一件好事。 不久,回到王宫来的米歇尔医师,证实了奥拉猜得没错。 「善治郎大人是受到了『森林祝福』。」 听到宫廷医师口中说出这个死亡率几乎为零的病名,奥拉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差点没抬头仰望天花板。但她忍住了,一脸严肃地对米歇尔医师说:「是吗,辛苦了。」 在她的背后,秘 书官眼尖地看穿了女王的狼狈,一边嘴角翘了起来,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 「奥拉,什么是『森林祝福』?」 为了探望发烧卧床的丈夫,奥拉早早结束职务,来到了后宫。善治郎虚软无力地躺在大床上,只把视线对着奥拉,以微弱的声音问道。 时间还在黄昏时段,但为了避免外面空气吹进来,木窗全都关上了,看不到外头的状况。 为了让善治郎好睡一点,寝室的led落地灯也只点亮了一盏。而且还在灯罩上披了块厚布,刻意减弱光量。 在这昏暗的寝室里,奥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着从冰箱取来的冰毛巾无微不至地替善治郎擦掉额头与脖子的汗,并回答他的疑问。 「说穿了,就是这一带自古就有的风土病。毒性很弱,只是发病的不是老人或婴幼儿,很少会致命的。而且只要得过一次就不会再发病,不仅如此,不可思议的是得过一次这种病的人,在得到其他疾病时,症状通常会比较轻微,因此被称为『森林祝福』。」 善治郎用发烧而变得不灵光的脑袋勉强弄明白了奥拉的解释,忍不住小声说出了感想。 「呜哇……如果我带着拥有这种病原菌与抗体的身体回到地球,搞不好可以拿诺贝尔奖耶……?」 地球上虽然也有麻疹或水痘等得过一次基本上就终身免疫的疾病,但若是还能形成对其他病原菌极为有效的抗体,那可真是奇幻世界才有的事了。 先不管这些,这种病「很少会致命」倒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原本被异世界的疾病吓得魂不附体的善治郎,一瞬间甚至忘了身体各处关节的疼痛,表情转忧为喜。 「是吗。那么,只要躺着休息就会好了吧……大概多久才会好?」 「我想想。快的话三天,拖得久一点,也就七天吧。」 也就是说大概要花五天左右才能痊愈了。虽然勉强一下还是站得起来,不过一想到要这样折腾五天就觉得蛮烦的。 由于每个关节都在痛,躺也躺不舒服;体温高而一直在流汗,却因为喉咙肿胀,光是喝水都会痛。 如果能睡着就轻松了,却又因为睡不好加上各处关节疼痛,一点都没有睡意。症状很类似重感冒。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难过的状态最长要持续一星期,真的「很少会致命」吗?以这个世界的文明等级来想,总觉得应该会死一堆人耶。) 善治郎因发烧而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不经意地产生了这个疑问。 发高烧超过三十八度,躺在床上好几天,却不会轻易致死,是因为在现代日本的一般家庭可以看医生、吃药,又能摄取足够营养。 如果是营养不足的贫困阶级,善治郎觉得自己目前的症状,应该足以要人命了。 善治郎这种感觉并没有错。 人们会给这种病「森林祝福」这种悠哉的称呼,是因为趁年轻时得到,症状会很轻微。体温顶多上升到三十七度左右。 所以那些庶民,如果街坊邻居当中有人得了「森林祝福」,家里有小孩的父母亲甚至会特地带小孩去感染「祝福」。 当然,还是有些小男孩或小女孩会因为「森林祝福」而丧命,但真的如此也只能放弃了。连「森林祝福」都承受不了的孩童,反正是不可能健康长大的。父母亲会这样告诉自己,欺骗自己的内心。 无论如何,这些贫困阶级的情况,与这时候的善治郎没多大关系。 「对了,侍女们都在伤脑筋喔?你能不能暂时允许她们出入房间,直到你痊愈?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奥拉忽然想起来,对善治郎这样说。他在床上扭着身子,脸上浮现出少见的不快表情。 「啊,我是希望不要啦。老实说,我觉得身边有人在,只会让病更难好……」 另一方面,奥拉也露出了少见的困惑表情,想说服让她伤脑筋的丈夫。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用餐或如厕都不方便吧?还是需要人手看病啊。」 现在有奥拉特别挪出时间来照顾他,但贵为女王的奥拉,本来是不该做这种工作的。照顾王族不是家人的职责,而是下人的工作。 「啊——嗯……」 看来喉咙的状况相当严重,善治郎还是只能以蚊子叫似的声音回话,但却说什么就是不肯答应奥拉的提议。 「善治郎……?」 奥拉又问了一遍,善治郎勉强用疼痛的喉咙,挤出微弱的声音坦承一切。 「我生病的时候,脾气会变得很大啦。一不小心就会对别人发火,或是找人麻烦。我不想,做这种事……所以不希望身边有人……」 卧病在床时,性情变得跟平常不一样的人并不稀奇。 也许是生病而变得虚弱的身体影响到了心理,很多人会变得异常懦弱,或是莫名地黏人。 以善治郎的情况来说,生病的痛苦会变成攻击性。 汤喝起来很烫,擦身体的毛巾是温的,这些小事都让他忍不住想抱怨。光是自己现在这么难受,别人却那么健康,就让他火冒三丈了。 小时候每次发烧,都给爸妈惹了好多麻烦。 当然,善治郎如今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生病造成身心衰弱,精神也没有薄弱到会毫无来由地对别人乱发脾气。虽然不会,但是要控制这种攻击性可是很累人的。 与其如此,就算会有些不方便,他也宁可身边没有人。只有这时候,连奥拉他都不希望留在身边。不,正因为是奥拉,他才不希望。要是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对这个好老婆无理取闹……等到病好了之后,恐怕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精神方面才能振作起来。 「没关系……换衣服我可以自己来,上厕所的时候我会摇铃……」 「唔,可是……」 见善治郎以细小的声音坚决拒绝,奥拉还是无法同意,再度表示反对。 奥拉以为,对侍女或管家这种职业来说,被不讲理的主子怒骂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不过这几个月来,奥拉也明白了善治郎对很多事物的价值观。 善治郎这个男人,认为蛮不讲理地对别人造成困扰,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而且造成困扰的对象还与身分无关。王侯贵族自不待言,就连不过是个下人的侍女们也一样。 以善治郎的这种价值观来想,不难想像在这种时候对侍女们乱发脾气,大呼小叫,之后的确会造成善治郎的苦恼。 「……我明白了。我会叫她们尽量少出入。」 思忖片刻后,让步的是奥拉。 「嗯……麻烦你了。」 接着,奥拉半无意识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马上就要吃晚餐了,有没有想吃什么?」 一句无心之言。想必只是出自单纯的亲切心吧。 听到这句话,心灵变得软弱的善治郎反射性地说出了要求。 「稀饭……我想吃放了梅干,或是加蛋与酱油的稀饭。」 生病时就是要吃稀饭。 只要是日本人,谁都会做出这种联想,没有什么奇怪的。然而在日本属于常识的病人膳食,在卡巴王国却只是未知的食物。 「ㄒ1 ㄈˋㄢ?那是什么?ㄇˊㄟ ㄍㄢ?蛋我知道,但ㄐ1ˋㄤ 1ˊㄡ是什么?」(录入注:以上符号为稀饭、梅干、酱油的注音符号。) 发烧而脑袋不灵光的善治郎,也看得出来奥拉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自己刚才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言灵的自动翻译也没生效,可见至少在使用这种语言的文化圈当中,恐怕是没有相当于「梅干」与「酱油」的物品。 听了奥拉说的话,善 治郎虚弱地回以笑容。 「抱歉,我现在没精神解释……之后再跟你说。吃什么都可以。我都吃。」 善治郎虽然想起冰箱里有叔母让自己带来的自家制梅干,但只有梅干还是没用。虽说卡巴王国也有麦子,不过似乎没有煮成粥的习惯,就算特别请厨师做成麦粥,也不能保证加了梅干会好吃。 开发新餐点的问题,还是等身体再健康一点吧。 (等病好了,也许我可以认真地试试看……) 善治郎正在思考时,奥拉温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我明白了。我去拜托厨房,做份最好的病人膳食。」 「嗯,我会期待的……」 离开寝室之前,奥拉又用毛巾替善治郎擦了一遍额头上的汗,善治郎虚弱地装出笑容,如此回答她。 门啪答一声关上,奥拉离开后,只剩善治郎一个人留在昏暗的寝室里。 「呜呜……」 善治郎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起装了白开水的五百毫升宝特瓶,转开瓶盖送到口边。 「呜……」 光是咽下温水,喉咙就一阵刺痛。即使如此,善治郎很清楚流过汗的身体必须补充水分,否则会有危险,只得忍着痛喝水。 「呼……」 喝了将近半瓶宝特瓶的白开水,善治郎扭紧瓶盖,再把宝特瓶放回床头柜上。 这个宝特瓶是在第二次转移时,与紧急存粮还有求生工具一起放在背包里的矿泉水宝特瓶。 在日本不过是资源垃圾的小小容器,在这个世界却是贵重品。 轻巧,掉在地上也不怕摔破,只要转紧瓶盖,碰倒了也不会洒出来。真是太好用了。没有了它,就连喝个水都会更麻烦。 虽然不管洗得再仔细,重复使用都会有卫生上的问题,无法长久使用,不过在这种特殊状况时,可是大有帮助。 即使喉咙刺痛,但至少解了喉咙的渴。善治郎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冒汗,同时把脸埋进枕头里痛苦挣扎。 (唉唷,我在说什么啊。竟然在异世界说想吃稀饭。又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幸好奥拉是个善解人意又明白事理的人。如果奥拉刚才继续待在这里,搞不好自己接下来就要说「我想吃桃子罐头」了。 善治郎本来也没把自己看得多高尚,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没自制力。虽说是因为发烧,但也不能说出那么笨的任性要求啊。不是开玩笑的,现在他讨厌自己讨厌得要死。 (啊啊,可恶。我得赶快好起来,不然精神上真的会死掉……) 善治郎继续趴在枕头上,闷闷地对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 不过,也许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吧。善治郎有好一段时间只顾着厌恶自己,连发烧的倦怠感与关节的疼痛都忘了,就在自己不知不觉间,让意识落入了沉眠的深渊。 「……真是。我这么久以来,都关心过夫君什么?」 同一时刻,在后宫的起居室里,离开了寝室的奥拉脸色沉重,她也不输给善治郎,先是厌恶自己,然后陷入了自我反省状态。 奥拉脸上鼻子周围挤出一堆难看的皱纹,一屁股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唉。」 坐下来之后,烦躁感似乎缓和了些。奥拉这次表情一变,换成了严重消沉的神色,低垂着头发牢骚。 「ㄒ1 ㄈˋㄢ与ㄇˊㄟ ㄍㄢ。还有ㄐ1ˋㄤ 1ˊㄡ,是吧。既然言灵没有生效,就算派人去找……大概也没用吧。」 卧病在床的丈夫,反射性地说想吃这些食物。自己却无法为他准备这些东西。不只如此,自己连善治郎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让奥拉越想越气自己。 「陌生的土地,穿不惯的衣服,以及没吃过的食物……」 奥拉再度想像善治郎身处的状况,心情不禁沉重。 在上一场大战中,奥拉自己也率领过远征军,有过长期离开卡巴王国的经验。所以她感同身受。 对一个人来说,长期吃不到吃习惯了的食物,对身心会造成多糟的影响。 这种倾向在身体受伤,心灵变得软弱的伤病军人身上尤其明显。在远征军当中,士兵临死前最常讲的是「家人」,其次则是「故乡的食物」,只要是将军级的武官,谁都知道这个事实。 「……结果,我总是让夫君过着不自由的生活啊。」 自我反省过度后,奥拉的口中,忍不住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 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并没有强迫善治郎来到这个世界,决定要来这个世界的,也确实是善治郎自己。 冷静回想一下,她也没看过住在后宫的善治郎有后悔过自己的抉择,或是嫌生活过得不自由。 在奥拉的所知范围内,善治郎看起来总是很开心。尤其是与自己肌肤相亲的夜晚,他的脸上总是写满了幸福与充实,表情心满意足。只有这一点,她可以满怀自信地断言。 奥拉在沙发上伸直了背,摆脱阴郁的心思。 「是啊。夫君并没有过得不幸福。我有点太钻牛角尖了。不过……」 不过,想到这里,她以不同于刚才的冷观点,重新回想一遍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 「不过,也许我可以在能力所及范围内,再多实现一些夫君的要求。要是夫君兴起了思乡之情,开始产生回去的念头,可是会影响王室,甚至是王国的安宁的。」 奥拉巧妙地用做为君王的职责掩盖做妻子的感情,如此说服自己。 ◇◆◇◆◇◆◇◆ 在这片南大陆上,有一种称为「小飞龙」的生物。 正如名称所示,这是在翼龙(飞空龙种的总称)当中,体型特别小的种类,这种最多只跟乌鸦差不多大的龙,是人类成功驯养的四种龙当中,唯一的一种翼龙。 顺便一提,另外三种分别是「走龙」、「钝龙」与「肉龙」。每一种都是人类的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家畜。 具体而言,「走龙」是交通工具兼战力。「钝龙」是劳动力。「肉龙」是食用肉类。它们都对人类生活有所帮助。 用地球上的家畜来比喻的话,姑且可以将「走龙」当成「马」,「钝龙」是「牛」,「肉龙」就是「猪」了. 至于「小飞龙」所扮演的角色,则是「讯息传递工具」。 用地球上的历史来比喻,就是扮演了「信鸽」的角色。 比起另一种普遍的消息传递方式——由骑乘「走龙」的传令兵直接递送书信的传令网,小飞龙很可能因为意外状况而将信送丢,缺乏保障,但速度却是压倒性的快。 几名传令骑兵以接力方式,不眠不休地赶路也得花上五天的距离;用「小飞龙」的话,不用半天就送到了。 这样的「小飞龙」就在这天正午,携带著书信,从东方国境要塞飞来了王宫。 「有信息来自东方国境?」 当天午后,在办公室埋头处理职务的奥拉,听了法比奥秘书官的报告,讶异地偏着头。 「是。就在刚才,从东方国境要塞以『小飞龙』送来了报告书。书信在此。」 说完,细脸的中年秘书官,将三个小指大的木筒排在桌上。 里面的书信,应该都是相同的内容。可能迷路或被大型飞龙捕食的「小飞龙」通信,一般来说都会放出好几只「小飞龙」递送内容相同的书信。 奥拉拿起其中一个,打开盖子,从中取出薄薄一张龙皮纸。既然国境要塞的将军特地放出贵重的「小飞龙」,可见一定是发生了相当紧急的事态。 奥拉抱着不太好的预感读完龙皮 纸后,轻声叹了口气。 「陛下?」 「……」 对于秘书官的疑问,奥拉无言地递出手上拿着的小张龙皮纸。「小飞龙」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虽然速度无人能比,但是有被敌方从旁夺走的危险,所以一般递送的都是紧急性高,但秘密性低的消息。 让奥拉的心腹法比奥秘书官过目,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失礼了。」 法比奥秘书官接过龙皮纸,看了一遍这张小纸条,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 「本日凌晨,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伊莎贝拉公主殿下一行,偕同护卫兵士三百名共访东方要塞。一行要求准许入国,因此根据条约,以于都市内部解除武装为条件准许入国。另外,东方要塞也派出骑兵三百做为护卫,与伊莎贝拉殿下同行。」 这段本文后面,注明了写信的日期,并附有东方要塞负责人将军的签名。 法比奥秘书官在看第一份龙皮纸时,奥拉也打开了其余两个木筒,检查内容以防万一,不过不出所料,内文与第一份完全相同。 为了避免看漏任何细节,法比奥秘书官把短短的文章看过好几遍,然后以平坦的语气开口道: 「伊莎贝拉殿下来访啊。这是否表示邻近各国的王族或贵族当中,有人患了重病,需要殿下的力量?」 「嗯,八九不离十吧。伊莎贝拉殿下亲自出马,看来给了不少钱啊。」 对于秘书官以疑问方式说出的话,奥拉点头表示同意。 伊莎贝拉·吉尔伯。 看名字就知道,她正是南大陆中央地方的大国——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室之一,吉尔伯法王家的公主。 说是公主,但现任法王已经年过六旬,她的年纪自然也超过四十岁了。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值得一提的是,她在法王家当中是屈指可数的「治愈魔法」能手。 为了领受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魔法」的恩惠,造访双王国的人不计其数。不过,理所当然地,因受伤或生病而徘徊于生死之间的人,几乎没有几个能从母国长途跋涉到双王国的首都。 那么,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重大病患该怎么办呢?答案是请法王家的人亲自造访。当然,得付出令财政负责人脸色发青的大笔金额。 「殿下护卫三百名啊。人数这么少,想必有很多人携带了『魔道具』吧。」 「是,应该不会错。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国,看来必定是砸下了重金呢。」 「立刻去调查。邻近各国当中,或许有发生政变的可能性。」 「遵旨。」 吉尔伯法王家的人在受到其他国家请求而前去治疗患者时,通常都会带着超乎想像的人数做为护卫。 即使会多少受到与目的地国家的距离或是与该国的友好度影响,不过基本上,最少都会带上一千名左右的骑士。法王家的人之所以要带着乍看之下似乎显得过剩的护卫,仔细想想,马上就会知道原因。 法王家的人们是世界上唯一能使用「治愈魔法」的人。那些王族与贵族被他们救回性命,会「不想放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实际上,过去也的确发生过几次其他国家软禁法王家的人,并宣称「他/她希望投靠我国」的状况。 基于过去的教训,现在吉尔伯法王家在造访其他国家时,一定会提出绝对条件,要求允许法王家偕同随时保持武装状态的战力入国,只要对方国家胆敢图谋不轨,就要让对方吃不完兜着走(当然,这些护卫的旅费与住宿费,也都由该国负担)。 但是,所谓的军队总是人数越多,行军速度也就越慢。在千人单位的军队保护下进行长期行军,有时候本来能得救的患者,也被拖到回天乏术。 在遇到这种情形时,做为最后王牌派上用场的,就是刚才奥拉所说的携带「魔道具」的骑士。 以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当中的另一个王室——夏洛瓦王室所制作的「魔道具」武装自己,以一挡百的骑士们。他们的加入,能够大幅减少护卫兵士的人数,以提升行军速度。 换句话说,护卫兵士的人数少,可以想见患者的病情一定很不乐观。 「无论如何,他们往我们这里来,就表示治疗已经结束,他们要回国了。我得调整一下行程,好使用『时空魔法』。」 「是,有劳陛下。」 女王边叹气边说,秘书官稍微点头行礼。 伊莎贝拉公主访问卡巴王国的理由,再明白不过了。想必是要请奥拉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送她们回双王国首都吧。 利用「瞬间移动」能够节省大量时间,值得稍微绕远路,也可免去旅途的危险。 由于「瞬间移动」的魔法是需要长时间咏唱与大量魔力的大魔法,所以不能说用就用,但既然是吉尔伯法王家的公主亲自拜托,奥拉也不好拒绝。 正好趁这个机会,卖「治愈魔法」的能手一个人情。如果是平常的话,这种贵客奥拉欢迎都来不及。 「问题在于夫君怎么办。」 奥拉说完,手抵着下颚,心里思忖。 昨天得了「森林祝福」病倒的善治郎,如今正卧病在床。 「信是从东方国境要塞送来的,那么伊莎贝拉殿下进入王都,应该是五天后吧?」 「应该差不多。如果善治郎大人的『森林祝福』拖得久一点,或许到时候还没痊愈也说不定。」 「森林祝福」从发病到痊愈的期间,短则三天,长则七天。善治郎的症状较严重,在伊莎贝拉公主来访时,很有可能还起不了床。 奥拉稍微蹙起了眉头。 「……麻烦了。我不太想让别国的人进入夫君的房间啊。我应该趁现在准备另一间寝室,最糟的情况,在伊莎贝拉殿下来访时,可能得请夫君在另一间房间休息了。」 善治郎平常生活的房间里,满是善治郎带来的电器制品。虽然她认为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会立刻造成什么影响,但还是尽量不想张扬出去。 为此,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暂且麻烦善治郎搬到别的房间去住。后宫本来就建造成可供众多女性起居,目前只有善治郎一个人住在里面,空房间要多少有多少。 「这是最妥当的方法了。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必要拒绝伊莎贝拉殿下来探病。」 对于奥拉的提议,法比奥秘书官也老实地表示同意。 的确,「森林祝福」并非绝症,为了藉由「森林祝福」获得拥有强健抵抗力的身体,最好还是别用「治愈魔法」急着治好。 不过,「治愈魔法」当中也有像是「体力回复」或「精神痊愈」等等,不是直接治疗疾病,而是缓和患者痛苦的简易魔法。 伊莎贝拉公主表示想探病的话,我方没有理由拒绝。 「这么一来,有可能得让正在发烧呻吟的夫君与伊莎贝拉殿下会面了吗。」 卧病在床的善治郎本人也说过,语气会变得有些带刺,具有攻击性。平常强到令人佩服的理性与自制力,如今也变得不太管用了。 伊莎贝拉公主外貌看起来虽然只是个略为发福,风度优雅的中年女性,实际上却是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治愈者」,血统纯正的吉尔伯法王家成员。 以她的度量,卧病在床的人就算做出一些无礼的言行,她也不会当真,但同时她也相当精明,能够从病人的言行当中抓出情报。 「希望事情不要变得麻烦就好了……」 奥拉喃喃自语,但她自己也死了半条心,知道不太可能不发生任何问题。 ◇◆◇◆◇◆◇◆ 又过了六天。 奥拉在王 宫的个人房间迎接伊莎贝拉公主到来,安排了一段以谈天说笑为藉口的私人会谈时间。 伊莎贝拉公主一行是在昨天傍晚抵达卡巴王国的。双方已经在今天上午于谒见厅进行过公开会面,不过在公共场合下,双方都不便畅所欲言。 因此,伊莎贝拉公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久未拜见尊颜,奥拉陛下。首先,恭喜陛下缔结良缘。」 膝头并拢着坐在皮革沙发上,微胖的中年女性说完后,以高雅的动作点了个头行礼。 在谒见厅里,奥拉与伊莎贝拉都用无懈可击的正装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过这时都已换上装饰轻便的礼服。 奥拉是浓红色的无袖长礼服,伊莎贝拉是比较宽松的白色半袖礼服打扮。 在卡巴王国,白色礼服是少女与新娘的特权,上了年纪的淑女应该避免;不过在双王国,白色是吉尔伯法王家的象征色。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法王家的人都会穿着以白色为基调的服装。 不只是配色,礼服的造型也跟卡巴王国极为不同。卡巴王国一般都穿着开衩的长礼服或是围裹长裙,伊莎贝拉的礼服却是喇叭裙,胸前领口也开得很小。 与卡巴王国那种颈项周围大开到能看见乳沟的礼服形成明显对照。 「嗯,托你的福,婚礼圆满结束了。双王国致赠那么豪华的礼品,真令我过意不去。」 奥拉虽然如此回答,但并没有低头,反而是挺起了胸膛。虽然论年纪,伊莎贝拉公主比她大了十岁以上,但论头衔,身为一国之君的奥拉身分比她高多了。伊莎贝拉公主终究只算是多数王族之一。 伊莎贝拉公主以手遮嘴,高雅地笑着。 她这举动洋溢出的氛围与其说是王族,不如说更像高级商家的淑女。 「陛下喜欢,真是万幸。本来我个人也应该带着祝贺礼品前来拜访才合乎礼仪,只因这次情况紧急,来不及准备……关于这件事,日后我一定会做补偿。」 「看来我是不能请你将那个『紧急情况』的详情讲给我听,做为补偿了?」 对于奥拉有些挑战味道的这句话,伊莎贝拉公主没有显出一丝动摇,巧妙地避开话题。 「是。纵然是陛下的要求,因为这关系到『治愈者』的信用问题,还请陛下见谅。」 柔和的笑容,与柔和的口吻,讲出的却是坚决的拒绝。 不过,这也可想而知。 谁在何时何地,有了什么样的伤病。 她们如果口无遮拦,把这类情报声扬出去,各国的王族与贵族,恐怕谁也不会再请吉尔伯法王家治疗了。因为在这世上,没有哪个王族或贵族敢说自己毫无任何内疚或隐情。 虽然不太明确,不过吉尔伯法王家的人们,也拥有类似现代社会所谓「医疗保密义务」的道德观念。 打从一开始,奥拉就清楚伊莎贝拉绝不可能点头,立刻打住这个话题。 「是吗,那真是遗憾。噢,对了,我有个东西想让殿下看看。」 接着,奥拉摆出一副好像现在才想起来的表情,摇响了桌上的铃铛。 想必他一直在门外待命吧。房门立刻被打开,法比奥秘书官现身了。 「陛下有何吩咐?」 「嗯,去把我与善治郎夫君的『戒指』,还有『那个』拿过来。」 「是,遵旨。」 「戒指?」 对于一脸不解的伊莎贝拉公主,奥拉回以意味深长的笑容。 「嗯。据说在夫君的国度,结婚之际依照习俗,男人会送女人一对戒指。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麻烦你将这对戒指做成某种『魔道具』。」 「嗳呀,真是太美了。好的,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负起责任,暂且保管。在委托夏洛瓦王室时,我会特别美言一句。」 「拜托你了。」 两人正在交谈,有人敲了敲房门,法比奥秘书官右手托着银盘回来了。 「失礼了。您要的物品在此。」 「辛苦了。放在那儿吧。」 「是。」 法比奥秘书官将银盘放在奥拉与伊莎贝拉相对而坐的桌上,欠身行礼后便退下。 银盘上,放着两枚戒指与两个布包。 伊莎贝拉公主看到布包,神情有些讶异,但当她的视线转向戒指时,下个瞬间,她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惊讶。 「这是……!」 「拿起来看看吧,如何?让我听听你直言不讳的意见。」 听到咧嘴而笑的奥拉这样说,伊莎贝拉拿起了一枚戒指,对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在阳光的沐浴下,产自异世界的戒指,发出了黄金与金刚石的光辉。 善治郎赠与奥拉的结婚戒指,是宽阔而镶有钻石的指环。 在黄金戒台上嵌有三个透明无色,以明亮式切割的精细工法切割而成的钻石。 善治郎本来也一度考虑过依照店员的推荐,配合奥拉的眼睛与发色,选购粉红色钻石;但颜色够深的粉红钻石贵得吓人。如果只是带有一点红色色泽的话,也有善治郎的预算买得起的款式,不过他想与其在颜色上妥协,毋宁选择无色透明的基本款算了,于是买了这一种。 「真是太美丽了……这石子是水晶吗?」 「不,他说是钻石。」 「钻石!?钻石竟能雕琢成这样?」 伊莎贝拉公主发出了淑女不该有的惊呼,也是情有可原。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称为钻石的矿物,但却没有能够加工的普遍技术。现有的钻石,都是由历史上的土系大魔法师运用魔法切割而成的。 更别说计算光线的入射角与反射角,切割成最为熠熠生辉的多面体了。就算是古代的大魔法师在现代复活,恐怕也办不到。 珠宝的切割技术,是与精密机械的进步共同发展至今。纵然借助魔法这种超乎常理的力量,也无法在这个世界重现出来。 戒台的金属部分,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画出这般纤细而整齐的线条……」 这对注重时髦性的结婚戒指,整面刻有造型朴实的规则性细线,就像漫画里的网状效果线。伊莎贝拉公主的母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虽然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珠宝技术先进国家,但恐怕还是找不到一个人能做出跟这个一样的戒指。 从整体上的艺术性来讨论的话,这个世界的珠宝技术应该也不输地球;只是在最单纯的技术问题上,想重现相同的戒指是不可能的。 这就像是叫世界第一的书法家,写出跟电脑打出来的字一样整齐的毛笔字一样。 伊莎贝拉公主的反应让奥拉明白到事情正如自己所料,内心松了口气。 (看来这对有点鉴赏眼光的人来说,确实是令人眼睛发亮的玩意啊。) 婚礼当晚,善治郎将这戒指送给了奥拉,第二天早上她对着朝阳确认戒指时,也发出了跟刚才的伊莎贝拉公主相差不远的惊呼。 异常精密的加工。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放出炫目光彩的三颗宝石。 一看到善治郎醒来欣喜地露出笑容的样子,奥拉立刻向他解释原因,说服善治郎与自己平常都别戴这个戒指。 它的光辉实在太强烈了。奥拉若是戴着这个戒指,马上会被眼尖的贵族们盯上,问出戒指来自哪里。 这么一来,不管本人愿不愿意,赠送戒指的善治郎都会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如果那时候善治郎随便成为众目焦点,外在压力可能会迫使他踏入社交界的时机提早。 奥拉当时也想过,或许是自己担心过度了。不过看到伊莎贝 拉公主的反应,看来奥拉的担心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久,伊莎贝拉公主察觉到奥拉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呵呵笑着掩饰窘态,将戒指放回银盘上。 「啊……失礼了,陛下。瞧我看得都出神了。」 「不,别在意。如何,相当不错吧。我是想把这两枚戒指做成魔道具。」 「是,看到是这么精美的饰品,我想夏洛瓦家的人处理起来,也一定会很有热忱的。」 一般会做成魔道具的物品,最多的是武器,其次则是珠宝饰品。因此出于工作需求,使用「附加魔法」的夏洛瓦王室的人们,对珠宝饰品也就格外挑剔。 他们要是看到了这对戒指,铁定会比伊莎贝拉公主更兴奋。 「嗯,我还没决定要注入什么样的魔法,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听到奥拉要求自己提议,伊莎贝拉公主将手放在丰腴的下颚上,思忖了片刻后—— 「我想想。虽说是极为精美的物品,但毕竟是小型珠宝,我想还是不要注入太大的魔法比较好。基本来说,大概就是『生火』、『耐火』、『造水』这几种吧。」 她平淡地回答。 「『痊愈』或许是太奢侈了,但『体力回复』也不行吗?」 「是可以,只是用个大约五次,戒指就会变成灰了喔?」 「唔……」 后来奥拉与伊莎贝拉又谈了一会,但就是想不到一个令她满意的魔法。反正无论如何,伊莎贝拉都会在卡巴王宫逗留一阵子。没必要现在做决定。 话题告一段落,伊莎贝拉公主将戒指放回盘子里,不经意地看向盘中的两只布包。 「对了,陛下。这两个袋子里放的是什么呢?」 听到伊莎贝拉这样说,奥拉从盘中拿起比较大的一只布包,脸上浮现愉快的笑容,开口说道 「噢,这个也是夫君的私人物品。难得有这个机会,想请伊莎贝拉殿下鉴定一下,才让人拿来的。殿下对珠宝饰品颇有见识,对吧?」 「因为我好歹也是双王国的王族,所以这方面的知识自认是比一般人丰富的,但还比不上夏洛瓦王室的人呢。」 伊莎贝拉虽然如此回答,视线却兴味盎然地朝着奥拉拿在手里的布包。 从奥拉所言来推测,布包里的东西,应该是珠宝饰品一类。而且,还是来自制作了如此精美戒指的国度的人所带来的物品。 这越发让她期待起来了。 奥拉感觉得到伊莎贝拉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手指,她打开布包袋口,将手指伸进去,取出了一颗里面的物体。然后,她用中指与拇指拈着「它」,发出喀咚一声,放在盘子上。 是弹珠。 无色透明的玻璃珠里封进了彩色玻璃,最纯朴的传统弹珠在银盘上骨碌碌地滚动。 「!?」 目睹了弹珠的光辉,伊莎贝拉公主的双眼竟然比拿起戒指时瞪得更大。 如果看到戒指时的惊讶是「无意隐藏的惊讶」,那么此时伊莎贝拉公主脸上所浮现的,姑且可以说是「未能隐藏的惊讶」吧。 伊莎贝拉公主脸上一瞬间露出「糟了」的表情,旋即恢复成平时的柔和神色。 「……失礼了。不过,真令我惊讶。这究竟是什么?」 视线继续对着在银盘上滚动的弹珠,伊莎贝拉公主以一种惊讶的口吻说道。 那种「惊讶」是装出来的惊讶,而不是一开始看到弹珠时,那种活生生的「惊讶」情绪。 看到伊莎贝拉的反应远比自己想得更大,奥拉内心十分讶异,但将心思藏在表情底下,回答她: 「很惊讶吧?这也是夫君带来的。既不是水晶,当然也不是金刚石。听说是一种称为玻璃的物质。他说这玻璃比水晶之类脆弱,比较容易碎裂。」 伊莎贝拉公主正要伸手去拿弹珠,听到「脆弱」两个字,缓缓伸出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奥拉笑了笑,又补充了一下。 「噢,我说比较脆弱,是说从高处掉下来,碰到硬的东西会裂开而已。正常拿在手上并不会刮伤它,像这边的地板上铺了地毯,就算掉到地上了也不要紧。」 「这样呀。那么,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嗯。仔细瞧瞧吧。」 得到奥拉的许可,伊莎贝拉公主用三根手指轻轻拈起弹珠,像刚才的戒指一样对着阳光看,出神地叹了口气。 「真是太美了……」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伊莎贝拉殿下。如果我说要拿它换钱,你会给这一颗定多少价钱?」 不晓得奥拉在打什么主意,问题直白得令人讶异,伊莎贝拉将视线转回正面,干咳一声以掩饰情绪后,反问道: 「这也就是说,.陛下有意要卖出这些宝珠?」 见伊莎贝拉神情严肃,奥拉对她笑了笑。 「不,这本来是夫君的私人物品。我不能擅自全数卖掉。不过,毕竟这是这个世界里本来没有的物品。他同意我卖出几颗,以判断价值。」 她摇摇头,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呀。」 听了奥拉的说明,伊莎贝拉恍然大悟,点点头。 珠宝饰品这类物品并非生活必需品,也没有军事上的价值,价格看似固定,其实随时在变动。而玻璃珠又是这个世界原先没有的东西。 就算奥拉或善治郎主观认定「这是有价值的东西」,拿到外头去,得不到普遍的评价,就无法定下适切的价格。 从这点来考量,奥拉想拿出一两颗到市面上确定其价值,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选择伊莎贝拉公主做为征求意见的对象,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这位伊莎贝拉公主却一脸认真地说出了令奥拉怀疑起自己耳朵的话来。 「我想想。假设我可以买下这颗宝珠的话……我愿意付三十枚金币。」 三十枚金币。 超乎预料的金额使得奥拉差点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勉强不让心里想的写在脸上,简短地回问道: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 「……」 短暂沉默之后,伊莎贝拉公主似乎投降了,稍微耸耸肩,回答: 「……我明白了。那就五十枚金币。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叫出更高的价格了。」 不知不觉间,问题已不再是假设,好像现在正在谈生意似的,伊莎贝拉公主如此提议,一口气追加了二十枚金币。 这次,奥拉再也隐藏不住惊愕了。 她听到一颗弹珠能换三十枚金币,已经觉得「太多」了,才会问「你这话是认真的吗?」,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提出更高的金额。 难道她误以为奥拉的意思是「你想跟我杀到这么低的价格?」吗? 奥拉这么想道,试探性地看着伊莎贝拉公主,只见伊莎贝拉公主那发福的高贵面容,浮现着温柔甜美的笑容看着自己。 看到她的笑容,奥拉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对。我不认为伊莎贝拉殿下会察觉不到我话中那样明显的疑问。这么说来,她是故意提高价格了。对一颗宝珠这样漫天喊价,到底有什么用意?) 五十枚金币就是这么离谱的金额。 举个简单的例子,最低等级的「走龙」只需要三枚金币,就算是经过战斗训练的「骑士用走龙」也只要花上十枚金币,就能买到不错的了。 再举个例子,没有领地的低级贵族的宅邸,买卖价格大约在金币五十枚到一百枚之间。这样应该就能明白,一颗宝珠的价格竟然可以高达五十枚金币,是多么夸张了。 当然,在珠宝饰品当中有些的确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还有比这更高档的。但就以奥拉的判断,这个称为弹珠的玩意,实在不像有这么高的价值。 有哪里不对劲。 奥拉觉得事情有异,为了得到情报,她将手指伸进另一只布包里,从中取出几颗串珠用珠子,放在银盘上。 「那么,这个呢。我觉得这也挺有意思的。」 红、蓝、绿。美丽透明的各色珠子也十分引人注目,不过伊莎贝拉公主的反应,并未超过一般人的范围。 「嗳呀,这些也很美呢。每颗大小均等,中间还开了小孔。看起来可以做许多有趣的用途。」 赞美的话语与陶醉的视线都不像在撒谎,不过并没有看到弹珠时那种惊愕的神情。 「很漂亮吧。而且也很有趣。直接穿线似乎就能做成首饰了。你认为这些值多少价格?」 「我想想。虽然一眼就看得出它很漂亮,不过毕竟比较小……一颗差不多十枚银币吧。」 伊莎贝拉公主将手放在丰腴的下颚上,所提出的价格与奥拉的预测相去不远。 顺便一提,虽然地区与时代会造成些微差异,不过一枚金币的价值,大约等于一百枚银币。 弹珠一颗值五十枚金币。换算成银币,就是五千枚。而串珠用珠子,则每颗值十枚银币。 换句话说,伊莎贝拉公主给弹珠定了比串珠用珠子多出五百倍的价格。 若是拿重量相比,或许真的有差这么多,但奥拉仍然觉得,弹珠的价值定得过高了。 正因为串珠用珠子的价值一如她所料,弹珠价值的异常也就更明显。 (不过话说回来,她定价定得如此露骨,我看是无意隐藏自己的想法了……稍微试探一下好了。) 「原来如此。嗯,很有参考价值。做为谢礼,就送一颗给殿下吧。你可以选一颗喜欢的拿去。」 奥拉说完,装模作样地将装了弹珠的布包拿起来,轻轻将里面的物品全数倒在银盘上。 好几十颗的弹珠,在银盘上骨碌碌地乱滚。 「嗳呀!」 伊莎贝拉公主以手遮嘴,发出惊呼,奥拉清楚看见她视线对着哪里,和气地笑着,对她说: 「来吧,无须客气。拿起来仔细瞧瞧,选你喜欢的拿去吧。」 在银盘上挤得满满的弹珠。有中间封着彩色玻璃的传统弹珠,有表面做成雾面玻璃的弹珠,也有美丽波纹图案的弹珠。甚至还有画了简单大陆图案,类似地球仪的弹珠。 这些大珠小珠装在一个盘子里,看起来的确美不胜收,称为「宝珠」也不为过。 「……」 「……」 大概是从奥拉的视线察觉到对方在观察自己的态度吧。伊莎贝拉公主耸了耸肩,从盘中拈起一颗弹珠。 「那么,感谢陛下的好意,我就拿这一颗吧。」 伊莎贝拉公主拿的是什么花纹都没有,几乎是无色透明的一颗弹珠。 「那么,关于其他的宝珠……」 「我明白。一切都要看夫君的意向,如果夫君有意愿出售的话,我保证第一个问殿下。」 「有劳陛下了。」 奥拉这样说似乎让伊莎贝拉公主也很满足,公主轻柔地一笑,客气地低头致谢。 接着,伊莎贝拉公主看向窗外阳光形成的阴影,一脸好像现在才想到似的表情,说道: 「哎唷,瞧我真没规矩,聊到都忘了时间。陛下,虽然不能说是宝珠的谢礼,不过能否准我去给陛下尊夫君探病呢。我想我应该能尽点棉薄之力。」 「当然,欢迎都来不及了。在这大陆之中,没有人会拒绝吉尔伯法王家探病的。待我准备妥当之后,再带你前往后宫,在那之前,殿下就在隔壁房间休息吧。」 「我了解了。那么,请恕我失陪。」 伊莎贝拉公主最后以笑容结束会谈,然后动作优雅地起身,轻轻行了一礼,就到隔壁房间去了。 ◇◆◇◆◇◆◇◆ 「……事情就是这样,伊莎贝拉殿下给大颗的圆形宝珠定了五十枚金币的价格,小颗穿洞的宝珠则是十枚银币。我想听听你坦白的意见。」 伊莎贝拉公主移动到隔壁房间后,接着换法比奥秘书官进到房里,奥拉将刚才的会谈内容一五一十告诉他,征询秘书官的意见。 「五十枚金币吗。臣认为这价格似乎贵了点。」 秘书官一边眉毛跳了一下,如此回答。奥拉老大不高兴地直接告诉他: 「法比奥,用词要正确。你真的认为五十枚金币这个价格,只是『似乎』贵了点吗?」 「……失礼了。我更正错误。真是远远超乎预期的高价啊。」 主子不愉快的口气完全没吓到法比奥秘书官,他做完道歉与更正后,略为低头致歉。 奥拉也不会把这点语病一直放在心上。她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冷静,抬头望着站在沙发前的秘书官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继续说: 「这就怪了吧。不只如此,殿下对宝珠的反应,可是比这对戒指还大呢。」 奥拉与善治郎的结婚戒指。 做了精密加工的黄金戒台,镶上金刚石这种在这世界里尚未开发出切磨法的宝石。这件珠宝无论谁来看,都能立刻看出它的美丽动人。就算是对珠宝饰品毫无见识的人,也不可能觉得它比不上弹珠。 「是。最令人不解的,是像伊莎贝拉殿下那样的人,竟然会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态度。」 法比奥秘书官这么说,对主上的意见表示赞同。 伊莎贝拉公主虽然算是比较温和可亲的人物,但毕竟也当了四十年以上的大国王族,在宫廷社会打滚过多年。 在言行当中表现出明显的欲望,会被对方趁虚而入。这点常识她应该是有的。 然而,她却提出了五十枚金币这种简直胡闹的金额。 「我记得伊莎贝拉殿下既不会特别喜爱新奇的事物,也不是个奢侈浪费的人。这就表示对伊莎贝拉殿下而言,五十枚金币是合宜的价格了。」 「也许殿下是预料到有人会与她竞争。如果伊莎贝拉殿下知道有其他人一旦知道了这种宝珠的存在,会提出跟她一样、甚至是更高的金额,那么她之所以会提出如此难以理解的高价,也就不言自明了。」 「无论如何,她是绝不可能只把这宝珠当成普通的珠宝了?」 奥拉谨慎地又问一遍,细脸的秘书官自信满满地颔首。 「是,这点不会错。虽然猜不到详细内容,不过应该可以认定,殿下必定是在这宝珠上看出了很高的利用价值。」 「嗯……」 奥拉坐在沙发上,双臂在胸前交叉,回想起伊莎贝拉公主的反应。 当奥拉将所有弹珠洒在盘子里时,伊莎贝拉公主的视线,打从一开始就是盯着那颗无色透明的弹珠。如果那并非偶然,或是伊莎贝拉公主的刻意误导,那么在宝珠的颜色或透明度上,或许具有某种价值。然而如果真是如此,那应该可以用水晶来代替才对。 「不行。情报太少了,只能用猜的。等会听听太爷的意见好了。」 「这样做很好。也许埃斯皮里狄翁大人会拥有一些臣或陛下所没有的知识。」 首席宫廷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是卡巴王国首屈一指的魔法师,同时也是博学多闻的贤者。如果是那位老魔法师的话,也许会拥有某些知识,能够做为线索。 「说得是。你去跟太爷说一声。就说我今晚就想借助他的智慧。」 「遵旨。」 法比奥秘书官回答后,恭敬地低头。 「不过话说回来,一颗值五十枚金币啊。如果每颗都能卖出同样的价格,那就表示夫君光是这些宝珠,就拥有将近两千五百枚金币的资产了。」 有这么雄厚的财力,都可以盖一座小型要塞了。 就算以王族的价值观来看,也是相当大的一笔钱。 「是。虽然目前不知道伊莎贝拉公主看出宝珠有什么样的价值,不明就里地卖掉宝珠会有危险,不过只要确定不会对我国产生实际害处,臣认为就任由善治郎大人随意处理,也没有问题。」 「是啊,我可不想放掉双王国王室这个买家。毕竟他们用来付款的,可是全新的金币啊。」 「恕臣失礼直言,臣甚至希望能用国库的大型银币,与善治郎大人入手的金币做交换。」 「你讲得太白了。」 对于中年秘书官说的话,奥拉忍不住苦笑。 目前在南大陆,只有两个国家有在铸造金币。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就是其中之一。很遗憾地,两个国家中并不包括卡巴王国。 卡巴王国的领土内没有金山,只能勉强从几条河川当中采到沙金。想要每年定期铸造金币,实在有点勉强。 相对地,国内保有的银山数量与品质,跟整个南大陆相比也是数一数二,因此卡巴王国都以价值比普通银币高出二十五倍,纯度高的「大型银币」与各国做交易。但即便如此,卡巴王国的大型银币仍然只有双王国金币四分之一的价值。 因此,国内流通的最贵货币并非国产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无法解决。 既然如此,至少得在国库内储存大量的双王国金币,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卡巴王国才刚撑过之前的大战。国库库款所剩无几。 政府甚至提出最糟的办法,就是以银币向双王国「买金币」,而且是认真地加以议论。就算只是两千多枚金币,也显得魅力十足。 话虽如此,在这里继续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好,那么这件事就等到晚上请太爷来再谈吧。也不好让伊莎贝拉殿下再等下去了。请殿下移驾后宫吧。那边准备好了没?」 「是。随时可请殿下移驾。」 听到法比奥秘书官的回答,奥拉应了声「好」,点了个头,从沙发上站起来。 伊莎贝拉公主是重要的贵宾,探望善治郎,从表面上来说也是她「出于善意的行动」。让人家等太久,有失礼数。 「那么,走吧。」 奥拉站起来,为了亲自带领伊莎贝拉公主前往后宫,前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 自从善治郎的「森林祝福」发病以来,今天已是第六天了。 昨天紧急搬到后宫的一个房间里,善治郎这时躺在床上,睡得浑身大汗。 烧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多,喉咙消肿了,也渐渐恢复食欲。 直到前天,他都还只能勉强啜饮鸡肉与清淡蔬菜丝的汤,不过今天早上已经能吃淋了甜甜咸咸的芡汁、类似薯泥的料理。善治郎觉得吃起来像马铃薯的同类,不过实际上好像是蒸熟的香蕉压成泥的料理。与其说是宫廷料理,倒更接近家常菜一类,听说因为对肠胃比较温和,又极富营养价值,所以适合做为病人膳食。 医生判断,大概一两天之内就会康复了。 善治郎自己也感觉到身体轻松多了。然而,从这几个月原本住习惯了的寝室被移到没有任何电器制品的另一间寝室,一个人躺在全新的床上,总觉得没法放松休息。 即使如此,因为对抗病魔而体力衰退的身体依然需要睡眠。虽说气温变得舒适多了,白天还是会超过三十度,在这热气之中,善治郎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不过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额头上的触感,以及陌生的女性声音,将他从假寐之中唤醒。 「烧已经退了不少呢。这样看来,应该一两天内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吧。」 「……嗯啊?」 善治郎微微睁开眼皮,只见一名高雅的中年女性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面露柔和的笑容,映入他的眼帘。 「……谁?」 善治郎在半梦半醒之间,小声地问道。 一头淡栗色的直长发。眼角的皱纹给人慈祥的感觉,焦茶色的眼睛。还有并非天生,而是日晒形成的肤色。 相对于奥拉等卡巴王国的人们外貌类似拉丁系与黑人的混血,这位中年女性的五官与色彩比较接近西洋人。 与卡巴王国的人们明显属于不同人种。善治郎虽然对自己的记忆力不大有自信,不过如果有见过特征这么明显的人,他绝对会牢牢记住的。 异国的中年妇人——伊莎贝拉公主移开放在善治郎额头上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裙角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很荣幸能见到您,善治郎大人。我是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第十八代法王约翰四世之第三子,名叫伊莎贝拉。」 「您、您太客气了,我是……」 遇到大国公主这样的国宾,善治郎急忙要从床上坐起来,但伊莎贝拉公主以熟练的动作委婉地制止了他。 「请躺着吧。善治郎大人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她如此说,要善治郎再躺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善治郎才注意到一件事。 「咦?奇怪?可是,我觉得身体非常轻松……」 虽然因为之前一直躺着,所以全身还有一种使不上力的不协调感,不过睡前侵蚀全身的倦怠疲劳,以及像蒙了一层雾似的隐约头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照这个身体状况看来,就算直接起床似乎也没问题。 伊莎贝拉公主脸上浮现和蔼可亲的笑容,一只手放在正要坐起来的善治郎肩上,将他推回床上。 「善治郎大人,还不可以起来。您感到身体轻松许多,是因为我刚才对您施加了『体力回复』与『精神疲劳去除』的效果。虽然也可以对您使用『病魔痊愈』,不过得到『森林祝福』是难得的机会。您必须靠自己克服,才能得到祝福的效果,所以我刻意没为您治疗。」 「这、这样啊……原来如此。」 经她这么一说,的确体力是回复了,但身体还在发热。看来病还没有完全好。 (啊啊,我想起来了,昨晚奥拉来看我时有说过。说是因为双王国的公主要来探病,才要我换房间。) 虽然善治郎事前都听说了,但没办法。毕竟直到昨天他都还高烧超过三十八度,记不住细微说明也是无可厚非。 (我想想,我记得虽然身分是我比较高,但这次是请对方为我「治疗」,所以可以客气一点没关系,对吧……?) 善治郎让变得迟钝的脑子全力运转,想起在教养课程学过的,对其他国家的王族的应对方式。 躺在床上,善治郎移动视线看看周围,发现爱妻从坐在椅子上的伊莎贝拉公主背后,默默地望着自己。 奥拉与善治郎四目交接后,不发一语,只轻轻地点了个头。 (那是在跟我说,不用太注意细微礼节吗?) 不知道为什么,善治郎明白了奥拉的意思,他把头靠在床头板上,稍微挺起上半身,把头转向伊莎贝拉公主。 「谢谢,伊莎贝拉殿下。谢谢你的照顾,舒服多了。」 「不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接下来您只要好好静养,吃些营养丰富的食物,我想明天应该就能下床了。」 「好的,我知道了……嗯。」 或许是因为还有一点微烧,却刚睡醒就讲话讲这么久,善治郎的回答越讲越沙哑,轻咳了一声。 「善治郎,来,喝水。」 站在后面的奥拉马上拿起银制的 小型鸭嘴壶,凑到躺在床上的善治郎嘴边。 「啊啊,不好意思。」 这几天来善治郎已经习惯让奥拉照顾,也不觉得特别难为情,就将嘴凑上奥拉拿着的鸭嘴壶,让她喂自己喝水。 一喝下去,全身顿时冒出一大堆汗,但这样反而舒畅。 「呼……」 「够了吗?」 「嗯,舒服多了。谢谢。」 伊莎贝拉公主看到这对夫妻自然流露的情意,以右手遮口,小声地笑着。 「虽然我早有耳闻,不过两位感情真的很好呢。」 「啊……失礼了。」 「哎,总比关系恶劣来得好吧?」 外人的眼光使得善治郎有些腼腆,相较之下,奥拉却是咧嘴而笑,挺起胸脯大胆地说。 享有女中豪杰之名的女王与来路不明的男人结为夫妻。奥拉几乎可以肯定,在国外一定流传了许多有损名誉的谣言。她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宣传一下夫妻的恩爱。 「诚如陛下所说呢。」 对于奥拉的回答,伊莎贝拉公主表示同意,发出咯咯笑声。 容易遭到世人误会的是,其实在王侯贵族的世界里,「恩爱夫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存在。的确,王族的婚姻经常不是出自当事人之间的感情,而是从两家关系或是权势平衡来考量,但正因为如此,当事人在结婚后,更会为了让双方关系圆满而努力。 双方都是背负了国家或家世的身分。只要利害关系不要产生致命冲突,且两人都有意愿互相配合,结婚后花时间慢慢培养出爱情,也绝非不可能的事。 不过,正因如此,像奥拉与善治郎这样婚后还不到半年就表现得如此甜蜜,是非常少见的例子。 (也许是个性真的很合得来吧?) 伊莎贝拉公主将敏锐的观察眼光隐藏在温和的笑容底下,在一旁看着奥拉与善治郎的举动。 「对了,我记得善治郎大人是为了与奥拉陛下成婚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吧。是否可以说,这是一段超越世界的爱情呢?」 「咦?啊,嗯,是啊。」 听到伊莎贝拉公主口中说出「来到这个世界」,让善治郎一时感到惊讶,不过仔细想过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卡巴王室的血统魔法是「时空魔法」,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奥拉既是大国卡巴王国的女王,也是国内唯一的王族,对于她的终身大事,各国的王侯贵族想必是睁大了眼睛密切注意。 这样想想,善治郎这个凭空出现的伴侣是什么来头,众人应该都略知一二,不然就不合理了。 也许是因为接受了这个解释吧。或者是因为还在发烧,减弱了理性的抑制? 「一百五十年前,卡巴王族私奔到异世界。如今他们的子孙竟然为了结婚而又回到这个世界来。这样想想,真叫人感慨万千啊。」 善治郎居然不假思索地在其他国家的王族面前泄漏了不必要的情报。 奥拉在一旁心想「糟了」,皱起眉头,但为时已晚。 「原来如此……一百五十年前发生过这种事情……」 伊莎贝拉公主以充满感叹的语气答腔,但她那柔和的眼角却在短短一瞬间锐利地眯细起来。 「……不过是传说罢了。一百五十年前,的确有直系王族的名字从纪录当中被删除,但没有任何纪录显示那人逃往异世界,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善治郎就是那人的直系血亲。」 虽然语气装得平静,但奥拉所说的每句话,都在否定善治郎不慎泄漏的情报的真实性。 先不论因为发烧而失常的善治郎,经历过许多次外交交涉场合的伊莎贝拉公主,不可能听不出奥拉想说的话。 「……是呀,您说的是。失礼了。我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听到浪漫的爱情故事,讲话竟然就轻率起来了。 况且善治郎大人虽然即将痊愈,不过让病人讲话讲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 善治郎大人,奥拉陛下。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伊莎贝拉公主了解到奥拉的言外之意,老实地如此说,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也是。我得向你道谢,为了我丈夫,使用你贵重的力量。谢谢你,伊莎贝拉殿下。」 「不会,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奥拉陛下。」 伊莎贝拉公主站起来,奥拉亲自领着她,走出临时寝室。 即使双方都抱有不小的紧张感,但都不显露在脸上,两人不愧都是「天生的王族」。 「谢谢您,伊莎贝拉殿下。托您的福,我好多了。」 只有善治郎一个人没察觉到情况有异,听话地躺在床上,无忧无虑地对着女王与公主离去的背影表示谢意。 ◇◆◇◆◇◆◇◆ 当天晚上。 奥拉将法比奥秘书官与首席宫廷魔术师埃斯皮里狄翁召到王宫深处的王室个人房间,召开秘密会谈。 这个房间在王宫当中属于比较狭窄的一间,在烛台上燃烧的蜡烛火光,照亮着房内。 在红色火光的照亮下,奥拉坐在设计精巧的装饰椅上翘着脚,向站在左前方的法比奥秘书官开口道: 「那么,听听你的报告吧。」 「是。」 听到主子的一句话,中年秘书官向前踏出一步,以一如平常地缺乏抑扬顿挫的语气开始说道: 「已经查出伊莎贝拉公主的『顾客』是谁了。是克布拉戈王国的前任国王,路易斯二世。」 听到秘书官的报告,女王一副不解的表情偏着头。 「克布拉戈国的前任国王吗?怪了。现任国王也就算了,我不认为那个国家的经济有那么宽裕,能为了前任国王请来伊莎贝拉殿下啊。」 克布拉戈王国是与卡巴王国国境相接的邻国,但国土面积与总人口都只有卡巴王国的五分之一左右。当然,财力也相对地贫乏。 该国是因为刚好有地理优势才能在上一场大战中存活下来。像那样的小国,竟然会为了已经退位的老人请来伊莎贝拉公主,让她有点难以理解。 「以克布拉戈王国的规模,应该是请罗伯托王子或托马索王子,就算狠下心来多给点钱,顶多也只请得起麦迪奥法王弟吧?」 奥拉说着,举出了吉尔伯法王家的人名。每个都是比起伊莎贝拉公主,治愈能力差了一、两级的「治愈者」,但相对地,委托费也较为低廉。 对于奥拉的正确意见,中年秘书官那副面具般的扑克脸毫无动摇,提出反论。 「但陛下所举的名字都是男性。他们是无法进入后宫的。」 对于这越听越糊涂的回答,奥拉仍然偏着头,继续问道: 「这跟后宫有什么关系?患者不是路易斯前国王吗?」 「是。所以,问题不在克布拉戈王国的后宫,而是我们卡巴王国的后宫。」 听到法比奥秘书官这样说,奥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体在椅子上动了一下,发出匡咚一声。 「!也就是说,伊莎贝拉殿下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我国吗?」 看到女王怒形于色地说,秘书官冷淡地颔首。 「是。虽然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克布拉戈王国似乎如同奥拉陛下的推测,原本是请双王国派遣罗伯托王子过去的。结果是双王国那边坚持『费用维持不变,但我们想派伊莎贝拉公主代替罗伯托王子前往』,真相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连夫君得到『森林祝福』卧病在床的事,都被双王国发现了?」 对于奥拉所言,中年秘书官这次摇摇头。 「不,那应该只是偶然。如果他们知道 第三章 女王的怀孕 「唔唔,呃!」 站在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的晨曦当中,善治郎脱下睡衣,换上八天没穿到的t恤与裤子,使劲伸了个懒腰,消除全身肌肉的僵硬。 还带点红的朝阳与窗户吹进来的凉风拂过善治郎的身体,相当舒畅。 「哈啊……健康就是最大的财富,虽然是老生常谈,但的确是真理呢。」 在照进室内的朝阳下,善治郎把脖子转得喀喀作响,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 罹患「森林祝福」整整七天。直到昨天,医生才宣布疾病已完全痊愈。由于接受诊察的时间很晚,所以昨晚只享受了七天以来第一次的真正入浴,为了小心起见,之后就直接就寝了。 因此,从善治郎的主观来说,会觉得「今天起才算恢复正常生活」。 「对了,今天的气温是……哦,还在二十度多一点。气温下降了不少呢。难怪会这么凉快。」 善治郎望向挂在墙上的温度计,看看红色液体到达的刻度,发出有些惊讶的声音。 虽说现在是清晨,属于比较凉爽的时段,不过竟然会低于二十五度,气候变得相当宜人。 照这样看来,今天或许可以不用冰块或电风扇过过看。 在气温高于体温的日子,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不过如果最高气温低于三十五度的话,最好稍微忍耐一下,好让身体习惯这个国家的暑气。 「毕竟电风扇跟冰箱也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嘛。」 他实在不愿去想,不过电器制品的寿命总是比人类短。既然没有备用品,迟早总是得放弃电器制品的。 再说,就算电器制品还能用,然而像上次的自助餐会那样踏出后宫一步就是灼热的卡巴王国;或是像伊莎贝拉公主来探病那样有外人来的时候,也常常得把家电产品藏起来。 趁有余力的时候先让身体习惯这个国家的气候,将来绝对有好处。 「啊——虽然是无可奈何的啦,但总觉得体能一下子衰退了好多喔。也许我该做点肌力训练与颠球?我记得应该有把大学时买的足球与打气筒带来吧。」 善治郎隔着t恤与裤子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 整整躺了七天,身体不只是变得迟钝,搞不好都开始衰退了。 照这个状态直接回到家里蹲生活,会有很多危险。他还这么年轻,可不希望身体变得光是起床或走路就气喘吁吁的。善治郎觉得有必要做自主训练。 「只是去安装了发电机械的中庭,应该不要紧吧?还是得让身体动一动才行嘛。」 善治郎从房间角落找出黑白二色的足球,一边让球在地毯上弹了一下,确认空气够不够满,一边自言自语。 之前善治郎虽然想过「身体会变迟钝」,但还是忍不住享受着家里蹲生活;然而有了这次卧病在床的经验,让他深切体会到维持体力的重要性。 基础体力的充足与否,有时是攸关生死的。能够实际体会到这一点,就不白费他病这一场了。 「哎唷?在这里做颠球,好像还是有点危险啊。」 用左脚脚背练了几下颠球后,善治郎用两手抓住有点没踢好的球,环顾室内,暂停了颠球动作。 善治郎当成起居室使用的这个房间,从日本庶民的感觉来看可以说「大得离谱」,但是在这房间里有着安装在墙边的发电机负载控制零件,各种电器制品的电线呈现章鱼八脚状伸出,旁若无人地散布在地板上。 为了避免脚不小心勾到,他已经尽可能把电线移得靠边了,但因为家电的配置位置与电线的长度问题,还是有几条电线直接横越房间中央。 万一脚勾到这些电线,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之后麻烦奥拉准备一间空房间当成运动室比较好吧。反正一定有一堆房间空着没用。」 就在善治郎喃喃自语的时候。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您吩咐的东西送来了。」 接在一阵轻敲房门的声音,对方说话了,善治郎一听到立刻做出反应。 「好,我来开门。」 善治郎回答后,把抱在腋下的足球放在沙发上,走向门边。 开门本来是侍女的工作,但对方说「吩咐的东西送来了」,善治郎猜想侍女手上应该拿着东西,所以去替她开门。 一看,果不其然,在卡巴王国难得一见,一头金发的年轻侍女,双手托着一只大木盘,姿势优美地挺直了背脊,站在门外。 「小的请厨房的人照着大人的指示做的。」 侍女说道,手上的木盘里盛着切成薄片油炸过的香蕉。调味只有洒在上头的粗盐。 虽说现代日本也有称为「香蕉片」的零嘴,不过他请厨房做的这个,其实是用来代替洋芋片的。 由于卧病在床时,厨师为他准备的芡汁香蕉泥味道吃起来很像马铃薯,他才想到请厨房将这种料理用香蕉,用洋芋片的方式调理看看。 「好,我来吃一片看看吧。」 说完,善治郎从侍女递出的盘子上拿起一片香蕉片,扔进嘴里。他咬碎了还温温的香蕉片,发出啪哩啪哩的声响。 「嗯——……」 盐巴与优质植物油的朴实滋味在善治郎的口中扩散开来。由于基本食材不太一样,所以跟洋芋片还是有点差异,但味道很好,完全可以当成代用品。 「您觉得如何呢,善治郎大人?」 「嗯,好吃。不过有一点厚就是了。下次做的时候希望可以再切薄一点。」 「是,小的会转告厨房。」 「嗯,拜托你了。」 善治郎从轻轻点头行礼的侍女手中接过木盘,说完就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里来,善治郎把木盘放在矮桌上,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嗯——虽然有点硬,不过完全可以用来代替洋芋片呢。又不像当水果的香蕉那样有甜味。」 它的风味与其说是可口,倒不如说是令人怀念。 善治郎转移到这个世界来已经过了几个月。他以为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想念日本,但他在床上躺到昨天,想起了好几次日本的食物,却是不争的事实。 善治郎以为自己对吃的不怎么挑剔,事实上,平常他对这个世界的餐点也从未感到不满意。但是这次的事情让他深刻体会到,在身心衰弱时,人的心态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他并不打算吃什么山珍海味或做出任性要求,不过只要是能够拜托后宫的厨房总管,在人家办得到的范围内,在这个世界试着重现日本料理或许也不错(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奥拉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对他说「尽管去做没关系」,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踏入社会之后,自己几乎都没在吃零嘴什么的了,想不到现在却觉得这个仿制洋芋片这么「好吃」,看来味觉造成的怀乡之情实在不容小觑。 「幸好这个国家砂糖用得还满普遍的,也许我可以试着做各种点心?啊,蛋是还好,可是我记得要弄到乳制品好像几乎是不可能的。完全不用牛奶或奶油的点心啊……嗯——不晓得我有没有带那种食谱来?」 接近热带雨林气候的卡巴王国,家畜基本上都是「龙」——也就是爬虫类。当然,爬虫类是没有奶的。虽然会生蛋,但是爬虫类的蛋与鸟类的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不过,在地球上,即使是非洲赤道附近的国家或是印度这些与卡巴王国一样气温极高的地区,也有一些国家正常饲育着牛猪等家畜,可见饲育哺乳类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实际上,王宫等部分地方,已经成功驯养了鸡等鸟类。 哺乳类家畜在南大陆并不普及,与其说是气 候问题,应该受到大陆的生态系与至今的文化习俗影响比较大吧。 「如果能设法弄到奶类,也许我可以请人家帮我做一台手动式离心机,试着做做看奶油或鲜奶油?啊啊,可是,我没有连微波炉烤箱都带来,就算有了材料,也很难自己做点心吧。」 虽然从大学到进入社会,自己有过七年的独居经验,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讲到做菜,就是「咖哩」、「炖菜」、「牛肉烩饭」,要不然就是炒饭啊,炒青菜啊,都是一只平底锅就能解决的炒菜类。善治郎会做的料理就这几种选择。 真要说起来,身为男性王族的善治郎,本来就不应该进厨房。考虑到给侍女们带来的负担,最好还是不要想「自己做料理」比较好。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请人家让我看看食材,想到什么能重现的料理,再将做法告诉厨房负责人了吧。」 坐在沙发上吃着香蕉片的善治郎,一边打开电视准备看dvd打发时间,一边自言自语。 ◇◆◇◆◇◆◇◆ 当天晚上,吃过晚餐并洗过澡后,奥拉与善治郎在后宫的一个房间里,度过久隔了七天的只属于小俩口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想稍微运动运动,以免身体变迟钝?」 「嗯,简单来说就是这样。怎么样,可以把中庭或后宫的一间房间当成我的运动室吗?」 奥拉与善治郎甜蜜地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聊天,两人坐得近到能抱住对方的肩膀。 谈话的内容,是关于善治郎一大早就在考虑的「锻炼身体保持健康」。 善治郎是后宫的主人,要下人随便整理一个房间用来练颠球,或是想在中庭练盘球,都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许可,但他还是像这样一一问过奥拉,可见得他还没有做为「后宫之主」的自觉。 「嗯。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足球是种什么样的运动,不过你如果不想让身体迟钝,要不要练练武术?把『十术』学起来,没有坏处的。」 奥拉说完,从桌上木盘拈起香蕉片放进口中。 「十术?」 陌生的词汇让善治郎跟着重复了一遍,于是奥拉开始详细解释起十术。 「对。就是卡巴王国的武人必须做为教养学起来的十种武术。这十种分别是:走术、枪术、弓术、骑龙术、登木术、水术、野营术、投石术、剑术、徒手武术。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就算是骑士,也只有少数人全部学会。不可或缺的只有走术、枪术与弓术,若想成为骑兵,就得再多学一个骑龙术,其他再学个一两种做为特技,就算是多才多艺了。」 「哦……」 善治郎发出佩服的声音。以古代日本来说,大概就是所谓的「十八般武艺」吧?自己已经二十几岁了,现在开始学应该也学不起来,但还满有兴趣的。不过,善治郎想了一下,回问道: 「好像很有意思,不过如果我想学十术,会由谁来教我?」 「嗯?那当然是从国王军当中,选拔出善于指导学生的人啰?」 奥拉边吃香蕉片边回答,善治郎一听,脸上浮现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他表情坚决地摇摇头。 「啊啊,那就不行了。既然是国王军的人,那一定是男的吧?也就是说,我得为了请他教我,而离开后宫吧。我觉得那样应该会引来一堆麻烦事。况且就算只限于武术范围,如果我跟别人建立『师徒』关系,好像会造成很多问题。」 国中与高中都参加过足球社的善治郎,一边想起社团顾问的长相一边回答。 就算只是社团顾问,但是在街上碰到自己称为「老师」的人时,他都会不自由主地抬头挺胸。要是换成了攸关生死的武术师父,一定会对善治郎造成更大的影响。 想必会有人拿这种「师徒」关系当成开端,试图与善治郎拉拢关系。 这么麻烦的对象,有魔法与教养的老师奥塔薇亚一个人就够了。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奥拉咽下香蕉片,不掩饰脸上的苦笑,回答道: 「善治郎,你用不着这样事事顾虑我啊?你可以再过得自由一点,这点度量我应该还是有的。」 对于妻子的回答,善治郎搔搔头。 「不是啦,当然我也不想给奥拉惹麻烦,不过真要说起来,其实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也就是说,我对武术虽然有点兴趣,但如果练武会增加麻烦的话,那就不用了,没有想练到那种地步啦。」 他如此回答。 「……」 奥拉好一会儿不说话,注视着坐在身旁的丈夫的眼睛。 不过,最后奥拉或许明白到善治郎说的是真心话,回答「我知道了」然后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勉强你。不过,如果你不想受到烦人的关系纠缠,也不想离开后宫,但还是想学学武术的话,我可以找时间教你喔。」 奥拉出乎意料的提议,让善治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欸?奥拉要教我?」 听到丈夫这样回问,奥拉一次将好几片香蕉片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回话。 「嗯。不过我只学过基本的三种武术,还有骑龙术与剑术而已。」 仔细想想,奥拉也是经历过战乱时代的人。就算会个一两种战斗技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善治郎恍然大悟,两眼发亮地对妻子说: 「哦,好厉害啊。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有时间时教教我吧。」 「嗯,交给我吧。」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奥拉满意地点头后,从木盘一次拿起了好几片香蕉片。 「……」 「……」 一时之间,后宫的一个房间里不断传来奥拉吃香蕉片的啪哩啪哩声。 不知不觉间,满满一个木盘的香蕉片已经少到见底了。顺便一提,善治郎只吃了几口而已。看到奥拉咽下口中的香蕉片,又伸手去拿木盘里的东西,善治郎实在忍不住要劝阻她。 「那个,老婆、老婆。」 「嗯?怎么了,老公?」 看到妻子右手拈着香蕉片,只把头转向自己,善治郎踌躇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很高兴你喜欢我故乡的零嘴,不过还是别再吃了吧。那个油用得比想像中还要多喔。这样我会有点担心老婆的健康。」 满满一大盘的香蕉片。做为零食来说有点太多,热量摄取过度了。 「唔?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吃太多了。」 听了丈夫的话,奥拉这才不再伸手去拿香蕉片。善治郎从沙发上站起来,打开冰箱拿了条冰过的湿毛巾,递给奥拉。 「来,用这个擦擦手上的油。」 「噢,不好意思。」 「我看应该是你晚餐剩下了,所以现在饿了吧?用这种垃圾食物填饱肚子,对身体不好喔。」 难得听到丈夫近乎斥责的话语,坐在沙发上擦手的奥拉,乖乖地缩了缩脖子。 「嗯,你讲得的确有道理,只是今晚的那盘鱼,我总觉得土味有点重。」 卡巴王国是个大国,虽然也邻接海洋,但王宫所在地的王都完全是内陆都市。因此做为宫廷料理端上餐桌的鱼类,几乎都是淡水鱼。 一般来说,淡水鱼的土味常常会比咸水鱼重。 然而听到奥拉的辩解,善治郎却偏着头。 「咦咦,会吗?我不觉得今天的鱼,土味有比平常重啊。」 在日本只吃过咸水鱼的善治郎不是很喜欢淡水鱼。如果习惯吃淡水鱼的奥拉都觉得土味重了,自己应该会先注意到才对啊? 善治郎虽然这样想,不过味觉或嗅觉这种东西 ,是会受到身体状况影响的。 大概是自己病刚好,嗅觉变迟钝了吧。善治郎自己做出结论,没再继续追问。 「真要说起来,我本来是不太喜欢油炸食物这种用了一大堆油,口味浓重的食物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奥拉用毛巾仔细擦掉沾在右手上的香蕉片的油,她虽然这样找藉口,但想当然耳,善治郎没理她。 「呃,原本一整个木盘的香蕉片都被你吃掉那么多了,然后才来说其实你不爱吃,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耶。」 做丈夫的说完,又坐回奥拉的身边,奥拉心有不满地噘起了嘴,继续辩解。 「哎,我自己也觉得没有说服力,可是是真的啊。我本来并不怎么喜欢这种又咸又油的食物。是不讨厌,但也不会想多吃一点……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剩下的明天再吃吧。」 坐回沙发上的善治郎随便应付她两句,就拿盖子把装了香蕉片的木盘盖起来。 「唔……」 奥拉虽然还有异议,但她明白目前的形势于己不利,就没再坚持抗辩,试着转换话题。 「啊啊,对了,为了把我跟你的『结婚戒指』做成魔道具,我已经把两个戒指交给伊莎贝拉殿下了。还有,我让殿下看过那些『弹珠』与『串珠用珠子』,做为谢礼,我送了一颗『弹珠』给殿下。不好意思,没先问过卧病在床的你。」 奥拉很少会这样露骨地转换话题,不过善治郎并不会取笑妻子当好玩,也就接着她的话题说道: 「喔,那没关系啊。反正那些本来就是转移失败时的保险而已。我应该有说过关于那些东西怎么处置,都交给奥拉决定吧?」 「嗯,你的确说过。谢谢,我会珍惜着使用的。不过,对方替弹珠定的价格比想像中高得多。关于这件事,我想还是得跟你这个物主讲个清楚。」 奥拉的神情稍微恢复严肃,她在沙发上重新坐正,然后流畅地开始说明。 「哦,弹珠一颗值五十枚金币啊。」 听完奥拉的说明,善治郎还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 「我记得一枚金币,差不多等于一百枚银币?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所以就算听到五十枚金币,还是有点不明白耶。」 毕竟善治郎是异世界人,而且来到这个世界后又一直窝在后宫里,从没买过东西或吃过外食。 他曾经将各领地的税收打进电脑的电子试算表里过,所以基本上的货币他还懂,但说实话,一点实际感受都没有。 「有五十枚金币,可以让低级贵族勉强买一栋不会丢脸的房子。以一颗宝珠的价格来说,算是破天荒了。」 「一栋房子?那可真惊人啊。」 有了具体的例子,善治郎也能稍微体会到有多惊人。 (一栋房子,换算成日圆就是几千万?啊,不过,这个世界的房子与土地,也许没有现代日本那么贵也说不定。) 总之,目前只要知道价格比自己想的高多了,这样就够了。善治郎这样说服自己,把所有的细微疑问暂且搁在一旁。 「虽然我早就猜到,东西的价值会随着世界而改变,不过还是有点吓我一跳呢。」 「听你这样说,那个叫作弹珠的玩意,在你的世界并没有这么昂贵了?」 相对于兴味盎然的奥拉,善治郎若无其事地回答。 「嗯,便宜得很呢。说穿了,那其实是小孩子的玩具。一颗大概十圆,贵一点的也不过三十圆吧。啊,我说的『圆』是我那个国家的货币单位啦。顺便一提,虽然两个世界的物价不同,所以不能直接做比较,不过新建的房屋,就算便宜的也要一千万圆。」 听了善治郎所言,奥拉迅速做了心算,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照这个价值来计算,一枚铜币就能买两颗弹珠了呢。」 实际上,比较的对象是劳工的工资、米或麦等主食的价格,或是一般餐厅一顿饭的价钱,会分别得出不同的计算结果,所以不能断定一枚铜币就等于二十圆,但还是能做个大致上的比较。 那边一颗十圆多一点的弹珠,在这边却值五十枚金币。单纯计算起来,就差了一百万倍。 「嗯,所以我真的有点吓到。如果在这个世界做一大堆弹珠的话,岂不是一下子就成了亿万富翁?啊,好像不行。这种东西重视的是稀有价值。要是大量生产造成价格暴跌,那就功亏一篑了。」 善治郎还在讲些没有结论的话,但从他讲到一半的时候,奥拉就已经没在听了。 途中听见的一个词实在太具有冲击性,使得奥拉的思考有一半都为之停摆,抓住坐在身旁的丈夫的手臂。 「奥拉?」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要『做』那个弹珠吗?」 「啊,嗯,我是说了……?」 被妻子抓着手臂,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善治郎被她的魄力压倒,在沙发上仰着上半身如此回答。 虽然善治郎明显被吓到,但这时候的奥拉很难得地没有多余精神去顾虑他。 奥拉以一脸严肃的表情继续逼问善治郎。 「那不是矿物吗?不是水晶或玛瑙那样,用自然物质切割而成……」 「不、不是耶,弹珠是玻璃。是混合沙子与石灰,人工生产的东西啦。」 「沙子与石灰……你知道怎么做吗?」 都讲得这么明显了,善治郎也听得出来奥拉在期待什么。 善治郎在沙发上重新坐正,露出苦笑,摇摇头。 「没办法啦。虽然说玻璃制造是纪元前就有的技术,所以在这个世界或许也能重现,但是需要相当专门的知识与技术。不是我这种外行人能有样学样做出来的。」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奥拉顿时泄了气。 「……这样啊。没有那么好的事,是吧。」 奥拉仍然用两只手抓着善治郎的右手臂,在沙发上垂头丧气。 看到妻子灰心失望的模样,善治郎感到一种莫名的罪恶感,不禁反射性地说出安慰的话来。 「啊,不过,我记得我录下来摆着的那些dvd当中,有一集是挑战制作玻璃的。我是觉得就算看了也做不出玻璃啦,不过要不要看看再说?」 对于这番话,奥拉的反应真是大得夸张。 「我要看!」 「ok,知道了。我来弄。」 善治郎温柔地松开妻子用力握住自己右臂的手,然后站起来,准备去放dvd。 ◇◆◇◆◇◆◇◆ 几分钟后,善治郎与奥拉相亲相爱地并肩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视。 电视播放的影片,是善治郎之前录下来摆着的某个电视节目。节目内容是一组男性偶像团体,从零开始建立一座村子,挑战农业等各种生产活动,他挑出挑战玻璃工艺的那一集,开始播放。 坐在一脸严肃地紧盯着画面的奥拉身旁,善治郎操纵着遥控器,好几次暂停播放,口头翻译节目的旁白与登场人物的发言,并且做解说。 因为「言灵」对机械播放的语言无效。善治郎不在旁边口译的话,奥拉会完全听不懂画面上的任何说明。 「呃,熔化玻璃需要一千三百度以上的温度。所以,首先得建造一座能承受这种高温的烤炉,就是用『耐火砖』盖成玻璃窑炉。」 「哦,原来如此。光是这个『耐火砖』似乎就很有价值了。对了,一千三百度有多热?」 「呃……我记得上一集打铁的时候,说过铸铁的熔点是一千两百度,所以就是比含有许多杂质的硬铁块熔化 的温度,再高一百度吧。」 「什么!比熔化铁的温度更高吗。在南大陆,可没有能使铁化为液状的炉子喔。」 「意思是说,南大陆以外的地方有?」 「嗯,炼铁方面,北大陆的国家比较先进。听说那边拥有熔铁铸造的技术。我国的铁全都是锻造。只有铜与锡才能进行铸造。」 「哦,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技术等级的差距啊。」 奥拉原本一脸严肃地注视着画面,但是越听善治郎的解说,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峻。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光是揉捏黏土,是做不出『耐火砖』的,所以要掺入『耐火砖』打碎做成的粉末来制作『耐火砖』。」 「……那如果弄不到『耐火砖』的碎块时,要怎么制作『耐火砖』?」 「不知道耶?」 奥拉的心情变得有点差,dvd继续播放。 善治郎接下去解说,奥拉一听,又以尖锐的语气问道: 「等等,什么意思?」 「呃,我是说烧制『耐火砖』需要相当高的温度,所以特别建造了烧『耐火砖』用的窑。」 「这个窑是用什么做的?」 「从别处要来的『耐火砖』。」 「……那如果要不到『耐火砖』时,要在哪里烧制耐火砖?」 「不知道耶?」 眼见着妻子越来越不高兴,坐在身旁的善治郎有点战战兢兢地继续解说。 实际上,她这样生气,善治郎也无可奈何。这只不过是把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录下来而已,并不是玻璃工艺的正式制造说明。他应该先声明过,玻璃制造技术没有简单到光看这个影片就能重现,只可惜奥拉似乎没听进去。 大概是听到玻璃是可以制造的物体,让她抱持了太大期待吧。 好吧,他的确也能理解奥拉不满的心情。 听到节目解说制作「耐火砖」的方式,是将混合了「耐火砖」粉末的黏土填入模型里,再放进以「耐火砖」砌成的窑长时间烧烤,就连善治郎也有点想吐槽。 就像是「耐火砖制作方式」的说明书,在材料栏写着「耐火砖」一样。这未免有点不合理吧。 「我是说,一开始做『耐火砖』的时候,总没有用到『耐火砖』吧?没有教怎么做吗?」 「没有。」 「呜呜呜……」 难得看到奥拉整个人这么不高兴,善治郎用没拿着遥控器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背。 「冷静点,老婆。」 「办不到,老公。」 「乖喔乖喔。」 「嘎呜嘎呜。」 看奥拉还有心情陪善治郎开玩笑,可见她也不是真的大动肝火。 「那,怎么办?既然看也没用,要不要关掉了?」 善治郎侧眼确认了一下时钟,做出提议,但奥拉想了想,摇摇头。 「……不,既然都看了,就看到最后吧。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突破的方法。」 「我是觉得不会有啦。」 善治郎只是小声地喃喃自语,所以似乎没传进坐在身旁的奥拉耳里。 时钟指的时刻,要是平常的话,两人早就甜甜蜜蜜地进寝室了。 由于善治郎之前都卧病在床,这七天来一直是孤枕独眠,因此他本来是相当期待今晚这一刻的来临,不过照这样看来,恐怕又有一个晚上「吃不到」了。 (算了,没办法。反正老婆也不会跑掉嘛。) 「那么,继续放吧,老公。」 「……遵命,老婆。」 善治郎在奥拉看不见的位置偷偷苦笑,把原本放在爱妻背后的手移到肩膀,用力搂了搂妻子的身体,然后继续解说节目内容。 ◇◆◇◆◇◆◇◆ 翌日下午。 奥拉女王坐在王室御医——米歇尔医师的面前,将丰满胸脯前的衣服整个敞开,态度相当规矩。 「失礼了,陛下。这样按这边,有没有什么感觉?」 「嗯,觉得有点胀胀的。」 「那么,这边呢?」 「没有,那边没什么特别感觉。」 露出胸脯的肉感美女,与对美女的身体触诊的五十多岁男子。乍看之下虽是煽情的景象,但奥拉的态度实在光明磊落,米歇尔医师也始终保持工作态度,使人无从联想到任何风流艳事。 不久,结束了对奥拉的触诊与问诊后,米歇尔医师点个头,告诉奥拉: 「好的,奥拉陛下。衣服可以拉起来没关系了。」 「嗯。那么,米歇尔医师。如何,看出什么了吗?」 奥拉一面重新绑好礼服的肩带一面问道,米歇尔医师皱起混杂了白毛的眉头,沉思半晌后,反问道: 「陛下,最后请让我再确认一次。您最早感觉到的身体不适是倦怠感,而且似乎伴随着微热?」 「对。还有从椅子站起来的时候,视野会有点摇晃,好像眼花。」 「这几天,还感到味觉或嗅觉变了?」 「是啊,总觉得鱼土味很重,又莫名地想吃以前并不喜欢的重口味食物。」 「还有,下腹部觉得有点胀胀的。」 「嗯,不过这是医师你为我触诊后,我才发现到的。」 「而且,『月事』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了。」 「啊,不过,我的『月事』本来就比较不规律。大战期间,在战场上还曾经半年都没来过。」 奥拉回答着,她看着米歇尔医师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期待。 刚开始奥拉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叫医师来的,但她听着米歇尔医师的问诊,就大致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怀孕。 这个五十来岁的医生认为奥拉身体不适的原因,是因为有喜了。 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奥拉开始与善治郎有肌肤之亲,已经过了几个月。就算出现怀孕的征兆,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对于卡巴王国唯一的生存者奥拉而言,生下继承了自己血统的孩子,是义务,也是希望。 「所以,结果怎么样,米歇尔医师?」 奥拉坐在椅子上探出身子,等着老医师的一句话。 米歇尔医师轻咳一声后,道出结论。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断言,但依我看来,陛下很可能是有喜了。不过,如果真是怀孕,那么今后将会是最容易流产的时期,还请陛下千万多留心。」 这个没有所谓验孕药的世界,在肚子还没有明显隆起的时候,很难确定是否真的有孕。尤其是像奥拉这样生理常常不顺的女性,更是难以诊察。 老医师虽然没有断言,但语气中带有某种肯定,让奥拉露出了满面笑容。 「哦,这样啊!不过,没想到味觉的变化竟是怀孕造成的。我一直以为怀孕中,都会比较想吃水果之类的呢。」 「那只是最常发生的味觉变化,实际上会因人而异。有人就像陛下这样会想吃油腻而重口味的食物,也有人除了甜食之外什么都不想吃。最糟糕的例子是想喝酒,还有最棘手的例子,是加上之后产生的害喜,变得『什么都不想吃』。」 「听你这样说,看来怀孕中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 不需要味觉产生变化,天生就嗜酒的奥拉,嘴角有些扭曲地确认道。 听到奥拉这样说,米歇尔医师脸部肌肉一震,温厚的表情绷紧起来,开口道: 「这是当然。其他必须注意的部分还多得是呢。真要说起来,陛下平常就有喝得较多了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为了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听。你尽管说吧。」 看到老医师咄咄逼人的样子,奥拉苦笑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 「什么,你怀孕了!?真的吗?」 当天晚上,从妻子口中听到怀孕一事,善治郎的反应只能用惊愕来形容。 不是譬喻,而是真的从沙发上跳起来的善治郎,立刻奔向伫立在房间门口,面露微笑的奥拉面前,稍微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奥拉的腹部。 奥拉脸上浮现着欣喜的笑靥,以右手手掌摩娑着自己的腹部,悠然走向沙发。 「哎,还没有完全确定啦。医生只是说很有可能而已。因为我的『月事』并不是很规律。米歇尔医师似乎也说不准。不过,既然很有可能是怀孕,那么我今后做任何事,当然都会当作肚子里有孩子。我想应该也会给你造成许多限制,请你多帮忙啰。」 「那、那是当然了。嗯,我会尽力。」 善治郎如此回答坐到沙发上的奥拉,但他就像大部分的准爸爸那样,这时候还没有要当爸爸的实际感受,只会在那边张皇失措。 如果是平常的话,善治郎早已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到奥拉身边了,但这时他却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到对面的沙发坐下。 直到昨天自己都还毫不在乎地搂着她的肩膀,夜晚又将她的身子压倒在床,然而这时,他却突然觉得妻子的身体仿佛极为纤细,一碰就要坏了。 看到丈夫明显动摇的样子,奥拉轻声一笑,但没像平常那样催促丈夫坐到自己身边。 毕竟再怎么说,奥拉也是第一次经验这种事。虽然无从比较两人各自的心情,但也许她比善治郎更紧张。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目前还不能叫你去做这做那啦。」 「啊,嗯,也是啦。这样啊,有小宝宝啦。」 他早有觉悟了。追根究柢,奥拉会超越世界的藩篱向善治郎求婚,最大的理由就是「留下血缘给下一代」,要是想都不去想生儿育女的问题,那才奇怪呢。然而,一旦自己真的处于那个立场,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冲击袭向自己。 就好像喜悦与不安化为重度压力,压到自己身上来的那种压迫感。当然他很开心,但又有种想逃得远远的紧张感。 善治郎双手在膝盖上紧紧合握,发现手指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冷又僵硬。 善治郎想温暖一下紧绷的双手,两只手掌心合在一起搓了搓,随便抛出一个问题,以掩饰紧张。 「不过这么一来,从今晚开始,最好不要再一起睡了吧。当然房事得暂时禁止,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睡相实在好不到哪去。」 善治郎与奥拉平常一起睡觉的床,是个比都心的单间套房还宽敞的超大货色,不过两人总是躺在床的正中央,靠在一起睡觉。 之前有过好几次,早上眼睛一睁开,发现自己竟然把手或脚放在奥拉身上。虽说一两条手脚放在人家身上应该也不至于提高流产的危险性,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应该避免。 听善治郎这样说,原本一直面露笑容的奥拉,表情动了一下。 奥拉暂且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调整姿势,缓缓开口。 「说得是。的确,既然有可能怀孕了,米歇尔医师也说过,共衾会有一点危险。」 奥拉说话的语气中,夹杂了一点试探丈夫态度的意味,但因为实在太轻微了,此时的善治郎紧张加上惊讶,魂都差点飞了,根本察觉不到。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一起睡了呢。今天晚上来不及,就先睡在不同的房间,明天趁白天,请佣人多搬张床到寝室来吧。明天开始,我就睡那张床。」 为了跟可能有孕在身,不能有性行为的妻子睡在同一间寝室,丈夫提议更动寝室的配置。 对做妻子的而言,这提议实在很吸引人,但奥拉不只是妻子,也是女王,不能二话不说就同意这项提议。 「你真的甘愿这样吗?」 奥拉一脸严肃,向善治郎问道。 「欸?」 善治郎不懂奥拉的意思,愣愣地叫了一声,偏着脑袋。 注视着丈夫被led落地灯的白光照亮的脸,奥拉用上全副精神,想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接着她更直接挑明了讲: 「今后继续让我待在寝室里,就表示在我怀孕的期间,你也不会叫『我以外的女人』到寝室来啰?」 人家都说得这么白了,就算善治郎现在脑袋不大灵光,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奥拉在问自己有孕在身时,善治郎会不会碰自己以外的女人。 (啊,对喔。毕竟我也算是王族,本来除了奥拉以外,应该还会娶其他妻室,是吗?) 善治郎这几个月上课时学过,卡巴王国的王族当中,没有几个男人只娶一个妻室的。 以往自己与女王奥拉之间,由于有着生下「卡巴王室血统浓厚的正统继承人」这项最高任务,因此夫妻之间得以不受打扰,然而一旦最重要的奥拉因为怀孕而无法性交,必然会出现对善治郎抛媚眼的女人——正确来说,是想进献女人给善治郎的有力贵族。 了解到自己身处的立场,善治郎露骨地皱起眉头,以极为不悦的口气回答。 「我可没那么有志气,老婆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还有心情去拈花惹草。应该说我直到奥拉平安生产之前,除了奥拉与小孩的事情之外,恐怕都没精神去想吧。」 善治郎这番话虽然有些夸张,却有八成都是真话。姑且不论此时,从现在到生产之间的这么长一段时间,说自己都只能担心奥拉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有点夸大了。但是假如他真的娶了侧室,在与侧室共衾时,奥拉的脸一定会浮现在善治郎的脑中。 目前这只不过是猜测,但是他可以很有自信地断言,绝对会变成这样。 善治郎这番话照奥拉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表达热烈的爱意。奥拉用意志力绷紧了脸颊以免笑出来,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回答: 「可是这是现实问题,当我确定怀孕,成为公开的事实时,有力贵族们是一定会马上采取行动的。在这种情况下,比起你的拒绝,强迫你接受侧室的贵族会比较有理喔。」 「这个嘛,哎,是没错啦……欸,奥拉。奥拉你跟我说过吧?说我『可以再任性一点』。这时候我可以说『我不想娶侧室』,请你接受我的任性吗?」 直到今天之前,丈夫总是考虑到奥拉的立场,从不讲一句任性话,甚至令奥拉感到焦急,如今他说出了第一个任性的要求。内容却是「拒绝迎娶侧室」这种意想不到的恳求。 这种「丈夫的任性」,让奥拉欢喜得身体内侧发热,但也无法隐藏困惑之意。 「想不到你会说得这么严重。你就这么不乐意吗?」 善治郎在黑色皮革沙发上重新端正坐姿,直勾勾地回望着奥拉的眼睛,点了个头。 「嗯。如果你问我喜不喜欢,答案是不喜欢。如果给我三个选项:喜欢、不喜欢,还是随便的话,我想答案还是不喜欢吧。好吧,我也知道既然我与奥拉结婚了,就会有王族必须承担的义务。如果我的拒绝会给奥拉或国家带来巨大损失,那我也会尽可能努力接受,不过……老实说,我想我也许不能处理得很好。」 「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洁癖。」 对于奥拉做出的评价,善治郎露出苦笑,伸手在脸前挥啊挥的。 「没有,我不是有洁癖啦。比方说,我以前曾经交过女朋友,维持了一年多,如果那时候我被奥拉召唤过来求婚,我想我可能会二话不说,就选择跟奥拉结婚吧。假设有种方 法,可以让我在两个世界间自由来回,搞不好我还会脚踏两条船。所以,我并不是有洁癖。刚才我也说过,这只是耍任性罢了。我只是不想因为第三者的想法而被迫接受不喜欢的对象,把我与老婆好不容易经营得这么好的夫妻关系搞得尴尬。」 善治郎用混杂了伪恶的言词,否定了奥拉的过高评价。 「应该不会尴尬吧。的确,你与其他女人发生关系,我不会开心,但我明白身为王族的义务,不会把这种感情写在脸上啊?」 奥拉不太能接受地提出反驳,但善治郎稍微板起了脸,回答: 「我会尴尬啦。我脸皮没厚到晚上跟女人乱搞,白天还能摆出一副蛮不在乎的表情跑去找老婆,问说『肚子里的小孩还好吗?』。」 「唔……」 奥拉无话可回了。 善治郎的反抗比预想中还强。或者应该说,她根本没想到善治郎会反对这项提议。平常也就算了,竟然连正室怀孕的时候都不愿意迎娶侧室,以直系王族来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我懂了……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竟以为在异世界是个平民的夫君,会跟这个世界的贵族拥有同样的价值观。) 奥拉想到这里,重新体会到自己的丈夫生性跟一般人并不相同。 从某种层面来说,也可以说自己在「依赖」善治郎的好意吧。 她在无意识当中认定,就算不多做说明或说服,丈夫也会体谅自己的立场,接受自己的提议,所以就算被说成「依赖」,她也无法否认。 (不行。我嘴上叫他「可以再任性一点」,内心却把丈夫从来不做任性要求的态度当成了「理所当然」……) 奥拉闭上眼睛,将反省的念头铭记在心,吐出小小一口气。 虽然是出于意外的形式,不过好不容易看到丈夫的任性表现了。她想尽可能实现他的愿望。况且内容又是「拒绝娶侧室」,以心情上来说,本来她也应该开开心心地接受这个「任性」的。 然而,现实情况又是如何?冷静观察目前王室与有力贵族之间的权力关系,这时候拒绝迎娶侧室,真的算是容许范围内的任性吗。 最糟的情况,是这件事会被误会成奥拉的任性,而非善治郎的任性。 而且,可能性相当高。想想奥拉与善治郎的立场,会拒绝迎娶侧室的,应该是奥拉才对。 一旦旁人误以为奥拉忽视丈夫的意愿,拒绝迎娶侧室,这项恶评虽不至于致命,但也可能造成重大伤害。 半晌后,奥拉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告诉他: 「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照着你的意愿解决这件事。这点我向你保证。但,我毕竟是女王。有时候就算是与家人的约定,如果经过判断,认为会为国家带来无法忽视的巨大损失,那我也只得反悔。这点,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很抱歉。」 看到奥拉表情严肃地稍微低头,善治郎这时才第一次露出柔和的笑容,这是他平时惯于对奥拉露出的表情。 「……我明白。你不用想得那么严重,我理性上其实也了解自己身处的立场啦。好了,别这么沮丧,搞不好会影响胎儿喔。」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奥拉抬起头来,表情缓和了些,接受了丈夫的话语。 「说的也是。我知道了。那么,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聊到这里吧。」 说完,奥拉从沙发上站起来。 善治郎一瞬间愣了一下,偏着头,但他马上明白了奥拉的意思。他们已经决定从今天晚上就要各睡各的床了。既然现在没有时间让人搬预备的床到寝室,只好让善治郎与奥拉今晚先各自睡不同房间了。 就一个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应该也不会怎样吧。善治郎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硬是忍住,站起来。 让奥拉平安生下孩子,是善治郎被要求的唯一也是最大的义务。只有这件事,他绝对不能妨碍。 「这样啊,那么,多注意安全喔。尽量别让肚子受凉了。」 「我知道。米歇尔医师念了我半天了。不能喝酒,不能入浴太久,更不可以一个人入浴,注意睡相。受到这么多束缚,要是最后根本没怀孕的话,我可是会全身无力,很久都振作不起来的。」 「啊哈哈,这就表示奥拉跟肚子里的小宝宝真的很重要啊。」 奥拉与善治郎讲着讲着,让他送自己走到房门口前。 六只led落地灯的配置位置,是以沙发为中心,光源朝内地将生活空间围绕起来,所以门口这边比较暗。 「那我去睡了。」 在微暗之中,奥拉伸手握住门把之前,先转过来面对丈夫,然后双臂绕上了丈夫的脖子。 「嗯,晚安。」 善治郎老实地接受了她的拥抱,手伸到妻子的背后与腰上,将肉感的褐色身体抱进怀里,两人轻轻互吻。 「嗯……」 「唔呜……嗯嗯……晚安。」 品尝着双方的体温,经过一阵拥抱与亲吻后,奥拉依依不舍地留下一个笑容,就走出房间了。 ◇◆◇◆◇◆◇◆ 与丈夫道过晚安后,女王并没有往寝室走去,而是走向王宫的一个房间。 「您回来了,陛下。那么,结果如何?」 伫立于昏暗房间里的细脸中年男子如此说着,恭敬地低下头。 「真暗啊,火再点亮一点。」 奥拉语气平淡地说完,正要像平常那样一屁股坐到藤椅上,中途忽然注意到而停下动作,慢慢坐下。 「是,请稍待片刻。」 法比奥秘书官将油碟里的火移到烛台的蠘烛上时,奥拉靠在椅背上,望着上方开始讲起。 「总之,我已经告诉夫君我有可能怀孕了,也谈过之后想必会发生的侧室问题。只是,没想到夫君说了一点『任性要求』。」 「哦?那可真稀奇。大人说了什么呢?」 「没什么,不是什么难事。说得明白点,夫君似乎不太愿意迎娶侧室。因为……」 对于谨慎地迅速眯起眼睛的秘书官,奥拉用粗鲁的口气,开始说起方才在后宫与丈夫交谈的对话内容。 「原来如此,简单来说,就是大人宁可与不能行房的陛下同睡一间寝室,也不愿意与侧室行房。哎呀,陛下,大人真是对您一往情深啊。」 秘书官听完一连串说明后,对主子投以含有许多调侃意味的话语。 「是啊。多亏于此,我现在正在享受无比幸福的新婚生活。然而,正因为如此,我现在应该反省反省。看来我似乎把『好讲话的善良夫君』看得太理所当然了。」 「说得是。实在没想到善治郎大人竟然会以这种形式提出『任性要求』。我们确实是太习惯于那位大人的懂事了。」 对于奥拉所言,秘书官立时变得面无表情,轻轻点头回应。 「不过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名男性如此深爱陛下,到了不由分说地嫌侧室碍事的地步。」 「法比奥,你有话就直说吧。」 对于坐在椅子上冷眼向上瞪着自己的女王,秘书官保持直立不动,稍微耸耸肩,回答: 「不,臣只是想到『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没有别的意思。」 「……要是有别的意思,那还得了。你这话太无礼了,法比奥。」 「哦?这么说来,陛下自认为是男性喜欢的那一型吗?」 「唔……」 听到秘书官明知故问,奥拉虽然瞋目切齿,却很难反驳。 卡巴王国原本就是男系社会,男尊女卑的倾向极强,不管长相再怎么漂亮,身材再怎么火辣,像奥拉这样个性强焊 的女性就是比较不吃香。 这件事奥拉也有自觉。她对自己的外貌与个性并没有不满,但是看到奥塔薇亚夫人那样典型的「男人喜爱的女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芥蒂。 奥拉明白到形势于己不利,干咳一声,拉回了话题。 「好吧,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是个好机会。看来我之前对夫君的评价太高了。夫君正如本人所说,是平民出生。他拥有能够理解王侯贵族的价值观与人生观的知识与理解力,又有愿意配合我方价值观的理性与宽容,让我不禁对他产生了误解;形塑他的人格的基本价值观,跟我们贵族差太多了。」 「看似如此。身为王族或贵族,区区侧室罢了,必须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存在才行。」 真要说起来,把直系王族迎娶侧妃说成「花心」,根本是大错特错。侧妃是公认的第二个「妻室」。怎么会有人把与妻室发生关系说成花心呢。 「向夫君要求这些,未免太贪心了。夫君可是那么地明白事理,又全面谅解我方的立场啊。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期待过能够出现一位事事符合我方理想的夫婿吧。」 对于奥拉所言,秘书官表示同意。 「您说得是。不过拒绝迎娶侧室,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并不会被当成善治郎大人的任性。依臣愚见,充其量只会被误解为陛下的任性,被人说是奥拉女王因为妒火中烧,而不准任何女人接近善治郎大人吧。」 「这事……我很清楚。」 被戳中痛处的奥拉用右手的中指与拇指按住两边太阳穴,叹了一大口气。 在卡巴王国,「不尊敬丈夫的女人」这种恶评会造成无法忽视的严重伤害。只有这一点,奥拉做为女王怎么样都得避免。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允许善治郎大人的任性要求,那恐怕得请大人当几次众矢之的,积极地扮黑脸了。」 也就是说,他认为今后必须让善治郎更常在社交界露面,由他亲口说出自己爱奥拉爱得多么盲目,根本不把其他女人放在眼里。 这等于是为了保护奥拉的名誉,而损害善治郎的名誉。 「……结果,还是得麻烦到夫君啊。」 奥拉眉头深锁,秘书官面无表情,冷淡地回应。 「这是没有办法的。陛下有喜的风声已经传遍整个王宫了。主要那几个有力贵族,目前都在申请晋见陛下,想拒绝所有人的要求,得付出相对的劳力才行。」 听到法比奥秘书官这样说,奥拉啧了一声。 「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吗?」 虽说她早有觉悟,但这些人耳朵还真尖。 这就表示女王的怀孕是多么受到众人的注目。只要能保持正统的血脉,就不用为了把侧室送进后宫感到踌躇。 对于哀声叹气的奥拉,法比奥秘书官好像突然想起似的,讲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讲到晋见,宫廷骑士纳塔略·马尔多纳多提出请求,希望能面见善治郎大人。」 听到秘书官的话,奥拉显得有些惊讶,提高了音量。 「纳塔略?我没听过这名字,他有什么事?夫君原则上是不会离开后宫的。除非有相当要紧的事,否则我无法准许男性面见夫君。」 「听说是为了善治郎大人赏赐的『龙弓』,想直接向大人致谢,并重新向善治郎大人发誓效忠的样子。」 「啊啊,原来如此。之前自助餐会的那件事啊。」 奥拉想起了原由,心想那就不能推辞了,接受了这件事。 「龙弓」是普约尔将军原本要进献给善治郎的礼品。面对这个问题,善治郎临时说出「将这把弓借赐给适合使用此弓,兼具力量与忠诚的骑士使用」,让事情顺利收场。 看来普约尔将军真的照他说的,将「龙弓」交给了有前途的骑士。 受赐据说五把就与一头战斗用走龙拥有同等价值的「龙弓」,骑士会希望能向善治郎直接致谢,是相当自然的发展。 「这个名叫纳塔略的骑士是个问题人物吗?夫君可是命令将军,将弓交给『对王室忠心耿耿』的人物喔?」 如果此人的「忠心」方向不是对着王室,而是对普约尔将军的话,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人面见善治郎。 听到奥拉紧张地这样问,秘书官若无其事地加以否定。 「不,关于这方面,普约尔将军也是有分寸的。纳塔略骑士出身的马尔多纳多家族虽然家世低微,却是历代直属王室的门第。本人品性也方正不苟,纳塔略骑士本人应该没有问题。虽然受赐『龙弓』似乎使他对普约尔将军产生了好印象,但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拢络吧。」 「不过,你的说法听起来好像还有什么问题啊?你的意思是虽然纳塔略骑士本人没有问题,但身边还是有着某些问题吗?」 对于奥拉所言,秘书官直言不讳地颔首。 「是。正如陛下明察。纳塔略骑士有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妹妹,名叫凯特。这个女孩在人格上也没有问题。相貌颇为美丽,聪慧,且跟兄长一样对王室忠心耿耿。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她目前在善治郎大人的后宫服务。」 「……」 听到这个回答,就连奥拉也不禁抱头烦恼。 对于一脸苦涩的主子,秘书官平淡地继续落井下石。 「听说善治郎大人在后宫对待侍女们的态度极为平易近人。这么一来,他一定会向善治郎大人表达借赐『龙弓』给兄长的谢意。只希望两人不要因此发展出感情就好。」 普约尔将军的目的,还是一样显而易见。 对王室忠心耿耿的骑士,以及与他同样对王室忠心耿耿,且在后宫服务的妹妹。只要能成功拢络纳塔略骑士,让他的妹妹与善治郎拉近距离,虽然有点拐弯抹角,但还是能建立起与王室之间的管道。 「……纳塔略骑士分配在哪个部门?」 「以前隶属于王都守护骑兵团,不过近日已决定转任普约尔将军直属的『龙弓骑兵团』。」 秘书官的回答与奥拉的预料如出一辙。暂得借用「龙弓」之人,所属部门转移到精锐部队「龙弓骑士团」。至少从表面上来说,这个过程合情合理。 背后隐藏着普约尔将军想把纳塔略拉进自己派系的露骨企图,自不待言。 「这也就是说,他放弃让自己的妹妹成为夫君侧室的野心了吗?」 「不,将军自己也提出想晋见陛下,应该还没有放弃吧。臣认为他大概是想两边同时进行。」 「还是老样子,这男的在想什么,太容易了解了……」 这几个月来,他在国王军与地方领主军的重新编组方面,经常做出顾虑到奥拉的言行,奥拉还以为他收敛多了,看来「饿狼」的野心依然健在。 「真是令人头痛。」 「臣能体察您的心情。」 对于叹气的女王,秘书官用完全不带感情的语气如此说完,殷勤地低头行礼。 第四章 来自双王国的密函 一个月后。奥拉的怀孕成为既定事实。 虽然从体型来看,腹部还没有隆起,但怀孕初期特有的症状已经如实地显现出来,月事也有三个月没来了,因此米歇尔医师很有自信地断定,奥拉是怀孕了。 女王有喜。这项特大号的喜讯,当然震撼了卡巴王宫。 马上就有人一手拿着怀孕贺礼的目录,希望能晋见女王。也有人趁此机会,提出善治郎侧室的候补人名。 更有甚者,有力的贵族们已经开始考虑从自己的派系中选出将来成为女王之子的乳母,或是列出目前育有尚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孩子、抑或大腹便便已接近预产期的人选。 代替女王授乳,名符其实的「乳母」,与负责断奶后养育孩子的「乳母」,常常会分成两个人来负责,所以这时候的决定还不具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乳母或同乳兄弟会对下届国王具有强大影响力。 后宫这种封闭空间本来不容易听见外界的杂音,但这次的事情是从后宫传出来的,不可能脱离关系。因此,善治郎这一个月来也没个清静,过着忙乱的日子。 「唉,果然没什么有用的资讯啊——我完全失败了。」 最近渐渐变得和煦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后宫的一个房间,善治郎在房里面对着电脑老半天,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扭转脖子发出喀啦声,然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自从奥拉告诉他自己可能怀孕了,善治郎已经把所有资料重新看过好几遍,很清楚地明白不会再发现什么新资讯,但每次一有空,他就忍不住再检查一遍。可见善治郎对于自己过去的不注意有多么懊悔。 「哎唷,真是。我那时候为什么就只想到出生后的事呢?」 后悔莫及。虽然理性上明白,嘴巴却忍不住要抱怨。 善治郎本来就是背负着生儿育女的义务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以为自己对于生儿育女做了还算充分的准备。 奶瓶、冷冻保存母乳用的保鲜盒、以备万一的几箱奶粉。他还买了几件给小婴儿穿的可爱衣服,也在书店购买了「爸爸育儿指南手册」、「当爸爸的能做些什么」等标题的育儿书带过来。 然而,这些物资与资讯,全都是婴儿平安出生后才用得到,没有一个能帮助怀孕中的妻子。 「养小孩也就算了,我看我一定是无意识当中把生产当成别人的事了吧。」 善治郎自我反省地说着,在电脑前垂头丧气。 正确来说,与其说他把怀孕与生产当成「别人的事」,应该说他没有想到这个过程有可能对母子带来危险,比较接近真实。 身为一个年轻未婚的日本男性,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日本近年来已经很少有母亲在生产时遇到生命危机了。 在现代日本,母体在怀孕与生产时的死亡率,大约在〇·〇〇五%左右。十万人当中只有五人会有这样的危险。比在东京遭遇交通事故的机率还低。 然而,即使是现代的地球,在卫生环境或医疗设备不足的开发中国家,有些地区母亲的死亡率依然将近五%。每二十个人竟然就有一人死亡。 所幸卡巴王国的卫生环境与医疗技术似乎都还不算低,但即使如此,听说一般市民之中,还是有些母亲会无法承受生产过程而丧命。 当然,女王奥拉的身边有王国中最优秀的医疗团队随时监护,奥拉本身也非常健康,精神体力都很充沛。米歇尔医师向他保证过「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但善治郎还是忍不住想到最坏的状况。 「如果能叫双王国吉尔伯法王家的人来,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在医疗技术等级远低于现代日本的这个世界,唯一的例外就是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魔法」。 只要让能够使用魔法这种超常力量治愈患者的伤口,赋予其体力,去除精神疲劳的吉尔伯法王家成员跟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孕妇会比待在现代日本还安全。 然而,纵然卡巴王国是在南大陆西部称霸的大国,也几乎不可能在怀孕期间内一直雇用吉尔伯法王家的人。 还有半年以上才要生产。吉尔伯法王家在王族的人身安全与血统的泄漏问题上神经绷得可紧了,不可能会与卡巴王国签订如此长期的契约。 既然如此,他希望至少能在孕妇身体状况骤然恶化时,立刻叫法王家的人过来。这个世界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是走龙,想立刻请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在这个卡巴王国当中,本来是有一种例外方式能够实现这种美梦的。 「要是除了奥拉之外,还有人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就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了啊。」 善治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抱怨了。 对于能够使用「时空魔法」的卡巴王室成员来说,距离本来是不构成阻碍的。只要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大陆上的任何角落都能在瞬间到达。 然而,现在能够使用时空魔法的,只有奥拉一个人。 叫治愈术士来就是为了替身为患者的奥拉看病,在那种状态下,奥拉当然不可能使用瞬间移动这种大魔法。 「所以,这件事本来应该是我的职责的。我必须学会时空魔法才行啊。」 虽然只是潜能上的可能性,不过善治郎似乎拥有时空魔法的天分。 然而,善治郎开始学习魔法才过了几个月。一般要学到能够使用魔法,平均需要将近三年的修练。 更何况家庭教师奥塔薇亚说过,三年这个数字会依个人而有差距,根据环境与一天当中用来修练的时间长短,也会产生极大的变动。当然,并不是说疯狂地修练,就能将三年缩短为一年或半年。 好一点就是两年十个月,最顺利的情况,也不过就是缩短为两年半。再怎么想,善治郎都不可能在从现在到奥拉生产前的短短期间内学会使用时空魔法。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拿这当藉口,偷懒不学魔法。因为奥拉不一定只生这一胎啊。」 善治郎操纵滑鼠,关掉了电脑。用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双颊转换心情,然后鼓起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 「虽然很想增加练习魔法的时间,可是奥拉现在在怀孕,要是增加了与奥塔薇亚小姐见面的时间,别人一定会想歪的。也许我可以请奥拉介绍一个不可能搞暧昧的老太太老师给我,最糟的情况,或许我该走出后宫,找个男老师也说不定。」 善治郎一直以来都在拿保护奥拉的权力当藉口,享受家里蹲生活,不过现在为了保护奥拉与肚子里小孩的生命,他愿意离开后宫,也甘愿承受一些麻烦问题。 这时他想起来,奥拉怀孕有一堆事情要忙,使他与借赐「龙弓」的骑士会面一直延后,不过他应该会为了此事,短时间离开后宫才对。 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稍微观察一下,善治郎离开后宫会产生什么问题。 「在奥拉进入安定期之前,不需要困难判断的公开活动,或许由我代为出席比较好喔。」 善治郎坐在电脑前,让关于将来的事不断在脑子里盘旋,忽然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善治郎做为奥拉的代理出面,在男系社会的卡巴王国,难保不会动摇女王的权限。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如果因为这样而对奥拉造成负担,让母子遇到生命危险,未免本末倒置。 重点在于只要善治郎多加小心,像个乖巧的人偶般行动,就不会出错了。 「也许我该认真考虑一下。」 内心下了许多坚定决心的善治郎,趁奥塔薇亚还没来上课,在脑中整理自己目前能做的事,以及该做的事。 ◇◆◇◆◇◆◇◆ 「……这实在有点难熬 啊。」 同一时刻。奥拉在王宫因为突然产生的呕吐感而中断职务,难得说出了近乎示弱的话。这叫做「害喜」,是怀孕初期的症状。如果米歇尔医师说得没错,严重害喜的时期差不多该过了,现在她巴不得那天早点到来。 「我还以为自己在战场上,已经习惯忍耐恶心感了呢……」 「这也就是说,精神造成的一时呕吐感,与害喜造成的连续性呕吐感,是不同的两回事呢。」 「是啊,我真是深入骨髓地切身感受到了……不过派不上任何用场就是了。」 奥拉坐在椅子上,将脸从木桶上抬起来,抬眼瞪着站在旁边的法比奥秘书官,如此回答他。秘书官这种毫不矫饰的言词,平常听了不当一回事,现在却通通都想顶回去。如今她可以理解善治郎躺在病床上时,不想让人靠近的心境。想不让旁人察觉到随着身体状况恶化而提高的攻击性,是一项很大的负担。 从这方面来说,法比奥秘书官的存在反而值得感激。 就算对他讲话稍微难听点,这个中年秘书官也具有能够包容的度量与忠诚心,而且他自己讲话也总是不留情面的,奥拉想抱怨就可以尽情抱怨。 等到平安生产之后,自己应该以某种方式表示一点谢意与歉意,不过现在就先依赖一下这份忠诚吧。 「……呼。」 以银制杯子漱口,将水吐在木桶里后,奥拉看起来好多了,她重新深深坐进椅子里。 「那么,下一个议题是什么?」 见女王将意识转回职务上,秘书官并没有讲什么「已经好多了吗?」就继续开始谈公事。 「是。是关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使者携来的书信。」 「啊啊,那个啊。」 听到秘书官这样说,奥拉紧闭起眼睛,摇了两、三下头,让意识变得清晰。 来自双王国的正式使者。遇到这样的外宾,奥拉本来应该亲自前往谒见厅,允许对方拜谒,但奥拉如今因为怀孕而身体不适,尽量减少了对外露面的机会。 「应该是关于交给伊莎贝拉殿下,要做成魔道具的戒指一事吧。我看看。」 「是,书信在此。」 秘书官默契十足地从怀中取出书信,放在奥拉边说边伸出的手上。 「嗯?这个纹章,是夏洛瓦王室的纹章吗?」 奥拉发现封蠘的纹章不是伊莎贝拉公主的吉尔伯法王家的图案,而是夏洛瓦王室的纹章,脸上浮现有些讶异的表情,偏着头。 不过,仔细想想,虽然她委托的是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公主,但实际上将戒指做成魔道具的,却是夏洛瓦王室的人。 由夏洛瓦王室直接寄来书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奥拉心想应该是这样,从桌子抽屉中取出设计精美的青铜制短剑,用刀刃割开密封的书信。 「嗯……」 开头写的内容似乎跟奥拉猜想的一样,她冷静地一行行看下去,在看到一个部分时,她突如其来地竖起了眼角。 「!?」 「陛下?」 奥拉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秘书官难得表现出惊愕的样子,赶紧上前要扶她。 「……没事,不要紧。」 奥拉嘴上如此回答法比奥秘书官,但表情却失去血色,变得铁青。 「是。」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秘书官似乎想先观察主子的态度,老实地退下了。 片刻后,看完整封书信的奥拉,做了三次深呼吸。 虽然脸色依然铁青,但从她表情看来,似乎已多少恢复了冷静。 法比奥秘书官看准时机,小心翼翼地向女王问道: 「陛下,可以请您告诉我书信的内容吗?」 不同于国内的「小飞龙邮件」,这份书信是王族送到王族手上的外交文件。身为一介秘书官的法比奥,没有资格过目。 听到秘书官这样说,奥拉又做了一个特大的深呼吸,然后以压抑着某些激情的神色,慢慢开口道: 「主要内容就如同我所预料的。信中对我将伊莎贝拉殿下传送回国表达谢意,并且答应将我委托的戒指做成魔道具,就是报告这两件事。」 忠实的秘书官不发一语地听奥拉说,等她继续讲下去。 什么样的内容能让奥拉女王如此动摇。就连以铁面具般的面无表情闻名的法比奥秘书官也在无意识之中握紧了拳头,掌心渗出手汗。 「问题是在内文中夹杂了当成闲聊般提及的一项『传闻』。传闻的主角,是夏洛瓦王室出身的一位公主。」 「夏洛瓦王室的公主?虽然旁系人数众多,不过直系的话,应该属十五岁的卡罗琳娜殿下为最年长吧。」 「不,他讲的不是现代的事。是从现在算起,大约一百五十年前从公共纪录中删除的一位公主。」 「一百五十年前……」 听到奥拉所言,秘书官那副面具般的扑克脸动摇了一下。 一百五十年前。存在遭到删除的王族。而且还是女性。 到了这个时候,法比奥秘书官已经几乎猜到这讲的是什么事情,又是跟「谁」有关,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等奥拉继续说下去。 「这事从官方纪录中完全遭到删除,因此只是一项传闻,听说在一百五十年前,有位夏洛瓦王室直系的公主,与本来无缘结合的男性坠入情网。有人说那个男性只是个平民,也有人说是『当时敌国的王族』。于是,绝对无法结合的两人之间萌生的爱情,终于使两人决定为爱远走高飞。据说后来,两人去了一个『绝不会被追兵追上的新天地』。」 奥拉最后似乎懒得管那么多了,口气变得很急躁,好像只想赶紧讲完。 秘书官就跟刚才的奥拉一样,做了好几次大大的深呼吸。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特大的恶讯,叫人不得不动摇。 不过法比奥秘书官不是当事人,比起奥拉来说还算冷静,他提出问题做确认时,声音并没有发抖。 「卡巴王国的传说当中,『一百五十年前私奔到异世界的王子』的对象,就是夏洛瓦王室的公主。也就是说,善治郎大人不但继承了卡巴王室的血脉,也与夏洛瓦王室有血缘关系,是这么回事吗?」 听了秘书官所说,奥拉面如土色,疲惫地摇头。 「天晓得。真相谁也不会知道的。不过,写这封信的人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奥拉不快地皱起鼻子,粗鲁地把手上的信扔到桌上。这件事虽令人不愉快到了极点,但奥拉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在这个世界上,王族就等同于血统拥有特殊魔法力的人们。 因此,一国的王室绝对不可能像地球的中世纪欧洲那样,去与外国王族通婚。用卡巴王室来举例,法律就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二亲等以内有「时空魔法」使用者的人,与外国人通婚。 身为血统魔法使用者的王族,是国家的财产,根据情况甚至会是战力。这样重要的血脉要是被外国王族占走了,当事人自然不可能保持冷静。 「不过,这封信的内容真的属实吗?会不会只是利用我国的传闻,想动摇我国呢?」 对于秘书官慎重的言词,奥拉表情不悦地摇头。 「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性,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使者来得也太晚了。从那时候算起,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封信大概没有使用小飞龙,而是慎重地由使者亲自送来的吧。如果目的是用谣言使我方产生动摇,应该用小飞龙比较自然。」 用小飞龙送信时,会放出好几只小飞龙寄送同一封书信,只要有一封送达目的地就行了。相对 地,情报很容易泄漏。的确,如果目的是用谣言影响我方的话,没有理由不使用小飞龙。 「原来如此,那么是否可以装做不知情,硬是不承认这件事?」 对于秘书官大胆的提议,奥拉有点尴尬地快速别开视线,回答: 「不行。上次探病时,夫君已经在伊莎贝拉殿下面前坦白了一切,说自己就是一百五十年前为爱逃往异世界的卡巴王室的子孙。」 听到奥拉坦承一切,秘书官竟然难得地,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那真是……太轻率了。」 「那有什么办法。当时谁也想不到,这个情报会演变成这么大的一件事啊。何况那时候,夫君可是卧病在床啊。」 「臣明白,但太过轻率仍是事实。」 秘书官以冰冷而正确的言论反驳了临时袒护善治郎的奥拉。接着,他思考片刻后,讲出了极为不妙的现况。 「这么一来,最糟的状况是,『传闻』的可信度或许很高。陛下,善治郎大人确实继承了卡巴王室的血脉,没错吧?」 听到秘书官现在重新确认此事,奥拉靠在椅背上颔首。 「嗯,这点不会错。因为我在召唤术当中加进了这样的条件。而且夫君的魔力以王族来说并不算高。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同时使用『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 过去没有出现过继承了两边血统的王族,所以无法断言,不过理论上,一个人要使用两种血统魔法并非不可能,这是目前的定论。然而,要办到这一点,一般认为需要有比普通王族多出一倍的魔力量。 「这么说来,夏洛瓦王室的成员害怕的,应该是善治郎大人潜在的血统力量,也就是王子的存在吧。」 奥拉感觉到秘书官的视线对着自己的腹部,无意识地用右手掌摩娑着腹部,回答: 「是啊,不过我的孩子不会有问题。就算夫君真的继承了卡巴王室与夏洛瓦王室相同程度的血统,一加上我这浓厚的卡巴王室血统,夏洛瓦王室的血统一定会被压下去。」 除非这孩子与生俱来拥有超乎常人的魔力,可怕到「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都能得心应手地使用,否则是绝对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双王国那边,应该也不会考虑到这么非现实的情形。对于奥拉所言,法比奥秘书官表示同意。 「是,正如同陛下所言。然而,如果善治郎大人与其他侧室之间生下孩子,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显现的可能不是『时空魔法』,而是『附加魔法』的血统。」 「是啊。我想夏洛瓦王室怕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国家的最高机密——王室的血统魔法,可能会传给其他国家。她可以明白夏洛瓦王室的人为何会产生危机意识。尤其是以夏洛瓦王室来说,血统魔法的存在不但与国防关系密切,也与国家财政息息相关。一旦魔道具不再由他们独占,就算说得保守点,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财政也会大幅倾斜。 只要走错一步对应,双王国甚至可能决定引发「下一场大战」。 「总之,夫君不会迎娶侧室。我只能暗示对方这一点,安抚双王国的情绪了。」 「这样做,双王国就会放下干戈吗?」 秘书官带有疑虑地说,奥拉轻叹口气,摇摇头。 「我看是不可能。就算没有公然迎娶侧室,也可以私下让女人怀孕,当成其他人的孩子养育长大,成为『附加魔法』的使用者。对方是绝不可能舍弃这种疑虑的。」 事实上,假使对方没有追究,奥拉自己搞不好就会这么做了。她知道惹毛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但是能在国内拥有「附加魔法」的使用者,仍然具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的魅力。 「无论如何,现在就先为时机还不算最坏感到庆幸吧。」 「您说得是。如果事情是在陛下怀孕之前,或是善治郎大人迎娶了侧室之后才曝光……说实话,臣真是不敢想像。」 对于奥拉所言,法比奥秘书官如此说道,表情僵硬地摇头。 假使这件事情是在奥拉与善治郎之间有了孩子之前曝光的,双王国说不定会用更强硬的手段,要求她交出善治郎。 相反地,如果这时已经娶了侧室,甚至有可能一口气成为战争的导火线。从这层面来说,的确,目前的状况还不是最坏的时机。 「真是,他们不送这封信,我也没机会知道夫君的血缘。夏洛瓦王室的人也是,既然这么怕蛇,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打草啊。」 奥拉不大高兴地表示不满,秘书官不知何时完全恢复了冷静,平静地回答: 「对方应该是『不知道我方不知道真实』吧。更正确地说,是『不能确定我方不知道』。他们可能是判断,万一我方发现了,与其袖手旁观耽搁了时机,不如干脆……吧?」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无论如何,我得先跟夫君商量。我现在是这个状态,又是这种事情。我看别以为能瞒着本人,让问题圆满收场了。」 法比奥秘书官一瞬间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出口。 「……臣明白了。无论问题有多严重,追根究柢说起来,还是夫妻间的问题。就任凭陛下裁断吧。」 「嗯,交给我吧。」 奥拉坚定地点头,不知不觉间,连害喜的呕吐感也忘了。 ◇◆◇◆◇◆◇◆ 当天晚上。 「……所以,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正确来说是夏洛瓦王室,恐怕不会放着继承了附加魔法血统的你不管。抱歉我一再收回前言,不过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能让你娶侧室了。不好意思,你的身边有一阵子会不得安宁,但还是要麻烦你多帮忙。」 用过晚餐,洗过澡的奥拉,在后宫的一个房间与善治郎面对面,巨细靡遗地解释白天寄来的书信的内容、从中推测出的情报,以及对此我方如何应对。 一百五十年前,与卡巴王国的王子私奔到异世界的女性,很有可能是夏洛瓦王室的公主。两人的子孙善治郎,被认为不只继承了卡巴王室的血统,也继承了夏洛瓦王室之血。 因此,已经验明拥有时空魔法适性的善治郎本人也就算了,但他的孩子有可能显现出附加魔法的适性。 有鉴于此,为了不随便刺激到夏洛瓦王室,善治郎暂时不能公开迎娶侧室。 (不过,奥拉继承了比我更浓厚的卡巴王室血统,我与奥拉之间生下的孩子,体内卡巴王室的血统应该会压过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所以不成问题,是吧。) 善治郎还没什么真实感,只在脑中整理了一遍刚刚听到的资讯,整个人仍然坐在沙发里,从桌上拿起装了砂糖果汁水的玻璃杯,送到口边。 杯子一倾,里面的冰块转了一圈,溅起的水滴喷到善治郎的脸上。 「呜哇!」 再怎么说,这种小孩子似的失态,平常的善治郎是不会犯的。看来听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似乎超乎想像地震撼了他的内心。 「还好吗,善治郎。那个要是喷到眼睛,可是会痛得受不了喔。」 「嗯,没事。只是喷到脸上而已。」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表情显得尴尬,从口袋中取出白色纱布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 接着,善治郎问起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最令他在意的一件事。 「可是,这么一来,老实说,我的存在会不会对国家造成损失?」 听到丈夫直率地问道,妻子的嘴角浮现坚强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摇头。 「不会,虽然你的血缘确实有点麻烦,但从我国目前的立场来考量,没有你在问题会更大。所以,你无须放在心上。 」 从妻子的语气中,善治郎感到自己让她多担心了,腼腆地笑着。 「啊,嗯,没事。我没想过要隐退或什么的啦。我还没那么伟大,会愿意自我牺牲。我只是在想,如果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的存在会对王国造成损失,那么贵族们当中会不会出现一些人,采取各种行动。」 善治郎回答后,被自己的想像刺激了恐惧心,身体抖了一下。 「唔……」 奥拉对他的回答感到有点意外,暂且不再开口。 听他这样说,奥拉发现丈夫的思维比想像中更为冷静而严苛,思忖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不,我想不用担这个心。追根究柢,你继承了夏洛瓦王室的血统,这项情报目前只有双方王室知情,是最高机密;就算万一这项情报浮上台面,我国贵族也不太可能冲动地加害于你。虽说我的肚子里现在有了子嗣,但你仍然是少数继承了卡巴王室血统的人,这项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不管怎么想,失去你造成的损失,都比你的存在所造成的损失要来得大。」 所以现实层面来说,如果有需要注意的,那绝不是卡巴王国的贵族,而是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动向,奥拉在内心如此补充。 对夏洛瓦王室而言,在目前的状况下,善治郎百分之百是个「障碍」,只有一种人能因为善治郎消失而获益,那就是夏洛瓦王室。 所以她必须设法私下交涉,让夏洛瓦王室接受善治郎「不是需要引发战争,加以排除的障碍」。 当然,在卡巴王国与双王国当中,都有可能出现不顾这些理论,突如其来地采取行动排除善治郎的人。不过要是连这种可能性都得考虑,那简直是作茧自缚。这种难以预测的危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说到这里,奥拉稍微蹙起眉头,接着又说: 「只不过,就如同我刚才所说,你继承了夏洛瓦王室血统的事实是机密事项。也就是说,在拒绝迎娶侧室时,不能把这件事搬上台面。你懂我的意思吗?」 对于奥拉的询问,善治郎将视线移向天花板,稍微想了想,有点没自信地回答。 「呃,也就是说……事实是一回事,我在拒绝侧室时,必须另外想出一个表面上的『藉□』?」 善治郎的回答似乎是正确的,奥拉轻轻点了个头。 「正是。不过,我以前也说过,现在的你不迎娶侧室,从政治方面考量,是非常不自然的。我就直说了,要找个理由让贵族们无法反驳是很难的。所以,抱歉,你愿意坚称这是你的任性,做为拒绝侧室的对外理由吗?」 「我的任性?什么意思?」 看到善治郎偏着头,奥拉的羞耻心似乎终于胜过了理性,她稍微别开视线,不清不楚地回答。 「你只要将以前你听到侧室一事时表示的意见,照样在贵族面前宣扬一番就行了。就是……你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们俩独处。或是你满脑子都是我与孩子的事,没多于精神考虑别的事,之类的……」 「啊……啊啊!喔,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好好好。」 被她这么一说,善治郎也不免动摇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语无伦次地回答。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讲话还真肉麻。 虽然没有半句谎言,但说实话不代表说起来不害臊。 「……」 「……」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叫人浑身发痒的沉默,让人忍不住想说:都已经是有孩子的夫妻了,还在害臊什么。 宛如受不了这种令人发痒的沉默似的,奥拉刻意拉高嗓门,继续说下去。 「呃,嗯。你的血统无法公开,所以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能够让贵族们心服口服。既然如此,只好硬是拿你的感性理论当挡箭牌,硬是让他们接受,才是最合理的藉口。……抱歉,结果我还是得让你当黑脸。今后有一段时间,恐怕你都会被认定为『迷恋一个女人,在政治上做出错误判断的愚人』吧。」 看到妻子坐在沙发上并拢膝盖,稍微低头道歉的模样,善治郎默默地从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来到奥拉坐着的沙发,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善治郎?」 坐到奥拉身旁的善治郎,执起了奥拉在膝盖上两手交握的左手,从旁边凑上去看着奥拉的脸,说了: 「可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既然如此,我没关系的。这点没有实际伤害的坏名声,反而能让我少听点马屁,不是正好吗。更何况……其实,这种传闻,完全是事实嘛。」 「善治郎……」 让善治郎握着左手,奥拉轻柔地微笑,伸出右手去摸善治郎的脸。然后—— 「你脸都红了喔。」 她指出这一点。 这个强忍着羞耻心安慰妻子的丈夫,很难得地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大声地说: 「你、你很啰唆耶!我可是忍着难为情,跟你讲心底话耶……!」 看到丈夫涨红了脸的样子,女王完全恢复了笑容,用右手怜爱地抚摸着丈夫的脸颊,混杂着笑声赔不是。 「抱歉,抱歉。你牺牲奉献的话语令我太高兴了,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谢谢你,这事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善治郎用红通通的脸颊,感受着妻子手指冰凉的触感,放低了声调回答。 「不用啦,还说什么报答。实际上,平常一直都是我在麻烦你啊。只要把这当成是维持目前的生活所需的劳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善治郎这样说,这次女王也回答得干脆,坦率地说: 「是啊。我既然身为女王,就不能招惹太多恶名。如果是战场上的凶猛激烈,或是外交上的冷酷透彻带来的恶名,那还有点用处,但是男女情爱方面的恶名,就敬谢不敏了。」 女王的伴侣被传成「迷恋女王,拒娶侧室」,顶多也就被当成「不懂政治的笨蛋」,要是女王被传成「迷恋伴侣,阻挠迎娶侧室」的话,马上就会引起「让那种女王坐在王位上,民众无法安心」的声浪。 如果善治郎与奥拉之中,有一个人非得承受「被爱冲昏头」的污名,那当然该由善治郎来承受。 善治郎握着奥拉的手,让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好一会儿,然后委婉地松开爱妻的手,再度摆出严肃的表情,开始说道: 「那么,其实我也有件事想请你答应。抱歉,我也得撤回前言了,今后我也想多走出后宫,增加一些活动机会,可以吗?」 听到善治郎的话,奥拉和缓的表情立刻绷紧起来。 想走出后宫。这项要求虽然算是合情合理,但是与善治郎至今的言行实在相差太远,使得奥拉的语气不由得尖锐起来。 「你要走出后宫?为什么?」 善治郎虽然敏感地听出女王尖锐的语气,但他并没有因此畏怯,继续保持着柔和的语调,回答: 「嗯,这一个月来,奥拉的负担明显地加重了,对吧?所以我在想,一些不需要困难判断的、我能当代打的活动,就由我代替你出席。当然,我知道这样做,会有些贵族来讨好我,产生一些危险,可是看着现在的奥拉,我会觉得奥拉的健康问题比较重要。」 「唔……」 听到丈夫为自己身体担心的诚实话语,奥拉沉默了一下。 的确,自从确定怀孕以来,这一个月已经影响到职务了。虽然她自认为一直以来,已经将人才与法律整顿妥当,好让女王就算处理的事务有限,也还能使国家顺利运转。但如果有个王族能担任代理,也的确能让她轻松不少。 「嗯,我很高兴你这样说,但这么一来,旁人可是会相当啰嗦的喔?」 奥拉 特别提醒了一下,善治郎笑着点头。 「这我早有觉悟了。虽然也许会超乎我的想像。」 「绝对会比你想像的更烦人。一旦你开始在后宫之外活动,啰哩八嗦的可不只是野心家的贵族们。向我效忠的心腹们,也会开始以猜疑的眼光看你。」 积极走出后宫行动的女王伴侣。对国内的野心家们来说不啻是个奇货,同样地,对效忠奥拉的心腹们来说,他的存在就是个威胁。 像是奥拉的左右手法比奥秘书官,更是一定会对善治郎的一举一动投以怀疑的视线。 听了奥拉的回答,善治郎露出有些烦恼的表情,回答: 「当然,如果会给奥拉带来麻烦的话,我会安分点的……」 「唔……」 奥拉思忖了片刻。的确,自己一开始要的是「对政治完全不插嘴的夫婿」,不过如果是「注意着不影响到自己的权限,从幕后帮助自己的夫婿」,那可是比「什么都不做的夫婿」更可贵。 不过,虽然相处到今天,她很确定善治郎并没有邪恶的念头,想抢在自己前头掌握权力;但如果问她善治郎是否精通讲话或交涉技巧,能够应付老奸巨猾的贵族们而不会被抓到任何把柄,她还真有点怀疑。 (可是,照我现在这样,今后的确会对国政造成极大影响。没想到孕妇的行动竟然会如此不便。) 按照当初计划,奥拉本来打算在短期间之内多生几个「只差一岁」的孩子,不过看看目前状况,只能说这种选择太不切实际了。 从怀孕到生产的期间,俗称「十月怀胎」。一年有十二个月,就算是有闰月的年分也有十三个月。如果每年都要生小孩,一年当中就有六分之五必须挺个大肚子过日子。 这样绝对会影响到执政。 (看来同时当「母亲」与「女王」,负担还是很大的。) 至少,想像之前那样不设置元帅与宰相亲自处理政务,是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是,一旦设置元帅与宰相,虽然能减少奥拉的负担,但权限与权力也会成正比地减少。 如此一来,她在与有力贵族们的权力平衡上,必须比以前更苦心积虑。 (这样想想,得到一个虽然能力不可靠,但人格值得信赖且身分高贵的同伴,或许有它的意义在。) 奥拉将视线转向善治郎。 「……」 善治郎从正面接受着奥拉的视线,默默等待奥拉做决定。 在极近距离内互相注视,沉默的时间。最后,奥拉表情转趋和缓,告诉他: 「我知道了。没错,这样下去我的负担确实很大。如果能得到你的帮助,那再好也不过了。只不过……」 「嗯,我明白。当『奥拉判断』这样做反而会给你带来麻烦时,我会照『我的意愿』再躲回后宫的。」 善治郎没让奥拉讲完,用笑容向她保证。 就算贵为女王,做妻子的妨碍丈夫的自由意志,就是会引起恶评。这个国家关于这方面的价值观,善治郎都学过一遍了。 啊啊,这个夫君实在是太懂事了。感受到丈夫的深深爱情,奥拉一瞬间表情松懈下来,但她马上绷紧表情,回答: 「嗯,抱歉,就拜托你了。对了,你本来预定要离开后宫,去接受骑士纳塔略·马尔多纳多的效忠嘛。你要去的时候,我让我的心腹法比奥跟着吧。」 有法比奥秘书官在,想必能给予善治郎适切的建议。还有一点她不愿意去想,但如果万一,善治郎萌生了野心,法比奥也一定能最快察觉,并做出「适切的处置」。 「那么,我要准备去寝室了。虽然有点早,但我睡到半夜会醒来,所以得睡久一点才行。」 奥拉说完,慢慢从沙发上起身。 虽然不至于每天,不过最近,奥拉睡到半夜常常会因为不舒服而醒来。就算先不管这个,米歇尔医师也有叮咛她尽量多睡眠。 真要说起来,最近是因为善治郎带来的led落地灯才养成了夜间活动的习惯,要是照以前的生活习惯,这时候早就去睡了。 「咦?已经那么晚啦?」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望向放在柜子上的电子钟后,跟在奥拉后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握住妻子的手。 「嗯,那准备睡觉吧。」 「你不需要跟着我一起早睡喔。」 奥拉顺从地让丈夫握着手,这样跟他说。 「没关系,反正起居室一定会有侍女们待命嘛。我待在这边也不自在。」 善治郎如此回答奥拉。 为了在目前大腹便便又有害喜症状的奥拉有任何状况时可以随时应对,后宫的侍女们晚上都会轮班待命。奥拉去寝室以后,侍女们会在通往寝室的唯一一个房间,也就是这里——起居室等着。 平常善治郎并不喜欢让侍女们进入私人空间,不过考虑到爱妻的安全,可不能再耍这种小任性了。 拜此之赐,最近就算侍女们在隔壁房间等着,善治郎也渐渐不放在心上了。话虽如此,跟侍女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还是无法完全放松。 「是吗,那就一起说晚安吧。」 奥拉说完,将自己的手臂缠上善治郎的手臂。 「嗯,晚安。」 现在寝室里有两张床。虽然睡在同一间房间,却得在两张床上分别就寝的妻子与丈夫,依依不舍地挽着对方的手臂,慢慢打开寝室的门。 第五章 往外踏出第一步 几天后的下午。 「骑士纳塔略。我册封你为我的直卫骑士。期待你武勇与忠诚的表现。」 在王宫深处的一个房间,善治郎站在下跪的年轻骑士面前,尽可能装出有威严的口吻对他说话。 纳塔略·马尔多纳多。 这是在善治郎面前下跪的骑士之名。 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与善治郎相仿。这个拥有焦茶色的头发、灰色眼睛与褐色肌肤等卡巴国民典型色彩的男人,神情肃穆地跪在地上,态度恭敬。 紧绷的五官给人一种耿直而不苟言笑的印象,不过也没有几个人那么大胆,敢在直系王族面前进行效忠仪式时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从第一印象要推断其人的个性,是很危险的。 善治郎拿起纳塔略交给自己的剑,飕一下从皮革剑鞘中拔出。 经过细心保养的锻铁制剑刃反射着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白晃晃地发亮。 剑刃长度约有五十~六十公分吧?从剑柄长度看来应该是单手剑,但沉甸甸的重量,不像是能够用一只手轻松挥动的样子。 善治郎用拔出的剑脊在跪下的纳塔略双肩上各敲一下,再慢慢收回剑鞘。 然后善治郎递出收进剑鞘的剑,纳塔略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以双手毕恭毕敬地接下,回答: 「是,我在此发誓,无违主命,无反道义,无畏艰辛,愿为善治郎大人的左右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这样,骑士纳塔略的效忠仪式顺利结束。 纳塔略骑士离去后,在王宫的这个房间里,善治郎注意着不被旁人听见,安心地小声叹了口气。总算是没犯下什么失态办完了这件事。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 听到在后面等待的细脸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说的话,善治郎的身体反射性地震了一下。 立场上,这个中年男子算是奥拉借给善治郎使唤的部下,但除非是善治郎没有看人的眼光,否则他看善治郎的目光,是一点做部下的态度都没有。 善治郎认为他心里应该是想「我得盯紧他每一个言行,以免这个爱出风头的种马捅出什么漏子来」。 (真要说起来,如果他有把我当成上司的话,怎么能对我说「您辛苦了」呢……啊。差点弄错了。这样想不对吧。因为有「言灵」帮助语言沟通,让我常常不小心忘记了,这里是异世界啊。) 对于这个从见面到现在从没表现过一点友善态度的中年男子,善治郎也不禁对他产生了不必要的反感。 向人表示慰劳之意,只能上司对下属表示,下属慰劳上司是违反礼仪的。但这毕竟只是日本社会的常识。认为「您辛苦了」这句话带有恶意,未免疑心过重。 善治郎在脑中想起跟奥塔薇亚学过的王族标准答话方式,开口道: 「不,这没什么。我刚才那样说对吧?」 善治郎转向后方问他,法比奥秘书官依然是一副假面具似的面无表情,点头表示同意。 「是。以后,纳塔略骑士不但是龙宫骑士团的一名成员,也将担任善治郎大人直属家臣的职位。王族直属家臣的俸禄,是一年二十枚大型银币,因此这事对马尔多纳多家来说,将是很大的一项补助。虽然实际上付款的是奥拉陛下,不过形式上是由善治郎大人支付薪饷给纳塔略骑士,请您记在心里。」 「哦,有特别津贴吗?」 听到善治郎有些惊讶地说,法比奥秘书官表情纹风不动,肯定地说: 「有的。因为骑士的忠诚是用钱买来的。」 真是不符合奇幻世界观,既没梦想也没希望的一句话。 善治郎稍微偏着头,又问道: 「本来就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只靠金钱解决一切。提升骑士的忠诚心得靠君主的话语,维持忠诚心也得靠君主的行动。不过,奠定基础的终究还是金钱。没有金钱这个基础,忠诚就不会成立。」 法比奥秘书官讲得斩钉截铁,虽然相当现实,但对善治郎来说也简单明了。 讲起来会让人梦想破灭,没有领土的骑士们,都是只靠王国发放的薪俸维生。武勇与忠诚是名符其实的商品,非得尽量卖个好价钱才行。 「原来如此。」 看到善治郎恍然大悟地点头的模样,法比奥秘书官本来像面具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这时好像不经意地想起似的问道: 「啊啊,对了,善治郎大人是否有意拥有领地或爵位?」 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善治郎身体内侧又震了一下,但勉强不显现在表情与声调上,反问道: 「领地或爵位?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在我们卡巴王国,除了王都与周边地带之外,还有不毗邻国土的王室直辖飞地。这些领地的领主,目前是由奥拉陛下兼任,并于当地设置地方官,不过善治郎大人身为王族,也有权继承这些领地。然而,这份继承权只限善治郎大人这一代就是了。」 国王或王族除了王位与王位继承权之外,还同时拥有自己的领地或爵位,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反倒是没有自己的领地的国王才算是少数派。还有一些比较麻烦的例子,是一国之君还拥有其他国家的爵位。 「如果您想像之前那样继续安身于后宫的话,这些对您就是无用之物。不过如果今后您有意增加对外活动,那么您应该会需要一个头衔,或是能自由运用的资金。若是还想增加像纳塔略骑士这样的直属家臣,那更是需要个人专属的财源了。」 法比奥秘书官以这番话为说明做结。 善治郎想了想。 (原来如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 就算再有道理,也不像是「女王的心腹」会说的话。 善治郎身为女王的丈夫,虽然只是形式上,但自己一旦获得了领土或爵位,得到个人专属的财源,就表示善治郎将不受女王的控制。追根究柢,目前统一归奥拉所有的飞地收益,就算只是将一部分分给善治郎,也会单纯减少奥拉能够自由运用的金钱。 王夫拥有专属的地位与财源,再用这份财源整顿私人军力。 不管怎么想,都不是女王的亲信该说出口的提议。 (想观察我的态度?不,就算是这样也太露骨了。这应该说是在警告我吧。只是讲法比较兜圈子。) 「……」 他在思考的时候,秘书官挺直了背脊,用那对细眼睛专注窥视着善治郎的一举一动。 善治郎的态度有任何可疑之处,这个男人都绝对不会看漏。 想到这样的男人对奥拉发誓效忠,虽然觉得可靠,但当那道冰冷而怀疑的视线转向自己时,不但令人不愉快,也叫人恐惧感油然而生。 如果善治郎是站在奥拉这一边的,对于这项提议自然只能回答「不」。 善治郎也明白现在不是呕气故意乱回答的时候,于是刻意干咳了一声,老实地表示否定。 「不用了。财政与权限的统一,是『王室』健全发展不可或缺的要素。」 「可是,善治郎大人不是为了帮助奥拉陛下而决心走出后宫吗?恕臣失礼,虽然善治郎贵为陛下的伴侣,也是公认的直系王族,但无官无职的状态下,能做的事恐怕有限吧?」 平坦的语气,与缺乏表情的脸庞。口中吐出的是煽动性的话语。善治郎心里终于忍不住光火起来,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警戒心与恐惧心,因为愤怒而一时减弱,让他语气有些激动地回答。 「……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是该由我与陛下谈论、解决的议题,而不该由你来越级,跳过陛下跟我提案。」 话才出 口,善治郎就立刻反省「糟糕。我说得太过分了」,但为时已晚。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善治郎这番话中带刺,掩饰不住火气的回答,却似乎让法比奥秘书官相当满意。 「……是,臣僭越了。」 法比奥秘书官面无表情的脸稍趋和缓,嘴角浮现笑意,对善治郎深深低头行礼。 ◇◆◇◆◇◆◇◆ 几个小时后。当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开始带有些许暮色时,法比奥秘书官前去会见在办公室处理轻微事务的奥拉。 「陛下,臣回来了。」 法比奥秘书官轻轻低头行礼,奥拉继续对着办公桌,只用视线瞄了他一眼。 「辛苦了,法比奥。亚力韩卓,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站在奥拉身后待命的年轻、认真的青年——第二秘书亚力韩卓,听了主子所言后,将手上的整捆龙皮纸交给法比奥秘书官。 「法比奥大人,这是今天的纪录。」 「知道了。后面我来就好了。」 「是,麻烦您了。」 第二秘书将整捆龙皮纸交给中年的第一秘书后,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就告退了。 听着背后传来的喀答关门声,法比奥秘书官对坐在桌前动笔的女王说: 「如何,陛下。亚力韩卓的工作能力,您还满意吗?」 对于法比奥秘书官的询问,奥拉停下握着原子笔的手,将原本对着手边纸张的视线,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秘书官那张细脸上。 「还不差。跟你不一样,他言行举止讨喜多了。不过,工作能力还不到『对答如流』的地步。我身体状况好的时候,可以让他待在我身边锻炼一阵子,不过目前顶多只能暂时代替你吧。」 听了女王严厉的评语,法比奥秘书官略为耸耸肩,答道: 「臣了解了。今后臣会继续致力指导,以让陛下满意。」 指导这些年轻秘书官,也是第一秘书法比奥的职责。 长年认识法比奥的奥拉,敏感地察觉到法比奥那面具般的扑克脸底下,燃烧着新人教育的热情,不禁稍微同情起那些年轻秘书官来。 不过,年轻秘书官表现得不够完美,也是事实。 「就这么做吧。话说回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中年秘书官并没因为话题突然转变而慌张,「对答如流」地回答: 「是。纳塔略骑士的效忠仪式顺利完成了。善治郎大人已经回到后宫。」 听到秘书官报告一切顺遂,奥拉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说来听听吧?在你看来,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善治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将近半年。现在问这个或许有点晚,但是善治郎一直窝在男性止步的后宫里,因此法比奥秘书官截至今天都没有机会跟他正式交谈。 不过,既然善治郎已经决定在适宜范围内增加后宫外的活动,奥拉就有必要掌握一下这个以铁面具般的面无表情闻名的心腹,对夫君抱持着何种印象。 对于女王的问题,中年秘书官似乎早已预备好答案,马上回答。 「是,看来大人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早就习惯于掩饰表情与言行。照那个样子看来,让大人处理公开活动,应该也不会犯下致命的失误。礼仪规范也及格了。虽然有很多可以纠正的地方,但都在容许范围之内。臣认为就算让大人出外露面,也不太可能因为疏于礼仪而引起问题。」 秘书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稍微耸耸肩,最后补充一句: 「另外,臣试着怂恿他接受王室保有的领地或爵位,但被一口回绝了。」 听到秘书官丝毫不以为意,光明正大地这样说,奥拉一脸烦闷的表情,用手遮住了脸。 「你又这样故意讲话激人……不过,领地与爵位啊。考虑到夫君今后的活动,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女王把原本遮着脸的手移到下颚,表情严肃地陷入沉思,秘书官的嘴角扭曲出一丝笑意,挖苦似的说道: 「这件事就由陛下与善治郎大人之间好好谈谈吧。毕竟这个问题,似乎不是我这一介秘书官,可以『跳过女王越级』插嘴的。」 听法比奥秘书官的说话语气,奥拉知道是善治郎这样讲的,稍微笑了笑回答。 「很像是慎重的夫君会说的话。多亏于此,我也比较容易行动。也许我该先给他准备个爵位,提高一下身价也好。」 奥拉表示了善意的感想,不过其实善治郎并没有特别慎重地行动。他只是很自然地明白自己在私底下虽然跟奥拉是对等的,但在公事上则有明确的上下关系。 三年多的社会经验让善治郎亲身体会到,无法正确共享资讯,又没有统一的命令系统的组织,会有多么容易迷失方向。 「从陛下的丈夫这个立场来考量,可以继承『瓦伦迪亚公爵』的爵位,陛下认为呢?」 对于秘书官煽动性的话语,奥拉脸上依然浮现笑容,但压低了声音,威吓似的说: 「法比奥,少用言行来试探我。不用你担心,我也不会赋予夫君那么多实权的。至少只要我还坐在王位上的一天,『瓦伦迪亚』公爵爵位与『波托西』伯爵爵位都由我来兼任。我不打算让给别人。」 「陛下英明。」 受到女王叱责的秘书官一点都不显得畏惧的样子,稍微耸耸肩,对女王的判断做出如此评语。 「瓦伦迪亚」是王国当中最繁荣的港都,「波托西」则是拥有王国最大银山的地区。 就是这种王室独占的财源,将君王的权限加强到一般封建制国家少见的地步。将这两大财源拱手让给君王以外的人,只能说是愚蠢,就算对方是女王的丈夫也一样。 「不过,有孕在身的陛下短期之内无法『飞』往当地。交给地方官管理,也是有危险性的。」 听到秘书官指出这点,奥拉虽然蹙起眉头,但还是能够保持理性,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等到夫君能够使用『瞬间移动』后,先不论继承爵位的问题,我会想让他担任监督官等职位。」 飞地本来就容易成为违法或叛乱的温床,但卡巴王国却是例外,治理飞地毫无问题,就是因为王室成员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 在不知道何时会来抽查的君王管理下,想试图做出违法行为或叛乱,需要很大的胆量与才智。 然而,目前卡巴王国的「瞬间移动」使用者,就只有女王奥拉一人。从这层意味来考量,最好能让善治郎学会魔法,并多多生下继承直系血统的孩子。 「陛下所言甚是。如果能让大人发挥这样的能力,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最希望善治郎大人发挥的能力,仍然是与陛下生儿育女,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是啊。所幸子嗣方面一切顺利。今天也还没害喜过。照米歇尔医师的说法,害喜最严重的时期似乎已经过了。」 看到奥拉脸上浮现出今天最欣喜的表情,法比奥秘书官转换了话题,向奥拉问道: 「那真是太好了。对了,陛下今天应该与双王国的使者直接会面了吧。对方的态度如何呢?」 与双王国之间的外交问题:如何处理善治郎潜在拥有的「附加魔法」力量。为了找到一个妥协点,今天才刚安排了一场机密会议。 对于秘书官的询问,奥拉轻轻耸了个肩,回答: 「总之,就一开始听起来,对方看似无意限制我与夫君之间的生儿育女。只是,如果夫君与我以外的人生下孩子,他们是一定会介入的。」 奥拉说完,把全身体重靠在椅背上,转转头纾解肌肉僵硬。 这方面跟当初我方预测的底线完全一样。法比奥秘书官理解了情况,又继续问道: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与善治郎大人生下的王子体内,一定会残留『夏洛瓦王室』的血脉。善治郎大人不迎娶侧室,就能令双王国放下干戈吗?」 奥拉又耸了一次肩,老实地摇头。 「不可能吧。实际上,对方已经暗示我,要让夫君迎娶夏洛瓦王室的旁系女性王族了。当然,前提是两人之间生下的孩子,要让双王国领养。 这件事还没有确定,不过就我感觉起来,对方的主要目的,似乎并不是不让『附加魔法』的血统留在我国,而是将『时空魔法』的血统引进本国。」 这么一来,就像卡巴王室混入了夏洛瓦王室的血脉一样,夏洛瓦王室当中也会诞生混有卡巴王室血脉的王族。对方大概是想说这样就扯平了吧。 当然,这是对方的主张,我方也有我方的主张。 善治郎是否潜在性地继承了夏洛瓦王室的血脉,谁也说不准,要是将对方的主张照单全收,搞不好最后会变成只有「时空魔法」的血统被白白偷走。 追根究柢讲起来,我方也不是蓄意偷窃对方的血脉,应该没必要过度让步。单纯就理论上来说,在奥拉与善治郎结婚之际,双王国已经对两人表示过「祝福」,那么现在就没资格再对善治郎的血统说长道短。不过,奥拉也不认为国际社会上的问题,能遵守这种拘泥形式的规则。 「不知道双方如何才能达成共识。」 「不知道。目前什么都说不准。恐怕短期之内,双方的议论会继续平行吧。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血统魔法』啊。双方都有太多不能让步的地方。 不幸中的大幸,大概就是对方也将开战当作是最糟、最后的手段吧。」 奥拉说完,又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转动着头。 卡巴王国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两边都是在南大陆称霸,首屈一指的大国。双方都明白轻易玩火可不只是烫伤就能了事。然而,这次关系到的不是面子那种不具实际利益的玩意。这可是为国家奠基的力量,「血统魔法」啊。她不认为能够简单找到妥协点。 「也许这个问题,在陛下与善治郎大人的这一代,是谈不妥的了。」 听秘书官说出这个具有真实感的坏预测,奥拉眉头深锁。 「……这点最好尽可能避免。这种问题总是时间拖得越久,双方就会为自己的主张找到越多正当性,更加无法让步。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这一代,变成下一场大战的导火线。」 话虽如此,奥拉也是君王。她有身为君王的职责,不能与外国签订对我国不利的密约。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来,将会动摇奥拉的权力基础,换成引发内乱危机。 「这件事只能做好长期论战的心理准备了。我到生产之前行动都不方便,急着做出结论也太危险了。万一秘密泄漏出去,可是会很棘手的。假如普约尔之类的听到这件事,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你一定能想像吧?」 法比奥秘书官明白了奥拉想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他们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将侧室硬塞给善治郎大人吧。为了积极盗取『附加魔法』的血统。」 野心家普约尔将军不可能放弃强取外国血统魔法的机会。更棘手的是,一旦普约尔将军如此提议,可以预料多数贵族必然会表示赞同。「附加魔法」的血脉就是如此有魅力。 顾虑双王国的慎重派,很可能会居于劣势。 「慎重,千万得慎重行事。」 奥拉喃喃自语,像是在讲给自己听,无意识地用右手摩娑孕育着自己孩子的腹部。 第六章 名为交涉的针锋相对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某一天。 这天,奥拉女王在王宫的一个房间,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使者举行了一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会谈。 最近是卡巴王国一年当中最凉爽的时期。即使大中午也不超过二十五度的柔和日光,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将室内照得明亮舒适。 此时奥拉已经结束害喜,相对地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她身上穿着平常不太会穿的宽松红色礼服,身体靠在沙发里,悠然地对坐在对面座位,态度恭敬的双王国使者出声道: 「就如你所见,我现在有孕在身,穿得比较不正式,要请你多包涵了。」 「不,陛下言重了。能获准与陛下会面,不胜喜悦之至。」 对于女王所言,双王国的使者回以形式上的谢词,遵循着礼仪低头致意。 使者是个中年男子,一身以紫色与白色为基调的双王国正装。虽然是个既无爵位也无领地的一般贵族,不过既然受命担负这次的重任,可见其人格与能力,必然受到一定程度的信赖。事实上,即使跟大国君王奥拉相对而坐,这个男人目前仍处之泰然,态度相当沉稳。 这是奥拉第五次与这个男人举行会谈。男人是在两个月前进入王宫的,到现在才会面五次,比起议题的重要性,感觉似乎悠哉了点,但这是不得已的,因为他们以保持机密为最优先。 纵然是来自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使者,身为一国女王的奥拉,要是跟一介外交官频繁地单独会面,等于是到处跟人宣扬「发生了某件不得了的事」。 两国虽然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但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都想秘密处理这件事。 「我想阁下应该很明白,我不能花太多时间与你会谈。长话短说吧。双王国在我与夫君缔结婚姻时,对我们表示过祝福。你们无意收回那些祝词,对吧?」 奥拉如同自己一开始声明过的,用压迫性的态度单刀直入地向对方说出压迫性的话语。 「是,这是当然,我国是真心祝福陛下成婚,绝无半点虚假。」 双王国的使者恭敬地低头,但毫不畏怯地回答。 我们无意收回对奥拉与善治郎结婚的祝词。这也就是表示,双王国无意干涉奥拉与善治郎之间生下的孩子。 光是引出这句话,奥拉就等于是达成了最低限度的目的。至少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有人对卡巴王国的正统血统横加干涉。说起来也许是理所当然,不过奥拉得到对方明确的诺言,内心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这是这几个月以来,所得到的最大成果。 然而,还来不及安心,使者就以彬彬有礼的口吻追问奥拉。 「善治郎大人是卡巴王室的一位成员,这是大家公认的。外国人士没有资格对他今后的抉择插嘴。这点我们明白。但是,也希望贵国能谅解我国所处的立场。」 「……说得是。我明白你要说什么。」 至于奥拉,则面色凝重地点头。 如今大陆上的各国已经承认善治郎是卡巴王国的王夫,按照道理,双王国本来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能干涉善治郎的血脉。 然而,血统魔法外流的问题,有时候严重到能够不顾表面上的正当性,却也是事实。再加上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是在南大陆中央地区称霸,首屈一指的大国。 想到万一引发争端的可能性,就算是奥拉也无法一味采取强硬态度。 虽然令人生气,但只能在某个地方上让步了。 奥拉将交握的双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刻意压低着语调提议。 「夫君谅解你们的立场,说过不会与我以外的女人生儿育女。既然你们都说不会插手管我的孩子,那这样不就够了吗?」 对于目前血统魔法只有两个继承人的卡巴王国而言,刻意限制血统的扩散,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奥拉不打算再做更大的妥协。 然而,双王国的使者,却还有着不同的价值观。 「非常感谢陛下这样说。可是,王族的婚姻经常是身不由己。如果发生了某些不得已的状况,善治郎大人迎娶了侧室,生下的孩子又发掘出『附加魔法』的天分,到时候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男人毫不畏缩地表达了犀利的意见,奥拉脸上保持着从容的笑容,内心却不禁咋舌。 事实上,男人说得没错。就算王族表示不迎娶侧室,也没人能保证这种约定能永远得到遵守。没有违反约定时的罚则,这种密约订了等于没订。 其实,奥拉也没打算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约定。当然,她不会愚蠢到胡乱刺激双王国,但真正有需要时,她的确有打算违反约定,然后随便道歉几句了事。 说真的,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地警告自己。看来这个男人,至少是个胆识过人的家伙。 话虽如此,奥拉也没那么好应付,会正面答应对方的主张。 「你这是以假设为前提的假设。以目前状况来说,我不觉得我有必要回答你这么多。」 对于一口回绝的奥拉,男人以镇定的语气继续追究。 「可是,您不觉得这个假设十分有可能成真吗。依小的愚见,日后有可能引发争端的原因,都应该事前排除。」 男人说什么就是不肯让步。想从正面加以击退,恐怕要费一番工夫了。 奥拉明白到这一点,于是稍微转移了进攻的方向。 「原来如此,有点道理。那么我问你,夏洛瓦王室与我约定不会干涉我与夫君之间生下的孩子,如果夏洛瓦王室违反了这个约定,你们要怎么做?我是说当夫君的真实身分泄漏出去,而知道了这项情报的王族支系抢先行动时的情形。虽然是以假设为前提的假设,但就算成真也不奇怪吧?」 「唔……」 对于奥拉的反驳,男人今天第一次支吾其词了。虽然只是个单纯的反击,但效果非常显著。跟身为国家元首的奥拉不同,使者不过是本国的代言人,能临场发挥的范围有限。 奥拉抓准这个机会,又继续追击。 「哎,阁下说的也有道理。值得考虑一下。就跟我现在问的假设一样,是吧。」 她讲得拐弯抹角,说穿了就是「双方的悬案应该同时进行探讨」。同时进行听起来好像是平等的提案,其实却不是这么回事。 奥拉身为女王,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决定一切;相对地,男人却只是仅仅拥有受限权限的一介外交官。 「……小的明白了。我会火速向本国询问此事。」 结果这一天,男人没能得到更多的成果。 ◇◆◇◆◇◆◇◆ 同一时刻。善治郎穿着一身还不太适合他,以红色为基调的卡巴王室正装,参加了在王宫大厅举行的典礼。 设置在无人王座旁的副席。这就是善治郎的指定座位。 一般常识来说,君王所坐的王座,与位于身旁的王妃座椅,在大小与装饰上都能一眼看出其差距,不过此时善治郎所坐的椅子,无论是大小、装饰,或是原料石材的质地,都几乎与一旁的王座同样高级。 从这些地方,又能看出王国第一位「女王与她的伴侣」身分有多难定位。 (王的另一半,看起来不能比王伟大,但身为女人的女王又不能比身为男人的丈夫出风头,是吗。奥拉身处的立场还真是难搞呢。) 当他像这样在公共活动中露面,就能重新体会到爱妻是在多么艰困的立场上奋斗。 老实说,贵族们品头论足似的视线给了善治郎的胃极大的负担,不过只要想到挺个大肚子还得一个人处理这些工作的奥拉,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善治郎故意不让视线集中,只是 模糊地望着列席的全体贵族,像个人偶般乖乖地等典礼结束。 原则上,善治郎做为奥拉的代理人露面的,都是些只要有个「王族」头衔的人露个面就能应付过去的典礼。 至于需要困难的对话,或是包括复杂仪式的典礼,就只能交给奥拉了。 (我只要当个乖宝宝,静静地等时间过去就行了。) 善治郎坐在红色石造副席上,保持着人偶般优美的坐姿,在心中讲给自己听。 善治郎要做的,就只有主持典礼的文官叫到自己的名字时,举起一只手向贵族们致意即可。 (差不多该叫到我了吧。) 就在善治郎倾听着司仪嘹亮的嗓门,开始做心理准备的时候。 「今天在本典礼当中,我们不胜感激,请到了善治郎大人代表卡巴王室莅临会场。各位来宾,请盛大鼓掌欢迎台上的陛下!」 听到司仪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善治郎惊愕到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但是,现在不是惊愕的时候。一看担任司仪的年轻文官,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对刚才那句话的恶意,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放着那句话不管。 本来这时候,善治郎只负责默默举起右手就好。他在这时临场做出别的举动,谁也不能保证绝对是正确的,然而事态发展到无法坐视不管的地步,他也只能拿出勇气,采取行动了。 善治郎将右手轻轻放在左腰的装饰铜剑的剑柄上,用压抑着紧张的大嗓门,发出叱责的话语。 「纠正你的用词!我不是『代表王室』而来到这里。我是做为卡巴王国唯一而至高无上的主宰,『奥拉陛下的代理人』亲临典礼的!」 这番话尖锐而高压,完全不像是平时的善治郎会说的话。当然,这番话并非出自善治郎的本性。是他拚命勉强自己装得高高在上,好不容易才吐出来的话语。 然而,「将手放在腰际的剑上」这个动作等于表示「视情况有可能惩处」。年轻文官不可能知道善治郎心里在想什么,吓得魂飞魄散。 担任司仪的文官临时遇到预定外的状况,又是被直系王族这样叱责,脸色苍白地赶紧订正自己的错误。 「失、失礼了!容我提出订正。我们请到『奥拉陛下的代理人』——她的夫君善治郎大人亲临现场!」 看到年轻文官一副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样子,善治郎也不禁想跟他道歉:「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 实际上,要是不明白内情的人一听,搞不好会觉得是立场强的人在挑立场弱的人毛病,藉故恃强凌弱而感到义愤填膺。 实际上,抬头望着台上的贵族们当中,确实有不少人正在用这种眼光看着善治郎。 然而,这个错误从善治郎的立场来看,却是绝对不容忽视的。 善治郎「做为奥拉陛下的代理人」来到这里,表示他不过是受到奥拉的许可,才出席典礼的。 然而如果说法换成「代表王室」,那就表示是典礼的举办人「未透过奥拉」直接委托善治郎出席,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善治郎不经奥拉的许可行使身为王族的权限。只有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不需要使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来比喻,最好的回避方法,就是对于这种事例,不要制造任何一个前例。 (这下糟了,虽然我也猜到有这个可能,但没想到这么快,贵族们就认同我的王族身分了。) 善治郎故意不去看七嘴八舌的贵族们,内心压抑着焦虑之情。 典礼结束后,出席者们按照惯例,都会进行一场自助餐会。 在这种有许多机会跟贵族们轻松交谈的场合,善治郎为了避免出错,平常都会尽量避免出席,但如今他有一个目的必须积极利用这种场合。 为此,从第二正装换成了稍微轻便点的第三正装的善治郎,才会在大白天的大厅中举行的自助餐会会场里四处徘徊。 身分低的人不应该随便向身分高的人攀谈。由于这个国家有着这项礼法,因此善治郎为了达到目的,只能主动到处找人积极攀谈。 为了达成目的,善治郎穿着不习惯的布鞋,精力充沛地在红色地毯上四处徘徊。 「噢,我记得阁下是波隆那伯爵吧。奥拉陛下曾经向我提过你,说你是个优秀的文官,又是体现风雅气度的文化人。」 「啊啊,这不是善治郎大人吗。能得到您的赞赏,不胜感激之至。」 善治郎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会场一看到长相与名字都记得的贵族,就上前搭话一番。 「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能得到善治郎大人出声呼唤,我真是太幸运了。今天非常感谢大人特地前来参加典礼。」 「没什么,这只是一点小事。我的爱妻奥拉陛下直接命令我来,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了。这点程度的效劳,无论是做为臣子,或是做为丈夫,都是理所当然的。」 善治郎一再强调自己是「受到奥拉的命令而来的」。 「是,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比起之前,善治郎大人最近经常独自离开后宫,来到外面活动呢。做为臣子,实在是欣喜万分。您一定也常常希望能够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动吧。」 就算这是不拘小节的自助餐会,对方说话也太游走边缘了。善治郎内心暗自咋舌,同时尽量动脑,摸索出最适当的答案。 「不,我怎么会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呢。在陛下忙得无法来到后宫时,那里就像熄了火的蜡烛啊。我是为了排遣寂寞才这么做的。」 说完,善治郎咧嘴一笑。 (没问题吗?希望这样说,能让人觉得我为奥拉着了迷就好了。) 眼前的贵族不晓得究竟明不明白善治郎的内心,夸张地晃动着肩胜发笑。 「哈哈哈,这可真是不得了。善治郎大人对陛下真是一往情深啊。」 「嗯。我都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专情的人。时时刻刻脑中浮现的,都是奥拉陛下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说来难为情,我都无法专心工作了。真是伤脑筋啊。」 (我现在是被爱冲昏头的窝囊废。我现在是被爱冲昏头的窝囊废……)善治郎一再这样告诉自己,暂且舍弃了羞耻心与自尊心等本来应该加以重视的精神财产,自暴自弃地哈哈大笑。 或许该说努力没白费吧,周围人群朝向善治郎的视线中掺杂的失望与侮蔑之情,一点一滴地增多了。 ◇◆◇◆◇◆◇◆ 日暮时分,结束了与双王国使者的会谈,奥拉回到后宫,但心爱的丈夫还没回来。 奥拉比善治郎先回到家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对了,夫君今天要代替我参加典礼嘛。」 奥拉想起这件事,喃喃自语后,从房间角落的篮子中取出橘色浴巾,在沙发上坐下。 然后,她解开礼服的带子,将浴巾轻轻盖在腹部上。 「呼……」 虽然因为在怀孕,奥拉都尽量挑不会束缚身体的礼服来穿,但身为女王的立场,外出时还是得穿正式点的衣服。 像这样解开腰带,才终于能松口气。盖上浴巾,是为了不让最近明显变大的肚子受凉。 奥拉慵懒地将全身体重靠在沙发椅背上,忽然觉得口渴,于是呼唤了一声。 「来人啊。」 「是,陛下。」 听到女王的呼唤,在隔壁房间待命的侍女立刻现身。 奥拉继续靠在沙发上,只将视线朝向态度恭敬的年轻侍女,命令道: 「我口渴了。拿点饮料来吧。还有,再准备些小点。」 「是,遵命。」 听完女王的指示,年轻侍女稍微低头行礼后,动作 俐落地打开房间角落的冰箱,将放了砂糖与果汁调味的水倒进玻璃杯里,放在桌上。 「小点请再稍等一下。陛下有什么想吃的吗?」 听侍女这样说,奥拉略为想了想,答道: 「嗯……我想想。甜的东西好了。啊,我不要水果之类的。不用特别急着弄。」 「是,小的明白了。请稍候片刻。」 侍女欠身行了一礼,就离开房间了。 留下奥拉从桌上拿起玻璃杯,啜饮一口杯中饮料。 冰凉酸甜的饮料清爽润喉,奥拉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嗯。最近夫君也渐渐习惯了侍女的存在。这样我过起来也舒适一点。」 以前顾虑到夫婿不喜欢他人踏进私人空间,奥拉都尽量不叫侍女进入这间房间与寝室,不过自从怀孕以来,反而是善治郎顾虑起奥拉来,开始准许侍女随时在附近待命。 善治郎是为了母子的安全而妥协,不过最近善治郎看起来,似乎也习惯了有侍女在隔壁房间待命的日常生活。对于一直将这种状况当作理所当然的奥拉而言,实在值得高兴。 当然,只要善治郎一句话「我还是不习惯。让侍女到外面去吧」,她会接受的,不过有孕在身的期间,就依赖一下丈夫的好意吧。 就在奥拉将杯子放回桌上时,她听到背后传来门喀嚓一声开启的声音。 一时之间,她以为是侍女已经拿小点来了,不过如果是侍女,入室之前一定会敲门才是。只有一个人能够既不敲门也不报上姓名,就打开这间房间的门。 奥拉坐在沙发上,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如所料的脸庞。 「我回来了,奥拉。身体还好吗?」 做为奥拉的代理人出席参加活动的善治郎,笔挺地穿着卡巴王国男性王族的正装——红色背心与以金线刺绣的白色上衣,以及裤管比较粗的裤子,站在房间门口。 自从代替奥拉出席参加公共活动以来,善治郎的这身正装打扮也渐渐有模有样起来了。 看到回来的丈夫——善治郎的容颜,奥拉的嘴角自然绽放笑容,发出开朗的声音。 「嗯,我很好。最近不再害喜了,今天处理事务也没有中断。多亏有你,我一切都很顺利。」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善治郎面带笑容地回答,反手关上房门后,快步走在地毯上,来到房间角落的挂衣架前。 然后,善治郎脱下红色背心挂在衣架上,身上变得轻便多了,经过冰箱时取出盛了果汁水的银水壶与自己的杯子,到奥拉身旁一屁股坐下。 「呼。」 虽然气温应该不高,但可能是不习惯参加公共活动耗费了体力,善治郎出了一身大汗。善治郎用食指勾着衣领,往里面掮风。 自从善治郎代替奥拉出席参加公共活动以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不过照这样看来,似乎还称不上习惯。 注视着从压力中获得解放,整个身体松弛地靠在沙发上的丈夫,奥拉开口道: 「你那边怎么样?有出席典礼吧?有没有什么令你在意的状况?」 这番话自从善治郎开始在后宫外活动以来,她天天都问。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爱担心了,不过总比疏于确认而悔不当初好。所幸丈夫也赞成她的想法,从没有不耐烦地应付了事。他总是以笑容回答「不,没什么特别的状况」。 然而,今天的善治郎却突然眉头深锁,一脸严肃地回以不同于平常的答案。 「嗯,关于这个,有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唔……?」 发生什么问题了吗。奥拉见丈夫这样,不禁紧张起来,在沙发上坐正,表情严肃地等丈夫继续说下去。 善治郎与坐在身旁的妻子四目交接,慢慢开口说起。 「是这样的,今天典礼上司仪叫到我的名字时,他说我是『代表王室』,而不是『做为奥拉陛下的代理人』。」 当然,我马上就纠正他了,善治郎补充道。 「这……的确是有点问题。」 听到善治郎所言,奥拉也跟善治郎一样,脸色变得沉郁。 从善治郎做为奥拉的代理人出席典礼与夜会,已过了几个月。 虽然善治郎始终坚持自己不过是代替有孕在身的奥拉陛下,然而从这个国家的文化来看,当男性王族一个人出席公共场合时,必然会有人开始重视身为男性的善治郎,甚至超过即使贵为女王也毕竟是女性的奥拉。 当然,即使现在奥拉正在怀孕中,参加公共活动的次数仍然是她比较多。善治郎代理的,只有不太重要的活动,或是不需要随机应变的一部分典礼。 即使如此,由男性王族代替女王办公,还是会被人在背后说成「权力转移」。恐怕是一看到女王因为怀孕而影响到事务,人们对于女性君王的不安与不满,就爆发出来了吧。 奥拉与善治郎注视着对方,几乎同时开口。 「如果那是故意的,问题就大了。」 「如果那不是故意的,问题就大了吧。」 讲出了乍听之下很类似,其实却完全相反的两句话。这对夫妻沉默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偏着头。 「……嗄?」 「……咦?」 先打破沉默开口的,是善治郎。 「呃……为什么如果是故意的就会有问题?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 「嗯。那是当然的了。故意讲错,就表示此人蓄意离间我与你的关系。这种行动不可能不造成问题。你怎么会觉得不是故意的,问题才大呢?」 奥拉简单明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接着询问善治郎的意思。 至于善治郎听了这个问题,虽没有像奥拉讲话那样清晰,但也明白地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如果他不是故意的,就表示王宫的人在无意识当中,已经不再把我当成『奥拉的代理人』,而是『一个王族』吧。这样一来,照这个国家的价值观来说,我在想会不会有人对于我当奥拉的傀儡感到不满。」 纵然是女王与她的伴侣,在属于男系社会的卡巴王国,女人当主子,男人当奴仆的关系仍然不受欢迎。至今只不过是看在奥拉的实际政绩的份上,加上善治郎异世界出身的可疑身分而没说什么罢了。 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会在王宫中形成「女王派」与「王夫派」的对立结构。 更棘手的是,一些人想眨低奥拉,提升善治郎地位的言论,偏偏从现实问题来看,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在这个世界,王族就等于血统魔法的使用者。王族的数量可以跟国力画上等号。 然而,目前卡巴王国只有奥拉与善治郎这两名王族。舆论自然会希望两人之间多生下一些孩子,这么一来身为母体的奥拉就必须长期间怀孕与生产。 既然如此,应该由善治郎负责对外政务,奥拉专心生育健康的孩子,比较有效率。 原来如此,有道理。不过前提是善治郎的执政能力,必须有跟奥拉一样的水准才行。 总之,奥拉也明白善治郎的意思了。 奥拉将怀孕的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大大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啊。你的意思就是说,比起一部分人蓄意弄错的暗中活动,无意识之中弄错的整体意识变化,问题比较严重吧。」 「嗯。我是这么觉得。哎,不过无论如何,我也认为一旦我出去抛头露面,这种问题是迟早会发生的。」 善治郎如此回答后,懒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稍微耸了耸肩。 「的确。那么我跟你能做的,就是私底下交换情报,别被离间计或风评打败吧。」 「嗯。再来就是我不要站到能过度自由运用权限与财源的立场上吧。这点让奥拉来提出的话,会引来『妨害丈夫权利』的恶评,所以应该由我全面表示出『怕麻烦』的态度。」 在侧室问题已经扮黑脸的善治郎竟然又毫不介意地表示,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也愿意当坏人。 「嗯……确实这样做是最妥当的,可是……」 奥拉不禁露出烦闷的表情,但是她明白照善治郎所说的做对王室才是最好的,因此难以反驳。 可是,如此一来,目前为了拒绝侧室而被批评为「被女王迷昏了头的男人」的丈夫,这下又要招来「好逸恶劳的懒鬼」的恶名了。 加在一起,就是「耽溺女色,不事生产的懒鬼」。不过想到善治郎对奥拉一见钟情,为了脱离上班族生活而逃到异世界来的行动,这句评语或许还挺正确的。 见妻子迟迟不肯坦然答应,善治郎为了鼓励她,又补充一句。 「回来这里的路上,我也跟法比奥秘书官谈过了,他也说『这样最妥当』喔。」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心腹之臣也表示认同,奥拉的立场就不方便说不了。再加上奥拉自己如果忽视类似罪恶感的情感,她也能理解这样做的好处,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奥拉一边叹气,结果还是点头了。 「知道了。我就再次依赖你的好意吧。不过,照这样看来,你跟法比奥似乎处得不错嘛。我放心了。那家伙很有能力,只是待人处事实在称不上好相处,让我原本有点担心。」 对于转变的话题,善治郎迅速移开视线,转向另一边小声回答: 「嗯,算是『处得不错』啦。绝不『要好』就是了……」 看到丈夫一脸明显地不痛快的样子,奥拉的嘴角忍不住绽出笑意。 「那真是太好了。你的个性要是能跟那个男的『要好』,我可是会受不了的。在职场跟家里都有那种男人等着,岂不是没个地方能让我喘口气了。」 刚开始奥拉的语气还像是开玩笑,讲到最后却老大不高兴起来。看来自己对心腹口无遮拦的讲话方式,似乎比想像中累积了更多怨言。 听妻子的语气,善治郎明白到他们夫妻两人似乎都对法比奥这个男人抱有相同的观感,他的表情松懈下来,重新转向妻子这边。 「真的。那种类型的一个就够了。」 「嗯。但是,的确需要一个。老实说,有时候我真想打他一顿,不过敢向王族直言不讳的人是很可贵的。而且不是出自恶意,而是出自善意,那就更难得了。希望你也尽量跟他好好相处。」 「我知道。我会『尽量』跟他和睦相处的。」 善治郎点点头,脸上渗着掩饰不住的苦笑色彩。 第七章 缔结密约 一个月后。 善治郎在后宫的起居室面对着电脑,将妻子奥拉朗诵的密约文书内容打进电脑里。 季节嬗递,这个时期相当于日本的春天。 南大陆西部的这个时期,一般被称为「雨季」。正如名称所示,这个时期一个月有一半以上都是乌云罩顶,甚至常常连续下十天以上的雨。 而且还不是像日本的梅雨那样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的可爱小雨,而是有如小型台风般的豪雨,下个没完没了。 这种天气自然会引发多次水灾,十分恼人;但这个时期的降雨能为卡巴王国繁育绿意,为大地留下丰沃的水资源,因此也不是光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今天也不例外,从早上就不断下着大雨。 不但倾盆大雨下个不停,风向又不好,所以窗户都关得紧紧的。 因此,虽然时间还是大白天,室内却暗到要是不开灯,连手边的键盘都看不清楚。当然,现在室内开着六只led落地灯,所以一点也不暗,但却也因此而让人误以为已经晚上了。 「……时,依照罚则,双王国必须向卡巴王国支付金币三千枚。以上。如何,都听明白了吗?要不然我再念一遍吧。」 穿着红色孕妇礼服舒适地坐在沙发上,朗诵着手上龙皮纸内容的奥拉,对着丈夫的背影出声说道。 善治郎背对着妻子,喀答喀答敲打着键盘,慢了一拍才回答。 「……不,不用。应该都打进去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念一遍,帮我确认一下有没有打错好吗?」 「知道了。」 善治郎听着背后妻子的回答,在椅子上重新坐正,然后开始朗诵自己刚刚打好的文章。 「那么,我要开始啰。 一、善治郎·卡巴【甲】,今后不会与奥拉·卡巴【乙】以外的人生儿育女。 二、双王国不会对【乙】的直系子孙做出任何干涉。 三、当卡巴王国违反第一项,【甲】与【乙】以外的人生儿育女时,双王国有权调查这个孩子【丙】的血统魔法适性。 四、一旦在【丙】身上发现「附加魔法」的适性时,【丙】自十五岁起,必须在双王国留学三年。 五、留学中,一旦双王国强迫当事人变节,即使未满留学期,卡巴王国可以中途将【丙】送回本国。 六、三年留学期结束后,如果【丙】自主希望投奔双王国,卡巴王国不可阻止当事人的意愿。 七、【丙】归国后,只限于卡巴王室内部,有权传播于双王国学得的知识。 八、当双王国违反第二项,试图干涉【乙】的直系子孙时……」 善治郎流畅地朗诵显示在荧幕上的日文文章。 简单来说,这份条文的内容,就是两国从各自的立场,对「善治郎的生儿育女限制」与「双王国对卡巴王国的干涉限制」再加上各项条件。 大致上看起来,善治郎觉得奥拉相当努力,在这份条文中挤进了大量内容。 虽然条文中明文记载,善治郎不得与奥拉以外的女性生小孩,不过看到违反条约时的各项细微设定,对方似乎也认定我方不会遵守这项条文。 事实上,条文的大部分内容,都用来阐明如何对待「善治郎让奥拉以外的女人生下的,能使用『附加魔法』的孩子」。 以善治郎来说,他目前不打算与奥拉以外的女人生孩子,只要他们对自己与奥拉的孩子不做任何限制,他就没什么意见。 不过,这并不代表没有疑问。总共只有十几条内容的密约文章,对于习惯了绵密的现代契约文书的善治郎而言,总觉得太笼统了。 出于这种想法,善治郎坐在椅子上,扭转身体往后看。 「嗯?怎么了,善治郎?有什么疑问吗?」 妻子稍微挺直了靠着沙发椅背的身体,笑脸迎人地看着善治郎,他看到妻子的表情,毫无根据地产生了确信。 (我懂了。大概是奥拉与双王国都故意在条约当中留下了「可以钻漏洞」的空间吧。) 连自己一眼看上去都觉得「太笼统」的密约文书,奥拉与双王国的立法中枢,在半年来的交涉过程中,不可能没发现这些漏洞。 善治郎虽然做出了这种结论,其实他这样想,是有一点太看得起这个世界的王族了。 奥拉与双王国立法中枢的官员虽然无庸置疑地都很聪明,远比善治郎更习惯于交涉之事,但这是文化习俗根本上的问题。这个世界不像现代的先进国,有签订契约时讲求巨细靡遗的习惯。 像善治郎这样考虑到所有将来的可能性,事先扑灭任何可能对我方不利的解释,完全不是这个世界会有的想法。 (好吧,我就试试看。如果不行,奥拉或法比奥秘书官应该会中途阻止我吧。) 「嗯,等一下。有些地方我想问清楚一点。」 善治郎心里决定后,先跟奥拉说一声,然后确定印表机里还有a4影印纸,将刚才朗诵的密约文章列印出来。 「嘿咻。」 善治郎拿起以日文写成的密约文章,到奥拉身旁坐下。 挺着大肚子的奥拉,现在身体不能前屈。 善治郎为了让妻子可以靠着椅背,不用移动姿势,将用这个国家的文字写成的龙皮纸,以及刚才列印的影印纸拿到奥拉面前,叙述自己的意见。 「你看,首先最让我在意的是这里。将来如果第二项与第三项矛盾时……」 想不到丈夫会指出这么细微的问题,有孕在身的妻子虽然略感讶异,但还是仔细地向他说明。 「嗯,那当然是以第二项……」 然而听了奥拉的说明,仍然不能让善治郎接受,他又继续追问: 「可是,既然没有明文规定,之后对方如果想强辩……」 「你说得确实没错,可是……」 之后,直到一名侍女前来通知晚餐已经备妥,两人都把额头凑在一起,缜密地检讨密约文书的内容。 ◇◆◇◆◇◆◇◆ 翌日午后。 吃完午餐的善治郎,与奥拉并肩走在王宫走廊上。 明明穿着底下贴有钝龙皮的布鞋,他却总觉得好像走在海绵上,脚下软绵绵的不稳当。 善治郎以搀扶怀孕的妻子为藉口,握着走在身旁的奥拉的手。事实上却是握着这只手的触感,让他勉强保持平静。 奥拉应该也明白丈夫的心理状况吧。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握紧一下手,鼓励着善治郎。虽然值得感激,但也有点难为情。 (话虽如此,遇到这种状况能不紧张才怪哩。自从前辈跟我说「这次签约由你主导进行」以来,就没这么紧张过了。) 善治郎忍不住在心中找藉口。 比起那时候,这次负责的工作十分微小,但担负的责任却大得不能比。 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来个大大的深呼吸,以减缓紧张情绪。 假使目前在场的只有自己与奥拉的话,他早就这么做了。然而很不巧,这里不只有善治郎与奥拉两人。 虽然是在王宫内部,但毕竟女王与王夫都在场。 并排走在一起的善治郎与奥拉前后各有四人,总共八名士兵,严加防守前后两方。 士兵们的武装,是白色皮甲与装饰过剩的短矛,仪式色彩较重,不过皮甲的防御力与短矛的锋利程度,都足以应付实战。 一看到短矛尖端的冷光,令善治郎背脊一阵发凉。 纵然脑中知道他们是自己的护卫,但是让拿着杀人工具的人站在前后两边,总是令人不自在。 (不过以我与奥拉的立场来想,这护卫人数已 经够少了吧。) 假使善治郎不是在这种王宫深处,而是到「外面」活动的话,想必至少也得带上十倍的护卫。事实上,在善治郎代替奥拉到王宫出席公开典礼时,就有比这多出五倍的护卫在身边严加防守。 善治郎正在想东想西时,走在前头的士兵在门前停下脚步。 士兵们竖持短矛,直立不动地守在门的两侧,善治郎与奥拉也在门前停下脚步。 在这扇门的后面,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使者正在等候他们。 「……」 善治郎自然而然地转向站在身旁的奥拉。两人视线一交集的瞬间,妻子轻轻点头,善治郎也轻轻点头回应,他按捺住想自己推开门的冲动,简短地告诉等在左右的士兵们: 「开门。」 「是!」 受到善治郎的命令,一名士兵慢慢推开门。 善治郎注意着不被旁人发现,偷偷做了个细小的深呼吸,然后尽可能放慢脚步,穿过门扉。 「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在下是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外交官,名叫莫雷诺·米利泰洛。有幸能拜见善治郎大人的尊颜,不胜喜悦之至。」 对于在桌子对面恭敬地低头的中年男子,善治郎坐在椅子上高傲地点头,简短地答道: 「我是善治郎。是卡巴王国国王奥拉陛下的丈夫。」 对外报上自己的名字时,善治郎一定是采取这种说法。这是表示自己并非做为一名王族,而是以女王奥拉的伴侣身分到场。 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善治郎的想法,坐在对面的双王国外交官,表情毕恭毕敬地说:「是。」并再度低头行礼。 「那么,既然夫君也介绍过了,开始进入正题吧。时间有限。」 坐在善治郎身旁的奥拉先起了头。 为了不让大肚子碍事,奥拉靠着椅背,姿势显得有些邋遢,但即使是这样的姿势,奥拉说出口的话,仍然具有惯于单方面命令他人的人所特有的强大压力。 「是,臣明白了。」 外交官彬彬有礼地说,再度低头,奥拉看着他,用手抚摸最近变得稍微浑圆,让她有点在意的下颚。 「嗯。那么,表面上的事情,与真正的事情,先解决哪一边?」 然后她如此问道。 「是,那么容我先解决比较简单的表面上的事情吧。两位陛下委托我国制作的『戒指』送到了。」 听了女王所言,外交官如此说完,将用紫色厚布裹起的两枚戒指放在桌上。 纯金戒台上并排镶着三颗明亮式切割钻石的对戒。 不可能看错。这就是善治郎在地球上购买的,两人的结婚戒指。 以「普通的眼光」来看,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善治郎将近一年都在接受奥塔薇亚夫人的授课,已经发掘出目视魔力的能力,能够看见戒指散发的魔力光辉。 虽然比起自己与奥拉身上散发的魔力光,那光辉相当微弱,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没有生命的物体带有魔力。 将委托加工成魔道具的结婚戒指交还回来。这是今天善治郎与奥拉一起与双王国外交官举行会谈的「表面」理由。平常善治郎只有在当「奥拉的代理人」时才会离开后宫,为了不引起他人的疑心而与奥拉一起参与这个场合,需要这样一个表面上的理由。 善治郎兴味盎然地看着戒指,外交官流畅地向他说明戒指做为魔道具的效果。 「奥拉陛下的戒指注入了『生火』的魔法,善治郎大人的戒指则注入了『造水』的魔法。生火由『法兰西斯科王子』制作,造水则是由『玛格丽塔公主』制作,堪称珍品。」 奥拉对他说的话做出了反应。 「哦,居然能烦请法兰西斯科殿下与玛格丽塔殿下亲手制作,真是过意不去。稍晚我会写一封谢函,麻烦你代为转交两位殿下。」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玛格丽塔殿下。两者都是夏洛瓦王室直系中鼎鼎有名的「附加魔法」高手。虽然两国私底下在外交上争执不下,不过看来,对方还没傻到会在制作委托的魔道具时混水摸鱼。 「是,臣会负起责任,将信函交给陛下。」 在外交官的这句话之下,表面上的事情——交还戒指一事便告一段落。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那么,既然时间也有限,容我开始进入正题吧。这是本次『条约』的正式文书。请陛下过目后,若是认为没有问题,就请当场签名。」 说完,外交官在桌上摊开了淡绿色的龙皮纸。 虽然是密约文书,毕竟也是正式文件,使用的是惊人的上好纸张。几近纯白的淡绿色纸张上,写着黑色的文字。 虽然善治郎对于这个世界的文字还只有中学一年级英文程度的阅读能力,即使如此,善治郎仍然看得出来,这张龙皮纸上的文字非常工整,称得上是「写得一手好字」。 面对着对方递出的条约文书,奥拉第一个开了口。 「不好意思,夫君还无法阅读我们使用的文字。请你将全文朗诵出来。」 「噢,臣一时疏忽。失礼了。那么,恕我冒昧。」 外交官指着放在善治郎与奥拉面前的龙皮纸上的项目,一项一项朗诵出来。 「那么,我开始念了。 一、善治郎·卡巴【甲】,今后不会与奥拉·卡巴【乙】以外的人生儿育女。 二、双王国不会对【乙】的直系子孙做出任何干涉。 三、当卡巴王国违反第一项,【甲】与【乙】以外的人生儿育女时,双王国有权调查这个孩子【丙】的血统魔法……」 善治郎尽可能装得面无表情,灌注全副精神在耳朵上,以免听漏任何一个细节,不过目前听起来,条文内容都没有奇怪之处。 外交官朗诵的声音,到了最后的部分,才产生小小的变化。 「……依照罚则,必须支付金币三千枚。」 善治郎昨晚请奥拉朗诵的条文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外交官一项一项指着朗诵的龙皮纸上,底下还有文章。 外交官沉默片刻后,抽动着脸颊肌肉,指着下面的项目朗诵出来。 「追加项目。当第二项与第三项将来产生矛盾时,以第二项为优先……以上。」 这是昨晚善治郎向奥拉提议的项目。 第二项与第三项的矛盾。问题说穿了,就是将来奥拉与善治郎的直系子孙,跟善治郎与侧室的旁系子孙之间缔结婚姻关系时,双王国是否有权对两人的孩子做出干涉? 假使根据第二项,这孩子算是奥拉的直系血脉,双王国是无权干涉的。但是看看第三项,这孩子又算是违反条约,由侧室生下的血脉,双王国就有权干涉了。 虽然这个问题与善治郎夫妻的子女辈没有关系,不过如果发生得早,在孙子辈就有可能发生,就算再晚,差不多到了曾孙辈就会变得很有真实性。 善治郎惊讶地侧眼看了一下奥拉,奥拉轻轻一笑,稍微点头回应。 昨晚善治郎指出了密约文书中的许多漏洞,不过当他听到今天会按照预定签字时,就迳自以为自己的意见没被采用。 (她趁着上午事前交涉,就把这条项目加上去了吗……我家这老婆,实在是太厉害了。) 善治郎又再度对太太的行动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其实奥拉心中也对丈夫抱持着类似的观感。 从常理来考量,第二项本来就应该比第三项优先。然而,正如同昨晚善治郎所忧心的,只要没有明文规定,想强辩也不是不可能。 像现在这样,两国力量算得上势均力敌时,双王国想必也不会 硬是强辩,然而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她不愿去想,但如果将来的某个时代,卡巴王国的国力大幅落后双王国的话,对方大有可能会拿第三项做为挡箭牌,对直系王族做出干涉。 讲得夸张点,可以说善治郎的提议事前摘除了将来可能袭击卡巴王国的祸根。也许这会是一项相当伟大的功绩。 由于这是一份密约,原则上这项条文是奥拉凭着自己的想法添加上去的,所以善治郎的功绩永远无法得到表彰。 (既然如此,就由我一个人记在心里吧。我会将你斩断了我国后顾之忧的这份功绩,永远铭记在心。) 奥拉用浸过墨水瓶的龙骨笔在密约条文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同时内心如此发誓。 ◇◆◇◆◇◆◇◆ 善治郎与奥拉顺利签署密约文书,回到后宫时,已经过了傍晚。 回到后宫的起居室,善治郎与奥拉立刻脱下正装,换上宽松的家居服。 「小的来帮您。」 「嗯,麻烦你。」 奥拉如今不得已,换衣服几乎全由侍女帮忙。 奥拉让两名侍女为自己脱下整套礼服,换上与其说是孕妇礼服,倒比较像是睡衣的轻薄礼服,好像抱不动大肚子似的,立刻到沙发上坐下。 「呼……」 奥拉让身体陷进沙发里,大大叹出一口气。 即使是奥拉,今天也够累的了。趁着上午最后一次调整条约内容,下午签订。 虽然奥拉不但体格高大,也经过战士训练,体力比一般女性高出许多。然而挺着大肚子调整、签订左右国家发展的密约,想必仍然是很大的负担。 至于善治郎还是一样不喜欢在侍女面前换衣服,一个人到寝室去换上t恤与牛仔裤后,回到起居室来。 「辛苦了,奥拉。来,喝点热可可。」 接着,善治郎舀起两大匙可可粉倒进马克杯,从电热水瓶挤出热水,将刚泡好的热可可放在奥拉面前。 给自己冲泡的饮料是红茶。把茶包放进加了热水的茶杯中轻晃几下,等红茶色泽出来了,再加入大量黑砂糖与带有柠檬般酸味的水果片,就完成了。 善治郎红茶大多喝纯的,不过像今天这样疲劳的时候,会想来杯酸酸甜甜的红茶。 「啊啊,不好意思。」 奥拉拿起装了热可可的马克杯,啜饮带有泡沫的香甜液体,呼出一口热气。 善治郎平常大多会坐在奥拉的身边,不过今天他似乎有话想面对面说,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同时,原本在一旁待命的侍女们,也一同欠身行礼,退出房外。 这是顾虑到善治郎跟侍女待在同一间房间里总是无法好好放松而做出的贴心举动。 「总之,关于双王国的各项问题,这样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确定侍女们都离开了之后,善治郎开口说道。奥拉将马克杯放回桌上,点了个头。 「嗯。这样至少只要你不娶侧室,双王国应该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脸上显得有点不痛快。 「啊,看到那份密约文书时,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样了。我的侧室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吗?」 亏自己还强忍着羞耻,在夜会当中一路主张「我很爱奥拉」,难道这些不顾形象的努力通通白费了吗。 看到善治郎有点丧气的样子,奥拉笑了笑,摇摇头。 「不,这方面目前也还算安定。你的活动似乎奏效了。那些想积极推销侧室的家伙都消声匿迹了。当下最大的焦点是:要让谁来当这孩子的乳母。」 说完,她疼惜不已地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 「既然如此……」 善治郎激动地正要说什么,奥拉却抢先一步,再次摇头。 「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行不通。最好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美。没错,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你与我只要生下三、四个孩子,之后就没什么需要烦恼的了。然而你也知道,目前这个王国的王族只有我跟你。这对大国来说是相当异常的状态。举具体例子来说,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室就有二十三名王族,吉尔伯法王家则有十九名王族。」 在这个世界,王族就等于血统魔法的使用者。王族数量稀少,代表了严重的国力低下。贵族们认为必须增加王族人数的意见,先不论心境,在理论上奥拉是全面赞成的。 善治郎明白了这个理论,但似乎还不太愿意放弃,又固执地表示意见。 「呃,那就……由我跟奥拉多努力一下,不行吗?」 听到这种实在太乱来的意见,奥拉表情又是苦笑又是惊讶,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稍微打趣地回答: 「你想杀了我啊?你打算叫我这一手包办政务的人生几个孩子?」 「在我的世界,古时候有位女大公在战乱期一手包办大国政务的同时,还跟丈夫生下了十五个还是十六个孩子,被称为女皇耶。」 「……那位人士真的是人类吗?是不是继承了古代龙族的血统?」 奥拉皱起眉头,满腹狐疑地偏着头。 看来就算是奥拉女王,听到奥地利女大公玛丽亚·特蕾莎的事情,也不太能置信。 「不,应该没有。大概只是个普通人吧?」 善治郎对于欧洲史的知识只有高中世界史的程度,无法再做更详细的说明,话题就此中断。 「……」 「……」 善治郎想找别的话题,不经意地想起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戒指。 「啊,对了。欸,奥拉。可以请你伸出左手吗?」 虽然话题转得很明显,不过奥拉知道善治郎什么都好,就是厌恶侧室问题,所以也配合着他硬是转移话题。总有一天,事情恐怕会以夫君不乐见的形式得到解决,不过目前就暂且搁一边吧。 「唔?啊啊,那么,先把你的戒指给我吧。既然如此,我想再做一次『那个』。」 奥拉轻柔一笑,手心朝上地伸出右手。 「嗯,好。」 善治郎把自己的结婚戒指放在奥拉的右手掌上,从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奥拉面前。 「啊,奥拉坐着就可以了。」 善治郎以手制止了正要站起来的奥拉,在坐在沙发上的奥拉面前跪下,执起奥拉的左手,打算将戒指套到无名指上。 「那只不行。我现在手指浮肿。帮我戴在小指上吧。」 「啊,嗯,抱歉。」 怀孕中的奥拉,整只手都在浮肿,比平时厚了一圈。本来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刚刚好的戒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塞不进去。 虽然有点不够好看,不过善治郎还是决定将婚戒戴在妻子的小指上,他身体前倾时,听见了奥拉的呢喃。 「怎么,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不说啦?害我好期待,以为能再听一次呢。」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那天晚上,指的是善治郎与奥拉的洞房花烛夜。善治郎就是在白天完成结婚典礼,迎接初夜后,在寝室将这枚戒指赠与奥拉的。 本来应该在婚礼上由神父询问的「结婚誓词」,由他亲口说出。 「善治郎……?」 「不,可是,该怎么说呢,那个是一生一次的……」 看到丈夫害羞得语无伦次,奥拉吸了一下鼻子,故意用伤心难过的视线对着他。 「唉。好难过喔。好不容易有第二次机会,你却不愿意讲给我听啊。呼……」 「……啊啊,好啦,我知道啦!」 看到妻子握紧左手,不让自 己为她戴上戒指的态度,善治郎明白只能自己妥协了。 「哈……呼……」 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将羞耻心暂时赶出体外后,善治郎尽可能以庄严的声音开始宣读。 「无论是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富裕或贫穷,我将永远爱着您、尊重您、安慰您、帮助您,终身对您忠实,赠与此枚戒指为证。」 「……」 奥拉默默无语,嘴角绽出微笑,张开左手。 镶着三颗钻石的黄金宽戒指,被戴在奥拉的小指上。 爱情的证明。誓言的表征。奥拉从冰冷黄金套在小指上的触感,感受到丈夫确实的温暖。 奥拉看着戴在左手小指上的结婚戒指一会儿,满怀爱意地笑着,不久,她转向屈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丈夫,小声地说: 「善治郎,你站起来。」 「咦?」 「你站起来。」 「呃,嗯。」 原本跪在沙发前仰望着奥拉的善治郎,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老实地站起来。 这次,换成奥拉仰望着善治郎。 奥拉坐在沙发上,轻轻执起站在自己面前的丈夫的左手,然后以誓词回答: 「无论是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富裕或贫穷,我将永远爱着您、尊重您、安慰您、帮助您,终身对您忠实,赠与此枚戒指为证。」 说完,她将跟自己小指成对的戒指,戴在善治郎左手的无名指上。 「奥拉……」 善治郎吓了一跳,愣怔地俯视着抬头看着自己的奥拉。 俯视的善治郎。仰望的奥拉。两人的视线产生交集。 在初夜那晚收到这枚戒指时,奥拉没有回以誓词。善治郎似乎是以为第一次接触的习俗让她吓了一跳,才没能回答,但事实并非如此。她不是没能回答,是没有回答。 她知道誓词不过是一种形式,即使如此,身为女王的立场,仍然不容许她对一个男人「终身忠实」。 她尽心尽力,以诚意对待善治郎。有打算培养两人的爱情。也愿意尽量实现丈夫的愿望。然而,优先顺序终究是在国家与王室之后。 一旦她判断善治郎的存在对王国成为祸害时,她会舍弃善治郎。她在结婚时,心里是有这种觉悟的。然而。 (我再也做不到了。至少只要善治郎仍然是现在的善治郎,我就无法舍弃他。) 奥拉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当然,如果善治郎沉溺于地位或权力而变得判若两人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但只要不发生那样的情况,奥拉确定自己是做不出「冷静而透彻、正确的判断」了。 奥拉将戒指戴在善治郎的无名指上,轻轻朝上伸出双手,就像要迎接站在面前的丈夫。 善治郎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弯下身体,覆盖着坐在沙发上的妻子。 「……嗯。」 「……嗯嗯。」 两人的嘴唇静静交叠。这对善治郎来说是第二次,对奥拉来说则是第一次的「宣誓之吻」。 这个吻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宣誓之吻来说,似乎久了一点。 终章 王子诞生 岁月如梭。 过了虽然扰人,但气候比较凉爽的雨季,南大陆西部就进入了最严苛的季节。 硬要以日本的春夏秋冬来比喻的话,这三个月就相当于「夏季」。尤其是最后一个月,白天超过四十度是常态,就算晚上也是天天不低于三十五度。这是善治郎第二次体验这种严苛的季节了。 这也就是表示,善治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整整一年。然而此时的善治郎,没有多余精神去陷入那种感慨。 「……」 为了尽量隔绝凶恶的阳光与杀人的热气,后宫起居室的每一扇套窗都被紧紧关上,善治郎穿着轻便的家居服,从刚才就满身大汗,像头冬眠前的熊,在房间里毫无意义地来回踱步。 「善治郎大人,擦擦汗吧……」 在一旁待命的黑发侍女好像看不下去了,从冰箱里取出冰凉的毛巾,拿给善治郎。 「啊……嗯。也是。」 听到侍女这样说,善治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他从侍女手中抢下毛巾,粗鲁地擦了擦脸与脖子。 连句道谢都没有的粗暴态度。看平常的善治郎很难想像他会有这种态度,不过明白状况的侍女,反而对主子投以安慰的视线。 「善治郎大人,稍微坐下来歇息歇息吧……」 不只如此,明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该有这种言行,一名年轻侍女还是出声表示了关怀。 「嗯。」 就在善治郎正要回答「也是」,同意侍女的话之时。 「嗯呜呜……!」 隔壁寝室传来了爱妻卯足全力「用力」的声音。 「!」 善治郎不由得身体震了一下,屏气凝息。然后摇了摇满是汗水的脸,拒绝了侍女的好意。 「不,我还是站着就好。反正坐也坐不安稳的。」 这天是奥拉女王的生产日。 大部分做父亲的都是这样,善治郎也不例外,除了担心忧虑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甚至没精神注意到室温已经超过四十度,只是在室内来回踱步。 「失礼了,小的拿热水来了!」 「追加的布来了!」 侍女们捧着热气氤氲的大锅与一大堆干净的布,快步消失在寝室里。 善治郎只能默默旁观她们忙碌的样子。他无能为力。 清凉的空气从开启的寝室门口吹进起居室。 这是将冰块电风扇开到最大带来的效果。当然,她们不会那么乱来,直接让冷风吹在正在生产的奥拉身上,只是在密闭的寝室内放置冰块,用电风扇一直对着冰块吹风,以尽可能降低室温。 虽然常说不能让孕妇受凉,不过比起超过四十度的室温,对身体应该好多了。 不管奥拉再怎么强壮,在超过四十度的热气当中长时间生产,还是会严重消耗身心的。 而且,就算把冰块电风扇开到最大,还是无法降低太多室温。顶多只降到三十几度吧。 只不过是因为起居室太热了,才会连三十度出头的空气都觉得「清凉」。 「可恶,我太失败了。到下次生产之前,我一定要在寝室装好冷气机。」 善治郎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来回踱步,用任何人都听不到的音量喃喃自语。 想到寝室的大小怎么看都不可能小于三十叠,再加上窗户与门的缝隙比现代日本的房屋多太多了,恐怕不可能如同期待地降低室温,但有跟没有绝对会差很多。 「啊啊,不过比起这个,我应该先学会『瞬间移动』的魔法比较重要。要是我能使用『瞬间移动』,这时就能请到吉尔伯法王家的人了。」 虽然善治郎经过每天的训练,已经成功发动过几次魔法,但按照估计,想要像奥拉那样自由自在地行使「瞬间移动」的魔法,还需要很多时间。 不管是安装冷气机还是学会「瞬间移动」魔法,都是将来的事,此时此刻善治郎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一旦发生威胁母子生命的状况,善治郎可以下令对奥拉使用「治愈宝珠」,这是他唯一办得到的工作,不过实在希望不要发生那样的状况。 「唉……」 这不晓得是他第几次叹气了。 「善治郎大人,请喝水。」 侍女担心汗流浃背的善治郎,从冰箱取出装了开水的水壶,倒进杯子里拿给善治郎。 「啊啊。谢谢。」 善治郎一口气将杯中冷水喝干,感觉全身又喷出汗水。善治郎用刚才一名侍女给他的毛巾擦擦脸上与脖子的汗,稍微恢复了平常心,忽然想起也得慰劳一下侍女们。 「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喔。冰箱里的水与毛巾可以拿去用没关系。」 「是,谢谢大人。」 「谢谢大人的关心。」 这是善治郎今天第一次说出慰劳侍女们的话语。侍女们都自然露出了笑容,然而善治郎还没有多余精神去注意她们的变化。 他又开始烦躁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停下来,凝视着通往寝室的门。 无意识地抓头。 叹气。 然后,又开始走来走去。 喝了冷水稍微恢复的平常心,转眼间就消失无踪了。 「啊啊,可恶。还没吗,还没生吗……」 结果善治郎情绪不稳定的举动,一直持续到寝室传来健康的「呱呱哭声」的瞬间,才终于停下来。 ◇◆◇◆◇◆◇◆ 奥拉女王,顺利生下第一个孩子。 得到米歇尔医师的许可,善治郎走进寝室,看到心爱的妻子奥拉躺在床上,憔悴的面容浮现出最美的笑靥。 奥拉现在躺的,不是这间房间本来那张特大号的床,而是怀孕后奥拉与善治郎决定各睡各的之后,让下人搬进来的小床。平常善治郎都睡在这张床上。 床太大的话,米歇尔医师或负责照料的侍女们只能站在床边,没办法帮奥拉的忙,所以才特地选这张床做为生产之用。 「奥拉!」 「是善治郎啊……」 善治郎快步奔向床边,奥拉将头稍微从枕头上抬起来,对着善治郎微笑。褐色的肌肤与红色的头发都被汗水浸得湿透的模样,完全不像她平时生气勃勃的样子。 「躺着就好,不用勉强转向我。」 跑到枕边的善治郎看到奥拉疲惫不堪的样子,忍不住想出声阻止她。不过,疲惫不堪的脸上浮现的却是满意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不过,我没事。看,我与孩子都平安。」 奥拉迅速看向一旁,追着她的视线,善治郎也隔着奥拉躺卧的床,将目光朝向站在对面的侍女。 发福的中年侍女,怀里抱着一个用高级红布裹着的婴儿。 「那个就是……?」 「嗯。那就是我的……我们的孩子。」 「我的孩子……」 善治郎战战兢兢地,探头望着发福侍女抱在怀里的婴见的小脸。 与善治郎见过面的侍女,圆圆的脸上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将抱在怀里的婴儿稍微转向伸长了脖子的善治郎,好让他看个清楚。 「请看,善治郎大人。正如您所见,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喔。」 「这样啊,是男生啊。」 善治郎绕过床铺,来到抱着婴儿的侍女身旁。他重新看了看侍女抱在怀里的自己的孩子。 「眼睛好像比较像我。」 「是的。不过,嘴形应该比较像善治郎大人呢。」 「肤色正好在我与夫君之间。以卡巴国民的小孩来说,肤色算比较淡。」 奥拉 与抱着婴儿的中年侍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老实说,善治郎一点都无法同意。 这个连眼睛都没睁开,像只光溜溜的软猴子的生物,真的跟自己或奥拉长得很像吗?肤色也像「红婴仔」这个称呼一样红通通的,看起来跟自己或奥拉是一点都不像。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善治郎现在的「眼睛」来说,比起这些外貌上的特征,有一点更是令他在意。 (太厉害了。魔力的量比奥拉还大。搞不好有我的一倍以上?) 将近一年认真接受了奥塔薇亚夫人的魔法课程,善治郎如今已经发掘出魔法师最基础的能力「魔力目视能力」。善治郎现在的眼睛,能够看见亲生儿子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压倒性魔力量。 魔力量这种东西,是一出生就固定了,所以就算刚出生的婴儿拥有成年王族以上的魔力,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然而,这样一个看不出是人的小孩还是猴子的小孩,软绵绵的小小生物,居然会放出这么惊人的魔力,让他有种滩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善治郎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侍女抱着的亲生儿子。 就在他以右手食指,正要轻轻去碰婴儿红通通的手时,刚出生的婴儿竟然用他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善治郎的食指。 「!?呜哇,他抓住我了!」 手指被抓住了。 才不过这么一个小动作竟然就让他如此感动。或许是因为这只小手的主人,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子吧? 「真厉害。这么一个小家伙,也有完整的五根手指呢……」 「没有可就糟了。因为长大了手指也不会长出来的。」 中年侍女以熟练动作抱着脖子还不稳固的婴儿,不对小孩造成负担,并笑着如此回答。 奥拉女王躺在床上,对着看到刚出生的亲生儿子,像小孩子一样反应的丈夫微笑。 「呵呵,可爱吧?」 「……嗯,好厉害。太可爱了。」 善治郎忘记自己刚才还很没礼貌地觉得人家「像猴子一样」,注视着抓住自己手指的亲生小孩,不住点头。 「啊——哒——啊——!」 「哎呀,乖喔,乖喔。」 婴儿马上发出哭声,中年侍女轻轻晃动抱在怀里的婴儿哄着。 善治郎抽回被婴儿抓着的食指时,全程监控这场生产的米歇尔医师,从一旁对他说: 「善治郎大人,首先要恭喜您。就如您所见,生产顺利结束了,陛下与王子一切都平安。」 听到这番话,善治郎这才想起,还没向保护了自己珍爱的妻子与儿子的这位老医师道谢。善治郎赶紧转过头去看着他。 「啊啊,谢谢您,米歇尔医师。多亏有您在,奥拉与这孩子才能撑过这一关。我不知道该如何向您道谢。」 善治郎甚至忘了王族的立场,完全讲起敬语来了,不断鞠躬道谢。米歇尔医师一时之间讶得睁大眼睛,不过他似乎决定先别把这放在心上。 「不,您过奖了。」 老医师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如平常的稳重笑容,如此回答。 「总之,奥拉陛下经过生产,消耗了大量体力。建议今天就不要勉强起床了。需要小解等等的时候,请一定要让两名以上的侍女帮忙。」 「嗯,知道了。」 奥拉女王躺在床上,简短地回答主治医师的话。 结束了一件大工程的妻子与医师如此交谈时,善治郎提心吊胆地对抱着婴儿的中年侍女出声说道: 「那、那个,我也想抱抱看……可以吗?」 听到刚做爸爸的人这样说,侍女一时之间显得很惊讶,睁大了眼睛,但下个瞬间立刻微微一笑,大大地点头。 「是,当然可以。不过,要当心点喔。小孩子脖子还没硬,要支撑住这个部位,这点请千万不要忘记。」 「嗯,知道了。唉唷,是这样吗?」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双臂抱住了刚出生的亲生子。 「哇啊……」 善治郎的双臂,感受到婴儿那脆弱的、又小又柔软的触感。这个连四肢健全都仿佛是一种奇迹的小宝宝,抱在他的手里,让他确切感觉到了「生命」的波动。 「呵呵,真好。已经让爸爸抱抱啦。」 看到丈夫以笨拙的动作抱起亲生儿子,躺在床上的女王向他投以笑靥,稍微抬起满是汗水的头部,看向左右待命的侍女们。 「我想坐起来。扶我一把。」 「是。啊,不过,米歇尔医师?」 年轻侍女望向医师征求许可,五十来岁的医师思忖片刻后,轻轻点了个头。 「可以。我想只是短时间在床上坐一下,不会有问题的。」 得到医师的许可,侍女们立刻实行女王的命令。 「那么,奥拉陛下,让小的拉您一把。」 「小的将手伸到您背后,请把身体放松。」 「恕小的失礼,要动一下您的背后。小的在后面放了一只靠垫,起身后,请将身体靠在床头板上。」 两名侍女动作俐落地扶起奥拉的上半身,另一名侍女则拿了一只大靠垫,靠在床头板上。 「呼……」 奥拉就像个人偶般让侍女们扶着坐起来,上半身靠着床头板的靠垫,呼出一大口气。 汗珠从湿透了的脸庞与颈项滴落,滑到锁骨与双胸之间。 「陛下,小的为您擦身体。」 「嗯,麻烦你了。」 年轻侍女勤奋地,以冰凉的毛巾为女王擦拭玉体,奥拉就像被抚摸喉咙的猫一样眯细眼睛,开口表示谢意。 拧干的冰凉毛巾,擦在因酷暑热气与生产使力而发烫的身体上,似乎让奥拉觉得很舒服,将身体完全交给侍女们。 善治郎用双手稳稳抱着亲生儿子,小心注意不要发生任何意外,到放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结束了呢。」 听到丈夫突然这么说,擦完汗的奥拉把头转向他,轻轻点头回应。 「是啊,暂且告一段落了。」 刚完成生产的妻子,与手臂抱着刚出生的亲生子的丈夫,两人的对话。 「……」 「……」 察言观色的医师与侍女们不约而同地不再开口,默默地移动到墙边,以免打扰了刚刚诞生的一家三口。 不晓得有没有察觉医师他们的一片好意,女王似乎也当这里除了一家三口之外没有外人,接着说下去。 「不过,本来是出于做为君王的义务感才会想怀孕、生孩子,但实际上一看到自己的孩子,用这双手抱抱他……怎么说呢,那种表面上的大道理都飞得远远的了。」 奥拉轻声说着,视线盯着睡在丈夫臂弯中的亲生小孩。 善治郎也低下头去,看着抱在怀里的亲生儿子,掩饰不住满面的笑容,向她表示同意。 女王与她的伴侣。本来如胶似漆的一对男女,这时却不看对方一眼,只顾着将视线投向刚出生的亲生儿子。 「嗯,真可爱。」 「是啊,可爱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下我打从心底明白,为什么王族的孩子,一定要由乳母与同乳兄弟一起带了。」 要是让自己来带,搞不好会宠他宠得要命,而疏忽了王族必备的教育。 善治郎与如此坦白的奥拉四目交接,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是啊。如果有人问我能不能严格管教他,我可没这个自信。」 他从没想像过,自己的孩子竟然会让他这么疼惜。 「对了,这孩子要取什么名字?」 「嗯?应该是由奥 拉来取吧?我对这个国家的人名不熟悉耶。」 被奥拉突然这样问起,善治郎稍稍偏着头回答。 「啊啊,当然我也会取的,不过照我们这边的习俗,当双亲来自不同国度时,会各自给孩子起一个符合母国文化的名字。只不过由于有血统魔法的外流问题,所以拥有两个名字的王族相当少见就是了。」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这才明白,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也想一下好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真应该下载个电子命名字典到电脑里的。善治郎觉得有点后悔。不过,也好。不过就是适合自己小孩的名字,就自己动脑想想吧。 大概是看出丈夫鼓起了干劲,奥拉靠在枕头上呵呵笑着。 「呵呵呵,是啊。我们就各自绞尽脑汁,给他起个好名字吧。」 不过,可能是因为边笑边讲话的关系,她讲到后来声音有点沙哑,之间还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善治郎一听到,担心地看着心爱的妻子。 「嗯,我会想想。不过,奥拉,你该睡了。米歇尔医师也说过不能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吧。」 对于善治郎所言,退到墙边的中年医师也点头表示同意。周围的侍女们虽然基于立场,不方便发言,但也以明显担心的视线望着奥拉。 女王见众人这样,脸上浮现苦笑,稍微耸耸肩。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再一下子就好,再一下子应该不要紧吧?我想尽量多看这孩子几眼。这样等我睡着了,才能在梦中见到他……好吗。」 「真是……知道啦。不过,只能再一下下喔。」 比谁都明白奥拉心情的善治郎,带着苦笑答应了她。 「嗯,我明白。」 女王面带笑容地乖乖答应,顺从地颔首。 不过想也知道,她终究是不会守约定的。 抱着亲生儿子的父亲,与躺在床上注视着这对父子的母亲,直到米歇尔医师看不下去,以医生的身分提出劝告为止,两人始终永不厌倦地注视着刚出生的亲生儿子。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3》待续 附篇 主子与侍女的间接交流(共同开发) 凡妮莎是在卡巴王国后宫服务的侍女。 说是侍女,但可不是从「王宫侍女」这个词汇能够联想到的那种秀色可餐的可爱女孩。 是个腰部与屁股都累积了满满脂肪,中年发福的女人。 不用说,后宫这样的封闭空间,只靠年轻美丽的少女们是维持不起来的。 包括侍女长阿曼达在内,各部门的负责人全是上了年纪,精通自己职业的专家。 多数考虑到外貌的年轻劳动力,与少数重视能力的熟练指导者。凡妮莎就是这少数熟练指导者之一。 「后宫专属厨房总管」。这就是凡妮莎目前的头衔。 不过,虽然说是「厨房总管」,却也不是正式的宫廷厨师。 正式的宫廷厨师是在王宫工作的一群男性,住在后宫的奥拉女王以及善治郎的餐点,基本上都是由他们准备。 当然,话是这样说,但以现实情况来考量,如果每天真的都由王宫里的厨师替善治郎与奥拉准备三餐,再由侍女们送到后宫,未免欠缺效率。 因此,烘烤主食用的面包,以及需要技术的主菜等等是由王宫里的宫廷厨师亲手调理,不过简单的餐点常常是由凡妮莎等人在后宫的厨房准备。 后宫的厨房尽管规模较小,但设备并不输给王宫。凡妮莎的料理技术也不比宫廷厨师们差。 不过,卡巴王国习惯以男性为中心,即使在料理界也不例外,所以身为女性的凡妮莎,是不可能成为正式宫廷厨师的。 出于这些情形,后宫专属侍女「厨房总管」凡妮莎便以实质上的主厨身分,每天发挥她的厨艺。 「好,轮到你们最爱的点心烘焙时间啦。卖力点!」 「是!」 凡妮莎两只拳头抵在肥嘟嘟的腰上,拉高嗓门一喊,今天负责厨房的三名年轻侍女异口同声,精神饱满地答话。 相对于各部门负责人处理固定业务,身为实质劳动力的年轻侍女们,每隔一定期间就会换到不同部门,采取轮替制。 这种做法是要让年轻侍女们学会所有侍女的技能,当临时缺人,或是哪个特定部门紧急需要大量人手时,可以从其他部门派遣帮手(实际上,每月一次的「浴室大扫除」以及雨季过后的「庭园全面维护」等等,都是动员所有后宫侍女的大工程)。 听到年轻侍女们的俐落反应,凡妮莎一张圆脸上浮现满面笑容,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 「好——那么不多说,马上开始吧!」 凡妮莎的讲话方式与一举一动,老实说,以「后宫侍女」来说,是有一点不合规范。说得明白点,就是欠缺「格调」。 当然,在善治郎或奥拉的面前,从她那肥胖的身体,真难想像她能表现得那样规规矩矩。不过一旦在顶头上司看不到的地方从事幕后工作,这时候的凡妮莎就变得像平民区小吃店的欧巴桑一样了。 甚至在年轻侍女们当中,一些家世比较好的女孩,遇上凡妮莎都会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对于今天轮到厨房工作的三个丫头,应该是不用替她们担这个心了。 今天负责厨房的,是菲、朵乐丽丝与乐媞。通称「问题儿童三人组」。 凡妮莎以嘹亮的嗓门向年轻侍女们发出指示。 「菲,麻烦你看着炉火。把木柴放进去,调整到刚好的温度!」 「是!」 「朵乐丽丝,把面粉洒在桌上!」 「是,我知道了。」 「乐媞跟我一起打蛋。蛋黄我来打,麻烦你把蛋白打一打。」 「哇——分到最辛苦的了——」 接受凡妮莎的指示,年轻侍女们各自采取行动。 筛过的面粉。稍微打发起泡的蛋黄,以及蛋白霜(打到发泡,尾巴挺立的蛋白)。还有碎成粉状的小苏打。再看看桌上其他地方,也能看到高级植物油与黑砂糖等食材。 看到这些食材,也许有人已经猜到凡妮莎她们现在正要做么点心了吧。 她们现在正在制作的,是「长崎蛋糕」。 当然,卡巴王国并没有称为「长崎蛋糕」的点心。不用说,食谱是善治郎提供的。 来到异世界时,他随处下载了各种点心与下酒菜的食谱带了过来。 不过这样带来的点心食谱,将近八成都不能在这个世界重现就是了。理由再简单不过,因为那边的西点,大多数都使用了牛奶或奶油等乳制品。 在这个家畜几乎都是龙种——大型爬虫类的卡巴王国,没有能够挤奶的家畜。听说北大陆有着山羊或牛等家畜,只要愿意砸下重金,想进口繁殖也不是办不到,不过若是问到为了善治郎一个人的奢侈生活,真的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吗?却还是一个疑问。 毕竟卡巴王国的国民是截至今日,几百年间都没有吃过乳制品的人种。就算制作了奶油或起司,恐怕一开始也会引人避忌吧。事实上,当善治郎向奥拉提起这件事时,奥拉也说:「人去喝动物的奶……?」一脸不太能接受的样子偏着头。 因为这些原因,目前在这个世界重现的食品,只限于不使用乳制品的种类。 而不用乳制品的点心之一,就是现在凡妮莎她们正在制作的「长崎蛋糕」。 当然,世界上也有称为「牛奶长崎蛋糕」或「奶油长崎蛋糕」等,使用了大量乳制品的长崎蛋糕。不过善治郎的食谱集里的长崎蛋糕做法,不含有乳制品。 蛋、高筋面粉、砂糖、粗粒砂糖、沙拉油。食谱上写的材料就这些。 不过,凡妮莎她们现在正在做的「长崎蛋糕」,并没有完全照着这份食谱做。 由于这里没有可以称为沙拉油的精纯油品,她们只好尽量用没有怪味的植物油代替。可即使如此油味还是太重了,因此要加一点善治郎带来的白兰地增添香味。 除此之外,食谱当中只用蛋白霜来让蛋糕蓬松,但是做了几次常常都不太成功,所以追加天然小苏打(碳酸钠石的粉末)当作泡打粉。 这些手法与材料的差异,最后会一并显示在味道与外观上,成为与食谱的结果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点心」。 虽说是「另一种点心」,但毕竟是厨艺不下于宫廷厨师的凡妮莎经过多次尝试错误而完成的改良食谱。散发淡淡白兰地的香气,只留下一点点酒精成分的点心滋味,也许有些人吃起来,甚至会觉得比照着原本食谱做出来的长崎蛋糕更可口也说不定。 「哼——哼——哼哼?」 凡妮莎粗壮的左手臂抱着铜制大碗,右手拿着打蛋器,心情极佳地不停搅拌大量蛋黄,发出鏮鏮鏮的声音。 她们这里本来就有「揽拌蛋液」这种调理方式,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 而且她还能够一边以手的感觉判断蛋黄打发的程度,一边以视线对着年轻侍女们,做出整体的指示。 「喂,差不多要搅拌蛋白霜啰。乐媞,你弄得怎样了?」 凡妮莎一边以熟练的动作将放在碗旁的黑砂糖加进蛋黄碗里,一边把打蛋器插进放了蛋白的碗里,出声对涨红了脸正在努力打蛋白霜,大胸部、垂眼角的侍女问道。 「是——就快好了——」 垂眼角的侍女——乐媞才不过短短时间,声音听起来已经累呼呼的,如此回答上司。 不像蛋黄只要搅拌到稍微起泡就行,揽拌蛋白——制作蛋白霜必须搅拌到尾端挺立,可是件耗体力的粗活。 在烤炉前汗如雨下的菲,与洒着大量面粉、弄得满脸都是粉的朵乐丽丝,都忍不住要对室友投以同情的视线。 即使如此,乐媞依然晃动着身子搅动打蛋器,努力完成自己的职责。 「好——完成了就立刻拿给我。菲!炉火生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烤了!」 在烤炉面前弄得脸上跟围裙都是灶灰的娇小少女,笑容灿烂地举起小小的拳头。 「好——那么正式开始准备吧。朵乐丽丝,面粉筛完了吧?好,那么,你把模子底下涂涂油,随便选个铺底的材料吧。」 「咦?可以让我选吗?.」 得到凡妮莎的指名,高挑的侍女平常略为上翘的眼角垂了下去,变得笑容满面。 按照本来的食谱,应该是以粗粒砂糖铺底,不过凡妮莎至今花了许多心思,试过改用打碎的果仁,或是切片的水果干等等代替。 换句话说,朵乐丽丝获准决定长崎蛋糕口味的关键了。难怪她会这么高兴。 「啊——朵乐丽丝好诈喔!」 「朵乐丽丝,选粗粒砂糖嘛,粗粒砂糖最好吃啦——」 烤炉前的菲,与努力制作蛋白霜的乐媞,马上不约而同地嚷嚷起来。 这是因为这样做出来的点心,将做得最好的部分献给善治郎与奥拉之后,剩下的可以由厨房侍女们「适切处理」。对侍女们来说,可不是事不关己。 凡妮莎一边在蛋黄碗里一点一点加入植物油,一边责备吵吵嚷嚷的侍女们。 「好啦——你们几个,都没在做事了。集中精神干活。朵乐丽丝也赶快选一选吧。要是因为侍女的犹豫而让点心晚送到主子手上了,那可是会丢侍女的脸的。」 比起侍女长阿曼达或是清洁总管茵涅思,凡妮莎比较少唠叨念人,不过做为厨房总管,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管教下女。 「是——!」 「真抱歉,凡妮莎女士。」 「对不起——」 听到厨房总管的叱责,问题儿童三人组不约而同地缩起脖子。 过了大约一小时后。 厨房里充满了香甜的气味。 香味的来源,不用说,当然是来自刚出炉的长崎蛋糕。 从金属制模具中取出刚烤好的长崎蛋糕后,凡妮莎以熟练的动作,用面包刀一刀切下。问题儿童三人组从椅子上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桌上的这副景象。 「……」 「……」 「……」 问题儿童三人组看着长崎蛋糕的视线,就像经过三天绝食后,好不容易才找到猎物的肉食龙。不过凡妮莎丝毫不受这股压力影响,俐落地将三条长崎蛋糕切成均等的几块。 「好——那就这条的这里到这里,还有……这条的这一块与这一块吧。」 接着,凡妮莎从切好的长崎蛋糕中挑选出品质特别好的,放在银制托盘上。 毕竟只有烧木柴的原始烤炉,即使凡妮莎厨艺精湛,还是无可避免地会烤得不均匀。因此,从一开始就要以某种程度的失败为前提,稍微烤多一点,然后只拿里面烤得比较好的部分,献给主人们享用。 乐媞以缺乏紧张感的垂垂眼,凝视着凡妮莎将善治郎的那一份放在银制托盘上,用平常难得能听到的认真语气指出: 「啊,凡妮莎女士。那一块上面的形状歪歪的耶——还是不要献给善治郎大人比较好吧?」 乐媞边说边指着的长崎蛋糕,是「粗粒砂糖洒得最多的部分」。 可能是受到乐媞这番话的影响,接着朵乐丽丝与菲,也用对主子的好意涂抹自己的欲望,纷纷开口。 「凡妮莎女士,请仔细瞧瞧。这个部分有面粉结块了。身为负责厨房的侍女,怎能将这样的东西献给善治郎大人呢。」 朵乐丽丝硬是装出一副冷静的脸如此指出,指着的是色泽烤得最漂亮的部分。 「凡妮莎女士,凡妮莎女士。那块,托盘最旁边的那块!切的形状有点歪喔!那块就由我负责处分掉吧!」 菲在椅子上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说,眼睛紧盯着的那一块,切得比其他蛋糕厚了一点。 「……」 凡妮莎很难得地不发一语,冷眼瞪着忠实于私欲的「问题儿童三人组」。 啊,糟糕。当乐媞她们察觉到大事不妙时,为时已晚。 「哈啊啊啊……!」 凡妮莎不发一语,朝着握紧的拳头呼了一口热气。 「你们这几个蠢货!」 「哎唷!」 「好痛!」 「呀嗯!」 然后对着三名侍女的头顶,连续砸下了炙热的铁拳。 ◇◆◇◆◇◆◇◆ 之后,菲、朵乐丽丝与乐媞这三个丫头,将千挑万选的长崎蛋糕送到待在起居室的善治郎手上,然后回到厨房。 「我们回来了丨」 「我们把长崎蛋糕进献给善治郎大人了。」 「善治郎大人说『很好吃』喔——还要我们转告凡妮莎女士,说『谢谢你每次都这么费心』。」 三人精神饱满地喊着,看她们这样,不像是才被凡妮莎饱以一顿老拳的样子。 不过,就是因为她们精神强韧,振作得快,凡妮莎才会毫不客气地下手,只是她们自己还没察觉这方面的因果关系。 凡妮莎坐在厨房桌旁的椅子上,用愉快的笑容迎接年轻侍女们。 「好,辛苦了。我去泡茶,大家休息一下。来,各拿一块自己喜欢的部分吧。」 「呀呵!」 「谢谢,我不客气了。」 「好耶!我看看喔,我看看喔。」 问题儿童三人组兴高采烈地坐到桌子旁,从剩下的长崎蛋糕当中,用上全副精神,挑选出一块满足自己标准的蛋糕。 虽然长崎蛋糕还剩下很多,不过总是要分给其他部门的侍女吃一点,不然会遭人怨恨的,所以她们最多只能一人拿一块。 三名侍女将长崎蛋糕放进自己的盘子里时,凡妮莎也泡了四人份的茶来,将热气氤氲的茶杯放在自己与年轻侍女们的面前。 长崎蛋糕的盘子与茶杯都是木制的。在这个没有陶瓷器或玻璃的国度里,餐具基本上都是金属制或木制。 「来,喝茶。还是热的,小心别烫到了。」 「谢谢凡妮莎女士!」 「好高兴喔。啊,小菲,帮我拿砂糖。」 「喂,乐媞。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长崎蛋糕,你在茶里放那么多砂糖,味觉会变钝的,这样会吃不出长崎蛋糕的甜味喔。」 「朵乐丽丝,跟乐媞讲这些没用啦。乐媞不管吃什么都要放一堆砂糖的。」 「嘿嘿……」 茶会在和气融融的气氛中进行。 菲她们在上司凡妮莎的面前居然还能毫不畏惧地享受茶点,或许可以说实在很有胆子。 要是让重视规律与上下关系的阿曼达侍女长瞧见这副景象,一定会叹气着说「太不像话了」;然而凡妮莎在上司们当中,是对规律最宽松的人。 她反而还很喜欢这种和气融融的气氛。 「对了,朵乐丽丝。你带来的那张纸,又是那个吗?」 吃完了自己这份长崎蛋糕后,凡妮莎用木制杯子里的茶去掉口中的甜味,然后对坐在对面,还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长崎蛋糕的高佻侍女出声说道。 「啊,是的,没错。是善治郎大人提供的『下一份食谱』。」 被上司一问,朵乐丽丝将木制叉子从嘴里拿出来,迅速咽下嘴里的长崎蛋糕,并如此回答。 善治郎只要一有空,就会将电脑里的食谱集翻译成这个世界的文字,然后交给负责厨房的侍女们。 当然,在交给侍女们之前,他会先请奥拉检查一遍,所以不会错到让人看不懂。 「嘿嘿,这次会是什么样的点心呢?好期待喔——」 在众多侍女当中恐怕是最为异世界的点心着迷的乐媞,原本眼睛就比较下垂的一张脸因为露出松懈的笑容而变得更没紧张感,意识已经飘向未知的点心去了。 当然,虽然没乐媞这么夸张,但菲与朵乐丽丝也一样满心期待着「重现食谱」。 「都靠你啰,乐媞。」 「喂,菲。你怎么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啊。虽然我们当中的确是乐媞最会做料理,但也不能都丢给乐媞做啊。你跟我也要一起加油,知道吗。」 听到娇小的同事大摇大摆地依赖他人,高佻的侍女左手拿着木制茶杯,右手肘顶了她一下。 「好痛!你不要这样啦,朵乐丽丝。你身上没长多少肉,骨头很尖,很痛耶。」 「少啰嗦,你有资格说别人吗,小矮子。」 「你说谁是小矮子啊,女巨人!」 「好了啦,小菲,朵乐丽丝,这样很没礼貌耶!好不容易有机会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安静一点啦——」 见菲跟朵乐丽丝又在吵嘴,乐媞发出好像很伤脑筋,又好像在生气的声音。 虽然乐媞比谁都清楚,菲与朵乐丽丝并不是真的起争执,不过最喜欢的点心时间受到打扰,似乎让她真的有点烦。 凡妮莎带着苦笑地规劝这三个问题儿童,又说: 「好啦,你们要有点分寸。我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先不管这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挑战那份食谱?」 不用说,在有平常职务的日子里是不可能挖出时间来做新点心的。光是煮三餐与白天的点心就忙不过来了。 「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 「我们打算三天后挑战看看。我记得那天,善治郎与奥拉陛下白天都有事务,晚上也要出席夜会,所以在后宫只会用早膳。」 菲与朵乐丽丝马上停止争吵,互相看看对方,然后像是念出备忘录的内容似的流畅地说道。 她们好歹也是在后宫工作的侍女,基本上只要是主人们公开发表的预定行程,她们全都会记在脑子里。 凡妮莎对于朵乐丽丝她们的回答似乎相当满意,大大地点点头,但随即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又补充道: 「你们说的确实没错。不过,那天晚上的夜会,王宫的行政主厨有请我去帮忙。听说是善治郎大人以前说过,『自己吃方面的口味,后宫负责厨房的侍女最清楚』呢。」 能被这样说,真是太光荣了。凡妮莎晃动着肥胖的身体笑着说。 然而问题儿童三人组一听,却笑不出来。 「咦咦?」 菲惊讶得发出夸张的喊叫。 「凡妮莎女士,您那天不在啊?」 意想不到的一番话,使得朵乐丽丝伤脑筋地偏着头。 「咦,这样不就做不成新点心了——?」 至于乐媞则是紧皱眉头,哭丧着脸,显得好伤心。 她们的心情不难体会。就算乐媞是年轻侍女们当中料理手艺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很会做料理的侍女」罢了。 跟「披着侍女皮的厨师」凡妮莎,根本比都不用比。 当然,至今重现善治郎的食谱时,也都是由凡妮莎主导进行。 「那、那么,七天后的中午如何?七天后虽然没有夜会,但白天善治郎大人与奥拉陛下应该都不在才是。虽然可用的时间比起三天后紧凑,不过那天的话……」 朵乐丽丝迅速在脑中翻阅行程表,举出替代案,但凡妮莎却摆出有点假惺惺的表情,耸耸肩。 「如果你们愿意,我当然没意见啰,七天后也行。那么,可以麻烦你们把那张食谱提前交给嘉莉纳吗?」 嘉莉纳。那是菲她们的同事,一个年轻侍女的名字。 听到凡妮莎这样说,菲她们三个人同时注意到了。 「啊!?」 「对耶,七天后不行呢。因为在那之前……」 「五天后,我们就要换部门了——!」 年轻侍女们会定期替换工作岗位。 期限就在五天后。三人注意到这项事实,不约而同地抱头烦恼。 也就是说,如果在三天后挑战做点心,就是菲她们的分内之事;但如果是七天后,那就是在菲她们之后分配到厨房的侍女们的事了。 凡妮莎看着年轻侍女们的反应,装模作样地耸耸肩,夸张地摇头。 「好可惜喔。我本来打算动用我的权限,提供第一个完成这次新食谱的团队接下来一个月的冰箱个人使用权呢。」 坐镇起居室的大型五门冰箱,不用说,当然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不过身为厨房总管的凡妮莎已经得到许可,可以依照自己的判断,自由使用冰箱中包括蔬菜室在内的三分之一的空间。 听到凡妮莎的一番话,问题儿童三人组不约而同地骚动起来。 卡巴王国目前还是正热的季节。虽然善治郎已经准许侍女们适度使用冰箱里的冰毛巾与水壶里的冰水,甚至是制冰室里的冰块,但毕竟整个后宫里,可是有着好几十名的侍女。 冰毛巾也就算了,冰水与冰块,绝不可能供所有人尽情使用。 对于她们这些侍女而言,纵然只限于规定的一部分,能够使用冰箱的个人权利,仍然是十分诱人的。 「……!」 「!……」 「……」 菲、朵乐丽丝与乐媞三人,以视线互相确认想法后—— 「凡妮莎女士!」 「请交给我们吧!」 「三天后,我们会凭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份食谱的——!」 三人团结一心,做出了强而有力的宣言。 ◇◆◇◆◇◆◇◆ 三天后的白天。 菲、朵乐丽丝与乐媞这三个「问题儿童」在除了她们之外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厨房集合。 当然,三人都在侍女服外面穿上了长围裙,做好调理作业的打扮。 短发的菲发型还是跟平常一样,不过长发的朵乐丽丝与乐媞,都将长发弄到背后绑成一束后卷成团子,以免妨碍料理。 菲她们曾经宣布过,要「靠自己重现食谱」。 恐怕凡妮莎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诱导三人说出这句话吧。 「我知道了,你们就尽力试试看吧。我会替你们准备好材料,尽量用没关系。」厨房总管如此回答,脸上浮现着只差没说「正如山人所料」的笑容。 只靠年轻侍女们的力量挑战制作新点心。虽然她们几个没有这个自觉,不过这可是锻炼厨艺的大好机会。 只要年轻侍女们能像这样磨练料理技能,对于兼任指导监督的凡妮莎来说,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好——那么我们开始吧。」 乐媞双手在丰满的胸前一拍,宣布开始料理。 「了解,今天由你带头喔,乐媞。我跟菲原则上都会照你说的做,就麻烦你给我们指示了。」 「万事拜托啰,队长!」 对于两个室友兼同事所言,乐媞做出卷起袖子的动作,弯起手臂回答: 「嗯,我会加油的。你们两个,都有把食谱背起来吧。」 「当然啰。这三天我都不知道看了那张食谱几遍了。」 听到乐媞做确认,朵乐丽丝挥了挥有些折到与污损,变得比三天前破旧的几张影印纸回答她。 「我、我也,没问题,喔?」 菲的回答最后加了个问号,让人稍微有点不安,不过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也无法再做什么补救。 「 小菲真是的,我相信你喔。那么,首先就从『派皮』开始做起吧。」 乐媞难得嘟起了嘴,说完后,自己一马当先伸出了手,去拿稳稳放在工作桌上的食材。 听到「派皮」这个名称就知道,善治郎给她们的新食谱,是「派」。 不过,并不是正式的派。道地的派皮,必须在重重摺叠的面团之间夹进奶油,因此在没有乳制品的卡巴王国是怎么样也做不出来的。 善治郎这次翻译的食谱,是以植物油代替奶油的「低卡派」。 这是时下流行的一种瘦身甜点,在无法弄到乳制品的这个世界,实在相当可贵。 「嘿咻,嘿咻……」 乐媞马上照着食谱记载,在面粉里加入少许的盐,和水搅拌。 一开始会失败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们先各自挑战,做出三种不同的派皮。 揉面团这个步骤在做其他点心或面包时似乎已经习惯了,三名侍女各自以还算娴熟的动作揉着派皮面团。 不过,光是看她们的动作,仍然可以一眼看出乐媞的技术最好。 「啊,小菲,你好像揉太过度啰——?纸上写说碎碎的就可以了喔——?」 「咦——真的假的?我已经揉下去了耶?」 「真笨,谁叫你没好好看食谱,才会这样。」 一边进行自己的作业,还有多余精神指出同事的失误,看来乐媞的调理技术的确不是盖的。 「嗯,大概就这样吧——?小菲,朵乐丽丝,你们也弄好了吗——?弄好了的话,就在这个面团的表面涂油,折起来,然后杆平。杆平之后,再在表面涂油,折起来,杆平,重复三次这个步骤。」 「了解!」 「呜哇,这很费力耶。以我的本事,恐怕要弄得浑身油腻腻了。」 朵乐丽丝一边以放在一旁备用的手巾擦拭额上渗出的汗珠,一边叹着气说。 为了不浪费时间,烤炉已经生好了火,厨房热气蒸腾,燠热难耐。 「得戴上止汗布才行呢——」 「嗯,不戴会很惨。」 「难得有机会做点心,可不能弄咸了。」 三名侍女赶紧将止汗布绑在头上,重新打起精神,再度开始揉制派皮。 几十分钟后。 调理桌上稳稳地安放着三块派皮。 「好——完成——接下来轮到里面的馅了。我还是放糖煮杏桃好了——?」 绑成团子的头发有几根散落下来,贴在乐媞的脸上,她露出了软绵绵的笑容。 「我看我就用普通的甜香蕉吧?」 「我嘛……嗯——可以什么都不放吗?应该可以吧?我想在派皮上涂满溶入砂糖的油烤烤看。」 朵乐丽丝与菲,也都各自考虑要在自己做的派皮里放什么。 再怎么说,这些年轻女孩还是喜欢吃甜的。再加上这次没有上司盯着,三个人叽叽喳喳,爱放什么就放什么,做了自己喜欢的派。 「好,完成!」 乐媞举起双手,笑容满面,菲偏着头向她提出疑问。 「啊,可是该烤多久呢?每次都是交由凡妮莎女士决定对吧?」 烧柴式的烤炉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温度调节功能,凭感觉烘烤食物全看厨师的经验与技术,可不是开玩笑的。 乐媞在年轻侍女当中虽然有着数一数二的料理技术,但说到这就没辙了。 不过,菲的这种不安,被朵乐丽丝大胆的笑容吹到了九霄云外去。 「哼哼,这点我早就想到了。看,这是我趁昨天向善治郎大人借来的!」 说完,朵乐丽丝从侍女服的口袋中,取出了对折型的黑色「掌上型游戏机」给两人看。 最近休息时间都花在掌上型游戏上的朵乐丽丝,动作熟练地打开掌上型游戏机,按着按钮进行操作。 「我记得是按这边……看,时钟跑出来了!」 朵乐丽丝她们沉迷于游戏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阿拉伯数字的读法记得滚瓜烂熟,甚至连六十秒、六十分钟、二十四小时的异世界式时钟读法都学会了(似乎是从赛车游戏的竞速比赛学来的)。 「食谱上不是写着以两百度加热四十分钟吗?有了这个,我们自己也可以正确计算烘烤时间了。」 朵乐丽丝挺着平坦的胸部得意洋洋地说,乐媞对着她软绵绵地笑,拍拍手。 「哇——朵乐丽丝好厉害喔——!这样时间方面就没问题了。可是,温度要怎么办呢?就算时间正确,烤炉火力弄错了也不行,对吧——?两百度究竟有多热啊?」 「呜……」 见朵乐丽丝畏缩了,菲马上对她吐槽。 「什么嘛,还是有没想到的地方啊。哼,朵乐丽丝毕竟就是朵乐丽丝。」 「又、又不会怎样!至少不会弄错时间啊。已经帮上很大的忙了吧!」 被菲这样一取笑,朵乐丽丝涨红着脸反驳,不过实际上她说的并没错。 虽说还有温度这个不确定因子,但能够确定时间的优点依然不容忽视。 况且只要有时钟,失败时想再度挑战会轻松很多。 举例来说,起初烘烤时间设定为四十分钟,如果烤得不够熟,下次可以改成四十五分钟。相较之下,在没有时钟的情况下想这样做,就得凭身体感觉判断「烤得比刚才久一点」。 这样做有多困难,应该很容易想像。 「好了啦,小菲与朵乐丽丝都先别吵了,把派放进烤炉里嘛。」 乐媞嘟起了她圆滚滚的脸蛋,脸上浮现出一丁点也不可怕的生气表情。 四十分钟后。 调理桌上,并列着三个刚刚出炉的「假派」。 必须再三声明,这是「假派」,而不是「派」。再怎么说,把这种从头到尾烤得又黑又亮的焦炭称做「派」,对于那些在点心史上表现杰出的历代糕点师傅们都是一种亵渎。 「……唉。」 「整个是黑的……」 乐媞并不理会垂头丧气的室友们,表情仍然跟平常一样软呼呼的,一个人拿起菜刀,将这几块「假派」切开。 她将还冒着热气的这几块东西卡滋卡滋地切成几小块,又用刀尖巧妙地削掉烧焦的部分。 如此这般,总算弄出了可供食用的部分后,乐媞将它们放在盘子里。 「那么,就先来吃吃看吧。」 「呜……了、了解。」 「不是我说,试吃第一个成品,还蛮需要勇气的呢。」 三人几乎是出于义务感,伸手拿起这些不怎么让人有食欲的「假派」。 「……」 「……」 「……」 只要看看她们不舒服的表情,就可以知道这段无言的试吃时间,并不能让她们感到幸福。 「朵乐丽丝,你做的这个,一点香蕉的甜味都没有。好难下咽喔。」 「真抱歉喔。乐媞做的这个杏桃果酱派反而是太甜了。我看你一定另外放了砂糖吧。」 「小菲做的实在太硬了啦——。这个别说用咬的,连用手都掰不动耶——」 三名侍女毫不留情地批评同事烘烤的点心。 原则上,她们不会给自己做的点心下评价。因为自己下的评价,总是难免欠缺客观性。 「好,那么从这次失败中汲取教训,再来一次——」 大家都吃过了「假派」后,乐媞不等胃肠消化完,精神饱满地说。 「了解,材料还多得是呢!」 「希望下次可以做出让人比较想吃的东西……」 受到乐媞的影响, 菲与朵乐丽丝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试做、烘烤、实际品尝。她们一再重复这些步骤,直到太阳下山。 「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这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 翌日午后。 在后宫的厨房,菲、朵乐丽丝与乐媞三个人,面对双手插腰,笑着看向她们的凡妮莎厨房总管,神情显得紧张万分。 厨房刚刚才将午膳送去给善治郎,现在稍微空出了点时间。 「好,那么让我看看你们昨天的成果吧。」 「是!」 三人精力充沛地回答凡妮莎的话后,立刻动起来,准备展现昨天的成果。 菲在调整烤炉的火力时,乐媞揉捏派皮。同时,朵乐丽丝将掌上型游戏机的时钟放在看得到的位置,然后搅匀高级黑砂糖与肉桂,制作用来洒在派上的特制甜味。 派里面不包馅。 因为她们昨天试了一整天,始终无法成功烤出一般苹果派或南瓜派那种有内馅的派。 有的可能是皮太薄,馅料的水分让派底穿了孔。有的为了怕底下穿孔而多做了些处理,结果反而硬得咬不动。而且改变馅料,最适当的火力与烘烤时间也得重新调整,相当麻烦。 结果,最后乐媞她们选择的,就是现在正在制作的,跟人两根手指并拢差不多大的长方形,里面什么也没包的酥皮点心。 她们只稍微揉合面团,刻意让面团碎碎的,切成长方形后整个涂上油,洒上大量的黑砂糖与肉桂,然后以烤炉烘烤。 今天跟昨天不一样,善治郎三餐都会在后宫吃,所以没什么多余时间。机会仅此一次。 「好,面团揉好了,小菲。」 「我这边也搞定了,随时都可以烤啰!」 「好,那么乐媞,你把派放进烤炉里。我来算时间。」 看到年轻侍女们卯足全力制作点心,凡妮莎就像在看三个小朋友,脸上浮现着慈祥的笑容旁观。 「好,开始烘烤!」 「了解,烘烤时间从现在算起四十五分钟!菲。」 「没问题,我会让烤炉保持一定温度的。」 没过多久,烤炉就开始飘散出一股甜香。 「……」 「……」 「……」 三个年轻侍女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凡妮莎,这位厨房总管仍旧保持着悠然的表情,伸手去拿放在眼前盘子里的「派」。 「嗯。跟食谱上写的,似乎差很多啊。」 「这、这是因为……」 朵乐丽丝反射性地正要开始找藉口,凡妮莎以目光制止了她,接着说: 「不过好吧,至少外观与香味是合格了。再来就看味道与口感了。」 说完,凡妮莎张开嘴巴,咬了一口四方形板子状的派。 「唔……嗯……」 安静的厨房当中,只听得见凡妮莎的下颚咀嚼现烤派皮的酥脆声响。 凡妮莎吃完了一块派之后,开口道: 「嗯。还不错,不愧是乐媞。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 「非、非常谢谢您!」 受到称赞使得乐媞她们脸上浮现喜色,但凡妮莎表情随即一变,绷起了脸,好像要泼她们冷水似的说: 「不过嘛,还有改良的余地。既然要做,不如在烘烤前切些纹路,这样吃起来会更香酥,也更容易咬,或者干脆将面团切成三条,编成麻花状或许也很有意思。 真要说起来,如果要涂油洒砂糖再烤,不如直接油炸,起锅后再洒上砂糖与肉桂,应该会更可口才是。至少以目前来说,这样是不能献给善治郎大人或奥拉陛下的。」 「……是。」 乐媞她们不禁垂头丧气。 还是不行吗。 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得一定能有回报,这就是工作。 「不过,好吧,你们都尽力了。之后就由嘉莉纳她们那组与我来完成这份食谱吧。」 「咦!那、那这样的话,冰箱不就……!」 「菲,别说了!」 菲忍不住怒形于色地喊道。身旁的朵乐丽丝伸手制止她,但菲没有改变她的表情。 明明是她们将食谱研发到这个地步的,后任的小组只不过是处理最后完成的部分,怎能眼睁睁看着「冰箱使用权」被她们抢走。 看到娇小的侍女鼓着脸,摆出对上司不该有的态度,凡妮莎露出苦笑。 「我知道,要是这下我把冰箱使用权给了嘉莉纳她们,你们岂不是没面子了吗。」 说完,她就像母亲哄孩子似的,用厚实的手掌摸了摸菲的小脑袋。 「您的意思是!」 看到菲上一秒哭,下一秒笑,一瞬间变得满面喜色,凡妮莎说: 「话虽如此,你们并未依约完成食谱也是事实。所以这次嘛……就当作成功了一半吧。剩下的一半功劳,得归完成这份食谱的嘉莉纳她们。所以,等到后任的嘉莉纳她们将这份食谱改良到能够献给善治郎大人时,你们与嘉莉纳她们,六个人在一个月之内都可以自由使用一部分的冰箱。这样可以吗?」 「是!」 「是!」 「是?」 三人面带笑容回答。 凡妮莎也露出不输她们的愉快笑容,双手拍了一下。 「好,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接下来要到善治郎大人那边,去问问大人今天点心想吃什么。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先把用具都收拾干净,然后做下一顿的准备。」 「我明白了。」 「小的明白了。」 「了解。」 「拜托你们啰。」凡妮莎笑着再叮嘱一遍,就离开了厨房。 留下这三个问题儿童照着上司说的,一边清洗、整理做派时弄脏的工作桌与调理用具,一边开开心心地聊天。 「欸,欸,既然事情决定了,那今天工作结束后,我们赶快去教嘉莉纳她们这道点心的做法怎么样?」 菲一边用小扫帚清扫满是面粉的工作桌,一边向两个室友提议。 朵乐丽丝正把大碗泡在水桶里清洗,她稍微想了想,对娇小室友的提议点点头。 「说的也是。或许这样做比较好。我会先教她们怎么用那个机器算时间的。虽然最后还是需要凭感觉把握烘烤时间,不过刚开始没有时钟,应该蛮难成功的。」 「就是呀——要是嘉莉纳她们花太多时间,我们也得等很久才能用冰箱呢——我也赞成。」 乐媞拿着大扫把,边扫着洒在地上的面粉边说,表示同意。 既然事情变成这样,她们决定与其他组别的年轻侍女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能够尽早使用冰箱,她们很乐意与其他侍女合作。 「好——既然决定了,那就赶快把事情做完,去找嘉莉纳她们吧!」 「对呀。我记得她们现在好像是负责浴室?」 「琪夏应该也在嘉莉纳那一组,对吧——?我知道她房间在哪喔。」 与平常没什么交流的其他组别自动自发地进行交流,分享知识,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 这样做可以使年轻侍女们之间的关系更良好,又能提升料理技术。看来凡妮莎葫芦里卖的药,就在这些当事人丝毫没察觉的状况下,即将收到效果了。 第一章 盐道异变 「什么?盐没有送到?」 在朝廷会议上,听到这个申诉的奥拉,悠然地坐在王座上,翘起了一边眉毛,声色俱厉地回问对方。 这里是王宫中接近最里侧位置的一间小房间。 这个房间就连采光,也只在比人的身高高出许多的位置设置了一扇附有铁栏杆的小窗。君臣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会定期讨论决定国家方向的重要议题。 在不太宽敞的长方形房间的中央,放置了一张质地厚重的长桌,前后左右各放了几张木制椅子。 身为女王的奥拉当然是坐在上座,也就是桌子的短边。站在身后待命的秘书官法比奥只获准入室,不但不能就座,也没有发言权。 在这个场合里,能够列席而具有发言权的,只限拥有「大臣」或「将军」其中一个头衔的人士。 「说明一下详细情形吧,加兹尔边疆伯爵。」 被奥拉呼唤了名字,坐在接近末座的男子简短地回了声「是」,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加兹尔边疆伯爵是个刚步入老年的男子。在卡巴王国人当中仍然显得格外黝黑的褐色肌肤,刻着几条年龄带来的皱纹,但从起立时流畅俐落的动作,以及那粗壮的脖子,可以推测他至今仍以严格的训练不断抵抗年老造成的衰退。 老当益壮的老战士,用那与橄榄球选手无异的厚实体格相衬的,低沉而响亮的声音进行报生口。 「前天,代为管理领地的犬子送来了『小飞龙』。据信上所说,从预定的日期算起已经过了七天,这期的盐依然没有送到。领土内的食盐储藏量,大约可抵三个月之用。犬子做为领主代理人,希望臣同意他派遣白军前往『盐道』,以铲除此事原因。 另外补充一句,臣也与犬子抱持相同意见。」 加兹尔边疆伯爵以流畅的口吻传达完事情梗概后,与起立时相同,以不让人感觉到年龄的稳定动作再度就座。 加兹尔边疆伯爵领位于本国与其他国家的国境线上。这个领内既没有海岸线也没有岩盐埋藏地的领地,生活所需的食盐全仰赖其他地区的进口。「盐道」就是为了将需求量大的盐畅行无阻地运送到国内所有领地,而由前几届的国王修筑的「国道」。 因此,加兹尔边疆伯爵的发言,并没有得到全面赞同。 「我反对。当然,盐没有送到边疆是一件大事,我不反对动兵确保公路安全。但是,这事不该由边疆伯爵来做,应该是国军的分内之事。」 挑衅地从正面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普约尔·纪廉将军。 年纪还在三十岁出头的普约尔将军,在参与这个会议的人物当中,年纪只在奥拉女王之上;然而在面对岁数大到能当自己父亲的边疆伯爵时,却毫无忌惮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普约尔将军的意见并没有错。 「盐道」属于国道,派兵确保国道安全,基本上是国军的分内之事。 然而,加兹尔边疆伯爵也不示弱。 「是,正如普约尔将军所言,『盐道』属于国家的领地,这点臣也清楚。但是,比照过去的例子来看,盐的运输之所以会有迟滞,极有可能是因为出没于公路周边的『肉食龙』数量增加。 如此一来,就有必要派遣士兵进入公路周围的森林与草原,屠杀袭击人类的肉食龙。而公路之外的森林与草原,是我等边疆伯爵领的一部分。」 他提出了理论的根据,从正面承受着年轻国军大将军的视线。 「……」 「……」 以高级贵族之间的对立来说,很少有人像这个年轻将军与老将军这样,毫不避讳地从正面互相瞪视。奥拉坐在上座看着这一切,表面上装做平静从容,内心却在叹气。 (这下事情棘手了。虽说领主贵族不喜欢国军踏入自领地已经不是稀奇事了,而普约尔·纪廉为了立功,动不动就喜欢引起军事行动,也是司空见惯,可是……) 奥拉正在细细思量,忽然想起加兹尔边疆伯爵家,有两个儿子在上一场大战中战死。 不幸丧命的,是本来预定继承家业的长男,以及以骁勇善战闻名的次男。 目前代为守卫领地的「儿子」,应该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三公子。奥拉记得他是晚年得来的儿子,听说年龄还不到二十。 想到这点,就能推测边疆伯爵为何坚持要「由自领军解决」。 (大概是想用危险性较低的这件事,让儿子做出「符合继承人资格的成绩」吧。) 如果事情正如边疆伯爵所想像,盐未送达的理由,是出现在公路上的「肉食龙」造成的危害,那么讨伐起来并不困难。 盐商又可说是国营企业,同行的护卫人数非一般商贾可及,但战斗力仍十分脆弱,不能与军队相提并论。 即使领军的是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三公子,边疆伯爵军会输给野生龙的可能性,依然可以说相当地低。 说得明白点,这对急于立功的人来说,正好是个难度适中的「甜」障碍。 当然,这一切事情的前提,在于盐未送达的原因必须真的如同他们推测,为一般性的肉食龙灾害;不过就以状况证据来看,他们的推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奥拉暂时陷入沉思。 将这件事交给边疆伯爵军造成的利弊。出动国军又会带来哪些利弊。 奥拉在脑中迅速计算出最低限度的得失,以宏亮的嗓门,从旁打断了互相瞪视的两位将军。 「好吧,加兹尔边疆伯爵。」 「是。」 听到女王的一句话,老将军迅速将视线从普约尔将军转向奥拉,彬彬有礼地低头行礼。 女王注视着老将那开始混杂着白发的头顶,语气平坦地接着说: 「我接受卿之所言。这事由你负起全责解决,不得有差错。等解决了这事,论功行赏。」 这等于是在宣告「包括必要经费在内,一切事后付款。万一失败了,所有责任由你扛」,但对于加兹尔边疆伯爵来说,等于是所有大要求都获准了。 「是!遵命。臣一定会带来好消息。」 加兹尔边疆伯爵加深了脸上的皱纹,露出粗野的笑容,以霸气十足的嗓门如此答话。 「……」 至于提出的意见完全遭到否决的普约尔将军,则明显摆出一张不愉快的脸色,但他还不至于失礼到对女王的决定提出异议。 包括普约尔将军在内,列席的所有将军、大臣级的高级贵族们都将注意力摆在女王身上,女王坐在王座上,双臂在丰满的双胸下稍微交叉,向低头行礼的老将说: 「不过,我刚才所说的,只限于事情原因真如你所推测,确定是一定数量以下的『肉食龙』所造成的灾害。我要你派人调查,万一发现有其他原因,则必须再度联络王宫。知道吗?」 这项指示略嫌苛刻了点。本来以边疆伯爵的立场来说,由于必须管理远离国家中枢的边疆大型领地,因此在军事方面准许拥有相当大的独自裁量权。 奥拉的命令纵然只是暂时性的,但仍等于是给这种独自裁量权上了枷锁。 不过,与「盐的运送」相关的事件毕竟是国家大事,加兹尔边疆伯爵为了自己的家务事,却打算让经验尚浅的十几岁儿子处理这个问题,因此他也无意提出异议。 「是,臣遵旨。」 老将服从地低头行礼,奥拉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满意地对他点了个头。 「嗯。啊啊,还有,有功之人,我会亲手将奖赏赐给他。到时候要让你的公子来到王都,这事你就先记在心里。」 然后若无其事地又补了一句。 但是加兹尔 边疆伯爵听到这话,却无法保持平静。他身体震了一下,两道粗眉反射性地蹙了起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 女王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再明显不过了。她所谓的「奖赏」,并不是字面上的奖赏。其中也包含了讨伐耗费的物资,以及士兵的临时工资等必要经费的事后支付。决定这笔庞大的「奖赏」金额,通常需要花上几个月,有时候甚至要交涉半年以上。 如此一来,就表示加兹尔边疆伯爵的儿子必须在王都逗留几个月到半年之久。 趁年轻时将独立心格外强烈的边疆领主贵族召到王都,提高他对王国的归属意识,这就是奥拉的目的。 话虽如此,以王家势力极端强大的卡巴王国来说,纵然是地方领主贵族,与王室建立起良好关系,也绝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可以说是维持家族力量上不可或缺的行为。 问题在于斟酌分寸。不能靠得太近让王室吞没,又不能离得太远受王室冷落。就算以做父亲的偏心眼光来看,也不认为才十几岁的儿子能参透这种绝妙的距离感。 不过他的担心,还不至于强到要在这时候拒绝女王的提议,把问题搞得更复杂。 况且,既然朝廷想在儿子心中根植亲近王室的意识,那么在奖赏支付上应该不会小气。这对于经历了上一场大战,目前仍在做战灾复兴的边疆领地来说,也是件值得感激的事。 加兹尔边疆伯爵立刻整理好想法。 「……臣明白了。犬子来到王都,想必能学到很多事情。谢谢女王的厚情关照。」 最后,加兹尔边疆伯爵如此回答,恭敬地低头行礼。 ◇◆◇◆◇◆◇◆ 当奥拉女王在朝廷会议做出亘要决定时,独自一人留在后宫的善治郎,在紧闭套窗的起居室一隅,吹着冰电风扇的冷风,正在敲打电脑键盘。 「好,大致上就这样了吧。」 他坐在椅子上,两手交握在头顶上用力伸直,舒缓全身僵硬的肌肉。 电脑萤幕上显示的,是他在公司上班时就用惯了的电子试算表软体。 键盘的左边,乱七八糟地放着一叠奥拉借给他的「本年度税收清单」龙皮纸捆。 他从几天前就开始将这些数据输入电子试算表里,刚刚才全部打完。 之后还要全部检查至少三递,确认有没有哪里打错,不过总之目前算是告一段落了。 善治郎扭转脖子发出喀喀声,做了个深呼吸后,重新看向自己刚打完的税收清单。 「不过,还真是满江红啊……」 跟上次一样,电子试算表中的数值,「比正确数字多的」用蓝字显示,「比正确数字少的」用红字显示。红字较多,就表示各地申报的税收经常少于计算值。 虽然其中应该也有一些只是单纯算错,不过恐怕很大一部分都是刻意做糊涂帐。 「嗯,反正顺便嘛,就再弄得清楚一点好了。」 善治郎看着萤幕,忽然想到一个点子,就加了上去。 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就只是在记载于龙皮纸上的税收额,以及利用电子试算表重新计算过的税收额旁边,设置显示两个数值差额的纵栏,其差额超过百分之十者,会一目了然地显示▲符号。 作业一下就结束了。在第一个储存格里输入简单的公式,接着用滑鼠点住储存格的右下角拉到最后一列,一瞬间就能复制出一整栏的相同公式。 看看重新列出来的数据,善治郎眉头深锁,发出近乎呻吟的声音。 「呜啊啊,都已经限制到百分之十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个▲啊。数字差了一成以上,总不能再说是单纯的计算误差,或是不小心算错吧。」 或者应该说,如果纳税额差了一成之多还「不是故意的」,那这个会计的事务能力也未免太低,比刻意逃漏税问题还严重。 去年奥拉曾经做过一次某种程度上的取缔,只可惜这样的小取缔,似乎无法有效减少习惯成自然的逃漏税行为。 「奥拉也实在很辛苦呢……不对,我不能当作跟我无关,差不多该要有自觉了。」 善治郎如此告诫自己。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年。善治郎渐渐开始参加起公家活动,担任奥拉的代理。他可不会永远当个「游手好闲的小白脸」。虽然次数不多,但只要在公共场合露面,于社交界跟他人交谈,自然也会产生名为人际关系的障碍。 虽说奥拉已顺利结束生产,重回社交舞台了,但是善治郎也不可能再完全恢复家里蹲状态。 追根究柢说起来,最不希望銮成这样的,也许是善治郎的精神状态也说不定。 善治郎原本是个一路正常念到大学,之后又风平浪静地过着上班族生活的普通人。绝不是「家里蹲适性」特别高的人种。 的确,当他决定来到这个世界时,觉得能够辞掉工作悠哉度日的生活有着无比魅力。 但那是当时的善治郎每天陷在加班地狱的泥淖里,精神开始感到疲劳,才会觉得那样的生活吸引他。 纵然身心因为长达三年的加班地狱而疲惫不堪,善治郎也才二十几岁。 身体的一点疲劳,只要睡个三天就能完全恢复,心灵的疲劳更是一个月离开工作,就会自然痊愈了。 刚开始的一段期间,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转移到异世界来,与梦中情人般的美女结婚,接着马上是爱妻生产等一连串的大事件,时间过得飞快。 再加上他还有从那个世界带来的连续剧等电视节目、足球转播烧录的dvd堆积如山。 这不是在逞强,他就是纯粹地觉得,刚开始那种「只需要睡觉、吃饭、看dvd、玩游戏的悠哉生活」真的很「充实」。 问题是善治郎的价值观,并没有扭曲到能够对这种生活一直感到「充实」。 「差不多可以请她多给我一点事做了吧。目前有很多时间都用在学魔法上,所以还好,不过等到魔法课程告一段落后,可能会闲得发慌喔。」 善治郎坐在电脑前,吐露了自己的心境。 渐趋稳定的生活环境。 完全脱离疲劳的身心状况。 然而自己担负的义务还是一样少,允许行动的范围依然一样窄。 说得明白点,他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并不是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就只是不事生产的自己令他自发地产生了罪恶感,从这点看来,善治郎的价值观跟标准的日本人终究还是相差不远。 他不是个工作狂,不会说什么把工作当成人生意义,成为公司的齿轮就是自己的天职;话虽如此,他也没迟钝到甘愿过着不用工作就能衣食不缺的生活,还不抱持任何疑问。 「虽然身为入赘的,没办法做什么太引人注目的事,不过对外的工作全部让奥拉找给我做,应该就行了吧。我可以自己来找点事做。」 怀有这种想法的善治郎,最近正在着手尝试的,是「蒸馏酒」的精制。 善治郎当初知道这个世界只有酒精度数超低的水果酒与谷物酒后,就从那个世界带来了家庭用蒸馏设备。 热源是电热板,温度也是自动设定,因此外行人来弄也不会失败。 不过追根究柢,毕竟只是家庭用品。一次能蒸馏的量很少,目前善治郎酿出来的量只能供自己享用,不过奥控似乎也对他这消遗很感兴趣。 卡巴王国没有蒸馏酒文化,但嗜酒之人多得是。就算是外行人酿造的淡而无味的蒸馏酒,就凭着它压倒性的浓度与强度,也有一定的价值。 蒸馏酒类的原理很简单。 水的沸点约为一百度。而乙醇的沸点 是将近八十度。 也就是说,讲得粗略一点,只要将水与乙醇的混合液体——酒液长时间维持在八十度以上未满一百度的温度,酒当中的乙醇成分就会先汽化、分离出来。 接着注意别让这些汽化乙醇散掉,收集起来冷凝成液体,就成了浓度极高的乙醇溶液——蒸馏酒。 当然,由于水与乙醇具有麻烦的「共沸」现象,一个外行人光拿着温度计做温度管理,是不可能将水与乙醇完全分离的,不过只要重复几次前述的蒸馏作业,渐渐就能做出酒精浓度高的蒸馏酒。 「当下目标是将浓度提升到可燃程度。」善治郎是这样说的,不过他也觉得这好像跟当初的目的有点差距。 浓度高到能够当成燃料的酒精,不但太过强烈,也缺乏风味,一般人是不会拿来饮用的。 话虽如此,高浓度酒精仍然具有很高的利用价值,只要能确立精制法,对国家发展一定会有帮助。 「再来应该就是肥皂了吧。不,肥皂还够用,有问题的是洗发精跟润丝精。我有点低估了长发女性的使用量了。」 善治郎左思右想,坐在电脑前呻吟。 善治郎从原本的世界带来的物品,大多是电器制品等「可重复使用的物品」。用完即丢的消耗品,一个人能带来的分量有限,他会这样决定是理所当然的。 但善治郎明知道这一点,仍然例外性地尽量多带了一些入浴方面的消耗品。 洗澡用的肥皂、洗脸用的洗面皂,还有洗头用的洗发精与润丝精。 肥皂类问题不大。一开始带来的量就很多,再加上每次用完他都会带出浴室以免自然融化,应该还要很久才会用完。 最大的问题还是洗发精与润丝精。 以男性来说,善治郎自己的头发也算短,所以完全没料到自己那拥有一头及腰长发的妻子,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需要用掉多少洗发精与润丝精。 「照这样下去,洗发精恐怕今年内就要用光了。虽然有从网路上下载手作肥皂与洗发精的方法……」 洗发精不用说,就连肥皂善治郎也没做过。 而且网路上找到的做法大多需要「氢氧化钠」或是「市售无添加肥皂」,尽是些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弄到手的材料。 虽然也有使用灰与油制作原始肥皂的方洼,但从整体的措词来看,难度似乎比使用「氢氧化钠」来得高。 外行人以不完全的知识制作肥皂,虽然只是少数,但据说有时可能会因为洗净力太强而造成肌肤干涩,或是混入了意外成分,导致皮肤刺痛或发痒。 话虽如此,平常尽量不做什么奢侈要求的善治郎,只有入浴方面的问题,他实在不愿意妥协。 「刚开始试做出来的肥皂,先拿来洗手看看好了。洗发精也先拿来洗动物的身体测试……啊啊,不行。这个世界的家畜都是爬虫类。没有身上长毛的家畜……」 善治郎念念有词,抱头苦思,难得听到他的语气这么认真。 ◇◆◇◆◇◆◇◆ 朝廷会议结束了,但奥拉的工作还没结束。 举行完朝廷会议后,奥拉只带着法比奥秘书官一个人,来到王宫内的办公室。 「……呼。」 奥拉坐在办公室里那把可称为临时王座的藤条木椅上,呼出一大口气以放松情绪。 虽然她惯于以君王身分与高级贵族进行交涉、调整,不过像这次这种牵扯到「军队出兵」问题的大决策,仍然让她身心感到些许疲惫。 不过,君王的立场可没有优雅到能够慢慢休息,恢复疲劳。 「法比奥,拟文件。」 奥拉在椅子上坐正了姿势,从桌里取出一张龙皮纸,对秘书官下令。 「是。请稍候片刻。」 法比奥秘书官接下这张龙皮纸,以流畅的步伐走向房间角落的秘书用小办公桌,握着龙骨笔熟练地撰文。 「……」 处理工作驾轻就熟的中年秘书官,三两下就拟好了文件,拿着刚写好的文件回到奥拉这边。 「陛下。文件在此。确认无误后请签署。」 说完,法比奥将刚拟好的文件放在奥拉桌上。 龙皮纸上写的内容,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内的军事行动许可、关于盐道异变的调查命令,以及原因的排除命令」。 将这份书信交给加兹尔边疆伯爵,伯爵就等于获得了率领领主军踏入形式上属于国有地的「盐道」的法律根据,以及日后向王国索取「事成奖赏」的正当理由。 「……好,可以。」 将内文从头到尾读过两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奥拉以熟练的动作,用原子笔在文件下方签名。 纸张已事先烙印了卡巴王室的国徽(「开启的门扉」与「沙子逆流的沙漏」),只要再加上奥拉的亲笔签名,就是一份官方文件了。 不用说,这种烙印了王室徽章的龙皮纸受到严格保管,任何人在未经奥拉许可下将这种纸张带出王宫,原则上是要判死刑的。 「那么,陛下。可以将这份文件交给加兹尔边疆伯爵吗?」 法比奥秘书宫询问做确认,奥拉立即对他摇摇头。 「不,那样太浪费时间了。盐道的异变,是国家的一件大事。文件由我连同使者直接『送』去。你告诉加兹尔边疆伯爵,先从属下当中选出一名使者。」 利用「瞬间移动」魔法,直接将捎着文件的使者送到加兹尔边疆伯爵领。 这是卡巴王国的一大强项。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话,必须迂回绕过封锁中的盐道,利用走龙以接力方式将文件送达目的地,要不然就是带上能应付紧急状况的大量护卫,强行突破封锁中的公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官方文件实在不适合用「小飞龙邮件」寄送) 由于有这种「瞬间移动」魔法,卡巴王国才能在幅员广大的各大国家当中,例外性地在某种程度上限制边疆领主的权限。 就以这次的事件来说,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话,基本上会是由加兹尔边疆伯爵独断出兵,私下处理,日后再向中央政府报告结果。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是以夏洛瓦王室制作的「魔道具」与吉尔伯法王家操纵的「治愈魔法」为前提决定国家的经济政策;同样地,卡巴王国原则上也是以「时空魔法」的存在为前提构成国体。 从这方面来想,就能够理解目前「时空魔法」的使用者只有国王奥拉一个人,为何会被视为一大问题,而拥有潜在魔法力量的善治郎,找他谈侧室问题的人络绎不绝,也是理所当然。 「臣明白了。臣会如此转告边疆伯爵。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法比奥秘书官稍微低头行礼后,确认纸上文字都干了,才将文件收进木筒里,并有些意味深长地向女王问道。 「你指什么?」 又来了。 奥拉直接把厌烦的情绪写在脸上,但没有冷漠地置之不理,而是催促秘书官继续说下去。 中年秘书官并不因为女王凶恶的眼神而动摇,率直地说出了一连串意见。 「我是指陛下这次的决定。也许您不需要特地准许边疆伯爵出兵,既然这事发生在『盐道』上,应该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出动国军吧?」 秘书官提出的疑问,正如同奥拉所料。 这个细脸的中年男人,每次有什么事,都会像这样故意做出与奥拉立场相反的意见。有时像这次这檬,等到下了决定之后才开口,也有时是在做决定之前提出来。 当然,他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意见正确,而做出建言的。 他的目的恐怕是用这种方式活化奥拉的思维,引导她想到更 多选择吧。如果是在做决策之前,与法比奥的对话,有时能够成为之后在决策会议上与持反对意见之人的事前模拟辩论。 他是个有用的男人。这点不会错。虽然不会错…… (但还真是叫人厌烦。) 奥拉心中抱着至今不知道想过多少次的感想,回答道: 「如果这样做,普约尔·纪廉有可能会亲自率军。要是轻易让他立了功,他的『元帅』就任一事就会变得有真实性。我并不乐见这种事发生。」 「但相对地,也可以得到国军解决了边疆领地问题的实绩。若是事情顺利,或许还能成为一个突破口,今后让国军驻留边疆领地,不是吗?」 将国境的警备从领主军主导,转换为国军主导。这是之前奥拉就一直在伺机进行的国防方面的大变革。 就这层音皇我来说,确实如法比奥秘书官所说,趁这类机会派遗国军前往地方,渐渐建立起地方有事时「理所当然」该出动国军的观念,也是个不错的判断。 然而,奥拉却毫不犹豫,坚决地摇头。 「不行。国军的强化与派遣驻留部队前往国境,一旦开始进行就要速战速决。花太多时间,等于是给各国长期趁虚而入的机会。现在不是时候。」 「过度执着于好机会,可能反而错失良机。也许在陛下的在位期间,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我不能因为追求理想,而招致最坏的结果。国政可不是赌博。」 奥拉的回答始终如一。 为了迅速对应国外威胁,奥拉一直在找机会,意图将国境的警备从边疆领主军转换为国军。 然而这种军事改革将会伴随着极大风险,奥拉自己很明白这点。 在缩编地方领主军之前,先强行派遣国军前往地方,可能诱发内乱。 但如果先缩编地方领主军,又等于是对各国暴露出弱点。 与其强行推动而引发地方领主的暴动,或是诱发外国野心侵略,倒不如维持现状还好得多。何况卡巴王国是个大国。纵然不能因为大国的立场而骄矜自满,但也没必要孤注一掷。 奥拉接着又说: 「再说,目前能派遣到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国军,最近的就是王都的驻留军了。从王都派遣军队会耗费多余时间。领内的盐储藏量让时间有限,这个问题必须尽快处理。」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么是否应该也让国军待命,以备加兹尔边疆伯爵的公子万一失败时的状况?」 「有必要吗?我不认为在那个状况下,普约尔·纪廉会疏于准备。一旦边疆伯爵军有所失态,纪廉必定会立刻出动国军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让国军待命。若是等到纪廉将军请求才出动国军,将军的功劳就更大了。窃以为国军的派遣,应当在陛下的主导下进行为上。」 对于法比奥秘书官以坚定语气提出的忠告,奥拉今天是第一次没有立刻回答。 她将手抵在下颚,思忖了一会。 「……说的有理。知道了。在普约尔将军还没说什么之前,我方先指示国军进行『郊外长期演习』。人选全交由将军负责。」 她对秘书官做出了如此指示。演习地点不用说,当然是离加兹尔边疆伯爵领最近的演习场。 「遵命。至于军粮,就准备演习结束后,还能够『到盐道之间来回』所需的分量吧。那么,这场演习的事,应该告知加兹尔边疆伯爵吗?」 秘书官好像早就预备好似的,口若悬河地讲完演习计划的各项事宜,奥拉听了摇摇头。 「不用。没必要刻意隐藏,但也不用特地告知。反正放着,迟早也会传进边疆伯爵的耳里吧。特地告诉他,反而会让对方误以为我在给他压力。」 「是,臣明白了。」 好像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中年秘书官以缺乏人性的完美动作行了一礼。 ◇◆◇◆◇◆◇◆ 奥拉女王的日常生活极其忙碌,而且忙乱。 在会议室必须参加政治军事的重要会议,到了却座厅又要空出谒见的时间听取国内外陈情,而在办公室则得批阅层层堆叠的龙皮纸。 想把这么多的工作都做到尽善尽美,那恐怕得把led落地灯拿到办公室,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了。假使善治郎站在奥拉的立场上,百分之一百会这么做。 不过,奥拉不是那么笨拙的人。她还明白何时该收,何时该放。 身为君王,与其将自己逼得太紧甚至累倒,倒不如每天的工作稍微放点水,以长远的眼光来看比较好。 对事情不钻牛角尖的奥拉,暂停了今天下午的职务,在后宫与心爱的丈夫尽情享受着休息时间。 大中午,太阳向地表洒落着攻击性的阳光。 在后宫的中庭,回荡着木头与木头互相敲击的铿铿声。 「注意,右边!」 「呜!」 声音来自奥拉与善治郎手拿的木棒。两根长度相同,都在一百五十公分左右。 模仿短枪的这根木棒,身穿轻便军服的奥拉挥起来纵横如意,穿着t恤与运动裤的善治郎,拙劣地挡下她的攻势。 「再来是左边!」 「唔!」 「再来一次,右边!」 「啊呃!」 当然,奥拉已经很放水了,但对于善治郎来说,仍然是一刻都大意不得的连击。 善治郎表情焦躁地运用奥拉教过他的「基本防御术」,勉强挡下她的攻击。 「注意,脚边!」 「啊!噗!」 疏于防守的脚边被棍棒一扫,善治郎硬生生地摔在地上。 由于地面是柔软的草皮所以不会受伤,但痛还是会痛。不过善治郎现在连痛得缩成一团的自由都没有。 「喂,不赶快移动的话,就要当活靶子罗。马上站起来!做不到的话,至少要用翻滚的方式离开原地。」 说完,奥拉用棍棒在摔倒的善治郎脸旁边敲了好几下。 「可恶!」 善治郎表情焦躁地滚向一旁,尽可能迅速站起来。一翻滚,善治郎就像是从水中爬上岸的狗一样,全身泼洒出水花。 奥拉与善治郎都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水似的浑身湿透。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运动流汗。在两人挥舞棍棒的草皮旁边,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喷水池,毫无间断地喷出比善治郎身高还高的水柱。 奥拉与善治郎就在它的顺凰位置挥着棍棒。 当然是故意的。 在这个白天最高气温超过四十度的时期,若不是在这种特殊条件下,一般人热都热死了,哪里还能进行长时间的激烈运动。 「好,再来一次脚边!」 「唔喔!」 善治郎这次将木棒插在地上,挡住了这记扫腿,不过奥拉的攻击还没完。 「不行,腋下都没防备!」 奥拉将自己拿着的棒子,沿着善治郎插在草皮上的棍棒向上滑,钩住了善治郎的腋下,直接往上一掀。 「呜哇!」 才刚刚站起来的善治郎,又滚倒在草皮上了。 奥拉与善治郎刻意在这么炎热的时候,将贵重的中午相聚时间,耗费在这种有点暴力的运动上,当然是有原因的。 善治郎是为了解决之前就在担心的运动不足问题。奥拉则是为了告别怀孕中全身上下累积的皮下脂肪。 虽然奥拉已经平安生下第一王子,但孩子出了娘胎,不代表体重与体型就能回到怀孕前的状态。 这也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这 里是现代日本,奥拉有接受医师与营养师的完整指导的话,或许可以做到「摄取母子双方所需的足够营养,同时又不发胖的饮食限制」;然而在营养学并不发达的这个世界,任意进行饮食限制,只会因为营养不足而威胁到胎儿的安全。 与其营养不足,宁可营养过剩。奥拉听从米歇尔医师的建议,毫不马虎地摄取了「两人份」的营养,难怪会发胖了。 所以,产后的奥拉会发福不一定是件坏事。但先不论做为母亲,身为一个女人,总是不能接受自己目前的状态。 该说是幸或不幸呢,奥拉拥有善治郎所带来的「玻璃镜」这个无情的情报来源。 小面银镜或是水镜照起来不清晰的身材轮廓,都会被「玻璃镜」毫不留情地映照出来。 一旦以「玻璃镜」看到自己松弛的下巴线条,就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所幸目前丈夫的态度看起来,还没有「夫妻生活的危机」的前兆,不过她不能太依赖丈夫宽大的心胸。 「色衰而爱弛」这句格言纵然不是所有夫妻都适用,但也的确显现了一部分的真实。 「好,这是最后一击。准备了,上段打击!」 奥拉故意用较大的动作将棍棒高举过头,一直线朝善治郎的脑门敲下。 这一击她没有使上全力,以便在最后一刻及时收手,但对善治郎而言,仍然只在勉强能反应的范围内。 「嘿!」 镰!木棒与木棒撞在一起,发出了简直像金属般的尖锐声响。 善治郎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棍棒水平架在头顶上,挡住了奥拉从高处挥下的棍棒一击。 「……」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噗哈!」 看到妻子由严肃表情转为笑容宣布结束,善治郎将肺里的空气全吐出来,呼出一大口气,然后直接倒卧在草皮上。 「呼……」 「哈啊,哈啊,哈啊……」 稍微乱了呼吸的奥拉,坐在喷水池畔,让水花冲在背上,舒适地眯细了眼睛时,善治郎还在草皮上躺成大字形,上气不接下气。 「善治郎,喝得下吗?」 先一步恢复了疲劳的奥拉,从喷水池中取出装了饮料的宝特瓶,放在躺成大字形的善治郎的脸旁边。 「呜呜……哈啊,哈啊……咕,嗯,咕嘟……」 善治郎勉强撑起上半身,连跟奥拉道谢的体力都没有,拿起宝特瓶就往喉咙里灌。 瓶子里装的是掺了柑橘类果汁与黑砂糖的水。宝特瓶只是放在喷水池里,没有很冰,但这时候温温的反而比较容易入喉,真是令人感激。 「呼……复活啦……!」 一口气喝干了一整瓶五百毫升宝特瓶的善治郎,感慨万千地冒出这句话来。 一瞬间摄取了大量水分,使得全身喷出汗水。再加上运动使体温升高,以及被奥拉打中的轻微瘀伤,让他巴不得能直接跳进喷水池里。 「看你呼吸好像平顺了点呢。如何,我在打的时候有相当小心了,不知道有没有哪里打痛了?」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摸了摸还使不太上力的整个身体。 训练中,他的身体好几次被棍棒又戳又打,不过摸起来却没有哪个地方特别病。 虽然用来训练的棍棒前端包了好几层柔软的布料,但底下毕竟是长达一公尺半的坚硬木棒。要是随便用来打人,别说肌纤维或血管断裂,搞不好骨头都会裂开。 不过,奥拉应该是巧妙地控制了下手轻重吧。善治郎自己感觉起来,似乎就只有一些轻微瘀伤而已。 「好像没事。只有左边侧腹部与右大腿有点麻,其他就没有了。你看。」 说完,善治郎当场站起来,甩了甩双手给她看。 还没恢复疲劳的善治郎,虽然腰腿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似地微微颤抖,不过没有哪个部位用力时会痛。 善治郎直接走到喷水池畔,像奥拉刚才那样坐下。 疲惫不堪的身体,一不小心好像就要翻倒,摔到背后的喷水池里去了,不过就算真的摔进去应该也不会怎样。喷水的水池没有深到会溺水。 干脆就这样往后倒,把发烫的身体泡进水里算了。 就在善治郎受到这样的诱惑,稍微瞄了一眼背后的喷水池时。 「那么,第一场枪术训练感觉怎么样?让我听听你的感想吧。」 奥拉靠过来说完,也来到喷水池畔,在善治郎的身旁坐下。站着的时候,善治郎差不多比她高两根手指,不过像这样两人坐在一起时,身高差会扩大到「一只拳头高」 究竟是善治郎的腿短,还是奥拉腿长呢。想太多似乎也只会得到不太愉快的结论。善治郎刻意抛开这个想想很快就能得到答案的疑问,回答奥拉的问题。 「呃,虽然我早就想到大概会很辛苦,也不认为能一开始就比得过你,不过还真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耶。完全无力招架嘛。让我想起高中加入足球社时,与j联盟青年队的那场练习赛呢。」 善治郎如此回答,面露苦笑夸张地摇头。 虽然后半又是高中,又是足球,又是j联盟青年队,尽是些「言灵」无效的词汇,不过光听前半,也能大致了解善治郎的感想。 「哎,除非真的天赋异禀,否则在武术这个领域当中,外行人本来就是对付不了练家子。你若是跟我一样,从年轻起就进行修练,现在说不定比我还厉害呢。」 对自己的战斗力没有过度自信的奥拉,如此笑着回答他。 事实上,奥拉的武力顶多与一般骑士没两样。跟普约尔·纪廉将军那种名闻遐迩的武艺高手,根本比都不能比。 善治郎以男性来说,体格与运动神经都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太差。 不是说客套话,如果他从小就接受跟奥拉程度相似的训练,现在很可能已经学会了跟奥拉相同程度的武艺。 善治郎知道奥拉没说假话,但同时也明白到话中「从这个年龄开始练起绝对来不及」的弦外之音,也只能苦笑得更深了。 「啊哈哈,谢啦。不过,我练这个的目的纯粹只是健身。没打算上战场大展身手啦。」 「这样想是对的。当然,如果你想认真练武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但如果不是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 奥拉也对丈夫所言表示肯定,回以笑容。 诚然,考虑到善治郎身为大国卡巴王国的少数王族之一,恐怕是没什么机会用到临阵磨枪的武术了。 善治郎自己也是把练枪跟练剑当成一种运动,从未想像过自己实际上战场挥动武器的样子。 「嗯,我也没打算练得那么认真。毕竟以我的腕力来说,要单手拿这个有点勉强……」 善治郎说着,坐在喷水池畔,用右手拿起了枪形的棍棒。 现在他练的还是基础中的基础,只学了用双手挥动的方式,但是在实际战场上,据说这种称为短矛的武器,通常都是一手拿着木盾,用另一只手来使用。 更进一步,在紧急情况下还得做出「掷枪」动作,才算得上独当一面的矛兵。所以如果程度低到只能用双手挥来挥去的话,就跟健康体操没什么两样。 「的确是。你想成为士兵挥动短矛,力气尚嫌不足。」 被奥拉这样讲,善治郎有些夸张地抱着脑袋。 「呜哇——讲得真直接……不过好吧,也是事实啦。奥拉的攻击真的好重,我的棍棒都快被打飞了呢——」 重。从善治郎竟然轻易说出减肥中的女性最不愿听到的一个字来看,恐怕是疲劳让他的思考能力大幅下降了。若是 平常的善治郎,是绝不会犯这种错的。 「是、是吗。真的有那么『重』吗。」 就连奥拉听了,表情也不禁为之冻结、龟裂。 「嗯,重到一个不行。我说真的,每一击的重量感都好像可以把我打飞,看过那种攻击,我实在不敢相信奥拉的实力竟然只有一般骑士程度。好吧,大概只是我太弱了。」 说完,善治郎毫无心机地笑了。 「啊呜……」 很重、差点被打飞、重量感。没有恶意的话语对于现在的奥拉而言,却都恶狠狠地刺在心头。 这样下去不行。再继续讲这个话题,恐怕要演变成结婚后的第一场夫妻吵架了。 「对、对了。我想到另一件事,今天上午的朝廷会议谈到一个问题。虽然我觉得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不过还是告诉你一声。奥塔薇亚女士的课堂上,应该有提过『盐道』吧?在盐道……」 为了维持圆满的夫妻关系,奥拉讲话明显地比平常快,硬是转变了话题。 ◇◆◇◆◇◆◇◆ 当天晚上。 后宫的起居室茌上午经过长时间蒸馏酒精的作业,到了晚上仍然飘散着淡淡酒味。 下午善治郎跟奥拉在中庭进行枪术训练时,将起居室的窗户通通打开换气,但仍然不能清除所有酒味。 也许是蒸发的酒精渗进了起居室的家具或地毯。 (以后改在中庭弄好了?) 善治郎一边想着,一边将装在威士忌空瓶里的自家酿造蒸馏酒倒进一对玻璃杯里。两只杯子的造形相同,一只有着红色细致纹路,另一只是蓝色的,是一种称为「萨摩切子」的工艺品。这在善治郎带来的餐具中是最值钱的。 经过多次蒸馏,提高了酒精浓度的自家酿造蒸馏酒,只带有一丝淡淡的琥珀色,几乎是无色透明的。 「那么,可以请你试喝看看吗?白天我让有空的几个侍女试喝过,但老实说评价不是很好。」 说完,面露苦笑的善治郎将红色的切子玻璃杯,拿到坐在沙发上的妻子面前。 就算是善治郎亲手酿的酒,只要是没有经过品尝与试毒的食品,身为王夫的善治郎一律不允许食用,更不要说贵为女王的奥拉了。 因此,必须事前先让没有值班的侍女们试喝一遍,确定她们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才能像这样让女王饮用。 至于最重要的评价……刚才善治郎已经说过了。 而遗憾的是,奥拉也几乎是一样的感想。 「唔……该怎么说呢,还真是淡而无味啊。」 喝了一口杯中液体的奥拉直截了当地说完,稍微蹙起了眉头。 「我想也是……唉。」 善治郎自己也有自觉,虽然垂头丧气,但也只能表示同意。 电热板式的蒸馏装置能够自动进行温度管理,因此蒸馏作业本身并不困难,但毕竟使用机器的是善治郎这个大外行。根本不可能知道为蒸馏酒添加风味或香气的「诀窍」。 结果只做出了稍微带有琥珀色泽的高浓度酒精溶液。 奥拉又喝了一口这个液体,出言安慰眼前低头沮丧的制作者。 「不过你说得没错,这酒的确『烈』得出奇。光是这个烈度就很有卖点了。味道或是风味,可以在饮用时加入果汁或香料来补充。品质较差的水果酒或谷物酒,有时会用这种方式饮用。」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敲了一下手心。 「啊,对耶。就用喝烧酒的那种方武就行了嘛。烧酒也是不只可以纯喝,还可以用汽水或莱姆水稀释了喝啊。」 说完,善治郎自己也喝了一口蓝色切子玻璃杯里的液体。连住在日本时只喝气泡酒与便宜威士忌的善治郎,都不得不承认这个酒「只有烈度没有味道」,如今他知道这种酒也有利用价值,不禁有点高兴。 「对了,威士忌或白兰地好像都是蒸馏后装进木桶,花上好几年成熟的。也许光是经过蒸馏,本来就不会有什么风味或味道?」 善治郎凭着模糊的记忆喃喃自语。先将杯中酒液喝完的奥拉,将空杯子放回桌上,开口回答他。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还有做各种尝试的余地罗。对了,你所说的这个『蒸馏』作业,是否一定要用你带来的那个特别装置才能重现?」 听到妻子表示出兴趣,善治郎稍微偏着头,皱起眉头回答。 「嗯——也不是不可能重现啦。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说穿了,就是让酒精维持在大约七十到八十度的温度持续加温,收集沸腾冒出的酒精蒸气,使其凝结成液体就行了。问题在于温度该如何管理……如果想用一般的木柴生火来弄,在掌握到诀窍之前恐怕要尝试错误很多次喔。」 「原来如此。温度管理啊。你说的七十到八十度,大概有多热?」 对于奥拉的问题,善治郎深深坐进沙发里,视线对着天花板想了想。 「这个嘛……该怎么说比较好懂呢?有了,举个生活中的例子,纯水的沸腾温度大约是一百度,我们平常洗澡的温度大概是快四十度,所以应该就是『正好介于洗澡水与滚水之间』吧?」 善治郎觉得这样解释相当笼统,不过奥拉好像是听懂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奥拉略为探出身子来,深深地点了个头,回答: 「这样啊。这么说来,感觉还挺热的呢。至少不太像是人能『用手记住』的温度喔。」 「哎,应该没办法吧。会烫伤的。」 可能是不小心想像了一下,善治郎略微蹙起眉头,缩了缩身体。 实际上如果只是一瞬间的话,才七十度或许不会烫伤,话虽如此,想用「手」去记住这个温度也太不符合现实考量了。 「不过,总有办法可想。虽然领域多少有点不同,但参与砂糖熬煮作业的师傅,或许能够凭感觉测量水温。」 善治郎也点头回应奥拉的提议。 「嗯,有道理。在我那个世界,酒类蒸馏是很古老的技术了,所以只要学会基本做法,之后凭着师傅的感觉与经验,应该有办法喔。」 蒸馏酒的历史很久远。它的制造工程基本上也很简单。就算没有电子温度控制器之类的设备,应该也可以凭藉师傅的眼光与技术重现。 据说古时候的铁匠,甚至是紧盯着「火焰的颇色」来找出最适合打铁的温度。他想现在的卡巴王国应该也有拥有相同「眼力」的铁匠吧。 相较之下,用眼睛与肌肤记住蒸馏酒类的适当温度,似乎不是那么难。 当然,要达到这个目的,恐怕还是需要某种程度的工具,并且培育专业人才。问题在于蒸馏酒这种东西,究竟有没有做这些投资的价值。 虽说卡巴王国是个大国,但目前还在做战灾复兴,国库实在称不上充裕。 人才、资金,以及时间。一切资源通通有限。就算将来可能有助于国家利益,也不能说做就做。 总之,关于「蒸馏酒」的问题,目前就先当作夫君的兴趣吧,奥拉如此决定后,将话题转向更令她感兴趣的一件事。 「这样啊。有机会真想多试试。对了,换个话题,关于『玻璃』的制造技术,不久之内应该就能进行开发了。 只是预算有点吃紧,所以专属人员只有不到十名。不过他们都是退休的前任铁匠,或是在铁匠身边学过一定程度专业知识的见习铁匠,说到用火绝对是得心应手。」 奥拉抬头挺胸地说着,善治郎虽然心里已经猜到她会怎么回答,但还是问问看。 「只能请到『前任』或『见习』,『现任』铁匠实在没办法吗?」 不出善治郎所料,奥拉不禁 苦笑着说: 「是啊,因为铁匠是国家的人才。退休的老师傅们是还好,光是能请到一些见习铁匠,都费了我一番功夫呢。」 说完,她深深坐在沙发里,轻轻耸了一下肩膀。 现任铁匠是无可替代的专门技师。就某种层面来说,甚至比经过高度训练的骑士或优秀的文官还要贵重。 仅仅为了不知何时能做出成果的新事业,实在无法动用如此贵重的人才。不,正确来说,以奥拉的权力要动用他们并非不可能,但要是因为这样而降低了国内的铁生产量,最伤脑筋的终究是身为国王的奥拉。 虽说只动用一、两个铁匠,是不会造成那么明显的负面影响,但保证会有损铁匠们对王室的印象。 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自尊心经常很强,横向关系也很坚定。 没事最好还是别招惹铁匠集团。 「总之,目前能分配到『玻璃开发』上的人员就这些了。当然这是只限于开发与制造,其他搬运资材与制作所需工具等等的人手要增加不难。 对了,最好还要有个开发设施专用的水车。你让我看的『低逼低』当中,有提到要将碎砖头磨成粉,还要将沙子磨成更细的沙粒,看起来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石臼。 既然人员有限,能用水车取代的劳力,最好从一开始就用水车代用。」 「对喔,这个世界有水车嘛。」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想起了奥塔薇亚上课的内容。 在原本的那倜世界,从纪元前就有水车了。水车在卡巴王国一样普及,也没什么奇怪的。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奥拉稍微蹙起眉头,点头回答。 「是啊,因为卡巴王国境内有许多河川流过。在农村地带,人们会有效运用水车来做磨粉等工作。不过,水车原本是来自北大陆的技术。我国的水车跟那边的水车相比,寿命就是短了点。不管怎么改良,总是没多久齿轮就发出怪声,一下子就裂了。」 「嗯?齿轮的寿命短,不就只是因为齿轮齿数之间没有『互质』吗?」 善治郎隐约想起念中学时数学老师上课离题讲到的小知识,就在他如此告诉奥拉时—— 「嗯?『互质』?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叩叩敲响了房门,盖过了奥拉所说的话,门的后方传来听惯了的年轻侍女的声音:「失礼了。」 「好,请进。进来没关系。」 善治郎中断了话题,大声准许侍女进入房间,接着房门打开了,三名熟识的年轻侍女走进了善治郎与奥拉休憩的起居室。 站在中间的金发侍女像是代表三人似的,向坐在沙发上的女王夫妻低头行礼,语气沉稳地说出来意。 「很抱歉在这么晚的时间打扰两位大人。今晚气温看来依然炎热,小的想为卡洛斯殿下取些冰块,请大人准许。」 「对耶,说得是。的确是还有点危险。嗯,可以。拿去吧。」 善治郎语气轻松地答应了。 虽然善治郎这边有台五门冰箱,但它的冷冻库能做的冰块有限。晚上用的冰块被拿走了,善治郎与奥拉就只能拿电风扇放在装满水的水桶前撑过炎热夜晚,不过只要是为了宝贝儿子,这点小事可以忍耐。 卡巴王国人基本上天生就比较不怕热,不过对于出生刚过一个月的小婴儿来说,炎炎夏日的夜晚仍然难熬。事实上就算是贵族等富裕阶级的孩子,似乎也有不少婴幼儿因为不敌夏季高温而死亡。 由于电线拉不到卡洛斯与乳母共同起居的房间,没办法把电风扇拿过去,因此她们在房间里做了临时隔间使空间变窄,让整个室内充满冰块的凉气。 除此之外,为了减轻乳母的负担,每天晚上还会派出一名侍女彻夜值班,以奶瓶喂奶或是换尿布,不过听说这个值夜班的工作在侍女当中竟然是「令人艳羡的对象」,可见王子的寝室确实够凉快了。 侍女们说了声「谢谢大人」,恭敬地低头行礼后,便走向泳箱。 「唔。要是能让卡洛斯跟我们睡在同一间寝室就好了……」 奥拉望着侍女们打开冰箱的背影自言自语,好像还无法死心的样子。 当然,奥拉舍不得的不是有冰块的寝室。令她感到遗憾的,是无法与心爱的亲生儿子卡洛斯王子睡在同一间寝室里。 善治郎身为父亲,内心虽然全面同意妻子所言,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带着苦笑劝说妻子。 「没办法啦。奥拉你也知道啊。那个年纪的小宝宝,晚上可是很会哭的。嘘嘘、嗯嗯、奶奶。要是每次奥拉都得跟着起床,白天就不用工作啦。」 就算授乳与换尿布一样交给侍女,让小婴儿睡在同一间房间里,晚上小孩每次一哭,大人还是会跟着醒来。 整个晚上这样睡得浅,肯定会影响到白天的职务。 奥拉心里也很明白,所以并没有打算坚持自己的任性要求。 「……嗯,我明白。真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亲自照顾,君王这种立场可真是事事不如意啊。」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禁要抱怨两句,这都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孩子了。 善治郎很能体会妻子的怨言,也露出有些苦涩的表情说: 「奥拉还比我好呢。我可是再过不久,连跟善吉讲话都不行了耶。」 说着说着,可能是心情有点激动了,「唉。」善治郎万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是无可奈何的啊。因为你讲的不是南大陆西方语,而是异世界的语言嘛。卡洛斯现在就像一张白纸,这样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的。」 奥拉说完后,对坐在正面的丈夫微笑表示安慰。 抱怨者与安慰者。不知不觉间,立场竟然颠倒了过来。 「唉,我也知道啦……」 善治郎又叹了口气。 直到婴幼儿学会讲话之前,尽量不要用其他国家的语言对他说话。这在这个具有自动翻译「言灵」的世界是常识。 不会讲任何语言的幼儿在刚开始学讲话时,是无法借助「言灵」之力的。 在这个阶段,如果身边有两种人讲不同语言,幼儿很可能会混着学到两种语言。 因为小孩子还不懂得如何刻意压抑魔力,阻断言灵的效力。 举个例子,假设善治郎教他「爸爸」就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就是爸爸。一旦他先学会了这个词,以后奥拉他们就算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教他「父亲」的讲法,听在卡洛斯王子的耳里,也会自动翻译成「爸爸」。 这样继续学习语言,最后就会教出一个讲着混合了南大陆西方语与日语的古怪语言的人。 说得明白点,就是会变成一个平常满口「跟me到dance hall together一下吧!」这种奇特语言的人种。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在幼儿学会一定程度的语言之前,必须尽量避免与以其他语言做为母语的人接触。 善治郎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能与宝贝儿子自由接触仍然叫人难受。 「而且善吉是男生,满五岁之后,就连后宫也不能进来了。」 善治郎再次叹气。 卡巴王国的习俗认为不到五岁的孩子没有性别,因此卡洛斯王子目前可以在后宫受人抚养,然而后宫的男性止步禁令,就连直系王子也不例外。 一旦迎接了五岁生日,他的生活据点就得从后宫移至王宫,与同乳兄弟在相同的老师指导下,逐步接受文武并重的王族教育。 只要善治郎窝在后宫一天,可以肯定将来一定会与自己的亲儿子疏远。 「……以后请人在王宫也弄一间我的房间吧 。」 就在善治郎口中喃喃自语时,侍女们手脚俐落地将装了冰块的大金属盆放到手推车上,在地毯上推着前往房门口。 这台手推车也是善治郎从现代日本带过来的。这是他为了搬动水力发电机,特地从生活百货买来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善治郎自己没什么用到,倒是为侍女们减轻了不少劳力。 「那么,小的退下了。」 「辛苦了。」 「麻烦你们罗。」 侍女们行了一礼便离开房间,奥拉与善治郎仍然坐在沙发上,如此慰劳她们。 随着轻微的啪答一声,房门关上,夜晚的起居室再度成了只属于女王夫妻的空间。 「……」 「……」 在被六只led落地灯照亮的沙发上,善治郎与奥拉相对而坐,度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 即使对话中断,双方也不会刻意找话题,由此可见对于善治郎与奥拉来说,两人独处的时间与空间,都已经是「理所当然」的状态了。 奥拉打破了自在的「沉默时间」,在沙发上挺直了身子,说道: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睡了。明天一大早,我得使用『瞬间移动』送加兹尔边疆伯爵的使者到边疆伯爵领。睡眠不足的状态下使用大魔法,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政务。」 奥拉说着,视线望向放在电视柜旁的时钟。 时钟是电子式的,当然是以阿拉伯数字显示时刻,不过奥拉在这一年内,已经完全学会了阿拉伯数字的读法,以及二十四小时六十分六十秒式的时间计算法。 最近她也开始让王室专属的文官们学习阿拉伯数字,不过还没有人能像奥拉这样熟练地运用阿拉伯数字。 比起他们,说不定平常趁着侍女长不注意,一有机会就用向善治郎借来的「掌上型游戏机」大玩「方块游戏」或「竞速游戏」比赛得分的年轻侍女们——通称「问题儿童三人组」还比较熟练。 总而言之,奥拉说要早点就寝之后,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向身为丈夫的男人问道. 「你呢?」 被妻子这么一问,善治郎稍微想了想,然后慢慢摇头回答。 「不,我晚一点再睡好了。睡前还要做一下『魔法的反覆练习』。奥拉你先睡吧。」 要是以前的话,奥拉一说要去寝室,善治郎会立刻跟在后面,不过现在有点不同了。最近善治郎与奥拉又恩爱地开始睡同一张床,不过现在顶多只会相拥而眠,不会有直接的性行为。 就算奥拉是在上一场大战生存下来的女英豪,生了第一个孩子,紧接着翌年又要怀孕生子,多少还是有点辛苦。这次真的会影响到政务。 因此,目前生产报国这方面,得「暂时看情况」了。 顺便一提,善治郎与奥拉讨论之下得到这个结论时,他悔不当初自己怎么没把保险套带来这个世界。 他甚至还颇为认真地问奥拉能不能开发出「星体排列不齐备的状况下,从地球召唤物体的时空魔法」,可见得这对善治郎来说是很重大的问题。 「好。那我先去睡了。」 「嗯。我很快也去睡了。」 善治郎慢了一拍站起来,奥拉以极为自然的动作将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让两人的嘴唇交叠。 「嗯……」 「嗯嗯。」 拥抱与接吻。比起以前,拥抱得似乎没那么紧了,也许代表了奥拉对自己正在瘦身的身材失去了自信。 「那么,晚安。」 「嗯,晚安。」 双方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对方,奥拉就到寝室去了。 「……好。那么,我也赶快把魔法的反覆练习做一做,准备睡觉吧。」 善治郎大幅度地转动了两、三下脖子,彷佛要摆脱与爱妻拥抱的触感,用稍微强硬的语调对自己说完,就走向放了电脑的桌子,去做魔法的反覆练习了。 序章 进入第二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hoder 录入:zbszsr 修图:cocy 卡巴王国女王奥拉顺利生下第一子嗣,正好一个月之后的晚上。整座王都充满了照亮夜晚黑暗的火光,以及热闹的喧嚣。 大街的十字路口与公园都燃烧着巨大篝火,在夜晚的街道上,巡逻士兵带着手持火把的仆役各处巡视。 将视线转回闹区,可以看到大多数的餐饮店都在店内点起了好几只油碟,辛勤地应付夜晚的临时营业。 深夜的营业不但照明成本高昂,又有祝融之灾的危险,因此一般店铺平常是不会开到这么晚的,但只有今天例外。 因为这是卡巴王国大多数国民期待已久的喜讯。是庆祝王家第一王子的诞生,值得纪念的夜晚。 「祝奥拉陛下身体健康!」 「庆祝卡洛斯殿下诞生!」 「祝卡巴王国未来更美好!」 「乾杯!」 欢呼声与盛满酒浆的木头带柄酒杯互相碰撞的声音,在夜晚的酒馆里响起。 虽然只有四个角落的油碟火光照亮酒馆,但店内的快活气氛足以令人产生错觉,昏暗的光源也显得「明亮」。 今晚是庆祝王子诞生的祭典之夜。实际出生的日期是在一个月前,不过这个世界医术并不发达,就算是王族的孩子也无法保证能健康平安。因此习惯上来说,都会在诞生一个月后才庆祝。 而今晚就是那一个月后的日子。王都俨然成了不夜城。 不过真要说起来,在这里开怀畅饮的酒客们,是在庆祝王子诞生没错,但事实上大多数都只是单纯地为「免钱的酒」与「免钱的饭」而高兴。 没错,点缀这个夜晚的燃料费与餐饮费,几乎都由王室买单。 王室筹备了篝火用的木柴与灯油,事前赏赐银币给餐饮店,又安排士兵巡逻,预防火灾与争执发生。 对于正在进行战灾复兴的王室而言,绝不是一笔轻微的开销,但这种庆祝活动仍然不能加以轻视。再说,这种慷慨大方的措施,也可望达到一时活化王都经济的次要效果。 即使说王室要做东,请民众享用「免钱的酒」与「免钱的饭」,但也只限于便宜的水果酒,以及大锅一次炖煮的廉价汤品。 不过这些酒饭也够让人酒足饭饱了,三杯黄汤下肚后难免变得出手大方,有些人也就忍不住花点小钱,贸些更美味的好酒好菜。 结果使得各家餐饮店即使扣除王室的款待费,仍然赚进了大笔盈余。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啊。仗也打赢了,奥拉陛下也成婚了。然后一年后又是王子诞生,也太顺遂了吧。」 一名腿开开地坐在店内椅子上,浑身结实肌肉的男子大嗓门地说,用力把喝干了的带柄酒杯砸在桌上。木制酒杯撞上了木制桌子,发出爽快的「铿」一声。 「哪会啊,之前是长年都在打仗,日子过得那么苦。现在是欠着的『好事』一并都来啦。」 坐在对面的男人回答他。比起坐在正面的男人,此人显得较瘦,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的身体经过劳动的锻链,没有一丝赘肉。两人可能都是在王都出卖劳力的工人吧。 身材较瘦的男子,以大木匙舀起热呼呼的汤,送进口中。 汤里虽然只放了些调理用香蕉切块与便宜的叶菜,以及少许废龙肉(年老无法再劳动的走龙或钝龙的肉),但是添加了盐与香料做成浓重口味,趁热吃相当不错。 盐、香料与黑砂糖。这三种调味料在卡巴王国都不是特别昂贵的东西。因此,卡巴王国的料理包括这类平民小吃在内,通通都是重口味。 在大热天喝加了够多香料的汤出一身汗,再喝水补充流汗失去的水分。这就是卡巴王国最普遍的抗暑方式。 「哎,也是啦。人伙都从那场艰难战争中熬过来了。连续发生几件好事,也不至于遭天谴吧。」 体格强壮的男子对瘦子说的话表示同意。两人的年纪看来都在三十五岁上下。仔细瞧瞧,会发现两人暴露在衣角之外的手臂与胸口,都隐约浮现着类似刀伤或箭伤的痕迹。从年龄来判断,恐怕两人在上一场大战当中都当过士兵,舔过战场的泥巴吧。 如此想来,这两个男人讲话带有真实感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就是这么回事啦。不过,难得让人请喝酒吃饭,要是能在大白天就吃到,那就更好了。总觉得好像吃了半天亏似的。虽说在这样的黑夜里吃饭,也别有一番风情就是了。」 瘦子说着,把汤匙放回木制汤盘里。体格强壮的男子一听不禁发笑,回答他: 「哈!你这副德性有资格说什么『风情』吗。不过嘛,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但小孩子是天赐的礼物。不是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的。」 平常来说,王子诞生的祭日都会举办一整天,但不巧的是,目前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期。最高气温超过四十度的酷暑,甚至是一种性命威胁。 要是在这种远比体温还高的气温当中,全国饮酒作乐,必然会有许多人休克或死亡。在连日酷暑的这段时期当中,白天最好尽量躲在屋内保持安静,以避免消耗体力;有要事非得外出时,也必须穿上连帽的外套,避免让身体遭到任何阳光直晒。 外套主要以厚棉织布制成。麻布那种透气的布料,只有在气温比体温低时才能带来凉意。不管衣服如何透风,一旦吹在身上的风温度比体温还高,只会越吹越热。 从这一点来看,在这间酒馆里大声欢呼的男人们,通通都穿着无袖衬衫与薄布裤子,大概就表示夜晚还是比较「凉快」的。 话虽如此,这只是跟白天杀人级的酷暑相比之下的评价,并不代表晚上就不热。 吃完热呼呼的汤品,瘦长男子抓着衣襟扇啊山的,但热带地区的夜晚可没有这么好对付,能轻易产生凉意。 「真是热得受不了。喂,我要洒水罗。可以吧?」 瘦长男子坐在椅子上扭转身体,拿起立在背后墙边的木制水勺,扯着整家酒馆都能听见的嗓门大喊。 「好哇,洒吧,洒吧!」 「是啊,实在太热啦!」 「没人会反对啦!」 听到男人这样说,酒馆里喧闹的醉客们,都异口同声地表示答应。 「好,来了。」 得到店内客人们的同意,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长柄大水勺,走向设置于酒馆角落的细长木制水槽。 在店内设置装满了水的水槽,是这附近任何一间服务业店家都有的服务。 店内准备一桶水不但可以稍微降低室温,也可以像这个男人正要做的一样,将水洒在店内地板上,利用汽化热降温。 当然,这样做会使得店内石板地的凹陷处暂时产生水洼,水花也会溅到客人的鞋子或裤脚,不过这里可没有人纤细到会去在意那种事。 遇上连半夜都超过三十五度的高温,那点程度的水三两下就会乾掉了。 不只如此,甚至还有一个男的说: 「啊啊,这样太慢啦。直接当头浇下来!」 当头浇水。 说得明白点,就是别在脚边慢慢洒水,干脆豪爽点,把水泼在大家的头顶上。 在地上洒水降温也就算了,在店内直接将水泼洒在头上,就算在卡巴王国也是稍微欠缺品行的行为。不过,这里是城市外围的酒馆。这种粗暴的提议,反而受到众人以拍手喝采欢迎。 「说得对,直接泼下去!」 「再这样下去要热死人啦!」 「等等、等等,我先把菜盖 起来!」 看到一些人手脚俐落地替桌上的汤盘与烤饼器皿盖上盖子,看来这种「室内降水」的行为,已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最好的证据,就是在柜台后方看着大锅子的店主,也只是在褐色的脸庞上浮现苦笑,挤出满脸的皱纹,却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样子。 不只如此。 「小心别洒到油碟啦。」 他甚至还这样说,等于是下了许可。 听到他这样说,男人哈哈大笑说:「知道啦。」将水勺前端伸进四方形水槽中。然后说: 「好了吗,我要洒罗,一,二,三!」 他只用右手挥动舀了水的水勺,在空中画出弧线,为夜晚的酒馆降雨。 于空中飞散的水滴,在立于四个角落的油碟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呜喔,好冰!」 「哈啊,终于活过来啦。」 「别小气巴拉的,再多洒点,多洒点!」 醉客们七嘴八舌,口无遮拦。 「好啦,别罗嗦,等我一下。」 男人以水勺舀起水对着自己当头泼下,凉快了之后,便接连挥动好几次水勺,替店内降水。 「呼,真畅快!女王陛下,万岁!」 「是啊,卡洛斯殿下万岁!」 「卡巴王国万岁!」 醉客们淋过凉水,觉得舒服多了,又活力充沛地高喊起万岁来。 「然后顺便加上,呃,唉唷?叫什么来着?……算啦,总之,奥拉陛下的夫婿也万岁啦!」 看来奥拉女王的夫婿「善治郎」的知名度实在不怎么高,城市外围这些三杯黄汤下肚使得思考力一片混浊的庶民,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 夜晚结束后,又是新的早晨。 以火焰与酒浆点缀的祭典仅限一夜。 等到灼热的太阳从地平线露脸,一如平常的日常生活就开始了。 尤其目前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期。此时朝阳升起,放眼望去一片明亮,但气温还没开始上升,是相当贵重的时段。 当夜晚的天空逐渐变得亮白,王都街道上的人们迫不及待,精神抖擞地开始干活。 这个时期,为了避免中暑,中午气温最高的时段,人们习惯在室内午睡,以避免消耗体力。因此,他们必须在早晨与傍晚尽量多活动,否则时间会不够用。 王都慌乱而又充满活力的早晨。坐落于王都正中央位置,却唯一与这些喧嚣无缘的后宫的一个房间里,善治郎今天也迎接了一成不变的悠闲早晨。 在一个洋溢异国风情的古董家具与日本量产电器制品混杂一处,乍看之下毫无整体感的房间里,善治部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窗户没关,从套窗缝隙间照进来的晨曦是室内唯一的光源,虽然已经是早上了,屋里却十分阴暗,甚至到了黑暗的地步。 「呼……唔……!」 善治郎穿着白色t恤与双摺黑棉麻裤的家居服,两条手臂向上伸直,一边转动着脑袋,一边把起居室的窗户全部打开。 打开施加了精密雕刻的窗户,令人难以想像竟然是晨曦的强烈日光与外头闷热的空气,一下子全都流进房里来。 「呜哇!」 照进来的强烈光线与流入房内的攻击性热气,使得打开窗户的善治郎不由得扭开了头。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耀眼朝阳照得酸痛,但更强烈的是那股热气。 「这太惊人了吧。已经不是热不热或是舒不舒服的问题了,根本是生命威胁嘛。」 善治郎忍不住一脸认真地喃喃自语。 这股过度炎热的空气好像含氧量很低似的,就算做一个大大的深呼吸,也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善治郎日常生活的这间起居室与隔壁的卧室,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使用水桶与电风扇纳凉。 最近冰块都优先拿去给睡在另一间房间的小王子使用,因此起居室的温度比以前高了点,不过跟外头空气一比,简直舒适得有天壤之别。 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房里来的热气让善治郎蹙起了眉头,为了能尽快把窗户关上,他拿来了工具,好早点处理完事情。 善治郎从起居室角落拿来的三项工具,分别是电子时钟、自动铅笔与数位相机。 「嗯,时间也刚好。」 善治郎将四方形的时钟放在窗框上,看了看显示的数字,点了个头。 在窗框的中心部位,垂直地插了一根细长如针的钉子。 善治郎同时盯着这根细长钉子落在窗框上的细影以及电子时钟,专注地等待时刻到来。 「……好,就是现在!」 7:00 时钟的液晶萤幕一显示这个时刻的瞬间,善治郎立刻沿着窗框的影子,用自动铅笔画出一条线。 接着他马上以数位相机拍下这个画面。在数位相机特有的短暂时间差后,响起喀嚓快门声,此时数位相机的内建时钟显示为7点00分09秒。 这是善治郎最近才想到的早晨例行公事。 「嗯……误差真的越来越大呢。问题在于以我的知识,无法判断这个误差的原因是来自『一天并非正好二十四小时』,还是『每天日出日落的时刻会有所改变』啊。」 看着数位相机的照片,善治郎喃喃自语。虽然自从他开始这项例行公事以来才过了几天,但他每天应该都是在同一时刻记录相同影子的线,然而这条线却每天稍微往旁错开一点。 转移到异世界以来已经是第二年了。善治郎完成了让奥拉生下孩子的最大责任之后,才开始有多余精神注意这个世界。 现在做的这件事,也是这阵子才想到要调查的事项之一。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用的是什么历法」? 「好吧,无论如何,既然从地球带来的时钟无须调整、过了一年还能使用,就表示每天差不多是二十四小时不会错啦。」 善治郎自言自语。 若不是这样,带来这边的时钟应该早就派不上用场了。就算假设一天的长度只差一分钟,经过三百六十五天就差了三百六十五分钟。三百六十五分钟,说得简单点就是大约六小时。 时钟要是差了六小时这么多,就算判断标准只有日出日落这种粗略的自然现象,也百分之百会注意到。也就是说,可以推测原本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一天长度就算真有不同,也应该短到在这里度过了将近一年的善治郎都无法察觉。然而—— 「只要测量刚好一年后的影子位置,就可以测定除去了日期误差的每天误差了,可是……问题在于我连一年是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无法确定啊。」 善治郎又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历法当中,有六个月是二十九天,六个月是三十天,合计十二个月。也就是说,一年是三百五十四天。然而这样会产生明显的误差,所以每隔几年听说就要加一个闰月,设置十三个月的年分来做调整。 善治郎对这个国家的历法做过粗略计算后,认为这个世界的一年也差不多就是三百六十五天。 「如果我能设法确定这个世界跟地球一样,也是二十四小时与三百六十五天的话,就可以稍微提出些有用的建议了。」 善治郎用双手关上套窗,喃喃自语。 当然,他不会想任性地改变早已深入王国国民生活的现行历法。 只是,如果能编写出某种程度上正确的太阳历历法,一定在很多方面都有用处,这是无庸置疑的。 按照每隔几年就设置一次闰月的现行历法,有时候一年会产生将近三十天的误差。 只要想想去年的四月一日,今年却成了五月一日,就能了解期待这种历法预测「季节」多没意义。至少做为播种或治水工程时期的指标,是极为不适当的。 因为如此,现在卡巴王国的播种与收获的时期,全仰赖农夫们的经验与直觉。 「不过搜集资料做的推测,要胜过熟练的老农夫的经验法则,大概要花上几十年吧。毕竟这个世界也没有温度计。」 话虽如此,制作精准的历法,并以此搜集年度气象资料,将来应该还是派得上用场。 善治郎如此告诉自己,开启六只led落地灯的开关,用人工的白光将室内照亮,刚好就在这个时候。 叩叩敲响房门的声音在宽敞的起居室中回荡。 如果是侍女,应该会在敲门后立刻说出来意。既然没有,那么敲门的就只可能是一个人。 善治郎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时钟。 「咦?最近到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在王宫开会了呀。算了,没差。好,请进。」 善治郎有些疑惑,但还是喊了一声,门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正是善治郎所想的人物。 「早安,善治郎。」 将小婴儿当成宝物般,稳稳地抱在她那丰满胸前的高大美女,后面带着两个侍女,面露微笑。 「早安,奥拉。」 善治郎回以不输给她的温柔笑容,让抱着亲生儿子的妻子进房间来。 「失礼了。这个位置可以吗?」 经过一年已经完全习惯的侍女,从冰箱的铁盆中取出巨大冰块,放在善治郎他们坐着的沙发旁。在后面运转的电风扇以刚刚好的角度,将冷风送给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 坐在对面沙发的奥拉,虽然只能间接吹到凉风,不过现在这样正好。奥拉的胸前抱着出生一个月的婴儿。最好不要让冷风直接吹在小宝宝的柔嫩肌肤上。 「嗯,辛苦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小的失礼了。」 女王视线对着抱在胸前的小婴儿说,两名侍女设置了冰块与电风扇后,轻轻低头行礼,就退出了房间。 啪答一声门关上后,起居室里只剩下一对男女与一个婴孩。 抱着亲生孩子的母亲,与在一旁关爱母亲的父亲。虽然这在世间是常见的景象,对善治郎他们来说却非如此。 「平常这时候上午的朝廷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今天怎么了?」 在侍女退出室外的起居室里,善治郎向坐在对面的妻子问道。 在即使是卡巴王国也算是格外炎热的这段时期,王宫当中也会为了健康安全,而在中午安排充裕的休息时间。为了尽量补回拖延的时间,这段期间的朝廷会议总是提早进行。 善治郎说的没错,平常奥拉是没时间这样闲晃的。 然而,奥拉却双臂抱着亲生儿子摇啊摇,一边开开心心地回答: 「喔,因为今天的朝廷会议讲的是关于加兹尔边疆伯爵的议题。加兹尔边疆伯爵本人会晚点才到,所以会议延后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太好了。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毕竟议题并未解决,只是延后罢了,所以反而应该感到困扰才对。不过,既然有了这段空闲时间,那不有效利用一下岂不吃亏了,对不对呀,卡洛斯?」 奥拉一时之间面露苦笑,但又立刻恢复满面笑容,说着,低下头去瞧臂弯中宝贝儿子的脸蛋。 「啊——啊——!」 出生一个月的宝宝——卡洛斯仰望着母亲的脸,笑得乐不可支。 出生时被善治郎认为像「瘦皮猴」的风貌早已不见踪影,吸了母亲与乳母的奶,成长茁壮的幼小王子,无论是脸颊还是从婴儿服中露出的小手,无一不是胖嘟嘟的,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用手去戳。 光泽亮丽的焦茶色卷发。滴溜溜的一双黑色大眼睛。介于褐色与黄色之间的肤色。不要说做爸爸的偏心,世界上真的有比这更可爱的生物吗?善治郎认真地如是想,不过光看他特地强调「不是做爸爸的偏心」,就知道他已经偏心到了极点,只是本人完全没发觉。 「卡洛斯——?你看,噜噜噜……哇!」 「啊啊?呀!呀!」 小宝宝看到爸爸在对面沙发扮鬼脸吐舌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看到儿子的反应,善治郎似乎也起了劲,之后又重复了好几次。 「哦,他笑了。好玩吗?你看,噜噜噜……哇!噜——噜噜噜,哇!」 「呀,呀!呀,呀!」 小婴儿笑个不停,但把孩子抱在胸前的妻子却边苦笑边抗议了。 「善治郎。我明白你想逗卡洛斯笑,但麻烦你别连续摆出太多『怪脸』。做为孩子的母亲是无所谓,不过做为你的妻子来说,心里还真有点悲凉。」 「唔……嗯。」 一瞬间,善治郎本来想反驳「都结婚这么久了,不用再顾虑形象了吧」,不过设身处地一想,也不是不能了解奥拉的意思。 就算是为了想逗两个世界当中最珍爱的生物——卡洛斯开心,要是爱妻抖着嘴唇,还吐出舌头几乎要碰到鼻子与下巴,善治郎应该也会拜托她住手。 亲近也要懂分寸。 虽然现在成了一家人,但「夫妻」本来是两个外人,为了长期使夫妻关系圆满,这句格言可不能忘。 看到丈夫虽不情不愿,但也不再摆出「怪脸」,女王对他投以不同于对孩子的亲昵笑容,用有些捉弄意味的语气说: 「还有,你可以换个方式唤他吗?这孩子的名字可不只是『卡洛斯』喔。能够用正确发音唤他『另一个名字』的只有你,所以你应该用那个名字唤他才是吧?」 听到妻子这样说,善治郎露出有些意想不到的表情,点点头。 「啊,嗯,也是喔。」 没错,这孩子还有另一个名字。是善治郎替他取的日式名字。虽然比起「卡洛斯」来说,一般人的认知度低了很多,但正因为如此,善治郎更应该积极地用这个名字叫他。因为这个名字,也的确是这孩子的一部分。 「……善吉(zenkichi)。」 善治郎大大吸了一口气,稍微吐出肺里的空气后,小声呼唤了这个名字。 善吉。 这是经过多方考虑之后,善治郎赠送给自己孩子的另一个名字。 善治郎想直截了当地从自己的名字中取一个字,因此起初提出了善彦(yoshihiko)、善人(yoshito)等比较平淡无奇的名字,但奥拉他们卡巴王国人对「表意文字」文化没有概念,跟他们解释「善(zen)」与「善(yoshi)」是同一个字,实在是件难事。 最后,善治郎赠送给自己的孩子的名字,就决定是善吉了。 「卡洛斯·善吉·卡巴」 这就是这个婴孩,卡巴王国第一王子的正式姓名。 卡洛斯这个名字,在卡巴王国算是比较常见。历代戴过王冠的人当中就有两人是这个名字,若是把没成为君王的王族也算进去,光是家谱图上有留名的范围,就有十个人以上同名,因此也有人将这两个名字缩短,称其为「卡洛·善殿下」 说不定将来当他坐上王位时,人们会称他为「卡洛·善王」。不过目前老百姓都唤他做「卡洛斯殿下」,所以也有可能就直接称为「卡洛斯三世」。 想着想着,小王子刚才的笑容突然一变,开始哭闹起来。 「哇……哇……呜咽咽……」 「哎唷,怎么啦?善吉?卡洛斯?卡洛?怎么啦?」 善治 郎觉得担心,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抱着亲生儿子的妻子却泰然自若。 「没事,不用担心,善治郎。他这样哭,是表示要喝奶奶了。」 她回答时显得十分镇定。 「喔,这样啊。」 听妻了这样说,善治郎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感到好奇地问: 「咦?不过奥拉你好厉害,居然听得出来。难道你可以从哭声判断他是要喝奶奶,还是要换尿布?」 对于丈夫的问题,女王点了个头。 「是啊。上次我向卡珊德拉学的。不过我没办法像她那样,连嗯嗯还是嘘嘘都听得出来就是了。」 她提到了平时全天候负责照顾亲生儿子的乳母的名字。 照顾小婴儿是一件大工程,不可能让女王一边处理繁重职务,一边还要照顾小孩。毕竟小婴儿可是整天不管别人有多忙,一下子要喝奶,一下子又是大小号,一旦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求就大哭大闹,活像个小暴君。想一边完成女王的职责,一边又要亲手养育小宝宝,就算是身体强壮的奥拉也保证撑不过五天。 不过据拥有三个孩子的卡珊德拉的说法,卡洛斯似乎是好带到不行。 她的意思并不是说卡洛斯特别乖,不需要照顾。这都是托善治郎从原本的世界带来的母乳冷冻盒与奶瓶等用品的福。 白天从乳房挤出的母乳,只要冷冻保存起来,一天之内喝搏没问题。如此一来,只要将预先储存起来的母乳解冻到接近体温,再以奶瓶哺喂,乳母就不需要晚上小孩子一哭都得起床喂奶。 在乳母累了或是实在太困起不来的时候,可以让一名侍女代替乳母用奶瓶喂奶。 所幸,卡洛斯的吸力似乎没有问题,无论是乳母的乳房、奥拉的乳房还是奶瓶,他都吸得来。 「所以罗,该喝奶奶了。善治郎,我现在没有手弄。不好意思,麻烦你到我背后,帮我解开礼服的带子。」 「嗯,没问题。」 听到妻子这样说,善治郎立刻绕到奥拉坐的沙发后面。这个位置吹不到冰电风扇的冷风,燠热的空气接触到皮肤很不舒服,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为了尽快让自己的儿子填饱肚子,善治郎站到坐在沙发上的妻子背后,将手放在一头红色长发盘起来的妻子肩膀上。 奥拉这时候穿的衣服,是一件前后布料在双肩处打结固定的红色无袖礼服。 「奥拉,脖子往旁边偏一下。」 「嗯,这样可以吗?」 奥拉乖乖地将脖子往右边弯了一下,善治郎从背后伸手到左肩上,解开了肩上打的结。 平常这结会绑得更紧,不过现在只简单地打成蝴蝶结。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会在这里喂奶吧。 一边礼服滑落下去,奥拉的一只丰满乳房展露无遗。 「谢谢。来,卡洛斯,喝奶奶罗。」 露出一边乳房的女王,立刻将那丰满的乳房凑到亲生儿子面前。 「呜咽咽……呼啊?哒啊……」 小婴儿的反应相当大。 小宝宝将脸凑近母亲的乳房,立刻吸住它的尖端,全力摄取早餐。 「嗯……嗯嗯嗯……嗯……」 「呵呵,有在吸了,有在吸了。你真的很有精神呢。」 看着亲生儿子吸着怀孕后变得比以前更大的乳房,奥拉稳稳地抱住他,疼惜不已地俯视着孩子。 「太好了。原来是肚子饿啦。」 确定卡洛斯已经平静下来,善治郎也坐回对面的沙发上。 「嗯嗯,唔嗯,嗯,嗯嗯……」 「……」 「……」 拚命喝奶的小宝宝,与抱着小宝宝的母亲。父亲坐在稍远的一旁,凝望着这对母子。 父亲与母亲,不知何时开始都不再说话,只是慈祥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来,多喝点喔。因为今天能喂你的时间,也只有现在了。」 奥拉不由得脱口说出这句话。奥拉虽然为人母亲,但更是一国之君,很少有机会能亲自为孩子喂奶。 「……嗝。」 平稳而温暧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小宝宝的嘴巴放开了奥拉的乳房为止。 「嗯,怎么了。已经喝饱了吗?」 为了保险起见,奥拉再度将乳房送到卡洛斯的嘴边,但小宝宝将脸别到一边。看来是已经喝饱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嘴边淌着口水与乳汁,善治郎也始终温和地笑着。然而善治郎这种温和的表情,却因为奥拉的下一句话而彻底消失。 「有没有喝饱饱啊?已经喝饱了啊。那么,剩下就是『爸爸的份』罗。」 「爸爸没有要喝喔!不要在善吉面前开这种不好听的玩笑啦,妈妈!」 在摇宝宝睡觉的母亲面前,善治郎一脸惊惶失措,大声提出强烈抗议。 第一章 盐道异变 「什么?盐没有送到?」 在朝廷会议上,听到这个申诉的奥拉,悠然地坐在王座上,翘起了一边眉毛,声色俱厉地回问对方。 这里是王宫中接近最里侧位置的一间小房间。 这个房间就连采光,也只在比人的身高高出许多的位置设置了一扇附有铁栏杆的小窗。君臣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会定期讨论决定国家方向的重要议题。 在不太宽敞的长方形房间的中央,放置了一张质地厚重的长桌,前后左右各放了几张木制椅子。 身为女王的奥拉当然是坐在上座,也就是桌子的短边。站在身后待命的秘书官法比奥只获准入室,不但不能就座,也没有发言权。 在这个场合里,能够列席而具有发言权的,只限拥有「大臣」或「将军」其中一个头衔的人士。 「说明一下详细情形吧,加兹尔边疆伯爵。」 被奥拉呼唤了名字,坐在接近末座的男子简短地回了声「是」,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加兹尔边疆伯爵是个刚步入老年的男子。在卡巴王国人当中仍然显得格外黝黑的褐色肌肤,刻着几条年龄带来的皱纹,但从起立时流畅俐落的动作,以及那粗壮的脖子,可以推测他至今仍以严格的训练不断抵抗年老造成的衰退。 老当益壮的老战士,用那与橄榄球选手无异的厚实体格相衬的,低沉而响亮的声音进行报生口。 「前天,代为管理领地的犬子送来了『小飞龙』。据信上所说,从预定的日期算起已经过了七天,这期的盐依然没有送到。领土内的食盐储藏量,大约可抵三个月之用。犬子做为领主代理人,希望臣同意他派遣白军前往『盐道』,以铲除此事原因。 另外补充一句,臣也与犬子抱持相同意见。」 加兹尔边疆伯爵以流畅的口吻传达完事情梗概后,与起立时相同,以不让人感觉到年龄的稳定动作再度就座。 加兹尔边疆伯爵领位于本国与其他国家的国境线上。这个领内既没有海岸线也没有岩盐埋藏地的领地,生活所需的食盐全仰赖其他地区的进口。「盐道」就是为了将需求量大的盐畅行无阻地运送到国内所有领地,而由前几届的国王修筑的「国道」。 因此,加兹尔边疆伯爵的发言,并没有得到全面赞同。 「我反对。当然,盐没有送到边疆是一件大事,我不反对动兵确保公路安全。但是,这事不该由边疆伯爵来做,应该是国军的分内之事。」 挑衅地从正面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普约尔·纪廉将军。 年纪还在三十岁出头的普约尔将军,在参与这个会议的人物当中,年纪只在奥拉女王之上;然而在面对岁数大到能当自己父亲的边疆伯爵时,却毫无忌惮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普约尔将军的意见并没有错。 「盐道」属于国道,派兵确保国道安全,基本上是国军的分内之事。 然而,加兹尔边疆伯爵也不示弱。 「是,正如普约尔将军所言,『盐道』属于国家的领地,这点臣也清楚。但是,比照过去的例子来看,盐的运输之所以会有迟滞,极有可能是因为出没于公路周边的『肉食龙』数量增加。 如此一来,就有必要派遣士兵进入公路周围的森林与草原,屠杀袭击人类的肉食龙。而公路之外的森林与草原,是我等边疆伯爵领的一部分。」 他提出了理论的根据,从正面承受着年轻国军大将军的视线。 「……」 「……」 以高级贵族之间的对立来说,很少有人像这个年轻将军与老将军这样,毫不避讳地从正面互相瞪视。奥拉坐在上座看着这一切,表面上装做平静从容,内心却在叹气。 (这下事情棘手了。虽说领主贵族不喜欢国军踏入自领地已经不是稀奇事了,而普约尔·纪廉为了立功,动不动就喜欢引起军事行动,也是司空见惯,可是……) 奥拉正在细细思量,忽然想起加兹尔边疆伯爵家,有两个儿子在上一场大战中战死。 不幸丧命的,是本来预定继承家业的长男,以及以骁勇善战闻名的次男。 目前代为守卫领地的「儿子」,应该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三公子。奥拉记得他是晚年得来的儿子,听说年龄还不到二十。 想到这点,就能推测边疆伯爵为何坚持要「由自领军解决」。 (大概是想用危险性较低的这件事,让儿子做出「符合继承人资格的成绩」吧。) 如果事情正如边疆伯爵所想像,盐未送达的理由,是出现在公路上的「肉食龙」造成的危害,那么讨伐起来并不困难。 盐商又可说是国营企业,同行的护卫人数非一般商贾可及,但战斗力仍十分脆弱,不能与军队相提并论。 即使领军的是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三公子,边疆伯爵军会输给野生龙的可能性,依然可以说相当地低。 说得明白点,这对急于立功的人来说,正好是个难度适中的「甜」障碍。 当然,这一切事情的前提,在于盐未送达的原因必须真的如同他们推测,为一般性的肉食龙灾害;不过就以状况证据来看,他们的推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奥拉暂时陷入沉思。 将这件事交给边疆伯爵军造成的利弊。出动国军又会带来哪些利弊。 奥拉在脑中迅速计算出最低限度的得失,以宏亮的嗓门,从旁打断了互相瞪视的两位将军。 「好吧,加兹尔边疆伯爵。」 「是。」 听到女王的一句话,老将军迅速将视线从普约尔将军转向奥拉,彬彬有礼地低头行礼。 女王注视着老将那开始混杂着白发的头顶,语气平坦地接着说: 「我接受卿之所言。这事由你负起全责解决,不得有差错。等解决了这事,论功行赏。」 这等于是在宣告「包括必要经费在内,一切事后付款。万一失败了,所有责任由你扛」,但对于加兹尔边疆伯爵来说,等于是所有大要求都获准了。 「是!遵命。臣一定会带来好消息。」 加兹尔边疆伯爵加深了脸上的皱纹,露出粗野的笑容,以霸气十足的嗓门如此答话。 「……」 至于提出的意见完全遭到否决的普约尔将军,则明显摆出一张不愉快的脸色,但他还不至于失礼到对女王的决定提出异议。 包括普约尔将军在内,列席的所有将军、大臣级的高级贵族们都将注意力摆在女王身上,女王坐在王座上,双臂在丰满的双胸下稍微交叉,向低头行礼的老将说: 「不过,我刚才所说的,只限于事情原因真如你所推测,确定是一定数量以下的『肉食龙』所造成的灾害。我要你派人调查,万一发现有其他原因,则必须再度联络王宫。知道吗?」 这项指示略嫌苛刻了点。本来以边疆伯爵的立场来说,由于必须管理远离国家中枢的边疆大型领地,因此在军事方面准许拥有相当大的独自裁量权。 奥拉的命令纵然只是暂时性的,但仍等于是给这种独自裁量权上了枷锁。 不过,与「盐的运送」相关的事件毕竟是国家大事,加兹尔边疆伯爵为了自己的家务事,却打算让经验尚浅的十几岁儿子处理这个问题,因此他也无意提出异议。 「是,臣遵旨。」 老将服从地低头行礼,奥拉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满意地对他点了个头。 「嗯。啊啊,还有,有功之人,我会亲手将奖赏赐给他。到时候要让你的公子来到王都,这事你就先记在心里。」 然后若无其事地又补了一句。 但是加兹尔 边疆伯爵听到这话,却无法保持平静。他身体震了一下,两道粗眉反射性地蹙了起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 女王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再明显不过了。她所谓的「奖赏」,并不是字面上的奖赏。其中也包含了讨伐耗费的物资,以及士兵的临时工资等必要经费的事后支付。决定这笔庞大的「奖赏」金额,通常需要花上几个月,有时候甚至要交涉半年以上。 如此一来,就表示加兹尔边疆伯爵的儿子必须在王都逗留几个月到半年之久。 趁年轻时将独立心格外强烈的边疆领主贵族召到王都,提高他对王国的归属意识,这就是奥拉的目的。 话虽如此,以王家势力极端强大的卡巴王国来说,纵然是地方领主贵族,与王室建立起良好关系,也绝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可以说是维持家族力量上不可或缺的行为。 问题在于斟酌分寸。不能靠得太近让王室吞没,又不能离得太远受王室冷落。就算以做父亲的偏心眼光来看,也不认为才十几岁的儿子能参透这种绝妙的距离感。 不过他的担心,还不至于强到要在这时候拒绝女王的提议,把问题搞得更复杂。 况且,既然朝廷想在儿子心中根植亲近王室的意识,那么在奖赏支付上应该不会小气。这对于经历了上一场大战,目前仍在做战灾复兴的边疆领地来说,也是件值得感激的事。 加兹尔边疆伯爵立刻整理好想法。 「……臣明白了。犬子来到王都,想必能学到很多事情。谢谢女王的厚情关照。」 最后,加兹尔边疆伯爵如此回答,恭敬地低头行礼。 ◇◆◇◆◇◆◇◆ 当奥拉女王在朝廷会议做出亘要决定时,独自一人留在后宫的善治郎,在紧闭套窗的起居室一隅,吹着冰电风扇的冷风,正在敲打电脑键盘。 「好,大致上就这样了吧。」 他坐在椅子上,两手交握在头顶上用力伸直,舒缓全身僵硬的肌肉。 电脑萤幕上显示的,是他在公司上班时就用惯了的电子试算表软体。 键盘的左边,乱七八糟地放着一叠奥拉借给他的「本年度税收清单」龙皮纸捆。 他从几天前就开始将这些数据输入电子试算表里,刚刚才全部打完。 之后还要全部检查至少三递,确认有没有哪里打错,不过总之目前算是告一段落了。 善治郎扭转脖子发出喀喀声,做了个深呼吸后,重新看向自己刚打完的税收清单。 「不过,还真是满江红啊……」 跟上次一样,电子试算表中的数值,「比正确数字多的」用蓝字显示,「比正确数字少的」用红字显示。红字较多,就表示各地申报的税收经常少于计算值。 虽然其中应该也有一些只是单纯算错,不过恐怕很大一部分都是刻意做糊涂帐。 「嗯,反正顺便嘛,就再弄得清楚一点好了。」 善治郎看着萤幕,忽然想到一个点子,就加了上去。 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就只是在记载于龙皮纸上的税收额,以及利用电子试算表重新计算过的税收额旁边,设置显示两个数值差额的纵栏,其差额超过百分之十者,会一目了然地显示▲符号。 作业一下就结束了。在第一个储存格里输入简单的公式,接着用滑鼠点住储存格的右下角拉到最后一列,一瞬间就能复制出一整栏的相同公式。 看看重新列出来的数据,善治郎眉头深锁,发出近乎呻吟的声音。 「呜啊啊,都已经限制到百分之十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个▲啊。数字差了一成以上,总不能再说是单纯的计算误差,或是不小心算错吧。」 或者应该说,如果纳税额差了一成之多还「不是故意的」,那这个会计的事务能力也未免太低,比刻意逃漏税问题还严重。 去年奥拉曾经做过一次某种程度上的取缔,只可惜这样的小取缔,似乎无法有效减少习惯成自然的逃漏税行为。 「奥拉也实在很辛苦呢……不对,我不能当作跟我无关,差不多该要有自觉了。」 善治郎如此告诫自己。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年。善治郎渐渐开始参加起公家活动,担任奥拉的代理。他可不会永远当个「游手好闲的小白脸」。虽然次数不多,但只要在公共场合露面,于社交界跟他人交谈,自然也会产生名为人际关系的障碍。 虽说奥拉已顺利结束生产,重回社交舞台了,但是善治郎也不可能再完全恢复家里蹲状态。 追根究柢说起来,最不希望銮成这样的,也许是善治郎的精神状态也说不定。 善治郎原本是个一路正常念到大学,之后又风平浪静地过着上班族生活的普通人。绝不是「家里蹲适性」特别高的人种。 的确,当他决定来到这个世界时,觉得能够辞掉工作悠哉度日的生活有着无比魅力。 但那是当时的善治郎每天陷在加班地狱的泥淖里,精神开始感到疲劳,才会觉得那样的生活吸引他。 纵然身心因为长达三年的加班地狱而疲惫不堪,善治郎也才二十几岁。 身体的一点疲劳,只要睡个三天就能完全恢复,心灵的疲劳更是一个月离开工作,就会自然痊愈了。 刚开始的一段期间,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转移到异世界来,与梦中情人般的美女结婚,接着马上是爱妻生产等一连串的大事件,时间过得飞快。 再加上他还有从那个世界带来的连续剧等电视节目、足球转播烧录的dvd堆积如山。 这不是在逞强,他就是纯粹地觉得,刚开始那种「只需要睡觉、吃饭、看dvd、玩游戏的悠哉生活」真的很「充实」。 问题是善治郎的价值观,并没有扭曲到能够对这种生活一直感到「充实」。 「差不多可以请她多给我一点事做了吧。目前有很多时间都用在学魔法上,所以还好,不过等到魔法课程告一段落后,可能会闲得发慌喔。」 善治郎坐在电脑前,吐露了自己的心境。 渐趋稳定的生活环境。 完全脱离疲劳的身心状况。 然而自己担负的义务还是一样少,允许行动的范围依然一样窄。 说得明白点,他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并不是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就只是不事生产的自己令他自发地产生了罪恶感,从这点看来,善治郎的价值观跟标准的日本人终究还是相差不远。 他不是个工作狂,不会说什么把工作当成人生意义,成为公司的齿轮就是自己的天职;话虽如此,他也没迟钝到甘愿过着不用工作就能衣食不缺的生活,还不抱持任何疑问。 「虽然身为入赘的,没办法做什么太引人注目的事,不过对外的工作全部让奥拉找给我做,应该就行了吧。我可以自己来找点事做。」 怀有这种想法的善治郎,最近正在着手尝试的,是「蒸馏酒」的精制。 善治郎当初知道这个世界只有酒精度数超低的水果酒与谷物酒后,就从那个世界带来了家庭用蒸馏设备。 热源是电热板,温度也是自动设定,因此外行人来弄也不会失败。 不过追根究柢,毕竟只是家庭用品。一次能蒸馏的量很少,目前善治郎酿出来的量只能供自己享用,不过奥控似乎也对他这消遗很感兴趣。 卡巴王国没有蒸馏酒文化,但嗜酒之人多得是。就算是外行人酿造的淡而无味的蒸馏酒,就凭着它压倒性的浓度与强度,也有一定的价值。 蒸馏酒类的原理很简单。 水的沸点约为一百度。而乙醇的沸点 是将近八十度。 也就是说,讲得粗略一点,只要将水与乙醇的混合液体——酒液长时间维持在八十度以上未满一百度的温度,酒当中的乙醇成分就会先汽化、分离出来。 接着注意别让这些汽化乙醇散掉,收集起来冷凝成液体,就成了浓度极高的乙醇溶液——蒸馏酒。 当然,由于水与乙醇具有麻烦的「共沸」现象,一个外行人光拿着温度计做温度管理,是不可能将水与乙醇完全分离的,不过只要重复几次前述的蒸馏作业,渐渐就能做出酒精浓度高的蒸馏酒。 「当下目标是将浓度提升到可燃程度。」善治郎是这样说的,不过他也觉得这好像跟当初的目的有点差距。 浓度高到能够当成燃料的酒精,不但太过强烈,也缺乏风味,一般人是不会拿来饮用的。 话虽如此,高浓度酒精仍然具有很高的利用价值,只要能确立精制法,对国家发展一定会有帮助。 「再来应该就是肥皂了吧。不,肥皂还够用,有问题的是洗发精跟润丝精。我有点低估了长发女性的使用量了。」 善治郎左思右想,坐在电脑前呻吟。 善治郎从原本的世界带来的物品,大多是电器制品等「可重复使用的物品」。用完即丢的消耗品,一个人能带来的分量有限,他会这样决定是理所当然的。 但善治郎明知道这一点,仍然例外性地尽量多带了一些入浴方面的消耗品。 洗澡用的肥皂、洗脸用的洗面皂,还有洗头用的洗发精与润丝精。 肥皂类问题不大。一开始带来的量就很多,再加上每次用完他都会带出浴室以免自然融化,应该还要很久才会用完。 最大的问题还是洗发精与润丝精。 以男性来说,善治郎自己的头发也算短,所以完全没料到自己那拥有一头及腰长发的妻子,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需要用掉多少洗发精与润丝精。 「照这样下去,洗发精恐怕今年内就要用光了。虽然有从网路上下载手作肥皂与洗发精的方法……」 洗发精不用说,就连肥皂善治郎也没做过。 而且网路上找到的做法大多需要「氢氧化钠」或是「市售无添加肥皂」,尽是些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弄到手的材料。 虽然也有使用灰与油制作原始肥皂的方洼,但从整体的措词来看,难度似乎比使用「氢氧化钠」来得高。 外行人以不完全的知识制作肥皂,虽然只是少数,但据说有时可能会因为洗净力太强而造成肌肤干涩,或是混入了意外成分,导致皮肤刺痛或发痒。 话虽如此,平常尽量不做什么奢侈要求的善治郎,只有入浴方面的问题,他实在不愿意妥协。 「刚开始试做出来的肥皂,先拿来洗手看看好了。洗发精也先拿来洗动物的身体测试……啊啊,不行。这个世界的家畜都是爬虫类。没有身上长毛的家畜……」 善治郎念念有词,抱头苦思,难得听到他的语气这么认真。 ◇◆◇◆◇◆◇◆ 朝廷会议结束了,但奥拉的工作还没结束。 举行完朝廷会议后,奥拉只带着法比奥秘书官一个人,来到王宫内的办公室。 「……呼。」 奥拉坐在办公室里那把可称为临时王座的藤条木椅上,呼出一大口气以放松情绪。 虽然她惯于以君王身分与高级贵族进行交涉、调整,不过像这次这种牵扯到「军队出兵」问题的大决策,仍然让她身心感到些许疲惫。 不过,君王的立场可没有优雅到能够慢慢休息,恢复疲劳。 「法比奥,拟文件。」 奥拉在椅子上坐正了姿势,从桌里取出一张龙皮纸,对秘书官下令。 「是。请稍候片刻。」 法比奥秘书官接下这张龙皮纸,以流畅的步伐走向房间角落的秘书用小办公桌,握着龙骨笔熟练地撰文。 「……」 处理工作驾轻就熟的中年秘书官,三两下就拟好了文件,拿着刚写好的文件回到奥拉这边。 「陛下。文件在此。确认无误后请签署。」 说完,法比奥将刚拟好的文件放在奥拉桌上。 龙皮纸上写的内容,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内的军事行动许可、关于盐道异变的调查命令,以及原因的排除命令」。 将这份书信交给加兹尔边疆伯爵,伯爵就等于获得了率领领主军踏入形式上属于国有地的「盐道」的法律根据,以及日后向王国索取「事成奖赏」的正当理由。 「……好,可以。」 将内文从头到尾读过两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奥拉以熟练的动作,用原子笔在文件下方签名。 纸张已事先烙印了卡巴王室的国徽(「开启的门扉」与「沙子逆流的沙漏」),只要再加上奥拉的亲笔签名,就是一份官方文件了。 不用说,这种烙印了王室徽章的龙皮纸受到严格保管,任何人在未经奥拉许可下将这种纸张带出王宫,原则上是要判死刑的。 「那么,陛下。可以将这份文件交给加兹尔边疆伯爵吗?」 法比奥秘书宫询问做确认,奥拉立即对他摇摇头。 「不,那样太浪费时间了。盐道的异变,是国家的一件大事。文件由我连同使者直接『送』去。你告诉加兹尔边疆伯爵,先从属下当中选出一名使者。」 利用「瞬间移动」魔法,直接将捎着文件的使者送到加兹尔边疆伯爵领。 这是卡巴王国的一大强项。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话,必须迂回绕过封锁中的盐道,利用走龙以接力方式将文件送达目的地,要不然就是带上能应付紧急状况的大量护卫,强行突破封锁中的公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官方文件实在不适合用「小飞龙邮件」寄送) 由于有这种「瞬间移动」魔法,卡巴王国才能在幅员广大的各大国家当中,例外性地在某种程度上限制边疆领主的权限。 就以这次的事件来说,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话,基本上会是由加兹尔边疆伯爵独断出兵,私下处理,日后再向中央政府报告结果。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是以夏洛瓦王室制作的「魔道具」与吉尔伯法王家操纵的「治愈魔法」为前提决定国家的经济政策;同样地,卡巴王国原则上也是以「时空魔法」的存在为前提构成国体。 从这方面来想,就能够理解目前「时空魔法」的使用者只有国王奥拉一个人,为何会被视为一大问题,而拥有潜在魔法力量的善治郎,找他谈侧室问题的人络绎不绝,也是理所当然。 「臣明白了。臣会如此转告边疆伯爵。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法比奥秘书官稍微低头行礼后,确认纸上文字都干了,才将文件收进木筒里,并有些意味深长地向女王问道。 「你指什么?」 又来了。 奥拉直接把厌烦的情绪写在脸上,但没有冷漠地置之不理,而是催促秘书官继续说下去。 中年秘书官并不因为女王凶恶的眼神而动摇,率直地说出了一连串意见。 「我是指陛下这次的决定。也许您不需要特地准许边疆伯爵出兵,既然这事发生在『盐道』上,应该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出动国军吧?」 秘书官提出的疑问,正如同奥拉所料。 这个细脸的中年男人,每次有什么事,都会像这样故意做出与奥拉立场相反的意见。有时像这次这檬,等到下了决定之后才开口,也有时是在做决定之前提出来。 当然,他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意见正确,而做出建言的。 他的目的恐怕是用这种方式活化奥拉的思维,引导她想到更 多选择吧。如果是在做决策之前,与法比奥的对话,有时能够成为之后在决策会议上与持反对意见之人的事前模拟辩论。 他是个有用的男人。这点不会错。虽然不会错…… (但还真是叫人厌烦。) 奥拉心中抱着至今不知道想过多少次的感想,回答道: 「如果这样做,普约尔·纪廉有可能会亲自率军。要是轻易让他立了功,他的『元帅』就任一事就会变得有真实性。我并不乐见这种事发生。」 「但相对地,也可以得到国军解决了边疆领地问题的实绩。若是事情顺利,或许还能成为一个突破口,今后让国军驻留边疆领地,不是吗?」 将国境的警备从领主军主导,转换为国军主导。这是之前奥拉就一直在伺机进行的国防方面的大变革。 就这层音皇我来说,确实如法比奥秘书官所说,趁这类机会派遗国军前往地方,渐渐建立起地方有事时「理所当然」该出动国军的观念,也是个不错的判断。 然而,奥拉却毫不犹豫,坚决地摇头。 「不行。国军的强化与派遣驻留部队前往国境,一旦开始进行就要速战速决。花太多时间,等于是给各国长期趁虚而入的机会。现在不是时候。」 「过度执着于好机会,可能反而错失良机。也许在陛下的在位期间,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我不能因为追求理想,而招致最坏的结果。国政可不是赌博。」 奥拉的回答始终如一。 为了迅速对应国外威胁,奥拉一直在找机会,意图将国境的警备从边疆领主军转换为国军。 然而这种军事改革将会伴随着极大风险,奥拉自己很明白这点。 在缩编地方领主军之前,先强行派遣国军前往地方,可能诱发内乱。 但如果先缩编地方领主军,又等于是对各国暴露出弱点。 与其强行推动而引发地方领主的暴动,或是诱发外国野心侵略,倒不如维持现状还好得多。何况卡巴王国是个大国。纵然不能因为大国的立场而骄矜自满,但也没必要孤注一掷。 奥拉接着又说: 「再说,目前能派遣到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国军,最近的就是王都的驻留军了。从王都派遣军队会耗费多余时间。领内的盐储藏量让时间有限,这个问题必须尽快处理。」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么是否应该也让国军待命,以备加兹尔边疆伯爵的公子万一失败时的状况?」 「有必要吗?我不认为在那个状况下,普约尔·纪廉会疏于准备。一旦边疆伯爵军有所失态,纪廉必定会立刻出动国军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让国军待命。若是等到纪廉将军请求才出动国军,将军的功劳就更大了。窃以为国军的派遣,应当在陛下的主导下进行为上。」 对于法比奥秘书官以坚定语气提出的忠告,奥拉今天是第一次没有立刻回答。 她将手抵在下颚,思忖了一会。 「……说的有理。知道了。在普约尔将军还没说什么之前,我方先指示国军进行『郊外长期演习』。人选全交由将军负责。」 她对秘书官做出了如此指示。演习地点不用说,当然是离加兹尔边疆伯爵领最近的演习场。 「遵命。至于军粮,就准备演习结束后,还能够『到盐道之间来回』所需的分量吧。那么,这场演习的事,应该告知加兹尔边疆伯爵吗?」 秘书官好像早就预备好似的,口若悬河地讲完演习计划的各项事宜,奥拉听了摇摇头。 「不用。没必要刻意隐藏,但也不用特地告知。反正放着,迟早也会传进边疆伯爵的耳里吧。特地告诉他,反而会让对方误以为我在给他压力。」 「是,臣明白了。」 好像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中年秘书官以缺乏人性的完美动作行了一礼。 ◇◆◇◆◇◆◇◆ 奥拉女王的日常生活极其忙碌,而且忙乱。 在会议室必须参加政治军事的重要会议,到了却座厅又要空出谒见的时间听取国内外陈情,而在办公室则得批阅层层堆叠的龙皮纸。 想把这么多的工作都做到尽善尽美,那恐怕得把led落地灯拿到办公室,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了。假使善治郎站在奥拉的立场上,百分之一百会这么做。 不过,奥拉不是那么笨拙的人。她还明白何时该收,何时该放。 身为君王,与其将自己逼得太紧甚至累倒,倒不如每天的工作稍微放点水,以长远的眼光来看比较好。 对事情不钻牛角尖的奥拉,暂停了今天下午的职务,在后宫与心爱的丈夫尽情享受着休息时间。 大中午,太阳向地表洒落着攻击性的阳光。 在后宫的中庭,回荡着木头与木头互相敲击的铿铿声。 「注意,右边!」 「呜!」 声音来自奥拉与善治郎手拿的木棒。两根长度相同,都在一百五十公分左右。 模仿短枪的这根木棒,身穿轻便军服的奥拉挥起来纵横如意,穿着t恤与运动裤的善治郎,拙劣地挡下她的攻势。 「再来是左边!」 「唔!」 「再来一次,右边!」 「啊呃!」 当然,奥拉已经很放水了,但对于善治郎来说,仍然是一刻都大意不得的连击。 善治郎表情焦躁地运用奥拉教过他的「基本防御术」,勉强挡下她的攻击。 「注意,脚边!」 「啊!噗!」 疏于防守的脚边被棍棒一扫,善治郎硬生生地摔在地上。 由于地面是柔软的草皮所以不会受伤,但痛还是会痛。不过善治郎现在连痛得缩成一团的自由都没有。 「喂,不赶快移动的话,就要当活靶子罗。马上站起来!做不到的话,至少要用翻滚的方式离开原地。」 说完,奥拉用棍棒在摔倒的善治郎脸旁边敲了好几下。 「可恶!」 善治郎表情焦躁地滚向一旁,尽可能迅速站起来。一翻滚,善治郎就像是从水中爬上岸的狗一样,全身泼洒出水花。 奥拉与善治郎都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水似的浑身湿透。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运动流汗。在两人挥舞棍棒的草皮旁边,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喷水池,毫无间断地喷出比善治郎身高还高的水柱。 奥拉与善治郎就在它的顺凰位置挥着棍棒。 当然是故意的。 在这个白天最高气温超过四十度的时期,若不是在这种特殊条件下,一般人热都热死了,哪里还能进行长时间的激烈运动。 「好,再来一次脚边!」 「唔喔!」 善治郎这次将木棒插在地上,挡住了这记扫腿,不过奥拉的攻击还没完。 「不行,腋下都没防备!」 奥拉将自己拿着的棒子,沿着善治郎插在草皮上的棍棒向上滑,钩住了善治郎的腋下,直接往上一掀。 「呜哇!」 才刚刚站起来的善治郎,又滚倒在草皮上了。 奥拉与善治郎刻意在这么炎热的时候,将贵重的中午相聚时间,耗费在这种有点暴力的运动上,当然是有原因的。 善治郎是为了解决之前就在担心的运动不足问题。奥拉则是为了告别怀孕中全身上下累积的皮下脂肪。 虽然奥拉已经平安生下第一王子,但孩子出了娘胎,不代表体重与体型就能回到怀孕前的状态。 这也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这 里是现代日本,奥拉有接受医师与营养师的完整指导的话,或许可以做到「摄取母子双方所需的足够营养,同时又不发胖的饮食限制」;然而在营养学并不发达的这个世界,任意进行饮食限制,只会因为营养不足而威胁到胎儿的安全。 与其营养不足,宁可营养过剩。奥拉听从米歇尔医师的建议,毫不马虎地摄取了「两人份」的营养,难怪会发胖了。 所以,产后的奥拉会发福不一定是件坏事。但先不论做为母亲,身为一个女人,总是不能接受自己目前的状态。 该说是幸或不幸呢,奥拉拥有善治郎所带来的「玻璃镜」这个无情的情报来源。 小面银镜或是水镜照起来不清晰的身材轮廓,都会被「玻璃镜」毫不留情地映照出来。 一旦以「玻璃镜」看到自己松弛的下巴线条,就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所幸目前丈夫的态度看起来,还没有「夫妻生活的危机」的前兆,不过她不能太依赖丈夫宽大的心胸。 「色衰而爱弛」这句格言纵然不是所有夫妻都适用,但也的确显现了一部分的真实。 「好,这是最后一击。准备了,上段打击!」 奥拉故意用较大的动作将棍棒高举过头,一直线朝善治郎的脑门敲下。 这一击她没有使上全力,以便在最后一刻及时收手,但对善治郎而言,仍然只在勉强能反应的范围内。 「嘿!」 镰!木棒与木棒撞在一起,发出了简直像金属般的尖锐声响。 善治郎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棍棒水平架在头顶上,挡住了奥拉从高处挥下的棍棒一击。 「……」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噗哈!」 看到妻子由严肃表情转为笑容宣布结束,善治郎将肺里的空气全吐出来,呼出一大口气,然后直接倒卧在草皮上。 「呼……」 「哈啊,哈啊,哈啊……」 稍微乱了呼吸的奥拉,坐在喷水池畔,让水花冲在背上,舒适地眯细了眼睛时,善治郎还在草皮上躺成大字形,上气不接下气。 「善治郎,喝得下吗?」 先一步恢复了疲劳的奥拉,从喷水池中取出装了饮料的宝特瓶,放在躺成大字形的善治郎的脸旁边。 「呜呜……哈啊,哈啊……咕,嗯,咕嘟……」 善治郎勉强撑起上半身,连跟奥拉道谢的体力都没有,拿起宝特瓶就往喉咙里灌。 瓶子里装的是掺了柑橘类果汁与黑砂糖的水。宝特瓶只是放在喷水池里,没有很冰,但这时候温温的反而比较容易入喉,真是令人感激。 「呼……复活啦……!」 一口气喝干了一整瓶五百毫升宝特瓶的善治郎,感慨万千地冒出这句话来。 一瞬间摄取了大量水分,使得全身喷出汗水。再加上运动使体温升高,以及被奥拉打中的轻微瘀伤,让他巴不得能直接跳进喷水池里。 「看你呼吸好像平顺了点呢。如何,我在打的时候有相当小心了,不知道有没有哪里打痛了?」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摸了摸还使不太上力的整个身体。 训练中,他的身体好几次被棍棒又戳又打,不过摸起来却没有哪个地方特别病。 虽然用来训练的棍棒前端包了好几层柔软的布料,但底下毕竟是长达一公尺半的坚硬木棒。要是随便用来打人,别说肌纤维或血管断裂,搞不好骨头都会裂开。 不过,奥拉应该是巧妙地控制了下手轻重吧。善治郎自己感觉起来,似乎就只有一些轻微瘀伤而已。 「好像没事。只有左边侧腹部与右大腿有点麻,其他就没有了。你看。」 说完,善治郎当场站起来,甩了甩双手给她看。 还没恢复疲劳的善治郎,虽然腰腿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似地微微颤抖,不过没有哪个部位用力时会痛。 善治郎直接走到喷水池畔,像奥拉刚才那样坐下。 疲惫不堪的身体,一不小心好像就要翻倒,摔到背后的喷水池里去了,不过就算真的摔进去应该也不会怎样。喷水的水池没有深到会溺水。 干脆就这样往后倒,把发烫的身体泡进水里算了。 就在善治郎受到这样的诱惑,稍微瞄了一眼背后的喷水池时。 「那么,第一场枪术训练感觉怎么样?让我听听你的感想吧。」 奥拉靠过来说完,也来到喷水池畔,在善治郎的身旁坐下。站着的时候,善治郎差不多比她高两根手指,不过像这样两人坐在一起时,身高差会扩大到「一只拳头高」 究竟是善治郎的腿短,还是奥拉腿长呢。想太多似乎也只会得到不太愉快的结论。善治郎刻意抛开这个想想很快就能得到答案的疑问,回答奥拉的问题。 「呃,虽然我早就想到大概会很辛苦,也不认为能一开始就比得过你,不过还真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耶。完全无力招架嘛。让我想起高中加入足球社时,与j联盟青年队的那场练习赛呢。」 善治郎如此回答,面露苦笑夸张地摇头。 虽然后半又是高中,又是足球,又是j联盟青年队,尽是些「言灵」无效的词汇,不过光听前半,也能大致了解善治郎的感想。 「哎,除非真的天赋异禀,否则在武术这个领域当中,外行人本来就是对付不了练家子。你若是跟我一样,从年轻起就进行修练,现在说不定比我还厉害呢。」 对自己的战斗力没有过度自信的奥拉,如此笑着回答他。 事实上,奥拉的武力顶多与一般骑士没两样。跟普约尔·纪廉将军那种名闻遐迩的武艺高手,根本比都不能比。 善治郎以男性来说,体格与运动神经都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太差。 不是说客套话,如果他从小就接受跟奥拉程度相似的训练,现在很可能已经学会了跟奥拉相同程度的武艺。 善治郎知道奥拉没说假话,但同时也明白到话中「从这个年龄开始练起绝对来不及」的弦外之音,也只能苦笑得更深了。 「啊哈哈,谢啦。不过,我练这个的目的纯粹只是健身。没打算上战场大展身手啦。」 「这样想是对的。当然,如果你想认真练武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但如果不是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 奥拉也对丈夫所言表示肯定,回以笑容。 诚然,考虑到善治郎身为大国卡巴王国的少数王族之一,恐怕是没什么机会用到临阵磨枪的武术了。 善治郎自己也是把练枪跟练剑当成一种运动,从未想像过自己实际上战场挥动武器的样子。 「嗯,我也没打算练得那么认真。毕竟以我的腕力来说,要单手拿这个有点勉强……」 善治郎说着,坐在喷水池畔,用右手拿起了枪形的棍棒。 现在他练的还是基础中的基础,只学了用双手挥动的方式,但是在实际战场上,据说这种称为短矛的武器,通常都是一手拿着木盾,用另一只手来使用。 更进一步,在紧急情况下还得做出「掷枪」动作,才算得上独当一面的矛兵。所以如果程度低到只能用双手挥来挥去的话,就跟健康体操没什么两样。 「的确是。你想成为士兵挥动短矛,力气尚嫌不足。」 被奥拉这样讲,善治郎有些夸张地抱着脑袋。 「呜哇——讲得真直接……不过好吧,也是事实啦。奥拉的攻击真的好重,我的棍棒都快被打飞了呢——」 重。从善治郎竟然轻易说出减肥中的女性最不愿听到的一个字来看,恐怕是疲劳让他的思考能力大幅下降了。若是 平常的善治郎,是绝不会犯这种错的。 「是、是吗。真的有那么『重』吗。」 就连奥拉听了,表情也不禁为之冻结、龟裂。 「嗯,重到一个不行。我说真的,每一击的重量感都好像可以把我打飞,看过那种攻击,我实在不敢相信奥拉的实力竟然只有一般骑士程度。好吧,大概只是我太弱了。」 说完,善治郎毫无心机地笑了。 「啊呜……」 很重、差点被打飞、重量感。没有恶意的话语对于现在的奥拉而言,却都恶狠狠地刺在心头。 这样下去不行。再继续讲这个话题,恐怕要演变成结婚后的第一场夫妻吵架了。 「对、对了。我想到另一件事,今天上午的朝廷会议谈到一个问题。虽然我觉得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不过还是告诉你一声。奥塔薇亚女士的课堂上,应该有提过『盐道』吧?在盐道……」 为了维持圆满的夫妻关系,奥拉讲话明显地比平常快,硬是转变了话题。 ◇◆◇◆◇◆◇◆ 当天晚上。 后宫的起居室茌上午经过长时间蒸馏酒精的作业,到了晚上仍然飘散着淡淡酒味。 下午善治郎跟奥拉在中庭进行枪术训练时,将起居室的窗户通通打开换气,但仍然不能清除所有酒味。 也许是蒸发的酒精渗进了起居室的家具或地毯。 (以后改在中庭弄好了?) 善治郎一边想着,一边将装在威士忌空瓶里的自家酿造蒸馏酒倒进一对玻璃杯里。两只杯子的造形相同,一只有着红色细致纹路,另一只是蓝色的,是一种称为「萨摩切子」的工艺品。这在善治郎带来的餐具中是最值钱的。 经过多次蒸馏,提高了酒精浓度的自家酿造蒸馏酒,只带有一丝淡淡的琥珀色,几乎是无色透明的。 「那么,可以请你试喝看看吗?白天我让有空的几个侍女试喝过,但老实说评价不是很好。」 说完,面露苦笑的善治郎将红色的切子玻璃杯,拿到坐在沙发上的妻子面前。 就算是善治郎亲手酿的酒,只要是没有经过品尝与试毒的食品,身为王夫的善治郎一律不允许食用,更不要说贵为女王的奥拉了。 因此,必须事前先让没有值班的侍女们试喝一遍,确定她们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才能像这样让女王饮用。 至于最重要的评价……刚才善治郎已经说过了。 而遗憾的是,奥拉也几乎是一样的感想。 「唔……该怎么说呢,还真是淡而无味啊。」 喝了一口杯中液体的奥拉直截了当地说完,稍微蹙起了眉头。 「我想也是……唉。」 善治郎自己也有自觉,虽然垂头丧气,但也只能表示同意。 电热板式的蒸馏装置能够自动进行温度管理,因此蒸馏作业本身并不困难,但毕竟使用机器的是善治郎这个大外行。根本不可能知道为蒸馏酒添加风味或香气的「诀窍」。 结果只做出了稍微带有琥珀色泽的高浓度酒精溶液。 奥拉又喝了一口这个液体,出言安慰眼前低头沮丧的制作者。 「不过你说得没错,这酒的确『烈』得出奇。光是这个烈度就很有卖点了。味道或是风味,可以在饮用时加入果汁或香料来补充。品质较差的水果酒或谷物酒,有时会用这种方式饮用。」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敲了一下手心。 「啊,对耶。就用喝烧酒的那种方武就行了嘛。烧酒也是不只可以纯喝,还可以用汽水或莱姆水稀释了喝啊。」 说完,善治郎自己也喝了一口蓝色切子玻璃杯里的液体。连住在日本时只喝气泡酒与便宜威士忌的善治郎,都不得不承认这个酒「只有烈度没有味道」,如今他知道这种酒也有利用价值,不禁有点高兴。 「对了,威士忌或白兰地好像都是蒸馏后装进木桶,花上好几年成熟的。也许光是经过蒸馏,本来就不会有什么风味或味道?」 善治郎凭着模糊的记忆喃喃自语。先将杯中酒液喝完的奥拉,将空杯子放回桌上,开口回答他。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还有做各种尝试的余地罗。对了,你所说的这个『蒸馏』作业,是否一定要用你带来的那个特别装置才能重现?」 听到妻子表示出兴趣,善治郎稍微偏着头,皱起眉头回答。 「嗯——也不是不可能重现啦。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说穿了,就是让酒精维持在大约七十到八十度的温度持续加温,收集沸腾冒出的酒精蒸气,使其凝结成液体就行了。问题在于温度该如何管理……如果想用一般的木柴生火来弄,在掌握到诀窍之前恐怕要尝试错误很多次喔。」 「原来如此。温度管理啊。你说的七十到八十度,大概有多热?」 对于奥拉的问题,善治郎深深坐进沙发里,视线对着天花板想了想。 「这个嘛……该怎么说比较好懂呢?有了,举个生活中的例子,纯水的沸腾温度大约是一百度,我们平常洗澡的温度大概是快四十度,所以应该就是『正好介于洗澡水与滚水之间』吧?」 善治郎觉得这样解释相当笼统,不过奥拉好像是听懂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奥拉略为探出身子来,深深地点了个头,回答: 「这样啊。这么说来,感觉还挺热的呢。至少不太像是人能『用手记住』的温度喔。」 「哎,应该没办法吧。会烫伤的。」 可能是不小心想像了一下,善治郎略微蹙起眉头,缩了缩身体。 实际上如果只是一瞬间的话,才七十度或许不会烫伤,话虽如此,想用「手」去记住这个温度也太不符合现实考量了。 「不过,总有办法可想。虽然领域多少有点不同,但参与砂糖熬煮作业的师傅,或许能够凭感觉测量水温。」 善治郎也点头回应奥拉的提议。 「嗯,有道理。在我那个世界,酒类蒸馏是很古老的技术了,所以只要学会基本做法,之后凭着师傅的感觉与经验,应该有办法喔。」 蒸馏酒的历史很久远。它的制造工程基本上也很简单。就算没有电子温度控制器之类的设备,应该也可以凭藉师傅的眼光与技术重现。 据说古时候的铁匠,甚至是紧盯着「火焰的颇色」来找出最适合打铁的温度。他想现在的卡巴王国应该也有拥有相同「眼力」的铁匠吧。 相较之下,用眼睛与肌肤记住蒸馏酒类的适当温度,似乎不是那么难。 当然,要达到这个目的,恐怕还是需要某种程度的工具,并且培育专业人才。问题在于蒸馏酒这种东西,究竟有没有做这些投资的价值。 虽说卡巴王国是个大国,但目前还在做战灾复兴,国库实在称不上充裕。 人才、资金,以及时间。一切资源通通有限。就算将来可能有助于国家利益,也不能说做就做。 总之,关于「蒸馏酒」的问题,目前就先当作夫君的兴趣吧,奥拉如此决定后,将话题转向更令她感兴趣的一件事。 「这样啊。有机会真想多试试。对了,换个话题,关于『玻璃』的制造技术,不久之内应该就能进行开发了。 只是预算有点吃紧,所以专属人员只有不到十名。不过他们都是退休的前任铁匠,或是在铁匠身边学过一定程度专业知识的见习铁匠,说到用火绝对是得心应手。」 奥拉抬头挺胸地说着,善治郎虽然心里已经猜到她会怎么回答,但还是问问看。 「只能请到『前任』或『见习』,『现任』铁匠实在没办法吗?」 不出善治郎所料,奥拉不禁 苦笑着说: 「是啊,因为铁匠是国家的人才。退休的老师傅们是还好,光是能请到一些见习铁匠,都费了我一番功夫呢。」 说完,她深深坐在沙发里,轻轻耸了一下肩膀。 现任铁匠是无可替代的专门技师。就某种层面来说,甚至比经过高度训练的骑士或优秀的文官还要贵重。 仅仅为了不知何时能做出成果的新事业,实在无法动用如此贵重的人才。不,正确来说,以奥拉的权力要动用他们并非不可能,但要是因为这样而降低了国内的铁生产量,最伤脑筋的终究是身为国王的奥拉。 虽说只动用一、两个铁匠,是不会造成那么明显的负面影响,但保证会有损铁匠们对王室的印象。 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自尊心经常很强,横向关系也很坚定。 没事最好还是别招惹铁匠集团。 「总之,目前能分配到『玻璃开发』上的人员就这些了。当然这是只限于开发与制造,其他搬运资材与制作所需工具等等的人手要增加不难。 对了,最好还要有个开发设施专用的水车。你让我看的『低逼低』当中,有提到要将碎砖头磨成粉,还要将沙子磨成更细的沙粒,看起来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石臼。 既然人员有限,能用水车取代的劳力,最好从一开始就用水车代用。」 「对喔,这个世界有水车嘛。」 听到奥拉这样说,善治郎想起了奥塔薇亚上课的内容。 在原本的那倜世界,从纪元前就有水车了。水车在卡巴王国一样普及,也没什么奇怪的。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奥拉稍微蹙起眉头,点头回答。 「是啊,因为卡巴王国境内有许多河川流过。在农村地带,人们会有效运用水车来做磨粉等工作。不过,水车原本是来自北大陆的技术。我国的水车跟那边的水车相比,寿命就是短了点。不管怎么改良,总是没多久齿轮就发出怪声,一下子就裂了。」 「嗯?齿轮的寿命短,不就只是因为齿轮齿数之间没有『互质』吗?」 善治郎隐约想起念中学时数学老师上课离题讲到的小知识,就在他如此告诉奥拉时—— 「嗯?『互质』?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叩叩敲响了房门,盖过了奥拉所说的话,门的后方传来听惯了的年轻侍女的声音:「失礼了。」 「好,请进。进来没关系。」 善治郎中断了话题,大声准许侍女进入房间,接着房门打开了,三名熟识的年轻侍女走进了善治郎与奥拉休憩的起居室。 站在中间的金发侍女像是代表三人似的,向坐在沙发上的女王夫妻低头行礼,语气沉稳地说出来意。 「很抱歉在这么晚的时间打扰两位大人。今晚气温看来依然炎热,小的想为卡洛斯殿下取些冰块,请大人准许。」 「对耶,说得是。的确是还有点危险。嗯,可以。拿去吧。」 善治郎语气轻松地答应了。 虽然善治郎这边有台五门冰箱,但它的冷冻库能做的冰块有限。晚上用的冰块被拿走了,善治郎与奥拉就只能拿电风扇放在装满水的水桶前撑过炎热夜晚,不过只要是为了宝贝儿子,这点小事可以忍耐。 卡巴王国人基本上天生就比较不怕热,不过对于出生刚过一个月的小婴儿来说,炎炎夏日的夜晚仍然难熬。事实上就算是贵族等富裕阶级的孩子,似乎也有不少婴幼儿因为不敌夏季高温而死亡。 由于电线拉不到卡洛斯与乳母共同起居的房间,没办法把电风扇拿过去,因此她们在房间里做了临时隔间使空间变窄,让整个室内充满冰块的凉气。 除此之外,为了减轻乳母的负担,每天晚上还会派出一名侍女彻夜值班,以奶瓶喂奶或是换尿布,不过听说这个值夜班的工作在侍女当中竟然是「令人艳羡的对象」,可见王子的寝室确实够凉快了。 侍女们说了声「谢谢大人」,恭敬地低头行礼后,便走向泳箱。 「唔。要是能让卡洛斯跟我们睡在同一间寝室就好了……」 奥拉望着侍女们打开冰箱的背影自言自语,好像还无法死心的样子。 当然,奥拉舍不得的不是有冰块的寝室。令她感到遗憾的,是无法与心爱的亲生儿子卡洛斯王子睡在同一间寝室里。 善治郎身为父亲,内心虽然全面同意妻子所言,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带着苦笑劝说妻子。 「没办法啦。奥拉你也知道啊。那个年纪的小宝宝,晚上可是很会哭的。嘘嘘、嗯嗯、奶奶。要是每次奥拉都得跟着起床,白天就不用工作啦。」 就算授乳与换尿布一样交给侍女,让小婴儿睡在同一间房间里,晚上小孩每次一哭,大人还是会跟着醒来。 整个晚上这样睡得浅,肯定会影响到白天的职务。 奥拉心里也很明白,所以并没有打算坚持自己的任性要求。 「……嗯,我明白。真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亲自照顾,君王这种立场可真是事事不如意啊。」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禁要抱怨两句,这都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孩子了。 善治郎很能体会妻子的怨言,也露出有些苦涩的表情说: 「奥拉还比我好呢。我可是再过不久,连跟善吉讲话都不行了耶。」 说着说着,可能是心情有点激动了,「唉。」善治郎万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是无可奈何的啊。因为你讲的不是南大陆西方语,而是异世界的语言嘛。卡洛斯现在就像一张白纸,这样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的。」 奥拉说完后,对坐在正面的丈夫微笑表示安慰。 抱怨者与安慰者。不知不觉间,立场竟然颠倒了过来。 「唉,我也知道啦……」 善治郎又叹了口气。 直到婴幼儿学会讲话之前,尽量不要用其他国家的语言对他说话。这在这个具有自动翻译「言灵」的世界是常识。 不会讲任何语言的幼儿在刚开始学讲话时,是无法借助「言灵」之力的。 在这个阶段,如果身边有两种人讲不同语言,幼儿很可能会混着学到两种语言。 因为小孩子还不懂得如何刻意压抑魔力,阻断言灵的效力。 举个例子,假设善治郎教他「爸爸」就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就是爸爸。一旦他先学会了这个词,以后奥拉他们就算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教他「父亲」的讲法,听在卡洛斯王子的耳里,也会自动翻译成「爸爸」。 这样继续学习语言,最后就会教出一个讲着混合了南大陆西方语与日语的古怪语言的人。 说得明白点,就是会变成一个平常满口「跟me到dance hall together一下吧!」这种奇特语言的人种。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在幼儿学会一定程度的语言之前,必须尽量避免与以其他语言做为母语的人接触。 善治郎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能与宝贝儿子自由接触仍然叫人难受。 「而且善吉是男生,满五岁之后,就连后宫也不能进来了。」 善治郎再次叹气。 卡巴王国的习俗认为不到五岁的孩子没有性别,因此卡洛斯王子目前可以在后宫受人抚养,然而后宫的男性止步禁令,就连直系王子也不例外。 一旦迎接了五岁生日,他的生活据点就得从后宫移至王宫,与同乳兄弟在相同的老师指导下,逐步接受文武并重的王族教育。 只要善治郎窝在后宫一天,可以肯定将来一定会与自己的亲儿子疏远。 「……以后请人在王宫也弄一间我的房间吧 。」 就在善治郎口中喃喃自语时,侍女们手脚俐落地将装了冰块的大金属盆放到手推车上,在地毯上推着前往房门口。 这台手推车也是善治郎从现代日本带过来的。这是他为了搬动水力发电机,特地从生活百货买来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善治郎自己没什么用到,倒是为侍女们减轻了不少劳力。 「那么,小的退下了。」 「辛苦了。」 「麻烦你们罗。」 侍女们行了一礼便离开房间,奥拉与善治郎仍然坐在沙发上,如此慰劳她们。 随着轻微的啪答一声,房门关上,夜晚的起居室再度成了只属于女王夫妻的空间。 「……」 「……」 在被六只led落地灯照亮的沙发上,善治郎与奥拉相对而坐,度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 即使对话中断,双方也不会刻意找话题,由此可见对于善治郎与奥拉来说,两人独处的时间与空间,都已经是「理所当然」的状态了。 奥拉打破了自在的「沉默时间」,在沙发上挺直了身子,说道: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睡了。明天一大早,我得使用『瞬间移动』送加兹尔边疆伯爵的使者到边疆伯爵领。睡眠不足的状态下使用大魔法,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政务。」 奥拉说着,视线望向放在电视柜旁的时钟。 时钟是电子式的,当然是以阿拉伯数字显示时刻,不过奥拉在这一年内,已经完全学会了阿拉伯数字的读法,以及二十四小时六十分六十秒式的时间计算法。 最近她也开始让王室专属的文官们学习阿拉伯数字,不过还没有人能像奥拉这样熟练地运用阿拉伯数字。 比起他们,说不定平常趁着侍女长不注意,一有机会就用向善治郎借来的「掌上型游戏机」大玩「方块游戏」或「竞速游戏」比赛得分的年轻侍女们——通称「问题儿童三人组」还比较熟练。 总而言之,奥拉说要早点就寝之后,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向身为丈夫的男人问道. 「你呢?」 被妻子这么一问,善治郎稍微想了想,然后慢慢摇头回答。 「不,我晚一点再睡好了。睡前还要做一下『魔法的反覆练习』。奥拉你先睡吧。」 要是以前的话,奥拉一说要去寝室,善治郎会立刻跟在后面,不过现在有点不同了。最近善治郎与奥拉又恩爱地开始睡同一张床,不过现在顶多只会相拥而眠,不会有直接的性行为。 就算奥拉是在上一场大战生存下来的女英豪,生了第一个孩子,紧接着翌年又要怀孕生子,多少还是有点辛苦。这次真的会影响到政务。 因此,目前生产报国这方面,得「暂时看情况」了。 顺便一提,善治郎与奥拉讨论之下得到这个结论时,他悔不当初自己怎么没把保险套带来这个世界。 他甚至还颇为认真地问奥拉能不能开发出「星体排列不齐备的状况下,从地球召唤物体的时空魔法」,可见得这对善治郎来说是很重大的问题。 「好。那我先去睡了。」 「嗯。我很快也去睡了。」 善治郎慢了一拍站起来,奥拉以极为自然的动作将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让两人的嘴唇交叠。 「嗯……」 「嗯嗯。」 拥抱与接吻。比起以前,拥抱得似乎没那么紧了,也许代表了奥拉对自己正在瘦身的身材失去了自信。 「那么,晚安。」 「嗯,晚安。」 双方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对方,奥拉就到寝室去了。 「……好。那么,我也赶快把魔法的反覆练习做一做,准备睡觉吧。」 善治郎大幅度地转动了两、三下脖子,彷佛要摆脱与爱妻拥抱的触感,用稍微强硬的语调对自己说完,就走向放了电脑的桌子,去做魔法的反覆练习了。 第二章 王都的动向 这天,在王都卡巴的王宫中庭,奥拉女王请到了国内外贵族做客,举办了一场名为午餐会的非正式聚会。 一年当中天气最为炎热的这段时期,习惯上会安排长时间的午休,不过什么事情都有例外。 基于行程安排的问题,考虑到错过今天,就得拖延很久才有下一个恰当的日子,奥拉不得已,只好将本来应该属于私人时间的午餐时段拿来做外交会晤。 话虽如此,在这段时期的大中午,照平常在王宫的餐厅用餐,实在太闷热了。 因为这些理由,午餐会就选在水柱高高喷上半空的喷水池畔举行。 这是个以四根支柱撑起,只有屋顶的建物。这个空间四面没有墙壁,风能够从任何一个角度自由吹进来,是奥拉挑选的午餐会会场。 屋顶可以遮蔽毒辣的阳光,又因为没有墙壁,从附近喷水池吹来的风可多少带来一点凉意。 在这样尽可能做了抗暑措施的中庭里,奥拉撕下扁平的硬面包,浸泡在添加香辛料的香辣汤品中食用,视线朝向坐在右手边的一名中年贵族。 「事情就是如此,你明白了吗?萨玛德伯爵。这次出兵的目的是讨伐可能出没于国内公路的肉食龙,所有兵力只用于我国国内。 希望你可以如此转达纳瓦拉王国朝廷。」 纳瓦拉王国是位于卡巴王国南部的中等强国。该国家与卡巴王国加兹尔边疆伯爵领国境相邻,国力纯粹来看远远不及卡巴王国,但好歹也是在上一场大战当中维持独立自主到最后一刻的强国。 奥拉也不想在应对上出任何差错。 「是,奥拉陛下的话,臣已铭记在心。臣保证一定会传达给我国朝廷。」 听了奥拉所言,中年男子——纳瓦拉王国贵族那比亚·萨玛德伯爵如此回答,稍微低头行礼。 萨玛德伯爵是个相貌平凡无奇的中年男性。体格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肤色是南大陆西部十分常见的褐色。头发与眼睛是黑色。 基本上在这南大陆,一般认为地域越接近南方,民族的肤色与发色就越深,不过南北相邻的卡巴王国与纳瓦拉王国,整体民族在外貌上几乎没有不同。 不过在这个场合里,双方各自穿着代表祖国的简便正装,从外观不难推测两人国籍。 一身以纳瓦拉王国代表色黄色为基调的简便正装,享用午餐的萨玛德伯爵,将银汤匙放在汤盘旁,从正面承受奥拉的视线,接着说: 「只是恕臣冒昧,假使盐道的异变确是起因自『肉食龙』的出没的话,那么与贵国相邻的我国,也绝非事不关己。 陛下,臣希望能修书一封,建议我国也提高对『北方国境』的戒备,可否请陛下许可?」 对于邻国贵族所言,奥拉女王脸上带着具有魄力的笑意颔首。 「当然可以。毕竟那些肉食龙是不管什么国境的。基于我方立场,虽然无法提供协助,但也没有理由限制你们。」 「是,谢谢陛下。」 听到奥拉这么说,萨玛德伯爵坐在椅子上,深深低头行礼。 这段对话多少有点虚情假意。 虽然加兹尔边疆伯爵领与纳瓦拉王国确实国境相连,但两地之间有着叠岭层峦的山脉做为一种缓冲地带,在一般的情况下,出没于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肉食龙,是不会越过国境侵入纳瓦拉王国的。 这事萨玛德伯爵与奥拉当然都心知肚明。 明知如此,萨玛德伯爵仍然要求奥拉「准许他向本国提出警告」,警戒的不是肉食龙,而是卡巴王国军。说穿了,就是「我国也要做准备,以防你们的报告是假的,卡巴王国其实是想对我国进行军事侵略」。 站在纳瓦拉王国的立场想想,这样应对是十分正常的。邻国在国境附近一带进行军事行动还不提高警戒,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态度。 奥拉打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萨玛德伯爵会如此回答,也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仍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就是一连串对话背后的含意。 以奥拉来说,如果纳瓦拉王国只是在国境的另一边提高警戒,她不会有任何意见。 奥拉以银汤匙将放了大量香辛料的汤送进口中,额头稍微渗着汗珠,暗自思付。 (其实不需要这样特别处理,只要想想两国之间的国力差距,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总是小心为上。) 卡巴王国在南大陆西部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国,而纳瓦拉王国,不过是许多个中等强国之一罢了。 就算我方做出稍嫌欠缺考量的行动,对方也不太可能做出强硬对应,不过在国际外交上随处存在着「意想不到的陷阱」。 若是像这样事后与对方国家的外交人员谈妥,就能预防不幸的突发意外,那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因为卡巴王国是大国才这么容易。假使卡巴王国与纳瓦拉王国的国力颠倒过来,事情就麻烦多了。 至少绝不可能像这次这样「事后」才征求许可。 第一步要先访问邻国,解释「我们近期之内要在国境一带动兵,但绝非对贵国的军事行动」,优先得到名为「谅解」的「许可」。 (如此想想,这点小事大概不能嫌烦吧。) 本来应该是一边吹着冰电风扇,一边与亲密的丈夫共进午餐,却得拿来当成这种非正式的外交聚会,奥拉也只能如此安抚自己了。 奥拉以银杯里的温水润喉,刻意摆出满意的表情,动作有些夸张地点个头,然后将视线朝向他方。 在她的视线前方,有个身穿紫底白线的异国风简便正装的男人。 那人就是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外交官——莫雷诺·米利泰洛骑士。 莫雷诺骑士注意到奥拉的视线,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故意清咳一声后,缓缓开口。 「首先,两国能毫无嫌隙地谈妥此事,实为万幸。奥拉陛下的细心考量,与萨玛德伯爵的贤明判断,都令本人钦佩不已。 我国也当效仿两国,与邻近各国建立有意义且具建设性的外交关系。」 「是,不敢当,莫雷诺大人。」 听了莫雷诺骑士的一番话,萨玛德伯爵那副近乎完美的扑克脸上显现出一丝宽心,如此回答。 不用说,邀请身为第三者的莫雷诺·米利泰洛在这个非正式的外交聚会同席,无非是对纳瓦拉王国的一份顾虑。 以卡巴王国与纳瓦拉王国的国力差距来思考,这种非正式的口头约定,就算被硬是毁约也不奇怪。 当然,奥拉没打算做那种不仁不义的行为,但对方自然不可能明白她的心意。 奥拉本身做为大国之君,一般都认为她算是言行比较实在的人,不过若是问她一直以来是否问心无愧,却也只能含糊其词。 做为一国之君,不能说自己从未为了国家利益而说一套做一套。 因此,为了让对方相信我方,她才从双王国请到莫雷诺·米利泰洛到场同席。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是在南大陆中央地区称霸,国力比起卡巴王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国。只要是有双王国贵族见证的发言,纵然是卡巴王国的女王,也不能轻易反悔。 奥拉的想法应该传达给对方了。 「感谢奥拉陛下的特别关照。」 萨玛德伯爵瞄了一眼莫雷诺后,转向坐在上座的奥拉,深深低头致谢。 在双王国的人面前,向纳瓦拉王国的人解释「加兹尔边疆伯爵领发起的军事行动」,让对方接受。 这就是这场假借名义为午餐会的非正式外交会谈真正的目的,因此在这个时候,奥拉等于是已经达成了目的。 不过话虽如此,餐会 也不能就此结束。虽然谁也没当真,不过这个聚会表面上毕竟是「奥拉主办的私人午餐会」。 用餐完毕的贵族们,餐后一边以果汁水或度数较轻的酒类润喉,一边谈笑风生。 喝下香辣热汤出一身汗,摄取水分,然后再流汗。这是这个世界普遍的抗暑方式。 因此,暑期一定要多多摄取水分,否则是会引发脱水症状的。 这个世界的医学虽然并不发达,但人们依然从经验法则上,明白脱水症状的危险性。 这时,双王国外交官莫雷诺用闲聊般的轻松语调,向坐在上座微笑的奥拉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这个国家传达命令到偏远地区的速度还是一样迅速,不敢想像一个大国竟然能有如此效率。陛下这次是否也使用了魔法?」 「嗯?喔,是啊。毕竟是件要紧的事。是我用魔法送使者过去的。」 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奥拉就据实回答了。不过,内心还是提高了防备。这次传达命令,不用确认应该也能猜到是奥拉用了「瞬间移动」的魔法。而双王国的外交官却在这种场合特地向本人确认,肯定是后面还想接什么话题。 不晓得明不明白奥拉心里的想法,莫雷诺骑士夸张地睁大双眼,好像佩服万分似的回答: 「哦!果然是陛下的魔法啊。卡巴王国的魔法的实用性,在各个王室当中,实为出类拔萃。 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使用起来一定显得更不自由吧?因为再方便的魔法,如今能使用的也只有陛下一人啊。」 「……哎,可以这么说吧。」 原来如此,是想讲这个啊。奥拉大致上猜到莫雷诺接下来想讲什么,较为从容地点头回应。 实际上,接下来莫雷诺说出口的话,也的确一如奥拉所料。 「那么,陛下,在下有一个建议。为了更有效运用您的魔法,何不将陛下的魔法做成『魔道具』呢。」 莫雷诺骑士脸上带着社交用的笑容,大胆地说了。 「魔道具」的制作。不用说,他提议的是「瞬间移动」的魔道具。 (果不其然。) 奥拉必须用上自己的意志力,让笑容不至于变成苦笑。 制作「瞬间移动」的魔道具。这项提议不只是在奥拉这一代,早在过去的时代,双王国就已经跟卡巴王国探询过这件事了。 而卡巴王国也一直回绝此事。卡巴王国之所以能成为南大陆西部首屈一指的大国,其中一项优势就是「瞬间移动」。 而将这项魔法制作成魔道具也就意味着,就算是有所限制的,这仍会留下让卡巴王国皇族以外的人能使用「瞬间移动」魔法的可能性。 实际上,双王国在过去还曾经向卡巴王国提过「制作两个瞬间移动的魔道具,两国各分一个」的提案。 这种自己舍弃本国优势的危险提议,奥拉自然不可能接受。 「谢谢贵国的好意,但我拒绝。再说,制作魔道具必须要由施术者与魔道具制作者长年合作,不是吗?你刚才也说过,目前『时空魔法』只有我一个人能用。 你总不会要我离开王位,跑到双王国的王都去吧?」 奥拉挑衅地歪着嘴角反问他。 她知道莫雷诺想说什么。 双王国那边应该也跟奥拉刚才说的一样,并不打算将奥拉请到双王国的王都。他们觊觎的恐怕是善治郎吧。 善治郎这阵子学习魔法技术突飞猛进。虽然魔力调整还有待加强,不过五次当中已经有三次能成功发动「结界」魔法了。 只要再学会魔力的输出调整,习得「瞬间移动」魔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快的话今年内,就算再慢,到了明年应该就会是堪用的「时空魔法」术士了。 当善治郎学会瞬间移动时,想请善治郎亲赴双王国王都。奥拉猜测这就是对方的最终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回答得太冷淡了。) 奥拉在心中暗自蹙眉。 这是因为善治郎自己曾经说过「学会『瞬间移动』之后,想去双王国的王都」。 在奥拉生下一胎的时候,做好随时可以带「治愈魔法」的术士——吉尔伯法王家成员来到产房的准备,以防万一。 这是目前善治郎最大的目标。 光是回想起来都令奥拉不禁微笑,真是个疼惜妻子的夫君。 考虑到这方面将来的情况,现在还是不要回绝得太冷淡吧。 奥拉虽然想得很快,但非常难得的是,这些考虑到将来的想法,全都白费了。 这足因为奥拉的预料与莫雷诺骑士的回答,竟然从最根本的地方就不一样。 「不不,陛下。这您无须担心。其实是这样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看过您那些『透明宝珠』与『金刚石的戒指』之后,感到相当有兴趣。 只要奥拉陛下允许,两位表示希望能有机会造访卡巴王国。」 「!?」 完全出乎预料的一番话,使得奥拉竟然忘了掩饰表情,露出满脸的惊愕之情。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两人都是「夏洛瓦王室」的王族。经常以「治愈魔法」的术士身分受邀到国外的「吉尔伯法王家」也就算了,能使用「附加魔法」的「夏洛瓦王室」成员,至少在一百年之内,从未听说有造访国外的例子。 事实上,脸上表示出惊愕之情的奥拉还算好的,在场的卡巴王国贵族当中,甚至有人把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弄湿了自己的衣服或桌巾。 奥拉也没精神责怪他们。 「夏洛瓦王室」的国外访问,就是这么惊天动地的新闻。而且对方还表示出「制作魔道具」的意愿,依照情况有可能会在外国长期滞留。 「啊啊,当然,这件事还没确定。请陛下就当这是非正式场合的一个闲聊话题。不过在下发誓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 莫雷诺最后像是夸示自己的发言造成的冲击,脸上浮现了装模作样的笑容。 ◇◆◇◆◇◆◇◆ 当天晚上。 善治郎与奥拉一如平常地用过晚餐,入过浴,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度过只属于小俩口的时间。 不过两人的位置不是「相邻」,而是「面对面」。 放松心情聊天的时候相邻而坐。要讲比较严肃的话题时面对面而坐。这一年来,两人之间曾几何时,建立起了这样的不成文规定。 因此,当奥拉在自己的正面坐下时,善治郎就明白了对话的方向性,先不喝杯中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放到桌子的杯垫上。 看来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身穿单薄睡衣的奥拉,表情与出浴后的家居服装不协调地严肃,开口说道: 「善治郎,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可以吗?抱歉这时候讲这种扫兴的话题,但这项消息我想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今天『午餐会』的时候……」 身穿蓝色条纹睡衣的善治郎坐在被六只led落地灯照亮的沙发上,稍微探出身子,开始倾听妻子说的话。 「呃,我不是很了解,『夏洛瓦王室』的王族要到国外,这件事情真有那么稀奇吗?」 听完奥拉说明整件事情,善治部第一个表示的是疑问。 「夏洛瓦王室」的王子与公主,可能会访问我国。 他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但奥拉的惊讶看在他眼里显得有点夸张。 去年同样是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另一个王族——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公主,才刚到我国进行过正式访问。 而且善治郎与奥拉的婚礼,因为时间紧 迫,所以只有国内贵族与外交官阶级的国外贵族到场观礼,但他记得一般来说,君王的婚礼应该会有众多其他国家的直系王族露面,这是家庭教师奥塔薇亚告诉他的。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奥拉轻轻一笑,点了个头回答。 「是啊,『王族』的访问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稀奇的只有『夏洛瓦王室的访问』。因为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有两个王室,所以国外访问原则上都是由『吉尔伯法王家』负责。 那个国家能让两个王室并立,维持数百年的政权,也不是虚有其表。这方面的责任分担可是很彻底的。 当然,他们也有很多权力机构划分不清,听说两个王室就在那种界线上进行权益角力。」 听了奥拉的说明,「原来如此。」善治郎点点头。 「这样行事内敛的王室,特地想造访这个国家,想必是有什么明确的目的罗?」 善治郎虽然觉得不用问也知道,但还是问了一下,果不其然,奥拉颔首了。 「是啊。他们的目的恐怕是你的『弹珠』吧。其实上次那件事之后,双王国又透过伊莎贝拉公主寄来书信,暗示有意购买剩下的『弹珠』。 看来推测『弹珠』能够成为使用『附加魔法』时很大的助力,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嗯——这样啊。想不到那些弹珠竟然能……」 花几百圆就能买到的一包玻璃珠,在这个世界却成了足以撼动国家之间政治平衡的毒物,这对善治郎来说实在有点难以体会。 「没关系,这方面的交易就交给奥拉决定吧。你只要事后跟我讲一声就好,喜欢怎么处理都行。啊,对了,他们的目的有没有可能是『我的血统』?一开始他们不是很执着于这点吗?」 善治郎忽然想起来问了一下,奥拉将右手放在下颚想了想,摇摇头回答。 「……不,虽然不能说绝对不会,但可能性很低。的确,表示有意来访的柏娜公主是末婚的年轻王族,也许他们会想如果能顺便诱惑到你,那就再好也不过了。不过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在我国的王宫里,做出如此露骨的行为。 讲到这点,比较令人担心的反而是『对方的王宫』。你不是想有一天学会了『瞬间移动』魔法,要到双王国去吗?就算魔力再怎么充裕,也不可能当天来回喔。因为他们那边的王宫必定会盛大地『款待』你。 如果夏洛瓦王室还没放弃得到你的血统或是本人,主战场应该会是他们国内吧。」 说完,妻子脸上浮现出有些吓人的笑容,让善治郎的背脊不由得一阵颤抖。 「喔喔,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我去他们那边的话,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从技术上来说,是可以用「瞬间移动」魔法直接飞往卡巴王国外交官位于双王国王都的宅邸,但不可能不经过允许就随意进出外国王宫。 奥拉说得没错,他想必无法拒绝照对方想法来办的「款待」。 (糟糕,也许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但善治郎发现到自己太缺乏远见,坐在沙发上不禁有些垂头丧气,反省自己的浅虑。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改变初衷——学会「瞬间移动」魔法,让自己可以前往双王国王都。 将来奥拉会生下第二、第三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确定事项。 到下一次生产时,他绝对不愿意再像第一个孩子——卡洛斯·善吉时那样一筹莫展,只能让奥拉的体力与幸运决定一切。 只要在紧急情况下,善治郎能够用「瞬间移动」在双王国王都与卡巴王国之间来回,就能即刻请到能使用「治愈魔法」的「吉尔伯法王家」成员了。 为此,多少担负一点风险也没关系。 善治郎再度对自己今后的行动方针做好觉悟,在沙发上坐正,从正面注视着奥拉的双眼。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千万注意,绝对不让他们抓住我的。」 「是吗。」 对于丈夫的回答,女王眼神温柔地简短回应。 丈夫的回答,是以丝毫不打算变更「学会『瞬间移动』后,就要前往双王国」的计划为前提。 奥拉明白他的思维,是以对自己的爱情与关怀为基础,虽然为丈夫的未来感到忧心,但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现在讲这还早,到时就拜托你罗。」 奥拉不遮掩笑容,平静地对丈夫说。 「对了,回到本题,那个夏洛瓦王室的王子公主殿下,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啊?」 在稍微缓和的气氛下,善治郎用银汤匙搅了搅冰块融化而变淡的威士忌,将蓝色萨摩切子的玻璃杯送到口边。 奥拉用同样造型的红色萨摩切子玻璃杯中的白兰地润润喉,把背靠在沙发椅背上,稍微倾斜着脖子后回答。 「这就难说了。这事目前还只是『非正式的传闻』。我想他们不会说来就来,但毕竟没有前例。老实说,我猜不准他们的动向。」 「嗯——这样啊。那现在提防也没用罗。啊,顺便问一下,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人?奥拉你知道吗?」 对于善治郎的问题,奥拉摇摇头。 「不,我刚才也说过,夏洛瓦王室是不太对外活动的。比起其他王族,情报非常有限。只知道他们的血统与年龄。再来就是不太能采信的粗略传闻了。」 奥拉说完,将杯里还有酒的红色切子玻璃杯放回桌子的杯垫上。 「什么样的传闻?」听到做丈夫的简短地问,奥拉把背靠在沙发椅背上,双手轻轻在腹部合握,继续说下去。 「让我想想。首先是两人的年龄,我记得法兰西斯科王子是二十四岁,柏娜公主则是十六岁。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直系王族,也是现任国王的孙子,而且是下任国王不二人选的第一王子的长男。」 超乎想像的优秀血统,使得善治郎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也就是说,是下下任的国王人选罗?」 奥拉的解释直接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世界的王位虽然没有规定一定要由长子继承,不过确实有这种倾向。 然而,对于善治郎的问题,奥拉却摇摇头。 「不,不是。至少目前法兰西斯科王子还没获得正式的王位继承权。」 听到这个回答,善治郎比刚才更惊讶了。 「咦!可是,他不是已经二十四岁了吗?这种情况很普遍吗?」 「一点也不。平常是不会发生这种状况的。虽然也有过一种例子,是出生于正统血脉,却因为无法发动『血统魔法』而不被承认为王族,但法兰西斯科王子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是名列前茅的『附加魔法』术士,这事大家都知道。」 听到奥拉讲得斩钉截铁,善治郎忍不住产生疑心。 现任国王的嫡系孙子,年龄已经二十四岁,又能正常使用「血统魔法」,却不知为何没有「王位继承权」。 血统、年龄、能力通通没有问题,却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单纯地想,除了「人格」有问题之外,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总觉得,光是听你这样讲,就觉得要跟那人见面,心情好沉重啊。」 「我有同感。」 善治郎眉头深锁地低声说出感想,奥拉也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话虽如此,毕竟是对方打破长年沉默,特地派来我国的使节,我想应该具备了不会引发国际问题的常识与良知吧……希望如此。」 奥拉说完,稍微耸耸肩,就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始介绍另一位王族。 「另一名来访者柏娜公主,跟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出身可说正好相反。柏娜公主的双亲不是王族。她出生于继承了王家血缘,历史悠久的贵族之家,是『血统魔法』的继承者。我记得她的王位继承权应该在第二十五~六左右吧?在王族中地位几乎是最低的。」 「哦,就算不是王族出身,只要能使用『血统魔法』,就能得到王族身分啊。」 善治郎有些佩服地说,奥拉轻轻点头回答。 「是啊。每个国家在这方面不尽相同,不过双王国的法律是这样规定的。只是实际上非直系的王族,都是只能勉强使用血统魔法,所以很少会被牵扯进王位继承问题当中。事实上,他们除了能使用『血统魔法』之外,在王室中等于没有价值。 在国内的立场,想必相当微弱。」 「原来如此。我这样讲不太好听,但也就是说她完全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殿下』罗。」 「可以这么说。就是这样才麻烦。他们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简直太明显了。」 说完,奥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视线看着善治郎,他明白了妻子想说什么,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 「啊啊……原来如此,我懂了。也就是说,该不会,他们的意思是,还没有放弃要得到我这个人,是吗?」 「唉,我刚才也说过,我想他们不会在我们这边的王宫轻举妄动展开攻势。但应该会想早点与你碰面,建立交友关系之类的吧。就是『失败也不吃亏』的程度。」 奥拉说完,稍微耸耸肩。 「呜哇啊……事情好像变得有点麻烦呢……」 善治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着差点发出的叹息一起吞下。 第三章 盐道 卡巴王国,加兹尔边疆伯爵领。 这里是卡巴王国当中位于最南端的边陲地带。卡巴王国在南大陆西部诸国当中国土面积首屈一指,不过各地区的气温差异却不大。 这并不只限于卡巴王国,而是南大陆西部所有地区的普遍现象。换句话说,如同王都此时正迎接一年当中阳光最刺眼的季节,加兹尔边疆伯爵领也一样处于要命的酷暑时期。 光是毫无防备地站在大太阳下不出一个小时,老人与孩童就会有生命危险的这个时期,是仅次于雨季、最不适合进行大规模战斗的季节。 这点南大陆各王国的统治阶级都有共识,因此这个时期很少引发「人类」的战争。 然而,在这片南大陆上,却有一种根本不把人类情况当一回事的棘手外敌。 最适合在高温潮湿的南大陆西部繁衍的种族。就以单纯的分布面积而论,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南大陆统治阶级生物。 肉食龙种。 为了让可能被这些肉食龙阻断的「盐道」恢复畅通,加兹尔边疆伯爵军,就在这一年当中第二不适合行军的时期,发起了军事行动。 百名左右的军势,沿着「盐道」缓缓北上。 时间是上午,虽然还算是比较凉爽的时段,然而洒下的阳光已经带有攻击性,将公路左右一字排开的森林树木照得鲜亮。 虽说这「盐道」是卡巴王国举世闻名的国道,不过它的工程以现代人的感觉来说,实在是粗糙得可以。 道路宽度只能勉强供两辆乘用车擦身而过,表面干燥的土壤暴露在外。 道路姑且有稍微经过整地填土,让中央比两旁略微隆起,并且在道路两旁挖掘浅沟,到了雨季公路也不至于变成水路。即使如此,说这条连砂砾都没铺的泥土道路竟然是「国家的大动脉」,恐怕没有一个现代日本人能接受。 别说铺水泥的现代日本国道了,就连纪元前铺石板的罗马帝国国道都比不上。 虽说科学技术落后,但这个世界好歹也有操纵土壤的魔法,条件应该比古代罗马更好,却呈现这副惨状,或许证明了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比起地球实在太过严苛。 不过回顾古代罗马之后的欧洲、中东的道路史,全盛时期的罗马帝国的公路整顿能力,也许在地球的历史上算是例外。 先不论这些,此时边疆伯爵军正沿着「盐道」缓缓前行。 走在前头的,是骑着大型绿色「走龙」的骑兵们。 骑乘走龙的骑兵人数为五名。特征是每一名骑兵都带着一名随从。 其他士兵手中都拿着短矛,徒步跟随其后。 每个士兵在皮衣外面套上一件类似连帽大衣的厚重衣物防晒,即使如此,酷暑时期的太阳依然毫不留情地照在人类身上,将他们体内的水分榨干。 一半以上的士兵上已经把挂在腰上的水袋喝干了。 只有位于后方的运输兵属于例外。运输部队是以「钝龙」拉的运货龙车进行移动。 「钝龙」的速度虽然压倒性地劣于「走龙」,但力气更大,能轻松拉动满载备用武器、粮食、水、木柴与炊饭用大锅等辎重的运货车,在泥土地上留下大而深的脚印。 这种「钝龙」拉着几辆运货龙车。想到要喂饱百人以上军旅的胃直到这场作战结束为止,的确有必要带着这么多辎重。 甚至可以说用地球中世纪的常识来考量,预计将进行长期远征的一百名士兵的补给物资,竟然只用几辆运货车就能搬运,「钝龙」的搬运能力之异常可见一斑。 骑兵五名。骑兵随从五名。运输兵十名。运输部队的护卫十五名。最后是七十多名步兵。 比起一般的军队编制,骑兵人数似乎有点太少,但那是因为这次军事行动的预定目标是「在森林里消灭肉食龙」。 骑兵这种兵种,在开阔的地形可以发挥高度机动力与攻击力,然而在这次这种行动受限的空间里,战斗力却会大幅下降。 实际上,这仅仅五名的骑兵们,到了战斗时恐怕也得下龙,将缰绳交给随从保管。 「……呼。」 五名骑兵中的一人,黑发黑眼、体形矮小的年轻骑士,注意着不被旁人发觉,从刚才到现在做了好几次细小的深呼吸。 札维耶·加兹尔。 这就是这位年轻骑士的名字。 他是加兹尔边疆伯爵的第三个孩子,也是目前唯一存活的亲生儿子。 仔细瞧瞧,札维耶的五官确实跟加兹尔边疆伯爵很像。 然而,体格却截然不同。加兹尔边疆伯爵虽然身高不高,但老当益壮,依旧维持着虎背熊腰的体魄,相较之下,札维耶的身体看起来很纤细,显得非常不可靠。 此时他跨坐在走龙背上,不容易看出来,但他的身高似乎还没有善治郎高。善治郎是一百七十二公分,所以札维耶的身高大概在一百六十五~七十,搞不好顶多只有一百六十五。 瘦小的年轻小伙子。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担当的指挥官。本人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他跨坐在走龙的背上,从刚才就一直不必要地挺直着背脊,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大点。 像这样骑在龙背上走在前头,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一百名士兵都在背后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当然,这完全是错觉。虽煞这个时段太阳还没升上高空,但被迫在如此炎热的时期行军的步兵们,哪有多余心力随时盯着走在前头的指挥官。札维耶等于是白费力气。 「札维耶大人……」 持枪走在身旁,肤色白皙的年轻随从,忧心忡忡地望着走龙上的札维耶,但此时的札维耶没有多余精神去注意到他的视线。 不过即使心情紧张万分,他的骑乘姿势并没有因此而摇晃,的确值得嘉许。这证明了他纵然看起来纤细,锻链武术却从不懈怠。 话虽如此,像他这样紧绷着肩膀骑龙,用不了多久铁定会耗尽体力,在众人面前失态。 「札维耶大人。虽然时间有点早,不过我建议进行大休息。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处适合野营的平地,不如在那里扎营如何?」 在札维耶斜后方操纵走龙的中年骑兵,隐藏着苦笑向札维耶提出建议。 岁数大约在四十上下吧?这位上唇留着乌黑胡子的壮年骑士一说,札维耶全身震了一下,将脖子转向后方,呼唤了这位身为父亲心腹的骑士之名。 「乔塞普卿……」 骑士乔塞普。他是位沙场老将,经历无数战事,在上一场大战当中也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 平时他是札维耶的父亲加兹尔边疆伯爵的亲信,这次携带着授予领主军的委任状与行军许可证,利用奥拉女王的魔法转移到边疆伯爵领来。 如果只是要递送委任状与许可证的话,并不需要用到乔塞普这样实力高强的骑士。 恐怕父亲是为了尽量减轻自己第一次出征的负担,才派他过来的吧。 父亲的一片心意让他很高兴,但也有些难堪。 札维耶摆脱掉快要变得自卑的想法,对乔塞普出声说道: 「现在大休息不会太早了吗,乔塞普卿?按照预定计划,我们应该趁着上午,尽量多走一点距离才是吧。」 与主子的儿子骑着走龙并辔而行,身经百战的骑士必恭必敬地回话,规劝因为紧张与使命感而全身紧绷的年轻人。 「是的,札维耶大人。预定上是这样没错,但今天的气温比原先预料得更高。步兵们已经开始疲劳了。这时候勉强他们进军恐怕有危险。」 「这、这样啊。」 听了部下的提议,札维耶这才回了一声, 好像之前都没想到。 这方面的观察力,实在只能靠长年的经验。 如果札维耶是用自己的双脚步行,或许能从自己的疲劳察觉到步兵的疲劳,然而札维耶为了保持指挥官的威严,而骑在走龙的背上。 虽然长时间骑乘走笼也足以让身心疲惫,但终究比不上在这大太阳底下用自己双脚步行的步兵来得累。 接受过正确将帅教育的边疆伯爵的年轻子嗣,点头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后,骑在走龙背上转身向后,对着跟在后面的部下们,尽可能拉开嗓门喊道: 「在前方的平地进行大休息!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所有人再撑一下!」 只要再走一段路,就能休息了。 士兵们听明白了这句话,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欢喜表情,头也稍微抬高了些。 札维耶看到他们这样,再度体会到自己的不周到。 (原来如此。大家真的看起来都很累了。这样不行,我得学会自己观察,而不是等乔塞普卿提醒我……) 或许他天生个性就比较认真吧。 加兹尔边疆伯爵第三公子札维耶,骑在体型高大的走龙背上,用力握紧拳头到矮小的身材跟着颤抖,如此告诫自己。 ◆◇◆◇◆◇◆ 几天后,到了中午时间。 札维耶·加兹尔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领领主军,总人数超过百名的军队,在沿着「盐道」北上一大段距离的某个地点扎营。 穿越密林而行的「盐道」左右两边生长着茂密的树林,在自然环境中没有可供百人规模的军势在同一处扎营的空间,不过「盐道」再怎么说也是大国卡巴王国的国道。 路上每隔一个区段就将树木砍倒,设置了可供庞大人数扎营的宽广空间。 在这片森林里的小型人工草原上,士兵们的声音乱哄哄地响起。 「喂,遮阳的墙壁不够多!有哪个人会用『造土墙』魔法的!」 「开始做饭啦!会用『生火』的,谁都好,过来帮忙一下!」 「水都汲好了!『水质净化』麻烦一下!」 在野营的准备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魔法」的存在。 虽然像「魔法师」那样学会了多种多样魔法的人很少,不过即使在平民当中,也有不少人会只学一种可以用在日常生活中的方便魔法。 学会了这类魔法的人,遇到这种野营的时候,就能帮上大忙了。 相反地,到了战斗开打时,魔法几乎派不上用场。因为魔法要求的是「正确的发音」、「正确的魔力量」,以及「正确的认知」。 先不论「正确的发音」与「正确的魔力量」,在战斗中想保持「正确的认知」,难度相当高。 只有宫廷魔法师那种极少数的精英,才能顶多在战场后方发射攻击魔法,一边挥动短矛一边使用魔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此,魔法在军队当中的用处,大多偏向这种非战斗的时候。 使用「造土墙」魔法立起的四面墙壁上,搭上白布天幕做成临时总部,骑了好几小时走龙的札维耶,加兹尔这时下了龙背,坐在总部里的小张木制折叠椅上,不停地转动着脖子。 「呜,咕呜……!」 札维耶按摩着长时间维持骑乘姿势而变得僵硬的身体,痛楚之后的畅快感让他皱着眉头,发出呻吟。 几天程度的骑乘行军已经在训练当中经验过好几次了,现在却这副德性。 大概是太在意部下们的眼光,使得身体过度僵硬了吧。 此时在天幕当中,只有札维耶自己与知心的年轻随从。对现在的札维耶来说,这段无须在意部下们眼光的时间可以说弥足珍贵。 光凭一块布当成天幕实在阻挡不了酷暑时期的阳光,但是以魔法建造起来的土墙可以完全隔绝日晒。 札维耶在土墙形成的阴影下,将年轻随从准备的小木桶里的水浇在头上。 「……呼。」 水滴沿着札维耶的黑色短发滴答滴答地落下,顺着颈项流进衣服里。 「札维耶大人,请用。」 「啊啊,谢谢你,安德烈斯。」 札维耶坐在折叠椅上,接下年轻随从递给自己的手巾,擦拭脸上的水滴。 在这太大阳底下,这点水滴摆着很快也会乾掉,但感觉很不舒服。 札维耶擦干了脸上与脖子的水滴后,年轻随从——安德烈斯不动声色地接下用过的手巾,接着递出了装满温水的木杯。 札维耶几乎是反射性地接下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就在这时。 「札维耶大人,我是乔塞普。先行侦察队已归队了。有件消息想尽快报告与您。我可以进去吗?」 从天幕的外头,传来低沉而响亮的声音。 「!乔塞普吗?准你进来。」 札维耶对身旁的安德烈斯使了个眼色,指示他将天幕内收拾一下,然后才叫伫立在入口外头的骑士进来。 在以土墙与布幕天花板围起来的临时总部当中,札维耶·加兹尔坐在简朴的折叠椅上,听着乔塞普骑士与先行侦察队的负责人——看似三十岁上下的士兵报告情形。 「什么!?你说发现了盐商人们的尸体?」 听了负责人的报告,札维耶坐在小椅子上,身子向前探出,发出惊愕的叫声。 「是,就在前方的公路上,发现了翻倒的几辆运货车与钝龙的死尸,以及人类的尸体!每具尸体损伤情况都相当严重,死因很明显是遭受到肉食龙的袭击!」 这名士兵颤抖着嘴边的胡渣,大声地回话。 先行侦察部队是以轻装的几名步兵构成。若是过上了强悍到能够阻断盐道的肉食龙,是不太可能击退它们的。因此这名男子表示,他们一发现盐商人们的尸体,就十万火急地赶回来了。 这个判断可说相当正确。 在那种状况下,比起得到详细情报,尽快、确实告知本队「前方有盐商人死于非命」才是最要紧的。 坐在折叠椅上的札维耶,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握紧了两只拳头。 终于要开始真正的战斗了。初次上战场的札维耶会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是吗……。那么,一刻也不能耽搁了。或许该让全军进入警戒态势。」 年轻司令官说完,在椅子上挺直了他矮小纤细的身体。 经验老到的骑士眼见初次上阵的骑士如此紧张,于是开口规劝他。 「札维耶大人。士兵们现在还在准备午饭。如果现在立刻将这项情报通知全军,初次上阵的年轻士兵们,可能会因为紧张而无法好好休息,没关系吗?」 「唔?」 听到经验老到的骑士乔塞普这样说,札维耶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了回去,手抵着下颚陷入沉思。 他说得没错,就算跟大伙儿说「肉食龙很可能就在附近。大家休息时要保持警戒」,不习惯战场的年轻士兵,似乎也很难依令而行。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种「年轻士兵」在整个军队中的比例,大到不容忽视。 经历过上一场大战的老兵,在整体当中只属于少数。 「……乔塞普。照目前看来,那些肉食龙群袭击我们休息站的可能性,你认为有多少?」 对于年轻司令官的问题,身经百战的骑士一边眉毛跳了一下。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但我想应该不太有这个危险。我方毕竟是全副武装的百名军势。这附近的龙也应该知道人类的可怕。」 然后流畅地如此回答。 「唔,这样啊。」 听了他的回答,札维耶正 要下决定,但乔塞普骑士又接着说下去,打断了他的决心。 「不过,我只是说机率很低,并不能保证『绝对不会』。因为谁也料不到空腹的肉食龙会做出什么行动。」 「唔……」 听了乔塞普的一番话,札维耶闭上了正要张开的口,再度陷入沉思。 如果现在对全军发出警报,好不容易安排的大休息,会有很多人无法好好放松身心。然而若是不发出警报,一旦有个万一,军队又会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遭受肉食龙的袭击。 这警报是该发,还是不该发呢。 札维耶硬是忍住了询问眼前的老练骑士「你觉得该怎么做?」的冲动,沉思默想。 乔塞普已经说出了客观的意见。根据意见做判断,是自己这个指挥官的职责。 「……」 札维耶一边思考,脑中的角落同时「一、二、三、四」地数着数字。 这是对札维耶施行指挥官教育的教师,深植在他脑中的习惯。 相对于领主的职务经常需要深思熟虑,战场指挥官很多时候必须追求效率胜过品质。 「在现场做判断时,要谨记数到十再下令的原则。如果已能看见敌人踪影,则必须数到三再做判断。」 这是札维耶的军事教官不厌其烦地一再叮嘱,灌输给他的教诲。 不久,札维耶呼出一大口气,在椅子上挺直了背脊,对站在眼前的部下发出命令。 「我明白了。不用发布警戒命令。这项情报目前先通知骑士与兵队长就好。让士兵们照常度过午休,养精蓄锐。 下午开始,我们要前往袭击现场。也很有可能发生战斗。 等中午的大休息一结束,就将刚才的情报通知全军,下午让将士采取警戒态势,开始行军。以上。」 「是。」 「遵命。」 对于指挥官做出的决定,乔塞普骑士与先行侦察部队的队长,皆以敬礼表示了解之意。 下了命令的札维耶,绷紧了脸部肌肉到几乎痉挛的地步,努力不让动摇显现在脸上。 他话才一说完,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这样真的好吗? 自己下了这样的决定,万一午休中受到「肉食龙」的袭击,那当然是自己的失策。 然而,如果先公开情报,让新兵们无法好好休息,结果影响到下午的行军与战斗,那也是自己的失策。 不晓得有没有察觉到经验尚浅的司令官内心的苦恼,乔塞普骑士与侦察部队的队长行过一礼之后,就迅速离开天幕了。 「……呼。都还没抵达战场呢,我就这副德性……」 主人不禁脱口而出的牢骚,贴心的年轻随从一概当作没听见。 ◇◆◇◆◇◆◇◆ 札维耶·加兹尔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领主军一百多名军士,顶着大太阳在「盐道」的正中央停止了行军。 从中午的大休息结束后再度开始行军,大约过了一小时。 在札维耶一行人眼前展开的景象,如果要用言语形容的话,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凄惨」。 翻倒在路上,阻塞道路的好几辆运货龙车 被皮带系在这些运货龙车上,一命呜呼的钝龙死尸。 破掉而散乱一地的装着盐的麻袋。 然后是躺卧在运货龙车周围的好几具人类尸体。 这些就是盐商人们的下场。 受到袭击之后,应该过了好几天了。尸体腐败成烂糊状,发出强烈的恶臭。 尸体的破损部位,究竟是被肉食龙啃食了,还是人肉腐烂剥落了,外行人的眼睛根本无法判断。 红褐色半融化的腐肉上,到处有着一块块黑斑蠢动,那是众集在腐肉上的一群群肉蝇,而零星浮现在表面的白色斑点,则是肉蝇产卵累积成团。 侧耳细听,可以听见无数令耳洞深处发痒的拍翅声,夹杂在风中传来。 「啊嗯……!」 「呜……」 「不准吐!在这种地方消耗体力,会影响之后战斗的!」 「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你给我吐出来看看。看我下把你揍到眼珠子都飞出来!」 后方忍受着呕吐感的新兵们,正在受到老兵们粗暴的大声激励。 虽然说是新兵,但他们好歹也是出生于边疆领,活在大自然的惊异环境中。人类也就算了,应该很少有人没看过龙的死尸。 这么一想,呕吐的原因,应该是出自这股恶臭了。 肉类腐烂分解时散发出的腐臭。这种说不上是酸甜还是腥臊,好像连空气都被染上颜色的浓厚恶臭,闻不惯的年轻士兵,会忍不住想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在路上,也是无可厚非。 事实上,就连札维耶也一样,要不是「责任感」与「虚荣心」这两个盖子封住了食道,他早就输给从胃底涌起的冲动了。 年轻指挥官骑在走龙背上,正在对抗自己的内心冲动时,又是老练骑士的一句话,提醒他想起自己的职务。 「札维耶大人。请下指示吧。」 中年骑士巧妙地操纵自己骑乘的走龙,拉近与札维耶之间的距离,以小声但强硬的语气,激励年少的指挥官。 乔塞普简短的一句话,使札维耶想起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他恢复了理智,大声干咳了一次后,做出了指示。 「呃,嗯。验官上前验尸。分析状况后向我报告。其他人负责周围守卫!」 「了解!」 「听到了吗?第一中队守卫道路东侧,第二中队守卫西侧!第三、第四到后方护卫运输部队!」 「请让开,验官要过去。」 听了札维耶声音有些走调的指示后,部队立刻采取行动。 负责验尸的几名男子小跑步工界近尸体,原本像黑泥般成群黏在尸体上的肉蝇,顿时一起飞上半空。周遭的视野彷佛被黑雾笼罩般,漆黑污浊。 说是验官,听起来好像很有学问,实际上没什么稀奇,他们的真实身分不过就是「老练的猎人」。 然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没有人比累积了实际经验的猎人更丰富。 从吃剩的齿痕或粪便等痕迹,分析出动物的种族,并且从被害者的状况推测动物数量。不只如此,他们还能从尸体的腐烂状况推测出大致上的死后经过日数。 这不是有系统地学习的学术知识,而是从经验累积学来的各项实践知识的集大成,但它的可信度并不会因此而减低。 过了不久,负责验尸的猎入们来到了札维耶面前。 如果这里是领地的宅邸或王都,或许会有一套必须遵行的礼仪,不过在前线,大多数的无礼行为都会受到默认。 来到札维耶面前的猎人们当中,一名留着褐色胡渣的中年男子做为代表开口。 「报告。袭击这群盐商人的,据推测应该是『群龙』。」 中年猎人的一句话,使得札维耶的脸颊肌肉震了一下。 「群龙」。 在场恐怕没有人没听过这个名字。它们在这片南大陆西部,就是如此知名的肉食龙。 虽然有一些例外,不过大致上区分起来,「钝龙」与「走龙」等大多数的草食龙是四足步行,相对地,大多数的肉食龙则是二足步行。这种名为「群龙」的肉食龙也不例外。 一般的成龙,全身身高大概只比人类高出一、两个头。 它们以拥有强韧弹力的粗壮双脚直立,利用长尾巴取得全身平衡,并以长着利爪的两只短短 听了满脸胡须的猎人说明,札维耶眉头深锁,神色凝重地低声说。 但猎 人却仍然板着一张脸,再度摇头。 「不,札维耶大人。我是说至少也有二十或三十头。其实照我看来,这次的集团预估最少也有『五十』头以上。」 「你说五十!你有根据吗?」 远远超过预料的数字,使得札维耶显现出惊愕之情。 仔细一瞧,除了刚才发言的胡子男之外,其他猎人们也都一脸震惊。换句话说,这是这名胡子脸猎人自己的意见了。 满脸胡须的猎人似乎就等着札维耶这句话,滔滔不绝地解释起自己的看法。 「从这里应该也能看到吧。请看为盐商人们拉运货龙车的那些钝龙的死尸。虽然不是每一头,不过有几头的背部被吃过了吧? 那部分的肉质很硬,不好吃的。如果猎物够多,大部分的肉食龙都不会吃那个部位。 这里有这么多的人,还有合计八头的钝龙。但钝龙的背部还是遭到啃噬,这就表示……」 「『群龙』多到吃光了这么多的人跟钝龙的柔嫩部位,还填不饱肚子,是吗。」 「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而你认为数量超过五十头?」 「这只是我大略推测的数字。不过这里有盐商人与运货龙车的车夫,还有装卸工人与护卫士兵。这些再加上八头钝龙柔嫩美味的部位都吃光了,如果还有龙饿肚子的话,我想有这么多头群龙也不奇怪吧。」 「唔……」 虽然只是粗略估计,但满脸胡须的猎人讲得很有说服力,札维耶咬住下唇,神色凝重地陷入沉思。 五十头群龙。 如果这个预测是事实,那么纵然札维耶率领了百人军势,也无法轻易对付这个敌人。 他还不至于认为会落败。只是对于刚结束上一场大战的卡巴王国而言,年轻士兵是贵重的存在。 人命伤亡的容许范围很小。 加兹尔边疆伯爵认为这次的事件是「难度适中,适合让儿子立功的障碍」,因此有些强硬地谈判到由自领军解决此事,然而依照今后的状况,也许他得面临迫不得已的两个选择。 也就是以立功为优先,牺牲自领士兵宝贵的性命,或是为了保护士兵的性命,舍弃功劳向国王军寻求援军。 (真是两难啊。) 以札维耶的心境来说,比起自己的小小功劳,他很想以自领士兵的性命为优先,但札维耶也明白,自己的立场是不允许这样感情用事的。 不久的将来,札维耶就要继承边疆伯爵的地位了,「获得名声」就直接等于扞卫加兹尔边疆伯爵领在卡巴王国的权益」 是要自己的名誉,还是士兵的性命? 无庸置疑地,如果能让札维耶得到名誉,又不让士兵白白丧命,那是最好不过,但胡子脸猎人的推测「敌人是五十头群龙的集团」要是说中了,不得不说想保全人命而成功讨伐的可能性相当低。 札维耶发现自己的思考陷入了死路,在里面打转,他决定先集中精神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知道了。总之,先把尸体与运货龙车处理掉吧。这样会妨碍我们行军。」 骑在龙上的札维耶,巧妙地操纵缰绳让走龙当场掉转方向,向在后方待命的部下们如此大声宣布。 听到札维耶的命令,乔塞普骑士立即补充了细微指示。 「听到了吧?带斧头的把旁边的森林砍开,准备一块可供火葬的空间。 能使用『干燥』与『风刃』的人,用砍倒的树木制作火葬用燃料片。 接着,将尸体与运货龙车的残骸搬到火葬区,使用『生火』。搬动尸体时不要忘了口罩与手套。千万别空手去碰尸体。除非你想中中看尸毒。 对了,装载的盐也通通烧掉。它们也可能被尸毒污染了。 火葬时要注意,不要让火延烧到周围了。会使用『控水』的人在水桶旁待机,以防万一。 其他人继续警戒周围状况。 明白了吗?好,都阴白了吧。 ……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吗?札维耶大人。」 「呃,嗯。」 乔塞普骑士的精细指示,听得札维耶有点目瞪口呆,不过当人家叫他时,札维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吸进一大口气—— 「那么,作战开始!」 接着大声地宣布行动开始。 ◇◆◇◆◇◆◇◆ 酷暑时期的强烈阳光开始西斜时,在「盐道」旁边,腐尸与运货龙车的残骸正在冒出长长的黑烟。 「一、二!」 将砍倒的树木切成适当长度当成「滚木」使用,年轻士兵们满头大汗地拉着捆在发臭尸体上的绳索。 士兵们身体前倾到膝盖与胸口几乎贴在一起,咬紧牙关,粗绳陷进了他们的肩膀。 沿着脸颊从下巴滴落的汗水,在干燥的道路土壤上留下黑色的潮湿斑点。 不过,这点汗渍很快就会干了。 并不只是因为灼热的阳光。而是因为他们正在将腐烂的尸体与破损的运货龙车放在一处烧毁。 砍倒路旁的树木做成的克难广场充斥着热气,简直有如踩风箱的工厂。 升腾的黑烟,与摇曳空气的红色火焰。 「照这样下去,不久道路应该能恢复通行了。」 札维耶用干的手巾擦拭额头上的汗,轻声说了一句。 他们将腐烂的尸体堆在一起,生火烧毁。一开始那种骇人恶臭的破坏力,薰得札维耶的眼角满是泪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除了腐肉遭到烧毁使得臭味变淡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鼻子已经麻痹,变得闻不出臭气了吧。 无论如何,这下公路总算是恢复了它的功能。 一项工作即将告个段落,札维耶的精神稍微轻松了些,将视线从火堆的火焰上移开。 这时,札维耶注意到一件事。 「嗯?」 刚才向他解释过袭击状况的那名胡子脸猎人,好像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样子。 满脸胡须的男人似乎也察觉到札维耶的视线。不等札维耶叫他,男人自己小跑步来到札维耶面前。 「札维耶大人,有件事想向您报告。」 看到男人严肃的表情,就知道又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但越是不好的消息,札维耶基于立场,就更是非听不可。 「说吧。」 札维耶以彷佛吞下了苦药的表情,立刻催促他往下说。 满脸胡须的猎人听了,简短地回了一声「是」,低头行礼后,语气有些急促地开始说。 「情况有点不对劲,札维耶大人。起初我以为是巧合,但我发现三辆运货龙车的车轮或车轴都遭到破坏,无法行驶。」 「你说这件事啊。」 听了满脸胡须的猎人说完,札维耶轻轻点头回应。 这件事札维耶当然也注意到了。因为他一开始本来想用破损的运货龙车来搬运尸体。 然而很不巧,没有任何一辆运货龙车能正常行走。 对于这件事,札维耶只觉得「运气不好」,但这名满脸胡须的猎人,似乎有别的意见。 「的确,这些运货龙车受到大规模的袭击波及,是有可能在偶然情况下,全部都毁坏到无法行驶。但我看了一下,每辆车的车轮似乎都是被群龙用『爪子』或『牙齿』硬是弄坏的。」 不是车夫操纵失误造成的损坏,而是群龙蓄意攻击了车轮。 这件事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 「你是说它们刻意剥夺了商人们的逃跑手段?群龙会有这种知识吗?」 「是。我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或许 也只能这样想了。实际上,其他还有几个现象,让人不得不承认它们的确异常聪明。」 「什么意思?」 札维耶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满脸胡须的猎人眉头皱得更深,以沉重的语气接着说: 「您想想,这些人遭到群龙的袭击,现场却没有任何一头群龙的尸体,不是吗。也就是说,这些盐商人的护卫们,连一头群龙都没打倒,完全是单方面地遭到了屠杀。」 「而你认为这不可能?」 对于札维耶的问题,满脸胡须的男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不,不能说绝对不可能。这附近一带就如您所看到的,道路宽度狭窄,左右又生长着极为茂密的树木。在这个状况下,如果行动统一的群龙集团从左右同时发动袭击,确实有可能束手无策地遭到全灭。 不过前提是:护卫的士兵们通通都疏忽大意了,才有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满脸胡须的猎人好像自己都不大能接受自己说的话,说完后还频频偏着脑袋。 的确,这样很不自然。虽说在长途旅程中,如果一路上风平浪静,护卫的士兵们一定会变得松懈,但要是大意到能让「群龙」的奇袭完全成功,那这名盐商人雇用的士兵程度也未免太低了。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仍然有种令人感到不自然的突兀感。 这么一来,如果有另一种说法能解释现况的话,那种说法当然会显得更有可信度。 「从这点来想,我觉得找不到群龙的尸体,或许原因不是出在『护卫的疏忽』,而是出在群龙身上。」 「原因出在群龙身上……」 那会是什么原因?札维耶正要问他的时候—— 「空中,北北东方向,有飞龙接近!」 站立看守的士兵大声喊叫,声音传遍附近一带。 「!」 札维耶反射性地仰望北北东方向的天空,那个物体映入了他的视野。 酷暑时期蓝得刺眼的天空中,浮现出一个黑色斑点。 起初那影子看起来只像是个黑点,但影子越变越大,开始能辨认它详细的轮廓。 长脖子、长尾巴。还有看似占据了全身八成以上体积的巨大翅膀。 错不了。是翼龙种。而且绝不是人类驯养用来传达情报的「小飞龙」。是不折不扣的飞龙。 「所有人员以小队单位采取对空防御态势!弓兵搭箭上弦,等待命令!」 札维耶流畅地向全军发号施令,连他自己内心都感到讶异。 虽然命令的内容不过是军队遇到飞龙时的基本对应法,不过他的反应速度,以初次上阵的年轻小伙子来说,完全是及格的。 「飞、飞龙!」 「它怎么会到这里来?」 「该死,难道是火堆的烟把它引来了吗!」 即使现场一片杂乱无章,但士兵们仍然按照札维耶的命令,以小队单位集结在一起,就像刺猬一样将手中短矛高举过头,采取防御态势。 「札维耶大人!请到这边来!」 「知道了,安德烈斯。你也过来!」 札维耶跳下走龙的背,让随从安德烈斯拉着自己的手,滑入司令官直属部队组成的枪林之中。 「呼……」 让架起短矛的部下们围绕在身边防守,札维耶从随从安德烈斯手中接过爱用的短弓,呼出一大口气后,瞪着在空中翱翔的飞龙自言自语。 「没料到飞龙会出现啊。它怎么会来到这种森林里……」 札维耶的这句话,并不只是在示弱。 大型飞龙主要狩猎的猎埸,都是视野开阔的草原,很少会出现在这种森林里。 因为拥有巨大皮膜状翅膀的飞龙,几乎不可能在树木密集生长的森林降落。 因此,就如同札维耶所说,一行人的武装都是以短矛与短弓为主,完全没有料想到对付飞龙的状况。 要对付飞龙时,应该准备长矛与长弓,而不是短矛与短弓。 「从它的动作来看,不像是将这一带当成猎场。我想它应该是正要前往附近的草原狩猎,正好经过此地而已。」 满脸胡须的猎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札维耶身边,单膝跪下举着短弓,视线对着在空中翱翔的飞龙,以散发着紧张感的语气对札维耶如是说。 「它并不打算猎捕我们吗?」 对于札维耶的问题,满脸胡须的猎人不敢大意,视线继续盯着飞龙,轻轻点头做为回答。 「应该是。不过,当然还是不能大意。对于飞龙来说,猎捕走在森林里的人类是相当危险的。」 一般人容易误会的是,其实对于军队来说,大型飞龙种并不算是太大的威胁。 当然,能够从上空这种无法反击的领域发动急速降落袭击的大型飞龙,对人类来说仍然是极难应付的强敌,但它能对军队造成的人员伤亡,却十分有限。 只要稍微想想应该就能明白。飞龙就是在天上飞才叫做飞龙。说得明白点,飞龙的猎物仅限于能用它的脚爪抱着飞离陆地的重量。 因此,当人类集团遭到飞龙袭击时,会遭到直接被害的,通常就是一、两个人,顶多不过三个人。 实际上,无法雇用够多护卫的行商,要经过草原上的公路时,通常会带上一、两头年老的「肉龙」当作对应飞龙用的「活供品」。 也就是说,讲得无情点,这个军势就算遭到飞龙袭击,因此造成的人命伤亡,也只在三人以下。只要札维耶或是乔塞普骑士这些无可取代的指挥中枢没有伤亡,从「军势」单位来看,是不可能遭到惨痛打击的。 话虽如此,对于每一个士兵来说,这样讲根本没什么安慰效果。 自己有可能以百分之一或是百分之二的机率成为飞龙的食物。这份恐惧感使得矛兵、弓兵与运输兵「所有人」都将视线朝向飞龙,意识集中在「空中」。 「……」 在难熬的沉默当中,只有翱翔空中的飞龙振翅的轰轰巨响,在四下回荡。 几名弓兵改为躺卧在道路地面的姿势,重新举起弓箭。「正上方」对弓兵来说也是一种死角。想站着朝正上方射箭,需要熟练的技术。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的警戒最后成了徒劳。 从飞龙的视力来想,不可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大概真如猎人所说,飞龙也不太愿意在左右树林茂密的细窄道路上发动急速降落攻击吧。 飞龙就这样高空飞过札维耶他们的头顶,渐渐远去了。 「……呼。」 等到完全看不见飞龙的身影后,札维耶忍不住安心地叹了口气。 不只是札维耶。 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障碍,如今没有出任何差错,成功度过了这次危机,使得全军的紧张感都为之松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唦!」 从道路的两旁,冲出了好几个巨大的身影,扑向札维耶军的一行人。 粗壮的两条腿,只消从树荫里纵身一跃,就跳到一行人的头顶上,「它们」就这样从头顶压扁了完全疏忽大意的士兵们。 「呜哇啊啊!」 「咿!」 「呃啊……!」 它们宛如要踩扁士兵的身躯似的,在道路上现身。 全身覆盖着绿色鳞片,比人类高出一个头的二足步行型中型肉食龙。 是群龙。 右边三头,左边四头。总计七头群龙,用它们那粗壮的脚踩住了七名士兵,满口尖牙的嘴角淌着冒泡的口水。 它们是什么时候躲在道路两旁的?难道是一行人将注意力放在飞过上空的飞龙身上时,在森林 里慢慢拉近距离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表示这些群龙的头目,就连它们本来也应该惧怕的敌人——飞龙的行动方式,都拿来帮助自己的狩猎。 「怎……怎么了……!」 无论事情真相为何,新人司令官札维耶还要花上一会儿的时间,才能适应状况突如其来的变化。 群龙们趁着一行人将注意力放在飞过上空的飞龙身上,发动了奇袭。 这些群龙狡猾到令人不敢相信它们是依本能生存的龙种,成功发动了奇袭,也成功地以最初的一击抓住了好几名士兵。 原来如此,能够发动这么精彩的奇袭的话,难怪盐商人们与护卫的士兵,会只能束手待毙了。 年轻指挥官札维耶变得一片空白的头脑当中,甚至还悠哉地产生了这些感想。 不过,就算盐商人们的护卫实力再怎么坚强,终究也比不上专业的骑士,人数也不算多。 扑灭了盐商人们的奇袭攻击,也不可能一口气杀光札维耶幸领的百名地方领主军。 「……全军迎击!盾牌兵面对森林举起盾牌,矛兵从盾牌兵后方攻击!弓兵从圆阵内侧射击!不要让群龙接近运货龙车!」 恢复理智的札维耶,以沙哑的声音发号施令。 「遵命!」 「是!」 「知道了,运输兵!麻烦补充箭矢!」 听到指挥官的声音,士兵们彷佛现在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徐徐恢复了本来应有的动作。 以群龙的奇袭为开端的战斗,慢慢改变了它的样貌。 札维耶率领的军队,是为了讨伐龙群而编组的纯粹武力集团。只要撑过奇袭带来的冲击,之后就不会轻易居于劣势了。 「盾牌兵,围出人墙!」 「矛兵,不要往前冲!重要的是牵制,不是攻击!」 「弓兵,放箭!优先射击袭击我方倒地人员的龙!不要怕误射自己人!要是被拖进森林,那就真的没救了!」 札维耶等人重新振作起来,开始转为组织性地发动反击,战况自此陷入胶着状态。 士兵们于道路两旁架起短矛或木制大盾排排站,迅速退入森林里的群龙们,从树木之间伸出长长的脖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嘎叫声。 在后方架起短弓的弓兵们,不时抓住机会射出箭矢,但受到树枝与茂密的树叶阻挠,几乎无法刺进群龙的身体。 偶尔有几支箭穿过树木的防御墙刺进了群龙的身体,但毕竟只是短弓发射的箭,威力太弱。 这些龙种虽然体型中等,但有着厚厚的皮肤与强健的骨骼,凭短弓的弓势不足以一箭射死靴们。 「嘎啊啊!」 运气不好被箭射中身体的群龙,伤口流着红色鲜血,发出哀嚎,但算不上致命伤。 札维耶视线望着在森林与公路的界线上僵持不下的群龙与部下们,对身旁举着弓的骑士说了。 「乔塞普。有多少人牺牲了?」 「目前只有一人确定已经丧命。刚才被活生生地拖进森林里了。其他在一开始的奇袭当中受到重慯的有五人,虽然无法战斗,但不会立刻死亡。现在这五人都在运输队的运货龙车上避难。」 乔塞普骑士继续将弓箭箭镞与锐利视线对着树荫里的群龙,语气平淡地回话。 身经百战的骑士乔塞普使用的武器,是用惯了的「龙弓」。 虽然大小与弓兵们使用的短弓差不多,但其威力与射程岂止短弓,甚至比长弓更优秀,是强弓中的强弓。 只要入射角与射中的部位正确,一箭射死群龙也并非不可能。 事实上,现在躺在道路上的群龙尸体当中,有一头就是乔塞普用箭射死的。 札维耶有种冲动,也想举起自己手上的弓箭,但他以理性压抑这股冲动,将心力放在把握周围状况上。当他直接转为攻击时,至少在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会只集中在一头目标上。 对札维耶这样经验尚浅的指挥官来说,视野的狭窄有可能对部队造成致命性损害。 札维耶集中全副精神,只专心把握现况。 (战力的低下,包括死者与无法战斗者在内共六名。损失情况还不到会影响战斗行动的地步。防御阵形已经建构完成。建构阵形后……陷入胶着。) 目前札维耶军无法有效减少退入森林里的群龙数量,但群龙也无法对札维耶等人进行有效的攻击。 「如果换个情况,我可以重整装备,攻入森林……」 或许是对胶着的战况感到焦躁,札维耶不由得说出了这种话来。 「我无法赞成。对付行动如此统一的群龙集团,不在我们的预料范围内。森林里等于是它们的地盘,如果在那里面战斗,虽然不一定会输,但人员伤亡肯定会大幅超过容许范围。」 然而,站在身旁的老练骑士,一口否决了年轻指挥官的低语。 札维耶或许也知道自己的提案太危险了。 对于乔塞普骑士的回答,他只简短回了一句「是吗」,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那该怎么办才好?这样下去是改变不了胶着状态的。箭矢也是会射光的啊。」 「我想暂且维持现状就行了。虽然它们的数量与统率确实异常,但也是有极限的。只要胶着状态继续下去,会是那边的小子们先……」 「嘎哇!」 按捺不住吧,乔塞普正要接着说时,好像要回应他的期待似的,一头群龙想咬住短矛,从森林中大大伸出了脖子,脸部暴露在道路上。 「喝!」 乔塞普骑士没放过这个破绽。他迅速拉紧龙弓,放出一箭,吸入那头群龙的头部。 「嘎!?」 与地面平行飞来的箭矢有如闪光,漂亮地射穿群龙的脸皮与头盖骨,深深刺了进去。由于龙种的脑部比人类小多了,因此即使伤口贯穿头部,有时也无法一击致命,不过这次看来运气不错。 头部中了乔塞普骑士一箭的这头群龙,身体一软,上半身从树荫中突出,随即倒地不起。 「喔喔喔!」 「真不愧是乔塞普大人!」 进入胶着状态以来久违的战果,使得士兵们的士气明显上升。 「干得好,乔塞普。还以为它们都很狡猾,原来也有这么粗心大意的家伙。」 年轻上司一边称赞部下,一边又不解地发出疑问,乔塞普骑士迅速从背后箭筒中取出下一支箭架上弓弦,脸上浮现粗犷的微笑。 「它们毕竟是龙种啊。不管头目那一头有多狡猾,底下的小子们终究是以本能为优先的野兽。就算是可怕的头目命令它们『等等』,也不可能遵守命令太久的。」 「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来,胶着状态一拉长,先失去统率的会是它们罗。」 自从战斗开始以来第一个听到的好消息,让札维耶紧锁的眉间稍微松缓了些。 他以稍稍冷静下来的眼光观察森林的情况,的确跟刚才比起来,躲在树木之间的群龙集团的身影,似乎一点一点地往公路这边站近了些。 就在这时,又有一头耐不住性子的群龙,从血盆大口中喷出唾液与怒吼,冲上了公路。 「嘎啊啊!」 然而,单独一头出现在道路上的群龙,对于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来说,正是恰好的猎物。 「趁现在!」 「吃我这招!」 「看我的!」 弓兵队以架起的短弓射下箭雨,站在最近位置的矛兵跟着从极近距离内,将右手中的短矛使劲一扔,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咿叽……!」 粗心大 意的群龙,全身像刺猬般插满了箭,最后被投掷出的短矛深深刺进体内,一命呜呼。 「很好,就是这样!」 札维耶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赞赏。 只要胶着状态继续维持下去,失去耐性的群龙能一头一头冲上道路,就能顺利地来个各别击破。 札维耶的脑中产生了如此乐观的期望。然而森林深处却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声,像是要打消他的期望般响遍了整条公路。 「咕喔喔喔!」 那叫喊不只是大声。跟野兽的一般嚎叫有着明显区隔,是含有明确意志与命令的声音。 「札维耶大人,右边!」 听到年轻随从安德烈斯所言,札维耶反射性地将视线朝向右手边的森林,只见那个身影出现在森林深处。 「!」 札维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好大……啊。」 「是。」 虽然被树木与树林影子挡住了看不清楚,但光是看它的轮廓,就知道「它」是个非比寻常的存在。 比起位置逼近道路的其他群龙,明明站在更远的位置,但乍看之下,它的大小似乎与其他群龙一样,甚至是更大一些。 通常来说,群龙的头目会比一般群龙高出一个头,不过那头群龙,恐怕比一般的群龙头目还要再大上两个头。 群龙本来是分类为「中型肉食龙」,不过这头群龙大头目,要称它为中型实在是太大了点。它那个体型,就算说是「比较小的大型肉食龙」都能让人接受。 「咕噜喂咿咿!」 札维耶等人正被巨大的群龙身影夺去了日光,那头大头目又吼叫了一声,声音在四周回荡。 说时迟那时快,公路旁的树荫里步步进逼,露出鼻子的群龙们,一同往后退去。 要撤退了吗?士兵们不禁稍微松懈下来,札维耶几乎是反射性地喊道: 「不要大意!所有人员继续维持警戒态势!」 札维耶的指示非常正确。他虽然是个新人指挥官,但瞬间就察觉到部队失去了紧张感,并间不容发地鞭策大家,实在值得赞赏。 不过或许该说是幸运吧。之后的警戒以徒劳告终。 树荫下的杂草与树枝摆动的沙沙声,从周围渐渐远去。 「……」 「……」 等到声音完全听不见了,隔了一段足以慢慢从一数到十的间隔后,札维耶才向身旁待命的乔塞普骑士与满脸胡须的猎人确认似的问道: 「……这样表示,它们真的撤退了……吗?」 乔塞普骑士与满脸胡须的猎人都点点头。 「是,可以感觉到它们都走远了。」 「刚才的仰天长啸,就是撤退的信号。群龙基本上一旦放弃了猎物,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发动袭击了。」 有了骑士与猎人、战斗专家与龙种专家的保证,札维耶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是吗。全军解除警戒态势。替伤患治疗后,向我报告被害状况。」 听到札维耶这样说,人数稍微减少到低于百人的士兵们,这才全身一软,放松下来。 ◇◆◇◆◇◆◇◆ 太阳大幅西斜,在带着红色的夕阳照耀下,札维耶一行人忙着做战后处理。 最辛苦的是伤患的治疗。 「好,我要倒了。稍微忍耐一下。」 「啊呜!」 撕破受伤士兵的衣服,用大量清水洗净露出的伤口,然后以干净的布包扎止血。 骨折伤患由几个人用力压住,进行接骨之后,绑上布条与夹板固定伤处。 在现场能进行的治疗,顶多不过这点程度。不过,即使是这点程度的治疗,依据时机与场合,有时能为注定死亡的命运带来一线生机。 等到替所有伤患都做过处理后,运输队的负责人来到札维耶面前进行报告。 「札维耶大人。伤患都治疗完毕了。总之,短时间内没有人有生命危险。再来就要看今后的状况了。」 听了运输队负责人这样说,札维耶回答:「辛苦了。」札维耶的神色中,浮现了明显的安心之情。 无论如何,伤患的伤势不至于丧命,是个好消息。 当然,就如同运输队负责人所说,今后的状况难以预料。被龙种的牙齿或爪子伤到的人,时常会在几天后发高烧。封于受伤虚弱的士兵来说,发烧是足以致死的。 札维耶很想去探望那些伤患,但他想到自己现在有其他必须优先处理的事,便接着说下去。 「运货龙车那边怎么样?可以修理吗?」 「是。所幸遭到攻击的只有一辆龙车,车轮被爪子抓到了,我们换了备轮,让车子姑且可以移动。不过到了城镇后,还是得连车轴通通换掉才行。」 对于札维耶的问题,负责人如此回答,抓抓头。 运输队不只是搬运物资的存在。他们带着紧急情况时的备用品,还有人员可以当场修理毁坏的运货龙车、武器与防具,属于一种技术集团。 就某种层面来说,这次战斗当中拥有最高荣誉的,可以说是他们运输队的成员。 毕竟他们可是在被群龙集团包围的状态下,一直控制着拉运货龙车的「钝龙」们,不让它们失控。 虽然安抚骑士们的骑兽「走龙」的随从们,辛苦的性质跟运输队相同,不过运货龙车的车夫耗费的心力,可不是他们能比的。因为以战斗为前提受过训练的骑士们的「走龙」,与只经过单纯劳动训练的「钝龙」,适应战场的能力可差远了。 之后必须以某种形式,褒奖他们的劳苦功高才行。札维耶将这件事牢记在脑海角落,向运输队的负责人问道: 「知道了。运货龙车一修好,大伙就出发。不好意思,请你们加快动作。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其他龙种被血腥味引来,情况将会惨不忍睹。啊啊,还有,我想将伤患放在运货龙车上搬运,行得通吗?」 对于札维耶的问题,运输队的负责人想了想,颔首说道: 「是,我想没问题。运货龙车的搬运能力本来就还有余裕,而且或许不能说幸运,不过我们现在在这里消耗了大量清水,辎重的重量有所减轻。」 「是啊,还有水的问题……我明白了,那么修理运货龙车与搬运伤患的事宜,全权交由你决定。适当处理吧。」 「是!」 运输队负责人以宏亮的声音如此答话后,就加紧脚步跑回运货龙车那边了。 「……」 札维耶望着越跑越远的运输队负责人的背影一会儿后,将视线移回正前方。 「乔赛普。」 「在。」 「光靠我们的力量,要在山中猎捕它们太轻率了,对吧?」 札维耶的这个问题与其说是提问,倒比较像是他心里早已有底,只是做个确认,老练的骑士听了,轻轻点头。 「是。虽然我等已经摸清敌人的性情,只要踏入林中时小心谨慎,应该能获得某种程度的成果,但人命伤亡一定会超出容许范围。」 森林里是龙群的地盘。想用不到一百人的兵力,屠杀行动统一的五十头以上的群龙,难度有点高。 因此,札维耶虽然懊恼地咬紧下唇,但还是做出决断。 「……知道了。我的讨伐行动失败了。向王都请求援军吧。」 「遵命。」 乔塞普差点补上一句「大人英明」,不过又吞了回去。 对于这位在最后一刻忍住内心憾恨,做出理性判断的年轻指挥官来说,这句话也许听起来只像讽刺。 纵然这是他发自内心 的赞赏之词,只要对方有可能误解意思,就不该当场说出来。 乔塞普闭口不言时,札维耶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瞪着道路对面,说了。 「运货龙车一修理完,就重新开始行军。大家做好准备,随时出发。」 「遵命。要折返领地都城吗?」 对于乔塞普的问题,札维耶维持着僵硬的表情,摇摇头。 「不,正好相反。我们要直接通过公路,进入王领。这样才能尽早请医师为伤患们诊疗。」 「原来如此。」 对于年轻指挥官的判断,老练骑士没有把内心想法表现在脸上,只是真心敬佩地喊了一声。 事实上,札维耶说的完全没错。 如果只是想到距离最近的村庄,现在立刻掉头会比较快,但如果条件是「距离最近,而且有医疗技术人员的地方」,最好的办法是继续沿着公路前进,抵达王领外围。 王领外围有颇具规模的军事设施,在卡巴王国,每个一定规模以上的军事设施,至少都会安排一位医疗技术人员。 这种对伤患的关怀,想必占据了札维耶内心的一大部分。 然而,乔塞普同时也想: (王都派出的援军,一定会经过那所军事设施。札维耶大人八成是想在那里与援军会合,自己也再度出击吧。) 从札维耶身为下届加兹尔边疆伯爵领领主的地位来考量,依照援军的指挥官身分阶级不同,说不定札维耶还能亲自成为主将率领援军。 札维耶大概是还没放弃吧。他想自己在这场战况中立下明确的战果。 札维耶的这种行动,看在身为老练骑士的乔塞普眼里有些令人担忧,不周追求战果与名声的态度,也可以说证明了他了解父亲与领民对自己有何种期许。 「我担心伤患的状况。我想加快行军速度,不过不要对他们的身体造成负担。乔塞普,我想让不便于行的步兵们坐在我们的走龙后面,这样会有问题吗?」 看到年轻指挥官努力想对自己肩负的使命做出最好的结果,乔塞普再次产生一种强烈的感情,想从旁支撑这位年轻人。 「我想没有问题。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让步兵骑乘走龙是违反军法的,不过就广义来说,现在的状况等于是战时。在战时,现场的临机应变比军法更优先,这点大家都有默契。」 乔塞普骑士略为颔首后如此说,肯定了札维耶的提议。 札维耶与乔塞普等骑士驾驭的「走龙」这种生物,比起一般称为重马的马匹,身躯整整大了两圈以上,力气也将近重马的一倍。 能力上就算长时间搬运两个全副武装的人,也完全不成问题。只要不让它奔跑,并且多留意饲料与途中休息,甚至载三个人都没问题。 「知道了。那就在不会造成伤患们负担的范围内,尽可能加快脚步穿过『盐道』。值夜、汲水、休息的时程都要重新安排。既然任务已告失败,现在的义务就是得尽快报告失败一事,并且请求援军。」 札维耶目光炯炯有神,瞪视着被带着一抹红晕的夕阳照耀的一盐道」,如此下令。 「遵命。」 乔塞普骑士以简短而诚恳的语气,回答年轻指挥官这番似乎有些逞强味道的话语。 第四章 善治郎的日常 王都。 这天,善治郎难得从上午的较早时段就有工作,在王宫忙于礼节性地应付众多贵族。 善治郎一屁股坐在设置于王座旁边的王配座位,身穿华服的贵族们轮番来到他的面前,欠身行礼。 「小人乃潘托哈男爵家的现任家长汤玛斯,有幸会见善治郎大人。 我们潘托哈男爵家,今年也由小人与内人一同在王都宅邸待命。今后也将忠诚不渝,为王国与王室效命。」 「知道了。潘托哈男爵,很高兴你有这份忠诚心。做为奥拉陛下的代理人,我保证会将你说过的话传达给陛下。」 善治郎说完点了个头,眼前的中年男子——潘托哈男爵汤玛斯,再度深深鞠躬后,就慢慢退下。 接着一位原本在房间后方等候的老人,来到善治郎面前。 「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臣乃波邦内骑士家前任家长布拉斯。波邦内家今年也决定由老朽继续在王都服务。 只要两位陛下一声吩咐,臣当鞭策衰躯,致力完成一切职责。」 「知道了,布拉斯卿。你的忠诚不渝,我会传达给奥拉陛下的。」 老人也一样深深鞠躬,随即退下。 接下来换一位年轻骑士走上前来。 「善治郎大人,在下是卡巴莱罗骑士家现任家长康拉德长子,名叫弗朗西斯克。卡巴莱罗家的王都勤务与去年相同,仍然由在下……」 每个人讲的台词都大同小异。 简而言之,就是声明自己将做为家族代表在王都工作,再由善治郎批准。 这次的仪式,就是这种礼节性的会见。 在封建国家当中王室力量格外强大的卡巴王国,自古就有一项不成文规定,要求各地方领主的家中必须派出现任家长、前任家长或是下任家长中的任何一位,长期驻守王都。 这项习俗原本来自于抵押给王室的「人质」含意,不过近年来,这项做法无论是对于王室还是地方领主们都有很大的好处,因此双方就在没有宿怨的状态下,继续保持此一习俗。 前面已经提过,卡巴王国的君主权限极为强大。因此,在家族当中几乎拥有最大决定权的人留驻王都,对贵族们来说也是好处大于坏处。 这些大贵族集中于王都,能大幅活化王都的经济发展。经济有了成长,民众就会从地方聚集到王都来。 王都人口增加,提高经济力量,就会使王都产生许多利权。为了获得这些利权,或是不想放弃到手的利权,贵族会变得不愿离开王都。 每人各怀鬼胎,相互纠缠,于是各大贵族世家就会像这样每年一度,由代表家族在王都服务的人,向君王发表宣言,向君王求得留驻王都的许可。 这个仪式本来应该由女王奥拉来主持,不过今天预定发表「留驻宣言」的贵族,都是延续去年的人选今年继续留驻,所以才会由善治郎代替忙碌的奥拉。 (听说如果要替换人选,必须办理许多麻烦的手续与调整,不过如果没有要换的话,就只要打声招呼就行了。这点小事不用劳烦奥拉,我来就行了。) 善治郎坐在椅子上,接受着贵族们接二连三的致意,装出一副肃穆的表情,内心则在想着这些事。 奥拉这时应该在王宫的另一个房间,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外交官进行高难度的勾心斗角吧。 为了尽量减少奥拉的负担,善治郎才会像这样担任代理人,出来抛头露面。 当然,他不会单独出现在会被人当成女王对王夫做了「权力移交」的大场面,需要困难判断的场合他也不会出面。 善治郎会担任代理的,只限于像这次这种只要有个「王族」头衔,就算只是内藏声音播放功能的布偶,也能代为处理的场面。 虽然称不上是有成就咸的工作,但这样做奥拉总是会对他说「真是帮了我个大忙」,所以善治郎也别无所求。 不过,这个世界的贵族们根本不可能体会善治郎的这份心意。因此,其中有些人还会利用这种场合,想尽办法巴结他。 正好现在跪在善治郎面前的中年贵族,就是这种类型。 「小人乃杜朗伯爵家现任家长,名叫迪亚高。杜朗家今年也一样,由小人在王都服务。不过王都还真是炎热难耐啊。小人的领地位于高地,因此到现在还不习惯王都的炎热天气。 虽然比起王都,小人的领地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乡下城镇,不过每逢这个时期,还是忍不住怀念起故乡来呢。」 见中年贵族喋喋不休地讲着无益的闲话,善治郎的眼睛深处开始带有警戒之色。 中年贵族丝毫没有察觉善治郎的微小变化,仍然说个不停。 「虽然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乡下地方,不过那里风光明媚的景致与清澈的空气,绝不会输给任何地方,也是我的骄傲。如果有幸能请到善治郎大人前往避暑,那将会是我的无上光荣。届时,我们将会举家热烈欢迎。」 听了中年贵族的一番话,绷紧了表情的善治郎,稍微眯细了眼。 乍听之下不过是邀请善治郎前往避暑地,但话中的含意可没有这么单纯。 目前在卡巴王国当中,除了还在吃奶的卡洛斯·善吉之外,能够称为王族的,就只有奥拉与善治郎两人。如果其中一人——善治郎为了「避暑」而离开王都,必然地,身为女王的奥拉就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离开王都这个政治中枢。 换句话说,这个中年贵族等于是在叫善治郎自己一个人前往他的领地,而且不让奥拉陪同。 (啊——照这样看来,这些贵族对我目前的立场,好像还是很不满意的样子?) 善治郎内心感到有些厌烦,猜测跪在眼前的贵族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的确,对照这个国家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善治郎目前身处的立场看在别人眼里,或许显得相当无奈。 如果是一般的卡巴王国贵族男性,他们的自尊心绝对不会容许老婆当家长,自己却好像见不得人。 (好吧,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恐怕永远都会有人向我做出这种提议吧。麻烦的是我也不能因此就置之不理。) 善治郎只在心中悄悄叹息,表面则假惺惺地发出笑声回答他。 「哦,那真是太吸引人了。等到善吉长大成人,希望能找个机会与奥拉陛下一同造访。届时再麻烦你带我们四处流览吧。」 把他这句玩笑话翻译一下,意思大概就是「我目前丝毫不打算与奥拉分开」。 「呃,是。听起来似乎要等很久呢。是,我很乐意到时候带两位陛下四处浏览。」 大概是善治郎的真正想法传达给他了吧。 中年贵族眼中透露出对善治郎的失望之意,深深低头行礼。 「嗯。我会记住的。」 善治郎装做完全没察觉中年贵族的变化,如此回答。 ◇◆◇◆◇◆◇◆ 在酷暑时期安排了将近三小时长时间午休的王宫,为了尽量取回中午耗费的时间,在太阳还高挂天空时,会一直处理业务。 因此,善治郎直到天色黑到连脚边都看不清楚,才回到后宫。 让手持金属制提灯式灯具的侍女在前头带路,回到后宫起居室的善治郎,向侍女简短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一个人打开了起居室的门。 「……呼。」 回到已经变得阴暗的起居室来,善治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打开led落地灯的开关。 对于习惯了薄暮的眼睛来说,led的白光有点刺眼。 在受到明亮白光照亮的起居室内,善治郎慢慢脱下衣服。 宽大松 弛的裤子。像和服般衣襟在前方交叠的上衣。套在上衣外面,类似背心的红色装饰用服装。 每件衣服都是用适合南国气候、透气性高的布料制成,但毕竟正装的装饰很繁复,穿起来还是很热。 善治郎三两下就把衣服脱光,只剩下t恤与平口裤,他一瞬间将视线朝向靠墙的五门冰箱的冷冻室,不过想了一下,又摇摇头,摆脱了诱惑。 「不行。现在要是把冰块拿出来,会撑不到晚上的。」 至少等到奥拉回来之前,先用冰电风扇的凉风忍耐一下吧, 取而代之,善治郎从冰箱里拿出银制水壶,将水倒进玻璃杯里,一口气暍乾。 「呼……」 简直像是喝下去的水直接从汗腺立刻喷出来似的,善治郎顿时出了一身汗。 「啊——还是别等奥拉了,先去洗澡吧?」 善治郎有点动心,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收纳着入浴用品的柜子,这时想起了一件事。 「……说到这个让我想起来,肥皂试做了好几次,就是不成功呢。」 善治郎从几天前开始用灰水与植物油着手制作肥皂,然而目前看来,很难说他的努力有收到成果。 第一天做出来的,说穿了,就是「掺了灰的油」,后来虽然有几次的乳化状况比较成功,但没多少次达到「皂化」反应。 不知道问题是出在油上、灰水上,还是善治郎的技术有问题。不知道的因素太多,无庸置疑的是有一阵子都得重复尝试错误了。 「看看情况,也许我该从氢氧化钠开始做起?不,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要用天然原料制造氢氧化钠,比不用氢氧化钠制作肥皂来的难耶。」 善治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现代所谓的手工肥皂,一般都是用植物油加上氢氧化钠水溶液(苛性钠水溶液)引起反应做成的。 使用灰水是更早年代的做法,如果有氢氧化钠的话,用它来做肥皂会更容易得多。 为了以防万一,善治郎也下载了氢氧化钠的制造法存在电脑里,不过不用说,他连一次都没试过。 就善治郎所知,氢氧化钠的制造法有两种。 一种是用电解食盐水的方式生产,但电解时不可或缺的「离子交换膜」绝对不可能弄到手,所以只得放弃。 因此,善治郎现在在考虑的,是另一种方法。 那就是使用「氢氧化钙」与「碳酸钠」进行复分解反应(意指由两种化合物产生反应,生成两种新化合物),使其变化为「氢氧化钠(苛性钠)」与「碳酸钙」。 所需材料为氢氧化钙与碳酸钠。 首先,氢氧化钙又称为「消石灰」。这个只要灼烧贝壳做出「生石灰」,然后加水引起反应,就完成了。 另一个材料碳酸钠,据说可以用碳酸氢钠——「小苏打」加热来制造。 也就是说,追根究柢只要有了「贝壳」与「天然小苏打」,理论上就可以制造「氢氧他钠」 「贝壳」与「天然小苏打」。 巧的是这两种材料,正好也是制造玻璃所需的资源,因此奥拉已经购买了不少的分量,让人送到王宫来。 原料已经摆在王宫里了。难怪善治郎会想动手制造「氢氧化钠」。 然而不用说,从「贝壳」与「天然小苏打」到精制成「氢氧化钠」,中间有许多制造工程。 像善治郎这样一个门外汉,在没有专业人士可以请教的状态下,自然不可能轻易成功。 就算想得再怎么乐观,要完成每一个阶段,恐怕都要有心理准备花上好几个月。 而且就算万一,他完成了所有工程,成功精制出「氢氧化钠」,「氢氧化钠」可是一种剧毒,稍微碰到眼睛都会失明的。 而且它还会与空气中的二氧化碳起反应变质,或是吸收水蒸气而变成溶液,是一种相当难处理的物质。 冷静想想,与其精制「氢氧化钠」来做肥皂,还不如照现在这样继续研究如何用灰水做肥皂,似乎比较符合现实。 「好,那就照目前的方法再试一阵子吧。总之乳化现象几乎已经成功了,接下来用轴与y轴表示灰水与油的成分,画成图表分析一下倾向好了?」 脑筋开始灵活运转的善治郎,直接走向电脑,打开电源,立刻开启了电子试算表。 「首先准备几种制作灰水用的灰,再准备几种植物油。看看情况,或许也应该试着混合一下?不,先调查出整体的倾向比较要紧吧。 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得麻烦侍女们帮忙了——」 结果善治郎就这样独自面对电脑,全神贯注地不断将各项资料输入今后的试算表内,一直到奥拉回来为止。 ◇◆◇◆◇◆◇◆ 天色就这样暗了下来,夜晚来临。 善治郎与奥拉这对女王夫妻在后宫的起居室里,一如平常地坐在黑色沙发上,谈论一件要事。 「呃,也就是说。,事情几乎是确定罗?就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要来这个国家那件事。」 身穿轻便的白色t恤与蓝色薄麻裤的善治郎,在黑色皮革沙发上探出身子,向坐在对面的妻子做确认。 穿着红色单薄家居服的奥拉眉头深锁,点头回答善治郎的话。 「嗯。虽然目前还未公开,不过已经可以说确定了。我是想尽可能隐瞒消息,讨论这件事……不过大概是白费功夫吧。再过不久,恐怕会发生一件震撼南大陆西部与中部的大事。当然,震源就是我国王宫。抱歉,你也得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了。」 听着妻子语气平淡地游说即将被卷入风波的未来,善治郎不掩厌烦的表情,叹了口气。 「……了解。不过你说消息很难隐瞒,是怎么回事?是指我方不想公开,但对方却无意隐瞒吗?」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奥拉在沙发上换翘另一条腿,摇摇头。 「不,对双王国来说,夏洛瓦王室的人离开国内,也是一件大事。对方不会刻意泄漏情报的。 然而,我们这边却没那么简单。毕竟王宫可是要长期迎接外国王族。宫中必须为此做准备,也得筹编特别预算,还得凑齐人员。 再说,这件事等于是我方接受对方的要求,所以为了不让特别预算与人事费造成赤字,我必须向双王国要求某些回报,这么一来,就得跟他们的代表开会了。 挪动这么多的人事物与资金,就算再怎么小心,那些眼尖的人还是会发现真相。」 「原来如此。」 善治郎恍然大悟。的确,就算能够阻断消息,资金与物资的流向,也不可能瞒过王侯贵族的眼睛。 一旦动用长期迎接两位王族所需的大笔资金与物资,眼尖的人想必会马上察觉到异状。 看到丈夫虽然皱着眉头,但好像还有点事不关己,女王用叮嘱的语气对他说: 「一旦情报泄漏,那些人想求证的时候恐怕会找上你喔,善治郎。到时你的生活恐怕会不得安宁。」 「我的天……」 听到这番话,善治郎这次脸色真的变难看了。 也许是想像到贵族们为了确认事情真相,用尽手段试探他的那副德性吧。 「唉……」 善治郎的口中冒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话虽如此,把休憩时间都用在这么阴沉的话题上,未免太浪费了。 奥拉调适了自己的心情,从冰箱中取出冰块与果汁水拿过来,一边倒在自己用的红色玻璃杯与善治郎用的蓝色玻璃杯里,一边转变话题。 「对了,我记得你明天难得没有事务要处理吧?你打算如何度过?」 被奥拉一问,善治郎一边接过奥拉递给自己的蓝色玻璃杯,一边回答。 「啊,谢谢。嗯,难得放天假嘛,我可能会拿来试用肥皂吧。昨天做的肥皂当中,有一部分做得还不错,所以我想请侍女们帮忙,试试看洗起来感觉如何。」 最近这阵子,善治郎投注心力使用灰水与植物油制作肥皂,进行得还算满顺利的。当然,还需要多次尝试错误才能确立制造方法,不过偶尔会做出几个近乎成功的成品。 然而,这些「成品」也得实际试用一下洗感,才能算是真正完成。 所以他才要名符其实地,向侍女们借用「人手」。 虽然把女性的柔嫩肌肤拿来做实验让他有点过意不去,但这件事善治郎一个人实在搞不定,所以是不得已的。 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会因为当天的身体状况或季节而改变肤质。 他必须尽量找多一点人进行使用实验,才能保证这种东西的安全性。 「原来如此。毕竟你从故乡带来的入浴用消耗品,数量也是有限的嘛。」 自从与善治郎结婚以来,就一直使用日本制的肥皂、洗脸皂、洗发精与润丝精的奥拉,恍然大悟似的点了个头。 「嗯,其实肥皂剩得最多,但是因为剩得最少的洗发精很难做,所以……」 拿洗澡用的肥皂洗头,虽然洗得干净,但是头发会变得干涩,有时反而会伤害发质。 将来他打算参考卡巴王国上流阶级一般的做法,搭配头发用香油,摸索只洗去脏污而不会损害发丝光泽的方法,不过恐怕要等到成功做出肥皂,再来慢慢摸索了。 老实说,他不觉得能在洗发精用完之前做出肥皂。 也许他不该把意识的一大半都拿来想这件事。 善治郎一如平常地正要从桌上拿起蓝色切子玻璃杯时,玻璃杯却从他手中滑落。 「啊!」 他喊了一声,但为时已晚。 切子玻璃杯落在木桌上,「匡啷!」留下一阵坚硬的破碎声,便化为碎片。 大大小小的蓝色碎玻璃与半融化的冰块,乱七八糟地散落在磨得光亮的桌面上,掺了果汁的水滴滴答答地从桌面滴落到地毯上。 也算他运气不好。就算把杯子弄掉了,如果是掉在长毛地毯或是能减缓冲击的沙发上,说不定就不会摔破了,偏偏却掉在硬梆梆的桌面上。 「唉呀,真是粗心!」 善治郎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对善治郎来说,算是不小的损失。如果是在地球上,不过是个玻璃容器,重买一个就好了,但是在这个世界,却是独一无二、无可替换的珍品。 对于还不能习惯银杯、木杯口感的善治郎而言,玻璃杯无庸置疑地是个贵重品。 话虽如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破了,怪不了别人。 「好吧,摔都摔了嘛,没办法。只好麻烦侍女收拾一下了。」 就在善治郎说完,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叫人铃时。 「嗯……今天接下来的预定……应该没问题。」 奥拉正要从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她用手遮着口,自言自语了一会后,阻止了善治郎。 「等等,善治郎。不用叫人来。这是个好机会。你也是卡巴王室的一位正统成员,有权利知道。」 「奥拉?」 不过是摔破了一只玻璃杯,妻子却忽然开始讲出些煞有介事的话来,善治郎把伸出去拿叫人铃的手缩了回来,讶异地歪着脑袋。 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丈夫的不解,奥拉端正地站起身,伸出五根手指伸直的右手,手掌对准散乱于桌上的玻璃碎片。 「接下来我要示范的,是我等卡巴王室的『隐秘魔法』。等到你能够使用魔法时,也会让你学,不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让他人发觉这种魔法的存在。 更不可以在他人面前使用。普约尔将军或马奎斯伯爵等国家重臣自不待言,就算是法比奥或埃斯皮里狄翁等我的心腹也不例外。 也不可以让卡洛斯知道这种魔法的存在,直到我说『可以』为止。明白了吗?」 奥拉以右手手掌对着摔破的玻璃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沙发上抬眼望着自己的善治郎的眼睛,以强硬的口气如此说。 「我知道了。」 善治郎从妻子的语气听出这不是能开玩笑的状况,于是顺从地颔首。 「嗯。」 丈夫的反应似乎让奥拉很满意,她轻轻点个头回应后,慢慢提高全身发出的魔力光芒,咏唱咒文。 「命你使对象的时光倒转一天。做为代价,我愿向时空灵献出魔力一千三百。」 效果十分显着。 只见桌上的玻璃碎片被半球状的光包围,下个瞬间,半球体放出了难以直视的强光。 「呜哇!……咦!」 善治郎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当他睁开眼睛,只见桌上放着恢复原状的蓝色萨摩切子玻璃杯。 善治郎惊愕得瞠目结舌,用近乎喃喃自语的语气问她: 「这……!应该……不是修复魔法,吧?」 光看结果,会觉得是物体修复的魔法,但从刚才奥拉念的咒文,就能轻易推测出并非如此。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奥拉仍然端正地站在原地,点点头。 「没错。物体修复与我们王室的『血统魔法』性质差太多了,对吧?这是我们卡巴王室的隐秘魔法——『时光倒流』。」 「『时光倒流』……」 善治郎受到眼前发生的现象所震慑,如此喃喃自语。 卡巴王室的血统魔法,是「时空魔法」。当善治郎听到这种魔法掌管的是时间与空间时,他就多少想过操纵时间的可能性,不过当这种现象就在眼前上演时,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仍然袭上他的心头。 或者,也可以称它为「感动」。 奥塔薇亚夫人示范「水球制作」的魔法给他看时,他都没有这么感动。 此时支配着善治郎内心的感动,几乎相当于洞房花烛夜那晚,将脸埋在奥拉的乳沟里感受到的那种感动的五分之一。 或许是注意到丈夫神色大变的反应吧。 奥拉重新坐回沙发上,不掩饰露出的苦笑,继续接着说明。 「抱歉在你感动的时候泼你冷水,这个魔法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厉害的。」 「你的意思是?」 善治郎将视线从刚恢复原状的切子玻璃杯转向坐回对面的奥拉脸上,简短地回问。 奥拉耸了耸裸露在无袖家居服外的肩膀。 「首先第一点,能够进行『时光倒流』的,只限『没有魔力的物体』。因此,这种魔法不可能用在生物上。顶多只能用在没有魔力的下等生物——虫子或小鱼之类。 当然,也不能恢复魔道具之类的寿命。这么一来,对象物品既不能是生物,也不能是魔道具,其他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需要动用直系王族使用大量魔力,进行『时光倒流』的珍贵物品,其实意外地少。」 说完,她笑了。 的确,从这个世畀的价值观来看,价值高到需要用王室的隐秘魔法进行修复,而且「既不是生物,也不是魔道具」的物品,或许真的不太常见。 实际上,奥拉自己也不记得曾经将「时光倒流」用在哪个有益的用途上。 最有效活用的一次,也不过是她不慎将前任国王——她的父亲珍藏的烟斗踩断时,偷偷用魔法修好而已,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这种魔法所需的魔力,会与对象物体的大小与倒转时间的长度 成正比,而大幅增加。如果想倒转个几个月,就连我都得做好耗尽魔力的心理准备;若是要倒转数年,那更是得组合使用『未来代价』,连同自己未来的魔力通通灌注进去。 怎么想都不合算。 不过,万一这种魔法的存在传遍了世间,这些细微的限制条件恐怕不会跟着一起广为人知。到时候人们只会将它误会成可使死者复活的万能魔法。 所以,这种魔法的存在必须绝对保密。明白了吗,善治郎?」 奥拉滔滔不绝地解说「时光倒流」的难用之处,然而善治郎眼中流露的兴奋之情,却丝毫没有褪色。 善治郎两眼兴奋地发亮,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奥拉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换句话说,如果只是要『短时间』倒转『不合魔力的』且『不太大的』物体的时间的话,并非不可能,对吧?」 「呃,嗯。哎,可以这么说,吧。」 奥拉难得被丈夫的气势压倒,稍微往后退了点,但还是点点头。 兴奋状态的善治郎并未察觉到妻子微小的变化,脸上浮现出满面笑容,咚咚咚地跑向房间角落。 「那、那么。这个,如果要倒转这个的时间,而且我尽可能缩短倒转时间的话,对奥拉来说会造成多少负担?」 善治郎边说边指着的,是自他从日本带过来那天以来,就没有任何机会派上用场的电器制品「冷气机」。 由于他来这里没多久就放弃了装冷气,所以连包装的塑胶套都没拆。 奥拉不明白善治郎在想什么,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丈夫的问题。 「这个嘛……毕竟它比杯子大多了,没办法像刚才那样轻易倒转。不过,如果只是要倒转最小单位,也就是一天时间的话,倒还不致于造成绝对不可行的负担。 只要当天不需使用任何魔力,隔天也确定用不上,当天晚上就可以使用魔法了。」 其实奥拉并没有多少机会消耗魔力。 然而,现在卡巴王国只有奥拉能使用「瞬间移动」魔法,是紧急情况时的王牌。 现在的奥拉必须保留魔力,以备随时可以使用这张王牌。 虽然奥拉的回答包含了这些限制,不过对善治郎来说,似乎已经很令他满意了。 露出满面笑容的善治郎,握紧了双拳上下小幅摇动,显露出兴奋之情。 「好耶,好耶,好耶!这下终于可以开始安装『冷气』了!」 这句话当中,隐含了无限的感慨。 善治郎直到今天都没有试着安装冷气,是因为他害怕「一旦安装失败,把冷气机弄坏,就无法挽回了」。 不过,现在有了「时光倒流」魔法,冷气机的损坏不再是「无法挽回」的问题。 这下子他终于可以下定决心,准备安装「冷气」了。 就算第一次没装成功,只要可以重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欸,奥拉。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完,善治郎凑到奥拉身边,他那副笑容完全是个「向妈妈临时讨零用钱的爸爸」。 第五章 中午的难敌,午后的课程,夜晚的休憩 善治郎尽量只出席参加仪式性的公务活动,然而一旦出来抛头露面,难免会产生一些无法推拒的人际关系。 这天,善治郎被迫参加在王宫一隅举办的自助式午餐会。 「哎呀,这么说来善治郎大人正在酿造全新的酒类罗。真是太了不起了。」 有如超级名模般高挑动人的美少女法蒂玛·纪廉,在善治郎面前矫揉作态地发出赞赏,两手在胸前合握。 「不,只是一点消遣罢了。不值得受到称赞。」 善治郎尽可能表现得平淡,还要注意不能伤害到对方,试着想结束这段对话。但对方不愧是鼎鼎有名的「饿狼」普约尔将军的妹妹,强硬的态度与气势跟哥哥真是一个样子。 「哎呀,您谦虚了。人们说酒就是文化。您酿造全新的酒类,无论在文化还是经济方面都能为国添加光彩,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呀。」 她满口讲着肉麻兮兮的赞赏之词,不肯放过善治郎。 「哈哈,别这样捧我了。让法蒂玛小姐这样美丽的女性,用有如鸟啭般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讲这些好听话,我只怕要得意忘形了。」 善治郎以社交性的场面话与贴在脸上的陪笑保护自己,内心却想着「这下麻烦了」,暗自淌着冷汗。 这种自助式午餐会由于不算是官方活动,所以不会太计较身分与礼仪。这对于礼仪教养都只是临阵磨枪的善洽郎而言,虽然有着稍微出错也不会被怪罪的好处,但相对地,也有着容易遭到这种强硬攻势的坏处。 回头想想,实在不该参加这场自助午餐会的。 善治郎这时才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感到后悔。 他事前查过预定参加的名单,确定当中没有那个会积极讨好自己的野心家,才轻易答应出席。想不到野心家不在的状况,现在却带来了反效果。 结果导致临时参加这场餐会的野心家的妹妹法蒂玛·纪廉,可以在不受到任何人掣肘的状况下,自个儿尽情向善治郎展开攻势。 (不过话说回来,真佩服她能如此热烈地追求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耶。我还是有点难以理解贵族的价值观。) 善治郎盯着在眼前热心地讲个没完,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高挑美少女,心中产生这种感想。 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听,不过这个叫做法蒂玛的少女,是善治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过过的人当中,最不会隐藏内心想法的人。 想到她年纪才十七岁,也许是无可厚非,不过就连善治郎的眼光看来,都觉得她表情隐藏得不够漂亮。 特别是那双显出强悍性格的漆黑凤眼最要不得。不管嘴上再怎么称赞善治郎,嘴角呈现出多有魅力的笑容,那副眼光就是「紧盯猎物的猎人眼神」。 她千方百计想引起善治郎的兴趣,也全都是因为兄长的命令。她的心愿是纪廉家的兴盛不衰,与善治郎建立幸福的家庭对她来说并没有价值。 至少善治郎觉得是如此。 就算这名少女长得再美,他也不可能娶这种人当侧室。虽然善治郎也觉得对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少女这样想有点不够成熟,但他心里仍不禁产生反感。 少女法蒂玛敏感地察觉到善治郎的内心想法,更加焦急地加强攻势。善治郎则更是排斥。 完全陷入恶性循环了。 「我自己酒类只偶尔小酌,不过纪廉家历代可是酒豪辈出喔。家兄身为现任家长,也有许多与酒相关的英勇传说。」 「哦。虽然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不过普约尔将军要算是例外了。每个传说都与他的外貌相符,堪称豪杰壮举啊。」 善治郎心想也不好做出太冷淡的对应,于是装出佩服的样子顺着帮腔,只见法蒂玛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呀。家兄在十八岁时与叔父埃米狄欧卿比喝酒,竟然喝倒了以酒量闻名的叔父。叔父不但喝输了晚辈,还要赔上诊藏的宝枪送给家兄,真是祸不单行。 叔父受到了教训,从此以后不再碰酒,所以据说叔母黛博拉夫人还很感谢家兄呢。」 还是老样子,这个少女一讲到哥哥的英勇事迹就停不下来了。 普约尔将军曾经是奥拉的夫婿候补,因此善治郎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听到别人这样大力称赞他,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是吗。既然他这么能喝,下次我酿个八十度左右的超烈蒸馏酒,让他一口气灌下去看看好了。) 善治郎心里暗自打着歪主意。 如果能让那个把自信与威吓感当衣服穿在身上的男人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的话,一定很有意思。 法蒂玛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想这些小心眼的事,更加热烈地继续炫耀自己最喜欢的哥哥。 「……而且他在上一场大战当中立下的武功,还有几件被人写成诗歌喔。如您不嫌弃的话,不妨请吟游诗人来唱两首给您听听。我想只要是王宫专属的吟游诗人,一定谁都能琅琅上口的。」 看到这高个子美少女骄傲地拿哥哥炫耀个不停,善治郎也忍不住发出苦笑。 「法蒂玛小姐真是打从心底尊敬你哥哥普约尔将军呢。」 听到这句好像疼爱小孩子般带有温情的话语,法蒂玛这才发现自己完全离题了,整张脸红了起来。 「啊,真、真是抱歉。瞧我一个人讲得这么起劲……」 法蒂玛羞耻地低头的模样,比流露出阿谀谄媚的假笑要可爱多了。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比不上精神百倍地叙遖兄长的英勇事迹时来得有魅力,多少让善治郎有点不爽。 「不,你用不着道歉。普约尔将军是我国军方最重要的股肱之臣。能听到他的传说使我获益良多,而且我个人也很感兴趣。」 「不敢当,善治郎大人。」 听到善治郎的安慰,高挑的少女缩起了她那高大的身材,羞耻万分地低头致歉。 ◇◆◇◆◇◆◇◆ 累煞人的自助式午餐会终于结束,善治郎回到了后宫,但很遗憾的是,今天还不能休息。 「善治郎大人。奥塔薇亚大人已驾到。」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今天下午有奥塔薇亚夫人的魔法课程。 这一年来,善治郎已经完全习惯了与奥塔薇亚夫人上课的「教室」 两人在这教室里,一如往常地隔着桌子面对面就座,严肃地上课。 「那么,善治郎大人。烦请您使用一下魔法看看。」 「嗯,我知道了。」 听从「老师」的指示,善治郎深深坐进椅子里,做了个缓慢的深呼吸。 如今善治郎已经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能看见从自己身上发出的魔力微光。 善治郎在视野的一月看着合握在桌上的双手发出光芒,脑中鲜明地描绘魔法的发动结果,然后念出「咒文」。 「以吾之指尖为基点,命你切割世界为球形。做为代价,我愿向时空精灵献出魔力三百五十九。」 善治郎咏唱的是魔法语言。魔法语言能够在单音节当中包含复数意义,因此虽然只念了几个字,经过言灵自动变换后,听起来就成了这么长的一段咒文。 慢了一拍后,咒文正确地发动了。 以善治郎为中心——正确来说是以善治郎竖起的右手食指为中心——形成了半透明的半圆形光罩。 这是卡巴王室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之一,也就是「空间隔绝结界」。 它虽然能够直接阻断空间,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涉,是一种强力的防御魔法,但直接使用的话连三十秒都维持不了,所以实质上几乎没什么用处。 「好!」 无论如何 ,成功发动了魔法的善治郎,忍不住高兴地叫了一声。 「太棒了,善治郎大人。您几乎已经能毫无问题地使用『空间隔绝结界』的魔法了呢。」 「还好啦。因为这个魔法的魔力量对我来说最容易嘛。」 也许是不习惯被人直接称赞,善治郎的脸颊肌肉似乎因为喜悦而抽动了几下,但还是反射性地谦虚回答。 这个世界的魔法,越是接近本人平时流出的魔力量就越容易发动。事实上,善治郎还不会使用魔法师不可或缺的能力「魔力输出调整」。 不过,看到善治郎耸耸肩这样说,文静的女老师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意,难得以有些促狭的语气说: 「不,善治郎大人。善治郎大人已经踏进了『魔力输出调整』的大门。您还没发现吗?人平时流出的魔力量,没有任何一天是固定的。 流出的魔力量会因为当天的身体状况或情绪而产生微妙起伏。善治郎大人今天的魔力量,比『空间隔绝结界』的发动魔力量还要多一点喔。」 意想不到的一番话,让善治郎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魔法怎么会发动了呢?」 善治郎虽然满心惊讶,却还没忘记身为王族的讲话方式,身为他的礼仪教养老师,奥塔薇酉夫人内心深深感到满足,并且沉着地向他说明。 「这就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郡样。虽然程度不大,但善治郎大人已经在无意识当中调整了魔力,减少了输出。 如果您怀疑,不妨再试一次如何?这次您要看清楚自己身上散发的魔力光芒,不要转移视线。」 效果时间短暂的「空间隔绝结界」早已消失了。 「嗯……」 善治郎还有点难以置信,不过他仍然照着老师的指示,再使用一次才刚用过的魔法。 「以吾之指尖为基点,命你切割世界为球形。做为代价,我愿向时空精灵献出魔力三百五十九。」 不过这次,他格外留意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魔力量的变化。 结果真如老师所说,他看见自己合握在桌上的双手发出的魔力光芒稍微变小了。下个瞬间,魔法顺利发动,周围出现了光之穹顶。 「原来如此……真的是我调整了魔力量吗。」 「是的。虽然还只有一点点,不过只要掌握诀窍,终有一天可以自由调整魔力输出的。这就是成为魔法师的第二步。 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再学会调整魔力输出之后,接下来就是学习各种魔法了。善治郎大人,您现在进入了第二个步骤,同时也是最大的难关。」 「我了解了。命你继续指导我。」 这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他是直到最近才终于能够不害臊地讲出口,奥塔薇亚夫人听了,必恭必敬地低下头。 「是。妾身不才,若能成为善治郎大人的助力,将是我无上的喜悦。」 完全合乎礼仪的完美动作,以及只能以殷勤来形容的恭敬语气。过度完美的礼貌与语气,有时会让人觉得冰冷而见外,但奥塔薇亚夫人也许是人品使然。 光是一个笑容,这位年轻贵妇人就能酝酿出温柔可亲的氛围。 「那么从今天开始,就来进行魔力输出调整的锻链吧。像我这样做……看得见吗?就像这样,魔力量是可以增减输出的。」 就如同她所说的,奥塔薇亚全身散发的魔力光芒,随着奥塔薇亚的意志,自由自在地增减它的光量。 「接下来换善治郎大人试试看吧。」 「呃,嗯……唔,唔呜呜……!」 善治郎照着刚才使用魔法时的窍门试着增减魔力量,但却老是做不好。 虽然不至于完全没反应,但顶多只能达到拚命眯着眼睛,才会觉得「仔细瞧瞧,光芒好像是稍微增强又减弱了点……的样子?」这种程度的变化。 与要让魔力降到零或是加倍都不成问题的奥塔薇亚夹人比起来真是糟透了,连做比较都显得自不量力。 然而,年轻女老师却对学生的苦斗表示赞赏。 「对,就是这样。我们会将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形容为『开眼』;相同地,领会如何调整魔力输出则被形容为『学习移动另一个身体』。 换句话说,魔力目视能力只要学会就结束了,但魔力输出调整能力却是发掘之后才正式开始。您必须移动至今从未移动过的另一个身体。换个说法,现在的陛下就如同新生儿一样。就像刚出生的婴孩必须花时间学会翻身、爬爬、抓东西站起来,我们也得花很长的时间学会如何移动自己的另一个身体,也就是『魔力』。」 这段学习之路没有捷径。只有孜孜不倦、脚踏实地的努力。而且又听说调整魔力就跟移动身体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是要看天分的。 没有天分的人再怎么锻链,有时也无法将魔力输出压低或放出到一个程度,或是无法进行细微的调整。 「呜咕呜……!」 说得明白点,这些训练有很高的机率会是「白费力气」。然而就算知道这一点,此时的善治郎也完全没想过要「放弃努力」。 (我必须懂得如何调整魔力输出,不然就无法学会「瞬间移动」魔法。) 到奥拉下次生产之前,善治郎非得学会「瞬间移动」的魔法不可,不然他又得尝受那种只能向天祈祷的煎熬了。 「唔咕……呜呜呜……!」 (管他的,为了奥拉,我拚啦!) 善治郎没发现奥塔薇亚夫人正用关爱的视线从旁看着他,只顾着卯足全力练习「魔力输出调整」。 ◇◆◇◆◇◆◇◆ 中午的午餐会加上傍晚的魔法课程,善治郎在酷暑时期的大热天里,度过了比较繁忙的半天。等到奥拉回来时,他已经换上轻便的t恤与裤子,躺在黑色沙发上看dvd。 「我回来了,善治郎。」 善治郎反射性地操纵遥控器,让dvd暂停播放,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爱妻一身稀奇的装扮站在那儿。 「啊,你回来啦,奥拉。你这身打扮是?我记得你早上穿的还是平常的礼服啊。」 记得今天早上送奥拉出门时,她应该跟平常一样,穿着类似晚礼服的胸前深v高衩的红色长礼服。不知为何,现在却跟平时的奥塔薇亚夫人一样,穿着纱丽风的民族服饰。 不过,与总是喜欢蓝色系配色的奥塔薇亚夫人不同,奥拉的纱丽也是以红色为基调,配色鲜丽亮眼。 丈夫的反应似乎让奥拉很开心,她的嘴角弯成了笑容。 「哼哼,吓一跳吗?没什么,因为今天下午我参加了传统的官方活动。基本上礼服在我国也算是一种正装,不过在几种古典活动当中,会要求参加者穿上这种传统的民族服装。」 她张开双手,挺起胸脯,将自己身穿稀奇服饰的模样暴露在丈夫面前。 善治郎还没有迟钝到会忽略她的态度与眼神,简直好像听得见她心里在说:「如何,好看吗?」 话虽如此,善治郎不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输给羞耻心,道出诚恳的感想。 「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耶,这样穿也满好看的嘛。当然平常的礼服打扮也很漂亮,不过穿这样看起来真新鲜。」 所幸丈夫笨拙但诚实的称赞,似乎有正确传达到妻子胸中。 「是吗!这套服装比起军服或礼服比较不便行动,所以平常没办法穿,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也许我可以偶尔穿穿看这种衣服呢。」 那副快活的笑容太有魅力,使得善治郎又重新为她着迷。 善治郎没有察觉,其实奥拉虽然给人的第 一印象俨然是位女王,但在男女关系上,却有着意外纯情而可爱的一面。 平时一回到起居室,奥拉就会脱下正装,换上柔软的家居服,但今天不知为何却还是穿着红色纱丽,在善治郎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 「嗯……」 善治郎自然地伸出右臂绕上奥拉的右肩,奥拉也没有抗拒他的动作,将头靠在善治郎的右肩上。 虽然电风扇在水桶后方吹着,但酷暑时期的夜晚还很闷热,即使如此,两人有时还是会像这样,想与对方肌肤相亲。 「……」 「……」 话虽如此,爱情的力量毕竟也有所不及。 也许是享受对方的肌肤触感过瘾了,也或许是热得受不了了。 善治郎与奥拉不约而同地离开对方。 「对了,你刚才不是在看『低逼低』吗?不继续看没关系吗?」 奥拉从他身上离开,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走进起居室时善治郎正在做的事,于是问了一下。 不过,善治郎摇摇头,说: 「不,我只是在等奥拉回来,看那个杀时间罢了。后面我明天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喔,这样啊。」 奥拉明白善治郎是在顾虑她,不过她决定顺从地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是打电动或听音乐的话,奥拉也可以跟他一起同乐,但看dvd就没办法了。 这是因为言灵对机器的声音无效。听不懂语言看起来还会有趣的电影或电视节目十分有限。虽然足球或棒球这类运动转播,她已经从电视游戏中掌握了大致上的规则,所以看球赛也满有乐趣的,但她毕竟对善治郎那个世界的球队没有感情,无法看得太入迷。 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带些卓别林的电影来了,善治郎不禁懊悔。 总之,奥拉见话题中断,便接着向丈夫提出每天惯例性的问题。 「那么,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 「嗯——?午后的午餐会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状况,吧?只是纪廉家的法蒂玛小姐临时闯进来,让我一时有点焦急。」 法蒂玛·纪廉的临时参加。听到目前最积极巴结丈夫的少女的名字,奥拉表情一震,板起面孔。 「法蒂玛吗?你没跟她做什么奇怪的约定吧?」 「别搪心。我随便找话搪塞过去了,或者应该说法蒂玛讲到一半哥哥痴又发作,自己把话题扯远了。啊,不过我有讲到我在做『蒸馏酒』当作话题。我是不是讲错话了?」 听到丈夫这样问,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女王稍微想了想,然后答道: 「不……这应该不要紧。反正下次夜会时,我也打算请大家品尝一下蒸馏酒。」 「是吗,那就好。」 善治郎安心地叹了口气,但奥拉不忘叮咛他一句。 「不过,你要提防这方面的消息泄漏。蒸馏酒或肥皂是还好,但是玻璃那方面如果能够重制出来,我想当成王室的秘传技术。」 而且若是善治郎随便做出能为国家带来财富的行为,「女王反对派」恐怕会拿此当藉口,拥立善治郎做为他们的傀儡。 这方面的危险性,善治郎也很清楚。 「嗯,抱歉。我有点太轻率了。」 他神态严肃地表示反省。也许是太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吧。最近自己讲话做事越来越粗心大意了。 「……嗯。这次没造成什么大问题,你别太在意,今后多加小心就好。那么,其他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知道妻子有些强硬地转变话题是出于好意,善治郎虽觉得愧疚,但还是接受她的好意。 「我想想,奥塔薇亚小姐的魔法课程颇有进展喔。我现在使用『空间隔绝结界』魔法十次有九次会成功,也能稍微调整魔力输出了。你看。」 说完,善治郎让身上散发的魔力光芒稍稍增强又减弱给她看。 「哦!短短期间,你已经学会这么多啦。嗯,真了不起。我当年让太爷教我魔法时,可是花了两年以上,才能以自己的意志调整魔力输出呢。」 她如此称赞善治郎。 然而知道实情的善治郎只能苦笑。 「那时候奥拉才七岁吧?跟你当年一个小孩子比起来,我已经是一把年纪的大人了,理解力与忍耐力都比较高啊。当然学得比较快了。」 自己从二十几岁开始学魔法,要是魔法技术的进步速度还跟从七岁开始练习的奥拉一样,未免有点可悲。 善治郎有着明确的大目标。那就是在奥拉怀第二胎之前,要变得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 为此,他愿意尽一切自己能做的努力。 「没问题的,我会加油。」 「嗯。不要练过头了喔。」 见善治郎重新下定决心,奥拉以轻松的语气若无其事地叮咛他,但内心其实却相当烦恼。 (真伤脑筋,要是放着他不管,恐怕他会「自习」到弄坏身体吧。这个夫君还是一样,动不动就想使尽全力。) 看来短期间内,妣得多留意丈夫的状况,不时提醒他多休息了。 (真是,比好吃懒做的人还让我费心。) 奥拉心中虽然有点埋怨,但望着丈夫侧脸的视线,却充满了温情与包容。 附篇 主子与侍女的间接交流(文化摩擦) 在后宫服务的侍女们对善治郎的印象很好。 说得瞧不起人一点,可以说她们将善治郎当成「很好应付的主子」 对工作不会挑三拣四。不会任性地叫人做这做那。即使因为一些原因而没能完成规定的工作,只要解释清楚,就不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而且完成工作时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虽然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不过「气氛和谐的环境」就是靠这种贴心的小动作累积起来,渐渐形成的。 难怪侍女们对善治郎的印象很好了。 不过,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完美」的。侍女们对善治郎也并非完全没有怨言。 他不让侍女们轻易进入起居室与寝室。他莫名地客气,总是不把命令说清楚。也许因为他异世界的出身,使得他吃饭的口味跟卡巴王国人大相迳庭。若是让每个侍女一一列举,还真能讲出许多不同的「不满」。 不过,如果要让所有侍女「只举出一项最不满意的地方」,恐怕大多数人的意见都一样咀。 一句话,「真希望他能够不要那么『爱洗澡』」。 那天上午,几个侍女心无旁骛地正在打扫宽敞得离谱的后宫浴室。在气候炎热的卡巴王国,需要体力的粗活基本上都在比较凉爽的早晚进行。 大到简直有如小型泳池的两个浴池已经将水放掉,年轻侍女们光着脚踏进池子里,两手拿着长柄刷,满头大汗地拚命刷洗池底的滑垢。 单纯而没有丝毫乐趣的粗活。 「啊——呜——腰好痛喔——!」 难怪年轻侍女们嘴巴要抱怨了。 听到短头发的娇小侍女诉苦,在一旁用刷子刷地的高挑侍女凶巴巴地回她: 「这里讲话会有回音,不要大声嚷嚷啦,菲。真要说起来,你身高比我矮,应该比我轻松才对呀。我可是从刚才就一直半蹲耶。」 高个子侍女对娇小的短发侍女——菲吼了回去。 高个子侍女——朵乐丽丝右手放开了刷柄,握着拳头敲了敲发酸的腰,就像要证明自己说的话。 事实上,朵乐丽丝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清扫位置较低的部分时,腰的位置越高,负担就越大。 话虽如此,如果是弯着腰拿抹布擦地也就算了,用长柄刷打扫,身高差距造成的负担轻重恐怕不会差多少。单调而沉重的劳动,使得朵乐丽丝的火气也很大。说穿了就是乱发脾气。 名叫菲的少女也没乖巧到甘愿当别人的出气筒。 「怎样啦,明明朵乐丽丝的嗓门就比我大。我看嗓门大小八成跟身体成正比吧,女巨人!」 「不可能。要是这样的话,菲的声音岂不是应该小到要侧耳倾听才听得见了。」 「我才没有那么小!」 两人虽然互骂,但目前为止都没有停下刷地的手,不愧是后宫侍女。 为了洗刷地板,她们将腰部衣服折得更高,把裙子折到膝盖以上五公分,变成迷你裙。裸露的双腿没穿袜子,只套上水龙皮做成的类似凉鞋的鞋子,本来应该显得颇为煽情,魅力四射才是。 然而,不管穿着多么煽情,只要她们站稳马步,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瞪着地板,咬紧牙关,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性感魅力。 「叫你别吵了,你听不懂啊,小矮子。」 「你才吵咧,女巨人!」 两个少女的争吵声在宽敞浴室的石墙问回荡。吵嘴一旦凶起来,手边动作自然也跟着停顿。 明明还在工作时间,小个子少女与大个子少女却不知不觉间手也停了,脚也停了,只顾着互瞪。而这副丑态,在场的管理员自然不会放过。 「……」 在浴室角落默默刷地的中年侍女,一语不发地拿起脚边的木桶,一股脑地把里面的水泼了出去。 「哇!」 「呀!」 光溜溜的腿突然被泼了冷水,使得菲与朵乐丽丝跳了起来,发出尖叫。不过看她们裙子以上都没被泼到,可见中年侍女已经手下留情了。 中年侍女彷佛睡眼惺忪般半睁着眼瞪着菲与朵乐丽丝,以叹息似的微小音量说了。 「手停下来了。工作。」 「是、是的,对不起,欧拉雅女士。」 「真、真的非常抱歉,欧拉雅女士。」 这位身材并不高大的中年侍女——浴室管理长欧拉雅一声叱责之下,菲与朵乐丽丝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般,夸张地身子一震。 浴室管理长欧拉雅乍看之下,只是位平凡无奇的中年侍女。 如果硬要举出她的特征,大概就是眼睛总是睡眼惺忪地半睁着吧。 「……」 沉默寡言而面无表情的这位侍女,只瞥了一眼赶紧重新开始干活的部下们,就好像失去了兴趣,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同样身为管理长,她既不像清洁总管茵涅思那样罗嗦地叮咛属下,也不像厨房总管凡妮莎那样直接扁人。 但是,就连菲她们「问题儿童三人组」都宁可排除万难,也不愿被她瞪上一眼。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欧拉雅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年轻侍女们的工作态度,并判定她们的工作态度是否「合袼」。 而一旦她判断「这个侍女的工作态度,不配担任后宫侍女」,是不会留任何情面的。她唯一会做的,就是肃穆地向侍女长阿曼达报告侍女的「丧失资格」。 工作是边看,边做,边学的。上司只教你第一次。上司的工作是判别哪个部下堪用,哪个不堪用。这是欧拉雅的行事态度。 她的这种想法,跟以教育年轻侍女技术为人生宗旨的凡妮莎,或是认为指导侍女才是自己肩负的最大责任的茵涅思,可以说正好处于两极。 受到像欧拉雅这样的人叱责,就算是菲她们这几个以优哉游哉及松散态度而获得「问题儿童三人组」这个不名誉称号的小妮子,也会反射性地挺直了背脊。 从结果而论,这样能让菲她们认真投入工作,所以管理能力或许称得上高超也说不定。不过被管教的年轻侍女们可吃不消。 「……」 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不出声,只有刷子摩擦湿地板的声音在浴室内不断响起。 擅长粉饰外表的朵乐丽丝也就算了,竟然能让随时活力充沛无处发泄的菲都不敢吭声,可见得欧拉雅施加的压力有多大。 不过,要是菲真的能长时间都不说话地专心工作,就不会得到「问题儿童三人组之冠」的外号了。 她没傻到刚刚才被骂过,这么快就开始偷懒,但也渐渐开始心神不定,这时,菲无意间发现另一个室友——乐煶自从进来浴室打扫,还没讲过半句话。 天然呆恍神系的乐煶,虽然的确是个我行我素、不太多嘴的人,但也很少看到她工作中一句话也不说。 菲一边留意不要停止工作,一边侧眼偷瞄了她一眼,只见乐煶那对垂眼傻气的脸蛋努力摆出了最严肃的表情,晃动着侍女服也掩饰不了的丰满胸脯,一心一意地刷地板。 (奇怪?乐煶怎么这么认真?) 亲眼目睹到室友一反常态的勤勉行为,菲不明就里地微微偏着脑袋。 就在菲偏着她那小脑袋时,巨乳少女已经刷完了自己负责的区域,在湿答答的地板上发出噗滋噗滋的水声,走到菲这边来。 「我那边弄完了,来帮你吧。小菲,我要刷哪里方好?」 平时悠哉的乐煶以就她来说相当急促的语气,对她说道。 这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个垂眼睛的室友,不应该是这么勤快的呀。 菲甚至忘了回答乐提的问题,小声地回问她: 「喂,乐煶,你是怎么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对于菲话中有话的疑问,乐煶睁大了她那对下垂的眼睛,好像很意外地回答: 「小菲,你忘啦?再不赶快把工作做完,白天的『买东西』,我们就要排最后一个了。」 「啊!」 「咦!」 「买东西」。 听到这三个字,不只是菲,连在稍远位置刷地的朵乐丽丝都惊叫了一声。 一瞬间惊讶过后,两人脸上同时现出了「理解」的神色。 呀。她们忘了。 今天是三个月一度的「后宫商人访问日」呢。 ◇◆◇◆◇◆◇◆ 几十分钟后。 「快点快点!」 「小菲,在走廊上奔跑会被阿曼达侍女长骂的!」 「还不都是乐煶忘了拿钱包!啊啊,完全耽搁了啦!」 「真要说起来,要是小菲没忘记今天要买东西,再认真一点打扫澡池的话,早就扫完了呀——」 「好了啦,快赶路,没闲工夫说废话了!」 十万火急地打扫完浴室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在后宫走廊上啪答啪答地奔跑。不过说是奔跑,其实只是她们的主观意见,从客观眼光来看,顶多是「比快步再走得快一点点」罢了。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后宫侍女,绝不会踏越不能违反的界线。不过也是因为她们十分逼近那条界线,所以才会获得「问题儿童三人组」这个称号。 总之,三人以后宫侍女的立场允许的最大速度在走廊上奔跑,在后门换上室外鞋,然后横越大中午阳光灿烂普照的中庭,前往别栋。 卡巴王国的后宫以国家规模来说算是比较小,但也不是就只有一座称为「后宫」的建筑物孤伶伶地矗立在那儿。 城墙围绕着以善治郎日常起居的本栋为中心,以及几栋建物与周围的庭园,整个内侧都称做「后宫」 菲她们现在正要前往的,就是后宫建物中位于最外层的房屋. 这栋几乎与围绕后宫的外墙融为一体的建物,换个说法,就有如连接后宫这个封闭空间与外界的入口。因此,平时除非有特别要事,否则年轻侍女们是不能接近这里的。 菲她们快步跑过中庭,这时从菲她们正要前往的建物那一头,可以看到三名年轻侍女一边谈笑一边往这边走回来。 「啊,嘉莉纳……」 「凯特……?」 「克里斯汀?」 三名侍女似乎也注意到菲她们的存在,不再谈笑,对菲她们露出与刚才性质稍有不同的笑意。 三名侍女一边笑,一边得意地摇了摇手上刚买来的布匹或小香油瓶。 相较之下,菲、朵乐丽丝与乐煶这「问题儿童三人组」则全都臭着一张脸。 被抢先了。 商人带来的商品,有很多是仅此一件的。好货总是第一个卖出去,这点在异世界也是一样的。 就算这次商人带来了「珍品」,也已经被她们抢走了。而且从那副耀武扬威的笑容来判断,这个可能性相当高。 不只如此,嘉莉纳甚至在经过她们身边时,还竖起了食指与中指,给了她们一个「v字手势」。当然,这个世界没有英文字母,本来也没有什么比「v字手势」的文化。善治郎对侍女们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在这种细微的地方了。 「唔唔……!」 看到同事耀武扬威的笑容,菲真恨不得能对她们狂吠一番,但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要是跟已经买完东西的同事争吵时,又被其他同事抢先,那就太白痴了。 「……我们快走吧,朵乐丽丝,乐煶!」 「啊,等等啦,菲,虽然这里是中庭,但你这样奔跑要是被侍女长抓到了,会很惨喔!」 「唉唷,小菲,等等我嘛——」 菲竖起了小小的肩膀,气呼呼地往前冲,朵乐丽丝与乐煶也加快脚步,追赶其后。 ◇◆◇◆◇◆◇◆ 菲她们进入宽敞的房间,就看到发福的中年商人盘腿坐在红色地毯上,将各色各样的商品一字排开,脸上浮现出机敏的笑容。 各色布料、装在拇指大金属瓶里的香油。还有戒指与项链等饰品。 「哇啊,好棒喔。」 菲面露喜色,正要一股脑地冲向商品时,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到坐在墙边的人影。 「……」 恶狠狠地瞪人的眼神好像伴随着音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后宫的总负责人阿曼达侍女长。 那副挺直了背脊,并拢膝盖在地毯上端坐的姿态,还是一样完美到不像活人。甚至让人怀疑这位中年侍女长,是不是连坐下时衣服产生的每一条皱褶,都能随心所欲地操纵自如。 阿曼达侍女长平时在后宫本栋对全体侍女做出指示,一心只想到尽力为善治郎维持舒适的生活,如今却出现在这个地方,无疑是因为对商人们的监视以及交涉,也包含在她的职责之内。 此时室内有六名手持短矛的御林军士,阿曼达侍女长只有在这个房间里,对他们拥有例外性的命令权。 维持后宫秩序不遗余力的侍女,与受到指示听从这名侍女命令的六名武装士兵。 面对如此严格的视线与白刃,商人快活的待客笑容却不受一丝影响,看来这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能够担任王室御用商人,也不是虚有其表。光看胆量也绝非凡人能及。 商人盘腿坐在地毯上,对刚进房里来的菲她们微笑。 「这不是菲小姐、朵乐丽丝小姐与乐煶小姐吗。欢迎三位光临。小人这次也准备了各色商品,想必能引起三位的兴趣。来吧,请拿起来看看吧。」 说完,他请乐煶她们在陈列商品的地毯前坐下。 看到三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的顾客长相,立刻就能毫不迟疑地叫出名字,看来这商人确实有一套。 像是受到商人的笑容引导,菲她们都在地毯上跪坐下来。 由于阿曼达侍女长随时从对面发出「你们如果做出有损后宫侍女形象的言行……明白吧?」的压力,因此她们无从发挥「问题儿童三人组」的本领,不过她们期盼三个月一度的血拚已久,一点压力是击败不了妣们的。 「哎呀,这块布的花色是第一次看到呢。虽然有点独特,但真漂亮。」 「不愧是朵乐丽丝小姐,眼光真好。那是最近王都开始流行的图案。虽然很受欢迎,但供不应求,所以我手边也只有这一件。」 「我应该会买把梳子吧?我喜欢的那把梳子上次梳齿断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推荐乐煶小姐这把梳子。这是用大海龟的甲壳削成的梳子,不但外观美丽,每一根梳齿也相当整齐,用来梳头发再适合不过了。」 「我嘛,嗯——买什么好呢?可爱的戒指或项链也不错,可是工作时又不能戴……」 「菲小姐,既然如此,要不要看看这个发饰?这种的不像戒指或项链,既不会妨碍工作又能打扮自己,个人认为还不错喔。」 菲她们两眼发亮,在陈列的商品前心神不定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发福的商人则口若悬河地向她们推销商品。 他还一派自然地向头发较卷的乐煶推荐齿数少的梳子,又向短头发的菲推荐短发也能戴的发箍,看来这个商人的确相当精明。 听着商人口齿清晰地介绍,菲她们「问题儿童三人组」渐渐将阿曼达侍女长施加的压力抛在脑后,双手撑在地毯上探出身子,视线紧盯着商品不放。 她们几乎是四肢着地趴在地毯上,又目不转睛地 注视着商品,或是打开钱包数着里面的硬币,这些样子看起来似乎都与「有格调的后宫侍女」相差甚远,不过目前阿曼达侍女长似乎还不打算大发雷霆。 阿曼达侍女长终究也没有像年轻侍女们害怕的那样老古板。 在这种为了纡发压力而准备的场所,她愿意对侍女们通融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欸,你们觉得哪个适合我?」 朵乐丽丝将各种布料放在自己身上,喜孜孜地向菲与乐煶问道。 「嗯——我觉得那块有蓝色线条的比较漂亮喔——」 「嗯?布料本身是那块比较好没错,可是朵乐丽丝穿起来不会有点突兀吗?我觉得这块褐色的比较适合朵乐丽丝耶。」 在有限的预算中,满足自己的购买欲。这种行为的乐趣,在异世界也是一样的。反而如果预算没有限制,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去的话,购物就不会是如此令人雀跃的行为了。 最后,就在菲她们经过一番苦思,终于买好所有东西时—— 「好的,谢谢惠顾。那么,接下来请看看这些吧。」 商人仍然笑容可掬地说着,将许多亮晶晶的银色小瓶子摆放在菲她们面前。 「这些是?」 「是香油吗?」 「哇啊,好美喔——银制的香油瓶耶,我只有一个,还是母亲用剩给我的——」 银制的香油瓶让年轻的侍女们惊讶地瞠大了眼睛。 装香油的小瓶子等级由低至高,基本上依序为木制、铜制与银制。木制香油瓶大多是用过即丢,是给庶民用的,所以身为低级贵族子女的菲她们很少用到。 但就算以菲她们的价值观来看,银制小瓶仍然毫无疑问地属于「高级品」。 看到年轻侍女们神色大变,精明的商人加深了笑容的皱纹。 「请别客气,拿起来看吧。里面是小人准备的香油,品质有保证。每一瓶装的都是不同的香油。」 说完,他将手心朝上,怂恿三人拿起来看。 「咦,可是……?」 「我已经没钱了……」 「嗯,几乎都用掉了……」 菲她们一脸悲伤地低声说着,这时,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阿曼达侍女长从旁对她们说道: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这些是善治郎大人的好意。每个人可以选一瓶自己喜欢的。」 对于这句话,她们的反应相当激烈。 「咦?不会吧!」 「善治郎大人的好意?」 「是真的吗?」 她们瞬间转忧为喜,再度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摆放在地毯上的银制香油瓶。 虽然每个小瓶子的大小都跟拇指差不多,但表面绘制的图案却各有不同。 有的绘有类似蜘蛛网的图案。有的刻着藤蔓叶片交缠的花纹。其他还有水龙扬首的浅浮雕等等。 「我简单介绍一下,从右边起分别是『牙蔷薇』、『温椿』、『胡椒薄荷』、『红百合』、『穗甘松』、『香角龙』、『无眼蛇』、『水龙石』与『香鼠』。」 「不会吧!香角龙?」 「水龙石是我的!」 「啊,我喜欢胡椒薄荷——啊,可是有香鼠耶……」 不出商人所料,侍女们的人气都集中在动物性香油上。 比起一般来说可以栽培,也比较容易采集的植物性香油,必须进行危险狩猎的动物性香油被认为比较高级。 单纯就香气来说,也有人会比较偏好植物性的,不过一旦有机会能获得平常买不起的东西,总是忍不住会挑其中最贵的一种,这就是人性。 像乐煶这样在稀少的高级品与符合自己喜好的一般品之间犹豫不决的少女,反而比较少见。 看到年轻侍女们庸俗的表现,阿曼达侍女长虽然气得眼角拙筋,不过她似乎决定先不要「当场」骂人。 菲她们对于侍女长越来越尖锐冷峻的视线浑然不觉,各自拿起了一瓶自己挑中的香油瓶。 「好,香角龙!」 「水龙石耶,好像做梦一样……」 「嗯,我决定了。还是要胡椒薄荷——」 看着这些侍女兴高采烈、兴奋不已、满面笑容的模样,阿曼达侍女长也还有份慈悲心肠,觉得在这里拿「礼仪」与「教养」讲她们一顿未免太不知趣。况且除非情况太严重,否则在外人面前责骂部下总是不太好。 阿曼达侍女长将责备与说教吞了回去,用跟脸色一样不带感情的口气,告诉刚买完东西的侍女们: 「你们三个都挑好了吧?那么,可不要忘了对善治郎大人的感谢之意,要珍惜着用。不过,其中一半必须在入浴时加进『肥皂』里使用。之后再向善治郎大人报告使用起来的感觉等等。明白了吗?」 肥皂。这是善治郎最近制作得最热中的发明。虽然他好不容易才成功精制出黏液状的液体皂,但自家制的肥皂还是有股油臭味,不太适合直接拿来使用。 得知了这次高级香油人人有礼的内幕,问题儿童三人组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咦咦?」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什么——?要加进肥皂里啊——好浪费喔——」 然而。 「都明白了吧?」 也许是侍女长强硬叮嘱的冷峻视线,让她们产生了危机意识。 「明、明白。」 「了解了,侍女长大人。」 「遵命,阿曼达女士。」 问题儿童三人组都挺直了背脊,不约而同地低头行礼。 年轻侍女们离开房间后,室内顿时变得悄然无声。 站在房间四个角落与入口左右的六名御林军士们,原则上在这个地方,没有阿曼达侍女长的指示是不会开口的。 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事实上等于只有阿曼达侍女长与中年商人。只要两人闭口不言,沉默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不过,阿曼达侍女长似乎不打算维持这场沉默。 「容我再度向你道谢。谢谢你的帮忙。」 阿曼达侍女长以模范般的完美动作一鞫躬,商人的黑胡子底下就露出了讨喜的笑容。 「不不,您言重了。能提供商品给在后宫服务的各位,是我身为商人的无上喜悦。」 说完,他伸手在脸前挥了几下,否定阿曼达侍女长的话。 「是吗。」 阿曼达侍女长似乎也不想特地否定商人所言,只回了这一句,就不再坚持了。 不过,阿曼达侍女长会向他道谢是有道理的。 这个男人好歹也是「王室御用商人」。身分虽是平民,却是个富比王侯的大商贾。 当然,他经手的商品也都是高级品。后宫的年轻侍女能自掏腰包购买的商品,本来并不在他的经营范围内。 若是以现代地球来比喻,就像是把harry winston、卡地亚或宝格丽等高级珠宝店的店长级人员叫到自己家里,向他订购单价低于十万圆的珠宝。怎么想都不划算。 不过,商人的笑容可不一定是装出来的。 「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事实上,奥拉陛下也会定期向本店订购商品,所以我并不吃亏,更重要的是与善治郎大人的生意,总是能获得再多金币也买不到的贵重事物啊。」 善治郎为商人带来的事物。那就是地球的文明物品。 例如扁形的四孔钮扣。 在卡巴王国说到钮扣,就只有表面突出的装饰扣,四孔钮扣在这个国度可是有着能引发小型文化革命的潜力。 扁钮扣不但有 机会能让内藏钮扣的服饰蔚为流行,更重要的是扁钮扣做为劳工的工作服,光是「不会妨碍工作」就已经很有价值了。 这名商人打算有朝一日要用扁钮捆做成军服,推销给国军。 其他善治郎还让他看了螺丝钉、宝特瓶瓶盖与洗发精容器的压头构造。虽然要重现这些零件都需要高度技术,但只要找出量产方式,肯定会成为划时代的发明。 将来只要有其中任何一项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之前的投资转眼间就能回收了。 「只要善治郎大人今后愿意继续光顾本店,就是小人最大的福分了。」 商人巧妙隐藏起内心的企图,以谦卑的言词与态度,恭敬地欠身行礼。 ◇◆◇◆◇◆◇◆ 善治郎爱洗澡的习惯让侍女们叫苦连天。 叫苦的理由,不只是每天要打扫浴室与烧热水。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会下意识地建议——实质上等于命令——这个世界的侍女们也要像他这个异世界人一样天天洗澡。 虽然自古以来,在这个潮湿而水资源丰富的地区,就已经有着根深蒂固的「用水清洗身体」的文化,但毕竟气温实在太高了。 因此,即使是贵族女性,也有很多人不「入浴」,而只是「以冷水淋浴」。 在这样的文化下,「建议」这些女生每天洗热水澡,当然多少要受到反弹了。 话虽如此,自从「建议」入浴文化以来,光阴如梭,已经过了一年。侍女们对入浴的看法,也渐渐有了转变。 「呼,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啊——果然已经没人了呢。」 「没办法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嘛。」 夜深了。菲、朵乐丽丝与乐煶的声音在漆黑的脱衣间里回荡。这个时段不只是主子善治郎与奥拉,就连菲她们以外的年轻侍女们也都洗过澡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菲她们现在是「浴室侍女」。 如同厨师要等到中午过后客人都用餐完毕才能吃午餐,负责管理浴室炉灶的人,也得等到一般入浴时间过后才能泡热水澡。 「好,那就随便洗一洗吧。」 「不可以随便,要仔细洗干净。善治郎大人别的不管,就只有在卫生方面异样神经质的。」 「就是啊,小菲。好不容易可以洗澡耶。慢慢享受嘛——」 虽然四下黑暗,但菲她们似乎已经将浴室大致上的构造记在脑子里,她们一边闲扯,一边迅速脱掉烧洗澡水而沾满煤烟的侍女服,转眼间就变得一丝不挂。 脱光衣服后,朵乐丽丝又摸索着找到放在脱衣间角落的「led提灯」,按下开关。 「我看看……应该在这边吧,啊,找到了。」 脱衣间顿时被白色灯光照亮。 「呜哇!」 「啊,对喔。善治邱大人上次才说过我们也可以使用这盏灯嘛。」 led提灯的光线,对习惯了黑夜的眼睛来说似乎有些太强,乐煶眨了好几下眼睛,高兴地微笑。 乐煶说得没错,善治郎直到最近才允许侍女们入浴时可以使用led提灯。之前侍女们都是藉着油碟的微弱灯火洗澡。 以前善治郎考虑到充电式乾电池的寿命,尽量不去使用提灯,但自从开始请侍女们试用液体皂以来,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判断。 用肥皂洗澡,浴室地板会比用水洗澡更滑。在浴室摔倒,会造成比想像中更严重的后果。充电式乾电池的寿命与侍女们的安全,根本比都不用比。 「那提灯就由我来拿。」 朵乐丽丝说完,一只手拿着手巾遮住正面裸体,另一只手拎起了led提灯。 「啊,朵乐丽丝,你忘了香油瓶喔。」 「唉唷,菲你就帮我拿一下嘛。我两只手都满了耶。」 「是是是,遵命。」 菲也跟她一样一只手按着手巾,另一只手握着两瓶银制香油小瓶。 「啊,等等我——」 乐煶晚了一步,也跟在两人后面。 在朵乐丽丝一手拎着的led提灯灯光引导下,三人走进浴室。 打开脱衣间的门,另一头就是浴室了。 主要由于大浴池里冒出的蒸腾热气,使得浴室气温比外面更高。在加上此时又是每晚炎热的酷暑时期。 「呜嗯!」 难怪菲要忍不住皱起眉头了。 「唉唷,受不了。这已经不是热,是不能呼吸了。赶快洗一洗,赶快出去吧。」 说完,菲快步走向两个浴池当中的一个。 「喂,你怎么马上就往凉水池跑啊。要先用热水洗过身体才行。」 朵乐丽丝斥责着用光屁股对着她们的菲。 朵乐丽丝把led提灯放在墙边的台子上,用空出的手拿起木桶,走向另一个浴池。 「就是啊,小菲。好好洗一下啦。用热水洗身体很舒服喔。」 乐煶说。她恐怕是后宫侍女们当中最期待每天入浴的人了。在被拔擢成为后宫侍女前就很爱洗澡的乐煶,是少数从一开始就毫无抵抗地习惯了善治郎的「建议」的人。 「说得对。我能体会菲不想在这么热的天气碰热水的心情,不过用热水洗头发与身体,的确比凉水来得干净呢。所以你就别挣扎了,过来这边吧。」 至于朵乐丽丝虽然没有多喜欢,但她似乎明白入浴实际上的效能。 「好啦,我知道了啦。唉唷,真是,既然如此,不喜欢的事情就赶快做完!应该说我们真的得快点,不然会碰上侍女长她们的!」 菲则是彻底排斥洗热水澡。她本来就只爱冲凉水,而且还是点到为止,入浴的时间对她来说,根本是种折磨。 「那倒是。我可不想连洗澡的时候都得见到侍女长她们。」 被菲这样一说,朵乐丽丝说着,耸耸她纤细的肩膀。包括阿曼达侍女长在内,各部门的负责人因为工作繁忙,总是很晚才入浴。平常洗澡的时间,是不会发生在浴室碰到上司的尴尬状况的。 菲把木碗往装了液体皂的木桶里一舀,舀起里面的肥皂。 「呜——这个还是一样臭耶。」 「所以善治郎大人才会买昂贵的香油让我们除臭呀。好啦,赶快试试看吧。」 「嘿嘿,我的是『胡椒薄荷』香味。好期待喔——」 三人各自以小碗舀起一碗液体皂后,立刻打开了今天刚到手的香油瓶。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同时打开三瓶香气各异的香油瓶,如果是对香味讲究的人,肯定会皱起眉头。 不过,菲她们三个人鼻子都没这么敏感。反而能够用这些香气冲淡了手工皂的油臭味,让她们表情和缓了点。 「哼哼——这就是『香角龙』的香味啊。嗯嗯,的确有股高贵的芳香呢。」 「我这瓶可是水龙石耶,水龙石。甚至还传说有个渔夫捡到了漂流到海岸边的一块,就能添购新房、新船耶。啊啊,光是这一瓶就不知道要多少钱了?」 「我的是胡椒薄荷。嗯,真好闻。我还是最喜欢这个——」 三人打开盖子,将香油瓶凑到脸前,先尽情享受它的芳香。 「欸软,朵乐丽丝,你那瓶水龙石是什么味道?借我闻一下。」 「啊,我也想闻——小菲之后换我——」 「好啊。那你们的也得借我闻喔。」 三个人拥有不同的东西,就稍微交换一点。这方面异世界的侍女们,似乎跟日本的女高中生也没多大差别。跟家庭餐厅或是咖啡厅里常常可以看到的「欸,分我一口」本质上是一样的。 菲她们互相交换香油瓶,暂且享受了一会儿三种香油的芳香。 她们甚至忘了自己现在是全裸坐在浴室椅子上,一下子说这个好好闻,一下子又说这我不喜欢,煞是开心。 三人都只将小条手巾菱在大腿根附近,让双手可以自由活动,所以无论是菲的小巧双胸、朵乐丽丝接近无限平坦的胸部,或是乐煶一人抵两名挚友的丰满乳房,都毫无掩饰地一览无遗。 她们这样享受香油的芬芳,不知道过了多久? 「啊?我们怎么一直在玩香油啊。今天的目的是用香油盖过肥皂的味道耶。」 第一个回过神的,是三人当中总是最理性的朵乐丽丝。 「呜,对喔……」 「可、可是可是,要把这个加进肥皂里吗?好浪费喔——」 她们会东拉西扯地聊了老半天,一直拖到现在,或许是无意识之中「舍不得」的精神发挥了作用吧。 「我也赞成你的意见。可是也不能不加啊。好啦。」 「呜呜,知道了啦。」 「刚开始放一点点就可以了吧?」 三人一面碎碎念,一面在盛了液体皂的木碗上轻轻倾斜银制香油瓶。 滴答一滴下去,就搅一搅。 「不行。完全不香。」 再一滴下去,搅一搅。 「嗯嗯?或许要再加一点吧?」 她们慎重再慎重,将珍贵的香油一点一点加进去…… 「好,已经闻不出油味了。」 「嗯,是呀……」 「啊啊,才用一次就少了这么多……」 等到香油的香气盖过液体皂的油臭味时,香油瓶里的液体已经一口气减少了十分之一左右。 大量用掉了宝贵的香油,虽然在侍女们心中留下一阵哀伤,不过这份牺牲可没有白费。 「嗯。好香喔。」 朵乐丽丝用添加香油的肥皂清洗身子,再用提桶将泡泡冲干净,然后嗅了嗅自己手臂上的香气,满足地微笑。 「那当然罗。用了那么多香油,要是还不香的话,我可以是会哭的。」 至于菲似乎还对大量用掉香油耿耿于怀,表情笑得有点勉强。 「嗯,不过用这种叫做肥皂的东西洗澡真的好棒喔。你看,用手指搓肌肤,会很有弹性耶——。而且因为加了香油所以不会臭,这样要我每天用我也愿意——」 乐煶因为本来就喜欢洗澡,这下更是为香油肥皂深深着迷,边说边开心地确认自己肌肤的触感。 「哎,菲你也别太介意了。反正是善治郎大人赏赐我们的,又不是要我们自掏腰包。」 「是没错啦,可是很浪费耶。难得能得到自己买不起的高级香油说。」 三人一边依依不舍地交谈,一边将身上的肥皂泡冲干净,然后一同走向浴泡。 三名侍女将身体沉进宽广到可以游泳的大浴池里。 喜欢冲冷水胜过洗热水澡的菲,没多久就开始偷瞄旁边的凉水池,不过她似乎打算再跟乐煶她们泡一下。 菲仰躺着将头放在浴槽边缘,身体呈现大字形,两只脚有失礼数地在水里拍啊拍,忽然想到一个疑问,说了出来。 「啊,对了,结果嘉莉纳到底拿到了什么?看她一脸得意地比v字,我看一定是很好的东西,你们有没有听说?」 「啊啊,那个啊,我有听别人说,好像是『麝香』的香油喔。」 朵乐丽丝用绳子盘起又长又直的黑发,以免让头发泡到澡池里,并毫不在乎地告诉她自己听来的消息。 「咦咦!不会吧,麝香喔!」 「你是说北大陆的那个麝香——?」 听到这句话,菲与乐煶都惊愕地叫起来。 麝香。这是从一种称为麝的鹿种身上取得的香料。大家都知道动物性香油比植物性的更高级,不过麝香之所以珍贵,并非因为它取自动物。 南大陆基本上是大型爬虫类的天下,几乎没有大型哺乳类栖息。因此必然地,南大陆也没有麝科动物。 换句话说,麝香香油这种商品全都来自大陆间贸易,无一例外。 目前大陆间贸易仍然被认为是十艘船九艘沉,这样的贸易品也就理所当然地价值连城。 它的价值甚至比菲的「香角龙」香油或是朵乐丽丝的「水龙石」香油更高一级。只要参加社交场合时把它擦在身上,就能提供众人不小的话题了。 「可恶的嘉莉纳——!以后我一定要跟她借!」 也许是因为兴奋使得身体发热,菲握紧了右拳往上一挥,在浴池中站了起来。 「唉唷,不要突然站起来啦!水花都飞到我身上了。怎么,你要出去啦?」 朵乐丽丝板着脸孔擦掉泼到脸上的热水,菲对她说: 「才不是。我是嫌热,要去泡凉水。要是这样就直接出去,我会头晕死的。」 说完,她踏出澡池,跟自己说的一样,移动到旁边的凉水池去。 被她这么一说,朵乐丽丝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热呼呼的。 如果就这样出去穿衣服,晚上可能会有点不好睡。也许应该学菲去凉水泡泡一下,凉凉身子比较好。 「乐煶你呢?」 朵乐丽丝跟在菲之后站起来,顺便向另一个室友问道。 「嗯,我也想去凉水池清凉一下,可是……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是指什么?」 「就是因为想不起来,才会说忘了呀——」 乐煶虽然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频频偏着头——每当她一偏头,浮在水面上的乳房就跟着晃动——这样说,但滚烫的身体终究敌不过凉水澡的魅力,结果还是跟朵乐丽丝一起移到凉水池去了。 「呀啊,凉凉的好舒服喔!」 「呜呜,的确很不错。对了,菲。乐煶说她好像忘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没有。」 「喂,好歹也想一下再回答啊。是说你怎么又在浴池里游狗爬式啦。要是让阿曼达侍女长看到,可不是说教就……」 话说到一半,朵乐丽丝猛然想起某件事,表情僵硬地住了口。 「阿曼达侍女长……?」 「说得是。尤其是你,菲。你洗澡与保养头发时总是嫌麻烦,更得好好检查一下。」 「哎,就是这么回事啦。趁年轻的时候学会如何打扮自己不会吃亏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到这边来吧。」 被上司们联合起来这样讲,她们也只能乖乖从命了。 「……是。」 「小的明白了。」 「请多多指教——……」 问题儿童三人组大叹一口气后,做好觉悟,走向对她们招手的上司身边。 只属于年轻人的欢乐入浴时光玩得太久,这下成了充满紧张感的上司集体入浴指导时间了。 幕间一 英雄与青年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序章 王子与公主的旅途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土豪 扫图:小白 录入:zbszsr 卡巴王国是在兰德利翁大陆——通称南大陆西部称霸的大国。 基于它的地理条件,王国西部以「海路」为流通的枢纽,东部则是「陆路」。 当然,这只不过是粗略的区分方式,西部地区也铺设了足够的公路,东部地区也会利用河川进行水运。 不过,就整体的倾向来比较,王国东部的公路比起王国西部,确实花了较多的经费与工程。 就在这南大陆各国当中,因为修整齐备而享有盛名的卡巴王国东部国境周边公路上,以八头龙拉的巨大龙车为中心,戒备森严的一行人正在慢慢前进。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引以为傲的两位年轻王族就在其中。 护卫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总数三百的王室军队,此时在公路旁的草原暂时歇脚。 从附近不远处有条河川流经此处,可以看出这里一带是刻意规划的休息站。 就算得稍微绕点远路,也得像这样一边确保饮水处一边移动,不然旅人与走龙们的饮水都会不够。因此,在铺设远离村庄的道路时,即使需要刻意蛇行,也会在途中各处邻接饮水处。 拉着龙车前进的走龙们,此时从龙车的束缚中解脱,与骑士们的走龙并排着头,在河边心无旁骛地喝水。 在这段期间内,骑士们负责周围的警戒。河里有可能潜藏了淡水性水龙、鳄鱼或肉食鱼等等,野生的肉食龙也可能将此处当成狩猎场。 话虽如此,这附近放眼望去是一片草原,也没几个阴暗处,河水也很清澈,容易发现水中的敌人。站哨的骑士们也保持较轻松的站姿,摸着喝水走龙的身体或脖子,慰劳它们一路上的辛苦。 维持着适度的紧张感,众人享受了一段气氛轻松的时间。 就在这时,八头龙拉的巨大龙车车门敞开,一个人影从中现身。 「呼……大家辛苦了。啊哈哈,我肩膀都僵硬了。」 从龙车下来的年轻男子,用不太符合身分的轻快口吻如此说完,转了转肩膀,发出喀喀的声响,像是在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抱歉给您造成不便,法兰西斯科殿下。现在正在让龙群饮水,会在此处停留片刻,请趁此机会到外头来活动活动身子吧。」 「嗯,我知道了。移动行程都交给你安排。适当决定吧。」 听了身为护卫部队指挥官的中年骑士所言,这个金发绿眼的年轻男子——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的长男法兰西斯科,以爽朗的笑容如此回答。 他的举止、言谈都无损身为王族的气质,但仍然有种无法拂拭的「轻佻」印象。实际上,面对下届国王的长子这种国内屈指的高位王族,周围的骑士们都没有显得过度紧张,想必一定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品所致。 端正的细长面孔,由于总是浮现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因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稚嫩。 不过,看他将远远围绕周围的护卫骑士们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或许该说真不愧是天生的王族吧。 在众多骑士从旁守护下,法兰西斯科王子神色轻松自在地到处走走,纡解长时间搭龙车移动造成的筋骨酸痛。 「法兰西斯科殿下。」 突如其来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从王子的背后呼唤着他。 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回头,看到熟悉的少女身影,加深了笑意回答: 「嗨,柏娜。你也下了龙车啊。嗯,这样很好。虽然大陆西部比起中部湿度比较高,所以较为闷热,不过水边还是很凉快的。你看,风吹得好舒服喔。」 「啊,是,感谢您的关心,殿下。」 听了法兰西斯科王子所言,年轻女孩——柏娜公主似乎有点意外,点了个头。 柏娜公主。她也跟法兰西斯科王子一样,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 不过,把现任国王的嫡孙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只因为隔代遗传出现了「附加魔法」能力而被列为王族成员,原本只是低级贵族出身的柏娜公主都算在「王族」之内,略嫌粗暴了点。 实际上,柏娜公主此时对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与其说是王族之间的对话,倒比较接近贵族向王族请示时的态度。 两者权威上的差异显示在所有方面,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龙车是由八头龙拉的巨大座车;相较之下,柏娜公主的则是六头龙拉,整个小了一圈。 不过,虽说有着明确的差异,但柏娜公主也是位正统的王族。她与护卫的骑士们有着明显区隔,身分上比他们更亲近法兰西斯科王子。 所以在这个场合下,除了柏娜公主之外,没人能够指出「那个」了。 「法兰西斯科殿下。恕我失礼,您的服饰是自己穿的吗?」 稍微听一下就知道柏娜公主话中有话,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开朗地回答: 「是啊,你真厉害,竟然看得出来。因为这里不如王宫,侍女人数少嘛。为了不要给她们带来太多负担,能做的事我都自己做。」 王子挺着胸膛如此说,彷佛可以听见他的心声:「我很体贴吧。来,你可以称赞我喔?」 看到他那表情,柏娜公主觉得有种强烈的罪恶感。但她不能不说。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只有自己能向法兰西斯科王子直言进谏,而不会遭到怪罪。 柏娜公主下定了决心,刻意干咳了一声。 「殿下。您的袜子左右不同只。」 她尽可能只讲重点。 「咦?啊,真的耶。」 法兰西斯科王子吓了一跳,看看自己的脚,的确像柏娜公主说的一样。右脚是红色袜子,左脚则是蓝色袜子,两只脚可不是穿了不同的袜子吗。 「啊哈哈,真是败给我自己了。谢谢你告诉我,柏娜,让我不用丢脸。」 法兰西斯科王子面带笑容,向对自己指出错误的年轻公主道谢。 「不敢。恕我多嘴多舌,不过您也许应该回龙车里把袜子换了。」 柏娜公主一边回答,心里松了口气。 (嗯,这位大人果然有「肚量」,能接受别人的谏言。) 虽然是为了本人好而做出的正确指谪,但有些人会觉得「对方让自己脸上无光」而变得心情恶劣。对于身边的人而言,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物实在值得庆幸,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问题在于其他地方。 「嗯?可是我现在一脚穿着红色袜子,另一脚穿着蓝色袜子,这也就表示龙车里也是两双各剩下一只罗?我回去换袜子,这次不是变成右脚穿着蓝色袜子,左脚穿着红色袜子了?」 (问题在于……他不太有「脑袋」能理解别人说的话吧。) 柏娜公主听了比自己大八岁的王子殿下的发言,太阳穴不禁一阵隐隐作痛。 柏娜公主想起在王宫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父亲——现任第一王子与他的祖父,也就是现任国王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孩子就拜托你了。」她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就真的是「带小孩」的意思。 这次是夏洛瓦王室一百多年来首度的国外访问。而且访问国家还是连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都想避免正面冲突的西方雄国,卡巴王国。 如此重要的使者,竟然选上王族当中只能敬陪末座中的末座的自己,以及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王子殿下,夏洛瓦王室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与第一王子殿下都是睿智的人物。我想一定有什么确切的理由,让这次使者非法兰西斯科殿下莫属, 可是……)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两位大人至少能告诉她理由,也许这对底层王族来说是奢望了。 若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这次她才不会自愿奉使… (……不,大概会犹豫了半天之后,最后还是自愿参加吧。) 无法对自己撒谎的柏娜公主,做出了如此结论。 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公主带回了金刚石的戒指。打从柏娜公主一看到那枚戒指,她的命运或许就已经确定了。 从大小到形状完全一致的三颗金刚石,以及雕刻着细致精密线条的眩目戒台。 对于决心步上珠宝工匠人生的人而言,那戒指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本来在夏洛瓦王室当中,王位继承权顺序较低的人,为了成为魔道具制作者而自立,很多人会着手学习珠宝或武具的制作。柏娜公主也不例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珠宝工匠了。 (结果,我没能参与那枚戒指的魔道具化工程。不过,只要能到卡巴王国,接近奥拉陛下与她的丈夫……) 柏娜公主就是抱持着这种说是野心为免也有点太可爱的企图,这次才会自愿奉命出使。 无论如何,既然现任国王与下任国王都对自己说「万事拜托了」,身为低等王族的柏娜公主,只能顺从两位大人的心意尽己所能,别无选择。 「殿下。您不需要两只都换。只要换其中一只袜子,左右颜色就一样了。」 「啊啊,原来如此!换个想法就对了吧。你好厉害喔,柏娜。思考真有弹性。」 「……不敢当。」 年轻的公主对抗着不时隐隐作痛的头痛感,很快就对自己的选择开始后悔。 ◇◆◇◆◇◆◇◆ 几天后。 在王宫的办公室审阅各种文件的奥拉,在太阳略为西斜的时分,收到了东方国境要塞寄来的小飞龙邮件。 「……是吗。终于到了啊。」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使节团,抵达东方国境要塞。使节团代表为法兰西斯科王子暨柏娜公主。 预定于要塞休养数日后,再行出发。另外,要塞派遣骑兵千名做为护卫同行。】 奥拉看过信上简洁的内容,叹了口气。 这事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她也明白此事并非全无好处。然而奥拉能够预料到事情重大性以及相关的诸多麻烦问题,就她的立场,实在忍不住想叹口气。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老是叹气,这是身为一国领导者的立场使然。 「法比奥。迎接国宾的准备办好了吗?」 奥拉坐在椅子上,视线仍然落在桌上的文件,向在自己斜后方待命的秘书官出声问道。 「是,都办妥了。王宫南侧的三栋房已经空出来,人员也依照指示凑齐了。」 细脸的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还是老样子,以平板的声音如此回答。 「三栋?那样就够了吗?住进去的可是大国的两名王族喔?」 奥拉一边眉毛翘了起来,只将脸转向斜后方,法比奥秘书官淡然地回答: 「是。由于对方的随行人数似乎比当初预定的少,因此我想这样就够了。第一栋与第二栋构造上,必须经由第三栋才能出入,因此只要请法兰西斯科王子入住第一栋,柏娜公主入住第二栋,再将第三栋当作护卫骑士们的宿舍,对方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嗯……」 奥拉觉得必须再确认一些细节部分,于是招手指示秘书官过来自己身边,提出质问。 「武装呢?既然是双王国,而且还是夏洛瓦王室直属的骑士,恐怕所有人都会携带战斗用的『魔道具』吧。」 「我想绝对是如此。再怎么说,我方也无法毫无限制地允许对方将战斗用魔道具带进王宫内。不过,他们也得以少数人力护卫两位王族。就算我方要求他们交出魔道具,对方也不会接受吧。」 「那么借给双王国使节团的南侧三栋就做为『治外法权』,允许拥有一切武装。离开三栋房时,只能携带我方进行过确认并做出许可的防御类魔道具,就这么办吧。」 对于奥拉的提议,秘书官出声确认: 「非魔道具的一般武具,即使是在王宫内也不设限制,是吗?」 「是不能完全没有限制,但也得同意他们携带一定程度的武装。」 「依臣猜想,国内贵族恐怕会有反弹声浪。」 「那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要那些人赤手空拳地保护直系王族吧。」 奥拉回答后,再度深深地叹气。 在限定条件之下,迎接携带武装的其他国家之人进入王宫。虽然不情愿,但想到将来的事情,也很难拒绝人家。 善治郎已经说过,在不久的将来,想学会「瞬间移动」的魔法,到双王国的王宫去。如果在这里强迫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的护卫解除武装,届时善治郎前往那边时,护卫也可能受到同样的要求。 话虽如此,对主动要求前来的「不速之客」一再让步,也有失国家的颜面。 「唔……」 奥拉在开衩的红色长礼服底下翘起了脚,陷入沉思,从她的表情中,长年随侍的秘书官或许察觉到了奥拉的心思吧。 「那么,针对每一项武器与魔道具,索取携带费用如何?如果能以金钱解决,对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他做出了如此提议。 然而,听了秘书官的提议,女王加深了眉间的皱纹,摇摇头。 「虽然老实说挺吸引人的,但是不行。我不能留下前例,用金钱解决携带武器进入王宫的问题。」 「这么说来,还是只能请对方做点『魔道具』给我们了吧。这么一来,这种代价只有双王国的王族能够支付,也就不容易成为不好的『前例』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最妥当吧。那么这下子,就得来想想该要求对方制作什么样的魔道具了。」 「我想陛下应该知道,时空魔法的魔道具虽然益处极大,但今后的危险性也是很大的。」 把本来只有卡巴王室的成员才能使用的「时空魔法」做成魔道具,就表示卡巴王室以外的人也能重现这种魔法。对于目前只有奥拉本人能够使用时空魔法的卡巴王国而言,时空魔法的魔道具的确能成为很大的力量,但做成魔道具,也代表将来有可能落入他国的手里。 「『瞬间移动』根本无须考虑,如果要把其他时空魔法做成魔道具,大概只能做成『用过即丢型』比较稳当吧……」 奥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事情还没谈妥就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干咳一声,回到原来的话题。 「哎,总而言之,细节部分就等对方到了再说吧。那么,住处与武装就这样讲定,人员应该充足吧?」 虽然奥拉话题转换得相当急,不过秘书官早已习以为常,流畅地回答: 「是。臣已经依照陛下的指示,以低级贵族与平民富贵阶层出身的年轻侍女为中心,挑出能力与姿容都经得起他国王族眼光考验的人选,列好了名单。」 故意挑选身分较低的侍女,是为双王国着想。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想必都会从双王国带来最小限度的人员。 卡巴王国借给他们的人员,不过是补其不足罢了。如果补助的人员身分高于双王国带来的侍女们,或是年纪大得太多,会很难命令她们做事。 「好。没有哪个部门因为被抽走人手,而使得业务停滞吧?」 「没有问题。基本上王宫的人员,都是以还算充裕的人数轮替,为了以防万一,臣也已经向退职的侍女谈过『暂时复职』的事。」 「那就好。」 想问的事大概都问过一递了。奥拉轻轻点头。 事前准备看来没什么大问题。虽然等到事情开始,可能到处会发现一些始料未及的缺失,不过更细的问题应该交给现场去研究,而不是由一国之君直接下指示。 女王对秘书官的回答感到满意,接着换秘书官提出疑问了。 「那么,后宫的善治郎大人如何安排呢?至少必须请善治郎大人出席欢迎典礼……」 目前,善治郎正在后宫努力学习礼法。 虽说这一年来,善治郎已经学会了一部分应对国内贵族的讲话方式,但是从几乎对等的立场面对他国王族的礼法,就暂时没有去学了。当然,当双王国的外交官在非官方的情况下卜告知夏洛瓦王室的王族即将来访时,善治郎就开始学习对应王族用的礼法,但目前还差强人意,很难说已经学成了。 想到又得将临阵磨枪的夫君扔进现场,奥拉压抑着内心深处刺痛的罪恶感,以一反常态的平板声音回答: 「据奥塔薇亚夫人所说,他已经学会了一点,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状况』,还算能平安度过。」 听到奥拉不乾不脆的回答,中年秘书官果不其然,嘴角稍微扭曲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就没有问题,是吧。」 「……别说了,法比奥。」 奥拉虽然责备法比奥,语气却也欠缺魄力。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打破一百多年的沉默,夏洛瓦王室的王族将要访问其他国家。 他们的目的,是善治郎个人拥有的弹珠,还是善治郎的血脉本身? 还有来访的王族,一个是明明拥有现任国王嫡孙这种最优良的血统,却过了二十岁都还没得到王位继承权,摆明了有问题的王子;另一个则是正值适婚年龄的年轻公主。 条件这么齐全,奥拉自己也不期待能够不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第一章 女王、王夫、王子与公主 当天午后。 可说是卡巴王国王宫中心部位的「谒见厅」,笼罩着异样的氛围。 在奥拉女王稳坐的御座下,并排而站的卡巴王国文武百官,脸上都浮现着紧张与好奇交杂的复杂表情。 这可以说是相当稀奇的状况。在场的贵族们都拥有一定以上的地位,堪称国家的栋梁。 这些老江湖的贵族们,会显现出「紧张」就已经很稀奇了,更难得看到他们无法隐藏「好奇心」。 然而要断定他们这样叫做「没出息」或许略嫌太苛刻了。他们如今面临的,的确是让人不得不「紧张」,又十足刺激「好奇心」的事态。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来访。 这件事实的重大程度,足以让大国卡巴王国的贵族们失去平静。 如果卡巴王国是南大陆西部的雄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就是南大陆中部的霸主。 而且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不同于「治愈魔法」的力量受到需要,而频繁造访各国的吉尔伯法王家成员,夏洛瓦王室的成员是「附加魔法」的术士,基本上不会离开本国。 至少算起来,应该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进行过官方访问了。这样覆盖着神秘面纱的王族,如今紧急访问我国,纵然是擅长矫饰言词与表情的贵族们,也无法掩饰好奇心,这是无可厚非的。 并排站在御座下的贵族们,虽然装出一副肃穆的表情,眼神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好奇色彩,将视线朝向还没开启的双扉门。 (虽然早已听到风声了,但没想到真的来了啊……) (只能说太令人震惊了。他们究竟有何意图?) (谁知道呢。官方说他们是做为「亲善大使」前来访问的。) (那应该只是藉口吧。无论真相如何……) (是啊。短期之内恐怕会不得安宁罗。) 他们立正不动,严肃地低垂着头小声交谈的内容,如果奥拉能够听见,一定会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吧。 其实善治郎继承了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或是善治郎带来的弹珠很可能是最适合使用「附加魔法」的介质等等,这些被视为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来访的真正目的之相关情报,贵族们的「谣言」之中完全没有提及。 就目前为止,消息封锁似乎发挥了期待的效果。 想着想着,双扉门随着沉重的声响被推开,一对男女在谒见厅现身。 (哦,那就是……)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 一身独揽并排站在左右两边的卡巴王国贵族们的目光,身穿整齐紫色正装的夏洛瓦王室年轻王子与公主,静静走在红色地毯上。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以皮甲保护身体,腰际佩带长剑的数名骑士。 战斗用魔道具自不待言,弓箭与矛等主要武装也不能带进这个大厅,然而看到他们步履自然却又没有破绽的脚步,就知道他们只需一把剑,在紧急状况下一样能发挥以一挡千的战斗力。 不愧是南大陆中部的霸主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御林军。就在武官们如此佩服又警戒的视线之中,双王国使节团一行人来到了御座之前,站定脚步。 「……」 坐在御座上的奥拉,不发一语地俯瞰着站在眼前的异国王子与公主。 (这就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吗。原来如此,看这魔力量,确实是王族没错。) 奥拉看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身上散发的魔力,内心自言自语。 柏娜公主的魔力约莫比坐在身旁的丈夫——善治郎稍差一点,但法兰西斯科王子则有其将近一倍。 这种魔力量以大国的王族而言,也是超乎常例。奥拉有自信就算与其他王族相比,自己的魔力量也算很高了,但法兰西斯科王子比她多出更多。 (嗯,看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现任国王的嫡孙,柏娜公主是返祖遗传的一代王族,应该都是事实。不过,这下就更扑朔迷离了。一个直系王族拥有如此丰厚的魔力,为什么会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呢……) 早已长大成人,看起来健康上也没有问题,拥有王族当中超乎常例的魔力,又是第一王子的长男。 在这样的条件下,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实在太不自然。 (真的是人格有什么问题吗?) 这情形再度唤醒了奥拉的戒心,不过她丝毫不显现出内心想法,在御座上以了亮的声音对两人说道: 「吾乃卡巴王国国王奥拉。有劳两位远道而来,欢迎你们的来访。不用拘束,尽情享受吧。」 这类官方活动,无论是台词还是动作大致上都有一定的规范。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所采取的行动,却稍微出乎奥拉的预料。 「是,我乃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朱赛贝之长子法兰西斯科。感谢国王准许我等入国以及逗留,不胜喜悦之至。」 法兰西斯科王子以流畅的口吻说出制式台词,并动作顺畅地深深「低头致意」。 先不论一般王族,通常身为王储的皇太子或他的长子,出于「将来的国王」这个立场,即使面对他国君王也不会低头。 当然,用词遣句等方面多少会采取谦卑的态度,这从现任君王与王子的立场差异来看是理所当然的,但「低头致意」就太离谱了。 事实上,淹没整个会场的贵族们也都交头接耳,表现他们的惊讶。 至于在法兰西斯科王子后方待命的双王国骑士们,则没有一个人做出特别反应。 (原来如此。对双王国的人而言,这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了。这么说来,这种举动就不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独断了。) 这无疑代表了在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法兰西斯科王子今后绝不会继承王位」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同样,我乃夏洛瓦王室成员柏娜。有幸拜见奥拉陛下的尊容,不胜惶恐……」 接着,站在旁边的柏娜公主比法兰西斯科王子更有礼地低头致意,以紧张万分的语气讲出符合礼仪的开场白,不过奥拉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思索着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事。 (这个男人究竟因为何种问题,而得不到王位继承权?真的是人格吗?但至少他像是还有点常识,能像这样毫无困难地完成礼节应对……) 奥拉表面上眉毛不动一下,只在脑中不停思考着今后可能发生的状况。 ◇◆◇◆◇◆◇◆ 一般在王宫举行的夜会有一项潜规则,那就是身分越高,到场时间就必须越晚。 夜会的「主办人」可以稍微摆摆架子,晚点到场;相反地,如果主办人是王族,那更是确定必须最晚莅临会场,才合乎规矩。 当然,这并不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所以王族不会因为早到而受罚,但从结果而论,太早到会招致比王族晚到的贵族们怨恨,因此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状况,否则都应该避免。 而今晚王宫举行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欢迎晚宴」,是由卡巴王室主办。 必然地,身为主办人又是王族的奥拉女王,与她的伴侣善治郎,就必须最后入场。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现代地球的那种「精确的机械时钟」。白天能依赖日晷还好,夜晚时间就只能仰赖各自体内的生理时钟了。 结果,善治郎与奥拉只得在会场旁的等候室空等,直到今晚预定出席的人全数到场。 「呼……真闲。」 昏暗的等候室里,善治郎坐在有弹性的沙发上,嘴里不禁漏出了真心话。 刚进入等候室时,想到必须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 子、公主交谈,把善治郎弄得紧张万分,然而那种紧张感也维持不了一个小时。 「呼……哎唷,好险,好险。差点就把衣服弄乱了。」 紧张感一减缓,沙发上的善治郎坐姿差点变得松散,但他想起自己的穿着,又赶紧坐好。 今晚的善治郎,夸张地穿着整套以红色为基调的卡巴王国民族服饰。比起几天前举行的「欢迎典礼」时穿的第一正装,这件已经算不错了,即使如此,现在身上这套第三正装,穿起来也绝对算不上舒适。 「善治郎。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把衣服弄松点如何?我想应该还要再等一会,侍女才会来叫我们。」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奥拉虽然这样说,但善治郎出于有些一板一眼的个性,不能接受她的好意。 此时善治郎身上穿着的服饰称为第三正装,就像和服一样前面交叠,用腰部的腰带绳系紧,外面再套上背心式的衣服。 说来窝囊,善治郎要是在这里把衣服弄乱了,他可没有自信能自己把衣服重新穿好。在紧迫的时间内,还要麻烦想必很忙的侍女们,会让他过意不去。 「不,还是算了。应该差不多要来叫我们了吧。」 所以善治郎就这样说,摇摇头。 沉默等待的确很无聊,但他可不想多此一举,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善治郎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应付临场状况,意外情况能避免就避免。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暗啊……」 善治郎到这时候才低声这样说,他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瞪着立在桌旁的高脚油碟。 夜会会场在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灯上点燃大量蜡烛,保持着一定的亮度,不过这间等待室就没那么好了。 相对而坐的两张沙发四周围绕摆放着四只油碟,那火光实在说不上亮。坐在对面的爱妻的身影,也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脸部五官等等完全看不清楚。 就在此时,奥拉脸部下方忽然亮起了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善治郎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奥拉,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正在操作某些按钮,立刻就想到了那是什么的光。 「咦?奥拉,你把那个带来啦。」 奥拉握在右手里,手指熟练地操作的东西,是「可携式音乐播放器」。那本来是善治郎在搭电车通勤时用来杀时间的。 最近有些音乐播放器甚至被称做「无通话功能的智慧型手机」,功能更齐全,不过善治郎的这款性能没那么强大。这个比较小型,功能有限。虽然有个小萤幕,所以勉强可以欣赏影片,不过实际上来说比较接近音乐播放专用器。 「嗯。这个用来排遗无聊正好。要不要一起听?」 这一年来奥拉已经完全熟悉了使用方式,以习惯的动作操作音乐播放器,然后取下一边耳机,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沙发旁边的位置。 「嗯,偶尔这样也不错。」 闲得发慌的善治郎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提议,于是坦率地坐到妻子的右边,将一边耳机塞进左耳。 这个随身音乐播放器也有外部喇叭,所以只要拔掉耳机就能直接听音乐了,不过善治郎带来的用具,基本上除了在后宫以外,他们俩都不会公然使用。 再说像这样肩靠着肩,使用同一副耳机听一样的音乐也不错。 善治郎戴起耳机的左耳,听见了明快的钢琴旋律。 「哎呀。是古典钢琴啊。」 善治郎有些失望地表示不满。 奥拉播放的这首曲子,是善治郎以前在cd出租行的「装到饱百圆区」一次买下的古典音乐。 他记得cd外壳上好像写着「波里尼的完美世界」还是「萧邦夜曲集」什么的词句,但他早早就用电脑把cd转成音乐档,光碟就扔掉了,所以记不清楚。 这些不特别喜欢的乐曲,却比善治郎喜欢的流行音乐更受妻子欢迎,令他觉得有些寂寞。 「嗯。我国也有音乐文化,王宫也聘请了众多一流乐手,但却没有一种乐器类似这个所谓的钢琴。音色听起来真舒服。」 在善治郎带来的五花八门的音乐当中,最喜欢古典钢琴独奏曲的奥拉如此说完,嘴角浮现出微笑。 卡巴王国的传统乐器,以打击乐器、弦乐器与吹奏乐器这三种为主。 不用说,这个国家没有制造钢琴的技术,而且这个地区也没有铁琴或木琴等「键盘打击乐器」。因此钢琴独奏听在奥拉耳里,似乎显得很新鲜。 相反地,善治郎偏好的乐团歌曲就太新鲜了,对她的感受性而言似乎难以理解,所以不是很喜欢。也许问题其实很单纯,比起歌词听不懂的异世界歌曲,纯粹的器乐更容易欣赏罢了。 无论如何,就算是不怎么喜欢的音乐类型,也足以用来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 「奥拉喜欢钢琴曲嘛。对了,善吉好像也是,我觉得在房间里放古典乐的时候,他的心情好像比较好。」 女王以没戴耳机的左耳,听见了丈夫不经意地嘟哝的一句话,脸上浮现骄傲的胜利微笑。 「嗯,看来卡洛斯的感受性比较像我呢。呵呵呵。」 说完,又对坐在身旁的丈夫投以挑衅的视线。 平时琴瑟和谐的女王夫妻,碰到自己孩子的问题,竞争心也会毕露无遗。 「唔……不、不会,不要紧。电脑里还有很多我喜欢的歌曲。胜负还没揭晓呢。我还有流行情歌什么的。」 善治郎仍然坐在奥拉身边,手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哦,那真教人感兴趣。你尽量加油吧。反正无论如何,在卡洛斯学会讲话前,你祖国母语的歌曲都是不能放给他听的。」 「呜哇啊,对喔!没、没关系,等卡洛斯学会讲话后,还是有机会扳回一城的。我绝对会还以颜色。」 「呵呵呵,加油,加油,爸爸加油。不过五年后,卡洛斯就得离开后宫罗。」 后宫的男性止步禁令,就算是直系王族也不例外。只有后宫之主,也就是君王本人(虽然善治郎不是君王而是王夫),以及尚被算作没有性别,未满五岁的幼儿例外。 「呜呜呜……」 一边是出言挑衅,一边则是不服输地反驳。然而两人虽然斗嘴,语气与表情却流露出互相调侃取乐的气氛。 「我想想,他好像不太喜欢节奏太快的,所以应该以近似清唱的流行情歌为中心。不,等等喔?我记得我好像有几首器乐乐团的曲子?那种的话现在就可以……」 「嗯,我欣赏你这种明知不可行仍要挑战的精神。」 夫妻肩靠着肩,分享一个耳机边听音乐边互开玩笑,一直到王宫侍女来呼唤两人才结束。 ◇◆◇◆◇◆◇◆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到场!」 听见别人高喊自己的名字,感受着整个会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善治郎牵着爱妻的手,缓缓迈开脚步。 吊在天花板上的好几盏水晶吊灯,以及整齐排列的高脚烛台上燃烧的蜡烛火焰,照亮了夜会的会场。 即使每一个光源都是微弱的火光,数量一旦如此庞大,也足以将这间宽敞的会场照到称得上「灯火通明」。 当然,与用led落地灯照亮的后宫起居室是不能比的,但比起善治郎待到刚才的等待室,光亮程度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用白银与水晶制成的水晶吊灯闪烁着光辉,让善治郎不住眨眼,他发现有这么多的视线看着自己,自己却不怎么慌张,令他内心暗自苦笑。 (经验了这么多次,总算是多少习惯了这种立场了吗。) 与奥拉结婚以来已经过了一年以上。善治郎也经历过 好几次这种场面了。 想当初连笔直前进都有困难,现在却只会漠然地想「啊,大家都在看我呢」。 过度的「习惯」有时会引来「大意」,所以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比起当初紧张到路都走不好,还要妻子扶着自己,现在算是有长足进步了吧。 (我想想,首先得跟夜会的主要贵宾致意,对吧。) 善治郎感受着挽着右臂的奥拉的体温,悄悄环视四周,找出首先必须打招呼的目标。 (找到了,就是那个吧。) 不用找,一下就看到目标了。应该说因为司仪刚才有大声宣布善治郎他们女王夫妻已经入场,所以对方不可能不来致意。 善治郎与奥拉在红色地毯上站定,等着一对男女快步走来。 一个是年岁似与善治郎相仿的金发男子,另一个看起来至少十五,至多不超过二十,是个栗色头发的少女。 配合这两位主宾的移动,伫立于会场的男女也让开一条路。 很快地,这对男女就来到奥拉与善治郎的面前,其中金发的男子先做为代表开口。 「有幸见到奥拉陛下与善治郎陛下。陛下本次为了我们,举办如此盛大的欢迎宴会,万分感谢。」 说完,金发男子以有些做作的夸大动作行了一礼。 「我也要表达最真诚的谢意,奥拉陛下、善治郎陛下。」 接着,内敛地站在斜后方的栗色头发少女也如此说着,恭敬地低头。 几天前双方已经在谒见厅见过一面,因此这次并非「初次会面」,不过善治郎当时只是坐在坛上的副御座,肃静地旁观入国仪式的执行,对他而言这次才是实际上的初次会面。 「陛下」这个敬称让善治郎差点忍不住做出反应,不过看到身旁的奥拉没说什么,于是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事。 由于「女王的伴侣」这种身分在卡巴王国没有前例,因此善治郎的敬称还没决定是「陛下」或「殿下」。所以卡巴王国的贵族们无论在官方还是非官方场合,都只称他「大人」,但要几天前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外国人理解这种细微的心机,未免强人所难。 「嗯,两位殿下也不用拘束,尽情享受吧。」 「只要两位喜欢,做为安排这场宴会的人员之一,我感到无上的喜悦,法兰西斯科殿下,柏娜殿下。」 善治郎跟着奥拉后面说,并细细观察站在眼前的两名年轻王族。 「是,我们非常享受。说来难为情,我直到这个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访问外国,眼睛看到的、手摸到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新鲜。这里摆放的料理与美酒,我也都是初次品尝呢。」 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爽朗地回答,他声音明朗活泼,容貌端正,正适合他丰富的表情。 个头比善治郎高,不过视线高度相差不多,所以大概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上下吧?只是比起善治郎,他的手脚与脖子都很修长,肌肉均匀,完美的身材令人惊艳。 因此穿起夏洛瓦王室的正装——这套浓紫基调、混合了晚礼服与军服设计的服装,丝毫没有一点突兀感。 要是善治郎来穿,看起来肯定只像以不好的意味而言需要勇气的cosy,然而由金发绿眼、身材出众的俊男来穿,不但不会输给衣服,而且相映成趣。 (嗯……该怎么说呢,讲得好听点就是富有社交性,难听点的话,就是给人有点轻薄的印象吧。) 善治郎确定了对异国王子的第一印象,就将应答的事交给妻子奥拉,直接将意识转向站在旁边的少女——柏娜公主。 柏娜公主给人的印象,说起来有点失礼,但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不起眼」。 「是,有幸能亲眼目睹名闻遐迩的卡巴王国的繁荣盛景,不胜喜悦之至。」 柏娜公主用词干净俐落地答话,她姿势端正,背脊挺直,采取双手在下腹部位置轻轻交握的姿势,面露明显是装出来的紧张僵硬的笑容。 柏娜公主的礼服比起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服装,是比较淡的紫色。 也许这是以颜色的浓淡显示王族的「位阶」,不过就以柏娜公主的情况来说,这种淡淡的色调带来了好效果。 柏娜公主身材纤瘦,容貌也平凡无奇,如果穿上浓紫色礼服,本人就会输给衣服了。 比起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的外貌给人的印象较平淡,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她的头发吧。 发色是栗色,长度介于肩膀与腰之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也许是不喜欢这种平凡的色调,头发好像洒了银粉,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一头秀发看上去闪闪发亮。 发型也很独特。原本的发质应该是直发,不过那头直长发从正中间开始形成了大波浪。虽然不及现代的烫播发精致,不过这个世界也有刻意替头发做造型的流行趋势。 柏娜公主的发型似乎也是这种造型之一,不过在这会场当中,没有其他仕女与她发型相同。因此,再搭配洒上银粉的效果,吸引了仕女们兴味盎然的视线。看起来偏向好意的视线比较多,或许今后会有人模仿。 善治郎像这样用观察眼光打量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时,站在身旁的奥拉应对有方地继续谈话。 「哦,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殿下与柏娜殿下,都是自愿来到我国的罗?」 「是的,正如陛下所知,我们夏洛瓦王室极少有机会能够外出,所以我就趁这个大好机会游览一番。这就叫做顺水推舟吧。哈哈哈哈哈。」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现在是在奥拉陛下的尊前!讲话请再收敛点。 真是抱歉,陛下。不过,殿下所言没有虚假,他的确是自愿出使,也真心期待这次的访问。而我也是一样。」 毫不紧张地愉快谈笑的金发王子,与被王子的言行弄得紧张兮兮,始终帮着说话的栗色头发的公主。 虽然对应主要都由奥拉负责,不过既然已经出席,善治郎也不能只当个旁观者。 「噢,还有一个很大的理由,那就是我很想亲见善治郎陛下一面。恕我放肆,我对善治郎陛下感到一种强烈的亲近感。」 「那是我的荣幸,法兰西斯科殿下。我也很高兴有机会能与殿下如此交谈。」 善治郎装出笑容,回应态度友善到有些过度亲昵的金发王子。 ◇◆◇◆◇◆◇◆ 大约一小时后。 「喔喔喔喔,生命的喜悦啊!向这金色大海歌唱!」 酒宴方酣之际,在会场的中央位置,满脸通红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正在展现他那美妙的歌声。 虽说歌唱就像乐器演奏或舞蹈一样,都被认为是贵族的修养之一,但是在这种普通的夜会当中放声高歌、表演独唱,当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也许只是卡巴王国没有这个习惯,在双王国是很常见的。善治郎想到这个可能性,便以目光搜寻待在同一个会场的柏娜公主与双王国的骑士们。 结果一看,贴身骑士们都用手按着头,要不就是在唇髭底下忍着苦笑。 从他们的样子来判断,看来双王国的常识与卡巴王国相差无几。 「真是抱歉,殿下没有恶意……」 也许是对于自己没能阻止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怪异行径而感到歉疚,柏娜公主令人同情地缩成一团,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 「没关系,我想您不用如此介意。殿下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困扰。」 善治郎装出笑容应对,心里不禁有一丝罪恶感。 只要看看不知何时脱掉了紫色上衣,畅快地展现歌喉的法兰西斯科王子那张红通通的脸就一目了然,他现在醉得很厉害。 理由错 不了,就是因为他豪迈地一口喝干了用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调制的水果鸡尾酒。 只喝过酒精度数低于百分之十的水果酒与谷物酒的南大陆人,用同样的感觉饮用以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当然要醉了。 (我姑且可是有跟他声明「这是很烈的酒」啊。不过第一次看到蒸馏酒,也不可能想像得到有多烈吧。) 「爱的赞歌啊!向银色明月歌唱!」 不过话说回来,他唱得还真开心。虽然对无地自容得发抖的柏娜公主不好意思,不过听到他唱歌唱得那么爽快,会让善治郎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实际上,其他出席的宾客们一开始的惊讶淡去后,脸上都浮现出善意的笑容,远远地旁观异国王子的歌唱。 不只如此,不知不觉间还听见了伴奏,配合着歌声响起。 (嗯?) 善治郎反射性地将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身穿卡巴王国老式民族服装的男女,正在演奏弦乐器与横笛。 (那是宫廷乐师团?啊啊,是奥拉安排的吧。) 这时善治郎才想起来,当法兰西斯科王子开始大声唱歌时,奥拉叫住了一个仆人,对那人做出了某些指示。 一个人擅自唱歌只是意外状况,但若是配上乐师团的配乐演奏,那就成了一项余兴节目了。 当然,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掩饰法兰西斯科王子酒醉而失了分寸,自顾自地引吭高歌的事实,不过有了这场夜会的主人奥拉让乐师们伴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歌唱就成了公认表演。 会场的贵族们,似乎也明白了奥拉的意图。本来那一丝困惑的气氛也完全消释,众人都坦率地向异国王子的歌声投以笑容与拍手。 「法兰西斯科殿下,真是个有胆量的人呢。」 「呃,是,那个……谢谢陛下。」 听了善治郎明显斟酌过字句的评价,柏娜公主松了口气,但又再度露出歉疚的苦恼神情。 「善治郎。」 奥拉以眼神示意善治郎,自己要去帮法兰西斯科王子圆场。 「我知道了。」 善治郎也以眼神回答「这边就交给我吧」,目送着爱妻的背影脚步滑行似地离去,然后重新转向异国的公主。 「柏娜殿下,您渴不渴?不嫌弃的话请用。」 说着,善治郎对在附近待命、托着银盘的侍女打了个手势。 看刭手势的侍女手托放着银杯的银盘,快步靠近两人,然后必恭必敬地将银盘送到双王国公主的面前。 「啊,好的,谢谢陛下。我不客气了。」 柏娜公主听从善治郎的建议,拿起银杯,虽然惶恐,但仍将杯中饮料一仰而尽。 银杯里装的是卡巴王国常见的甜水果酒。善治郎还没那么欠缺常识,会推荐初次见面的公主喝以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 更何况刚刚才推荐给初次见面的王子而让他失态,现在更不会重蹈覆辙。 「呼……」 也许是因为摄取了水分,或是微量的酒精奏效了,刚才还紧张到让人同情的栗色头发的公主情绪舒缓了些,再次将视线转向法兰西斯科王子做确认。 「喔喔喔,美丽的首都!沙漠的珍珠,她的名字是!」 有了宫廷乐师团这个可靠的帮手,醉醺醺的王子殿下舒畅地唱起第二首来。 柏娜公主做为本国的现任国王与下任国王指任的「监视人」,遇到这种情况真是头痛不已,但既然在奥拉女王的安排下「场面」已经成形,柏娜公主也无从介入。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显然奥拉女王与周围的贵族们都为柏娜公主他们着想,试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过这样也会让她这个「监视人」痛感自己的无力,而觉得窝囊就是了。 无论如何,柏娜公主已经察觉到目前这个状况下,继续替法兰西斯科王子担心,也只会徒增精神疲劳而没有一点益处,于是她今天晚上头一次把法兰西斯科王子完全排除在视野外。 这时,柏娜公主注意到善治郎拿着银杯的左手无名指上,「带有魔力的戒指」正在发出光彩。 「善治郎陛下,那枚戒指是……!」 柏娜公主眼神大变,采出身子对善治郎的左手投以热烈的视线。 「噢,您说这个啊。是的,正是。这就是之前请夏洛瓦王室的人士进行『魔道具化』的戒指。」 说着,善治郎换成用右手拿着银杯,把戴着戒指的左手伸到柏娜公主的面前,手心朝下,让她看个清楚。 只要是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的人,应该都能看见。除了善治郎的手散发的魔力之外,戒指本身也发出了魔力。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这枚「结婚戒指」,由于作工太精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因此以往都不会带出后宫,但今晚不得不破例。 既然将戒指做成魔道具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本人有出席,不把戒指戴来参加是很失礼的。不过看法兰西斯科王子那副奔放的性情,也许这个心是白担了。 无论如何,看到柏娜公主的激动反应,善治郎觉得找到了个好话题,于是积极地谈起戒指的事。 「我记得这枚戒指,是由法兰西斯科王子附加上魔法的对吧?」 「是,因为法兰西斯科殿下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是首屈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我虽然也希望能成为附加者,可惜落选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虽然对于制作新的工艺品,我还算有自信,但若是要替原有的物品附加上魔法,我的魔力就显得不足了。」 柏娜公主说着,自嘲地笑了,她身上散发的魔力以王族来说的确很少。 善治郎的魔力在王族当中算是较低的,她甚至比善治郎更低。以王族来说大概是最低底限吧。 听说隔代遗传出现的「血统魔法」继承者,血统的力量也是最低等级,看来不假。 (相较之下,那边就厉害了。那个好像比奥拉还多五成呢。) 善治郎只短短一瞬间,将视线朝向在会场中央舒畅地唱起第三首的金发王子。 金发王子身上缠绕的魔力,庞大到足以显示直系王族的威严。 奥拉女王虽然也拥有做为大国之君毫不羞耻的魔力,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力实在太过突出,就算与奥拉相比,也能一眼就分出优劣。 若是与善治郎或柏娜公主比较,更恐怕有「一倍以上」,不是开玩笑的。 (真是厉害。那样看起来,搞不好跟善吉不相上下喔。) 将这种感想隐藏在内心深处,善治郎把意识从远处的王子拉回眼前的公主身上。 「原来如此,柏娜公主擅长制作工艺品啊。这让我想起来了,我听闻双王国在珠宝方面,是南大陆的佼佼者。」 「是的。当然,我在珠宝方面的技术还不成熟,但比起魔法力,我对珠宝技术还比较有自信。」 说着,公主轻轻点头,表情流露出言词以上的自信光彩。 这位个性极为拘谨,性情多少比较消极的公主殿下,清楚地说了「有自信」。也许她虽然年纪还这么轻,就已经是个出类拔萃的工匠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对珠宝方面应该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与热情。 「以前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大人,曾经让我看过一次,这枚戒指是善治郎陛下从陛下的故国带来的,对吧?」 虽然还不至于打破礼法,但柏娜公主对善治郎左手无名指投注的热烈视线,仍然让善治郎不禁感到生命危险。 所谓的眼若饥鹰,指的就是这种视线吧。 意料之外的热烈视线让善治郎不禁畏缩,但他勉强维 持住笑容。 「嗯,是的。我的故乡有个习俗,结婚时,男方要赠送女方对戒——也就是一对相同的戒指。」 他针对结婚戒指简单地说明。然而柏娜公主对于这些关于结婚戒指的知识似乎不感兴趣,只是随便听听,汪目焦点仍旧摆在「戒指」上。 「这样呀。那么,那种戒指在善治郎陛下的故国是很常见的罗。像那样将金刚石切割成光辉多面体,而且还能将三颗宝石处理成相同大小形状,分辨不出差异……」 「呃,是啊。虽然绝对称不上便宜,但应该算常见吧。」 「那么,善治郎陛下知道那个戒台金属的加工方法吗?黄金的确是容易加工的金属,但我不知道有任何方法能雕刻那样细致的纹路,而没有一点歪扭。如果善治郎陛下知道方法的话,千万请您不吝赐教。」 可能是有了三分酒意吧,柏娜公主一反刚才的文静乖巧,顿时变得饶舌起来,显示出自己对「珠宝工艺」的热情。 「不,很抱歉,我对那方面一无所知。」 「真的一无所知吗?一点都不知道?即使是一点琐碎的小知识也好。」 「您虽然这样说……但我真的是个门外汉。道听涂说的外行知识,反而只会有害吧。」 「外行知识也没有关系。能做为任何参考都好。」 柏娜公主的热意与恳求,与当初给人的印象大相迳庭,让善治郎难掩惊讶之情。 (呜哇,跟第一印象差好多啊。刚才只是在装乖宝宝吗?不对,这个样子看起来与其说是跟第一印象差很多,不如说是只有讲到关于珠宝的话题时,会变了一个人吧?) 善治郎并不讨厌这种一讲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眼神就会改变的狂热者。 「……我明白了。改天有机会的话。」 「谢谢陛下!」 结果善治郎拗不过她,不小心就说出了这种几乎等于是「口头约定」的话来。 ◇◆◇◆◇◆◇◆ 以主人身分出席的夜会总算平安结束,善治郎与奥拉到浴室洗去了汗水、污垢与香油,在开着冷气的凉爽寝室度过就寝前的短暂时光。 「啊——累死我了。唉,睡前真想看一下善吉的脸啊。」 「呵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若是这个时间造访卡洛斯的房间,会麻烦到乳母与负责侍女的。因为我们一旦进了房间,她们基于立场非得起床不可。」 「这我知道啦,只是……」 善治郎虽然对妻子所言表示理解,但还是恋恋不舍地说着,然后大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此时善治郎与奥拉坐着的,是摆放在寝室一隅的木制椅子。 成功安装冷气机的隔天,奥拉立刻指示下人把一张小圆桌(以王宫的基准来说已经算「小」了),以及两把木制椅子搬进寝室。同时,寝室里的两只led落地灯,也有一只从床边搬到了桌子旁。 从此以后,不只是晚上休憩的时间,在后宫用早餐、午餐时,也几乎都是在这问寝室用餐。 这个情况,可能要维持到酷暑期绪束了。 这段时期有时候连夜晚的气温都高于人类体温,一旦知道了冷气机的好处,抵抗不了它的魅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善治郎将玻璃杯中的冰水一仰而尽,把空杯子放回桌上。 「……呼。」 以前善治郎洗完澡后,都是喝从日本带来的气泡酒,不过都这么久了,当然都喝完了。刚开始他珍惜着一点一点喝,然而等到接近保存期限,气泡酒明显开始变味,于是就趁坏掉之前全喝光了。 确认丈夫把杯子放回桌上了,奥拉双手合握,放在桌上,开口道: 「那么,开始吧。明天还得早起,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善治郎,对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你有什么看法?单纯的印象或是在意的地方都好。说来听听吧。」 「了解。这个嘛,嗯……」 善治郎轻轻点头回答奥拉的话,然后一边回想夜会发生的事,一边慎重地开口说道: 「那么,首先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第一印象说起。 哎,可能也不用我说了,总之如果他那种言行背后都没有什么打算的话,那他就是个『轻浮的傻瓜』吧。」 「的确……」 善治郎率直的人物监定,让奥拉也只能苦笑着点头。 法兰西斯科王子在夜会里的言行,的确就算被人说「不够聪明」也没办法。 虽说夜会容许参加者稍微放纵,但喝酒喝到失去理智,还大声唱起歌来,实在不是贵人该有的行为。 如果那种言行都是他的本性,那么法兰西斯科王子到了二十四岁都还没有王位继承权,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善治郎纳闷地接着说: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又太率真了,让我有点在意。如果那是他的本性,不就表示那个王子殿下是个爽朗又天真的人,就算做点傻事人家也会原谅他吗?」 「嗯,是啊。这很奇怪吗?」 「一般来想啊,如果那种轻率与傻劲真是那个王子的天性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从小在王宫就受尽白眼了吧。因为他身为第一王子的正嫡,却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嘛。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人格会那么天真无邪吗?」 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会对当事人的人格形成造成巨大影响,善治郎的这种意见,奥拉也没有异议。话虽如此,这种意见又嫌单方面了点,让她无法全面赞成。 「我也有耳闻些许风聱,据闻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双亲——朱赛贝第一王子与他的夫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只要父母亲投注足够的关爱,应该也有可能成长为率真的青年吧?」 对于奥拉的反驳,善治郎似乎也能理解。 「嗯,我觉得很有可能。还有,这是我从柏娜公主那里听来的,听说法兰西斯科王子,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好像是首届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 这种『只有这方面绝不输给别人』的心灵依靠,影响也是很大的。所以,那种个性就算真的是他的本性,我想也不奇怪。如果说那是演技,又未免太自然了。」 善治郎如此说着,表示同意。 「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些地方费疑猜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的『个性爽快的傻瓜』,会被指派夏洛瓦王室一百多年来首度国外访问的重要任务?」 「嗯。会不会是对方并未把这件事看得像我方一样重要?所以才会用删去法,选择了没有王位继承权、实质遭到废嫡的王子,与空有王族之名的公主来访。」 奥拉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就当作测试丈夫的思考能力,提出了缺乏说服力的反驳。 善治郎的反应一如她所预料。善治郎立刻摇头。 「不可能。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可是『首屈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耶?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的确是优秀的魔道具制作者,所以对方总该有个明确的理由或某些优点,宁可让这个优秀的制作者暂停工作也要选他,否则说不过去。」 他提出了与奥拉所料相差不远的结论。 「嗯,说的是。」 总之,奥拉已经确定丈夫与自己之间对于现况的认识没有太大差异,让她有些欣喜地微笑。面对这样麻烦的事态,跟丈夫的沟通上没有问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换言之,假使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格不是演戏,那么把这个表里如一的王子送到我国的夏洛瓦王室高层,在人选上一定有什么内情。无论真相如何,只凭 台面上的情报继续谈论会有危险,情况就是这样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 听了奥拉做确认的一番话,善治郎颔首。 不管怎么样,今晚等于是实质上的初次会面。善治郎并不认为自己的眼光有那么卓越,能够与对方只见过一次面,讲过两句话,就做得出正确的评断。 关于这点,虽然程度有些差异,不过奥拉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那么,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就先观察一阵子吧。」 奥拉替话题做结,接着开始谈到另一名王族。 「那么另一个人,关于柏娜公主,你怎么想?」 「嗯,柏娜公主给我的第一印象,大概是『认真的苦命人』吧?对于她,我还满有自信的喔。她好像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紧张成那样,我看了都可怜呢。」 讲了奥拉应该也听不懂,所以善治郎没说,其实更正确来说,柏娜公主给他的印象是「懦弱又认真的班长」。 因为成绩好所以很得老师的欢心,因此被指派为班长,但偏偏缺乏社交性,意志又薄弱,没有能力带动整个班级,只是因为个性认真,所以人家塞给她的工作,她不敢不做,总是欲哭无泪地努力做事的女生。柏娜公主的形象就是如此。 「嗯。她的确一直很紧张,而且总是注意着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一举一动。不过,我看她跟你好像很谈得来啊?」 「嗯,她一开始紧张得全身紧绷,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非常抱歉,给各位惹麻烦了』。 可是一讲到戒指的事,就变得话好多喔。」 善治郎似乎想起了当时的状况,脸上浮现苦笑。 「总觉得她整个人生的比重,好像都倾向那方面了。反应超夸张的,有点吓到我了。」 「戒指?喔,你送我的那个『结婚戒指』吗。那倒是怪不得她。」 奥拉一下子就表示能够谅解,这似乎让善治郎有点意外。 「啊,怪不得她吗?」 他回问道。 奥拉轻轻点头。 「是啊,夏洛瓦王室的王族支系,都是以制作魔道具维持生计的。男性就做武器防具,女性就做饰品,一般都是这样自食其力的。 柏娜公主也不例外,看到那枚戒指,眼神当然要改变了。」 说着,她稍微耸耸肩。 善治郎那枚在黄金戒台上并排镶嵌着三颗小钻石的结婚戒指所散放的光辉,明眼人一看可是要屏息的。 更别说柏娜公主是专家,看到那枚戒指的作工之精细、宝石大小之均一,一定明白凭这个世界的技术,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一枚相同的戒指来。 「是喔,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不是『工作性质』耶。更像是一种热烈着迷的感觉。她好热心,一直要我让她看看戒指,还说想跟我好好聊一次。结果最后我拗不过她,就答应她改天再聊了。」 看到善治郎说着抓抓头,奥拉今晚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发出严厉的声音: 「喂,善治郎。你这样有点轻率喔?虽然听起来,你们似乎没有约好确切的日期与条件,但请你谨言慎行,切勿轻易与人做约定。」 难得受到妻子斥责,善治郎表情略为严肃地缩起了脖子。 「抱歉。对方虽然只是底层,但好歹也是大国的公主殿下嘛。我怕失礼,斟酌字句老半天,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办?其实我那样说根本算不上约定,所以万一她真的提出来,我应该也可以装傻。」 「嗯……」 听善治郎这样问,奥拉以手抵着下颚,嗯忖片刻。 (约定本身问题不大。毕竟只是酒宴的口头约定,对方应该也不认为善治郎会守约吧。想怎么瞒混过去都成。 问题在于,这是夫君第一次做出如此糊涂的言行。) 如果这是习惯造成的失误还好。看善治郎现在一脸严肃,应该已经提高警觉了,想必暂且不会再犯同样失态。 令人害怕的是,问题可能出在「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适性」。 适性良好的对象。换个说法就是比较谈得来,或是毫无来由地比较没有戒心的对象。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但奥拉总觉得善治郎与柏娜公主明明是初次见面,距离却好像拉得很近。 (善治郎本来是个慎重而保守的人。就连已经跟他独处过许多时间的奥塔薇亚夫人,以及一有机会就积极展开攻势的法蒂玛小姐,都完全没能跟他拉近距离。) 相较之下,柏娜公主事实上这次是第一次会面,虽说只是随便的口头约定,毕竟也得到了改日见面的约定。 (希望只是我多心或嫉妒,不然事情也许会有点棘手。) 说来说去,奥拉也知道自己不太喜欢有别的女人接近丈夫。她没自信断言自己的判断没有混杂嫉妒引发的猜疑。 总之,她决定目前别再深入讨论这事了。 「我知道了。的确不好对她太冷淡。只要你今后小心也就是了。 那么,今晚就讲到这里,差不多该就寝了。」 听了奥拉的话,善治郎用放在桌上的手机确认时间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坐在对面的奥拉身边。 「已经这么晚啦。来。」 丈夫自然地伸出手。 「嗯。」 妻子握着他的手,站起来。 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走向床边……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善治郎停下脚步,好像在考虑什么。 「唔?怎么了?」 妻子讶异地凑过来看他的脸,做丈夫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抓抓头。 「没有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在这种场面下,如果能用『公主抱』把老婆抱到床上该有多帅啊。」 他说出了没意义的事来。 「公主抱?」 「啊啊,嗯。该怎么说呢。就是像这样把双手绕到对方的膝盖后面还有背后,把对方抱起来,在我的国家就叫做公主抱。」 「哦。」 听了丈夫的解释,女王思索片刻,然后咧嘴一笑,开口道, 「嗯,那就交给我吧。最近缺乏锻链,目前没有把握,不过只要重新锻链一下,应该可以对你『公主抱』喔。」 「咦?攻守掉换?这样我一点都不向往,反而还有点受伤耶?等等,奥拉,你是故意这样讲的吧!」 善治郎讲到一半,发现妻子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边说边略为吊起眼梢。 女人把男人抱起来。在这个以男性为尊,强悍为美德的世界,对男人讲这种话,就算摆明开玩笑也可能会惹恼对方。 然而这一年来,奥拉知道自己丈夫的肚量不会因为这点玩笑话就不高兴,才忍不住开这种恶劣玩笑。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撒娇」。 「真是,好啦,睡觉啦!」 果不其然,善治郎只用空着的左手轻轻给了奥拉额头一下掌刀,右手还紧紧握着奥拉的左手。 「好痛。呵呵,好啦。」 奥拉把善治郎的右臂抱进怀里,夹进自己的双胸之间,撒娇似的将脸颊贴到丈夫的右肩上。 「……」 「……」 就这样,两个人影贴近到像是一个影子,走向同一张寝床。 幕间一 英雄与青年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第二章 惹祸者与遭殃者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来到卡巴王宫,过了约莫十天。 过了十天,总之王宫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习惯了异国王子公主逗留的状态。 这点无论是接受宾客的卡巴王宫,还是入住的使节团,都是一样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习惯了。房屋建筑形式本身就与故乡不同。异国侍女人数虽然充足,但细部常识与使节团有所差别。每天的餐点虽然有将故乡的厨师带来,但限于食材差异,怎么样就是做不出一样的食物。 要接纳这种根本性的文化差异,十天的时间太短了。毋宁说这种会造成想家原因的文化差异,是会随着日月累积的,所以也许辛苦的是今后。 不过,在许多人当中,也有人完全不以异国生活为苦。 该说是值得庆幸,还是不出所料呢?法兰西斯科王子就是这少数派中的一人。 「法兰西斯科殿下。这就是小的上次向您提过的,使用新型钮扣缝制的衣裳。很可惜这只是样品,大小尺寸不太适合殿下直接穿着,不过只要您下订单,小的会立刻用同样布料,缝制一件相同的衣服给您。」 卡巴王宫的南侧。在借给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使节团的房舍一个房间里,法兰西斯科王子招来商人,今天照样天真无邪地享受着购物乐趣。 从敞开的好几扇窗户射进阳光,将屋内地板照得通亮,地上摆满了看似商人带来的衣裳与布匹。 正如商人刚才所说,剪裁出来的衣服似乎纯粹只是样品,不像日本的精品店那样准备了同色同款的不同尺寸。 换言之,这里陈列了多少件衣服,就有多少种花样与造型的变化。 「嗯,不过这些衣服果然很有趣呢。同样是传自北大陆的服装,却跟我国的服装截然不同。有意思,真有意嗯!」 法兰西斯科王子在摆满一地的衣裳之间穿梭来回,边说眼睛边发亮。 本来类似洋服的服装,是从北大陆传至南大陆的。因此,南大陆西部的卡巴王国与中部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服装造型基本上是一样的,但还是会受到当地文化风俗的影响,而各自发展进化。 「好,总之先替我做三套上下一组的衣服吧。一套是用了那种新型『四孔圆钮扣』的。再一套是方才你说『卡巴王国最常见』的。最后一套交给你办。替我做一套适合我的衣服吧。」 「是,遵命!小的将全力以赴,必定制作三套能够满足殿下眼光的衣裳。」 得到了大国直系王族这个大宗顾客,商人不掩喜色地当场跪拜。 「……」 相反地,站在墙边的护卫骑士们则一脸阴沉。 护卫对象在异国之地订做新衣。这对于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身安全视作最高使命的护卫骑士们而言,完全是额外找麻烦。 一般认为裁缝师是「拉拢后暗杀容易成功的职业」第四名(顺便一提,第一名是遥遥领先的「医师」,第二名是「厨师」,第三名是远远落后的「理发师」)。 为了缝制衣服,无论如何总有必要触碰客户的身体,为了固定布料,也得准许裁缝师手拿着针靠近护卫对象。 虽然比不上拿着剪刀与剃刀长时间站在背后的「理发师」,但只要有心加害目标,这种职业可是有很多机会的。 因此,一般来说王族的裁缝师,比起服饰的技术,更讲求身分与人格有所保证。 在这样遥远的异国之地,让该国商家聘请的裁缝师替直系王族制作衣服,站在护卫的立场,真想送他一句「帮帮忙喔」。 然而,站在背后的骑士们,只是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并无意干涉护卫对象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 从他们的表情观察,看来他们早已放弃阻止这位王子的行动了。 话虽如此,他们纵然无法阻止订做衣服的行为,但也不能就此放弃护卫任务。 固定布料的针由他们准备,布料在碰触王子的身体前要全面经过检查,并且向卡巴王国取得商人与裁缝师身分的保证,能做的对篥就要尽量去做。 即使如此,也无法排除所有危险,要是有个万一,责任归属将会落在他们这些护卫头上。 「嗯,我很期待。我会全面配合试样的,有需要时别客气,尽管到这里来吧。」 「是,谢谢殿下。小的会竭尽全力。」 「……」 看到王子以天真无邪的笑容答应人家麻烦事,墙边的骑士们又是苦涩又是叹息,只能以强忍着各种情绪的表情旁观。 ◇◆◇◆◇◆◇◆ 若是问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的来访让谁变得最忙,不会错,一定是善治郎。 当然,这里所谓的「变得最忙」指的是来访前后相对之下的评价,并不是说善治郎是王宫里最忙的人。 以前善治郎会代替奥拉参加几场官方活动,但有时候就算一整天都是自由时间也并不稀奇。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到来之后改变了。 毕竟对方可是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要与他们应对,也得有相应的「身分」才行。而说到卡巴王国的成人王族,除了奥拉女王,就只有王夫善治郎一个人了。 既然奥拉无法放弃身为君王的职责,理所当然地,也就只能派善治郎去应对王子与公主了。 「善治郎大人。如同臣今早告诉您的,接下来是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面谈时间。对方已经在等候室等您。是否可以请他进来了?」 在最近化为善治郎「办公室兼谒见厅」的王宫一个房间里,响起了法比奥秘书官平板的声音。 「嗯,没问题。」 善治郎与俯视自己、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视线对上,在沙发上端正坐姿后,轻轻点头。 其实他巴不得能伸个大懒腰,再大大地叹一口气,不过在妻子这个常常多讲一句话的近臣面前,可不能做出那样毫无防备的动作。 奥拉说的没错,这个中年秘书官确实是长于宫廷心机的优秀人物,但每次自己只要犯错,这个男的就会来一句夹杂着挖苦与嘲讽的忠告,善治郎没有理由喜欢他。 然而同时,只要按照这个男人的建议去做,就不会犯下致命的错误,这种安心感虽然让人生气,但也是事实。法比奥秘书官也常常故意话中有话,做出测试他的言行,不过在这种对外不能丢脸的时候,他绝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 「那么,臣这就请殿下移驾。请稍候片刻。」 只留下这句话,法比奥秘书官就暂时离开房间。 然后过了大绚十分钟。善治郎已经与坐在对面沙发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有说有笑了。 「这样啊。法兰西斯科殿下似乎已经颇为习惯这里的生活,实为万幸。」 「是的,因为这个国家无论是气温或食物,与我国都没有太大的差异嘛。哈哈哈哈。」 金发的王子面带毫无心机的笑容,开朗地回答装笑的善治郎。 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所言,与客观的现实情形有落差。 在高温多湿,大半领土都是密林的卡巴王国,与虽然同样高温,但领土内保有沙漠,空气随时干燥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气候,怎么也说不上是「一样」。 当然这种气候的不同,也显现在植被与其中生息的动物差异上,连带地使得当地居民的每日饮食产生落差。 两国主食都是烤饼,并且喜爱添加大量辛香料的汤或烤肉,大致上来看确实相似,但仔细一瞧,从烤饼使用的粉到辛香料的种类,一切都不一样。 若要举例,就像把法国料理与英国料理说成「都是西 洋料理」一样乱来。 (话虽如此,这个王子殿下倒很有可能是认真的说呢。) 从这几天的来往,善治郎已经逐步掌握了法兰西斯科王子大而化之的性格,心中不由得苦笑。 总之这个王子殿下的言行实在教人猜不透。也许每一句话都是顺从感情与冲动说出来的,有时说话还常常矛盾。 先不管这种言行是他的本性,还是精湛的演技,确定的是如果每次都当真,善治郎会撑不住的。 总而言之,看到话题转向饮食方面,善治郎趁着这机会,说出早已预备好的一番话。 「说到这个,法兰西斯科殿下在夜会时,似乎相当中意『蒸馏酒』。如何,若您不嫌弃,送您一瓶吧?」 听到这话,金发王子两眼发亮,身体大大向前探出。 「真的吗!谢谢您,善治郎陛下!」 超乎预料的兴奋反应,吓得善治郎脸稍微往后仰,不过还是出声呼唤了在自己身后待命的法比奥秘书官。 「呃,嗯,当然是真的了。法比奥,把那个拿来。」 「是,遵命。」 善治郎以眼角余光瞄着中年秘书官行礼之后前去隔壁房间,在秘书官把「蒸馏酒」拿过来之前,本想保持沉默……但他的打算轻易就落空了。 「哇啊,好期待喔。真的很感谢您,我还是第一次喝到那么烈的酒呢,后来就迷上它了!我本来就很喜欢喝酒,但我特别爱那种酒。而且还可以混合各种香料饮用对吧?我有一些想试试看的喝法呢。」 坐在对面的金发王子,似乎连一分一秒的沉默都无法忍受,喜孜孜地说个不停。 面对对等的对象,单方面地一直讲话有点违反礼仪,不过磁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这种程度的违反礼仪要是一一指正,那可没完没了。 「这样啊,殿下如此中意,我送得也就有价值了。」 善治郎装着笑容应对时,法比奥秘书官回来了。 「善治郎大人。东西拿来了。」 「喔,辛苦了。」 善治郎依旧坐在沙发上,轻轻点头回应,法比奥秘书官将裹着红布的瓶子安静无声地放在他面前。 善治郎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物品,解开布包的结,让内容物露出来。 「哦哦!」 法兰西斯科王子发出赞叹的声音,不过不能说他这次的反应夸张了。事实上,就连法兰西斯科王子背后待命的护卫骑士,也打破原本雕像般的面无表情,明显表示出惊讶之色。 从红布中出现的,是一只「无色透明的四角容器」。 也就是善治郎带来这个世界的「威士忌瓶」。 这个底部呈现四角形的纵长形瓶子,是以透明的厚玻璃制成。而且整体布满龟壳状的凹凸,沐浴在窗户洒落的阳光下,有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本来装着琥珀色威士忌的瓶子,现在装的是接近透明、由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因此一眼就能看出这只威士忌瓶是完全无色透明的。 由没有玻璃制造技术的南大陆人来看,这与其说是普通的瓶子,更接近一种手工艺品。 「太美了!我能连瓶子一起收下吗!不是说喝完了容器就得归还吧?」 「不用,您就直接带回去吧。」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不像是王族,有些吝啬的烦恼,善治郎摇头加以否定。 善治郎用红布重新将威士忌瓶包好,稍微从沙发上抬起了腰,将瓶子推到法兰西斯科王子面前。 「不过,请您小心。这个容器比起木制或金属制物品,是相当禁不起撞击的。从高处落下会轻易摔破,如果底下是硬的,光是激烈翻倒就可能会破损。」 善治郎一边忠告,一边细心地注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 将这个玻璃制的威士忌瓶送给法兰西斯科王子,并不是善治郎的独断。是昨晚与奥拉讨论过才决定的。 双王国的人对弹珠表示强烈兴趣,对串珠用珠子却显得兴趣缺缺。 那么,透明的玻璃瓶呢?他们是希望能从中看出某些反应,才采取这个行动的,然而结果不但超乎预料,同时也让他期待落空。 「哎呀,这真是太惊人了。究竟是以什么做的?就算是水晶,我也没见过如此清澈洁净的。更不要说做成如此方正完美的形状!」 王子夸大地表达喜悦,他的神情实在太天真无邪,无法判断这份喜悦单纯只是针对「美丽的艺术品」,还是「做为魔道具,具有高度利用价值的物品」。 (伤脑筋。凭我的眼力完全看不出来。也许还是应该让奥拉同席,或是准备好用数位相机的录影功能偷拍再来的。) 内心虽然后悔,但善治郎也知道实际上很难办到。 奥拉有做为君王的事务缠身,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同席,而且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数位相机偷拍,而不会让旁人起疑。 为了这件事,他们可是牺牲了一个在日本只是不可燃垃圾,在这个世界却数量有限的威士忌瓶。若是没收到半点成果,那就有点划不来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仿佛领悟到了善治郎的这种担忧。 「获赠如此精美的礼物,若是完全不回礼,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由我赠送一份『魔道具』给善治郎陛下,如何?」 他提出了善治郎求之不得的建议。 能由对方主动提出关于制作魔道具的事情,真是意外的幸运。 善治郎再度留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表情与用词,答道: 「那真是太吸引人了。但是,我听闻制作魔道具非常耗费时间,没问题吗?我记得法兰西斯科殿下已经约好,要在逗留期间内为我们制作一份魔道具,对吧?」 做为法兰西斯科王子一行人的逗留费,以及允许护卫骑士们在王宫内携带限定武装的代价,双方约定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将各自向卡巴王国献上一个魔道具。 制作魔道具所需的时间,简单的物品以月计,附加的若是「血统魔法」,那就是为时数年的大工程了。因此对于这只威士忌瓶的「私人谢礼」,必然得等到几年后才行。 「啊啊,的确如此呢。嗯——怎么办呢。要是有那个透明的宝珠,问题就能解决了……」 「!?」 善治郎很想称赞自己听到对方后半喃喃自语地小声说出的内容时,竟然没有当场叫出来。 (这个王子殿下有没有毛病啊!那件事应该是他们的最高机密吧?) 只要使用弹珠之类「透明的球体」,就能大幅缩短魔道具的制作时间。这事只是少部分人之间的传闻,并不可信。 奥拉藉由风声以及与双王国来往的书信等等,好像几乎已经确定这项传闻其实是真的,然而想当然耳,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而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得到证实,而且还是对方主动坦白,未免太超乎预料了。 这个王子该不会真的只是个傻瓜吧?就在善治郎一时把情况想得称心如意时……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站在房门后头守卫的御林军士出声说道。 善治郎先对坐在正面的法兰西斯科王子说声「失礼」。 「怎么了?」 然后才大声地向门后头问道。 「是,柏娜殿下驾到。是否可以放行?」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才发现一件事。 对了,柏娜公主怎么没一起来? 由于申请会谈时只有报上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的名字,因此善治郎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只身前来时也不觉得有异,但冷静想想实在奇怪。 看过两人在夜会的对话就知道,柏娜公主应该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才对。 被当成问题儿童处理的王子只身与他国贵人会面。这么极其危险的状况,那个一板一眼的柏娜公主会准吗? 「法兰西斯科殿下?」 善治郎几乎已经猜到答案,他呼唤了坐在对面的金发王子的名字,表示疑问。 法兰西斯科王子脸上浮现出毫无恶意的开朗笑容。 「是的,每次都请她陪同,太麻烦她了嘛。她也是需要自由时间的。我是这样想,所以没跟柏娜说就来了,哎呀,她责任感还真强呢。」 说完,他抓抓满是金发的头。 「这样啊。不过,既然她都来了,请她进来没关系吧?听见没!请殿下进来,」 (……看这样子,柏娜公主也真辛苦啊。) 心中对栗色头发的公主表达极度同情,善治郎大声向门后的士兵命令。 ◇◆◇◆◇◆◇◆ 「恕我本次未事先预约,就贸然前来访问。善治郎陛下欣然应允我的任性要求,对于陛下的温情,真不知该如何道谢。」 不出善治郎所料,柏娜公主首先说出的是道歉。 的确,未事先预约的访问不能说合乎礼仪。尤其是善治郎现在身在王宫,处于「政府官员」的立场,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交情也没好到可以忽视这些不成文规定。 然而,善治郎能体会柏娜公主身为「监视人」的立场,不打算用这点小事罗嗦责怪对方。 「不,没关系。当然,我方也有各种状况,无法每一次都临时同意,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形,我没有理由拒绝柏娜殿下的访问。」 他稍微叮咛了一下,但也表示容许柏娜公主的行为。 「像今天这种情形」不用说,指的就是法兰西斯科王子摆脱监视人柏娜公主,自己一个人跑来找善治郎面谈的现况。 换言之,善治郎是在暗示她「今后有同样状沉,不用在意事前通知或是预约之类,之后再来会合即可」。 善治郎的意思应该正确传达给她了。 「谢、谢谢陛下!」 柏娜公主一脸九死一生的表情,再度低头致意。 「嗯,虽然搞不太懂,不过恭喜你了,柏娜。」 「……是,法兰西斯科殿下。」 听到这个让自己操心的元凶讲着风凉话,柏娜公主反射性地要说些什么,但可能是注意到不宜在这个场合抱怨,就在最后一刻忍下去了。 看来最好改变一下气氛。善治郎敏感地察觉,于是用好像现在才想到的语气说: 「对了,差不多到了午茶时间了呢。如何?就让我们移到庭园的凉亭继续聊吧?」 他若无其事地提议。 王子公主都没什么特别理由拒绝这项提议。 「啊啊,不错呢。我正好感到有点口渴了。」 「是,谢谢陛下。我不客气了。」 二人都表示同意。 来到庭园里的凉亭。这座建物没有墙,只用四根柱子支撑着木板房顶,由于一旁种了树让风能够从附近的喷水池吹来,里面比王宫内凉爽多了。 因此,中午炎热的时段提议到中庭的凉亭乘凉,是相当自然的一件事。不过,善治郎将地点移到凉亭的主要目的,并非乘凉。 凉亭位于往上喷水的喷水池畔,当然无时无刻不响着水声。因此,在凉亭里讲话时除非故意扯着嗓门,否则周围待命的秘书官或护卫士兵们都听不见。 将地点移到这里,是善治郎为了向柏娜公主报告并确认方才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失言」,用心良苦的顾虑。 「那么,替我倒杯冰茶。」 善治郎坐在木头与藤蔓做成的南国风椅子上,脸朝着正面,故意用跟平常一样的音量,对在背后待命的人如此说。 对于这个命令—— 「是,善治郎大人?您方才说什么?」 法比奥秘书官故意回问。 「喔,你没听见啊。我说替我倒杯冰茶。」 然后善治郎大声重讲一遍,到这里为止都是事先套好的招。 如此一来,就告诉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在这里正常讲话,不会被周围的人听见」,不过意思传达给对方了没有,就只能从两人的表情判断。 「我也来杯冰茶吧。哎,虽说热天最好喝热饮出出汗,但天热的时候,还是会恕喝冷饮呢。」 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说着,笑容可掬,从他表情当中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善治郎也早就预料到了。 问题是柏娜公主,不过她实在太好懂了。 「咦?啊!咦咦?啊啊!……我、我也要冰茶……」 讲得明白点,她表情的变化,一开始是「疑问」,接着是「理解」,然后是再一次的「疑问」,最后是「冲击」。 刚听到善治郎那样说时,她没能理解话中含意而愣了愣,几秒后理解了善治郎的言外之意,「啊啊,原来如此」而露出笑容,接着又立刻想到「为什么要安排这样适合密谈的机会?」而再度陷入思索,最后推测出「那是因为在自己过来之前,法兰西斯科王子讲了某些不能被人听见的机密情报,被善治郎听到了」,而陷入绝望。 善治郎内心很同情她,但出于立场,他无法将这份同情诉诸行动。反而以他的立场来说,还得利用这失言引出我方的利益。 (话虽如此,做得太过火引发双王国的反感也不好,想到我的立场,也不该立下太大功劳……有点麻烦耶。) 当善治郎想着这些问题时,受到法比奥秘书官命令的侍女,已将装了饮料的银杯与点心的木盘在桌上摆好。 银杯自不待言,木盘也是木纹细致的高级木材雕刻精细纹路的精品。 以银杯就口,稍微润过喉咙的善治郎,轮番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金发王子与栗色头发的公主,开口道: 「法兰西斯科殿下。适才殿下喃喃自语说道,只要有『透明的宝珠』就能解决制作魔道具的时间问题,请问是何意思?可以请您说明具体的做法吗。」 他判断这里还是开门见山地说了较好,然而这番话却引发柏娜公主激烈的变化。 「呜!?」 柏娜公主毫无掩饰余地的怪叫一声,不只是神情,更用上了全身表达她的「惊愕」。不幸中的大幸是她这时嘴里没有喝饮料。 不用说,善治郎为了以防万一,是确定柏娜公主咽下了冰茶后才开口的,善治郎的这种顾虑算是奏效了。只是对于怪叫出声的本人而言,达不到任何安慰之效。 然而,比起刚才柏娜公主在他国王族面前做出的淑女不该有的反应,追究引发这种反应的震撼发言重要多了。 「法、法兰西斯科殿下!您该不会是告诉人家了吧!」 说话的音量压到跟平常一样,虑该是出于柏娜公主仅存的理性吧。然而她那神色不是譬喻,真的只能用「苍白」来称呼,从失去血色而变得青紫的嘴唇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是惨叫,而是比较接近「临死哀嚎」了。 然而,当事人好像丝毫不能体会公主的这种心境。 「嗯,对耶,我刚才好像说出来了。我讲得满小声的,结果还是被善治郎陛下听见啦。啊哈哈哈。」 「……这一点也不好笑,法兰西斯科殿下。那可是夏洛瓦王室的秘传技术啊!」 「啊啊,说的也是喔。善治郎陛下,事情就是这样,这事请您别说出去。」 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副现在才注意到的表情,伸直了食指抵在嘴上,压低了声音,把柏娜公主气坏了。 「请善治郎 陛下别说出去做什么呀!被陛下知道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完了!」 「哎,柏娜殿下请冷静点。以我的立场说这话可能不太妥当,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喃喃自语十分小声,除了坐在对面的我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听见才是。还是来谈点有建设性的话吧。」 善治郎一边安抚她,内心苦笑着想:「真是年轻。」如果善治郎起初那番话只是个幌子,毋宁说柏娜公主的反应才成了致命性的情报来源,但本人却没发现。 话虽如此,柏娜公主也才十六岁。在日本还是高中生呢。就算出身于王侯贵族,这点年纪就学会面不改色或是临场交涉术,而且达到实践程度的人毕竟是少数。要这个性情认真的少女拥有那种能耐,未免太苛刻了。 「啊,是,真是抱歉。在陛下面前出丑了……」 回想起自己的言行,这下柏娜公主顿时脸红,不断低头致歉。 「就是啊。过去的事就算了,不如努力让事情往好方面发展吧。 如何,善治郎陛下。若陛下愿意将您拥有的那种宝珠交给我,就能大幅缩短魔道具的制作时间了。」 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则好像从一开始就打算如此似的,以亲密的笑容如此询问。 (啊啊,看这样子……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傻瓜……吗?) 「原来如此,我大致上明白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非得用弹珠——那种宝珠不可?我听闻在宝石研磨技术方面,双王国在南大陆是翘楚。不能用贵国的技术,将水晶磨成球形吗?」 为了避免自然提高的戒心写在脸上,善治郎努力装出笑容,尽可能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如此回问。 法兰西斯科王子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动作夸张地摇头说: 「怎么可能。您有些太抬举我国的宝石加工技术了。 的确,我国拥有大陆首屈一指的宝石加工技术,但不可能将透明的素材磨成那样浑圆的形状。你说是不是,柏娜?」 柏娜公主被他问到,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好像死心了,先是大叹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说明。 「是,正确来说是目前的双王国,没有一个工匠能做到这种技术。宝石研磨看的全是工匠的技术,过去也有过工匠能将水晶研磨到可供实用的球形。 不过即使是如此卓越的工匠,也很少做出成功的圆球,又因为十分耗时,一生顶多能留下三、四颗。如此优越的工匠,是不可能将工匠人生耗费在制作圆球上的。」 「原来如此。」 善治郎点头表示赞同。 事实上,即使在地球的历史当中,也是到了晚期,才能将坚硬矿物磨成圆球。 善治郎不知道,其实把矿物磨成圆球,是需要高度技术的。 相较之下,制作浑圆弹珠简单多了。因为弹珠跟水晶球不一样,不是「磨成浑圆球体」,而是从一开始就做成圆球。 简而言之,就是切取适量高黏度的液态玻璃,放在泳池溜滑梯状的螺旋斜坡上滚落,掉到下面时就刚好冷却了,并且变成球形。 当然,用这么粗略的制法,大多数都会变成不圆的歪扭形状,这点就用数量来弥补,拣出成功的制品就行了。 善治郎脑海角落模糊回想起高中户外教学时去玻璃馆参观的「弹珠制作步骤」,一边随声附和,继续话题。 「如此说来的确很珍贵了。不过,实际上使用了宝珠后,能收到多少效果呢?」 「这……」 都到了这节骨眼,柏娜公主似乎仍然不愿公开所有情报,支吾其词,然而坐在旁边的金发王子,根本没有这种令人赞赏的态度。 「是啊,效果可是截然不同呢。像以前陛下让给伊莎贝拉大人的那颗宝珠,若是附加一般四大魔法的话,一天就能完成了吧。因为附加魔法的对象重要的是看『颜色』与『形状』。 对吧,柏娜?我说的没错吧?」 他到底打算讲多少呢?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滔滔不绝的发言,本来就不太擅长摆扑克脸的柏娜公主,表情明显抽搐起来。 这下看来,如果想叫法兰西斯科王子闭嘴,只能请护卫士兵诉诸物理手段了。 柏娜公主领悟到这一点,下定决心。事已至此,只有由自己亲口说明,尽可能夺取这段对话的主导权,试图从单方面的提供情报,转为某种互惠的形式了。 柏娜公主做下如此吝啬的决心后,与善治郎四目交接,以明显掩饰感情的表情点头。 「……是。一般认为『颜色』越接近无色透明,附加时的魔力就越通畅。纵然不到无色透明的地步,只要透明度高,魔力就会比不透明的物体通畅。宝石之所以会成为珍贵的附加对象,其实就是因为这一点……  然后是形状……啊,真是万分抱歉。我一个人讲得太热中了。 这种话题,善治郎陛下也会感兴趣吗?」 公开了一部分情报之后,栗色头发的少女有些做作地中断话题。 光是这样,善治郎就察觉到柏娜公主在暗示什么。 (啊啊,原来如此。她想让我说「有兴趣」吧。只要能听我这样说,至少接下来的话题,就可以从「法兰西斯科王子擅自说出口」转为「是我方有兴趣,他们才说的」。) 既然察觉到对方的意图,那就没必要如了人家的意。 话虽如此,若是在这里逼迫对方太甚,搞不好会对我国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关系产生裂痕。 善治郎迅速思忖后,有些夸张地露出笑容,回答: 「不,这话题相当有意思。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太敢继续听下去了。说来难为情,我到了这把年纪才终于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对魔法实在生疏,怕会讲出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让两位失望了。 若是奥拉陛下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状况了。」 经过意译,就是:「以我的立场,就算提供更多情报给我,我也无法约定给你们相对的代价喔?」 他是在说「这种话题,请跟奥拉女王说吧」。 由于是临时想到的,暗喻得并不太难懂这点似乎收到了效果,栗色头发的少女把善治郎的言外之意正确听进去了,像是稍微松了口气,加深了笑容。 「这样呀。既然如此,就等后日奥拉陛下同席时,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如何?」 「好的,我会如此转达陛下。」 事情总算是收场了。面对不掩安心之情的柏娜公主,保持着扑克脸的善治郎,内心其实跟眼前的少女差不了多少,早已被紧张与压力弄得疲惫不堪。 他能勉强不把这些情绪显露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累积过一些经验。 「……」 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还口若悬河地讲个不停,此时却彬彬有礼地一句话也没岔进来,面带毫无恶意的亲切笑容,旁观着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对话。 ◆◇◆◇◆◇◆ 在中庭的凉亭与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告别,善治郎再度回到王宫的办公室。 「……」 室内除了善治郎,只有法比奥秘书官。办公室比起凉亭虽然闷热,然而如今善治郎从与大国两名王族会谈的重责获得了解脱,现在就连这种闷热的空气都令他觉得舒畅。 他张开双腿浅坐在皮革沙发上,放松肩膀力道深呼吸。 秘书宫法比奥往他这儿瞄了一眼,不过倒没说什么。 他应该明白周围没有旁人眼光,时间也充裕的时候,多少不松散一下,身心会撑不住吧。 这个中年秘书官更讨厌的一点,就是能看准善治郎松一口气,气力与体力渐渐恢复的时机,开始找他讲 话。 「那么,善治郎大人。可以打扰一下吗?适才三位大人将地点移到凉亭,臣窃想您是否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听见的事情,这样想没错吧?」 这个男的该不会是看得见我体力与气力恢复的数值吧?善治郎一瞬间甚至产生这种非现实的怀疑,不过他得回答人家的话才行。 善治郎稍微甩甩头,在沙发上重新坐好,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中年秘书官,开口道: 「嗯,正是。事情关系到双王国的机密。说实在的,我完全没想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会一不小心说出那么重要的情报。 虽然不到严重的地步,不过这项情报,不能由我开口告诉你。 关于这事的详细情形,我会禀报奥拉陛下。如果你认为你有必要知道,就问陛下吧。」 「嗯……原来如此。」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法比奥秘书官右手摸着他那细瘦的下颚,思忖片刻。 向奥拉借来的这个中年秘书官,很难得会陷入沉思状态。 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回答有什么不妥之处?善治郎虽没写在脸上,内心却有点战战兢兢的,等着秘书官的回答。 不久,法比奥秘书官似乎整理好了想法,点了个头,喃喃自语似的说: 「这样看来,也许是被对方『摆了一道』呢。」 听到不祥的感想,善治郎眉毛一跳,皱了起来。 「被摆了一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善治郎不觉得自己有犯什么错误,要让人家说「被摆了一道」。反而应该说虽然是对方自己出错,但可以说我方单方面地获得了外交战果。 承受着下方善治郎带有凶气的视线,中年秘书官照样面不改色,回答: 「是。夏洛瓦王室的机密情报直接进了善治郎大人的耳朵,在这种情况下是一个大问题。 臣想确认一件事,泄漏这项机密情报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之后有否请大人保密?」 「嗯,有。他要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善治郎虽然疑惑,但还是据实以答,法比奥秘书官听了点头,像是在说「果然」。 「这么一来,无论对方意图为何,依臣浅见,我方只能照对方说的做。 因为这事是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机密情报。有效活用这项情报时,不知能获得多少利益,但绝不会一无所获。 而今日善治郎大人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会谈,也有留在官方纪录中 这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外交功绩啊。『善治郎陛下的名声』想必会有戏剧性的提升。」 「……啊。」 善治郎甚至忘了责备法比奥酸溜溜地用「陛下」这个敬称呼唤自己,愣怔地叫了一声。 法比奥秘书官的意思很简单。 今天善治郎获得的情报若是加以公开并有效活用,卡巴王国越是从中获得利益,善治郎的功绩就会越受到强调,无论本人愿不愿意,名声都会提高。 不用说,这对善治郎他们而言是极为不利的发展。 卡巴王国男尊女卑的价值观根深蒂固。就算只是这点程度的「功绩」,也十分足以成为扩大善治郎权力的藉口。 就算女王奥拉为政者的能力受到认可,还是有很多贵族心态上不乐意居女性的下风。 毕竟还是有着血统正当性的问题,所以没有笨蛋会说把王位与王冠转让给善治郎,但仍常常听见所谓的「正确言论」主张应该让唯一一位成人男性王族拥有相应的权限。 自然也有人是出于纯粹好意或义愤而这样说,但更多人是基于让善治郎拥有比女王奥拉更重的权力比较「好接近」的打算,才这么说的。 「换言之……怎么?目前还是对方握有主导权吗?」 善治郎似乎还有点混乱,用不太有自信的语气试探地说,秘书官轻轻点了个头。 「是的。事情一旦公开化,也许会带来利益,但同时也会产生混乱。这么一来,我方就得秘密进行此事。无论怎么做,恐怕都得以被动姿势处理了。」 「为何明明是我方听到了泄漏的情报,却得小心翼翼地秘密行事啊……实在有点不合理。」 善治郎坦然面对了法比奥秘书官指谪的正确性,但仍忍不住抱怨两句。 不过,与法比奥交谈着,善治郎起初的惊愕已经散去,恢复了一如平常的思考能力。 「然而,难道法兰西斯科王子是蓄意引发如此烦扰的事态吗?虽然我也知道一个普通的轻率之人奔放的言行,不太可能偶然制造出这种现况。」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中年秘书官轻轻耸了耸细瘦的肩膀。 「这个嘛,的确要说全是偶然,臣也觉得太不自然了。然而,纵使假设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态度是伪装的,其实他是个更聪明的人,认为他能蓄意引发目前的状况,恐怕也把他想得太能干了。 毕竟善治郎大人如果是个执着于一己功劳的人,状况就会全面翻盘了。恐怕不可能蓄意引发眼下的状况。」 他如此回答。 的确,法比奥秘书官说的没错。或者该说善治郎是例外中的例外,一般来说,没有哪个男性王族获得了这么重要的机密情报,还会顾虑到妻子的情况而秘密行事。 要是平常的话,机密情报一进入王夫的耳里就会遭到利用,双王国会因此蒙受巨大损失才是。 「嗯。的确。不过,说是傻瓜造成的偶然也不自然。说是伪装成傻瓜的智者引发的必然也不自然。那这样说来,正确解答为何?」 善治郎的口中发出了这种疑问,不过那语气比较类似自言自语,不像是期待着回答。 「臣也不明白。如果整件事既非偶然也非必然,那么也许是偶然与必然混杂,或是背后有个巨大的目的,让对方甘愿泄漏机密情报。 无论如何,眼下情报太少,无从推测。」 事实上,法比奥秘书官的一番话里,也没有任何称得上回答的部分。 ◇◆◇◆◇◆◇◆ 当善治郎与法比奥秘书官深入讨论着重大议题时,回到南馆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走在直长的通道上,激烈进行着已经成为常态的不投机的对话。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今天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与善治郎陛下或奥拉陛下会面时,也请知会我一声。」 「哎呀,抱歉,抱歉。最近看柏娜也好像很忙的样子,所以才想说不要打扰你。结果反而给你添麻烦了呢,嗯。今后我会注意的。」 正确来说,只有柏娜公主一个人在激动,法兰西斯科王子照常以亲昵的笑容逍遥自在地回答。 「拜托您了。」 身为监视人的立场,她不能不讲他两句,但她也不好对年纪与身分都比自己高的男人罗嗦太多。柏娜公主面露复杂表情,总之暂且不再追究。 讲着讲着,两人来到了房间前。 寄住在这栋房舍的只有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的居室在隔壁第二栋,但现在有件事必须火速商讨。 柏娜公主追在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背后,走进护卫士兵打开的门。 房间里只要踏进一步,就会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想当然耳,自从确定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要在他国长期逗留时,夏洛瓦王室就允许二人带出一部分魔道具,让日常生活毫无窒碍。 为这房间带来凉意的,也是这种魔道具之一。 这只灌注了「起雾」与「控风」咒文的银制大盆,会随时涌出白烟似的雾气,并从中吹出舒爽的风。 由于没有一种魔法能够操控水温,因此无法取得像善治郎带来的冷气机那样 的凉意,即使如此,还是能带来「小溪旁的树荫」程度的凉爽。 从不习惯的闷热感获得解放的异国王子与公主,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在掎子上相对而坐。 他们此时坐的以木头及藤蔓做成的椅子,还有木制的桌子,全都是这个国家——卡巴王国的制品。坐起来虽然不到不舒服的地步,但还是不太适应。 坐起来不太安定的感觉,让法兰西斯科王子在椅子上移动臀部的位置,他开口说道: 「呼,好凉快。哎呀,真的很对不起,柏娜。不过,其实你也不用太吹毛求疵吧?你看嘛,父亲大人与祖君也说过,『只要是为了获得宝珠,全部说出来没关系』啊。」 「第一王子殿下与国王陛下是表示『最终以获得宝珠为优先。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可泄漏机密』。没有人说要平白舍弃机密,采取毫无防备的战法!」 柏娜公主语气一板一眼地,纠正法兰西斯科王子任意篡改的记忆。 然而,金发王子一点也不畏缩。 「你这样想太天真了,柏娜。你把父亲大人与祖君对我的理解力看得太低了。既然两位长辈已经准许我公开机密,就表示他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我会立刻讲出一切。 因为我没那么聪明,记不住那么细的条件嘛。父亲大人与祖君都明白的。」 法兰西斯科王子得意洋洋地抬头挺胸,相对地,柏娜公主则是垂头丧气。 「殿下……这没什么好得意的。」 柏娜公主忍受着头部的隐隐作痛,仍然以微弱的声音一丝不苟地吐槽。 柏娜公主疼痛的脑袋里,浮现的是母国的国王与第一王子拜托自己这次这件事时的情景。 当柏娜公主接受这次「监视人」的职责时,对方向她提出了惊人的高额报酬。那时她以为自己身负大任,因受到期待而浑身颤抖,但现在想想,那笔高额报酬,该不会只是「事前支付的纠纷赔偿」吧? 柏娜公主正产生这种怀疑时,法兰西斯科王子照样保持着和气的笑容。 「好啦好啦,别在意,别在意。别说这个了,柏娜。你看这个。这是善治郎陛下赐给我的。很棒吧。」 说着,他解开了放在桌上的蒸馏酒瓶外包裹的红布。 从里面出现的,是一只无色透明的威士忌瓶。里面是善治郎亲手制作、极为接近无色透明的「蒸馏酒」。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内容物。 「这、这是!?」 也许该说是果不其然吧,柏娜公主眼神大变,整个身体扑向桌子。当她抬起腰时,原本坐着的椅子发出有失礼数的碰撞声,但她别说在意,根本好像没听见。 「你可以拿起来看,不过要小心喔。照善治郎陛下的说法,这个好像很容易碰坏。欸,你有在听吗,柏娜?」 「……」 柏娜公主目光炯炯,也不回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话,伸手就去碰威士忌瓶。看她用双手谨慎抓住瓶身以免翻倒或掉落,好像还算有把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话听进去。 将威士忌瓶拉到自己的眼前,柏娜公主重新坐回椅子,视线固定在瓶子上,好像连眨眼都嫌可惜。 「好美……多么精美的作工啊。材质跟那种透明宝珠是一样的吗?还有这表面的纹路,从大小到纹沟的深度完全均一。当然找不到一点歪斜。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做成这样?」 「那个,柏娜?那是我向善治郎陛下拜领的喔?不要忘了喔,那个不是你的喔。」 柏娜公主以双手紧紧扣住威士忌瓶,让人担心是不是要把里面的蒸馏酒弄热了,法兰西斯科王子担忧地从桌子对面轻声对她说。 「法兰西斯科殿下!」 「呃,嗯,什么事?」 「这个,可以让给我吗?」 虽然这话不出所料,但从平常的柏娜公主来想,也是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平常谦虚而不显示私欲到让人着急的柏娜公主,讲到能刺激珠宝技术创意的物品,态度似乎都变了。 「不,实在不行啦。因为这是善治郎陛下直接让给我的。一下子就给了别人会失礼的。」 「那、那么,这边这个角落的部分就可以了。」 「不不,把那边削掉,里面会洒出来的。开那么大个洞,瓶子会不能用的。」 「不能用的话,剩下的也给我吧!」 「不不不,我是说削掉的话就不能用了,不能被削掉的,明白吗?欸,拜托你明白啦。」 该说是攻守,还是耍呆与吐槽呢。 不管怎样,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难得与平常立场完全颠倒的攻防,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柏娜公主恢复理性为止。 ◇◆◇◆◇◆◇◆ 当天夜晚。 用餐入浴完毕,换上了轻便服装的善治郎,在开了冷气的寝室与妻子奥拉面对面,讲起今天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呢……法兰西斯科王子还真是讲了个难以处理的『失言』啊。的确,这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困扰了。」 听完今天白天发生的整件事,奥拉说着,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不过,无论经过如何,能确定弹珠的效果是很大的成果。做得好。」 「谢谢,哎,虽然怎么想都不是我的功劳,立场上也不能当成我的功劳就是了。不过说真的,奥拉你怎么想?我觉得法比奥说的没错,都是因为王子说出口时,被我一个人听到了,所以状况变得相当棘手,王子是故意的吗?」 「嗯。」 奥拉轻闭双眼,思忖片刻。 「诚然,这状况要说麻烦是很麻烦。老实说,如果我的丈夫不是你,这事对我而言就算不至于无可挽回,也必然成了一大打击。」 「奥拉……」 听妻子这样说,善治郎不由得笑逐颜开。 无庸置疑,这是妻子对自己表示的信赖。若是更仔细地玩味内容,这等于是在说「我确信善治郎没有野心与欲望」。 比照这世界一般的价值观,这番话绝不算是称赞,但这对善治郎来说不太重要。 善治郎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那种东西没多大追求价值,不必要为了那种事让自己与爱妻之间的关系恶化。 看到丈夫欣喜地微笑,奥拉也报以笑容,身子向前采出,将双臂放在桌上,接着说: 「哎,就目前来看,我也与法比奥意见相同。总之,情报不足,所以没一件事能肯定。现在与其在意对方的意图,应该更着重于提升情报的确实性。 这么一来,也许可以试着给对方一颗弹珠,让他做做看。或许我疑心太重了,但目前也不能断定一切不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事前串通好的骗局。 最重要的是,若是真能那样缩短魔道具制作的时间,老实说,对我也有很大好处。我明白将『时空魔法』做成魔道具的有效性,但若是为了施法而一再被叫去,魔力与时间都耗费太多了。」 奥拉一口气说完,从桌上拿起装了冰水的红色切子玻璃杯。 制作魔道具,除了附加魔法的术士,还需要替魔道具灌注魔法的术士。 如果是简单的四大魔法,附加者也可以兼任术士,但灌注的魔法若是「时空魔法」,那就非得现存唯一的术士奥拉提供协助了。 奥拉有身为女王的职务缠身,若是拘束时间能从一年缩短到十天以内,好处可是很大的。 「哎,奥拉被找去制作魔道具的期间能大幅缩短,的确是很棒。可是魔道具完成得这么快,不会反而造成问题吗? 要是情报从哪里泄漏了,我觉得搞不好会一路追溯,发现到『我的功绩』耶。」 善治郎虽然承认奥拉的提议有理,但仍然说出忧心之处,奥拉将饮用的红色玻璃杯放回桌上,回答: 「关于这点,只能秘密行事了。即使实际上只花数天完成,还是得延后一年再发表。所幸,相关人士只有我、你、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这四人。这样少的人数,要守住机密也并非不可能。」 「真的不要紧吗?可是要跟法兰西斯科王子做约定喔?」 对于丈夫打从心底怀疑的视线,女王难得有点支吾其词。 「唔……哎,的确是有点不安。」 「有点?」 「……是很不安。然而,想到今后的事,这里纵然得冒点危险,也得踏出一步吧。」 「嗯——哎,这方面的事基本上就交给奥拉决定吧。那这样的话,第一个要请他做的魔道具已经决定好了吗?」 总之,善治郎明白到奥拉已经确定了基本方针,于是进入下一个议题。 既然已决定将弹珠交给对方,请对方实践夏洛瓦王室的「秘术」,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要委托制作何种魔道具。 奥拉似乎也想针对这点跟善治郎谈谈,身子更加向前探出,展现出轻薄睡衣胸口窥视的双峰深谷,开始说道: 「这个问题就难了。将强力而多用途的魔法做成魔道具的确好处较大,但考虑到将来可能落入敌对势力之手,也不能冒太大危险。 毕竟独占『血统魔法』是王室得以成立的支柱。做成魔道具,等于是舍弃了一部分这种优势。 考虑到安全问题,只能使用一次的『用完即丢型』魔道具比较好,但如此一来,使用时机又会受限。真是难为啊。」 奥拉将手肘抵在桌面上,支颊叹气。善治郎被妻子胸口的深谷夺去视线,说: 「嗯——果然有这种问题呢。这么说来隐秘魔法的『时光倒流』,或最重要的魔法『瞬间移动』都不行了。 其他有的话会很方便的魔法……大概就是『大结界』或『效果持续』之类吧?」 「嗯,大概就是这类了。再来若是用完即丢型,也可以干脆选择『空间振动』。这是时空魔法少数的破坏类魔法。制作这种魔道具配置于国境要塞,可以成为轻微的吓阻力。」 奥拉如此回答后,满足地点头。 时空魔法正如其名,是限定性操作时间与空间的魔法。因此虽然有很多日常生活好用方便的魔法,相对地却几乎没有攻击魔法。 「原来如此啊。其他还有……啊,把我叫来这个世界的『异世界召唤』怎么样?那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魔法对吧?」 善治郎感觉此时奥拉希望自己做的,不是确切的判断,而是刺激灵感的多种提议,因此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异世界召唤』就实在不是个好点子了。把会受到星体排列影响,三十年才能使用一次或两次的魔法做成魔道具没有意义。」 「不,可是我上次灵机一动,想到既然有『时光倒流』与『时间如速』等魔法,把两者组合起来,是不是可以在星体排列不齐全的时候也能使用?」 「不行。操纵时间的魔法,不能对带有魔力的物体使用。结合异世界召唤与时光倒流,只能召唤生物以外的物体喔。 而且『时光倒流』光是将极小物体的时间倒转一年,就要用『未来代价』花掉我好几十天的魔力了。『时间加速』虽然负担比『时光倒流』小,但是有什么东西是必须从这么近的未来拿到的呢。 说得明白点,就是不划算。」 「嗯——这样啊。真可惜。」 善治郎有点遗慽地仰望天花板。 藉由「时光倒流」与「未来代价」,善治郎想做的,是与网路免费wi-fi热点连线。 将一个点大小的空间以「时光倒流」或是「时间加速」移动到星体排列良好的时间,再从那里以「异界转移」连上地球。 同时,将电脑或手机以「时光倒流」回到解约前的状态,也许就能连上网路,善治郎是这样想的,不过似乎是想得太美了。 (大概没这么好的事吧。) 善治郎转换心情,继续想到什么点子就说什么。 「喔,那干脆把『未来代价』做成魔道具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虽然可以用呵未来代价』提前使用未来的魔力,但是相反地,没有一种所谓的『过去代价』魔法,可以有效运用过去没用的魔力对吧? 但如果把『未来代价』做成魔道具,我觉得应该能获得疑似相同的效果。具体来说……」 「哦,这样的确或许可行。不过详细情形就得问法兰西斯科王子了……」 女王夫妻的夜间对话,一直持续到手机响起音乐,通知就寝时间为止。 幕间二 龙弓骑兵团的战斗 当善治郎在王宫费尽心机款待双王国的王子公主时,遥远边境的公路上,普约尔将军率领的龙弓骑兵团,正在驱逐从公路旁进逼的「群龙」。 「放箭!」 骑乘着走龙,举起弓箭的骑兵们,在普约尔将军的号令下一齐放箭。 「嘎!」 飞来的数十支箭毫厘不差,刺进了群龙们的身体。虽然也有几支箭刺进周围的树木,或是无力地落在草地上,不过整体而言几乎都射中了目标。 「太惊人了……这就是龙弓骑兵团……」 在远处看着一连串战况的札维耶,着迷般地喃喃自语。 札维耶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军,因为按照当初约定专心护卫盐,因此未参加战斗。 当然,既然担任护卫,只要有群龙靠近这边,就轮到札维耶他们行动了,不过照这样于看来,札维耶他们恐怕是没机会挥动武器了。 虽然身在战场,札维耶却以半旁观者的立场静观战局。 在那里进行的战斗,基本上还在札维耶的常识范围内。 持矛的兵士牵制群龙,旁边持大盾的兵士负责紧急状况时的防御。 主要攻击手段为待在后方的弓兵们放出的箭矢。 这跟札维耶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军上次对付群龙时,采用的基本战法相同。 只有两点大有不同。第一点是「龙弓骑兵团」正如其名,是骑乘着走龙战斗,另一点是目前巩固前线的盾牌兵,还没有任何上场的机会。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能在这种群龙的吼叫声当中,那样巧妙地驾驭走龙……」 也难怪札维耶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基本上,走龙是草食龙。是肉食性群龙的捕食对象。 当然,经过严格训练的走龙不会逃跑,但是那些骑士双手放开缰绳,两脚踩在龙蹬上,以双手进行骑乘弓射的姿态,仍让他无法不受强烈冲击。 连缰绳都没握,走龙却能察觉骑师的意图,保持静止状态。 骑兵维持踩在龙钟上不稳定、不容易使力的姿势,却还能射中目标。 而且弓骑兵们使用的大多数弓,可是一般士兵在地上都难拉动的强弓——「龙弓」。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顶多就是佩服有如此高手罢了,但目睹超过百名的全体弓骑兵都拥有如此本事,实在让他哑口无言。 「乔塞普。」 札维耶视线固定在前方的战场,出声呼唤站在身旁的父亲的心腹骑士。 「是。」 「如果是你,能像他们那样吗?」 对于年轻上司的询问,老练的骑士简短回答: 「是,没有问题。恕臣直言不讳,以名震南大陆的『龙弓骑兵团』而言,本领尚嫌不足。 不过『龙弓骑兵团』在上一场大战中人数一度减半。想到能在此等短暂期间内重建部队,已经十分值得称许就是。 然而对于臣这种知道战争中的『龙弓骑兵团』的人而言,不能否认教人有点落寞。」 「你是说以前比那样更厉害吗!」 听到身边亲信若无其事地挑毛病,札维耶连这里是战场都忘了,惊愕地喊道。 「是的。以战争中的龙弓骑兵团为基准的话,臣顶多是中下等级,然而若是加入现在的龙弓骑兵团,恐怕会是上级中的下等水准吧。不过年轻骑士们纵然经验与锻链度都还不足,但很有天分。 只要由普约尔将军领导,想必不久就能将他们提升至战争中的水准吧。」 乔塞普的这番话,很明显是亲自接触过普约尔·纪廉这名武人,才会有此发言。 乔塞普骑士与普约尔将军,都是在上一场大战声名远播的军人。就算过去曾经并辔沙场也不奇怪。 有机会的话问问看吧,札维耶在脑海的一个角落如此想着,将视线与意识拉回前方的战场。 「不过,我知道他们本事了得,但普约尔将军为何命令他们骑着龙攻击呢?就算龙弓骑兵团的本事再怎么优秀,事实上骑乘弓射的精准度还是比地面弓射来得低吧。 我不认为像普约尔将军这样的人物,会仗着士兵锻链精熟而做出无意义的指示啊。」 对于年轻指挥官的疑问,老练的骑士即刻答道: 「那应该是为了取得射击高度吧。骑着走龙使用弓箭,就可以越过矛兵与盾牌兵的头顶进行水平弓射。」 「啊啊,原来如此。」 被对方指出如此单纯的事实,让札维耶有些羞赧地脸红。 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没错,弓骑兵们都不用在意前方的矛兵或盾牌兵,能够自由地放箭。 如果弓兵也下龙站在地上,射箭的机会想必会大幅减少。仔细一想,「取得高处」是射击战的基础中的基础。 自己竟然只把走龙当成「移动手段」,札维耶反省自己的僵硬思维,正轻轻摇头时,密林深处响起以前曾听过一次的独特吼声。 「咕噜喂咿咿!」 「札维耶大人!」 「看到了,在对面!」 乔塞普骑士与札维耶同时目睹了那个影子。 那影子明明位于密林深处,比其他群龙站在更后方的位置,身躯却巨大到让人误以为站在前方。 率领了超乎常识的大量群龙,超乎常识地亘大的群龙。 当然,在场的指挥官普约尔将军,也不可能看漏那个存在,向做为预备战力待命的士兵们做出指示。 「第四中队,目标,右手前方。放箭!」 然而,巨大群龙的反应,却比精锐们实行将军命令的速度更快。 接受命令的弓骑兵们迅速操纵走龙,搭箭上弦时,巨大群龙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叽叽!」 「嘎,嘎!」 同时,其他群龙也一齐开始撤退。 「不用追击。去路以护卫盐为优先。不过,切勿怠忽警戒。」 「是!」 骑兵们快速又正确地对将军的命令做出反应。 之后,直到行事谨慎的普约尔将军宣布解除警戒为止,都没发生任何异状。 「收拾公路上的死尸,重组队伍后重新开始移动。没有问题吧?」 「是,普约尔将军。我方没有任何伤亡!」 将善后处理交给副官,普约尔将军来到了札维耶面前,札维耶伸直背脊答话。 事实上,札维耶他们确实没有伤亡。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机会挥动武器,所以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我这边没有人员伤亡,但箭矢消耗得比想像得多。如果可行,把盐送到加兹尔边疆伯爵领时,我想补给物资。交给你安排可以吗?」 对于将军所言,札维耶挺起胸膛。 「是,请交给在下!在下已经安排家中的专属商人,在离『盐道』最近的村落待命。想必不用让将军等待太久,就能凑齐将军指定的物资。」 「……哦。」 这个回答似乎不在普约尔将军的预料之内,他有些佩服地扬起一边眉毛。 「札维耶卿出发讨伐群龙之后,是直接穿越公路,来到王领基地的吧? 那么,你是在出发之前就做好安排了?」 「是,为了预防意外状况或是讨伐长期化,并且希望尽快将送到的盐运至领土各地,因此先做好了准备。」 「……哦。」 对于札维耶的回答,高大的将军再次发出赞叹。 开始讨伐之前,先确保物资的补给路线,以备意外状况。 由于如果事情顺利结束,这就只是平白浪费资金,因此这种行动 恐怕是赞否参半,不过至少看在普约尔将军的眼里,似乎是值得赞赏的行动。 「很好的判断。帮了我一个忙。」 「是!」 从大战英雄口中说出的称赞话语,让年轻的下任边疆伯爵展露笑容。 第三章 善治郎的失败 柏娜公主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 毕竟血统或年龄都是法兰西斯科王子高得多,因此姑且由法兰西斯科王子担任代表,然而来到卡巴王国才过了三天,法兰西斯科王子强烈的个性已经是众人皆知,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找他谈事务问题。 因为如此,繁杂的工作也就必然地压在年轻的柏娜公主双肩上。 而且法兰西斯科王子根本不可能静静躲在屋子里。一下子参加午餐会搞错人家的名字,一下子参加舞会又踩到女士的礼服裙摆,每天顺利地搞出一些花样来。 所幸由于法兰西斯科王子不符合年龄的天真人格,让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总是频频引发各种状况,至少也得写一封道歉信,有时还得赠送若干财物才能保住体面。 结果,柏娜公主根本没精神尽情欣赏原本期待的异国珠宝文化,每天过着忙于处理事务的生活。 有一个人为柏娜公主的这种境遇感到忧心忡忡。不是别人,就是卡巴王国女王奥拉一世本人。 「呃,所以意思是?柏娜公主忙到快要不行了,所以我们不妨稍微慰劳她一下,是这样吗?」 某天夜晚,已经换上蓝色睡衣的善治郎,仰躺在床上,向妻子的提议做确认。 「嗯。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无奈另一个王族法兰西斯科王子太难应付了。万一柏娜公主倒下了,双王国使节团的窗口就要关闭了。」 至于同样换上睡衣的奥拉,则是坐在床边,点头回答丈夫的话。 她的表情有些忧虑。 从那时候起过了半个月。虽然没善治郎这么多次,不过奥拉后来也跟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两位碰过面,体会到与法兰西斯科王子认真对谈有多么没意义。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是演技还是本性,这时候并不重要。跟那家伙是不能正面较劲的。 奥拉的这番话,很遗憾地,善治郎也全面赞成。 在应对法兰西斯科王子方面,善治郎首当其冲。他亲身体验过那个王子是多么开朗、天真无邪,但又是个真正的问题儿童。 「哎,的确现在是关键时刻嘛。我记得第一个魔道具好像终于决定了?」 「嗯,结果就决定是『未来代价』了。看来会是个很惊人的道具喔。照法兰西斯科王子所言,似乎还可以做『添补』呢。不过分割使用就实在没办法了。 这么一来,就能更有效地运用我的魔力。」 听到善治郎在床上抬起头问,奥拉坐在床边转过身如此回笞。 「未来代价」正如其名,就是预先支付未来自己的魔力,补足不够的魔力量的魔法。 这本来是个不得已的方法,是为了发动本来所需魔力量就多到不行的「时空魔法」的高级魔法而想出来的,不过若能将这种魔法单独做成魔道具,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用途。 打个比方,今天奥拉使用了这种魔法,将未来三天份的魔力灌入了魔道具。 这么一来,奥拉从明天开始,有三天都不能使用魔力。这与至今的「未来代价」并无不同。 然而,用「魔道具」的方式将魔力保存下来,就可以任选使用魔力的时机。 而且还说可以「添补」,因此没有预定使用魔法的日子,可以将魔力慢慢累积起来,一年后再用来发动大魔法。 累积魔力时,至少会有一整天无法使用魔力;只有累积的本人能够使用累积的魔力,而且一旦发动就得用尽累积的所有魔力;虽然有这些诸多限制,但能够累积魔力还是有很大好处。 制作魔道具所需的弹珠已经交给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一人一颗。 善治郎从仰躺的姿势撑起了上半身说: 「那么,因为要着手制作那个『魔道具』,所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会暂时受到限制,是吗?」 「对。从明天起的几天内,只有法兰西斯科王子着手制作魔道具的期间,柏娜公主可以从『监视人』的重责获得解放,也就是放假了. 据我所闻,所幸法兰西斯科王子在制作魔道具方面,也是有着高度自尊的,会极为认真、诚实地处理。 事情就是这样,善治郎。你能帮我替柏娜公主放松一下吗。」 「嗯——?可是,我也算是他国的王族耶?我跑去找她反而让她顾虑我,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善治郎提出很有道理的疑问,奥拉轻轻点头。 「嗯,你说得对。不过,柏娜公主来到我国时i尚浅。只是获得假期,只怕她会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度过。」 「我觉得睡觉也是很有益处的度假方式啊?老实说,我最近工作也多起来了,还真有点羡慕。」 「少骗我。有这种价值观的人,才不会在工作前一天自动撰写行程表与问答一览表,做自我管理呢。」 「唔……」 善治郎讲不赢妻子调皮的口吻,有点不满地闭上了嘴。 话虽如此,他的确很难反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善治郎也稍微开始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会对「无所事事的时间」感到痛苦的人。 不管怎样,奥拉将有些离题的话拉回来,继续说: 「哎,就是这么回事了,你就在第一天拜访柏娜公主吧。届时,你就把结婚戒指等你那个世界的物品给柏娜公主欣赏欣赏。 看情况也可以短期借她使用。 这么一来,她就能拿剩下的假日来磨练珠宝技术,开心地度假。因为我看柏娜公主,好像把珠宝看作是生活的意义。」 「喔,原来如此。」 听了奥拉所言,善治郎明白了。 这么一说让他想到,公司的同事里也有相同的人种。就是那种将一个月只有一、两天的珍贵假日用在自己的兴趣上,星期一红着眼睛上班,还声称「充电完毕!」的类型。 善治郎没有那么沉迷的兴趣,无法理解这种价值观,但他得承认那些人的确充电成功了。 就算没有那么夸张,只要把柏娜公主想成同一种人,就能接受奥拉的提议。 「那么,我就把结婚戒指、我的国家的硬币,还有串珠用珠子带去,可以吗?」 「嗯,大概就这样吧。细微判断交给你决定。」 「了解,那么,差不多该睡觉了吧。」 善治郎算准话题结束,想到了一个轻微的恶作剧,于是在床上悄悄移动,取得坐在床边的妻子背后的位置。 「善治郎?」 「看我的!」 然后,他猛然抱住爱妻的背后。他将双臂绕到奥拉胸前,以双脚锁住奥拉的腰。姿势就像抓住树枝的无尾熊。 接着,他还滚动着把抱住的妻子拖到床上。 「一、二,嘿咻!」 「啊,你干嘛啦?」 奥拉发出好像很困扰的声音,脸上却笑呵呵的。真要说起来,如果奥拉有意推拒,善治郎再怎么使力也很难把奥拉拖到床上。 力气是奥拉比他大,而且这不能说得太大声,其实奥拉生产后还没完全减重,体重也是奥拉比较重。 「嗯……」 不知是否知道这些事实,善治郎在床上抱紧了爱妻,将脸埋进奥拉的颈项,像是要尽量贴紧一点。 「真是,你是怎么啦?」 妻子让善治郎从背后抱着自己,只扭头向后看着他,善治郎掩饰般地笑了。 「没有啦,因为最近忙,都很晚才回后宫嘛?所以很少有机会可以抱抱善吉,觉得好寂寞。」 「怎么,我是代替卡洛斯啊?」 听到丈夫的话,女王故意嘟起嘴,好像在闹别扭。 看到 奥拉这样,善治郎满怀爱意地对她笑笑。 「不是啦,我哪会那么没礼貌,说拿你代替善吉。况且奥拉与善吉根本就完全不一样啊,大小跟体重……」 他原本还要接着说「还有触感」,但却被中途打断了。 本来像温驯的宠物狗一样,乖乖委身于善治郎臂弯中的奥拉,一瞬间翻转身子,转眼间就从背后抱住的姿势,变成了骑乘式(坐山式)姿势。 对于生产后还没减重完毕的新婚妻子,「体重」这个话题似乎有点敏感。 「奥拉……? 善治郎仰望着坐在腹部上微笑的妻子,眼睛眨啊眨的。 奥拉促狭地笑了。 「好,我知道了。今晚我就代替卡洛斯吧。爸爸,抱抱。」 「呃,我说了不是拿奥拉代替卡洛斯……!」 她没理会善治郎说什么,直接倒进善治郎的胸口,迅速将双臂插进床与善治郎的背部之间,紧紧抱住他。 什么啊,原来奥拉是在开玩笑。善治郎如此判断,于是笑着陪奥拉「恶作剧」。 「啊哈哈,拜托一下,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女儿啦。」 他很想将双臂绕到奥拉背后,抚摸她的头发,或是拍拍她的背,但很不巧,奥拉连同善治郎的双臂一起抱住了。 「爸爸,爸爸,最喜欢爸爸了——」 「谢谢,我也是啊。不过,你手臂可以放松一点吗?有点紧耶……」 「爸爸——」 奥拉不可能没听见善治郎说什么,但她一点都没有要放松力道的样子。 「欸,奥拉?欸,放开一下啦,越来越紧了。」 大而柔软的乳房压在胸膛,柔嫩的大腿缠住了脚。不只如此,还像小孩子跟爸妈撒娇似的,在脖子上亲吻。 爱妻的小小恶作剧,可爱的撒娇手段。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呢? 「奥拉,我真的开始难受了耶?欸,放开我吧,投降,我投降。我手臂开始麻了啦。」 「爸爸,爸爸,抱抱。我最喜欢爸爸了——」 善治郎脑中鲜明浮现出「被母老虎捕食的自己」这种十分不吉利的影像,挥之不去。 ◆◇◆◇◆◇◆ 几日后。 善治郎造访卡巴王室借给柏娜公主的「王宫南侧第二栋」。 善治郎手上握着小袋子,里面有结婚戒指、在日本使用的钱包,以及装串珠用珠子的布包。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松散的时间观念。) 善治郎在人家叫他「请在这里稍候」带他来到的房间里,啜饮着人家端给他的冰茶,内心如此发牢骚。 在适个没有机械式时钟的世界,「相约碰面」以现代人的感觉来说,时间松散得令人烦躁。 自己以为是按照时间赴约,却老是得等对方来,让人家等的一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既然没有绝对正确的时钟,就无从判断谁的时间感才正确,因此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话虽如此,什么事都是有限度的。 (再怎么说,今天好像也太慢了。) 善治郎悄悄掀起袖子,看看戴在左手腕上的手表。 10:18  am 对方是在九点刚过时将他请到这间候客室,所以他实质上在这里等了超过一个小时。 善治郎好歹也是贵为王夫。就算时间观念松散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他也很少等对方等这么久的。 (嗯——我觉得柏娜公主看起来,比较像是不好意思让人等她的类型耶?是我看错她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会安排一个接待人员以免访客无聊,但善治郎嫌罗嗦,一开始就拒绝了。 就在他无聊到开始后悔这个判断时,有人敲了敲入口的门。 「失礼了,善治郎陛下。柏娜殿下已经准备妥当。请陛下移驾。」 通知会谈开始的使者总算是来了。 「非、非常抱歉让陛下久等了。本日陛下为了我专程前来,真不知该如何道谢。」 「……」 被带到房间的善治郎面对深深鞠躬的少女,不由得张口结舌。 「呃……是柏娜殿下吗?」 「是、是的,我是……」 善治郎为了确认而喊了对方的名字,眼前的少女缩起脖子,语气微弱地承认。 「喔,这还真是,该怎么说呢……」 善治郎虽然知道失礼,但还是细细端详了站在眼前的少女。 淡紫色少装饰的连身裙礼服,包裹着窈窕的身子。 虽然五官端正,但总嫌缺乏特征的平凡相貌。 这些都没有问题。跟至今见过几次面的柏娜公主的特征吻合。问题在更上面的部位。 前发到后面头发绑成一束的发型。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可说成打结位置非常低的马尾吧。不,下管怎么看,这都没好看到能称为「发型」。只是嫌麻烦而绑成一束罢了。 仔细一看,绑住头发的也不是缎带之类的高级品,而是细麻绳。而且没有完全绑好,各处都有头发跑出来。 老实讲,很邋遢。就算是没有旁人在场的非官方场合,也不宜用这种打扮迎接他国王族。 遇到一点小错当作没看见叫做厚道,但把这个状况视若无睹,反而会让对方无地自容吧。 「呃……可以请您仔细解释一下吗?」 「……是。」 柏娜公主死了心,点点头。 后来,善治郎总之先与对方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倾听因为羞耻而使得白皙肌肤一路红到脖子的柏娜公主解释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 「……」 柏娜公主双手在大腿上紧握,打着哆嗦,善治郎对她投以同情的视线,但还是开口向她做确认,整理刚才听到的话。 「换言之,柏娜公主为了迎接我,一大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 「是的。」 「可是,我来的时间比您想的晚,所以您开始闲得发慌。」 「是、是的。」 「于是,您向自己找藉口,说『一下下就好』,开始处理昨晚做到一半的胸针雕金。」 「……是的。」 「这时,您嫌头发碍事想绑起来,但平常使用的缎带不在手边,就用绑工具的麻绳代替。」 「我太轻率了……」 「您就这样沉迷于雕金,一直做到侍女告诉您我来了。」 「真、真的万分抱歉。」 「您急着想把绑头发的麻绳拆掉,头发却跟麻绳打结了,怎么也拆不掉。您找侍女们帮忙,却越弄越糟。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经过。 您被迫决定是要让我继续等,还是用这副模样出来见人,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对吧。」 「……我无话可说!」 面对这个再度深深低头致歉,把头发全部绑在后面的少女,善治郎领悟到了。 (啊啊,我知道了。这个女生就是那种人。大学的理工学院会有几个这种型的。就是「沉迷兴趣型的废柴妹」。) 在大学时代,他记得有看过几个这类型的人。 通常年轻女性会将金钱与时间等有限资源,优先用在打扮或交友等方面上。煞而,少部分倾心于特殊兴趣的女性,会把自己的兴趣看得比打扮或交友更重要。 同样的人种,男性比女性更多,不过男性狂热者与女性狂热者,有着一点决定性的差异。 那就是不同于男性狂热者,女性狂热者还会稍微修饰一下仪容。 男性就算不在乎穿着,至少只要注意整洁就还说得过去,然而世间对不在乎穿着的女性,眼光可是很严苛的。 甚至还有人说「过了二十岁出席正式场合就得化妆」。 因此,女性狂热者为了避免遭受世间白眼,「不得已」只好也花点钱与心思做打扮。 结果女性狂热者就这样漂亮地「伪装」成一般人,交情尚浅时甚至看不出她们的本性。 现在坐在眼前的少女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此时的她「伪装」正好解除了。 「……」 (这状况是要我怎么办?) 善治郎很想当作没看见这个默默发抖的少女,直接掉头回后宫。但既然他有著名为「非官方会谈」的「工作」,就不允许临阵脱逃。 「呃。虽然我不能叫您别放在心上,不过我已经接受您的道歉了。 只要今后留意不要再犯,就可以了。」 「谢、谢谢陛下。」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柏娜公主像是得到地方官大发慈悲的村姑那样,深深鞠躬。 ◇◆◇◆◇◆◇◆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以说身体突然不适,瞒混过去就好了,竟然直接当面道歉,我本来以为她是太死心眼了,要不然就是不知变通,不过想想,搞不好这个女生只是单纯地「为兴趣疯狂」而已?) 善治郎目睹了柏娜公主看到「结婚戒指」「串珠用珠子」「日本的硬币」,双眼炯炯发光的样子,心中产生如此感想。 后来,善治郎以为理所当然地对方会说「因此,请恕我因为个人因素,必须取消本日的会谈」,然而柏娜公主虽然脸红地低垂着头,最终却仍抬眼望着善治郎,还说「因此,若获陛下允许,我希望能就这样恭听陛下谈话,不知能否获准?」。 「咦?啊,好。可以啊。」 善治郎必须坦承,自己之所以如此回答,是因为他无法理解这句出乎预料的话,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的。 脖子以下规规矩矩地穿着整齐的轻薄无袖礼服,只有发型是乱糟糟地绑在后脑杓,整个样子体现了「不协调」三个字,柏娜公主就以这样的模样,专注地欣赏摆放在桌上的戒指与串珠月珠子。 「真是惊人。这透明的颗粒仔细一瞧,大小与形状几乎是均一的。而且正中央的洞,怎么这么小呀……」 那眼神跟一般女性看到宝石时的闪亮神采明显不同,坐在对面的善治郎,默默地注视着用工匠的眼光端详桌上珠子的柏娜公主。 由于柏娜公主的视线对着桌子,因此善治郎看见的必然是柏娜公主的头顶。 (嗯——虽然发型乱七八糟,但是跟平常一样,整头头发都洒了银粉呢。闪闪发亮。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她只是中途输给诱惑,本来是有做好迎客准备的啊。嗯?那是?) 他从洒在柏娜公主头发上的银粉中,发现一片大得不能称为粉末的银块。那块银子形状细长,而且扭转成螺旋状,如果要形容,就像是用雕刻刀刻出来的木屑。 (嗯?雕刻刀的碎屑?我记得柏娜公主直到刚才都在做雕金,对吧?该不会是……) 跟银粉一起黏在头发上,形状像雕刻刀碎屑的银屑。 察觉到这点后,善治郎开始连锁性的思考。 这让他想到,平常的柏娜公主总是在头发洒上银粉。而且发型是上半段直发,下半段是和缓波浪的独特造型。 那直发与波浪的界线,看起来正好就是这个「往后绑头发的打结位置」,恐怕并非善治郎多心。 (该不会平常那个「洒了银粉,半直半卷的发型」搞了半天其实是「雕金的银屑,外加绑头发绑到发型固定」?) 真相应该不至于遗憾到这个地步,不过为了不用担心临时沾上银屑或是梳直头发,而故意选择这种发型的可能性倒是挺高的。 回想起来,柏娜公主总是同一种发型——洒上银粉,上半直发下半卷发。 经常维持同一种发型,虽然还不到奇怪的地步,但她这个年纪的贵妇人,一般都会配合出席派对的主旨或是搭配当天的礼服而改变发型。 这么一想,善治郎的猜想也就添了几分可信度。 「真厉害,这个硬币也是从大小到形状完全一样。善治郎陛下,可以请您详细说明吗?」 光用眼睛欣赏似乎已经不能满足她,柏娜公主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善治郎的眼睛,如此恳求。 「好的,就以我所知的范围。不过,我以前也说过,关于珠宝我完全是个门外汉,实在不认为能回应您的期待。」 「不会,非常感谢您!纵然只是一点小事情,有时也能发展出创意的。」 (嗯,看来别去谈到发型,对大家都好。) 善治郎领倍到这一点,于是刻意忽略关于发型的讯息,随便附和着她讲话。 只要不去看柏娜公主的发型,之后会谈一切顺畅。 「原来如此,用金刚石磨金刚石啊。虽然是十分单纯的道理,我却没想到呢。 如何将碎金刚石做成粉状,又要如何附着这种粉末,做成锉刀?虽然有很多问题尚待解决,不过若能成功,也许不靠魔法就能替金刚石加工了。」 兴奋雀跃,跃跃欲试。柏娜公主的笑容似乎传出了这种讯息,把善治郎也逗笑了。 「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不过柏娜公主无法用魔法替金刚石加工吗?据闻只要是优秀的土魔法术士,就能以魔法琢磨金刚石……」 对于善治郎无知的疑问,柏娜公主回以苦笑。 「那是办不到的。虽然我对土魔法的精密使用也有自信,但是要以魔法干涉金刚石,我的魔力不足。 相反地,魔力强大到能够干涉金刚石的人,经常不擅进行精密的魔力操作,结果能以魔法琢磨金刚石的,就只限于满足这两项矛盾条件的少数天才魔法师了。 虽然法兰西斯科殿下应该没有实际做过,不过我想如果是殿下的话,或许可以办到。」 「哦,那真是厉害呢。」 柏娜公主对法兰西斯科王子出乎预料的高度评价,使得善治郎真心表示惊讶,而非演技。 就善治郎所知,在卡巴王国魔力量赢过柏娜公主的,除了襁褓中的卡洛斯·善吉,就只有女王奥拉与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这两位了。 不过说到底,奥拉是典型不擅长精密操作的大魔力魔法师,光看技术层面就不可能;埃斯皮里狄翁虽然以一般王族以上的魔力为傲,但比起奥拉还差远了,魔力量有可能不足。 这么一想,就能明白法兰西斯科王子做为魔法师的才能有多出众。 柏娜公主难掩复杂之情地说: 「哎,虽然那位大人就像那样问题频传,但就以魔法使用者的能力来说,无庸置疑是一流的。纵然我有自信精密操作以我为上,但魔力量实在相差悬殊,根本无须比较。 毋宁说,像法兰西斯科殿下这样拥有莫大魔力之人,还能进行比我稍差的精密操作,实在值得惊叹。」 她如此称赞本国的国王嫡孙。 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不过这番称赞也能用在柏娜公主身上,只是程度大小之分。 柏娜公主身为「血统魔法」的术士,以王族标准来看魔力量属于最低,但比起世间一般的魔法师,已经算是拥有强大魔力了。 即使如此,她却能坚定地说自己擅长精密操作,可见其能力之卓越。 不知是对自己的评价过低,还是为了游免骄矜才故意这样告诉自己,总是把自己看得很低的柏娜公主,从桌上捡起一颗串珠用珠子,换了话题。 「不过话说 回来,这种串珠用珠子也很有意思呢。用线串起小颗粒,做成工艺品。我国的民艺品也有同样的发想,但那是使用开孔的有色宝石,形状不一,也没有两颗颜色相同的珠子。真要说起来,也没有这么小颗,只能做成较大的手镯或首饰。 相比之下,这些珠子这么多的大小跟形状都一样,能够做出非常美丽的造型呢。」 「是啊,技巧纯熟的人,能够用这些珠子做出戒指、胸针、手链等各种物品喔。我还有几分设计图,只要柏娜公主愿意,想不想挑战一下?」 串珠手艺最近最多的是手机吊饰,不过这很难解释,就省略了。 「可以吗!谢谢陛下!」 谈话始终气氛和谐,无意识之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 以前奥拉就曾经担心过,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确一拍即合。 出生于现代日本的一般家庭,却因为奇特缘分而当上王夫的善治郎,与出身低级贵族,却因为隔代遗传发掘出「附加魔法」的资质而跻身王族的柏娜公主。 而且双方都本质真诚,拥有能够理解自己立场的智慧,兼备理性,能采取符合立场的言行。 说穿了,就是两人虽然多少有些差异,但是在「得到了比出身更高贵的地位,为此吃了种种苦头」这点上产生了同理心。 「咦,这么说来柏娜殿下,直到十岁之前都是在出生的家庭长大的了?」 「是的。我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被迎接成为王族的。在那之前我只是个低级贵族的次女,过着平凡的生活。 只不过由于我以低级贵族的女儿而言拥有特别高的魔力,所以双亲对我寄予了厚望就是。」 「原来如此。那么,当您受到认可成为王族时,您一定很惊讶吧?」 「相当惊讶。我花了好几天才接受事实。我与我的家人都是。」 据她所说,在双王国,当高等贵族的家里生下魔力足以与王族匹敌的孩子,在孩子懂事时就可以检查能否使用两种「血统魔法」中的任一种,然而柏娜公主的家世太低微了。 因此,一直到十岁才发现她的能力。 顺便一提,柏娜公主这件事发生后,许多中下贵族纷纷抱有淡淡期待,「说不定我的孩子也……」然而很遗憾,没再出现第二个特例了。 「那么,柏娜殿下只花六年就学会了『附加魔法』吗?该不会珠宝加工的技术也是?」 见善治郎发出赞叹,柏娜公主以谦逊与自负交杂的腼腆笑容回答: 「是呀,学得很辛苦。不过,学习讲话方式与举止动作,比这些困难多了。因为即使是底层王族,礼法与低级贵族的女儿也是截然不同的。」 「我明白。」 善治郎忍不住感同身受地表示同意。 「相比之下,学习『附加魔法』与珠宝加工,纵然确实不容易,但非常有趣,很有充实感。当然,我还论不上技艺纯熟就是了。」 从十岁开始学习,现年十六岁。六年就学会了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已经十分值得赞赏了吧。 在夏洛瓦王室的旁系之中,想必有人更年轻就成了独当一面的附加术士、珠宝工匠或是武防具工匠,但他们是从懂事以来,就累积这方面的修行。与柏娜公主的起跑点不同。 想到这里,善治郎注意到一个奇怪之处。 「那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殿下呢?」 「是的。那位大人十二岁时就受到认可,成为了独当一面的附加术士。而且珠宝与武器他都在行,涉及这方面的领域,他无庸置疑地拥有超一流的才能。」 柏娜公主露出混杂了些许嫉妒的苦笑,但此时的善治郎没多余精神去留意。 (果然!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明明是直系王族,却是从一开始就接受支系王族的教育了。) 不同于支系王族,直系王族只会要求学习「血统魔法」,也就是附加魔法,但不会强制学习珠宝加工技术或武防具制作技术。 学习魔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学习珠宝加工或武防具制作技术所需的时间,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必须要经年累月地瞪着铁块银块,才终于能学会这类技术。 担任国家中枢的直系王族不可能有那个时间。如果有时间做那种事,不如学习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眼下法兰西斯科王子年纪轻轻不但已经学会附加魔法,还精通珠宝加工与武防具制作。那么,除非法兰西斯科王子是个超乎常理的天才,否则结论就是:他从懂事以来就在进行这类修行了。 (换句话说,法兰西斯科王子至少从懂事时起,就已经不在将来的王位继承人之列吧?这也就是说,法兰西斯科王子没得到王位继承权,确定不是因为「脑袋不精明」了。) 如果有人在孩子才刚懂事时,就因为「笨」而放弃他,那才叫做笨蛋呢。 看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出生背景,想必隐藏着某种秘密。 (关于这件事,之后再向奥拉报告吧。) 「法兰西斯科殿下真是位才华洋溢的人呢。」 善治郎将此事记在脑海一隅,随口附和柏娜公主的话。 这回答听起来心不在焉、含糊其词,所幸柏娜公主似乎没注意到。 「是呀,做为魔道具制作者的法兰西斯科殿下,真的是我的目标。 不过话说回来,最吸引目光的还是这枚戒指呢。这做工真是越看越完美……样式完全均一的三颗金刚石不用说,还有戒台这黄金雕工之精密。究竟是怎么做的,能刻出如此细密的纹路?」 柏娜公主的意识再度转向结婚戒指,正合善治郎之意,他趁机接话: 「而且这连续的网状纹路,数量其实全都一样喔。」 他只不过是重复一遍珠宝行店员告诉他的知识,但这句话却让柏娜公主惊讶不已。 「真的吗?一,二,三……」 柏娜公主以右手拇指与中指拈着戒指,凑到脸前,努力数着戒台上的网状纹路。 然而戒指上的网状纹路,哪里是人类能用肉眼数得清的。 即使如此,柏娜公主还是努力数个不停,看到她这样,刺激了善治郎鸡婆的亲切心。 这时,放在桌上的「硬币」映入了善治郎的视野,这对柏娜公主来说是幸运,对善治郎来说却是不幸。 (啊,有了。) 平日的戒心降到最低的善治郎,当场想到什么,完全没考虑就实行了。 「失礼一下。」 善治郎先说一声,左手拿起桌上的五圆硬币,然后右手小指指尖沾了一滴水壶的水,轻轻滴在五圆硬币的洞上。 「嗯,不行。变成凹透镜了。再一次……好,这次成功了。」 失败几次后,水滴终于像他所要的,呈现圆形地塞住五圆硬币的洞,形成小小的「凸透镜」。 「嗯,好,成功了。柏娜殿下,请用这个。我想会看得比较清楚。请您轻轻拿着,透过这枚硬币中间的洞窥看您想看的部分。」 「咦,好的。」 本来拚命数着戒指网状纹路的柏娜公主,乖乖听从善治郎的建议,接过五圆硬币,这次透过洞口看了戒指。 她的反应很激烈。 「咦?咦咦!这是什么!」 初次透过凸透镜窥视的世界,使柏娜公主惊叫起来。 一如预料的反应,似乎让善治郎有点高兴,稍为得意起来,答道: 「是水透镜。利用光的折射现象,让东西看起来比较大。俯视清澈的水面,有时不是会看到河底变得扭曲吗?就是应用那种原理。」 「咦 咦?只是透过水来看,东西就会变得这么大吗?」 「不,不是普通的水。重要的是形状。像这样中间鼓起,越往旁边越薄,可以说是圆盘状吧……」 柏娜公主心无旁骛地倾听善治郎笨拙的说明,兴奋到呼吸有些紊乱,突然当场念起咒文。 「呃……是像这样吗?『器皿中水停留于我指尖,暂且形成我所希望之形。做为代价,我愿向水灵献出魔力一百五十六』。」 「咦咦!」 这次换善治郎惊愕地大叫了。 柏娜公主将食指沾在水壶的水面上,流畅地念诵咒文,只见水的一部分像史莱姆一样起伏,转眼间就在她的指尖化为放大镜大小的透镜。 「啊,真的耶。好厉害,这真是太厉害了,善治郎陛下!」 柏娜公主确认过自己用水魔法做出的简易水透镜的效果,连礼法都忘了,天真无邪地叫道。 「……」 至于善治郎,却根本没有心情答腔。 (糟糕。我捅出大娄子了……!) 善治郎直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败,背上淌满了冷汗,但为时已晚。 兴奋状态的柏娜公主丝毫未察觉善治郎的这副模样,用水透镜放大桌上的木纹看着,但魔法在途中失效了。 「啊!」 咒力耗尽的水透镜唐突地失去原形,啪唰一声落在桌上。 「真是抱歉,在陛下面前失规矩了。 一般魔法的效果时间太短,果然不行呢。况且『水自在变化』的魔力消耗量太多,若能研发专用魔法做成魔道具的话…… 善治郎陛下,真的很谢谢您!」 理所当然地,善治郎害怕的方法,柏娜公主轻轻松松就想到了。 开发出将水做成透镜状的魔法,再将此种魔法做成魔道具。这就代表透镜这种重要技术将被双王国独占。 (糟糕!这真的太严重了。得乖乖向奥拉坦白,想出对策才行。) 「不会,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因为前所未有的失败而动摇的善治郎,只能勉强这样四平八稳地回答。 ◇◆◇◆◇◆◇◆ 当天夜晚,回到后宫的善治郎,表情严肃地将与柏娜公主面谈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奥拉报告。 善治郎觉得这种话题实在不能在寝室边吹冷气边闲聊,于是提出要求,地点移到许久没使用的起居室沙发。 「嗯。你知道了柏娜公主意外的本性,又推测出涉及法兰西斯科王子出生的秘密等等,我觉得你成果丰硕啊,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那个水透镜纵使被双王国实用化,又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听完善治郎近乎忏悔的报告,奥拉在沙发上重新翘起腿,纳闷地歪着头。 善治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猜到她会有此反应。 的确,一片凸透镜只能当成放大镜使用,看起来不会形成多大威胁。顶多对于柏娜公主这种做手工艺的人而言「方便」点罢了。 眼下柏娜公主也是,只是夸张地表示感动,但没有起疑心。换言之,她认为善治郎大方地教她这点小知识,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透镜所拥有的可能性并没有这么单纯。善治郎知道这一点。 明明知道,却一时疏忽将这项情报泄漏给最不该泄漏的势力,所以才会这样反省。 善治郎拿出五圆硬币,重新开始说明。 「嗯,你看喔。首先这是我示范给柏娜公主看的凸透镜。就是中间凸起,越往旁边越薄的状态。」 「嗯,原来如此。看起来另一头的物体的确放大了。这可真方便。」 奥拉从对面窥视善治郎递出的五圆硬币透镜,再度佩服地点头,但还是没产生多大危机意识。 接着善治郎甩了一下五圆硬币把洞里的水弹掉,再将比刚才更小的水滴点进洞里。 「然后,这个是凹透镜。跟刚才的相反,是中间最薄、边缘最厚的透镜。看起来反而比刚才小吧?」 「的确。不过,这能派上什么用埸?」 善治郎没回答奥拉的疑问,先说一声「等一下喔」,从沙发站起来,走向起居室的角落。 那里有只箱子,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东西当中,平常没在使用的都收在箱子里。 「呃,我记得放在这里……好,找到了。就是这个。」 只见打开箱子的善治郎翻翻找找了一会,然后取出一个以鲜艳的蓝、白、红三色细长布块包起来的东西。 「好怀念喔,大学时代的球队周边。加油球衣跟手机吊饰之类的都在出社会时清理掉了,只有运动围巾跟双筒望远镜还留着。」 正确来说只有运动围巾是球队周边,双筒望远镜只是看球赛用的,到处都买得到,不过现在没必要提到那么多。 善治郎把这条用英文字母写着「yokohama」的运动围巾放回箱子,只拿着折叠式的双筒望远镜,回到妻子等待的沙发。 「善治郎?」 「来,你看这个,把凹透镜与凸透镜组合在一起,就可以做出这种东西。好吧,虽然如果只有凹透镜与凸透镜的话,东西看起来不会是这样,而是上下左右颠倒,不过只要看看这个,你应该就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说完,善治郎打开折叠式双筒望远镜,简单调整一下焦距后交给奥拉。 现在是晚上所以不能看外面,不过这间起居室很大,望远镜的倍率也只有三倍左右。在房间里就足以感受它的效果了。 「啊!这是什么!」 照着善治郎所说,奥拉从双筒望远镜看出去,果不其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这个望远镜的倍率是三倍,如果换个透镜,倍率应该可以更高。 目前柏娜公主只知道凸透镜,我想她也应该不会立刻想到将凸透镜与凹透镜组合起来,但从技术层面来说,现在马上就能办到了。」 实际上,在地球历史上,透镜的诞生与组合透镜而成的「望远镜」与「显微镜」的诞生之间,有着很大的时间差。 这样想来,也许不需要那么焦急,不过太乐观是很危险的。 奥拉从双筒望远镜看出去好几次,沉默地思索了一会。 能放大看见远方的装置。如果它的核心零件「透镜」只能以魔道具的形式实用化,这项道具就会是双王国的独占品。 不久,奥拉似乎做出了结论,她对善治郎露出直至今日几乎没有过的严厉表情,说了。 「的确,这是一项『失败』。」 「嗯……对不起。」 见丈夫诚恳地道歉,女王晃动着红色长发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哎,我虽然很想说覆水难收,别放在心上,但问题也许会闹大。 以现实间题而论,我方采取的解决方案,可以与对方进行交涉,要求他们将此种水透镜魔道具优先让与我方,此为中策。至于上策,则是从你的血脉生下『附加魔法』的使用者,让卡巴王国确立同样的生产体制吧。」 虽然早已预料到,但看到话题流向自己不乐见的方向,善治郎反抗地举出自己的提案。 「我认为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更加致力于制造玻璃。那个双筒望远镜虽然是用另一种称为强化塑胶的物质做的,不过在我的世界,透镜主要都是用玻璃当材料。 所以,我想只要确立玻璃的制造技术,同时培养能将这种玻璃磨成透镜状的工匠,就能把透镜的价值从『魔道具』拉低到普通的『高级道具』。」 看来从「捅出娄子」到晚上之间,善治郎已经想过了解决方案,流畅地提出清楚对策。 「原来如此,这也有考虑的价值。不过,当务之急是对你的对策。 这次的事让我确定了。善治郎,你对柏娜公主的戒心变得异常地低。你有自觉吗?」 对于妻子一针见血的指谪,善治郎哑口无言。 被妻子指出对特定女性缺乏戒心。纵然他问心无愧,遭受这样指谪,却大大刺激了他的罪恶感。因为他有自觉,知道这项指谪是事实,罪恶感就更强了。 善治郎结结巴巴,但尽量不转移视线地回答: 「呃,这个,哎,的确,算是有自觉……吧?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跟她很聊得来。好像莫名地对头,或者该说合得来……」 「嗯……」 对于丈夫的辩解,女王手托下颚,思考着。善治郎有自觉,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此一来,就算她叮咛得重了点,也不会被误会成嫉妒带来的束缚等等。 想到这里,奥拉发觉自己很怕被善治郎讨厌,内心不禁苦笑。 不过这位女王,可不会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 「既然你也有这种自觉,那就好谈了。抱歉,善治郎,我禁止你今后像这次这样,与柏娜公主两人单独会面。 纵使你没有那个意思,对方没有恶意,也可能在无意间发生这次的状况。明白吗?」 她维持着严厉表情说道。 以善治郎来说,根本不需要她叮嘱。 他跟柏娜公主合得来,讲起话来的确很愉快,但不至于到宁可违反国家利益的地步。 「嗯,我知道了。今后与柏娜公主的往来,就只限定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立场吧。」 「嗯,抱歉,就这么做吧。对你不好意思,这次的事真要说起来,是我把你送去柏娜公主那边的,现在却又出尔反尔。」 「没关系啦,别放在心上。虽然结果变成这样,但当时奥拉的意见没有不对之处,最大的问题是我太大意了。该赔罪的是我,怎么会轮到你道歉呢。」 「嗯,这样啊。」 看到丈夫温和的反应,红发女王安心地偷偷叹了口气。 ◇◆◇◆◇◆◇◆ 深夜。确定睡在同一张床的丈夫完全入睡了,女王奥拉悄悄溜出寝室,出现在隔壁的起居室。 在一片漆黑的起居室当中,奥拉摸索着找到led落地灯,打开开关。 「……」 led灯泡的白光,对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来说太亮了。奥拉眨了眨眼,让眼睛习惯亮光时,有人轻敲了起居室的门三下。 「来了啊。进来。」 「是,失礼了。」 得到奥拉出声允许,一名侍女走进房间,她有着卡巴王国少见的金发,令人印象深刻。 她表面上的头衔,不过是一名年轻的后宫侍女,其真面目却是在后宫与王宫侍女们之中拥有既深且广的情报网,不为人知的重要人物。与秘书官法比奥以及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并列为奥拉女王的心腹之一。 奥拉穿着轻薄的睡衣,在黑皮革沙发上坐下,语气粗鲁地说: 「向我报告。」 「是。根据派遣至柏娜殿下身边的侍女们的报告,柏娜公主对于善治郎大人并没有特别做出诱惑的举动。」 「是吗。这么说来,柏娜公主个人果真没有秘密目的了?」 听了报告的奥拉,以手托着下颚陷入沉思。 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夏洛瓦王室会对善治郎的血脉动脑筋。 就算真正下手的时机,是善治郎学会「瞬间移动」魔法,造访双王国王宫的时候,柏娜公主在逗留我国的期间,或许也会做出一点表示,所以奥拉特别留意,不过目前还没接到类似的报生口。 尤其这次,是善治郎这个目标只身前往对方的临时住处,情况再好不过。奥拉曾怀抱一抹的不安,担心对方会做出某些举动,结果就如同刚才所听到的。 「可是话是这样说,夫君却对柏娜公主异常地亲近。这只是偶然吗? 不过,夫君对女性的喜好,位于遥远南大陆中部的双王国不可能知道……」 事实上,即使是想将侧室强塞给善治郎的卡巴王国贵族们,也还没能掌握善治郎的女性喜好。硬要说的话,唯一明白的事实,就是他与奥拉女王感情极为融洽,但奥拉女王与柏娜公主并没有什么共通点。 在这里想半天恐怕也没有结论。只是,奥拉无意说什么「女人的直觉」这种非理性的话,但她就是很在意善治郎与柏娜公主之间的距离。 连人称王宫名花,声名远播的奥塔薇亚夫人,或是洋溢着青春自信的法蒂玛·纪廉,还有日常相处的后宫侍女们,善治郎都从来没有对她们那样敞开胸怀。 坦白讲,奥拉也有明确的自觉,知道在这种戒心底下,流动着做为女人的丑陋感情。 不过,所幸就以女王的立场来看,对异国公主与自己的伴侣之间的关系掣肘,是有正当性的。 纵使将来无法阻止善治郎拥有侧室,也绝对不能让异国公主成为第一个人选。 「知道了。告诉侍女们今后若有重大异状,照常禀报与我。不过,最糟糕的状况是被对方察觉。所以定期联络等等就免了。 让侍女们基本上对柏娜公主忠实听命即可。」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言行来自于身为女人的感情,但还是以行动的正当性替自己找藉口。 站在眼前的金发侍女,也许是注意到女王难得做出像个女人的反应,嘴角一瞬间浮现出小小微笑。 「……是,明白了。」 不过在被奥拉发觉之前,侍女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金色长发流泻下来行了一礼,就静静退出房间。 幕间三 宁静的公路 普约尔将军率领的龙弓骑兵团与札维耶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领领主军的混合部队,在宁静的公路上顺利行进。 他们已经穿越「盐道」,将临时用盐送达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现在在回程路上。按照预定,军队已在当地补充箭矢与粮食等军需,运货龙车沉重,行军速度无法加快,但相对地兵士们的心境也较轻松。 「真是安静……」 札维耶似乎得到普约尔将军的欢心,允许与将军并辔而行,他对身旁驾驭着更大一头走龙的本国大将军出声说道。 对于年轻的下任边疆伯爵的疑问,高大的将军轻轻点头,回答: 「是啊,很安静。这下也许事情不妙了。」 「您是说我们遭到警戒了?」 对于札维耶所言,普约尔将军微微颔首。 「对。如果是对『所有人类』的戒心,那么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很难说。如果是只对『武装人类的集团』或『我们』提高警戒,那就只是讨伐会变得困难。」 「据熟悉群龙生态的人所说,年龄增长的群龙除了身体成长,智能也会成正比地发达。」 对于札维耶所言,普约尔将军面无表情地轻轻咋舌。 「是啊,差点忘了。那么看来,最好还是舍弃对所有人类提高警戒的可能性吧。札维耶卿。」 「是!」 札维耶敏感察觉到普约尔将军的声调变了,在走龙背上挺直背脊。 「我立即将部队分散,保持距离行动。足下就照现状率领自军行动。不过记得保持一定距离,以听得见哨音。」 「是,遵命。也就是说由在下当诱饵吗?」 对于札维耶的提问,普约尔将军表示肯定。 「正是。或者应该说,全军都是诱饵。将队伍分成数量不同,但战力大致均等的多数小集团。足下率领的领主军将是人数最多的集团。因此,遇袭的可能性应当最低,不过不用我说,千万不可大意。」 「是!请交给在下吧。」 札维耶在龙背上敬礼。 顺便一提,普约尔将军亲自率领的直属部队,在分散的各支小部队当中,是「人数」最少的部队。然而考虑到武装、训练度,以及主帅普约尔将军本身的武力与统率力,就战斗力而论恐怕反而比札维耶率领的领主军更强。 如果这么一来,普约尔将军的部队遭受袭击,那就没问题了。这表示群龙是单纯地以「数量」判断人类的威胁性。然而,万一是札维耶的部队遭受袭击,就袤示群龙不只是看人数,还会从包括装备或训练度在内的「战斗力」估量人类的威胁性。 「全军停止。接下来要进行分编部队的说明,各部队长集合。」 只希望事情不要变得麻烦就好。普约尔将军丝毫不将这种想法显露出来,淡淡地向全军发出指示。 ◇◆◇◆◇◆◇◆ 几小时后。 所幸,普约尔将军预料的「最坏情况」没有成真。 群龙们对人数最少,但战力最强的普约尔将军直属部队发动了袭击。 「嘎啊啊!」 「全军,形成防护圆阵。哨子已经吹了。不用勉强发动攻势。在援军抵达之前以自卫为优先。」 「是!」 「遵命!」 不愧是普约尔将军直属的最精锐部队。没有一个人因为群龙袭击而乱了步调,普约尔将军在公路中央发号施令,盾牌兵与矛兵围着将军组成圆阵,弓兵们在中间架起弓箭。 不过以如此稀少的人数,无法期待弓兵能像上回那样发威,让盾牌兵与矛兵无用武之地。由于人数少,防御圆圈就小,与敌人的距离相对地近,有可能无法完全驾驭走龙,因此弓骑兵也从龙上下来。 按照战术,持木制大盾的士兵挡下群龙的攻击,矛兵从隙缝间对群龙突出长矛,趁群龙抬起头时,再由弓兵从后方射杀,就重复着这样的攻击模式。 不虚精锐部队之名,其攻守的动作无懈可击。由于从后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惊险状况,因此身为指挥官的普约尔将军除了一开始的指示之外,几乎不用做什么。 话虽如此,也不太可能在战斗结束之前,整支部队都不犯任何失误。 「唏嘎啊!」 「啊?」 一名矛兵突出长矛的瞬间,运气不佳,群龙正好甩动了头,把矛大幅弹开。而且那矛兵似乎握得不够紧,被弹开的矛离开了矛兵的手,一边旋转一边飞向圆阵中央。 纵然是精锐部队,战斗中也只能全力完成自己的职责。再这样下去想必会发生惨剧。就在众人这样想时,情况发生了。 「喝!」 普约尔将军本来沉默着跨在走龙背上,才听见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聋,只见他当场跃向半空,空手抓住了正要飞过头顶的矛。 普约尔将军的行动还不只如此。 「哼!」 惊人的是,普约尔将军直接在空中将矛反握,朝着圆阵外耀武扬威的群龙迅速投掷出去。 「嘎!」 从上空投掷而出的矛不偏不倚射穿群龙的头盖骨,直接将群龙的脑袋钉在地上。 「叽,叽,叽咿!」 然而群龙的脑子较小,常常贯穿了头部也不会立即死亡。不知是幸或不幸,这头群龙也是如此。然而,那矛不知是以多大力道插在地上的,群龙拚了命挣扎,也无法把矛拔掉。 「……」 虽然早已知道,然而重新目睹到将军的绝技,使得部下们甚至忘了这里是战场,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当心点。」 「呃,是!」 然而这种气氛,也在普约尔将军的简短一句话下烟消云散。 结果后来普约尔将军的亲率部队一直撑到听见哨音的其他部队赶来支援为止,没有出现一名死伤者。 按照计划引来群龙,消灭了够多的数量,全军平安无事,再度集合。 乍看之下战斗结果十分顺遂,然而普约尔将军的表情却很阴沉。 「普约尔将军,公路整顿已完成八成。估计可以按照预定时间继续行军。」 「是吗。辛苦了,札维耶卿。」 不知不觉间札维耶已经得到了类似副官的立场,听了他的报告,普约尔将军回以简短的慰劳话语。 「普约尔将军?怎么了吗?」 札维耶眼尖注意到普约尔将军样子不太对劲,便如此问道。 普约尔将军皱起粗眉,像是做确认地反问他: 「札维耶卿。」 「是。」 「足下曾率领自军,与这些群龙对战过吧?」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札维耶即使内心纳闷,仍然诚实地回答将军的问题。 「是。我军遭受奇袭,但总算是将其击退,并将伤亡压抑到最小程度。」 「当时,贵军大约杀死了几头群龙?」 「这个,在下记得应该是杀死了五头。」 对于札维耶的回答,普约尔将军点了几次头,好像在说「果然」。 「那时,袭击贵军的群龙集团大约有五十头,没错吧?」 「是。虽然大多数都隐藏在树荫里,而且是从道路两侧袭击而来,所以无法断定正确数量,但汇整了部下们的证词后,应该差不多是这样。」 「嗯,那么足下还记得,在把盐送至边疆伯爵领时的去路上,袭击我军的群龙有多少头吗?同样是由巨大群龙率领的一群。」 「是,在下记得也是五十头左右。」 一边回答时,札维耶也隐约看出普约尔将军蹙眉 的理由了。 普约尔将军从上方盯着札维耶开始紧张的表情,接着说: 「在那时,我军打倒了十四头的群龙。而现在,我们第三度遇袭。发动袭击的群龙数量……大约在五十头上下。」 其中普约尔将军亲率部队打倒了约四头,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数量。 「……」 问题在于来袭的数量又是「五十头左右」的这项事实。 至今他们受到群龙袭击了三次。 第一次是「五十头左右」的集团来袭,打倒了其中五头。 第二次又是「五十头左右」的集团来袭,打倒了其中十四头。 到这里还好。因为本来也不清楚芷确数量。只要想成一开始有五十五头,打倒了其中五头,第二次正好是五十头来袭,数字就吻合了。 然而,第三次袭击同样是「五十头左右」,这怎么算都不对。 就算一开始是五十五头,第二次袭击时是五十头,第三次袭击时就是三十六头了。 要把这个错看成「五十头左右」,实在有点勉强。 「恐怕那头巨大群龙率领的集团总数,不是五十头左右这种小数目。五十头左右大概是最适合狩猎的数目吧。从打倒的群龙中连一头幼龙都没有,就可以证明。也许连雌龙都没有。」 札维耶弄懂了普约尔将军所说的意思,咽下一口唾液。 「那么,将军认为有多少头呢?」 对于札维耶的疑问,普约尔将军耸耸肩。 「谁知道呢。我看不下百头,但不知道是两百头,三百头,还是五百头。最糟的是那集团拥有如此庞大的数量,却只率领五十头发动袭击。不只如此,我军这次击退它们,也许更加强了它们的戒备。」 「如果它们不现身,就只能入山狩猎了……」 「是啊。龙弓骑兵团训练精良,但数量不足。我原本判断若只有五十头左右,就算必须入山狩猎,光靠龙弓骑兵团也没有问题,看来我估计得太天真了。不得已。向王都请求援军吧。」 札维耶说不出口的结论,普约尔将军却干脆地讲了出来。 「这、这样好吗?」 说要请求援军,就算被人解读成这是「我处理不来」的宣称也不奇怪。 普约尔贵为大将军,又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札维耶以为这种选择对于将军面吾是种耻辱,因此难以敔齿,然而至少普约尔将军本人看起来像是满不在乎。 「无所谓。比起我的尊严或名声,执行任务并将任务损失压抑到最小程度,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果断地如此坦言的普约尔将军,札维耶再度对他投以尊敬的目光,但普约尔将军其实有着确切的打算与企图。 对这次远征的「功绩」下评断的,是那位奥拉女王。 奥拉最怕的,就是历经上一场大战,目前还没完全复元的国军遭受人命伤亡。这么一来,不管取得多大战果,只要贵重的精锐部队「龙弓骑兵团」遭受太多人命伤亡,就不能算是多卓越的功绩。 然而,若能依照状况请求援军,就算会因此压迫国库,只要能将人命伤亡压抑到最小程度解决事态,这项功绩就不会遭到忽视。这是因为尽量减少人命伤亡,正是奥拉女王的命令。 奥拉女王与普约尔将军,虽然是争夺国军实权的政敌,但同时也是支撑一国军队的君主与部下。 只要立下于国家有益的功绩,不管奥拉女王心里怎么想,都会赐与相应的褒奖。就这层意义来说,她是位值得「信赖」的君主。 (上策是找出群龙异常出没的原因,斩断祸根。中策是建构有效战术,今后发生同样事件时,让普通将领统率的一般军队也能战胜大规模的群龙。 我用直属部队歼灭群龙是下策。称不上功劳。) 「全军继续沿着盐道前进,返回王领边境的要塞。到了要塞后放出小飞龙,等待援军抵达。」 普约尔丝毫不将内心想法显现出来,堂而皇之地如此宣布。 第四章 王子明朗化的秘密与被揭穿的秘密 过了一段时日,就在卡巴王国被称做酷暑期的最严酷季节终于过去的时候。 卡巴王国后宫,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中。 「……」 「……」 延后早上预定,留在此处的女王奥拉,与取消了今日预定,打定一整天不离开这里的善治郎,都紧张地屏息,等待着那一刻。 周围有着这一年几个月来互相摸透了脾气的后宫侍女们待命,然而此时她们也不敢随意向主人出声,连本来该奉的茶都没送上,只是僵硬地站在墙边。 这阵像针一般尖锐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有人来敲房门。 「!」 「进来!」 听到奥拉怒斥般的急迫声音,该名人物走进了女王与伴侣等候的起居室。 「失礼了。」 走进来的人物并未被奥拉的语气吓到,以稳重低沉的声音回答,此人以混杂了些许白色的一头长发以及同色胡须为特征,身穿白衣,是个初入老境的男子。 他就是王室御医米歇尔。 米歇尔医师走进宽敞的起居室,反手关上房门,宛如背负着关上的门扉般站在原地,并不靠近坐在房间中央沙发上的女王夫妻。 看来这似乎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奥拉与善治郎都没有对米歇尔医师的这种态度做出斥责。 米歇尔医师均等地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女王与王夫。 「臣就直接说结论了,卡洛斯殿下罹患了『赤斑热』。」 他无情地道出了现实。 最早注意到卡巴王国第一王子卡洛斯,善吉·卡巴的异状的,想当然耳,是随时陪在他身边的乳母卡珊德拉。 襁褓中的卡洛斯王子经常在清晨哭起来,然而这次的夜半哭闹却跟平常不同。 卡珊德拉光听卡洛斯的哭声,就能知道他是要吃奶,嗯嗯还是嘘嘘,或者只是哭闹,可说是乳母的典范。 听到那比平常更尖锐,但又有些虚弱的哭声,卡珊德拉立刻叫醒小睡片刻的侍女,各派一人去找奥拉与米歇尔医师。 「赤斑热」。听不懂这个病名的善治郎依然一脸紧张,向米歇尔医师问道: 「米歇尔医师,这『赤斑热』是种什么病?」 「是。这种病如同名称,是一种脸部与身体会产生红色斑点的热病。红色斑点只是表面变化,不会疼痛或发痒,但是会持续发烧一阵子,喉咙发炎。 发烧大约会维持三天。一般体力充沛的成人,只要安静休息并摄取足够营养,很少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是缺乏体力的婴幼儿或老人罹患,也常常会因为这种病而丧命。」 善治郎听明白了米歇尔医师的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搓揉着发冷的手指。 「换句话说,善吉会有生命危险?」 「所幸卡洛斯殿下营养状态一直良好,也成长茁壮。以婴幼儿来说体力算是较充沛,臣认为不需要如此悲观。 依臣估计,有九成机率可以痊愈。」 有九成机率痊愈。这话让善治郎忍不住安心地呼出一口气,然而坐在身旁的奥拉却依然表情严峻,提出忠告: 「善治郎。米歇尔医师所说的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换个说法,就是如果有十个病人条件与卡洛斯相同,其中有一人会丧命。」 「啊……」 听了妻子的指谪,善治郎哑口无言。 生存率是九成。反过来说,就是死亡率一成。十个人有一人会丧命的状况。被这样一讲,就知道根本不能乐观视之。 亲生宝贝遇到这种状况,几乎没有一倜父母能平静坐视吧。 当然,善治郎也不是这种父母,他用无法正常思考的头脑绞尽脑汁,摸索着突破现况的方法。 「啊,既然如此,只要使用『治愈秘石』……!」 任何伤病都能一瞬间治愈的魔道具。善治郎想起了它的存在,满怀自信地说,然而「女王」的反应却不太好。 女王奥拉表情僵硬地咬紧嘴唇,说道: 「很困难。目前我国保有三颗『治愈秘石』。不知何时才能获得第四颗。 在这种状况下,为了九成能痊愈的婴孩使用贵重的『治愈秘石』,会引发贵族们的严重反弹。」 对于妻子无情的话语,善治郎极为少见地激动起来。 「可是!善吉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子吧!比起目前仅此一人的正统继承人的性命,你是说『治愈秘石』比较重要吗!」 认识到现在,第一次被丈夫驳斥的女王奥拉,一瞬间浮现出心痛的表情,但立刻恢复了「女王」的面貌,劝戒他说: 「诚然,卡洛斯是我国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失去了他,并不会立即影响国政。」 「!」 对于妻子冷漠的话语,善治郎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米歇尔医师先以稳重的声调插话道: 「善治郎大人。臣这样说也许严苛了,不过在我国,即使是王侯贵族,直到十岁之前,平均而言也会罹患这种疾病四到五次。」 「四次,或五次……」 这个明确而无情的数字拥有足够的说服力,冷却了善治郎沸腾的思路。 目前卡巴王国保有三颗「治愈秘石」。相对地,卡洛斯王子在幼年期罹患相同程度疾病的次数,平均为四或五次。 单纯算起来就是不够用。 更别说今后善治郎与奥拉还打算生更多孩子。如果因为这点疾病就用掉最后王牌,数量根本不够用,善治郎的脑子也渐渐理解了这种无情的现实。 「对不起……我一时太冲动了。」 丈夫坐在沙发上,顿时垂头丧气,奥拉只小声地回答:「不要紧。」 其实若是没有善治郎在,奥拉遇到这个状况,可能也会对卡洛斯使用「治愈秘石」。 奥拉虽是卡巴王国王家血统最浓的人,但也是个女人。一名女性一辈子能生下的孩子终究有限。 更何况这个世界在生产时的安全管理说不上周全。不能保证第一次生产时,本人的身体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再也无法怀孕。 然而,有了善治郎这个继承浓厚王室血脉的「成年男性」加入,孩子的稀有性就一口气下降了。 而且善治郎已经做出了实际成绩,让奥拉怀过卡洛斯这个孩子。 讲得极端点,以对卡洛斯王子没有特别感情的一般贵族来说,就算王子这时早夭,他们也只会心想「真遗憾。请努力再生一个孩子吧,善治郎大人」。 相反地,如果善治郎本人罹患了同等的疾病,贵族们反而会对朝廷提出应该使用「治愈秘石」。因为即使在这个世界,只要是教育水准到一定程度的人,都知道就算捡回一命,长期发高烧有时也会使人丧失生殖能力。 说来无情,但若只考虑卡巴王国的利益,可以说目前卡洛斯王子的性命比善治郎的睾丸还轻。 这种事实总是不好告诉当事人,因此奥拉保持缄默。 至于善治郎,脑袋似乎冷静了点,但也想不到什么妙计。 「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可以聘请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 「目前只有我能使用『瞬间移动』。若是要这样做,我得以魔法只身飞往双王国。」 「没有专治『赤斑热』的医生吗?」 「这样对米歇尔医师很失礼喔。米歇尔医师在我国是最高等级的医师。无论任何领域,都很难找到比他更优秀的医师。」 「这种病的特效药,当然也是没有罗?」 「要是有,早就用了。」 「也是……」 「……」 能想得到的拙劣提案,都当场被奥拉驳回了。 室内一片阴沉,寂静无声。 无计可施。不对,如果真的无计可施还能放弃,正确来说是手中明明有着「治愈秘石」这种绝对有效的王牌,政治立场却不允许他们使用。 这就是王族吗。善治郎初次实际感受到自己立场的沉重。 只要他坚持自己的任性要求,或许还是可以使用治愈秘石。然而,这样做会引来国内贵族的严重反感,也会遭到国外王族的轻蔑。 如果只是善治郎一个人遭到轻蔑,他反而求之不得,但是照这个情况,有可能波及到贵为君王,却没能制止王夫的奥拉。 然而,问题涉及亲生孩子的性命,却考虑着政治立场而不敢采用最好的治疗方式,身为父母亲是不是太冷血了?这种罪恶感在脑中挥之不去。 「至少如果先行罹患了『森林祝福』,就能稍微安心点了。奥拉陛下,您知道目前有谁罹患『森林祝福』吗?」 为了不想正视无法改善的现状,当米歇尔医师提供了有些文不对题的话题时,奥拉也接着答话。 「不行。目前没有能够进入后宫的人罹患『森林祝福』。」 「森林祝福」就是善治郎以前也曾经得过的,这个地区的风土病。 这种病被称为「森林祝福」可不是浪得虚名,特征是一辈子只会得到一次,一般情况下不会致人于死,而且只要得过一次,就会在体内留下可治百病的抗体,真只能用「万能预防药」来形容。 当然,也有不少身体孱弱的婴幼儿因为「森林祝福」而丧命,但考虑到之后的人生,不如早点得到「森林祝福」,以结果来说生存率最高。 因此,只要有值得信赖的贵族子女罹患「森林祝福」,她也打算将对方招至后宫,传染给卡洛斯,然而运气不好,还没得到这个机会,卡洛斯就先罹患「赤斑热」了。 「……」 「……」 沉重的静默再度支配室内。 再也没有什么是自己能为孩子做的了。既然肩负君王的职责,就不能探望罹患传染病的人。 奥拉明白这一点,吐出一大口气后,从沙发上霍然起身。 「好,米歇尔医师。卡洛斯就交给你与卡珊德拉了。时间晚了,我必须去参加会议。 我很信任你的医术。尽你最大所能照顾他。」 「是,臣将竭尽全力。」 初入老境的医师始终保持沉稳的表情,行了一礼,奥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到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 「善治郎,你如何打算?」 被这么一问,善治郎瘫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后说: 「……不了,我今天没办法。我知道就算待在这里也无可奈何,但就算去了王宫,这种精神状态也做不了事。难保不会犯下什么严重失态。」 「这样啊。也好,反正你的工作也没多到需要勉强去做。不过,你可不能直接去探望卡洛斯喔?」 「嗯,我知道。」 对于奥拉的叮嘱,善治郎顺从地颔首。 善治郎是健康的成年男性,又得过「森林祝福」,就算罹患了「赤斑热」,也可以说全无危险。但即使如此,还是不免要躺个两三天,更何况善治郎还会与奥拉同床共枕。 要是「赤斑热」从卡洛斯传染给善治郎,又经由善治郎传染给奥拉,问题就严重了。 就算只有两三天,一旦国王倒下,王宫的机能就会麻痹。国王有义务让病魔远离己身。 「那么,也许我说了也没用,不过还是别太钻牛角尖了。」 留下这句话后,奥拉就像在示范「不钻牛角尖」一样,以转换过心情的果决脚步,离开了后宫。 ◇◆◇◆◇◆◇◆ 「呜咕……咕呜呜….  」 善治郎一个人留在后宫的起居室,将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产生的烦躁投注在魔法的自主练习上,专心锻链。 这是「魔力输出调整」的训练,最近他稍微有点进步了。为了使用各种各样的魔法,这是不可缺少的技术。 如果自己此时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也许就能到双王国叫来治愈术士了。 这种想法,强迫善治郎练习着魔法。 真要说起来,就算善治郎能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也不太可能得到允许,为了治疗九成能够痊愈的疾病,而请来费用昂贵的治愈术士。 「呼呜呜……咕呜……」 「魔力输出调整」不会用到身体的力量,本来是不会这么累的,但善治郎还没掌握到诀窍,总是不必要地全身使力。 因此从刚才到现在,他出了一身汗。 而且他无论如何,就是会想像到宝贝儿子受病魔折磨的模样,难以集中精神,几乎没练习出什么成果。 「啊啊,该死!」 难得吐出脏话的善治郎,摇摇头甩掉汗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立在墙边的冰箱。 「呼……看这样,今天再怎么练也没用了。」 善治郎将银水壶里的冰开水倒进玻璃杯,一口气喝干后,忍不住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然而,实际上魔法训练大都需要专注力,照他现在无法发挥专注力的心境,自主训练毫无意义也是事实。 「奥拉叫我别太钻牛角尖,但要是做得到就不用辛苦了……」 妻子想必内心跟自己一样担心,表面上却还得转换心情前去工作,让善治郎打从心底尊敬她。 「我要是在日本结婚生小孩,搞不好也是这副德性?」 回到沙发上的善治郎,不禁发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喃喃自语。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做为上班族,自己还真是有着致命性的弱点。 真要说起来,在现代日本的话,医疗机关的可信度比这边高多了,也许他会比较放心把孩子交给医生。 「啊——不行啦。来打电动好了。」 不管做什么,脑子都会去想儿子的安危。菩治郎为了尽可能排遗忧虑,从电视柜中拿出很久没用的家用型游戏机,正要插线的时候……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突然有人敲响房门,接着响起听习惯了的侍女的声音。 「好的!请进。进来没关系。」 善治郎反射性地准许对方入室,内心却感到讶异。 有什么事呢?离午餐时间还早。后宫侍女们知道善治郎不喜欢同一间房间里有别人,除非真有要事,否则不会出声叫他。 (该不会是善吉病情恶化了吧?) 忍不住往坏方面想,在这种情况下是无可厚非的吧。 走进房间的,是一身困脂色侍女服整齐得无可挑剔的中年侍女——阿曼达侍女长。 善治郎紧张起来。侍女长直接前来,可见不是小事。 不知道是否明白主人的紧张,中年侍女长行了一个完美到略嫌拘谨的礼,然后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善治郎大人。方才法比奥大人的使者从王宫而来。 据使者所说,双王国的法兰西斯科殿下,似乎希望能『探望卡洛斯殿下』。」 「……嗄?」 始料未及的通知,让善治郎没能理解她说什么,发出呆愣的声音。 愣了一会,善治郎才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到脸前挥了挥,表示不可能答应。 「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让他国贵人与正在养病的善吉见面,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啊。再说,如果是柏娜公主我还能理解,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男的,怎么能进入『男性止步』的后宫? 怎 么,还是说他要我把生病的善吉带出后宫?」 善治郎放任激动的情绪,连珠炮似的讲到这里,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实。 那就是,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个法比奥秘书官是不可能派人来问自己的。 果不其然,阿曼达侍女长并没把刚才善治郎说的话放在心上,继续传话: 「据对方所说,法兰西斯科殿下的主张是『我来到此地时,为了安全起见,向吉尔伯法王家领受了许多「治愈秘石」。若能获准探望卡洛斯殿下,我愿意为殿下使用其中一颗』。」 「!」 善治郎的反应十分激烈。 「我立刻见他!我去王宫,帮我准备衣服!」 「是。那么,请移驾邻室。一切所需已经在那里备妥。」 侍女长以始终沉稳的语气,如此回答大声嚷嚷的主人。 ◇◆◇◆◇◆◇◆ 十万火急换好衣服,拚命压抑着想拔腿奔跑的冲动,善治郎在王宫走廊上疾步前进,进入房间时,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奥拉女王早已相对而坐,正在谈话。 「噢,你来啦,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恕我失礼,我已经先与奥拉陛下谈过了。」 善治郎进入房间,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暂时中断对话,向他打招呼。 看到奥拉在场,善治郎一时感到惊讶,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让异国王子进入后宫,或是让异国王子将「治愈秘石」让渡与我方,都不是善治郎能独自裁断的问题。 法比奥秘书官在连络善治郎的同时,当然也会连络奥拉。 善治郎立刻想到这点,简单说了句「抱歉,我来晚了」,就在奥拉身边坐下。 女王、王夫与异国王子的谈话。平常就算是有着高度紧急性的非官方谈话,最起码也要讲点季节性寒暄等开场白,然而此时的善治郎没有心情管那么多,法兰西斯科王子也不会计较那些细微常识。 「感谢善治郎陛下特地前来。真是抱歉,突然叫您过来。」 见法兰西斯科王子还是一副无邪的笑容,还有不经思考的讲话方式,善治郎先问了一件令他在意的事。 「不会,快别这么说。这事对我而言也很有意义。话说怎么没看到柏娜殿下,她没来吗?」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法兰西斯科王子神情有些尴尬地回答, 「我没告诉柏娜。因为跟她说会弄得很麻烦。」 「啊啊,那倒是。」 「可想而知。」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解释,善治郎与奥拉都只能点头。 很容易就能想像到,那个认真的柏娜公主可能会不同意让渡「治愈秘石」。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现在可是身处于卡巴王国这个异国之地。满不在乎地说要把紧急情况的救命仙丹「治愈秘石」让给别人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才叫做欠缺常识;知道这个状况而加以阻止的柏娜公主则是完全符合常识。 话虽如此,站在善治郎与奥拉的立场想,法兰西斯科王子欠缺常识的提议才是他们要的,满口常识的柏娜公主此时不在这里真是万幸。 善治郎与奥拉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确认了双方的想法。 「既是如此,就不用特地连柏娜公主都请来了。」 「是啊,她应该也很忙吧。」 两人毫下犹豫就同意不叫柏娜公主。 「那么法兰西斯科殿下。听闻您愿意将『治愈秘石』让给我们。」 虽然保持着冷静表情,但奥拉内心似乎也没有多余精神,单刀直入就说到重点。 听到这句话,法兰西斯科王子爽快地颔首。 「是的。我带了一颗来。请看。」 他回答后,从怀中取出掌心大小的白色石子,放在桌上。 形状应该可以说是「切掉尖角的立方体」。这是一颗切割成美丽形状,带有少许大理石纹路的漂亮白石,但本身应该没多大价值。 然而,拥有魔力目视能力的人来看,会发现这颗能藏在手心里的小石子,散发出足以与一般魔法师匹敌的魔力。 「您愿意将这个让给我们?」 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提代价,一下子就把东西拿出来展示,奥拉略为慎重起来。 虽说法兰西斯科王子迄今也讲出过涉及弹珠的机密等等,重复了好几次让人怀疑智商的海派行为,但也不能草率确定这次的事也不求代价。 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却大幅超出了奥拉的预测。 「不。我并不是要把这个让给您。我是要『由我拿着对卡洛斯殿下使用』,因此想请您准许我直接探病。」 我不求代价。但是要由我亲手使用,所以让我见卡洛斯吧。 要是对于这个回答不起一点疑心,那无论是做为父母还是君王,都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充满突兀感的要求,奥拉更加慎重地再度问道: 「这是为何?归根结柢,『治愈秘石』对法兰西斯科殿下而言应该也很贵重。我想知道殿下为何愿意为了卡洛斯而使用。」 「没有啦,该怎么说呢,我对卡洛斯殿下很有『亲近感』呢。再说我是双王国的人啊。立场上比各位更容易获得『治愈秘石』。 所以,用掉一个没问题的。」 善治郎在一旁听他用悠哉的表情说这些,「亲切感」这个词强烈地萦绕耳畔。 (奇怪,这个人以前好像也讲过一样的话……对了。就是在夜会上与我初次碰面的时候。那时候,这个人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说对我很有「亲近感」。) 对善治郎与卡洛斯这对父子有亲切感。这话真能当成平常的玩笑话,听听就算了吗? 总之晚点再跟奥拉确认吧,善治郎内心暗忖时,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奥拉女王继续谈话。 「那么,殿下这提议是完全出自善意了?」 「是的,只要能让卡洛斯殿下从病痛中解脱,我便心满意足了。」 「若是这样,没有必要由法兰西斯科殿下直接使用『治愈秘石』吧? 殿下想见卡洛斯的话,改天那孩子身体康复了,我再带他来王宫吧。」 「噢,那可不行。恕我失礼,但『治愈秘石』是贵重品。纵然是第一王子,也不能保证这次一定会使用吧。」 虽然讲得有点太白,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说的完全正确。 如果不受感情限制,只从得失来看的话,在这里收下「治愈秘石」,骗王子说使用了,实际上把可能性赌在高达「九成」的治愈机率上,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要是运气不好,正好成了那十分之一,就会同时失去第一王子的性命与大国双王国的信用,所以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 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这种担心,以他国王族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主张。 (哎,总之无论如何,这下确定了一件事。法兰西斯科王子绝不是傻瓜。平常那些是演技。) 站在旁观的立场看着两人,而能保持冷静的善治郎做出如此结论。 如此有条有理的对答,绝非一个傻瓜能够做到。 平常的傻气果然只是演技。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宁可褪下连本国大多数人都骗倒了的演技外皮,也坚持要与卡洛斯会面? 「如何?真的只要探个病就行了。当然,除了『治愈秘石』之外我什么也不会带,而且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若是需要人身检查,我也愿意接受。」 看到奥拉迟迟不肯答应,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再让步,只坚持「要由自己 直接探望卡洛斯」。 讲到这个地步,奥拉也不得不领悟到,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当中藏着相当重大的目的。 「唔……」 「拜托您了,我发誓不会危害陛下或卡巴王国。」 法兰西斯科王子将右手竖在脸前恳求,那样子十分幽默,但所说的内容可没轻松到能当笑话听。 然而,以现实问题而言,法兰西斯科王子在这种条件下踏进后宫,的确什么也办不到。 手无寸铁,也没有随从,法兰西斯科王子就算一个人想搞什么鬼,要压制住他也很容易。 本来看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举手投足就知道,他几乎没有做过武术训练。 个头还算高,体格也很好,但只要奥拉有心,她一个人也能压制住他。 最重要的是,奥拉也是为人之母,如果有机会能为自己的孩子使用「治愈秘石」,说真心话,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了。我判断使用『治愈秘石』的探病,等同于医师或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特别准许您进入后宫吧。 特地避人耳目招殿下进后宫,一个弄不好事迹败露了,反而难以善后,我直接公开声明殿下是要使用『洽愈秘石』探病做为正当理由,请殿下从正门堂堂皇皇地进来。法兰西斯科殿下,这样可以吗?」 「好的,没有问题。谢谢陛下。」 看到奥拉终于迁就,法兰西斯科王子以满面笑容道谢。 ◇◆◇◆◇◆◇◆ 一小时后。 善治郎、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三人,走在后宫的走廊上。 进入后宫前法兰西斯科王子已接受过人身检查,除了衣服与「治愈秘石」外尽皆遭到没收,相反地,奥拉与善治郎则将平常不带在身上的铁剑佩在腰际。 让善治郎拿剑顶多只有吓阻之效,不过奥拉的剑术与一般骑士不相上下。 只对付体格虽好但没有武术底子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希望能进入后宫,却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因此仍然令人不安。 起初也想过让奥拉的御林军做为后卫进入后宫,但考虑到诸多风险与优缺点,结果作罢。 一旦同意让法兰西斯科王子进入后宫,就等于是在某种程度上信任他。只是奥拉与善治郎自己佩剑还好,要是让本来禁止进入的武装士兵同行,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信任法兰西斯科王子说的话。 「哦,虽然都是后宫,不过跟双王国的后宫还是有很大不同呢。不过真要说起来,双王国的后宫我也只有到六岁的模糊记忆,所以不敢断定就是了,啊哈哈哈。」 法兰西斯科王子简直像个土包子似的,兴味盎然地边走边四处张望,看不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该不会这王子,其实真的就只是个傻瓜吧?他实在是一副傻瓜主公的德性,害得善治郎脑中再度浮现这种想法。 不久,三人来到卡洛斯王子的寝室。 「是我。」 看来事前已先通知过了。奥拉的声音没让里面的人太惊讶,门从内侧打开了。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法兰西斯科殿下。米歇尔大人与卡珊德拉大人在里面恭候各位。」 开门的金发侍女如此说道,恭敬地低头。直到刚才还是由另一名侍女照顾生病的卡洛斯王子,不过奥拉事先通知时,也同时命令那名侍女与金发侍女换班。 这名金发侍女,与法比奥秘书官、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并列为奥拉近臣中的近臣。虽然绝不会显露出来,但她也是仅有的两名拥有直接战斗能力的后宫侍女之一。 「辛苦了,卡洛斯情况如何?」 「正好刚刚睡了。喉咙好像会痛,醒着的时候一直在哭。」 「是吗……」 奥拉紧咬嘴唇,走向房间后头。 法兰西斯科王子跟在后头,再后面是善治郎。 奥拉已经嘱咐过他,万一法兰西斯科王子做出可疑举动,不用犹豫。 房间后头,在小床上沉睡的宝贝儿子卡洛斯·善吉王子,以及站在左右的乳母卡珊德拉与米歇尔医师等着一行人。 「……」 卡珊德拉默默弯下丰满的身体,行了一个深深的礼,相对地,米歇尔医师则对奥拉与善治郎投以毫不客气的严厉视线,斥道: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臣都听说了。 然而,恕臣冒昧,两位太轻率了。『赤斑热』可不是得过一次就终身免疫的病啊。 臣应该禁止过两位,在臣许可之前,不可以靠近这个房间的。」 被初入老境的医师锐利一瞪,善治郎忍不住缩起脖子。奥拉似乎也一样。 「抱歉。但是事情有变。别怪我了。」 她用找藉口似的语气解释。 大概是明白到在这里继续说教也没用吧。米歇尔医师故意叹口气,也就不再追究。 「那么后面这位大人,就是法兰西斯科殿下吗?听说您为了卡洛斯殿下带来了『治愈秘石』。」 一介医师,与大国的王子。若是平常情况,米歇尔医师向王子攀谈是极为失礼的,不过现在的米歇尔医师有着卡洛斯王子主治医师的立场。 对于涉及病患卡洛斯的事情,拥有极强的权力。 不知道是这方面与双王国的常识相同,还是就只是王子不拘小节? 「噢,对啊。就是这个。」 法兰西斯科王子并不把米歇尔医师的语气放在心上,坦率地回答,稍微举起握在右手中的白色石子给他看。 看到那颗散发强大魔力的白色石子,米歇尔医师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些。 「这样啊。卡洛斯殿下的症状目前很稳定,不过若能立刻治愈,自然是最好的了。 毕竟『赤斑热』不像『森林祝福』,自己克服病魔也没有什么好处的。」 米歇尔医师至今照顾生病的王子,从没显示过一次动摇,然而第一王子罹患了十人之中可能就有一人死亡的疾病,其性命全托付在米歇尔身上,压力想必非同小可。 老医师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安心之色。 面对这样的米歇尔医师,法兰西斯科王子仍然保持笑容,向卡洛斯沉睡的小床走近一步。 「嗯,交给我吧。我一定仓治好卡洛斯殿下的病。」 说完,他用空着的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那么,法兰西斯科殿下。很抱歉催促您,但可以请您开始吗?」 奥拉不动声色地确保了随时能岔入床与法兰西斯科王子之间的位置,如此说道。 法兰西斯科王子再度点了个头,沉着地吐出了一句不容忽视的话。 「好的,不过有件事我得先道歉。」 「……道歉?」 奥拉明显地弯曲膝盖,在体内累积爆发力。 善治郎在后方,反射性地伸手去碰剑柄。 金发侍女以相当自然的动作,稍稍弯下身子做好准备,好随时能取出裙子里挂在大腿内侧的短剑。 至于米歇尔医师则是倒抽一口气,旁观着事态变化,法兰西斯科王子没对这些做出反应,继续带着笑容说道: 「是的,其实我一直在说谎。 我说我是双王国的人,所以带来了很多『治愈秘石』,其实那是骗各位的。 双王国本来就有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我们夏洛瓦王室的人也从来不会离开王都。因此,夏洛瓦王室的人就算有了伤病,也能立刻请治愈术士治疗,所以几乎没有为王室准备『治愈秘石』。」 「那 么,您右手那颗白色石子是什么?不是『治愈秘石』吗?」 奥拉以甚至感觉得出杀气的严厉表情与声调,尖锐地质问,法兰西斯科王子仍旧维持笑容,大方地回答。 「不,这的确是『治愈秘石』。不过,我就这么一颗,很珍贵的。要是把这用掉了,柏娜会骂我的。」 「那么,您打算如何?」 奥拉更加压低姿势,手扶在腰际的剑上,并且用视线告诉在后方准备行动的善治郎「别冲动」,要他自制。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的确奇怪,但如果他是为了危害卡洛斯而来,就更奇怪了。 纵然没有王位继承权,他起码也是现任最优秀的附加术士,拿法兰西斯科王子这样的人才当有去无回的刺客,未免太浪费了。 这么想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目的,很可能不是危害卡洛斯。 在这种紧张局势中,法兰西斯科王子并非伸出握着「治愈秘石」的右手,而是将空着的左手伸向卡洛斯沉睡的小床。 「我要这么做。『命你驱赶侵蚀此人身体的疾病。做为代价,我愿向命灵献出魔力二百八十六』。」 他如此咏唱。 淡淡的魔力光芒,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左手掌心,洒落在卡洛斯的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赤斑热」如同其名,特征是脸部与身上各处会冒出红色斑点。 就像卡洛斯直到刚才,那可爱的脸蛋上也浮现着大量让人心疼的红色斑点。 然而,如今斑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侧耳倾听,也许还能听见原本难受的呼吸声变得安稳。 一眼就看得出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法」产生效果了。 「『治愈魔法』……?」 过了半天,善治郎才总算理解了眼前的现象,低声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至于奥拉,则是面露善治郎初次看到的惊愕表情,愣在原地。 也难怪奥拉吃惊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而他竟然使用了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魔法「治愈魔法」。以这个世界的常识来看,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太异乎寻常了。 「呃,我想仔细解释一下,可以换个地点吗?啊,不过因为需要封口,所以请陛下限制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行动。」 在这当中,只有当事人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态度依旧悠然自得,如此说道。 ◇◆◇◆◇◆◇◆ 「米歇尔医师、乳母卡珊德拉、侍女玛格莉特。除了我们以外,当时在场的只有这三人。我已经严令三人,现在都不可离开那个房间。 我并非怀疑殿下魔法的效果,但我不能让刚痊愈的婴孩独自一人。就直接让米歇尔医师他们看着了。 除此之外,在卡洛斯发病之时,我已经命令其他人不许靠近那个房间,因此三人不会遇到别人。这样在封口方面,暂且不会有问题。」 「谢谢您,奥拉陛下。感谢您的细心。」 之后,奥拉、善治郎与法兰西斯科王子这三人,就移到能够坐下来好好谈的场所。 这里是后宫的一个房间,平时主要让善治郎迎接家庭教师奥塔薇亚夫人,做为听课之用。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东西,这里通通没有,而且迎接来客用的家具一应俱全,正适合移到这里谈话。 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善治郎坐在奥拉身边。这是每次固定的座位顺序。 隔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换了个场所,奥拉已稍微恢复了镇定。 「那么,让我听听吧。我有很多话想说,首先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究竟是什么人?」 奥拉的问法太过单刀直入,难以回答,果不其然,法兰西斯科王子抓抓头苦笑。 「问我是什么人?我就是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朱赛贝之长子,法兰西斯科呀。没有其他身分了。」 「嗯,我不该问得这么笼统。那么,一个一个问吧。 您难道不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吗?不,您应该是,这点不会错。我自己每天就看见您使用『附加魔法』,制作『未来代价』的魔道具。 然而,若是如此,您为何能使用『治愈魔法』?那是某种诈术吗?」 对于一国的王子,而且又是才刚替自己的孩子治病的恩人,奥拉这样讲话,追究得未免有些带刺。 然而,被对方做出这么超乎想像的事来,又怎能叫她不严词追究呢。 也许本人对这点也有自觉,法兰西斯科王子一点也没有不悦的神色,诚实地回答。 「那不是什么诈术啦,那是真正的『治愈魔法』。其实我『附加魔法』与『治愈魔法』都会使用。」 他优哉游哉地说「很厉害吧」。就算讲得再含蓄,用「厉害」也不足以形容这个状况。 这时,原本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善治郎,试着问问看自己一直在意的事。 「法兰西斯科殿下。殿下在夜会与我初次见面时,说过『对我很有亲近感』对吧?而今天,您对我的儿子善吉也说了一样的话。 我就直接问了。殿下所说的『很有亲近感』,该不会是对『继承两个王室血统的人』产生的同胞意识吧?」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法兰西斯科王子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然后微笑着回答: 「真厉害。您记得真清楚。是的,正是如此。 就像善治郎陛下与卡洛斯殿下继承了『卡巴王室』与『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我也继承了『夏洛瓦王室』与『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 「……」 「……」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轻易承认了重要机密,善治郎与奥拉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至少这样一个谜团就解开了。 按照研究魔法的贤者们的定论,继承了两个王室的血统,并且拥有一般王族一倍以上魔力的人,有可能可以使用两种血统魔法。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力量,几乎是善治郎的一倍。如果这位法兰西斯科王子不仅与「夏洛瓦王室」血脉相连,还继承了「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那就能够解释他为何能使用两种血统魔法了。 「那么,殿下的高堂是……」 事情涉及父母的不名誉,因此善治郎问得有点难以敔齿,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不,并非如此。我的双亲确实是朱赛贝第一王子与他的正妃托丝卡。」 「咦?可是,这样的话……」 看到善治郎混乱的样子,法兰西斯科王子苦笑着解释。 「善治郎陛下。双王国由两个王室并立,维持了数百年。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您觉得两个王室的血脉有可能一次都不融合吗?」 回答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问题的人,不是被问到的善治郎,而是在一旁听着的奥拉。 「原来如此,就某种意义来说,法兰西斯科殿下与柏娜殿下是一样的了。」 「是的,正是。」 柏娜出生于极为普通的低级贵族之家,却隔代遗传显现出夏洛瓦王室的血脉。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则是出生于夏洛瓦王室的直系,却也隔代遗传显现出吉尔伯法王家的血脉。的确可以说两人是相同的。 「那么,殿下即使贵为第一王子长子,却没有正统的王位继承权,真正的理由也是这个了?」 奥拉眯细了眼问道,法兰西斯科王子虽然也维持着笑容,那副笑容中却飘散着少许紧张感,颔首道: 「是。这是夏洛瓦与吉尔伯两个王室之间签订的密约。 内容声明,双方王室中若有显现出对方血统魔法的人诞生,此人必须终生独身,令其血统断绝。」 这应该是两个王室为了保护双方血统魔法的相关权利而签订的密约吧。若是不遵守这种密约,一个国家很难长期维持双王并立的畸形政权,这不难理解。 然而不管说再多好听话,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立场来想,这种要求岂不是太蛮横了? 这副无邪的笑容,搞不好是隐藏那种郁闷的面具也说不定。奥拉边想边再度问道: 「那么,您平时的言行举止,都是为了隐藏这个密约的演技了?您不能公布得不到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只好演戏说服身边的人了。」 故意装成无能又怠惰的人,舍弃自身名誉以维护国家安定。搞不好在这方面,法兰西斯科王子也对善治郎怀抱着「亲近感」。 奥拉是这样想的,但意外地法兰西斯科王子摇摇头,否定了奥拉所言。 「不,真要说的话,平常那才是我的本性。我本来脑袋就不太灵光,总是不假思索就把话说出口。 平常我什么都不忍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现在这种时候才会克制点,照人家教我的做。」 「是吗。」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主张,奥拉忍不住苦笑。 能够像他说的「克制点,照人家教他的做」就已经不是傻瓜了,但就算奥拉这样说,恐怕他也听不进去。可以想像一个人从小对自己的评断,是很难只用第三者的话语推翻的。 话虽如此,这样至少能明白平常那种「傻瓜演技」怎么会那么自然了。 这么一来,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大的疑问。 老实说,奥拉这时已经能猜出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但她还是非问不可。 奥拉坐在椅子上伸直背脊,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以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法兰西斯科殿下 殿下为何向我们坦诚您自身的秘密?而且为了这个,您采取了奇策,宁可说谎也要进入后宫,为我的孩子进行治疗,只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使用『治愈魔法』,这是为何?此事应该是机密中的机密,连双王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吧?」 法兰西斯科王子看奥拉这样,也跟着坐正姿势。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与至今的无邪笑容不同色彩,隐约有种透明感的笑靥。 「是。确定知道此事的,只有国王陛下与法王座下,再来就是我的双亲,以及传授我治愈魔法的师傅吧。啊,当然柏娜是完全不知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向她保密喔。 再来讲到我和盘托出秘密的理由,这是因为我希望奥拉陛下以及善治郎陛下两位能知道这件事。拥有与我同等的魔力,并继承了两个王室血统的人,事实上的确能使用两个王室的血统魔法。」 「……」 不出所料的回答,让奥拉忍不住闭起眼睛,暂时保持缄默。 「那也就是说……」 坐在一旁的善治郎,似乎慢了一点也达到同样的结论。他无法完全压抑惊愕的感情,几乎要翻白眼。 看到丈夫转为面向自己,女王奥拉下定决心般对他点头回应,语气平静地说: 「对,没错。我们的孩子卡洛斯,能够使用『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这两种血统魔法。就是这个意思吧?法兰西斯科殿下。」 卡洛斯的魔力量,能与法兰西斯科王子匹敌。如果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的解释正确,必然只能导出这种结论。 「是。」 法兰西斯科王子简短的肯定,听在善治郎的耳里异样响亮。 第五章 目的揭晓 之后,法兰西斯科王子立即离开了后宫。 至于惊愕情绪还没平复过来的奥拉与善治郎,则直接前往亲生孩子等待着的育婴室。 只是很遗憾地,两人的主要目的并非拥抱病刚好的小宝贝,而是重新对软禁在房里的医师、乳母与侍女下禁口令。 「听好了。今天你们在这个房间里听到、看到的任何事情,无论遇到任何状况,都不许张扬出去。万一此事泄漏,届时丢掉的不只是你们的命,还要株连九族。明白吗。」 「遵旨。」 对于奥拉女王的严肃告诫,医师、乳母与侍女异口同声,低头领旨。 「嗯,记住了。」 奥拉满意地点头。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米歇尔医师身为王室御医的立场,惯于保守秘密;乳母卡珊德拉也对王室忠心耿耿,受到奥拉的信赖。 而金发侍女——玛格莉特,更是不需要特别叮嘱。 她是奥拉的心腹。 讲到泄漏机密问题,如果她都不能信赖,可以说奥拉的部下没有一个能信赖了。 因为这些因素,奥拉判断除非情况特殊,否则不会演变成什么大问题。 「呼…… 「今天连我都累了。」 善治郎与奥拉从卡洛斯的房间回到起居室,两个人都跌坐在沙发上,好半天不发一语,只是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 「……」 光是今天一整天,就发生了太多状况。 洛斯的发病。 法兰西靳科王子的采病。 然后从这件事,得知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秘密,卡洛斯的秘密也被揭穿。 不管是哪一件事,都严重震撼了善治郎与奥拉的内心。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将室内照得烨烨明亮,但善治郎与奥拉连把头抬起来的精神都没有。 早上就将今天工作通通取消的善治郎还好,奥拉应该还有事务必须在今天内处理完,不过在这个时候,奥拉已经决定今天临时休业了。 遇到这种时候勉强继续工作,长期累积下来,总有一天会被工作压垮。奥拉从感觉上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就算放弃了王宫的事务,今天接下来也不会变成假日。 「……唔唔。」 懒散了一会儿后。奥拉总算恢复了最低限度的精神,在沙发上撑起身子,重新坐好。 「善治郎,如何,你还不行吗?」 「呜呜……嗯嗯?什么,已经要开始啦?」 被叫到的善治郎躺在沙发上,只把头转向坐在对面沙发的妻子。 「嗯,只要你可以,我想开始谈了,如何?」 「嗯嗯……我知道了。」 还有些懒洋洋地半闭着眼睛的善治郎,如此回答之后,就在沙发上撑起身体。 「那么,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奥拉好像还没完全恢复元气,在沙发上佣懒地重新翘起腿来,坐在对面的善治郎也转动脖子发出喀喀声,边打呵欠边回话。 「嗯——?那么,首先我有几个疑问,可以问你吗?」 「嗯,不知我答不答得上来,但你问吧。」 得到许可的善治郎,像是要整理思绪般,不流畅地开始说了。 「那么,首先是最根本的问题,或者该说确认。法兰西斯科王子替善吉治病的那一招。那个的确是『治愈魔法』没错吧?不会是他偷偷使用了右手拿着的『治愈秘石』吧?」 「噢,不会。你也看到了,那个瞬间,魔力是从法兰西斯科王子身上散发出来,注入卡洛斯身上的,错不了。那的确是法兰西斯科王子自己的魔法。 而且就像这样,『治愈秘石』也还没用过。」 奥拉说完,将蕴藏了强大魔力的白色石子喀瞪一声放在桌上。 善治郎眨了好几下眼睛。 「咦?结果还是给我们啦?」 「嗯。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来后宫探病的正当理由,本来就是对卡洛斯使用『治愈秘石』。他说若是把未使用的『治愈秘石』带回去,前后就矛盾了。」 「可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是说过吗?把这用掉会被柏娜公主骂。」 「法兰西斯科王子有言:自己习惯被骂,柏娜习惯骂人。」 「呜哇啊……光听这句话,好像应该同情法兰西斯科王子,但想像实际情况,还真的只能同情柏娜公主呢。」 善治郎在心中对柏娜公主合掌。 「不过话说回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果然不只是个普通的傻瓜。这么说来,被那个国家的国王直接拜托担任法兰西斯科王子监视人的柏娜公主,该不会……」 「不会错,必定是掩蔽真相用的障眼法了。只要有一个人真的被法兰西斯科王子弄得七荤八素,可信度就高多了。」 「太可怜了……」 善治郎的鼻腔深处一阵发热。 真的同情起柏娜公主来的善治郎,为了舍弃这种想法,进入下一个话题。 「对了,善吉之所以不只能使用『时空魔法』,也能使用『附加魔法』的解释,我算是明白了。可是追根究柢说起来,法兰西斯科王子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只为了告诉我们这一点?总觉得好像只有我方得利耶。」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奥拉表情有些郁闷地摇头。 「不,其实就短期来看,知道此事对我方等于没有好处。 你想想。『附加魔法』的正确咒文、正确的魔力量,以及使用时脑中描绘的效果认知,没有前辈指导,学得成吗?」 「啊,对耶。只知道能够使用『附加魔法』,但还是得学实际使用魔法的详细方法,否则根本不能用嘛。」 看到善治郎明白了,奥拉懊恼地点头。 「正是。没有夏洛瓦王室的协助,想建立起『附加魔法』的体系,恐怕得花三个世代的岁月才能实用化了。」 「呜哇啊,那还真久呢……」 原来如此,难怪奥拉敢断定「短期之内没有利益」了。 「那所以是怎样?法兰西斯科王子不久就会跑来跟我们说『善古小朋友能够使用「附加魔法」喔。我教他怎么使用,所以跟我做个交易吧?』,是吗?」 想了一会,善治郎说出对法兰西斯科王子企图的推测,奥拉虽表示肯定,但又稍微做了点修正。 「很有可能。只不过,很难把这件事当成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独断。因为和盘托出的情报实在太大了。 如果他的背后有夏洛瓦王室的第一王子与现任国王,说不定他们的目的,是更大观点的变化。」 「更大观点的变化?」 善治郎觉得纳闷,奥拉摆出较严肃的表情,继续解释。 「对,卡洛斯就算成了呵附加魔法』的术士,对夏洛瓦王室也没有直接的利益。然而,如果卡洛斯能够使用『附加魔法』的情报公诸于世,有一个人的立场就会改变,不是吗?」 「你是说法兰西斯科王子吗?」 「正是。不去思考政治立场,只从做为一个人才来看,法兰西斯科王子是最优秀的人物。 不只是能灵活运用两种魔法,更重要的是,国家一定会想将他那庞大的魔力量继承给下一代,这是极为自然的想法。」 「对耶,虽然有例外,不过基本上魔力量是会遗传的嘛。」 虽然机率跟高个子的双亲生下高个子的孩子差不多,不过魔力量的确会遗传。对于操纵「血统魔法」的王族而言,丰富的魔力量很有魅力。 然而以压倒性魔力量为傲的法兰西斯科王子 ,却因为密约而不能生儿育女,的确从某个角度来看太可惜了。 「也就是说,他们企图让善吉这个前例公开,转来转去,最后发展到让『显现出另一个血统魔法的人,血脉必须断绝』这个决定变得无效?」 「哎,这只是我的想像就是。若真要如此做,双王国恐怕会引发近乎革命的骚动。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演变成太大骚动,是吗?」 善治郎抱着淡淡的期待说,却遭到女王无情地即刻否决。 「不。很遗慽,这个可能性很低。像这样卡洛斯能够成为『附加魔法』的术士之事,既然已被外界人士知情,不得不说事情传遍国内外的可能性更高了。 如此一来,接着就会有人抱持疑问,『为什么卡洛斯王子不只能使用「时空魔法」,还拥有「附加魔法」的资质呢?』。 事情一旦曝光至此,善治郎。你被人发现是继承了夏洛瓦王室血统的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之后以普约尔将军为首的激进派,想必会比以往更强硬地迫使你迎娶侧室。」 「呜哇啊啊……」 听到丈夫发出绝望的喊叫,本来还平淡地描述未来预测的女王,脸上浮现了宛如承受痛楚的表情。 「抱歉了。结果我总是无法遵守与你的约定。明明你从未违反过与我的约定,我却……」 看到妻子明显地垂头丧气,善治郎的嘴巴反射性地说出了安慰的话来。 「不会啦,你不要这么介意。该怎么说呢,只不过是我的祖先问题太特殊了,我知道不是奥拉不好啦。」 实际上,奥拉的确没做错事。硬要说她有什么过失,顶多只能说她一开始想得不够周到吧。 只是,状况无论如何就是往善治郎不乐见的方向发展,而如果要阻拦这种发展,对国家的坏影响又太大,结果身为君王的奥拉只能让丈夫善治郎受委屈了。 「话虽如此,毕竟我召唤你时,开出的条件是『除了生小孩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啊。真是,若是能用『时光倒流』魔法回到过去,我真想给当时的自己后脑杓一记手刀。 说得明白点,目前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王宫可是会陷入大混乱的。」 奥拉不屑地如此说,像在嘲笑自己当时的预测之天真。 「嗯——不过没差啦,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而且婚礼办完后,也的确有几个月空闲的时间啊。 可是,那段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期间,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快乐呢。所以就结果来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善治郎的回答,确实是为了安慰奥拉而字字斟酌过的,但他并没有说谎。 以一国代表的立场处理公务,压力很大,但最近无论是好是坏,他也渐渐习惯了,精神上也不再觉得那么疲劳。 他对目前的生活没有太大不满。 然而,正因为如此,只有会大幅改变目前生活的「侧室问题」,他一定要坚持拒绝。 到了最坏的情况,说什么都无法逃避的时候,自己是有必要下定决心,但善治郎重新发誓,最起码要维持「拒绝侧室」的态度,直到一筹莫展的那一刻。 「可是,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做的事吗?」 妻子这番话不晓得是第几次了,都听习惯了,善治郎想了一下,今天回答了跟平常不太一样的话。 「嗯——这个嘛……现在别的不管,我只想抱抱善吉。」 这个回答恐怕跟奥拉所期待的完全不同,但无庸置疑地,这的确是善治郎现在最想要的。 毕竟这几天工作忙,没空去育婴室,今天又闹出了「赤斑热」骚动。 善治郎好想亲手抱抱应该已经痊愈的宝贝儿子,感受他的体温,尽早获得安心感。 「善治郎……」 听到这话,奥拉也只能苦笑。 自己一直在给丈夫找麻烦,做丈夫的却从没有一句怨言,奥拉那样问是想以某些形式回报善治郎的辛劳,然而善治郎的回答却让她不由得深有同感。 「说得是。既然病已经好了,米歇尔医师也不会太罗嗦吧。再过一会,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卡洛斯吧。」 「嗯,就这么办。很好,这样一想,我精神都来了!」 正如善治郎所说,他的眼神恢复了气力,从沙发上探出身子,转动着肩膀。 「不过,你不可在卡洛斯面前说话喔。」 「不,我最近也很努力了。这阵子发音进步许多,差不多可以让我讲讲『我是爸爸』以外的话了吧。」 「那可不成。我承认你很努力,但没收到成效。」 「好严格喔。」 「哼哼,因为事关我儿子的将来啊。」 之后两人像要拭去原本阴暗的气氛般,明朗欢乐地谈笑了许久。 ◇◆◇◆◇◆◇◆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太轻率了!居然勉强要求进入他国后宫,走错一步就要演变成大丑闻的呀!」 同一时刻,回到王宫南栋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果然如他做好的心理准备一样,被气急败坏的「监视人」少女训了好长好长一顿。 也因为名为酷暑期的最炎热季节已经过去,用称做「雾风盆」的魔道具吹凉的这个房间应该保持着颇为舒适的室温,然而涨红了脸扯着嗓门的柏娜公主,额上却布满汗珠。 相对于坐在沙发上,悠哉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从刚才就几乎都是站着的,两手撑在桌上采出身子,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抱歉,抱歉。可是,你不觉得很可怜吗。卡洛斯王子还不到两岁耶。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得了可能致命的风土病。」 在双王国,无论是夏洛瓦王室还是吉尔伯法王家,当王族罹患重大伤病时,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们会第一优先使用「治愈魔法」。因此,双王国的王族不习惯看到王室成员因为伤病而殒命。 就这层意义来说,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藉口」还算有说服力,但不足以让个性认真的柏娜公主接受。 「我的确也很同情卡洛斯殿下。可是,我听说『赤斑热』不是那么容易致命的疾病。而您竟然为了这种病,用掉了仅此一个的『治愈秘石』! 今后若法兰西斯科殿下患病,该如何是好啊!这个国家跟双王国不一样,可是没有治愈术士的!」 柏娜公主讲着「正确言论」越讲越火,然而被她逼问的法兰西斯科王子,其实正好就是个治愈术士,若是让知道内情的人来看,一定会觉得柏娜公主像个小丑。 不过真要说起来,也有可能罹患急速恶化的疾病或是受了无从避免的重伤,而导致无法集中精神,最糟甚至喉咙出毛病而妨碍正确发音,以至于不能对自己使用「治愈魔法」;所以放弃了仅此一颗的「治愈秘石」,确实称得上是轻率之举。 「没事的。刚才我已经用『双燃纸』向王都的父亲大人报告了。他说会立刻送新的『治愈秘石』给我。」 「您、您连『双燃纸』都用掉了吗!」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这样说,柏娜公主只差没昏过去。 「双燃纸」是一种魔道具。 这种道具原本是为了在远处点火的攻击目的而制作的,但是后人发现可以利用「对其中一张魔道具化的龙皮纸点火后,另外一张会以完全相同的方式燃烧」这种性质,以烧焦的痕迹写字,从此以后就专门用做情报传递手段了。 一般而言在这个世界里,最迅捷的情报传递手段是「小飞龙邮件」,因此这种「双燃纸」的情报传递速度与高度机密性有多 么优异,也就不言自明了。 换句话说,在只有飞鸽传言与快马的时代,只有一个国家能限定性地使用「电子邮件」。利用价值非常之高。发明人甚至被称为让双王国坐上南大陆中部霸主宝座的幕后功臣。 顺便一提,另外也有开发将墨水当成水的「双水纸」,与试着利用土魔法引发相同现象的「双沙箱」等等,不过都没能实际运用。 通常是国境边缘要塞的负责人,或是遣至各国的外交官们,才能每人携带一张以备紧急之需,相当贵重。 而法兰西斯科王子却轻易就将它用掉,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柏娜公主无言以对。 这就是身世的差异吗? 知道自己有点小气的柏娜公主,一瞬间脑中产生这种想法。 「嗯。父亲大人与祖君有严正嘱咐我,用掉『治愈秘石』要立刻告诉他们。啊,我有顺便拜托两位大人,将其他短缺的各项物品带来喔。我还有请他们把柏娜的雕金用底座与固定台什么的都一起送过来。上次你不是在叹气,说这个国家没有好用的固定台吗?」 「真的吗,谢谢殿下。我正在伤脑筋呢。说起来不好意思,这个国家的雕金技术好像有点落后,工具也不够先进呢。」 「对啊,我懂。会有点摇晃呢。」 「法兰西斯科殿下也注意到了?就是呀,该怎么说呢,好像就是不能把金块固定住,每次雕刻都舍有点偏移。可是这个国家的工匠们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啊,不是在讲这个啦!」 一讲到珠宝加工的事,差点兴头都来了,柏娜公主发现话题扯远了,赶紧摆脱诱惑,回到正题。 「就算退一百步讲,是为了可怜卡洛斯殿下好了,那也只要将『治愈秘石』交给奥拉陛下或善治郎陛下就好了呀。 您为何要做出自己闯入后宫这种乱来的行为呢?」 「因为卡巴王国也有储备的『治愈秘石』啊。但是这次生病却没使用,所以就算把东西交给奥拉陛下,也不能保证会立刻使用吧。」 法兰西斯科王子所言算得上是正确理论,但柏娜公主听了这番解释,却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法兰西斯科殿下?呃,我想是不至于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或者说为了慎重起见,我想向您确认一下。您应该没向奥拉陛下说出类似的话……吧……?」 「岂止类似的话,我就直接跟奥拉陛下明讲了啊?」 「……」 柏娜公主双手撑在桌上,脖子一垂,抬不起头来。 「不要紧啦,奥拉陛下喜欢有话直说,也不会对一点小事讲东讲西的。」 法兰西斯科王子无忧无虑地边说边笑,挥挥手安慰柏娜公主,但她的耳朵完全听不进去。 「我、我得设法面见奥拉陛下,亲自向陛下道歉……啊,可是奥拉陛下应该很忙,应该先启禀善治郎陛下,请陛下从中斡旋……」 即使如此,听她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内容并非怨言,而是有建设性、积极地摸索解决事态的方案,看来柏娜公主的一板一眼与负责任的个性,是改也改不掉了。 就这样,柏娜公主在短时间内下定了决心,坚定地抬起头来说: 「法兰西斯科殿下,我有急事待办,失陪了。算我求您了,请殿下尽可能安分点。 听好了,您如果要离开王宫,下次绝对不要起奇怪的念头为我着想,知会我一声就是了。明白吗? 那么,失陪了。」 柏娜公主连珠炮似地留下这番话,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发出小小的啪答一声,柏娜公主离开房间。 一听见这声音,本来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的法兰西斯科王子,姿势变得比刚才更随便,躺到了长沙发上。 「呼……」 看来就连刚才那邋遢的坐姿,都还算在意他人眼光,坐得比较端正点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厚脸皮地发出好像很累的声音,脸上浮现一如平常的笑容,将手交叠在头部下方,望着天花板。 「柏娜真的好可爱喔。该怎么说呢,光是看着她就被治愈了呢。」 实际上,法兰西斯科王子从没过过一个少女像柏娜公主这样,相处起来这么轻松自在。 「要不是我有这个体质,也许现在已经娶了那样的女孩为妻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把双手从头部底下抽出,伸向天花板,凝视着双手散发出的魔力光。 他那就连王族都无人能及的魔力量,比柏娜公主或善治郎多了一倍以上。 因此他的身体,能够驯养两个王室的血统魔法,而不会抵消掉其中一个。虽说能够使用两种血统魔法,并不代表身体会散发出两种魔力光,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出于心情上的问题,总是习惯分开两只手,使用「附加魔法」时用右手,「治愈魔法」时则用左手。 法兰西斯科王子让右手与左手——两只手冒出的魔力不规则地扭动,继续自言自语。 「不过,虽然不能结婚有点寂寞,但说到底,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立场还是很不错呢。至少我可不想拥有王位继承权,然后在政治界到处钻营。」 法兰西斯科王子道出了真实的心声,脸上浮现绝不在他人面前露出的苦涩笑容。 「要是父亲大人与祖君,都跟我拥有一样的价值观就好罗……」 法兰西斯科王子仰躺在沙发上,一时之间默默无语地仰望着天花板。 「『融合派』啊……」 不久,他口中轻轻吐出这个陌生的词语。 「融合派」简单来说,就是认为一国两王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现行体制「不安定」并加以否定,以融合两个王室为宗旨的政治思想团体。 更进一步地说,虽然通称为「融合派」,其实当中包含了只拥戴夏洛瓦王室为王室,要求吉尔伯法王家称臣的势力,以及与之相反的势力。又有提议由双方王室交替就任国王的势力等等,各持主张。 在这个「融合派」当中还有一个特别小的势力,称做「完全融合派」。 他们正如其名,就是一派提倡夏洛瓦王室与吉尔伯法王家之间积极通婚,将来名符其实地让两个王室「融合」的势力。 而在这种「完全融合派」的思想当中,有人认为同时能够使用「附加魔法」与「治愈魔法」的人物,正应该做为两个王室融合的象征登上王位。 只是这种人物「过去」一个也没出现,因此只具有空想或是终极理想的意义。然而「现在」这里就有一个体现理想之人,不为人知地存在。 「我能体会那种理想,可是能不能别把人拖下水啊。」 那种理想,同时也是在破坏两个王室迄今虽然在台面下展开权力斗争,但至少表面上携手建立起来的历史。 直截了当地说,他觉得那种想法根本就是在和平时期惹事生非。 实在有够麻烦。 所以,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想再去思考困难的间题。 「哎,船到桥头自然直罗。」 说完,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无邪的笑容。 ◇◆◇◆◇◆◇◆ 后来过了几天。 在王宫的一个房间内,四名王族齐众一堂,展开两国会晤。 卡巴王国的代表是女王奥拉与王夫善治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代表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 如此一来,目前卡巴王国当中所有拥有王族头衔之人,都集合在这里了。 名义是日前法兰西斯科王子强人所难,请奥拉允许他进入后宫的谢罪,还有对治疗 的致谢,不过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 事实上,柏娜公主说「日前之事,万分抱歉」后,奥拉回答「不,我方才应该致谢,殿下为了我的孩子使用贵重的『治愈秘石』,真不知该如何道谢。今后必当回报」,事情就结束了。 本来个性就一板一眼的柏娜公主,事前早已用文书往来的方式解决了那件事,至于知道法兰西斯科王子内情的奥拉,更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那事闹大。 为此,四名王族的会谈,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主旨。 「话题结束了吗?结束了对吧。那么接下来,我要谈的事是这个。 这是完成的『未来代价』魔道具。感谢奥拉陛下提供协助。」 说完,法兰西斯科王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金饰,放在桌上。 「哦,这真是太美了。」 「太惊人了。简直无可挑剔。」 奥拉与善治郎都不禁俯身靠向桌子,专注端详那小巧的魔道具。完全没参与制作的善治郎不用说,就连好几次协助灌注魔力的奥拉,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成品。 大小放在两根手指上就绰绰有余。更具体地说,只是用组合成正八面体的金属骨架,将善治郎提供的淡蓝色弹珠密实地包裹起来而已。 骨架似乎是纯金打造,散发着耀眼的闪亮光辉。 整体造型虽然单纯,但制作精良。至少以善治郎的眼光来看,每根骨架粗细均一,能窥见其中弹珠的八个小孔,也全都是大小相同的正三角形。 虽然单纯,却也因为如此而没有偷工减料的余地,做工无可挑剔。 对于女王奥拉与善治郎的赞赏,法兰西斯科王子喜孜孜地抖动鼻子,继续尽他做为技术人员的说明之责。 「实际上具有魔道具功能的,只有里面善治郎陛下让给我的透明宝珠,外层的黄金骨架是用来保护宝珠的。 浑圆形的魔道具,只要受到一点较大的刮伤就会丧失魔道具的功能,因此我做了这种设计,让宝珠不易受损。 不过,并不是这样就绝对不会损坏,所以使用时请小心。」 「嗯,知道了。」 奥拉表情认真地听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解释后,轻轻点了个头,就伸手去拿这个魔道具。 「嗯。真小啊。」 「是,不过陛下所希望的功能,几乎都达成了。 魔道具大致可分成『用完即丢型』、『自动回复型』与『手动回复型』,这个严格说起来算是第三种『手动回复型』 使用方式是直接以手指触碰骨架中的宝珠,以魔法语咏唱『我奉上00日之粮』。如此一来,宝珠就会将『未来代价』的效果累积在内部。 此外,我又照陛下的希望做了『添补』功能。也就是说,您可以将今天一整天的魔力灌注在内,一个星期后再灌注一天份的魔力,加起来就储藏了两天份的魔力。 相反地,当您想使用累积在魔道具中的『未来代价』的魔力时,如同累积时一样,请用手指直接触碰宝珠部分,以魔法语咏唱『我行使』。如此,就达成了魔道具的使用条件。 只是,陛下希望的『抽取少量魔力』没能做成。因此,只要您一说『我行使』,迄今累积的魔力无论是一天份也好,一年份也好,都会一口气放出,使用时请多留意。」 法兰西斯科王子似乎只有在解释魔道具功能时才会认真,他的表情不苟言笑,语气也不像平常那样难以捉摸,而是以简洁俐落的语调结束了说明。 「真是厉害。能够做出如此高等的魔道具,造型又无可挑剔,听闻法兰西斯科殿下无论是做为『附加术士』还是『珠宝工匠』都是一流中的一流,这下我亲眼见识到了。」 善治郎以彬彬有礼的语气过剩地赞美,法兰西斯科王子听了,说: 「哎呀,陛下这样称赞我,真是难为情。不过,这样我努力制作就有意义了。」 他恢复成熟悉的无邪笑容,害臊地抓抓头。 「嗯,收到了无可挑剔的精品。法兰西斯科殿下,我得再度向您道谢。」 至于奥拉,虽然维持着平板的声调与冷静的表情,到了这时候,内心却对眼前魔道具的力量佩服不已。 这个魔道具所具有的意义十分重大。 这么一来,至今由于使用魔力太大,几乎没能使用的「时光倒流」或「次元隔绝大结界」等等,也许会有更有效的使用方式。 可惜的是,无法少许抽出「未来代价」储蓄的魔力。若是能做到这点,就能更轻松地运用时空魔法当中使用频度最高的魔法『瞬间移动」,看来世上不是事事都能如意。 (不过,只要将来能够量产「未来代价」的魔道具,也许就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了。) 当然,几乎可以断定双王国的附加术士们,不可能会为了卡巴王国而「量产」魔道具。 这么一来,为了执行量产化计划,必然只能教导卡洛斯王子附加魔法,或是让善治郎生下能够使用附加魔法的庶子。 善治郎与奥拉之间的孩子,卡巴王室的血统太浓,不太可能发掘出附加魔法的才能。 如果像卡洛斯那样魔力够多,足以驱使两种魔法的话就另当别论,但是期待直系能生下两个那样魔力打破常规的人,未免太乐观了。 像奥拉直至今天,除了坐在眼前的金发王子之外,就没看过谁的魔力能与卡洛斯匹敌。 不只如此,跟两人相比之下,奥拉的魔力只有他们的七到八成,但除了这两人之外,奥拉自己就是她所知魔力最高的人。 这样想想,就可以知道期待之后的孩子拥有与卡洛斯同等以上的魔力,有多么不切实际了。 继续研发玻璃制造技术,将来建立弹珠的量产体系。 同时让善治郎拥有多名侧室,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尽量多生庶子,量产「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的使用者。 若是单纯只考虑增强国力,应当毫不犹疑地实行这个选项。 当然,现实没有那么单纯,迎娶侧室会造成外感坐大,以及与血统魔法彤同遭窃的双王国之间的外交问题等等,需要考虑的事情多得是。 (即使如此,也许我最好有心理准备,夫君今后是不可能一个侧室都不娶了。) 就在奥拉快要做出令心中刺痛的结论时。 「失礼了,奥拉陛下。时间就快到了,可以吗?」 有人敲响了房门,熟稔的细脸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来了。 与其他三人相比之下,必须处理更多庞杂事务的奥拉,从一开始就打算中途离开这场会晤。 「已经这么晚了啊,知道了。法兰西斯科殿下,柏娜殿下,我先失陪了。 善治郎,之后就拜托你了。」 说完,奥拉起身离席,善治郎等人也当场起立。 「今天很开心,奥拉陛下。」 「感谢奥拉陛下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法兰西斯科王子面带笑容简短道谢,柏娜公主则是一样认真地低头行礼。 「是,请交给我吧,陛下。」 听过了丈夫在后宫绝对不会讲的敬语回答,奥拉离开了房间。 ◇◆◇◆◇◆◇◆ 后续事情交给善治郎,奥拉先行离开房间,前往王宫当中奥拉最为熟悉的一个房间——女王的办公室。 「呼……」 奥拉在坐惯了的椅子上坐下,口中反射性地阴沉叹息。 首席秘书官可不会看漏女王的这种情绪。 「怎么了吗,奥拉陛下,听您在叹气。这不像是平常的您。」 最近她都把法比奥秘书官借给善治郎使用 ,好久没听到他这种直言不讳的口气了,奥拉并不生气,反倒还有点怀念。 「不,没什么。不过就是好像又得对夫君造成负担了。老实说,实在让我有点泄气。」 说完,奥拉将背靠在椅背上,发出叽吱一声,抬头望着天花板。 听到女王的泄气话,平时有如面具般面无表情的秘书官,顿时扬起一边眉毛,以挖苦般的语气说: 「哎唷,哎唷,陛下这是在炫耀恩爱吗?您就这么害怕惹恼善治郎大人啊?」 秘书官摆明了挖苦人的语气,让奥拉眯细了眼,狠狠地说: 「是啊,很可怕。老实说,目前没什么事比这更可怕。你该不会是不明白,惹恼夫君的可怕之处吧?」 「怎么说呢?虽然经常听说,平常越是像那样明白事理的人,感情爆发起来越是难以安抚……」室。 「一旦惹恼他时,我没有任何有效手段能够安抚他。然而若是与他关系恶化,又会对国政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我怕惹这样的人不高兴,有那么奇怪吗?」 「不,是臣失言了。非常抱歉。」 秘书官老实地向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女王道歉。 「那么,今天有什么预定事务?是不是要回覆东部贵族们的陈情书?」 奥拉结束闲谈,准备开始处理事务,然而法比奥秘书官听了,却说: 「不。关于今天的预定,前往盐道讨伐群龙的普约尔将军,上午送来了『小飞龙』。请陛下先过目。」 说完,他将装了薄龙皮纸的四只小筒子,摆放在奥拉的办公桌上。 按照「小飞龙邮件」的一般形式,里面书信的内容应当完全相同,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普约尔将军用『小飞龙』捎来连络?怎么想都一定是有什么意外事故。」 奥拉反射性地咋舌,表情阴郁地拿起一只小筒,摊开里面的信,大略过目。 「……」 看过了信,奥拉不愉快地歪扭起嘴角。 「陛下?果真是坏消息吗?」 听到秘书官这样问,奥拉吐出一口气。 「是啊,算是坏消息吧。 普约尔·纪廉讨伐群龙失败了。正确而言,是交战过一次后,判断以自己手边的战力不足以应付敌人。向我请求援军。」 「什么……」 听到这番话,法比奥秘书官相当难得地睁大了细眼,显露出惊愕之倩。 不过,法比奥秘书官会有如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情况就是如此令人意外。 那个普约尔·纪廉,亲率直属的精锐部队「龙弓骑兵团」,居然会讨伐肉食龙失败,这个国家的人谁听了都不相信。 奥拉拍了一下手中的小张龙皮纸,轻轻耸肩。 「如果这信上写的内容属实,就不是普约尔·纪廉的失败了。若我碰到这种状况,也会请求援军。」 「既然普约尔将军与陛下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了。那么,是否要安排援军?」 「嗯。目的是山猎。士兵水准达到一定程度即可。重要的是人数。不过,眼下最怕的就是造成人命伤亡。 为了尽量减少士兵的负担,我看得多派些补给用运货龙车,以及补给物资了。」 「如此一来,将会对国库造成沉重负担。」 「我明白。但这是必要的负担。」 听了奥拉所言,法比奥秘书官先是沉默半晌,然后终于颔首表示同意。 「臣明白了。不过,之后再请陛下告诉我详细情形吧,不过是消灭肉食龙,竟然演变成这么大的问题。」 「就是啊。我从来没看过乐观的预测,能够如愿以偿的。人世间真是事事不如意啊。」 奥拉如此说完,深呼吸似地吐出一大口气。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5》待续 附录 主子与侍女的间接交流(相互协助) 在卡巴王国后宫服务的侍女们的劳动条件,算是比较不苛刻的一类。 虽然比起后宫的大小,后宫侍女的人数的确是少,但因为要服侍的对象只有善治郎与奥拉两人,因此每个人分配到的工作量绝不算多(最近增加了一个非常需要人照顾的居民,就是卡洛斯·善吉王子,不过主要都是由乳母卡珊德拉负责照顾他,侍女们只是当助手,所以相对地看起来,工作量并没有增加太多) 尤其是白天,奥拉女王一定不在后宫,善治郎就算在,他的嗜好跟这个世界的贵人相较之下比较特殊,与其有人在旁服侍,他比较喜欢没人管他,因此很少会有临时工作要处理。 当然,照料三餐、清扫各个房间、清理浴池与烧热水,还有维护庭园景观等等,光是每天的工作量就不算少了;但是在这里工作的侍女,几乎没有机会遇到在王公贵族宅邸中工作时,最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疲于处理主子的任性要求」,因此一般来说算是轻松的了。 然而,话虽如此,也不是真的都那么好,那么让人羡慕。 有异世界人善治郎做主子,当然也有它的坏处。 如果举出其中最容易明白的一个坏处,一定会讲到「活动时间」。 在只要按下一个开关,理所当然地就会有电的现代日本出生长大的善治郎,晚上都很晚才睡。当然,善治郎是很会顾虑别人的,所以都尽量不拖时间,没事就不熬夜。 然而,都是因为他带来了家用水力发电机与好几只led落地灯这种灯具,导致无法改善熬夜(虽然也不过就是晚上十点或十一点睡)的习惯。 必然地,一部分的侍女就得跟着善治郎一起熬夜。 就算善治郎再怎么不常呼唤侍女,侍女们也不能扔着尚未就寝的主子先去睡觉。 她们只好采取轮班制,让几个人为了「以防万一」,在等候室持续待命,直到善治郎入睡。 结果,善治郎「熬夜」的坏习惯,就这样传染给年轻侍女们了。 当然,任何名为坏习惯的影响,都少不了「问题儿童三人组」菲、朵乐丽丝与乐媞一份。 在以卡巴王国的标准来说算晚,但要是现代日本的话,连叫小学生高年级睡觉,小朋友都会抱怨的时段。 在这个时间,「问题儿童三人组」的私人房间,充斥着昏暗的灯光与微小的声响。 虽说是后宫,有电力的只有善治郎的生活空间,也就是起居室与寝室。 因此,侍女私人房间的主要光源,是固定在房间角落的高脚油碟。 摇曳燃烧的火光,以灯光来说略显不足,不过侍女们的私人房间不算太大,因此勉强还能照亮整个房间的轮廓。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问题儿童们各自享受着「熬夜」的乐趣。 「好,再三个洞。只要这个洞拿到博蒂,也许就能超越善治郎大人的纪录了……!」 趴在木制的朴素床铺上,一脸认真地操作着掌上游戏机的,是将一头毛躁黑发剪成短发的娇小少女——菲。 她趴在床上,两只脚忙碌地晃来晃去,不过操作游戏机的视线可是认真的。 话虽如此,床边却还摆着装了「香蕉片」的木盘,那副边吃零嘴边玩游戏的样子,要评断为「认真」似乎有点语病。 顺便一提,菲现在操作的,是只有一个画面,非折叠式的掌上游戏机。跟以前玩益智游戏或是赛车的游戏机不一样。这并不是菲她们特地去借了一台不同的游戏机来。 是游戏提供者善治郎要这么做的。 「糟糕。那几个女生游戏进步超快的。这样下去零食库存要见底啦。」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不要发「奖品」就没事了,然而善治郎却不这么做,看来善治郎其实也很喜欢跟她们pk。 顺便一提,糖衣巧克力或市售饼干等保存期限较短的零食类,早已尽数消失在女王夫妻或「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胃里了。 目前善治郎当作奖品的,是紧急存粮的巧克力或罐装饼干,当这些都发完时,就表示异世界的零食全吃光了。 菲并不知道善治郎的这些内情,只是基于不服输的冲劲与欲望,努力试着超越善治郎的分数。 掌上游戏机萤幕的亮光,从下方隐约照出菲的脸庞。 特别大的一对黑眼珠,映照着萤幕的亮光,她抿紧了小巧的嘴,算好时机,按下按钮。结果…… 「啊啊,不行,为什么?不会吧,有风?」 在重要场面,菲竟然打出了「ob」这个特大号的失打,连现在是晚上都忘了,两只脚甩啊甩的,发出惨叫。 「喂,菲,安静点啦!要是隔壁来抗议怎么办!」 尖声斥责这个室友的行动的,是高个子侍女——朵乐丽丝。 这个房间的两边隔壁,还有其他侍女的私人房间。熬夜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行为,其他侍女应该已经睡了,如果遭到她们抱怨,错的可是菲她们。 「对不起啦。可是,这实在太过分了嘛,一定会叫的啊。哎唷,要是能在这里打出博蒂,说不定就能超越善治郎大人的纪录的说!」 她立刻道歉,并压低了音量,但还在不甘心地甩着脚呻吟,看到室友这样,朵乐丽丝从自己的床铺站起来,看看她的手边。 「怎么,分数真的那么好啊?咦,你又在用那个胖胖的男角喔?用那个角色击球就是会弯啊,他控球太差了。所以我不是叫你用金发的女角吗。」 「可是这个角色球飞最远嘛……呜呜呜……」 她们好像已经玩得很深入了,短发的娇小恃女与长发的高挑侍女,流畅地讨论着游戏内容。 「你太执着于拿高分了啦。需要飞越山谷的球场,或是左右有ob区的球洞,距离要打得再保守一点啦。碰到安全的球洞再进攻,这样就能稳定得分了。」 「可是不管打得再怎么安全,最后还是会因为控球失误而失分啊。前半打得安全,后半要是失误不就不能挽回了。所以应该从一开始就拚命进攻啦!」 「那是因为你只重视飞行距离,老是用控球差的角色吧。」 听到菲又在讲一些没有耐性的话,朵乐丽丝讲话语气一副败给她的样子。 不过朵乐丽丝没有发现,自己也透过游戏接触异世界的文化,而变得不太对劲。 高尔夫的计分方式,说起来有点特殊。标准杆是0,柏忌是加1,博蒂是减1。最终加起来负数较多者获胜。 当然玩掌上型游戏时,机器会自动帮玩家计分。然而,看到她们边玩游戏边因为分数的加减而一下高兴,一下忧虑,看来问题儿童三人组已经漠然地学会高尔夫的计分方式了。 这同时等于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零的概念」与「负数的概念」。 只是,她们本身完全不知道自己慢慢学会的知识有多少价值就是了。 「啊——果然还是不行。呜,真不甘心,要是那时候没有失败,说不定就能赶上了!」 玩完游戏,菲双手抓着游戏机,把脸埋进枕头里。 「啊,结束啦?」 「嗯,结束了……」 也许是因为失败感,菲懒懒地趴在枕头上,模糊不清地回答。 「那把『电源』关掉吧,以免浪费。乐媞好像暂时还不会回来。」 「啊,对喔。下一个轮到乐提了。」 听到朵乐丽丝这样说,菲仍然躺在床上,只把头转向朵乐丽丝那边,对她说了某句话。 「欸,朵乐丽丝……?」 光是听到娇小室友撒娇般的语气,朵乐丽丝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她马上从菲 的手中没收了掌上游戏机。 「不可以,要照顺序来。」 「啊?唉唷,又不会怎样。乐媞一回来我就会还给她啦。」 菲从床上不死心地伸出手,被朵乐丽丝啪一声打掉。 「不行!要是让你玩,反正你一定会说『等一下,这个洞打完就好。等一下,再一个洞就结束了』,然后就一路玩到最后。 而且乐媞个性那样软趴趴的,一定会笑着让你玩。」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像是算好了时机似的,房门的另一头传来好像很急迫,但又有点优哉游哉的声音。 「小菲,朵乐丽丝,帮—我—开—门—我没手了——」 「看,人家回来啦,菲。」 「知道啦。等等,乐媞。我马上帮你开门。」 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的菲与朵乐丽丝,为了迎接另一个室友,快步跑到房门口去。 ◇◆◇◆◇◆◇◆ 「呼,好重喔——讨谢喔,小菲,朵乐丽丝。」 把两只手满满的东西交给菲与朵乐丽丝,胸围丰满、眼角下垂的侍女——乐媞在自己的床边坐下 「不会啦,乐媞也辛苦了,临时去帮忙。很累吧。」 「哇啊,好棒喔!这是送我们的吧。真不愧是凡妮莎女士,好大方喔。欸欸,乐媞,我也可以吃吗?」 菲把乐媞拿来的银制酒瓶与木盘摆在房间角落的小桌上,没征求同意就打开木盘的盖子,发出欢呼。 「喂,菲,你这样很厚脸皮喔。」 「啊哈哈,没关系——我们三个一起吃吧——啊,朵乐丽丝。那个银瓶子里装的,是善治郎大人酿的酒——说要我们喝喝看,再说出感想。」 朵乐丽丝讲了菲两句,但乐媞还是一样软绵绵地笑着。 基本上侍女都是三人一组分配工作,但这次只有乐媞一个人做事到这么晚,是因为厨房总管凡妮莎拜托她当临时帮手。 目前轮到负责调理的年轻侍女们,是比较不擅长厨艺的人员。然而明天的料理却是比较费工的菜色,必须今晚就先处理好,两件事情正好加在一起,运气不好。 因此,年轻侍女们当中厨艺最好的乐媞,才会被紧急抓去帮忙。 由于卡巴王国还没有「加班费」的概念,因此她这样做等于是「免费加班」,不过当厨房总管的「帮手」,至少还能像这样拿到吃的,比其他部门的「帮手」优渥多了。 「咦?有酒?善治郎大人酿的?」 听到乐媞这样说,三人当中其实最爱喝酒的朵乐丽丝,态度马上变得积极起来。 「嗯,不过善治郎大人有说这酒是新酿的,说不定失败了,所以如果喝起来味道怪怪的,就马上不要喝了。啊,还有喝完后希望可以听听感想——」 银制酒瓶里装的,是善治郎最近着手制作的「混成酒」。 这种酒是以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为底。因为他带来了附有电气式自动温度管理功能的蒸馏装置,因此蒸馏酒裂造得还算顺利,然而只经过蒸馏过程的酒,就只是酒精度数高而已,直接拿来饮用实在不好喝。 因此,以往他会像鸡尾酒一样加入果汁调味,或是相反地在既有的酒里加入蒸馏酒提高酒精度数,而更进一步的做法,就是这种混成酒。 在日本,也有很多人以自酿混成酒为兴趣,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梅酒。 酿造方法不会很难。在酒精度数高的蒸馏酒里加入适量水果与砂糖,密封起来,在阴凉处至少放置一个月以上,基本上就完成了。 一般的梅酒做法,常常会使用「烧酒」、「梅子」与「冰糖」,不过这个世界当然没有这些东西,所以用的是「自酿蒸馏酒」、「类似莱姆的水果」与「粗粒砂糖」。 善治郎都特地把蒸馏装置带来了,当然本来就打算在这个世界酿酒,所以他也从网路上下载了几个介绍混成酒酿造方式的网页。 不过,由于他无法掌握做为基酒的自酿蒸馏酒酒精度数有多少(酒精浓度计就真的没带来了),所以目前还在尝试错误阶段。 总之,为了不让细菌跑进去,容器事前经过煮沸消毒,材料彻底风干,腌渍后也注意密封,但不敢保证成果如何。 喝尝试错误阶段的酒,与其说是试喝,不如说比较接近「试毒」,不过包括朵乐丽丝在内,意外地很多侍女都期待着能试喝。 平时在「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比较常提醒另钋两人收敛点的朵乐丽丝,此时却率先做起准备。 侍女们的私人房间,以三人房来说绝不算宽敞。 「那么,菲。我要搬桌子,你先把桌上的料理跟酒拿到别的地方去。」 「好,没问题。」 「你一个人可以吗,朵乐丽丝?要不要帮忙?」 乐媞说着就要站起来,不过朵乐丽丝伸手制止她。 「我可以的。又暗又窄的,一个人搬比较方便。」 她说的没错,只见她动作熟练地将小桌子搬到床铺之间。 在昏暗的室内,几乎只能摸索着做事,不过朵乐丽丝似乎早已将家具位置都记在脑子里,搬起东西来十分稳妥,三两下就准备好了。 「好,搬到这边就行了吧。菲,可以把料理跟酒放上来了。我去拿装酒用的杯子。」 「收到。啊,我刚才吃的香蕉片也还有剩,就一起端来罗。」 「嗯,好啊……喂,你怎么又躺在床上吃东西啊!我不是跟你说过,躺在床上吃东西,碎屑会掉在床单上,不可以这样吗。」 「对不起嘛。」 被朵乐丽丝讲了一顿,菲丝毫没有反省的神色,咚一下跳到床上,用手啪啪啪地把床上的碎屑拍到地上。 「不要用拍的!弄到地板上干嘛啦!会有老鼠耶!」 「朵乐丽丝,太大声了啦——」 朵乐丽丝忍不住大吼,乐提稍为加快了平时温吞的语调,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叮咛她。 朵乐丽丝吼得很大声,所幸并没有引来隔壁的侍女跑来抗议。 酒食都准备好了,三名侍女坐在床上代替椅子,各自伸手去拿桌上的料理与酒。 「嗯……味道闻起来好像还算正常。」 朵乐丽丝将银制酒瓶里的混成酒倒进木制杯子里,把杯子凑到鼻子前,慎重地嗅了嗅。 她可是要在这阴暗的房间里,喝下搞不好是失败品的酒。越慎重越好。 接着,朵乐丽丝将嘴唇凑近杯子,轻轻伸出舌头,把舌尖泡进杯里的水面。 「嗯嗯……」 「还好吗,朵乐丽丝?」 「有没有怪味道?」 看到朵乐丽丝稍微皱起眉头,菲与乐媞担心地看着她。 朵乐丽丝默默摇头后,说: 「不,我想应该没失败。没有怪味道。只是,这个超级甜的。虽然还带有酸味,所以还算能喝,只是跟我喜欢的口味差太多了。」 她直率地说出感想。 「喔,因为朵乐丽丝喜欢辣的酒嘛——」 「我喝喝看……什么嘛,很好喝啊。我很喜欢耶。应该说我至今喝过的酒当中,就这个最好喝。」 听了朵乐丽丝的感想,菲也喝了口自己杯里的酒,顿时面露喜色。 「喔,因为你喜欢甜的嘛。不过,小心点喔。这个酒很烈的。」 「没问题,没问题。」 「喂,才刚跟你说,你怎么就整杯喝掉啊。」 跟朵乐丽丝正好相反,喜欢甜食的菲似乎相当中意这种酒。菲将第一杯一口气喝干后,立刻伸手去拿银酒瓶,斟了下一杯。 至于朵乐丽丝与 乐媞,则只是以酒润喉,就伸手去拿料理。 「这是醋渍菜叶吗?当成甜酒的下酒菜不错呢。」 「嗯。这个是肉类与蔬菜的串烧——我拿到了烹调准备剩的碎肉与菜屑,洒上盐巴与香料烤成的。好吃喔——」 「嗯——直接吃是很好吃没错,可是配这个甜酒有点相冲呢。我觉得这个醋渍菜比较配。」 「嗯——这样啊,真可惜。适合配甜酒的调味……嗯,我再想想看喔。」 乐媞对料理有着旺盛的进取心,遭到朵乐丽丝批评并不会让她气馁,她也一边吃着串烧,马上开始想以后要做什么料理。 「是吗,那个我也吃吃看……什么啊,很好吃啊。很好吃喔,乐媞。朵乐丽丝真是的,自己明明做不出什么菜来,就只有嘴巴最会讲。」 「菲还不是一样,你也做不出什么莱来啊。」 「我跟朵乐丽丝不一样,不会对人家做的菜挑嘴啊。什么我都觉得好吃。」 「那只是你舌头太迟钝了吧。这没什么好得意的。虽然本人可能很幸福就是了。」 菲跟朵乐丽丝讲话还是一样像在吵架,不过声调听起来和乐融融,带有开朗的色彩。 「唉唷,小菲跟朵乐丽丝都不要再吵了,吃东西嘛。」 乐媞大概也很清楚吧,虽然出声劝阻,但不像是真的要劝架。 「别担心,有在吃啦。咦,奇怪?这盘已经空啦?正好被阴影挡住了,看不见。啊,有了。朵乐丽丝,借我用一下喔。」 用手在醋渍菜叶的深木盘里摸了摸后,菲忽然灵机一动,爬到朵乐丽丝的床上,用左手拿着放在枕边的掌上游戏机。 「好,这样就看得见了。」 看到菲用掌上游戏机的背光当成光源,检查深盘里的东西,朵乐丽丝一副败给她的表情。 「你没有用抓过肉或蔬菜的手去碰游戏机吧?那是善治郎大人的私人物品,我们只是借用喔?」 「这还要你说啊,我都是用右手吃的,游戏机只有用左手碰啦。」 纵使看起来旁若无人,菲也是高贵的后宫侍女之一。不能跨越的那条界线,她还是有遵守的。 在乐提回来之前,她趴在床上边吃香蕉片边玩游戏时,身旁也准备了一块拧干的湿布,每次都先把指尖的油与盐巴擦干净了,才去碰游戏机。 「嗯嗯,真的没了。好可惜喔。」 「三个人一起吃,当然很快就没罗。」 「啊哈哈,睡前不要吃太多比较好啦,小菲。」 「啊,我都忘了,好像差不多该睡觉了。菲,现在几点?」 听到朵乐丽丝这样说,菲只用左手灵巧地操作游戏机。 「等一下喔,我看看,九点三分。」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萤幕显示的阿拉伯数字,说出现在的时刻。 不知不觉间,问题儿童三人组已经学会了二十四小时单位的时间观念。也许用不了多久,早上被叫起床时就会说「再让我睡五分钟」了。 「呜哇,那真的得赶紧睡觉了。赶快收拾一下,准备睡觉吧。明天就要轮到庭园的班了。」 说完,朵乐丽丝就要从床上站起来,乐媞发出了近乎哀叫的声音。 「啊啊,害我想起来了啦——。我最怕做庭园的工作了——」 后宫侍女们以轮班制,轮流处理清扫、炊事、浴室、庭园这四大部门的事务,当然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部门。 乐媞的厨艺在年轻侍女们之中是最好的,但相对地不擅长做庭园工作。或者应该说,乐媞算是比较「笨拙」的类型,几乎什么工作都做不好。只有料理技术是例外。 「不用怕啦,我会连乐媞的份一起加油的。」 看到乐媞趴在床上压扁了大胸部诉苦,手脚俐落地开始收拾的菲轻易就答应帮忙。 实际上,菲虽然个子又小又瘦,却总是体力元气充沛,并不把庭园工作当成苦差事。 「哎,我有余力的话也会帮你的。」 至于除了不太擅长料理之外,任何工作都能有技巧地完成的朵乐丽丝,虽然不像乐媞那样「怕做」庭园工作,但也很「不喜欢」。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太想做,所以才说「有余力的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方面也能看出朵乐丽丝的个性。 「嗯,拜托你们了——等轮到负责厨房的部门时,我会第一个加油的。」 乐媞并不知道室友肚子里有什么打算,只是坦率地说谢谢。 ◇◆◇◆◇◆◇◆ 庭园职务。 对于这项工作,后宫侍女们的评价几乎都两极化。在各种工作当中,要不就是「最讨厌」,要不就是「最喜欢」。顺便一提,整体来说表示「最讨厌」的侍女较多,「最喜欢」的侍女属于少数派。 「最讨厌」的理由很简单。纯粹就是因为比起其他业务,庭园职务是最累的。 进厨房站在炉火前甩锅子很热,但是在酷暑期的庭园割草更热。 浴池的宽广地板擦起来很烦,但是必须割草的中庭大到跟浴池不能比。 总归起来,庭园职务比起其他部门,是最耗体力的工作。 那么为什么还是有少部分的侍女,会说「最喜欢」这种累死人的工作呢? 这个理由也再简单不过了。说穿了,就是拘束时间短。 厨房职务必须配合三餐,站在厨房里。 浴室职务在天气好的日子,上午得洗衣服,下午得用木柴维持浴池的热水温度直到深夜。 至于清扫职务,工作本身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但还得应付主子的急事,直到主子就寝之前,几乎一整天都被工作绑住。 相较之下,庭园职务的侍女,拘束时间极端地短。这是当然的。 卡巴王国的太阳,不是能以气势或毅力克服的。但是若等到太阳下山,又不可能做什么庭园工作。 结果庭园职务的勤务时间,原则上就限制在黎明到正午,以及傍晚到日落的较短时段之内。 虽然一大早就得开工,但中间休息时间畏,也比较早收工。若是只以实际劳动的时间长短来比,确实可以说是压倒性地受惠。 然而明知道这一点,大多数的侍女还是说「最讨厌」这项工作,可以想像在这短时间内要做的工作有多沉重。 顺便一提,「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朵乐丽丝与乐媞属于多数派,菲则是少数派。 「这附近的草坪长得太长了。今天就把重点放在割齐草坪上吧。」 庭园管理长艾米丽雅洪亮的嗓门,响遍了朝阳初升的中庭。 「是!」 「明白了!」 「了解!」 菲、朵乐丽丝与乐媞三个人,用平常不太会发出的大嗓门回答。 这是庭园管理长艾米丽雅的方针。 艾米丽雅在卡巴王国的贵族阶级来说,是相当平凡的中年女性。 黑色长发与褐色肌肤。随着年龄而凸出的小腹。 不过说她「肥胖」有点语病。真要形容她的体格,应该说是「体型庞大」。 说得难听点,就是胖得结实的中年女人。 不过别看她外貌这样,做起事来可很机灵。 艾米丽雅右手戴着厚手套,拿着单手用小镰刀,就像要示范给年轻侍女们看,当场蹲下,率先开始割草。 菲等人也慌忙拿起镰刀,当场蹲了下去。 「……」 在已经酝酿出杀伤力的朝阳下,菲等人让长长的影子落在草地上,默默地开始割草。 大约一小时后。 「呜欸 欸……我不行了——」 随着朝阳升上天空,中庭气温急远攀升,第一个开始叫苦的果不其然,就是乐媞。 她蹲在草坪上,扔下镰刀伸直了腰,用拳头轻轻槌着背。 背脊一挺直,额头上的汗珠也随之顺着下巴滴落,流进胸口。 由于是在户外工作,因此大伙都在头上包着厚厚的面纱防晒,但顶多也只有「聊胜于无」的效果。 「乐媞那么会用菜刀,镰刀却用得很笨呢。」 「小菲,这跟会不会用镰刀无关啦……」 对于莫名有朝气地跑到自己负责的区域一起挥镰刀的娇小同事,乐媞垂头丧气地如此回答。 先不论什么技术,首先体力就撑不住。 乐媞天生身体就僵硬,长时间蹲着做事会很难受。再加上缺乏运动神经,丰满的胸部好像还害她失去平衡,使得在割草的时候经常蹲不住。而且比起其他年轻侍女,她的体重又稍微……只稍微多一点点,因此采取跪姿会让膝盖酸痛。 就因为这样,庭园工作不适合乐媞的程度,已经堪称天敌了。 「真是没用。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艾米丽雅继续挥着镰刀,屁股对着乐媞,厉声斥责她。 「是……是,非常抱歉!艾米丽雅女士!」 乐媞吓得身子一震,慌忙捡起扔掉的镰刀。然而,呼吸依然紊乱的乐媞还来不及继续割草,艾米丽雅已经接着对她说: 「等等,乐媞。你刚才是在偷懒吗?还是体力到达极限在休息?」 「啊?咦?」 「回答我。」 对于艾米丽雅的质问,乐媞把流太多汗而干燥得黏在上颚的舌头拉下来,回答: 「不、不是的。我不是在偷懒。是真的不行了。」 「那么,就不要逞强,先到树荫去好好休息。 偷懒另当别论。能力太低是大问题。不过,也不能够勉强自己。体力不足的人若是勉强工作而昏倒,那才会给大家造成困扰。」 艾米丽雅对部下的看法,无论好坏都是「尽己所能」。 她对偷懒的人不会客气,也会要求能力低落的人努力提升能力。她会要求这种人以低落的能力尽力做出成果,如果那人想勉强自己做出能力以上的成果,她也会加以劝阻。 讲起来很好听,对于工作能力差的人来说却吃不消。 失败会受到严厉斥责,想勉强挽回失败反而会被骂得更惨a心灵脆弱的人会因此畏缩,变得什么都不敢做。 不过乐媞的神经才没那么纤细。 「是。失礼了。」 被上司口气严厉地叫去休息,乐媞就像花朵绽放般变得笑容满面,然后在草坪上爬啊爬的,到树荫避难去了。 ◇◆◇◆◇◆◇◆ 「太阳就快升到危险的高度了。上午就做到这里吧。」 听见上司宣布上午工作结束,在场所有人无不出声表示赞成。 不过,发出来的声音并不一样。 「好……终于结束了——」 「呼,真是累死人了。」 「好耶,结束了!好,这样就可以一直玩到傍晚了!」 乐媞与朵乐丽丝像断了线般坐到地上起不来,只有菲一个人活力充沛地当场蹦蹦跳跳。 「啊,对了。善治郎大人说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借用『足球』嘛。欸,朵乐丽丝跟乐提要不要一起来玩?」 看到黑色短发的同事带着笑容转向自己,好像在说「真是个好主意」,连滚带爬地移到树荫下游难的朵乐丽丝一屁股坐在草丛里,声音沙哑地回答: 「不了,你一个人玩吧……」 至于乐媞,更是好像连回话的气力都没了。 「……」 她不发一语地无力摇头,表达出些许回绝的意思。 「这样啊,那就我一个人独占了。呀呵——!」 菲冲进建筑物内,去拿足球了。 「她绝对不是人类……至少也混杂了一半龙种的血……」 「啊哈哈……有点不能否定……」 听到朵乐丽丝发泄似的说,总算回复到能讲话程度的乐媞,带着苦笑表示同意。 一般认为身为变温动物的龙种——大型爬虫类,气温越高活动力就越旺盛。当然只要是有机生命体都是有上限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就连南大陆酷暑期的气温,离它们的极限都还很远。 不愧是南大陆土生土长的支配者生物。对于在南大陆不过是外来种的人类而言,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差太多了。 在这南大陆的杀人阳光下,菲自动自发拿出足球来,穿着迷你裙侍女服玩颠球,那副异常的景象的确让人怀疑她不是纯种人类,而是龙种混血。 「一,二,三,四!嘿呀!」 「呜哇……小菲内裤都露出来了啦。」 「但是看那样子,真是一点性感魅力都没有呢。」 玩到后半,菲那已经不是颠球,而是飞踢了。乐媞与朵乐丽丝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无言以对地旁观。 「哎呀哎呀,真是不中用。我不会叫你们向菲看齐,但会不会有点缺乏年轻活力了?」 传来一个夹杂苦笑的温柔声音。发出声音之人,是不知何时站在乐媞她们身旁的艾米丽雅。 那种讲话方式跟工作时的严格语气截然不同,既温柔又充满了关怀。 艾米丽雅在各位管理长当中,是公私最分明的人。 不过,后宫侍女们是完全住在职场里工作的,即使是休息时间与睡眠时间,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真正私人的时间,因此也许可以换个说法,「在没有指定工作的时候,会尽量温柔封待下属」。 无论如何,她那明确而彻底的态度切换,很受到年轻侍女们的欢迎。 工作中严格到没有喘息的空间,但无论在工作中受到多严厉的斥责,都绝不会影响到休息时间的温柔态度。 「闭着嘴不讲话,也不能恢复体力的。来,饮料。」 说着,艾米丽雅举起了从起居室冰箱拿来的银制大水壶,以及好几个木杯子给她们看。 水壶里装的,是混合了酸溜溜果汁与黑砂糖的水。 不但可以同时补充水分与热量,又添加了酸味而容易饮用,在这种时候真是太可贵了。 就像是原始的运动饮料。 「哇哈,不愧是艾米丽雅女士,真通情理!」 抢先拿起杯子举得高高地,只差没说「给我」的,竟然是刚才还在一边玩球的菲。 「你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啊……」 朵乐丽丝半睁着眼瞪着娇小的同事。 「好好好,三个人都有得喝,不要插队。按照顺序来,知道吗。」 艾米丽雅面带温柔的笑容,用手指戳了一下菲的额头让她后退,然后整理了一下裙摆,在树荫处坐下。 「来,请用。不要喝太急呛到喔。」 说着,艾米丽雅倾斜着银水壶,将饮料倒进年轻侍女们递出的木制杯子里。 「呼…… 「哈啊……」 「活过来了……」 三人一齐将饮料喝干。 在酷暑期的卡巴王国,只有后宫才能喝到的摄氏十度以下的冰水,清凉地治愈了干渴的喉咙。 「好喝,再来一杯!」 菲朝气十足地递出空杯子,艾米丽雅面带温柔的笑容,再给她倒了一杯。 「来,请用。」 「艾米丽雅女士,我也可以再要一杯吗?」 「我也要再一杯——」 「好好好 ,来。小心不要弄坏肚子喔。」 看到年轻侍女们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接二连三迅速递出空杯子,艾米丽雅脸上没有一丝不快,充当起她们的服务生来。 银水壶三两下就空了。结果,原本最疲惫的乐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元气,取回了平时笑吟吟的表情。 不过,在阳光直射下发烫的身体,一口气摄取了大量水分,使得三人浑身冒汗,像是从头浇了水似的。 艾米丽雅看了看年轻侍女们沉重发亮的头发,以及湿透到变色的侍女服。 「喘口气之后,就到室内去吃午餐吧。不过,在那之前别忘了先淋浴冲掉汗水,换件衣服喔。穿成这样走进屋里,茵涅思会大发雷霆的。」 还不忘以笑容提醒她们。 工作到一半去淋浴,换上干净衣物。 就算说是后宫侍女,以一般标准来说似乎略嫌奢侈,但其实这对她们来说,与其说是权利,倒比较接近义务。 善治郎对各方面都很宽容,唯独只有清洁方面十分介意,以卡巴王国的标准来说甚至有点固执。 这点不光只用在自己身上。同样住在后宫的侍女们只要一身臭汗,他就会显得有点排斥。但他更讨厌香油的气味,所以才麻烦。 当然,善治郎绝不会说出口,也尽可能不表示在态度上,不过关于这方面,侍女们好歹也是专业的。 长期共住一个屋檐下,当然察觉得到善治郎在「忍耐」。 于是,侍女们被迫养成了习惯,只要出了一身大汗后,一定会去冲澡并换上新衣服。 ◇◆◇◆◇◆◇◆ 冲澡、换衣服、午餐、午觉,侍女不该有的长时间优雅午休结束,阳光稍微缓和下来后,午后的工作就开始了。 「草坪割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接着把割下来的草收集起来,拿去扔掉。然后替草坪浇水。明白了吗?」 「是!」 「是。」 「是——」 简直像按下了开关似的,艾米丽雅再度恢复成不苟言笑的严格表情,听到她的指示,三名年轻侍女各自以个人风格的发音回答同一句话。 活力充沛的菲;语气平淡,不好不坏的朵乐丽丝;声调有点拉长的乐媞。回答方式显示出的个性,也直接反映在工作态度上。 相对于菲全速冲向跟个头一样高的大耙子,开始收集上午割下的草,朵乐丽丝取巧地去拿搬草用的袋子与手推车。因为这是最轻松的工作。 「呃,嗯……」 至于晚别人一步的乐媞,东张西望环视周围。 「你在做什么,乐媞。有空发呆的话,还不快去拿耙子收集割下的草。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是,对不起!」 立刻遭到斥责的乐媞,慢别人一步奔跑出去。 顺便一提,卡巴王国的贵族世家大多都是武官家,但并不是所有贵族世家都是如此。乐媞的家族正好就是一个例外,但现在讲出这个事实,恐怕也没有任何意羲。 对现在的艾米丽雅这样说,顶多只会得到一句话:「有空找藉口的话,不如多动手。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啊,乐媞,麻烦你从相反方向开始弄。」 「嗯,知道了。」 菲与乐媞用耙子扒着地面,将割下来的草收集起来。这项工作意外地吃力,不过在另一头同样挥着耙子的艾米丽雅正在严格监视,敢偷懒等于是找死。 要将割下来的草收集起来,但又不能过度挖掘地面,一边注意力道一边不断动着耙子,转眼间就出了一身大汗。 这时,朵乐丽丝推着放了好几个大麻袋的手推车过来了。 「拿过来了。那我从这堆开始收拾喔。」 朵乐丽丝用戴着厚手套的双手抓住草堆,扔进袋子里。 就这样,当短草装满了三个袋子时,朵乐丽丝把袋子放到手推车上。 「那么,我拿去丢了。」 「动作快。要马上回来喔。」 「是。」 朵乐丽丝简短回答后,推着放了三个大袋子的手推车,前往庭园的角落。 这个手推车,本来也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是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了搬运家用水力发电机而买下的工具。 用来搬运重物或大型物品很方便,但善治郎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机会做体力劳动。因此,平常都像这样借给侍女们有效活用。 实际上,对于只有女性人手,还得做粗活的后宫侍女们来说,手推车实在是个好帮手。 阿曼达侍女长注意到手推车的可用性后,甚至还找常来往的商人谈过,看是否能量产出相同的工具。 手推车的构造并不会太复杂,即使是这个国家的工匠,应该也复制得出来吧。 之后,朵乐丽丝推着手推车往返好几趟,把装袋的短草全搬到了弃置地点时,太阳已经完全西斜,四周一带染上了夕阳色彩。 「辛苦了。那么,最后来洒水吧。等到太阳下山,就洒不均匀了。赶紧做完吧。」 「是!」 「……明白了。」 「是——……」 活力依然充沛的菲;耍小聪明挑最轻松的工作做,却显得疲惫不堪的朵乐丽丝;以及午休恢复的体力早已耗尽的乐媞。三人以三种不同的情绪回话。 为庭园工作做结的「洒水」,对于疲劳的身体来说,是一项沉重的劳动。 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别说自来水或洒水软管了,连浇花器都没有。 因此她们只能用水桶汲水,再用长柄杓子把水洒在草地上。 幸好她们得到准许,可以直接从庭园中央的喷水池塘汲水。这样就不用大老远跑去水井了。 「一,二,嘿咻!」 「喂,菲。水花都溅到我了啦。」 「啊,抱歉。」 对于菲粗鲁的浇水方式,朵乐丽丝虽然不免抱怨两句,看起来却不是真的排斥。 这个时期即使是黄昏时段,气温依然很高,淋到水反正马上也会乾。把凉水洒在身上反而还很畅快。 用杓子巧妙地洒水,不只需要技巧,更需要臂力。 「一,二,嘿——」 体力早已到达极限的乐媞,说是在「洒水」,倒不如说是「倒水」比较贴切。 「乐媞,累了的话就不用着急。相对地,你要让每一杓水都能洒到远处。真是不中用。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是——非常抱歉——……」 乐媞拿着装满水的杓子的手臂,远远都能看出来在发抖。 虽然没乐媞那么严重,不过朵乐丽丝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不知道善治郎大人,有没有能轻松洒水的工具……? 那只是小声嘟哝的牢骚,工作模式的艾米丽雅却没有听漏。 「朵乐丽丝。身为武官家的女儿,居然为了想省力而依赖主人的私有物品,太难看了。好好反省。」 「是,艾米丽雅女士。非常抱歉。」 朵乐丽丝反射性地缩起长长的脖子道歉,薄暮遮蔽了她的眼睛,没看到艾米丽雅嘴上斥责,脸上却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让年轻侍女们增强体力或是磨练技术,自然是有必要的,但艾米丽雅明白,就以现实问题来说,自己部门的工作确实让年轻侍女们承受了极大负担。 如果能用某些工具稍微减少这种工作上的负担,倒是值得考虑一下。 (找个机会,向善治郎大人委婉地问问吧。) 内心想着这些,艾米丽雅自己也挥动着杓子,替刚割好的草坪浇水 。 「辛苦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艾米丽雅宣布收工的声音,响遍完全笼罩在薄暮中的后宫庭园。 事实上,与其说是工作结束了,不如说因为天色暗下来了,无法再继续工作。太阳已经沉没,大家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他人的轮廓,完全无法分辨脸部的细微五官等等。 「是,谢谢艾米丽雅女士。」 「终于……结束了——……」 也许是因为这样吧。听到只有朵乐丽丝与乐媞两个人回话,艾米丽雅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影。 有一个高个子的人影,跟一个胸部丰满的人影,却少了个娇小的人影。 「菲呢?」 艾米丽雅正在四处张望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怪声。 「是,艾米丽雅女士。什么事?」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特别小的人影站在那里。虽然只看得见轮廓,但仍然能看出那个人影——菲两只手提着看起来很重的水桶。 看来,在艾米丽雅宣布收工时,她正好跑去喷水池汲水了。 时机真是不巧。 刚才宣布收工后,艾米丽雅已经脱离了工作模式,有些同情地笑着说: 「对不起,菲。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语气温柔地向娇小的部下道歉。 听到艾米丽雅这样说,菲睁大了本来就已经很大的双眼,大声抱怨。 「什么!那这两桶水呢!」 「抱歉,可以请你随便处理吗。如果嫌拿回喷水池倒掉麻烦,就随便找个地方洒了吧。」 「呜欸欸……」 就连活蹦乱跳的菲似乎也无法承受这种白费力气,打从心底发出不开心的声音,两手的水桶匡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么,我先失陪了。你们要把用具收好,知道吗。」 留下这句话,艾米丽雅就先一步消失在薄暮之中了。 「是……」 菲愣愣地回答,但她可不想把水桶再提回喷水池。没办法了。就在附近随便洒洒算了吧。 正当她这样想,拿起杓子时。 「好辛苦喔。最后一次洒水,加油喔。」 她听见了朵乐丽丝摆明偷笑的声音。 纵然四下昏暗无光,光听到那语气,她那坏心眼地笑嘻嘻的气人表情,也能历历在目。 菲把杓子伸进水桶,改变了原定计划,朝着那想必一脸邪笑的高个子人影泼了过去。 「是,我会加油的!」 「呀!」 虽然太黑看不清楚,但从那声惨叫判断,水愿该正如菲的企图,泼到朵乐丽丝身上了。 「啊,对不起喔——洒到你啦?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 听到菲假惺惺的道歉,这次换朵乐丽丝一语不发,站在原地。 「你这家伙!」 「怎样!」 朵乐丽丝从薄暮的另一头猛烈扑了上来,菲一只手拿着杓子,一只手拎着水桶,一个侧步华丽躲开。 然而,朵乐丽丝的目标不是菲。她一抢到菲扔下的另一个水桶,自己也用杓子舀起水,对着娇小的室友劈头就洒,还以颜色。 「看我的!」 「哇噗!」 「呀!讨厌啦,朵乐丽丝,很冰耶。」 看来水不只泼到菲,连坐在她后面站不起来的乐媞也遭殃了。 「啊,对不起,乐媞。」 朵乐丽丝一时之间停下手边动作道歉,然而菲可不会错过这个破绽。 「到手了!」 她猛烈地将水泼在朵乐丽丝脸上,那已经不是冰,是痛了。 「你—这—家—伙—我生气了!看招,看招!」 「怎样,嘿,我在这里!」 两人不顾之前的疲劳,精神百倍地互相泼水。 即使太阳已经下山,但还是很闷热。 虽然都泼在侍女服上了,不过互相泼水,仍然是一件畅快的事。 「唉唷,你们两个。再不快点收拾,会被艾米丽雅女士骂喔——」 像乐提好像很伤脑筋地劝架,从刚才就被牵连泼到好几次,但也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也是,那我就把我的一切都赌在这一击上!」 「有意思,我接受挑战。」 菲扔掉了水杓,双手抱起还剩下半桶水的水桶,朵乐丽丝见状也拿起水桶,做好反击的准备。 「嘿呀!」 「看招!」 一大一小两个侍女默契十足,将剩下的水同时泼在对方的脸上。 间幕一 搜山狩猎 同一时刻的盐之街道,和王都来的援军合流完毕的普乔尔·基杰将军群龙讨伐队,开始正式进行大规模搜山狩猎。 遵照普乔尔将军的指示,被分成了一支支数十人一组的小分队的士兵们,一边仔细留意周围情况一边踏入深山中。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偶尔会停下来用厚背柴刀砍倒碍事的杂草藤蔓,然后会有人马上把这些东西打捆以确保行军不被妨碍。重复以上作业期间因为得放开短枪,所以由重装备士兵围在四周负责警戒。另外,还有胸前挂着木制哨子的年轻士兵留在最安全的队伍中央位置,保持在随时可以吹响哨子报警的状态以应付各种突发异变。 虽然在场的士兵只有三十人左右,但每支这样队伍的警戒哨声传达范围之内,都有复数同样规模的队伍在行动。另外普乔尔将军曾下过死命令,万一和群龙这类外敌遭遇,所有队伍必须组成防御阵型彻底放弃攻击专心防御,然后立刻吹响警哨召唤友军。 当然,如果只是一两匹的小数量,护卫的重装士兵就能自行解决。然而在视线糟糕的丛林中,人们很难仅凭一眼看就清敌人的数量。 因此,将『人命第一』原则放在心上的普乔尔将军,虽然知道多少会拖累搜山进度,可还是下了「与敌人遭遇时必须无条件第一时间吹警戒哨」的命令。 结果,作为搜山效率低落的代价,士兵们要面对的危险也大大减少。而远征延长导致士兵不断积累疲劳带来的危险,也由充足的交换人员、以及大量堆积在后方基地的祛除疲劳用黑砂糖、轻微减压用酒水这类军需解决。 虽然是把金钱和物资当做流水一样花费掉的奢侈作战,但因为直接下达『人命第一』命令的是女王奥菈本人,所以普乔尔将军一点都不在意开销问题。 王都负责掌管国库的官员们大概会为此满脸苦相吧,但普乔尔将军确信女王奥菈会理解自己的做法。 前线这种地方,人员和物资就是再多也不会嫌麻烦。 正在进行清障作业的士兵,突然听到远方传来尖锐的哨鸣声。 「队长!」 「我知道,警哨声,应该是来自南边!所有人停止路障清除作业!火速整理好自己的战斗装备,要去增援了!」 始终手握短枪的护卫兵不说,直到刚才还在用柴刀和杂草藤蔓苦斗的作业士兵们,可没法就这么加入战斗。 得先把柴刀挂回腰间,然后执起立在自己附近的短枪。 确认所有士兵已经这样把清障装备换成战斗装备的队长,大声发出了命令。 「好,要出发了。首先直接返回街道和留在那里待机的奔龙合流。所有人搭乘后就全速沿着街道南下赶去支援,听明白了吗!」 类似的命令,队长已经发出过5次。 「是!」 所以士兵们回应命令的态度虽不失紧张,但明显带有已经习以为常的口气。 「很好,开始行动!」 跟着队长的口令,整支小队尽可能迅速的穿越了密林。 ◇◆◇◆◇◆◇◆ 听到其他分队的警哨声,就要过去支援。 而这次听到哨声的,是查比埃尔·嘉杰尔率领的嘉杰尔边境领军。 「快点,我们可是距离最近的一队。有第一个赶到支援的义务!」 虽然骑着奔龙前进的查比埃尔用不输给风声的巨大音量这么鼓舞部下。但他的话语却不像他的音量那样让人有紧迫感。 因为这次的警戒哨声,是普乔尔·基杰将军亲自率领的直属部队发出的。 遭遇外敌后不管什么情况都要马上吹响警哨,普乔尔将军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也会遵守这道命令才吹的哨子。老实说,将军率领的直属部队,已经强到让人很难想象他们会因在密林里遇敌而产生损失的程度。 查比埃尔这个乐观的猜想,一半猜中一半猜错了。 「安德雷斯,奔龙就交给你了。从这里开始要徒步前进,出发!」 「是,查比埃尔大人,奔龙就交给我吧。祝您武运昌隆!」 将坐骑奔龙交给脸色苍白的侍从后,查比埃尔单手提着短枪从街道冲入密林中。 和骑着奔龙在街道上奔驰相比,用自己的两腿在密林中前进又慢又难走。 虽然这一带的杂草藤蔓已经被除去,但只要被树根绊一下,或是因为地面湿软稍微脚下一滑,就会让急行的人摔个大跟头甚至是受重伤。 「查比埃尔大人,请小心些」 「我知道!」 听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边和自己并行前进的骑士乔杰普的警告,查比埃尔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姿势大声用力回应。 比嘉帕王国男人平均身高矮又很瘦的查比埃尔,很擅长在这种复杂地形上奔跑。 而骑士乔杰普明明身高符合平均值肩幅也宽的多,却还能粗气都不喘的和这样的查比埃尔并行奔跑,由此可见他的身手有多高明。 终于,前方传来的群龙叫声,人类吼声,已经刀剑相交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哈啊,哈啊,哈啊」 压抑住马上冲上前的冲动,优先调整好呼吸节奏的查比埃尔看到的, 「叽咿咿咿!」 是从密林深处冲出的复数群龙,袭击了普乔尔将军直属部队的光景。 虽然因树木茂密无法轻易把握准确数量,但这群群龙至少也有十头以上。 作为这次搜山狩猎主要目标的群龙最初遭遇的是将军直属部队这件事,简直就是在昭示普乔尔将军『拔群的强大』一样。 「普乔尔将军!」 迅速从人群中找出普乔尔将军背影的查比埃尔,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 身高将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即便混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找到。 密林中,普乔尔将军和群龙的近距离正面战斗已经无法阻止。 因为群龙已经冲散了一部分队伍,导致士兵们已经没有使用弓矢的闲暇。不如说,在密林中突然遇敌还能保持住基本队形,这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举动。 普乔尔将军自己也手执巨大的青铜圆盾和铁制弯刀,加入到与群龙的格斗战当中。 「查比埃尔卿吗,前来援护辛苦了」 普乔尔将军一边和身后的查比埃尔打招呼,一边用右手的弯刀一击将眼前的群龙斩杀。 「你就这么加入战线吧,稍微削减一下这群家伙的数量再放它们逃走就行」 普乔尔将军的话语里,感不到一丝他被战场气氛压倒而导致的呼吸紊乱。 「了解!嘉杰尔全军出击!记得保持三人一组行动,如果组中出现伤患的场合,其他二人要马上把伤员带走」 「是!」 遵照查比埃尔的命令,他麾下的嘉杰尔边境领军士兵们各自组成三人小组冲向群里,然而为了尽可能不妨碍到普乔尔将军及其直属部队的战斗,这些人大部分成了游离在战场周边对付漏网之鱼的散兵。 这算是查比埃尔将错就错得来的结果。 在这种视野差到连保持队形都很辛苦的密林里,还能对部下发出准确指示的指挥能力,查比埃尔认为自己不可能拥有。 那么,还不如就遵从自己所受的训练,让负责守护的盾兵,负责攻击的枪兵,负责放哨的侦察兵各出一人组队行动,然后依据各人的现场判断适当战斗比较好。 老实说,这种战斗方法的效率很差。但所幸正面战斗的任务已经普乔尔将军一行揽下,而且冷静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战场上出现的群龙数量也不是很多。 所以,就算以效率多少有些差的方式用兵,也不会对局势有不好的 影响。查比埃尔是这么判断的。 「站在小组最前面的人只需要专心防御就好!攻击是你身边的同伴的工作!」 查比埃尔一边这么大声对部下发出指示,一边巡视视野糟糕的战场。 他作为武器握在右手的短枪。即可以拿来做御敌的近身武器,也可以在有需要时当做标枪投掷出去。 因为场所和人数的原因留在后方的查比埃尔,做出随时投掷标枪的姿势,打算以此支援自己的士兵。 没有普乔尔将军种怪物一样的臂力的话,普通人很难靠标枪一击干掉群龙。但对于因失足之类的意外陷入生命危险的士兵来说,一发标枪牵制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他们重整身形了。 现在就有这么一位需要帮助的士兵出现在查他的视野中,很意外的,他居然不是技艺较差的查比埃尔部下,而是作为精锐的普乔尔将军的部下。 「啊!?」 将短枪刺入群龙身体的这位士兵,看上去没能及时放开武器的样子。结果他就被群龙的力量往前一拖,身体一时间失去了平衡。 「呃」 辛亏最后他靠所受的训练没有整个人摔到地上,而是单膝着地就了了事。 这个距离的话,应该不会误伤到友军。可是普乔尔将军巨大的身躯,以比查比埃尔的这个判读与投掷标枪的动作还快的速度,冲进群龙和失误士兵之间庇护自己的部下。 「诶!?」 查比埃尔慌忙停止投掷动作。 「骗,骗人的吧……?」 喃喃自语的查比埃尔被惊得一身冷汗。 投掷之前当然要先确认四周有没有人可能造成阻碍。自己是确认了周围绝对没人有可能突然进入标枪射程内才后,才进入准备投掷姿势的,查比埃尔甚至可以为这一点发誓。 然而,位于查比埃尔视野之外的普乔尔将军,却在一瞬间插了进来。 就在这个地面环境糟糕的密林的战场中,以穿着皮革手执圆盾弯刀的状态。 不客气的说,这份爆发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然而,普乔尔超越常识的行为并未到此为止。 「嘎嘎!」 「哼!」 嘶叫着伸长脖子,正准备对敌人一口咬下去的群龙侧脸,挨了普乔尔将军左手圆盾的重重一击。 「嘎啊!?」 群龙被一击打翻在地,而普乔尔将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破绽。 「………」 他抬起左足,用力将群龙踩在地上。 「叽!叽!」 虽然也有倒下的姿势太糟无法用力等原因,但人类光靠一条腿的力气就把群龙踩的起不来身的景象,还是太超现实了。 「喝!」 最后普乔尔将军挥动右手的弯刀一闪,把群龙的脑袋整个砍了下来。 看到被斩首群龙的颈部切口喷出鲜血后抬起脚的普乔尔将军,对身后终于重新摆好身形的部下问道。 「没受伤吧?」 「是,我没事。给您添麻烦了」 重新站好的士兵脸上满是苦涩的自省表情。既然身为普乔尔将军的直属部下,那么这名士兵也是精锐的『龙弓骑兵团』的成员之一吧。因大意差点被群龙这种程度的敌人,干掉这种事让他羞愧的简直无地自容。 普乔尔将军头也不回的对这名年轻士兵提出忠告。 「人类,原本就不是能和龙种正面交锋的生物。体格和力量方面都差距太大了。然而就像龙种的强大在于其体格和身体能力一样,人类的强大,在于熟练掌握武器和技巧的运用 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正面接下龙种的攻击。要巧妙把敌人的力道卸开。刺中敌人后要马上放开武器,和龙种的龙爪龙牙不同,我们的武器有的是替代品。备用装备也失去了的时候,就去向同伴求助。只有做到这些,才算是强大的人类」 「是,是吗」 难得将军给出的忠告,看起来却并没有给士兵带来多大震撼的样子。 看到士兵满脸藏不住的困惑表情,连在后面偷听的查比埃尔都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理论还真是非常一般,虽然是正论没错,但从普乔尔将军嘴里说出来,却显得特别空洞啊) 毕竟,普乔尔将军就在刚才,把「体格也好身体能力也好都远远胜出人类」的群龙,「用力量一击打翻在地,用力量踩上去使其动惮不得,再用力量一刀砍掉了脑袋」。 计算对世间大部分人而言是准确无误的正论,如果被讲述者自己的行动给颠覆了,那当然会让人觉得这正论缺乏说服力。 然而,普乔尔将军之所以能成为将军,并不是靠他个人的战斗能力。 「群龙群要逃走了,接下来只靠标枪和弓箭追加即可」 右手用力甩去弯刀上血迹的普乔尔将军才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瞬间,群龙就一起转过身开始向密林中逃窜。 整个场面简直好像在说普乔尔将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样,而实际情况当然没有那么超现实。 这仅仅是冷静的观察过敌人的战斗欲望与行动模式后,提前察觉到敌人的撤退时机罢了。虽然未必可以这么迅速,但其他指挥官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 但是,这一瞬间判断的快慢,已经足以大幅左右战场的趋势。 「喝!」 「在那边!」 「看招!」 对普乔尔将军的命令完全信任的士兵们,抓住群龙转入逃走姿势时的一瞬间破绽,毫不犹豫的掉转各自手中短枪的枪头,成功赶在群龙逃入密林之前向对方投下雨点般密集的标枪。 如果普乔尔将军的命令再晚一点发出,他们就会错过追击以身体敏捷度见长的群龙的机会了吧。 大概是部下们切实遵照自己的命令,仅仅用远程攻击追击群龙的样子让他很满意,普乔尔将军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接着突然把视线转向自己身后的查比埃尔。 「查比埃尔卿,我刚才看到左翼左侧你的部下冒进了。这里由我来指挥,你快去把那些人叫回来」 「是,我知道了。那么这里就拜托您了。乔杰普」 「是,护卫就请交给我吧」 条件反射领命的查比埃尔带上骑士乔杰普,遵照命令向队伍的左翼左侧跑去。 查比埃尔一边保持着不会摔倒的姿势在杂草茂密的密林中奔走,一边为刚刚注意的问题吃惊。 (连留在后方观察战场的我都看漏了的部下们的动向,在前线挥剑战斗的普乔尔将军却注意到了。那位大人的视野到底有多广阔?) 虽说指挥官跑到前线挥剑战斗并不是值得夸奖的行为,但实际的战场上指挥官们很少有机会能一直留在后方俯瞰全局发出明确指示。【就算敌我双方乱战在一起,也能把握住部队的情况并作出最低限度的指示】,如果做不到这种事就称不上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合格指挥官 「喂,你们几个不要追的太深!如果再这么单独深入下去就危险了!」 查比埃尔一边追上部下发出叱责,一边再次认识到自己心中理想的目标是多么遥远的存在。 序幕 海都的船影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瓦伦迪亚,是拥有嘉帕王国最大港口的海都。 成为这座嘉帕王国少数几个足以称作大都会城市支配者的人,会被冠以『瓦伦迪亚公爵』之名。但根据记录,此地被划入国王直属领地的情况占王国历史的八成以上。 这一点,现任国王奥菈也不例外。 奥菈在身为嘉帕王国国王的同时,也兼任瓦伦迪亚公爵。 毕竟,瓦伦迪亚是嘉帕王国最大食盐产地的同时,也是王国最大的贸易港口。视季节的不同,在此地流通的人才、货物、金钱数量,有时甚至会王都嘉帕之上。 所以能力、性格不必说,【如果没有足够程度的信赖,此地的治理决不能委任他人】,历代国王会有这种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而奥菈还有上次大战中国内其他王族已经全部丧命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一个王族这种背景,所以更不能放开此地的所有了。 总之,这座名为瓦伦迪亚的城市,现在名义上是属于女王的直辖领地。当然,在王都被国务缠身的女王本身没有直接执掌此地政务的空闲。真正手握瓦伦迪亚实权的,是女王派遣至此地的『代官』。 将政务完全委任给外派的代官,一般来说只会滋生地方不正当财力的积累或是导致当地军阀势力坐大等事态。但嘉帕王国在这方面要面对的风险相对比较低。 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嘉帕王国的『血统魔法』之中有一种叫做『瞬间移动』的魔法。 永远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女王或是其心腹会从王都突然转移过来进行检查,处在这种状态当然没有哪个代官还敢造次。 瓦伦迪兰里最花钱进行修筑的,自然就是港口。 从海岸延伸出去,被整备的干净漂亮的栈桥不仅全部以石料建成,还拥有即便大型龙车从上面开过两边也还留有很大空余的宽度。 可湾底却被挖的非常低,即便是吃水异常深的北大陆制大型帆船在这里也能顺利靠岸。 另外,建在湾岸不远的防波堤互相组合组成了三道防线,不仅有效的防止了海浪侵蚀海湾内侧,更让船只的出入变得容易。 因此即便是在暴风雨肆虐的雨季,瓦伦迪亚海港也已经十几年都没发生过一次停泊中的船只翻船这类事故。 此外,在远处的海岬上还建造了巨大的灯塔。 像蜡烛一样呈圆柱形的这座建筑物的高度,虽然放在现代日本市中心被轻易被其他大厦掩盖,但和周围的建筑物相比已经是压倒的高。 栈桥、防波提、灯塔。 这三样都是完全石造的出色建筑物。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为此花费的预算与劳力达到了前所未有见的规模。进而感慨此处真不愧是南大陆西部最大的港口。 这样的瓦伦迪亚港,今天看上去也非常繁忙。 在晴朗的蓝天下,伴随着舒适的海风。成群结队的船员与脚力大声吆喝着在港内来回奔走。 「抱歉让让!我这拉的是急货!」 「喂,装肉干的桶这样就行了么?有点太轻了吧」 「那边的,在栈桥上打架是要吃官司的啊!真敢打起来就禁止你们再进入这里哦!」 差一点发展成斗殴的活力,让手握短枪的士兵大声制止。 在王都即便是警卫兵也会穿上皮铠出勤。但因为意识到自己是在海滨,所以士兵们穿的都是无法期待防御力的轻薄衬衫和短裤。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们手中的短枪枪尖部分即便在如此耀眼的日照下也完全不反光。估计,那枪尖并非铁制,而是用龙骨研磨制成的吧。 给港口做警卫,别说被海风吹,就是身上溅到海水飞沫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就算能拿到铁制枪尖,在这里也用不了多久就会生锈。 虽然听上去有点夸张,但他们这些枪尖也算是海岸专用装备了。 除此以外还可以吸引旁人目光的,就是那些在栈桥上搬运货物的脚力中,偶尔出现使用『推车』的人。 最近才刚由王都商人们卖到这里的这种木制道具,对于每天都必须在栈桥上移动大量货物的海港来说可是贵重的重宝。虽然仅仅只配备了木制小车轮的推车想要顺畅使用,必须满足路面铺设平整这个绝对条件,但瓦伦迪亚港的栈桥正好能符合这个要求。 现在数量不多,又因为价格昂贵所以没什么出场机会。但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推车』成为瓦伦迪亚港的标准装备也许只是不久之后的事了吧。 实际上,只要实际使用过一次的人都清楚这点。比那些汗流浃背用肩扛来搬运麻袋木箱的大多数脚力,用推车运输更多货量的少数脚力反而移动的更快。推车的效果就是这么一目了然。 和汗流浃背,除了眼前地面外看不到其他景色的扛运大量货物的脚力相比,推着推车缓缓前进的脚力仍有闲心四处张望的。 所以最先发现那件事的是一位推推车的脚力这件事,可以说是必然。 「嗯?那是什么?」 推着推车的年轻脚力,望着水平线的方向停下了脚步。 「喂,你在搞什么?在这种地方停下很危险的」 听到身后扛着一大堆货物的中年脚力的话,年轻的脚力一面再次开始移动一面向身后回话。 「啊,不好意思。刚才,在那个方向看到了从没见过的船影」 「啊?从没见过的船?」 年轻脚力的话,让中年脚力一边继续前进,一边把视线转向对方提到的方向。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和平常无任何不同的大海。 「什么也没有啊?」 「不,有的哦。正好现在,桅杆部分从水平线下面升上来了」 像合拍一样,中年脚力听到年轻脚力的话后,保持右肩肩扛巨大麻袋的姿势,灵巧的点了下头 「啊,说起来,你这小子眼力很好呢」 「是啊,这是我唯一能自傲的地方。不过,才刚从水平线下冒出来,这里就能把外形看的清清楚楚,证明这船个头可不小。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巨大的船」 「哦,原来如此。那大概是大型帆船吧」 「大型帆船?是比这附近停靠的家伙还巨大的帆船吗?」 「啊啊,这附近的帆船,不管是横帆也好纵帆也好每艘都只有一根桅杆。可是那些北大陆来的船,每艘上可有三根桅杆呢」 因为汗水留到眼睛里看不清,所以伸手去擦汗的中年脚力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望向湛蓝大海,打算以自己的眼睛确认船影。 可是,依他的视力,最多只能看到遥远的海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小点而已。 无奈之下,男人只好向视力比自己好的多的年强脚力确认。 「如何,能看见那些桅杆么?」 「我试试吧,如果角度合适的话……不,我看到了!啊啊,确实有好几根桅杆立着呢。一、二、三……四?啊咧?不是三根,而是有四根桅杆哦?」 年轻脚力歪着头说出的话,让中年脚力的表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四根!?你是看错了吧!?」 因为自己大哥神色大变的话语而吓了一跳的年轻脚力,又重新仔细观察了一遍船影,可不管他怎么看桅杆数也没发生变化。 「不,我没有看错。的确就是四根桅杆」 听到这句话中年脚力马上展开了行动。 「喂,这个就交给你了」 中年脚力一边这么说,一遍粗暴的把自己肩上的麻袋扔到年轻脚力推车上搬运的木箱上面。 「等,不要这么突然扔上 来啊!车轮会因为超重被压坏的! 要是推车完了我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法工作啦!」 虽然年轻脚力拼命抗议,但中年脚力根本没有空闲和他计较这些。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赶快到代官大人那里去报信啊!如果推车坏了,就全算在我头上好了!」 「你说要去代官那里报信,可他们不是在灯塔上设有岗哨么。说不定在你我之前人家就已经发现那船影了」 「以防万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抛下这句话,中年脚力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然后随着反复几声「抱歉,让让」,他就消失在了栈桥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被扔下的年轻脚力只能站在载货量增加了将近一倍的推车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也难怪,在不知情的他看来,中年脚力的行为仅仅是豪快的放弃了自己的职责而已。 然而,对于明白『有四根桅杆的大型帆船』出现意味着什么的人来说,中年脚力采取的行动一点不难理解。 在造船技术比较落后的南大陆,只有一根桅杆的小型帆船是主流船型。 拥有三根桅杆的大型帆船,基本全都是来自北大陆负责大陆之间贸易的贸易船。是运用了即便在北大陆也属现今的技术建造的贵重高级品。能拥有这种船的民间人士,都是在本国那边名声轰动全国的大商人。 那么,超越三根桅杆大型帆船的大型船只——四根桅杆船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呢?这也很容易说明,那些船都是真真正正的最尖端技术聚合体,是不允许民间人士有任何染指的完全国属所有物。顺便说下,建造、保有四根桅杆大型帆船这种行为,即便在北大陆也只有那些一定水平以上的大国、先进国才能办到。 那样的一艘四根桅杆大型帆船,现在出现在了嘉帕王国的瓦伦迪亚港这里。 这意味着,来自北大陆大国中枢的人物要在此地现身了。 ◇◆◇◆◇◆◇◆ 出现在瓦伦迪亚港的这艘四根桅杆大型帆船,正式的船名是『黄金木叶号』(翻译:火影的船吗……)。 这是艘让位于北大陆北部的乌普萨拉王国自傲的最新精锐舰。即便在作为技术先进国而被人广为传颂的乌普萨拉王国中,拥有四根桅杆的船除了这艘『黄金木叶号』外,就只有作为王国海军旗舰的『死亡战士之爪号』而已。 站在这样一艘大型帆船的甲班上,芙蕾雅·乌普萨拉用掺杂了感慨和安心的视线,望向时隔一百二十天才再次见到的陆地。 「终于,可以踏上陆地了呢」 「是,公主大人。真是漂亮的港口啊,如果是这里的话,即便是这艘船也能毫无问题的靠岸吧」 「没错呢。但是斯卡谢,我现在不是公主,是船长。不要叫错了」 把青银色的色头发剪到齐颈为止再梳成一个便捷短发的少女——芙蕾雅·乌普萨拉一边继续看着眼前的瓦伦迪亚港,一边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女战士回话。 「是,我失言了,船长」 她的这句话,让这位名为斯卡谢的高大女战士微笑着点头致歉。 芙蕾雅·乌普萨拉,就像其名字昭示的那样,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在乌普萨拉,女人因为不能登上王位而无法获得王位继承权,但这并不会改变她是国内屈指可数大贵族之一的事实。 笔直的青银色头发,让人产生冰冷印象的冰蓝色瞳孔,以及洁白到缺乏现实感的肌肤。 和『北国的公主大人』之名完全匹配的神秘风美貌,若是以长裙与宝石加以修饰的话,一定会徐徐生辉吧。 但是,芙蕾雅公主现在穿在身上的,是虽然也勉强算豪华但怎么看还是以机能性优先的全套男装。原本留到腰间的长发现在也剪短到齐颈的长度。 为了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男装』是必不可少的。 自古以来,乌普萨拉王国的国民——瑞阿人都将船视作女人,所以作为要与船缔结婚姻的船长,只能是男人。若出现以女儿身成为船长的女性,她留在船上时都必须保持『男装』才可以。 当然了,这里所谓的男装也就是些仪式化的东西,并不是真要女船长们彻底男性化。 所以现在芙蕾雅公主的样子,最多也就称得上是『穿男装的美少女』程度而已。 不如说,硬穿上紧身男人衣服,反而更衬托出了她的胸形腰线这些玲珑曲致女性曲线。 芙蕾雅公主扭过头,对身后的心腹女战士发问。 「那么,这座港口位于哪里,已经判明了吗?」 对主君的问题,女战士用破格级巨大身躯鞠躬一礼,然后开始回答。 「是,根据昨夜星辰的位置和今日航行距离来推测计算,恐怕我舰是来到了嘉帕王国附近」 「嘉帕王国……?」 芙蕾雅公主歪了歪头,然后开始在记忆中检索。 原本,对于位处北大陆最北侧的乌普萨拉王国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南大陆的情报能传到那里。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大航海时代欧洲人对于亚洲的认知那种程度的贫乏。 不过,因为芙蕾雅公主是自愿报名来当这艘船船长的,所以她对于南大陆的知识,要比一般北大陆人丰富的多。 「我记得,那应该是位于南大陆中西部的国家吧?我们漂流的比想象的还远呐」 对于芙蕾雅公主迅速从记忆库中搜索出的答案,高个子女战士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是的,听说是南大陆西部屈指可数的大国。和我国没有直接建交这点很麻烦,但也没听过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至少,会打破『海上的不成文条例』的可能性很低」 『海上的不成文条例』,是指出海的船都要彼此互相帮助。 内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即便是没见过的船,只要港口有空位的话就该允许对方靠岸】这种程度而已。 毕竟这个世界的航海技术,比起现代地球来说要低劣的多。虽然姑且每次出航前都会制定航行计划,但那些计划可以顺利完成的可能性,在这里无限接近于零。 有时会因为航程比预想的久而导致食物不足,有时会因为船上疾病流行导致船员不够,因为碰倒预料之外的风暴,整艘船漂流到预定之外的海域这种事,更是一点都不稀奇。 所以在这种大背景下,发出紧急入港请求的舰船一般都会被允许靠岸。 当然了,抱有明确敌意的敌对国船只以及海盗船会从被接受之列除名。 「说起来,终于能让各位船员能踏上久违的陆地了呢。大家都因此担待的很幸苦吧,这真是太好了」 公主对船员们的关心,女战士也很同意。 「是,正如您所说。但是船长,也请您趁机防松下自己的身体吧。恕我失礼,在这艘船上的众人中,您的体力可是排倒数位置的」 「谢谢,斯卡谢。但是我还不要紧的,毕竟整个航行中我基本没做过什么嘛」 「那当然。船长的身体要是有个万一,这艘船就完了」 女战士的这个回答绝不夸张,也不是什么比喻。 北大陆的航海技术大约相当于地球中世纪的水平,这期中既有和地球相比不利的地方,也有地球上所没有的优势。 所谓优势,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世界存在『魔法』这种东西。 尤其是『真水化』这种魔法,拥有让航海的感念从根本为之一变的价值。 在地球历史上,直到现代为止航行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保证饮用的淡水。 相较之下,这边的世界可以用魔法直接从海中 提取淡水,对于水的问题当然是另一个世界了。 在这艘『黄金木叶号』上,用『真水化』从海水提取淡水的工作是芙蕾雅公主一手包办的。 知道这些事实后,就能明白女战士那句「芙蕾雅公主要是有个万一,这艘船就完了」绝对不是开玩笑了吧。 当然,这艘船上还有其他能使用『真水化』的术士。可即便那些人全加在一起拼尽全力,从海水中生成的淡水也就让全船人「拼命忍耐的话可以勉勉强强不渴死」程度的量而已。 自己如果出点什么万一,这艘船的船员们很快就会变成人干。正确理解这一事实沉重程度的芙蕾雅公主,这一百二十多天来一直遵守船员和女战士的忠告,让自己远离任何危险。 因此,肉体姑且不论,精神上芙蕾雅公主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疲劳。 「说起来,南大陆的大海和天空,真的很蓝呢」 芙蕾雅公主眯起冰蓝色的双眼,同时打量水平线上下的景色。 「是啊,对于习惯了北方海面的我们的眼睛来说,也许有点太刺眼了呐」 如女战士所言,她们的祖国乌普萨拉终年被铅灰色的云雾所笼罩,能看到湛蓝大海的日子很少。 酷暑期已过的这个时期虽然对嘉帕王国的人来说已经不算酷热,但对芙蕾雅公主一行看来,这仍算是未知的高温。 更不要说她们还站在甲板上受到阳光直晒时,因光照过强而体温不断升高了。 所幸海风还算凉爽,总算还至于热到让人呼吸困难的地步。 不管高大的女战士,还是旁边操纵风帆的好体格水手。虽然程度有少许差异,但所有人基本都晒出了一身红黑色肌肤。不过在袖口里的手腕,衣领下的脖子这些地方还能看到他们原本的白色肌肤。 这中间,只有芙蕾雅公主好像走错场地一样一身皮肤依旧雪白。这固然有她在航程中不经常走出船舱的缘故,也是因为她拥有不怎么受日照影响的体质。 拥有怎么晒也晒不黑面孔的芙蕾雅公主,对逐渐逼近的瓦伦迪亚港越来越无法移开视线了。 「好厉害呢。这样的港口就算在北大陆。大概也是难得一见的吧」 「确实,连我都想象不到,南大陆居然拥有这样的港口」 对女战士代表得重新评价对方的话语,芙蕾雅公主一边盯着瓦伦迪亚港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一般南北大陆之间互相评价时,都会用到『南魔北技』这说法。也就是南大陆是魔法先进国,北大陆是技术先进国的意思。 在南大陆想要被称作王族,必须拥有独特『血统魔法』是绝对的条件。而北大陆只有少数王家才拥有『血统魔法』。 芙蕾雅公主出身的乌普萨拉王家就没有。虽然她因为王家血统继承了相当高的魔力量,但她的血统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能使用俗称『四大魔法』的普通魔法。 相反,技术方面则是北大陆这边比较高明。在造船、制铁、建筑这些方面总是领先南大陆一步。 对此产生的自负会进一步衍生出「傲慢」,从而看轻对手。 就在芙蕾雅公主察觉到自己差点被危险的思维方式牵着鼻子走,所以深呼吸一下调整心态的时候。 「后方,有巨大阴影接近,是海龙!」 站在瞭望塔上的年轻水兵,高声报告有紧急情况。 「啧,公主大人!」 女战士因为心急,又一次搞错了对主君的称呼。理解到现在纠结这些细节只是做蠢事的芙蕾雅公主,也只好当做没听到了。 「昨晚,因为风暴闯进了海龙的领地,看来它在那之后一直追着我们把」 海龙,是地球上不存在航海中的大麻烦。 过去,地球上也有因为和鲸鱼冲突而让船只破损,或是被风暴卷下海的人被鲸类吃掉的例子。但那些和这个世界海龙造成的损害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首先是体积,虽然比起现代地球的油轮或是原子能航母终究还是小了那么一点,但在这边的世界,还不存在体积能超过最大级海龙的船。 在这之上,一部分领地意识很强的海龙,只要有和自己体型相近的物体闯进自己的领地,就会展现恐怖的攻击性。 因为太过兴奋,跑出自己的领地持续追击对手的情况一点不少见。 不过像这次这样,连续追了一天一夜的果然还是属于例外。 「船尾楼的大型弩箭因为昨晚的风暴,现在还不能使用哦,公主大人」 看着女战士高昂的战意,芙蕾雅公主马上下了决断。 「好吧,我许可了。那种尺寸的海龙,虽然交给港口警备队解决大概也没问题,但我不喜欢一上来就什么都劳烦对方。 没必要执着于非得杀死它。实在不行只要能赶走就行了。千万别大意了,斯卡谢」 「遵旨!」 得到战斗许可的女战士,以右拳叩击左胸的形式行了一礼,然后气势十足的开始在甲班上飞奔。 分明因为还未驶过防波堤海浪很高导致船上摇晃不定。可女战士看上去和走在平地上没什么区别。 「拿我的枪来!」 女战士震动充满潮水味道空气的吼声,让水手们马上做出了反应。 「是,维克多利亚大人,枪在这里!」 女战士边跑边接过熟识水手递过来的枪。 这杆长度约一米多一点,通体呈黄色乳白色的枪,有着和大小成比例的沉重。 这颜色以及斯卡谢习惯的手感,都证明了这杆枪是用海兽牙削磨而成的精品。 以潜藏在海中的海兽或是水龙为对手发动投枪攻击,使用陆地上惯用的铁枪头木枪杆投枪会非常糟糕。 在枪头会被海水锈蚀,枪杆会因为泡水腐烂等长期使用导致的毛病之上,还有因『比水重会下沉的枪头』和『比水轻会上浮的枪杆』这两者的比重差,会导致枪投进入水中去后路线发偏的这个最大的问题。 「退下,让我来」 「是!」 「就拜托您了」 听到不一会已经接近船尾的女战士的命令,聚集于此的水手们马上开始撤离。 全力奔跑的女战士完全没打算刹车,直接这么一登船尾甲板,跃上了船尾楼平台。 右手持枪立于在船尾楼上的女战士,向下看了看海龙。 「原来如此,是那个吗。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是那个的话,总算能搞定」 追来的海龙从蓝色的海面下露出绿色的宽阔背部和长长脖子,正对着船龇牙咧嘴。 这头俗称为「长首龙」物种的海龙,很幸运属于在那个物种里属于个头比较小的一只。考虑到如果是大个头的长首龙,人必须站在甲班上「仰视」才能看见龙头这点,这次确实是遇上了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用四片鳍划动海水,飞快向这边接近的那个身姿,即便对拼上命进行航海的老练船员们来说,也有着十足的魄力。 「呼……」 立于船尾楼的女战士,用右手抓住长枪靠近枪尖底部位置,然后将枪尾顶在自己右脚脚面上。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女战士脚上皮靴脚面位置,正好有一个和枪尾相吻合的圆形痕迹。女战士一边用右手扶住枪身,一边寻找平衡点。最终她松开有手,以长枪保持在垂直立于脚面的状态,缓缓将长枪抬起。 一切到此为止的那话,那么这只不过是场杂技表演。而女战士当然没有在战场上表演杂技的意思。 「呼……哈……」 反复吐纳气息几次后,女战士猛的睁开眼,以流水般的动作抬起右脚。 向上一抬,然后飞速收腿,接着踢出一记蹴击。硬要说的话,这一下就是以拳击中刺拳的速度做出一套空手道中高蹴吧。 长枪因前一个动作漂浮到半空中,待枪身处于水平状态时,后一下蹴击让长枪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以腿发动的蹴枪术,是北大陆古老相传的技法。 有人认为这是当初总要戴着手套无法灵活运用手指的北方战士,干脆放弃用手直接用脚将投枪射出去时开发的技巧,也有说法这是女性战士为了弥补用手臂投枪时产生的距离差距才开发的技巧。 不论如何,这是一种超越常识的技法这点都毋庸置疑。 特意用脚来投标枪,既没效率,也不现实。 但是,技能通过随时间积累经验,以及拥有才能者的修炼。让结果超越了效率,让非现实成为了现实。 女战士以右足放出的海兽牙之枪,以比羽箭还快的速度一条直线飞向目标,贯穿了海龙的头部。 「唧——!」 随着短短一声悲鸣,海龙垂下长长的脖子,就这么横尸海面。 一击必杀。女战士紧靠一杆长枪就干掉了海龙。 长首龙型海龙虽是形体巨大的生物,但一来距离还很远,二来长首龙的龙头体积本身绝说不上大。 可女战士不仅用蹴击而出的长枪命中了这个海龙头部,还贯穿了敌人的头盖骨让其一击毙命。目睹了这份高超技艺的『黄金木叶号』船员们,一时全都欢呼起来。 「真厉害!」 「不愧维克多利亚大人!」 「到底是继承了魔女斯卡谢之名的人啊!」 对一边咚咚跺着甲板一边欢呼的船员,女战士转过脸微笑着挥手致意了一下,然后边轻轻跃下船尾楼。 「辛苦了,斯卡谢,真是精彩」 「不敢当,公主大人」 面对正好分开船员走到自己眼前的芙蕾雅公主,完成了一件工作的女战士点头致意。 「斯卡谢,我不是说了在船上时要叫我『船长』的吗」 听到紧急事态已经过去,芙蕾雅公主终于可以苦笑着指出的指责。高大女战士露出才发觉自己犯了错的表情,身子也好像缩小了一圈。 「啊,非常抱歉,船长」 「我可以继续顶着这个名头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了,所以你要多注意一点啊」 苦笑表情出现少许破绽的公主兼船长的话语,让周围的船员纷纷发出窃笑。 像是和他们呼应一样,女战士也笑了。 「我知道了,船长。话说回来,那头海龙要怎么处理?既然是我们出手干掉的,那么主张尸体所有权归这边也可以的吧」 女战士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视线转向浮在海面上的海龙尸体。 海龙的尸体堪称一座宝山。皮又结实又不怕水侵,骨头非常坚固。肉虽然不算美味但想吃也不是不能吃,油脂不仅容易燃烧烧起来还有香味。不管哪一样都是可以拿来高价交易的物品。 但是,芙蕾雅公主却像放弃似的摇了摇头。 「不,还是别这么做吧。一个操作不好很可能给海港添麻烦。招惹初次使用港口的反感这种事太危险了」 「是,我知道了」 虽然回答的很干脆,可女战士还不停用有什么留恋一样的视线看着海龙的尸体。 察觉到那视线中真正意思的芙蕾雅公主,遮着嘴苦笑起来。 「不用那么担心,只有斯卡谢的枪会帮你取回来,我会特别叮嘱他们的」 「是,麻烦您了」 主人的话语,让女战士满脸通红不胜惶恐。 第一章 王配的单身赴任 从瓦伦迪亚港带来紧急消息的小飞龙抵达的时候,女王奥菈正在王宫的办公室里,和心腹法比奥秘书官一起为了某些问题头疼,进行着无结果的反复问答。 「呃……」 「陛下,您再怎么瞪眼文件上的数据也不会变化的」 看到坐在藤编椅子上,双肘在木制圆桌桌面支起的女王,中年秘书官用平坦的声音告诫道。 「这我知道」 也难怪女王回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险恶。现在女王手中的这份文件,正是下一次『群龙讨伐作战』相关预算的报价表,这上面出现的数字远远超出了奥菈的预想。 【最大一项预算的数字总算还和奥菈预估的接近,只是第二大预算给出的数字就相差甚远】。即便用上这种话来修饰这也算是相当让人肉疼的数字。 顺便一提,因为这份报价单是王家秘书官整理出来的,所以数字部分使用了『阿拉伯数字』。 虽然现在只有奥菈直接指导的直属部下们使用,但『阿拉伯数字』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习惯后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对需要知道的数字一清二楚。 然而,今天这份便利性却显得有点可恨,因为不想看见的数字,同样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士兵们所需的粮食姑且不论,没想到连各种军需物资都比大战时期还贵,还以为价格已经降下来了」 「看上去供给已经被掐住脖子了呐。商人们在这种时候的反应速度,基本上总是快的超乎我等想象」 就在女王与秘书官,用像是在闲聊又像是在冷静确认现状一样的口气商讨的时候 随着几下敲门声,年轻卫兵的报告从门外传了进来。 「打扰一下,从瓦伦迪亚港飞来了传递急情的小飞龙」 来自遥远地方港湾都市的紧急联络。 「?」 「……」 对此完全没有头绪的奥菈,向站在身边的秘书官投去疑问的视线,可法比奥只是无言的摇了摇头。 既然连这个只有能力绝对有保证的优秀秘书官都不知详情,就代表这真的是一桩突然发生的紧急联络。 虽然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既然站到了王者这一立场上,就必须具备一定程度对于这种『无法预估事态』的耐性。 「拿进来」 所以奥菈回应的命令里,没有掺杂一丝惊讶和动摇的成分。 ◇◆◇◆◇◆◇◆ 大约一小时之后。 女王奥菈在王宫的小会议室里,召开了紧急非公开会议。 参加者包括女王奥菈,法比奥秘书官,宫廷首席魔法师香狄翁,以及善治郎四人。 虽然一旦发生重大情况,奥菈会找来作为自己心腹的法比奥秘书官与香狄翁商讨交换意见是常有的事,但善治郎也加入到这类场合里却是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态。 善治郎会在宫廷中露脸,除了那些所有王族必须全体出场的公式活动外,就只有他在履行『作为女王奥菈代表』这一职责的时候。 所以,善治郎和奥菈在宫廷中碰面可算是相当稀奇的场面。 正因为发生了如此罕见的情况,才更能证明此次的事态有多么紧急。 有国王出席的会议,本来与会者比喻遵守一定程度的礼仪。但现在这是只有奥菈心腹与自家人出场的私下会议。 奥菈把小飞龙带来的细小龙皮纸扔到桌上,然单刀直入的开始说明情况。 「就在刚才,瓦伦迪亚港用小飞龙发来了急信。因为飞来的小飞龙还只有一匹,所以消息内容还无法完全确认。但信上记载的内容有把你们召集来提前熟悉一下的必要」 通常用小飞龙传递情报的时候,为了提高情报的可信性都会投放复数携带同样情报的小飞龙。而接收的一方,为了排除情报被敌对势力截获操作的危险性,直到从同一个方向收到两匹以上携带同样情报的小飞龙为止,都不会将到手的情报当做准确消息来看待。 虽然是非公式的会议,但女王居然这么拿出来与他人共享的这份情报的紧急程度,从奥菈不惜打破上述惯例这点就可窥见一斑。 看到心腹都绷紧了表情,进而察觉到自己的意思已经正确传达的奥菈,用以女人来说过于低沉的声音继续说明。 「昨天,一艘『四根桅杆』的巨大帆船驶入了瓦伦迪亚港。帆船的所属国是『乌普萨拉王国』。带领这艘船的船长芙蕾雅·乌普萨拉,好像是一位自称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十几岁少女 瓦伦迪亚的代官,做出了这个事态超出自己处理能力的判断,而向王都这边寻求指示。并希望这边尽快送相关接洽人员过去」 听到『四根桅杆』的巨大帆船这句话,让中年秘书官的嘴角开始抽搐。老魔法使也睁开了总是眯着的双眼表示惊讶。 唯有善治郎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惊讶的神情。这并不是因为胆识大小之类的问题,纯粹是善治郎太无知的缘故。 「四根桅杆的帆船,是即便放眼整个北大陆也为数不多的最新锐舰船。如果真来了这么一艘船,那么那位少女自称是公主这件事,就让人无法一笑置之了吧」 理解到善治郎情况的法比奥秘书官,故意用这样特别详细的解释回应了女王。 察觉到秘书官的意图,女王点了点头 「嗯,在北大陆,四根桅杆的帆船无一例外全都是属于大国的国有船只。即便是三根桅杆帆船,也只有那些不得了的大商人才能当上船主。 这么一想的话,那艘船的船长是王族出身可说是必然情况。至于船长是不是必须由年轻公主来担当就不知道了」 说出这番掺杂了说明与同意的话语后,奥菈把视线转到了老魔法使这边,提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基本问题。 「可是,很不巧我从来没听说过『乌普萨拉王国』这个国家名。香狄翁你又如何?知道些什么吗?」 女王的问题,让善治郎与法比奥也把目光转向被点名的老魔法使。 优秀的魔法师也是优秀的贤者,虽然一般世间都这么认为,但真正的事实却并不怎么符合这种说法。 有些魔力量、魔力操作全靠先天资质可说是三流的魔法使,却因为拥有高度的智慧而被视作优秀的贤者。相反,一些可以自由自在操纵魔法的大魔法使,因为把毕生时间都奉献给了魔法研究,所以对魔法以外的知识无知到惊人的地步。 幸好,香狄翁是一位符合世间常识,即是大魔法使也是大贤者的高人。 老魔法使晃动长长的眉毛,皱着眉头默默思考了一会,才缓缓开了口。 「这个嘛……虽然说出来丢人,但老夫并没什么能够回应陛下期待的知识。只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做乌普萨拉的国家,是一个在北大陆中位置也相当靠近北方的国家。」 只记得国家大致所处方位的老魔法使,带着惶恐的表情向女王低头致歉。 但是,他多少拥有一些乌普萨拉王国情报这点,其实已经相当值得称赞。 考虑到这个世界中流通的情报量,以及整个世界的广阔程度的话,会这么觉得也是无可奈何。 打个比方,这就和向锁国时期的日本人询问南亚或中东国家的事情时,就算只是知道准确名字和大概位置,也会被当做『相当博识之人』的道理一样。 「北大陆中更加靠北的国家吗,那样的话,也难怪从来没听说过了。但是,为什么他们要从那样的北国,特意跑到咱们国家来?」 奥菈提出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她。 原本,北大陆和南大陆之间的 大陆间贸易,就称不上有多昌盛。还有理所当然的,主导大陆间贸易的,主要是那些位于南大陆北部已经北大陆南部的国家。 嘉帕王国因为处在南大陆南部正中的位置,所以很少能直接接触到来自北大陆的贸易船。以比嘉帕王国更靠北的国家为中介人的中继贸易,才是嘉帕王国『大陆间贸易』的主流。 对嘉帕王国来说,连那些主导大陆间贸易的北大陆南方国家都很少有人去过,来自比那些国家更靠北国家的四根桅杆帆船现在却主动找上了门。 「和北大陆直接进行贸易,对我国来说是日思夜想的大愿之一。能让这个大愿实现的苗头当然不能放过。但对方应该也有自己的目的目标吧。如果想让一切按我们的想法发展,一场相当劳心费力的交涉看来是免不了了」 对中年秘书官的话,女王点了点头。 「确实。首先的必须确认对方的身份,【其实是群冒名顶替王族的骗子】这种可能性,并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是,即便对方报上王族之名我们也以王族之礼接待,有时还会产生无意中失了礼数的情况。这方面虽然可以粗略迁就一下,但也不能对方怎么说我方都全盘接受下来。总之对应起来会很麻烦这点是错不了了」 「陛下,容老夫插一句。在北大陆,不会『血统魔法』的王族并不罕见。老夫听说,有些王家从最开始就不会使用血统魔法」 「呃,是这样吗……」 香狄翁的忠告,让奥菈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和北大陆做过一些贸易,但未必就能对那边的文化习俗知晓的很清楚。打个比方,即便是战国时代和那些南蛮人贸易的大名们,也常常搞不清哪个国家属于新教徒,哪个国家属于天主教徒。 而在北大陆无法使用『血统魔法』的王族并不稀奇这件事,也是奥菈实在不愿听到的消息。 在南大陆要证明一个人是否出身王族,只要让嫌疑人实际展示一下血统魔法就能马上确认。但若这个办法不通用,就得花费一番辛苦去做各种其他取证。 「这样的话,对交涉负责人的能力要求就更高了。那么到底该把这份大任委派给哪一位?陛下,您心里有眉目了吗?」 面对法比奥少见的纯粹出于疑问才提问的问题,奥菈点了点头。 「嗯,如果你们没有异议的话,我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拉法埃罗·马努凯斯』去完成」 女王说出口的名字,让其他三个男人一起露出吃惊的神色。 「拉法埃罗卿吗。确实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出任这个任务没有任何能力上的不足。但是,拉法埃罗卿是马努凯斯家的人吧?」 法比奥秘书理所当然指出的这一点,其实还有另一层沉重的含义。 具体来说,问题在于马努凯斯家是拥有独立领地的领主贵族,而瓦伦迪亚是王家的直辖领地。 成为王家直辖领地的代官,意味着任职者必须像王家的手足一样老实听话的工作。所以原则上只能由没有领地的文职贵族来担任。可以例外的,只有担任宫廷中的大臣,国军中的将军,这样足以左右国政的超上级职位的人。 当然了,这不是写成明文的确凿法律条例。在一些例外的场合,国王也可以将自己的决定至于这个规则之上,硬让自己的反例任命通过。但一般这时都会引发文职贵族的强烈抵触。 奥菈当然想得到这些问题。 女王以双臂抱胸的姿势在藤椅上坐好 「我知道,拉法埃罗并非这次交涉的『负责人』。我打算任命他担当此次交涉的『临时负责人辅佐』职务。形式上的『负责人』我会另外找人来担当,这样一来就能避开和文职贵族们的冲突了吧。当然,真正实务还是要基本交给拉法埃罗来」 然后用自信满满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原来如此。可是,即便只是名义上的『负责人』,对那位人士来说,拥有足以让拉法埃罗卿低头的『分量』也是必须的吧?」 能以问句来作答。是因为法比奥秘书官已经读懂了奥菈意图的缘故。他现在把视线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善治郎。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连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善治郎,也能察觉到这场对话的走向了 (原来如此,把我叫来王宫参加非正式会议,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奥菈一再强调拉法埃罗·马努凯斯只担当『负责人辅佐』这个职务,如此做虽然有可以避开不成为条例自由任用人员的好处,但这个职位实在过于轻微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个私人秘书罢了。对于马努凯斯侯爵家的嫡长子来说,即便是一时应急也不应接任这么低微的职务。 但是,即便是私人秘书,在所跟从的主人很特殊的场合,也可能会变成担当重大职责的职务。 即便将嘉帕王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马努凯斯家嫡长子收做自己的私人秘书,旁人也不会对此说三道四。拥有这种立场的只有『王族』出身的人。 而现在,嘉帕王国的成人王族除了女王奥菈外,就只剩下善治郎。 虽然把握住了这场对话的正确流向,可善治郎却比刚才更沉默了。 即使现在在场的只有奥菈的心腹,王配自己「主动努力工作」的样子还是别让他们看见的好。 始终保持着和善老爷爷印象的老魔法使且不论,从刚才开始就故意把视线转向这边的长脸中年男子,绝对不会放过善治郎任何一丝可疑的言行。 大概也知道丈夫心里想些什么,女王今天第一次明确的把视线投向对善治郎,慢吞吞的开了口。 「没错,拥有将拉法埃罗·马努凯斯收做『负责人辅佐』旁人也不会对此有异议立场的,目前就只有我等『王族』之人。 虽然看场合的话我也可以亲自出马指挥交涉进程。但再怎么依靠『瞬间移动』往返两地,把自己置身于无法接触王都情报的状态还是太恐怖了」 奥菈使用『瞬间移动』魔法转移到外地工作时,就无法接触其他传达到王都的情报。 现在并非战时,但在大战刚结束不久的嘉帕王国,谁也无法断言保证紧急事态不会突然出现。 原本,如果让不管是作为政治家还是交涉人都有着出色手腕的奥菈出马,那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负责人辅佐』。 结果不管怎么思考,交涉负责人这职责都得落到善治郎身上。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奥菈在诱导众人将这个职务交给善治郎。 平常,在王宫里和心腹们交换意见也好,在后宫里和善治郎聊天也罢,奥菈都不会在阐述自己的议案时兜上这么大一个圈子。但既然两边的人物齐聚一堂,『必须仔细说明让所有人逐渐接受,会议才能按照议题顺利结束』程度的手法就是必要的。 女王无视丈夫向自己投来的视线,说出了结论。 「所以,就只剩下你能担当这个职务了,善治郎」 被点名的善治郎,因为终究得到了这么多时间做思想准备,所以他回答的口气里没有了动摇。 「由鄙人,来吗?当然,如果这是陛下的命令的话,鄙人没有异议」 面对将脑中拟定好的台词流利说出的善治郎,女王故意皱了皱眉。 「什么?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许你说来听听」 这方面,该说二人真不愧是心有灵犀的夫妇。虽然事先没有串通,但此时二人好像得到了同样的台词本一样,流畅的开始装模作样的对话。 「是。鄙人现在,正负责接待双王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敢问陛下那一边要怎么办呢」 「确实,如此下去会多少对佛朗西斯科 王子与霍娜公主造成不便吧。那边的工作就由我来接手好了。 虽然我不可能像你那样频繁的接待二人,但这方面也只好请对方妥协」 「谨遵吩咐。鄙人在出发前,也会再去和二位殿下见上一面,直接向他们谢罪」 「嗯,如此甚好」 和平日里在后宫聊天时不同,语气中明显带着上下级区分的讲话方式。 不过,同样的两人进行对话,【根据公私场合不同使用的措辞会有所区别】这种事也很常见。所以善治郎的表现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已经预估到答案的善治郎,还是将自己担心的事全说了出来。 「只是,由鄙人担当负责人这点,不会引发宫中文职贵族们的反对吗?在文职贵族中,在没有具备适合这次职务能力的人了吗?」 善治郎当初为了给旁人留下「对公务没兴趣」的印象,才故意宅在后宫里。 可最近为了接待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善治郎在宫廷中露脸的次数已经比以前多了不少。现在,又要代表女王赶赴王家领地。这时出现对这一切不怀好意臆测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对于善治郎担心的提问,奥菈干脆的摇了摇头。 「不,这些方面你无需担心。正确来说,确实还有其他能力满足条件的贵族存在。但那些人都已经分派到了适合的职位上去。 说出来有些刺耳,但是善治郎你即便暂时离开宫廷,对公务执行产生的影响也是所有人中最小的一个」 这等于在说善治郎是宫廷里最可有可无的人。 虽然这本就是自己希望得到的立场,但直接听老婆清楚的说出来还是让人有点受打击。 「原来如此……」 虽然一瞬间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但善治郎也没在意几秒。现在他担心的问题姑且算是全问完了。 转换好心情的善治郎保持着坐姿,尊照学过的礼仪知识向奥菈深深低头行礼。 「我知道了。不才必竭尽全力,完成陛下托付的使命」 「嗯,就全交给你了」 而女王则高高抬起下巴,接受了丈夫的忠诚誓言。 ◇◆◇◆◇◆◇◆ 「对不起!」 当天傍晚,返回后宫客厅的奥菈,对善治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声赔罪。 虽然没有任何前缀。但奥菈为了什么道歉,善治郎知道的很清楚。 「嗯,没关系的啦。这次奥菈会做出那种我无法拒绝的决定是不可避免的吧?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说明一下呢」 善治郎像平时一样笑着答话,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突然被叫到王宫里去,然后被强制送往王领单身赴任。 虽然并不至于因此怀疑奥菈对自己的诚意,但这种情况果然还是需要仔细说明一下。 两人再怎么彼此信赖,自己的行动被单方面的擅自决定这种事,总还是让人觉得有点不自在。 「嗯,我当然会好好说明的」 奥菈一边这么说,一边在丈夫对面坐下。 两手放在膝盖上的坐姿,和平日里她悠然自得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要说的话,就是明显能看出「反省」、「诚恳」的姿态。 不止是心态,连头都低得比平时深的多。 善治郎觉得奥菈其实根本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但他没把这想法说出来,而是直接提出了疑问。 「那么,我就直接问了。这次奥菈真正想送去瓦伦迪亚的人,到底是拉法埃罗·马凯奴斯?还是我?」 这是在现场时还没有想到,过后善治郎一个人自己回味当时对话,才浮现出来的疑问。 大概是善治郎的问题在预想之外,奥菈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然后老实回答了。 「是你」 「果然啊」 奥菈的回答,让善治郎带着释然的表情松了口气。 「在那之后仔细一想,就觉得有古怪了。既然对方已经报上北大陆王族的身份,那么招待他们来王都,举办欢迎仪式才符合常理。 不仅如此,都说人手不足了,可奥菈还是把足以成为自己夫婿候补的高位有能人士,和国内唯二成人王族之一的我同时送了过去」 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处理,可女王不惜打乱最近的人事安排也要把贵重的人才送往当地。这让善治郎察觉到她背后一定有什么隐藏的意图。 「没错。最开始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我原本打算不顾一切自己前往瓦伦迪亚,亲自指挥交涉来着」 「我说,女王陛下!?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啊!」 妻子预料之外的发言,让善治郎大声吐槽。 大概这反应是在奥菈预想之内吧,女王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 「当然,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就想到了把你送过去这个退求其次的方法」 女王的口气已经多少回复成了往常的样子。 「嘛,我已经明白奥菈对这件事重视到什么程度了。那么,为什么不把那『自称公主』的一群人叫来王都呢?」 「嗯,在说明这点前,我得先确认一下你对相关知识的认知程度。 善治郎,你知道瓦伦迪亚这座城市,是由谁负责管理吗?」 奥菈的奇怪问题,让善治郎回忆起从奥达比亚夫人那里学到的,有关这个国家的种种知识。 「我想想……应该是『瓦伦迪亚公爵』没错吧?现在,好像就是指奥菈本人来着?」 听到丈夫的模范回答,女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一般说到『王领』,人们就会认为是指属于王的直辖领地。但真正符合那样情况的领地,除了这个王都外其实只有少数几处中小型的疗养胜地而已。其他那些『王领』,都是继承了各种爵位名号的领主治下的自治领地。这些地方和一般领地的区别,就仅在于【传承爵位时指定下任继承者的不是领主本人,而是当代的国王】这一点罢了」 就是说,一般的领地能以父传子子传孙的形式继承爵位,而王领的爵位只能由国王来授予。换言之只有国王的亲信才能获得。 当然,除了亲信,国王自己兼任也没问题。所以像瓦伦迪亚这样的要地,一般都是由国王兼任当地领主。 这些知识善治郎姑且也算都清楚,可是,他还是无法从这些事实里看出不把那『自称公主』一行人招来王都的线索。 看着不明所以的善治郎,女王继续详细说明下去 「在这次的场合,重要的是王都等同于整个国家,而『瓦伦迪亚』仅仅代表我这个领主,而且还是直属地方领主属地这一点。 地方领地拥有很强的自主性,原则上只要他们尽了向王国纳税的义务,那么除此之外的行为国家都没有介入的余地」 通常这种自主性对于王家来说非常麻烦,奥菈为了削减地方领主的这个权限也做过不少工作,但这次这个地方自主性却反过来可以派上用场。 「啊啊,难不成,『自称公主』一行人如果来王都就算是国家负责。留在瓦伦迪亚就算是王家负责了?」 对拍手表示确定的丈夫,奥菈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正是如此。一般如果是普通的地方领主,就算独立性再怎么高,不经国家许可私自与他国直接建交都是严惩不贷的行为。唯独我等王家可以例外。 所以,如果我这个『瓦伦迪亚公爵』能和『自称公主』一行人结交,那么就可以在国内干涉最小的情况下和对方建立深刻交流通道」 「原来如此」 善治郎终于有点接受了。 身为一国之 主,将王家自身的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前基本来说是不怎么值得夸奖的行为,但根据场合有时也是无可奈何。 对于封建制王国来说,控制好王家和地方领主的力量平衡非常重要。如果一个搞不好提升了整体国力王家的力量却被削弱,必然会招致各种动乱发生。 身为王者,在希望国家变得富足的同时,也在寻求能够压制因这份富足而抬头的贵族们的力量。 「了解。对于把『自称公主』一行人留在瓦伦迪亚的理由我明白了。话说回来,奥菈已经判定这次和『自称公主』一行人交涉,最后能产生巨大利益的可能性很高了吗?」 「嗯,与其说是可能性很高,不如说确信更合适。 北大陆的船很少直接在我国出现。就像白天说的那样,他们会特意来到这里,不是抱着什么巨大的目的,就是因为不幸的意外事故」 「嗯?不会是因为心血来潮吗?其实对方并非直接来到瓦伦迪亚,而是原本去南大陆北部港口的船,回程时稍微绕个远路玩玩什么的」 对于善治郎质朴的疑问,奥菈摇头表示否定。 「不可能。我国虽然还未和南大陆北部诸国建立同盟,但至少也保持在友好中立状态。 如果对方真的先去了北部诸国后才来到瓦伦迪亚,那么在船到达前北部就会有通报传过来」 「原来如此」 看到善治郎对自己的回答满意了,女王又继续说下去。 「如果对方是抱着目的来这边,那么当然和他们有十足的交涉余地。如果他们是因为事故漂流到这里,就更是机不可失。 因为事故的话,那艘船需要就此大修一番的可能性就很高。就算是四根桅杆大型帆船的船员,估计也没法仅凭自己修理船只,必须依靠大量的其他修船工才行。 所以,修缮时必定会需要我国派出技术人员登上那艘船帮忙。这可是吸收北大陆最新舰船技术的好机会」 说完这些话的奥菈,露出了和大国女王相应的强势笑容,还舔了下嘴唇。 「就是说,奥菈最大的目标,是大型帆船的制造技术?」 「啊啊,虽然除此之外,北大陆还拥有很多诸如能大量冶铁的大型熔炉之类我国不存在的技术,但现在我最想要的就是船。有了大型帆船的话,将来就可以由我国主动向那边派遣贸易船了」 看到妻子双眼里都是和王族相符野心神色,善治郎决定稍微给她浇点冷水。 「嗯—唔,可是会那么顺利么?虽然我也不知道详情,但想要再现大型帆船这种最新技术聚合体,需要很多作为必要条件的先期知识吧?」 只要到现场接触过实物,就能一步登天获得飞跃性的新技术。科技的进步可没这么天真。 举例来说,让智能很高的原始人把马车分解,那些原始人也许能就这么理解马车的原理构造。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法从零开始凭空造出马车来。 如何做出左右等大车轮,如何削制出笔直车轴,如何在不妨碍旋转的前提下把车轴固定安装,如果没有大量这类技术的积累,马车就造不出来。 这方面,帆船也一样。 「嗯,你的担心的也没错。但是,我国姑且也具备建造一般帆船的能力,所以我觉得四桅杆大型帆船上的那些新技术并不是我们完全无法模仿再现的全新之物」 奥菈稍微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嗯,大致情况我都清楚了。但是,一旦我去了那边就无法轻易和这边联络,所以事先要把目标优先顺序的细则,我能和对方做什么程度的约定之类的细节做个一览表记录下来,没问题吧?」 「嗯,本来像这类机密情报最好不要留下书面文件。但你的话可以用这个世界谁也看不懂的文字书写,所以没关系」 「谢了。保险起见,数字也别用阿拉伯数字而改用从没用过的汉字数字标注好了」 写成实体记录的话,被其他第三者甚至是交涉对手看到的可能性就会增大,所以必须小心。为了预防万一,连只有王室所属的文官有少许染指的阿拉伯数字也要排除在外。不过用日语写成的东西当然这个世界除了善治郎外没有任何人看得懂。 「……在这种场合,哪一边优先?」 「那当然,是和船相关的……」 在那之后,善治郎和奥菈用几乎脸贴脸的姿势,经过漫长的讨论,制定了十几页复印纸分量的『与自称公主一行』交涉时优先拿下项目,以及善治郎可以独自与对方定下约定事项这类情报的一览表格。 当然了,实际交涉时经常会出现大幅偏离原本预想的情况,但很意外的,这类事前准备就算如此对交涉还是会有很大影响。 尤其是对于不擅长应付突发状况又爱担心的善治郎来说,仔细做好事前准备是从上班族时代就一直继承过来的习惯。 「嗯,总之现在把全部能想到的问题都问过一遍了吧」 把手中的圆珠笔放回圆桌上的善治郎,一头倒进沙发里伸了个懒腰,然后嘎吱嘎吱活动了下肩膀。 「善治郎」 「嗯?怎么了?」 「抱歉啊,结果,这次又为了国家的利益给你添了负担」 奥菈一边这么说,一边朝善治郎微微低头致歉。 顺便说下,这之前奥菈还从没向丈夫低过头。 之前奥菈确实和善治郎订下了「只要不违背国家利益,都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的约定,而奥菈现在的也并没有打破了这个约定,但像这样每次都把国政的抛给善治郎,还是让奥菈觉得很抱歉。 「啊啊,嗯」 没办法的嘛,奥菈并没有做错什么。正想和平常一样用这些话安慰妻子的善治郎,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咧?换个角度想想,老这么用没办法没办法当理由,我的劳动条件岂不会越来越差?) 自然,现状并没有恶化到需要高声抗议的程度。 就算号称白天里接到来自宫廷的工作变多,午饭后善治郎也有充足时间在后宫度过。而且每隔五天他就能得到一整天留在后宫什么也不用干的日子。 最重要的,在夜间照明并不发达的这个世界不存在『加夜班』的概念,只要太阳一下山工作就会结束,所以善治郎根本感觉不到时间上有受到什么拘束。 但是,那是在下班后就能回到被家电环绕的后宫,可以和心爱的妻子一起度过休息时光的前提下。 单身前往瓦伦迪亚出差的话,期间各种家电也罢、妻子奥菈也罢,爱子卡尔洛斯也罢,当然都将远离善治郎而去。 虽然如果只是短时间的话,也不是不能忍耐下来。但善治郎感觉如果现在还用『没办法』为借口妥协,对于今后的事情可能会有不妙的影响。 所以善治郎换上一副尽可能不带叱责意思的柔和表情开口了。 「也对呐。虽然我理解以奥菈的立场来说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这次果然还是有点难挨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话题进程已经到了自己无法拒绝的地步,真是大吃了一惊」 没听到丈夫一直以来「没办法的嘛,别在意」回答,让女王意外的吃了一惊。 之后,一瞬间察觉到自己刚才处于什么心理状态的奥菈,因羞愧脸变得通红。 (我真是太糟糕了。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早把夫婿殿下会给出无条件原谅的话语作为前提来行事) 如果没有善治郎这个丈夫,奥菈这次就只能不得已采用把『自称公主一行人』请来王都这种下策。 然而,现实是奥菈在看到小飞龙带来的消息那一瞬间,就立刻做出了将主 会场定在瓦伦迪亚,王家全权包揽此事的决定。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错了,但那也意味着奥菈在无意识中,已经把善治郎当做「会无条件听自己话的棋子」来看待了。 (不这么解释的话,根本没法说明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动摇) 有了自觉的奥菈,一边在心中深刻反省,一边重新端正神情望向丈夫。 「嗯,真的很抱歉。这次明明是我自己已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现在整个事态还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这都是当时在现场的你没提出任何疑问就配合我言行的功劳。谢谢了。 【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虽然不可能办到。但我会尽可能在事先和你讲清楚的。 对了,等这次的事情顺利完结后,我送你些具体的礼物做答谢吧?也不用现在马上就说出来,善治郎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啊,嗯,对呢」 对奥菈的话语,善治郎用感到头疼的口气做了肯定。 奥菈对善治郎越来越娇惯的原因之一,就是善治郎总是不肯接受任何报酬。 理解到已经到了必须给个答案的善治郎,开始思考怎么回答。 「我想要的东西么……唔—嗯」 说起来,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可到现在也没想到答案。原本善治郎就不是物欲很强的类型,来到这个世界前他以区区一个底层上班族的身份却积攒了二百万日元积蓄这个事实,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工作太忙根本没功夫消费,虽然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反过来说,这样的生活也有因为太忙没时间自己做饭,三餐都得在外面餐馆解决的花销。此外善治郎还买过一台二手汽车。可就算如此他还能积攒出二百万日元,都是因为他没有其他需要消耗金钱的兴趣的缘故。 来到异世界后,善治郎的生活空间又被限定在了后宫和王宫,这种刺激人物欲的情报原本就很少能传进来的地方。更不要说他对目前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不满这点了。 感到困扰的善治郎,开口向奥菈反问 「那个,反过来说,通常这种场合会有什么东西被拿来当做赏赐呢?」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女王仰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 「这个嘛。一般最常被用到的,果然还是金钱吧。中、下级贵族的场合就直接支付金银币,高级贵族的话,大多是赐予仅限一代的爵位以及爵位所属的领地庄园,以此来保证授奖者能有稳定的收入」 然后迟迟疑疑的而给出了回答。 可是,善治郎听到这个答案后给出的反应却不怎么样。 「嗯—唔,钱吗?老实说以我的立场,能不通过奥菈自由获得金钱这种情况,让人不怎么喜欢呢」 对于能力自不必说,连人格都自我评价不高的善治郎来说,将来自己如果犯下什么失误,若是那失误是以获得金钱为代价,他还真不敢说自己一定不会输给诱惑。 只要自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收取金钱就是个得不偿失的报酬。至少对现在得善治郎来说是能躲就躲的东西。 所以善治郎将这一项当做保留项目压了下来。 「其他的呢?」 「那就是直接授予物品了。基本上,就是立功者所立功绩相关的物品。比如立下战功的人,会被赏赐高级的弓或者长枪。文官的话,一般会授予大师精心制作的龙骨笔,或者研磨的很漂亮的计算石」 龙骨笔物如其名,是用龙种骨头削磨而成的笔。也就是【把龙骨削磨成笔型再在笔尖侧雕刻出可以留存墨水的特殊沟槽】这样一种蘸水笔。结构上类似日本的木杆玻璃g笔。 而计算石也如名字一样,是一种用于计算的原始工具。在类似围棋棋子的扁圆形小石头正反两面刻上多个十字型沟槽,然后按特定方法摆放,就能表达一到十的数字。 这个世界的人在接受一定教育后,就能操纵复数计算石进行四则运算,但善治郎并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法。 奥达比娅夫人在讲课时曾经演示过一次,但基本细节善治郎已经记不得了。 「笔和石么,嗯,这个也稍微有点……」 也难怪善治郎不怎么感兴趣。论使用便利度的话,龙骨笔远在圆珠笔之下,至于计算石,更是连电脑里的计算软件的脚后跟都够不到。 当然了,这些拿来当做赏赐文具,都是表面会雕刻有精美图案具备极高的艺术价值的高级品。但对于审美眼光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收藏家意向的善治郎来说,也就是能让他产生「哦,挺好看的嘛」程度印象的东西而已。 这个选项也一时保留好了。不过,收下这种东西既不会有什么不便,也不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当做妥协的选择说不定倒是挺合适。 接着善治郎为了防止听漏什么又再次发问。 「还有呢?」 「还有就是,婚姻的许可,吧。 基本大贵族的婚姻,都需要事先得到国王的允许。一般来说这条规矩只是走走形式,但如果是强力大贵族之间的联姻,或是结婚男女双方家世落差极大的场合,国王的许可就绝不能少。 那种时候,对于男女间家世的落差,强强联姻后产生的对王家的不利,婚姻申请者必须拿出一定的文武功勋来抵消补偿」 「那种情况,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嘛」 对于特意插进来叮嘱一句的丈夫,奥菈报以苦笑。 「嘛,现在确实如此吧。还有更单纯的赏赐,就是送『女人』给立功者。 这里说的女人,指的是那种无法当上王侯贵族正室的,诸如舞女歌姬之类出卖自己相貌肢体美色的女子」 听着奥菈用冷静的态度平淡的态度讲完最后一项后,善治郎带着嫌麻烦的口吻叹了口气。 「我才不要这个」 这句简短的回答完全是善治郎心境的写照。 善治郎作为身心健康的年轻男子,多少也有点想和妻子以外的女性发生暧昧关系的欲求。 但是,那说穿了也就是「心里不老实」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绝不是善治郎有把别的女人招进后宫这个『家庭』的意思。 看到在这方面的问题上依旧非常顽固的丈夫,女王小声苦笑。 「是吗?总之我能想到的一般赏赐大致就是这几种,如何,能拿来当参考吗?」 对于妻子的询问,善治郎用右手挠了挠头,一脸不情愿的回答道 「这个嘛,嗯,算是,能拿来参考,吧?嗯,如果实在想不到什么的话,我想龙骨笔和计算石可以收下」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奥菈带着意想不到的表情睁大了双眼。 「哦?你对这些有兴趣吗?」 但是,善治郎的回答完全背叛了女王的期待。 善治郎摇了摇头。 「不,与其说是有兴趣,该说刚才听到的那些东西里收下这个最不容易惹麻烦吧」 然后如此煞风景的回答。 奥菈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出于顾虑才收下的话,那还能叫赏赐吗……」 看起来这位无私无欲的夫婿殿下,把收下有形的赏赐当做一种『义务』来对待了。而且还想方设法以不给周围添麻烦的形式来完成这个义务。 奥菈一边像是忍耐头疼似的用食指拇指猛掐自己眉间,一边用教训的语气开了口。 「善治郎,接受赏赐的人是不需要在意周围他人眼光想法的啊。就算你真的想要什么在本国内不受好评的赏赐,我也会想办法把周围意见压下去的。你就更纯粹一点,说说自己的欲望如何? 真的 ,没什么想要的吗?你在那边的世界是一个人生活的吧。那时你会买些什么?你应该不至于穷困到只够维持温饱吧?」 听完奥菈的问题,这次轮到善治郎仰望天花板思考了。 「在日本的时候么。嗯,确实金钱方面不怎么拘谨,反倒是时间方面缺乏的不行呐。都到了根本没闲暇对想要的东西出手的地步。 啊,这么一想,当时我也算有不少想要的东西,吧?」 从大学生变成社会人士后,善治郎确实多了不少想要的东西。 仔细一回想就能列出好几样。 例如手表。 善治郎现在有穿休闲服时佩戴的电子表,和西服正装搭配的数字表盘表两只手表,不论哪边都是价格不到一万日元的便宜货。 善治郎曾经想过,早晚有一天要买更高档的手表。 其他的,曾经想过买新车。 善治郎成为社会人士半年后买的那辆二手混合动力汽车,并不是因为「看着帅气」、「想要」之类的理由才买的,而是对油费便宜,买二手车省钱这类条件妥协的结果。 公司没有停车场导致上班时都是坐电车。平日购物也多是骑自行车去(那些自带月租式停车场的便利店比超市远多了)。虽然在这种汽车几乎派不上用场的环境里生活,但善治郎到最后也没把车卖掉,由此可见他对汽车也有那么点执着。 其他还想到的有好几个,例如加盟俱乐部的j联赛(翻译:日本足球职业联赛)队伍的比赛年票之类的。 这东西倒不是买不起,只是每天被加班缠身的善治郎实在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去球场看足球赛,所以就没买。 结果思考了一圈后,善治郎想到的东西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嗯,果然还是想不出来呐。虽然在那边时有几样想要的东西,但来到这边生活后也不是特别想要了。老实说在这边世界从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刺激我欲求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的善治郎双手摊开,夸张的耸了耸肩。 虽然知道丈夫说的是真话,可还是让奥菈很困扰。 「呃……真的什么也没有吗?就算无法实现的东西也行,随便说说看吧」 「就算奥菈你这么说,可我真的没感到生活有什么不自由啊。就算工作稍微比以前多了点,自由时间也还很充裕。想打发空闲时间的话,有dvd和游戏机。硬要说的话,就是无法上网了。但这个是怎么也没办法解决的吧」 以前,善治郎曾经把【将『时间遡行』与『异世界转移』组合使用说不定可以短时间内连上网络】的想法拿出来与奥菈讨论过,结果得到是办不到的回答。 『时间遡行』是只能作用于物体无法对空间生效的魔法,『异世界转移』的效果只有短短一瞬间。所以善治郎那个「把特定空间逆转到星辰排位可以发动异世界转移的时间段,在那里发动异世界转移打开通往异世界的孔道这样就能暂时连上无线网」预想无法成真。 实际上,善治郎对奥菈的这个回答并没有完全接受,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得实际试试看才能清楚。 但是,那至少也是善治郎对『时空魔法』有了深刻理解之后的事了。对于现在只能使用一种时空魔法的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后话。 「…………」 「…………」 到此二人再无话可说。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最后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大概是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沉默,善治郎强制自己开口了。 「呀,不过这次我是第一次离开王宫甚至跑到王都之外的地方去了呢。说不定,会在那边碰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哦」 「也对呐,从这个意义上讲,说不定这次出行正好提供个机会能让你换换心情。瓦伦迪亚可是个好地方,日照虽烈可因为海风让那里比王都要凉爽,海产也很美味。 不过,就算你再怎么说想要,『瓦伦迪亚公爵』的爵位我也不会让给你的哦」 听到奥菈的玩笑话,善治郎也笑了。 「啊哈哈,知道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那么乱来的」 「还有,把『自称公主』带回来也不行哦。不管她那自称是事实还是谎言,带回来都会变成大麻烦」 「不要紧的啦,这方面更不用担心了」 女王夫妇之间,终于响起了和睦的笑声。 ◇◆◇◆◇◆◇◆ 几天后。 善治郎在王宫的某间房间里,设置了和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二人畅谈的场所。 在日照明亮的的房间里,三人和平时一样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一边饮用冷茶一边聊个不停。 唯一和平时不同的,在于今天谈论的是善治郎要一时与二人分别的话题。 「啊啊,虽然已经听过传闻,但没想到您真的要离开王都啊,善治郎陛下」 听完善治郎自己即将前往瓦伦迪亚的通告,金发的王子优雅的将冷茶茶杯放回圆桌上,然后这么说道。 「老实说,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让人很吃惊啊。在此我祝您能平安无事归来」 另一边的棕发公主想掩饰自己的动摇,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不听话的下意识握紧了。 佛朗西斯科王子惊讶却毫不动摇,霍娜公主同样惊讶且动摇的不行。 两者的反应差别这么大,是因为他们的精神构造分属不同的类型,更因为二人的立场很不一样吧。 对佛朗西斯科王子来说,善治郎不在只是「意气相投的玩伴」不见了程度的问题而已,相对的,对霍娜公主来说,这代表「最同情,最能帮助」自己这个佛朗西斯科王子监视人的角色消失了。对她来说这几乎攸关死活。 不管佛朗西斯科王子平日里的言行是本性还是演技,他这些言行会惹出很多麻烦这点都不会变的。 为这些麻烦收尾的工作全落在了霍娜公主身上,而从结果上说,这方面最能帮助她的就是善治郎。 所以难怪听到善治郎离开消息的她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年轻公主的恳求视线,差点让善治郎一瞬间产生想拽自己头发的冲动,但现在可不能输给那种想法。 「谢谢。那里对我来说也是初次造访之地,感觉有点紧张呢」 所以善治郎挤出一副柔和的表情,做出了如上的模范回应。不过,就算自己这么回应的再怎么完美,若是对方不买账的话,那一切努力还是都会变成泡影。 「真好呐,善治郎陛下可以去那里。啊,我可以期待您会带回有趣的土特产吗?」 佛朗西斯科王子对着善治郎这个他国王族,满不在乎的讲出了这种儿子对出差前父亲说的台词。 「佛朗西斯科殿下」 即便这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平时的言行一样,但依旧为此神色大变的霍娜公主,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个性太认真还是神经纤细。 话说回来,就算双方再怎么熟识,佛朗西斯科王子刚才的言行有欠礼数始终是事实。所以才总需要有危机感的人在身边告诫他。 当然了,一天到晚总是绷紧神经准备给出告诫的霍娜公主,其精神状态绝对称不上良好就是。 「没事的,霍娜殿下。这里并不是公式会场,请不必太拘束。我知道了,到那边后我会好好留意有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佛朗西斯科殿下法眼的东西。 对了,瓦伦迪亚是个港都。虽然数量未必能多到形成专门产业,但说不定会有优质的珊瑚或者形状完美珍珠之类的东西,顺利的话我会尽可能带回来的哦」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的佛朗西斯科王子一脸喜色,甚至高兴到叫出声来。 「真的 吗!?那就万万拜托了哦。哎呀我都已经开始期待了呢」 珊瑚与珍珠,不管哪一样,都是作为内陆国家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难得一见的珠宝。 身为一流的付与术士同时也是名一流珠宝工匠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知道可能能得到对这类没怎么碰过的宝石当然会两眼放光了。 这种反应,坐王子身边,比王子投入更多人生到珠宝制作上的棕发公主也是一样。 「佛朗西斯科殿下,所以我不是说了就算再怎么非公式的场合,您的言行也要控制一下的吗」 在形式上还在劝解佛朗西斯科王子,但在善治郎看来,霍娜公主棕色的眼睛里已经因为欲望闪闪发光了。 「非,非常感谢您,善治郎陛下。我在此先向您重重道谢了。 珊瑚是可以拿来做各种加工的优秀素材,珍珠虽不适合做成魔道具,但那份光泽和外形对于饰物来说可是重宝呀。 佛朗西斯科殿下的话,一定能用这些做出美妙的作品的」 光听表面意思的话,这只是在替佛朗西斯科王子道谢。但善治郎还没迟钝到无法从闪闪发亮的眼神、特别用力的语气中,看破霍娜公主真正的想法。 「诶诶,那些作品完成时,务必请让我拜见一番呐。佛朗西斯科殿下的作品不必说,霍娜殿下的作品也是哦」 所以,他说出了这种明确带有【「土特产」不仅会带给佛朗西斯科王子,也会带给霍娜公主您】意思的话。 「非,非常感谢」 听明白话中话的霍娜公主,用几乎将满头银粉扬起来的气势,深深向善治郎低头答谢。 ◇◆◇◆◇◆◇◆ 善治郎正式向瓦伦迪亚出发,是上面这次会谈又过了几天之后。 又延迟了几天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在作为主角的善治郎被『传送』到达瓦伦迪亚之前,要先把做迎接准备的人员或物品过去。 奥菈虽然具备一日内发动数次『瞬间移动』的魔力量,但女王的魔力是整个嘉帕王国的底牌。考虑到各种万一发生的情况,就算只有一天,奥菈陷入魔力耗尽状态也会带来很高风险。 因此,奥菈用『瞬间移动』向瓦伦迪亚传送人和物品这种行为,原则上一天只能进行一次。 「准备好了吗,善治郎。可以的话,我想尽快开始『传送』」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取过自己的双肩背包打开。 「等等,我最后再确认一遍东西。我看看,手摇式应急灯…没问题,多功能工具刀……没问题,然后是作为土特产的蒸馏酒……」 善治郎放进这个双肩背包里的,基本上都是他从地球带来的私人物品。 替换衣物之类的一般日用品,在瓦伦迪亚当地就能获得。王族正装之类的当地买不到的东西,前几天已经让先一步『传送』到瓦伦迪亚的人员带过去了。 说极端点,善治郎就这么保持现在这身打扮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没问题了,什么也没忘了带」 确认完毕的善治郎将双肩包的开口拉好。然后把包放在脚边。 现在善治郎穿在身上的是第三正装。 虽然现在身在只有自己和奥菈两人的后宫,但『瞬间移动』的目的地瓦伦迪亚那边已经有高级官员在恭候。所以善治郎也只好穿戴上符合王族身份的服饰。 再怎么说也不能穿着这套衣服背双肩包。不然这套外形接近和服的服装一定会松懈,就算不松懈看上去也不成体统。 话说回来,把双肩包提在手里的样子也未必就好多少,但至少还能蒙混过去。 身着红色长裙的女王,重新打量了一遍自己眼前把双肩包放在脚边的丈夫,然后缓缓开了口。 「那么,接下来就要把你『传送』到瓦伦迪亚去了。我已经先把拉法埃罗·马凯奴斯送过去了那边,处理公务时就尽管使用那家伙吧。 虽然做决断时很迟钝,但在执行明确命令上,他是个很有能力的男人」 拉法埃罗·马凯奴斯 曾经是女王奥菈夫婿候补二人中的一人。 对善治郎来说,当然是不会抱有什么好感的人。 「了解,我就彻底当个装饰品,凡是事不论巨细,全都照拉法埃罗卿教我的做好了」 【要拜托妻子的原夫婿候补帮忙,这种事可不招人喜欢】,看着努力压下这种复杂感受装成无表情样子的丈夫,女王笑着点头回答。 「嗯,这样就好。你是王族,那家伙是臣下。你就怎么方便怎么用那家伙好了」 「嗯,老实说这是不擅长的领域,我会想法搞定的」 善治郎在上班族时代从未拥有过『部下』,所以要如何支配他人对他来说属于未知。但就像奥菈说的那样,既然站到了『王族』这个立场上,就容不得善治郎用不擅长当借口推脱。 特别是善治郎必须得成为一个既无能力又没干劲得无能王族,今后一定会经常用到这种「部下你们替我搞定」的技能。 「其他的嘛。我把后宫出身的侍女依妮丝也送到那边去了。虽然瓦伦迪亚公爵府也有自己的专属侍女,但那些人你一定看不上眼的吧。 只是,这是你第一次在后宫意外的地方就寝,为了你自己的身心健康,你要尽可能的别离开依妮丝身边」 接着奥菈,用警告的口气让善治郎注意上述问题。 善治郎对于仆人的态度,在这个世界来说可谓是异端。 虽然以现代人的标准来说很平常,但善治郎的神经就是没有粗到屋子里站着一群无言的仆人时,自己还能放轻松心情的地步。 能够理解善治郎非常在意的这种『距离感』方面问题的仆人,就只有在这后宫中工作的侍女们。 如果问题只出在仆人方面,那产生的不快感总算还在不至于无法忍受的程度。但麻烦的是接下来,善治郎不得不在没有任何家电制品的地方生活。 现在酷暑期已过算是唯一的安慰,但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电风扇的日常,说不定比善治郎想象的还要严酷。 「总之,你要尽量呆在依妮丝身边。私事最好也全都交给她,这样应该就不会出什么纰漏。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依妮丝说了某件事不行,那就真的不能去做。 虽然我觉得这话对你来说有点多余。但如果这次你能尽量控制下自己的任性那就帮大忙了」 对于平时就很自律,就算开口提要求,也只是用来满足最低必要程度需要的善治郎来说,最后这句话显得有点失礼。但奥菈还是特意嘱咐了一遍。 离开已经住习惯的后宫生活,迄今为止可以理所当然得到的很多东西会变得绝对无法入手。到那种时候,善治郎某些本人都没察觉的『任性』说不定会给侍女们惹麻烦。 「知道了,我会尽可能保持礼仪的啦」 对于奥菈再三强调「别离开依妮丝身边」这点,善治郎总觉得妻子有些执着的过分。但因为这方面他也不打算太深究,所以最后还是老实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有完全和现代文明分离的,真正意义上的「异世界生活」等着自己,所以奥菈一定很为自己担心吧。善治郎这么自己解释给自己听。 「指示书拿好了么,那个可绝对不能弄丢了。一旦去到那边,你就相当于没有了和这边的联络手段。就算是小飞龙,也得飞上一天才能把信从瓦伦迪亚传递过来」 由善治郎提议制作的指示书,上面记载了和『自称公主一行』谈判时要优先拿下的事项,以及善治郎对对方做让步时的先后顺序。 当然,全部文书都以日语书写,就算落到他人手里也没什么大 不了的。 「嗯,没事的,东西已经放在这里。而且大致内容我也都记在脑子里了」 善治郎一边回答,一边拍了拍装有指示书的双肩包。 「………」 「………」 话已言尽的二人,彼此注视着对方。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是发动『瞬间转移』把善治郎送去瓦伦迪亚。但是,夫妻两人谁也没开口讲明这点,只是一起保持沉默。 从来善治郎到这个世界开始直到今天,二人从未分开生活过。虽然心里清楚办完事后马上就能回来,但现在这份不愿分离的心情并不会因此消失。 「……奥菈」 打破沉默的善治郎伸出右手揽住身穿红色长裙的妻子的腰,将她拉来身边。 「嗯…」 仅仅这么一个动作就理解了善治郎意图的奥菈,顺着丈夫的引导扑到对方怀里。 接触,拥抱,接吻。 两人一边彼此抚摸抱住对方后背,一边紧紧抱在一起继续接吻。 「嗯,唔……」 「嗯,嗯,唔……」 从今天开始,将暂时无法体验到这个感触,一想到这点就让善治郎觉得特别可惜。 和平常打招呼一样的轻吻不同的浓厚深吻,是夫妻两人都想慢慢仔细体验的感受。 「那么,我该走了」 提起脚下双肩包的善治郎,用【这次真的该告别了】的表情对奥菈说道。 但是,善治郎直到这时依然依依不舍的留在妻子肩膀上的左手,说明了他心中还有着留恋。 奥菈保持着笑容将善治郎的手慢慢取下,然后就势往丈夫胸口轻轻一推。 「我知道了,那么,出发吧」 奥菈闭上双眼,进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同时,一股压倒的魔力从她身上迸发出来。 「………」 善治郎无意识的眯起来眼,等待着关键的一瞬间。 由妻子声音编织的『咒文』,传到了一时无法视物善治郎耳中。 『向吾脑内所绘空间,送去吾意指定之物。作为代价,我奉上魔力……』 一股既无热度也无压迫感,但却能让人清楚感受到的『力量』覆盖了善治郎。 下一瞬间,突然袭来的轻微眩晕感让他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 「久候多时了,善治郎大人」 站在自己眼前的,已不再是女王奥菈。 「欢迎来到瓦伦迪亚,善治郎陛下」 而是一群单膝下跪,以前从未见过男子们的身姿。 第二章 航海公主芙蕾雅 「厉害,真的是瞬间移动啊……」 和前来迎接自己,以瓦伦迪亚代官为首的贵族们打过招呼的善治郎,被带到自己的私人房间后,看到窗外的景色不由发出感叹。 这个房间位于可说是瓦伦迪亚市中心的瓦伦迪亚公爵府。 之前也说过,几乎每代瓦伦迪亚公爵都由当代嘉帕王国国王兼任,所以这座府邸平时很少使用,发挥城市行政中心功能的其实是位于公爵府旁边代官公所。不过现在这里为了迎接善治郎的到来已经事先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完全看不出几天前还空无一人的迹象。 伴随着耀眼的阳光,带有潮水气息的港口都市特有海风从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如过去电视中播过的欧洲古都一样的石造都市港口风景,以及让人目眩的广阔蔚蓝大海。 建造港口的石料大多非常洁白,白色的港口和蔚蓝的海面一起构成了一副对比鲜明的美丽景色。 「哦哦,这景色再加上嘉帕王家象征色红色话,完全就是标准的法国三色旗了嘛,总觉得,想久违的唱上一首球队声援歌了呐」 看到蓝白红三色,回想起自己在日本时作为球迷参见足球俱乐部活动情景的善治郎,一边笑着回忆往事,一边眯起眼望向波光粼粼的远处海面。 就在此时,伴随一阵敲门声,房间外出来他很熟悉的女性声音。 「善治郎大人,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啊,请进」 虽然条件反射给出了许可,但打开门后出现女性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人物。 「打搅了,善治郎大人」 是一位身着胭脂色侍女服的中年女性。 她的名字是伊妮丝,后宫扫除类工作的负责人。 拥有后宫中年侍女群体中属于少数派的纤细身材,言行举止非常有格调的人物。 在后宫中主要负责指挥部下进行打扫,但这位中年侍女能做到的事情当然不止如此。 只要愿意,伊妮丝完全可以替代后宫侍女长阿曼达,凭她的才能让她去做后宫所有侍女的总指挥也不会有问题。 走到靠在窗边的善治郎面前,伊妮丝干练的微微低头行礼。然后说出来意。 「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卿提出了想和您会面的申请,请问要如何回应呢?」 「啊,是吗」 你觉得该怎么办?差点条件反射这么回问的善治郎,总算在最后一刻把话咽了回去。 (不行啊,自己已经完全习惯把判断的工作全扔给奥菈了) 反省之后,善治郎开始飞快的思考。 虽然才刚刚到,但因为是靠奥菈的『瞬间移动』来的达瓦伦迪亚,所以善治郎根本没产生任何旅途疲劳之类的东西。不如说,直到看到窗外景色的那一刻,他才刚刚察觉到自己移动到了遥远的西部海岸地带。 硬要说的话,就是希望能给点时间让自己适应这种从内陆转移到海港所产生的气温风俗变化,但善治郎是个能分清楚轻重缓急的人。 既然是来这里工作的,那么工作相关的事务就该最优先处理。 (问题是,才一提出申请这边马上就接受,恐怕对方会对我产生『轻视』吧) 善治郎想起奥达比娅夫人的礼仪课上曾经提到过这种情况,可很不巧的,那课上没提过该怎么正确应对。 这种时候,就只能自己做判断了。 无言的思考一会后,善治郎开了口。 「知道了,我见他,你们先去准备好见面会场」 不知道见或不见哪边才正确的善治郎,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了选择。先把实质工作搞定再管别的,是善治郎一直的习惯。 「是,谨遵吩咐」 听到主人的命令,中年侍女恭敬的低头领命。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 在公爵府的某房间中,善治郎和名为拉法埃罗·马凯奴斯的男子见面了。 「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我是马凯奴斯伯爵家现任当主马路埃尔长子,拉法埃罗 本日您肯接受我突然提出的会面请求,让我感激的无以言表」 坐在椅子上的善治郎,上下端详了一遍流畅的说出上述说辞,并以干练的动作行礼的男子。 (这人就是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另一位曾作为奥菈婿候补的男人……) 年龄大约是三十岁出头。身材不高不胖。相貌虽然可说是十分端正,但并不是什么让人值得为此一书的美男子。 不如说,因为太端正了,反而让人难以产生深刻印象。至少,拉法埃罗没有普乔尔·基杰将军那种让人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掉的存在感。 「无须在意。我是判读有尽早和你碰面的必要才这么做的。你先坐吧」 即便过了一年多还是无法习惯的尊大口气,这种时候却反而非常好用。 对爱妻前夫婿候补的负面感情,让善治郎的话听着有点尖酸刻薄,但如果装作很伟大的样子说出来听起来就很自然。 「是,我失礼了」 隔着巨大的四边形桌子,拉法埃罗在善治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不论是拉过椅子也好坐下也好,拉法埃罗的行为都很不可思议的不引人注目,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干练的动作」吧。【绝不让看到的人产生不快】的行动宗旨看来已经渗进这男人骨子里去了。 「让我听听你的报告吧,拉法埃罗卿。阁下应该已经和自称『北大陆公主』的那一行人见过面了吧?」 听到双手在桌面上支起的善治郎的问题,拉法埃罗轻轻点了下头。 「是的。虽然三天前奥菈陛下才把我『传送』来这里,但我已经过去和对方简单碰了一次面打招呼」 乘坐四根桅杆大型帆船来到的人自称是乌普萨拉王国公主,这个传闻现在在瓦伦迪亚已经流传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那么大一艘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就停靠在港口里,这个消息就算想藏也藏不住。 「就算是简单点也没关系,跟我说说你对公主的印象」 「好的。那艘船的总负责人芙蕾雅·瓦普萨拉,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按照她本人的说法,她是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 「这话的可信度是多少?」 对于善治郎简短的问题,拉法埃罗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流畅的做了回答 「以下是我的私人看法,还无法断言绝对没错。虽然因和我国风俗有差异导致某些礼法细节不同,但那位少女不论是举止还是言行都非常干练,而且给人种她对此很习以为常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芙蕾雅公主年纪轻轻这点反而增加了她话的可信度。 在这个世界里,也存在模仿贵族言行完美到可以骗过真正王侯贵族的高明骗子。但那种人必须的花上几十年时间磨练相关技能才能办到这点,而芙蕾雅公主显然没这种功夫。 「这样啊」 善治郎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奥菈说过,对方可以调动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前来这点已经足以证明他们报上的身份不假,看来女王的说法并没有错。当然,就算对方真的是一国公主,也不代表就绝对不是骗子。 不如说,让王族背负国家利益与他国进行外交活动这工作本身,就带有半行骗的性质。 选择年幼的少女来做这件事,说不定也是为了让对方大意。 「现在只是简单打过招呼而已吗?那么对方航行至此的目的还不清楚吧?」 「是的,我还没询问过这方面的事。不过,对方曾经提到过来到 本地只是出于偶然。虽然听说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地是南大陆没错,但会漂流到瓦伦迪亚是因为半路上遇到了风暴的缘故」 「哦……?」 拉法埃罗的报告让善治郎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稍稍睁大了双眼。 这是个即便听到后有少许失态也可以不追究的『好消息』。 因为卷入风暴才漂流到瓦伦迪亚,这意味着那艘船的船身一定有损伤。如此就能不必把这点当做交涉条件,而是以『善意』的名义将修缮船只的工匠借给对方,进而光明正大的吸收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建造技术上的各种窍门。 这种情况奥菈早有预料,也做好了相关指示。善治郎根本无需为如何决定操心。 「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就得派遣修船工匠帮助他们修缮船只了。【如果芙蕾雅公主的船有什么破损,我们这边要全力帮助修复】。这是王都的奥菈陛下的意思」 「是,谨遵陛下旨意。相关的种种细节,都已经准备好了」 对于特意强调奥菈意思的善治郎,知晓女王内在本意的拉法埃罗,带着不变的平稳表情低头领命。 (已经准备好了,吗。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是和奥菈描述的一样的人物嘛) 对于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奥菈曾给出过「作为一个文官非常有才能,可就是没有主动性」的评价。 也就是说,作为【接到命令就能尽可能得出最佳结果】这样能力的反面,拉法埃罗自主行动的积极性几乎等同于没有。 对于男子普遍喜欢自作主张的嘉帕王国来说,他这种类型的人物可说是非常罕见。 如果拉法埃罗的忠诚最先效忠的不是马凯奴斯家,而是嘉帕王国本身的话,说不定奥菈就会将他选作自己的夫婿了吧。 「只是,瓦伦迪亚的工匠们平时也有很多自己的工作要做,当然,他们会尽最大可能的提供援助,但修缮那艘大型帆船很可能会出现仅靠这些还是人手不足的情况 如果您能许可的话,遇到那类场合时我们不妨从『外部』招来些工匠来帮忙」 拉法埃罗·马凯奴斯不懂声色的,用平稳的声音给出了提议。 善治郎也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故意回问了一句。 「哦,难不成那些外部人员,是指从马凯奴斯家领地来的工匠吗?」 听到善治郎少见的明显带着讽刺口气的提问,马凯奴斯领下任伯爵,带着依旧不变的柔和表情笑着表示肯定。 「是的。说来丢人,我直到今年为止,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自家领地里度过的。所以没什么领地之外的人脉。所幸,瓦伦迪亚这里距离马努凯斯领并不算太远」 「原来如此……」 「您若能对此理解,那就是我的幸运了」 「可是,其他领地的人要插足瓦伦迪亚领地的事务,必须要有身在王都的陛下的许可」 「这点请不必担心,留在王都的家父已经就此和陛下协商过了,这是相关证明文书」 拉法埃罗边说边从怀着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龙皮纸,放到桌面上。 善治郎对站在身边随侍的伊妮丝使了个眼色,领悟到主人意图的中年侍女移步到桌前,拿起龙皮纸展开呈给善治郎。 「唔……」 虽然纸上的内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不巧那上面的单词有一半善治郎都不认识。即便每晚都学习一点,但善治郎对于嘉帕王国文字的理解程度,依旧和日本中学生的英语水平差不多。 姑且还能确认署名栏上确实签着女王奥菈和马路埃尔·马凯奴斯伯爵名字的善治郎,将龙皮纸还给侍女。 接过龙皮纸东西的侍女,将其展开放到善治郎也能看清楚内容的桌面位置,然后开始平静的朗读上面的内容。 「那么,我来宣读了。 在就任善治郎·嘉帕辅佐官一职期间,事关公务问题的人事变动裁决,在拉法埃罗·马凯奴斯的职责范围之内」 侍女伊妮丝朗读出来的龙皮纸记载内容,和拉法埃罗之前的描述完全基本一致。 也就是说,只要能把这次的事件顺利解决,那么遇到解决事件所需人员数不足的情况,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有权从外部招人来帮忙。 不过招募外部人员所产生的各种开销,就全部由马凯奴斯家独自承担。 (原来如此,就是说,这次的事件马凯奴斯伯爵家也有掺一脚。作为代价,拉法埃罗在这期间要扮演好我的忠实部下的角色,相关财政负担,马凯奴斯家也要负责分担一部分) 虽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于这次事件的看法,女王奥菈和马凯奴斯伯爵之间有着不小的分歧。 人事变动权力这件事不由奥菈直接说明而是以现在这个形式告知善治郎,也是为了帮马凯奴斯伯爵一派巩固「善治郎只是个装饰品,实务全交给了拉法埃罗」这个印象所做的操作。 善治郎当然希望能事前知道所有相关细节。但他也有奥菈在这种时候的判断比自己高明的多的自觉。 「我知道了,确实就和你说的一样。既然陛下已经给出了许可,那我当然不会反对。就全交给你了」 善治郎带着一时间放弃思考的口气说出了这番话。 ◇◆◇◆◇◆◇◆ 「呃,这一觉睡的还真辛苦」 翌日,在瓦伦迪亚公爵府过夜的善治郎,醒来后的第一句感想就是这个。 在从紧闭木窗缝隙漏进室内的阳光照耀下,善治郎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帮助身体回复活力。 「唔……嗯……」 明明就寝时间比平常要久,却有种睡眠不足的错觉。 在后宫外生活会比以往来的不自由,明明善治郎对此已经有所觉悟,但看来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即便酷暑期已过,嘉帕王国的夜晚还是热得让人睡不踏实。尤其是近来后宫卧室里有空调相伴,让善治郎适应热带夜晚气候的进度被冷气拖慢了。 另外因为室内照明仅由善治郎从王都带来的手摇应急灯提供,所以一到晚上就很难做什么。 因为可是借助手摇式应急灯充电,所以充当钟表功能的手机有带来,但各种掌上游戏机就都留在了后宫里。对于这点善治郎感到有点后悔。 因为最近都没什么机会碰过游戏,所以以为没有必要带游戏机过来,可瓦伦迪亚的夜晚比善治郎想象的还无聊。 回过头来想想,最近晚上没时间打游戏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要和奥菈聊天,一方面是因为练习魔法占去了很多时间。 可是,理所当然不在这里的奥菈不必说,用于播放正确魔法咒语发音影像的电脑和掌上摄像机也没带来。 魔力量调整训练的话,倒是没有那些播放器械也能做。只要一边盯着自己的手,一边连续数小时不间断的让自己的魔力反复增减即可,但善治郎并不是那种能始终保持高度注意力集中的人。 结果,就空出了大把无所事事的时间,就算不想睡也只能早早爬上床等着天亮。 「啊啊,我太小看这边的生活了呐,这下真的不得不努力适应了」 穿着蓝色衬衫的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光脚下床。 善治郎在这边穿的睡衣,私服,还有内裤,全是从后宫带来的地球产衣物。 穿着平时穿的睡衣还睡得这么难受,要是换成在瓦伦迪亚当地买的睡衣物,善治郎就真没自信晚上还能睡得着了。 「明明上班族时代出差在商务酒店过夜时,就算穿着酒店提供的公用浴衣我也能睡的很熟啊。果然,国内旅馆和异世界的别墅不能混为一谈吧」 善治郎一边这么念 叨,一边伸手推开窗户。 「呜,果然海边的阳光很烈」 突然闯入室内的阳光,让善治郎眯起了眼。 门外传来敲门声。 善治郎刚想像平时一样回句「啊,请进」,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这里不是后宫。平日里在那边用很随和的语气说话也没问题,是因为善治郎对侍女们有【她们不会把自己的态度泄露给外界知道】这样的绝对信赖。 一般来说,身为王族的善治郎用客气的态度对待女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行为。这么干不仅会拉低善治郎自己的评价,连和这样的男子结为夫妇的奥菈也会跟着一起受到恶评。 「什么事」 所以善治郎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才转过头向门外问话。 「是,是的。抱歉打扰您休息,我们拿替换的衣服过来了」 和预计的一样,门外传来善治郎从没听过的,带着紧张情绪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进来」 连呆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也得这么装模作样的说话吗。在内心里这么抱怨了一声的善治郎尽可能威压的给出了许可。 「是,打搅了」 随着这句回答,三名年轻的侍女推开门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侍女推开门,跟在后面的第二位侍女捧着善治郎的王族用第三正装,最后进来的侍女回身把门关好。 从这一连串的动作,可以看出这三人作为侍女都有着外表年龄以上的干练,可少女们褐色的面孔上现在都挂着可怜兮兮的紧张神色。 也难怪她们,善治郎是整个王国中数一数二的高位人士,对于不知道他为人仅仅听过各种传闻的瓦伦迪亚住民来说,就只是个「权力大到凭心情就能突然将自己处死的男人」而已。 当然了,仅仅为了好玩就处罚仆人的白痴贵族在嘉帕王国也属于少数派。但现在这些侍女并没有足以判断善治郎是属于那种少数派还是其他多数派的依据。 「早上好,善治郎大人,我们来帮您更衣了」 看着再次对着自己低头请安的三侍女,善治郎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去掉随和的成分,然后回应道。 「辛苦了。那么,就全交给你们了」 好像只要保持住对王族而言属于常识的威严,侍女们就能放松下来不致过度紧张,也能保持住稳重又懂事的工作状态。 虽然不管怎样都得受累,但理解到这始终是工作一环的善治郎,以穿着睡衣的姿态张开双臂,等着侍女们上前。 让年轻的侍女为换衣服,这种事让善治郎感到非常羞耻。但很不巧,这套像是用带子以复杂手法将身体捆起来一样的『第三正装』,善治郎还没法自己一个人穿好。 当然了,脱掉睡衣这种事善治郎还办得到,但既然后面的步骤都没法继续,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全交给侍女们。 死了心的善治郎保持着的两臂展开的姿势,面无表情的任由侍女们熟练的帮自己脱下睡衣,再换上第三正装。 觉得就这么无言的等着换完衣服的自己活像个的人偶,所以善治郎强行开启了话题。 「说起来,伊妮丝去哪里了?」 突然被姑且算是自己主子的人提问,让侍女们一时间怕的直发抖,但总算其中一人马上做了回答。 「是,伊妮丝大人去了厨房指挥料理人。那之后还要和拉法埃罗大人与达米安大人会面,为今日的行程做调整」 在后宫只是『扫除类工作负责人』的伊妮丝,来到瓦伦迪亚公爵府后成了这里实质上的侍女长,同时还兼任善治郎私人秘书。所以只是名义上总负责人的善治郎不必说,就连负责实务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都没有她忙碌。 借助侍女很快把第三正装穿好的善治郎,一边从侍女端着的从后宫带来的大玻璃镜中确认自己的样子,一边确认今日的行程。 「今天吃完早餐后,就该和芙蕾雅公主会面了吧。那么我什么时候前往食堂?」 「是,厨房的人们正在准备早餐,等准备完毕后会有人来带您前往,到那时为止请留在这个房间里」 大概是善治郎平稳的语气和表情让侍女们安心了不少的缘故,这次她们没有迟疑马上做了回答。 「这样,我知道了,那么到来人叫我为止,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但善治郎这个回答,让侍女们困惑的面面相觑。作为习惯使唤下人的大贵族来说,房间里不留一个侍女的状态可不怎么让人安心。 为了能马上回应主子的要求,房间里最少留下一人驻守才是正常做法。 和这些常识一对照,就能看出侍女们现在最好别就这么听话离开,善治郎虽然理解这些,但随时有侍女在旁边看着自己这种事让他怎么也无法忍受。 虽然不太情愿,但现在只好强硬一些了。 「我说了出去」 「是,是的」 「谨遵吩咐」 「有什么需要的话,请随时传唤我们」 听到善治郎又重复了一次命令,侍女们再困惑也只能老实离开。 吃完有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及瓦伦迪亚代官陪同,基本没怎么仔细品尝的早餐。善治郎终于要和『自称公主一行人』会面。 会面场所定在瓦伦迪亚公爵府大厅,相当于王宫里谒见之间的地方。 虽然不像王宫的谒见之间那样设置有礼台并安置王座在其上。但仆人搬来了一把象征瓦伦迪亚公爵威严的座椅放在大厅深处。 当然了,这把椅子只有瓦伦迪亚公爵能坐。 别说平日里全权掌管瓦伦迪亚政务的代官只能留在旁边的代官专用位子,连这次被委任了特别权限的善治郎,也不好坐这把椅子。 可让王配站着迎客又太失礼了一点,所以只好搬来另外一把外表几乎一样的椅子放在瓦伦迪亚公爵位旁边,当做善治郎的座位。 善治郎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拼命压抑自己动摇之心。在他身边,侍女伊妮丝和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分别侍立左右。 怎么说也是国内屈指可数大贵族嫡长子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本来无论如何也不该被置于和一介侍女的伊妮丝相同的位置,但在这个场合他的名头是『善治郎私人雇来的辅佐官』,所以只能认命。 入口大门发出移动的声响,看来话题人物们终于到了。 瓦伦迪亚公爵名下的两名卫兵将大门门板分左右推开后,一名女性出现在大门口。 (那就是『自称公主大人』吗,确实如拉法埃罗说的那样,看气质毫无疑问属是出身于王族。不过,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魔力就有点少了。跟在身后的,是她的护卫女战士?看魔力量感觉基本和『自称公主』差不多嘛。难不成,那位公主大人故意压抑了自己的魔力?) 坐在雕有精密雕刻的木质椅子上,善治郎仔细观察向自己走来的两名女子。 走在前面的那个,应该就是拉法埃罗报告中提到过的,『自称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芙蕾雅·乌普萨拉了吧。 看到芙蕾雅公主的第一眼的人,应该都会被她的发型吸引走注意力。 银色为底又略微发青蓝,这样不可思议发色的头发,被剪短到发尖只能稍微够到她上衣衣领的长度。 虽然不知道北大陆如何,但在南大陆女子留短发是极其罕见的现象。善治郎的后宫侍女里倒是有一人留短发,但那是因为她发质很硬经常四下翘起来难于梳理,不得已才剪短的。 可是,芙蕾雅公主的头发,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曾经是一头艳丽直发,甚至到了能让人为如此头发必须剪掉而感到惋惜的 地步。 (便捷式短发在北大陆并不稀奇吗?) 一瞬间这么想的善治郎,突然发现芙蕾雅公主的服装也很奇怪。 一言以蔽之,就是『船长装』。下半身是白色长裤,上半身是一件类似长袖衬衫的衣物为底,再在外面披上一件类似制服的长外套,腰间系着宽皮带。 简单来说,就是把大航海时代的高级水手服和现代海军军官服各取一半混合在一起穿的不可思议衣服。款式明显是男用的。 (头发剪的很短,穿着男子款式的衣服,这是在『扮男装』吗? 可是,她又自报名号是芙蕾雅『公主』,要真是想装作男人这也太半吊子了吧) 就像善治郎内心所想的那样,芙蕾雅公主虽然身上穿的的确是男人的衣服,但看起来她并没有隐瞒自己真正性别的打算。 系在领口的蓝色围巾下露出的胸部曲线虽然称不上丰满,但至少已经圆润到很难称之为男人胸膛的程度。系着皮带的纤细腰围,以及腰部之下紧绷的臀部线条更是一目了然只会属于女性。 这位男装少女,突然因旁边瓦伦迪亚代官达米安的一句话停下了脚步。 「抱歉,请在此止步。虽然惶恐,但现在必须在这里再对您进行一次搜身检查」 瓦伦迪亚代官的话,让跟在公主身后的高大女战士激动起来。 「无礼之徒!你把公主大人当成什么人了!」 整个会场的气氛一下变得杀气腾腾。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会面双方有一方做了错事,硬要说的话,双方做的都很对。 对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家第一公主的芙蕾雅提出『搜身』的要求,作为护卫的战士听了当然会给出勃然大怒的反应。 可是,在瓦伦迪亚代官看来,让身份完全不明的『自称公主』靠近本国仅有两人的王族中的一位,事前要排除一切可疑点说的绝对必要条件也不为过。 「我们知道这非常失礼。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善治郎大人遇到危险都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情况。这份人情我们日后定当以某种形式回报,在此还望通融一下」 「那么,这重视在刚才的休息室里做不就好了吗!有什么必要特意选在这个地方给公主殿下带来侮辱!」 「这只能说,一切危险的可能性都必须排除」 就算在休息室检查时结果无异常,也可能在来这里的途中拿到凶器之类的东西。对于瓦伦迪亚代官的这句话中话,连善治郎都觉得有点强词夺理。 (难不成,他是想借助在这里进行『搜身』这种形式,把双方的『上下关系』从一开始就明确了?) 想到这点的善治郎看了眼身边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结果看到辅佐官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一丝要介入前方争执的迹象。 那么,这个场面就不是除了最终决断外都打算只当个『装饰品』的自己可以插嘴的吧。做出这样判断的善治郎一时放松下来,打算再继续观望事态一会。 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芙蕾雅公主始终保持沉默,而她的护卫女战士则一直在抗议。 「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作为公主的护卫,也有为公主排除一切危险的义务!」 就在高大的女战士,一边握紧对女人来说大的出格的拳头,一边吼出这句话的时候。 「抱歉打扰一下,为了公主大人的清誉,搜身检查的工作就请交给我来完成吧」 比女战士摆出战斗架势还快,瞬间走上前低头说出这句话的,是到刚才为止还站在善治郎身边的侍女伊妮丝。 「什!?」 面对吃惊到有点夸张的女战士,伊妮丝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继续殷切的提议。 「当然,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不给公主殿下带来任何身心上的负担。一切也都会在那边进行。您也可以一同进来,要用怎样的方法保证公主大人的安全都随您喜欢」 伊妮丝边说边用视线向旁边示意了一下,四名侍女正撑开一大块类似幕布的厚布料站在那里。 也就是用这块布挡住来自外部的视线,在幕布围成的圈子中间进行检查的意思。 其实是说是搜身,也不至于要让芙蕾雅脱光衣服,最多也就是除去外套,再全顺着身上下轻拍一遍防止有什么凶器贴身藏着罢了,但即便避开众目,又是让同为女性的人来做,全身被摸个遍还是属于让人感到很羞耻的情况。 「可,可是……」 结果让仍不肯让步的女战士妥协的,还是到此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芙蕾雅公主。 「不要再争了,斯卡谢」 「公主大人,可是……」 芙蕾雅公主洁白到让人无法相信她经历过漫长海上旅行的面孔上,现在露出了一丝红晕。带着这样的表情,芙蕾雅公主用平静的声音劝解女战士。 「我现在,处于没有手段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立场,所以他们的应对并没有做错」 正确来说,不是没有证明身份的手段,而是瓦伦迪亚没有人能分辨出那些作为手段物品的真假。 芙蕾雅公主乘坐的『黄金木叶号』上,装载了很多刻有乌普萨拉王家纹章的宝剑,以及只有女性王族才被允许使用的青金石饰品。但是,对于既不知道乌普萨拉王家纹章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乌普萨拉风俗的嘉帕王国人来说,就算亲眼看到这些也不会明白其代表的含义。 当然,宝剑上精美的金银纹饰,闪闪发光的大颗青金石都可以证明这些东西全都是一般人无法入手的高级品,但作为详细身份证明来说这还不够。 「万分感谢您能理解。那么,我就失礼了。你们几个过来」 「是!」 听到命令的四名侍女走上前,用宽大的幕布将芙蕾雅公主,伊妮丝,以及女战士三人围在当中。 「…………」 检查期间,善治郎这些幕布外的人全都一言不发。 会场里只能听到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脱衣时的摩擦声,和之后检查时轻拍身体发出的声响。 终于,幕布中传来伊妮丝「好的,这样就可以了,非常感谢您的协助」的结束语,侍女们听到后飞快的撤去了幕布。 从中出现的伊妮丝,退后一步然后恭顺的低头宣布。 「我失礼了,公主大人您没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的瓦伦迪亚代官,也接着向呈上谢罪的话语。 「失礼了,芙蕾雅殿下,请继续前进吧」 「哪里,您才是为公务受累了」 脸上依旧保持着凛然表情的芙蕾雅公主看都不看代官一眼,只是淡淡回了这么一句然后继续前行。 看到此情此景后思考了一下的善治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上前表示欢迎。 善治郎是王配,芙蕾雅是公主。本来从级别上说,就算芙蕾雅就算真如她所说是第一公主,善治郎也没必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还走上前表示迎接就更不必说。可即便这属于不必要的迎接程序,两人的级别差距也没大到这么做会产生问题,对善治郎来说,这种语言之外的谢意表达方法也还是必须的。 看着在制定位置停下的男装公主和女战士,善治郎保持着站姿,用尽可能留心不带沙哑的声音开口致欢迎辞。 「我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陛下的丈夫,善治郎·嘉帕。本来发生在瓦伦迪亚的事,属于兼任瓦伦迪亚公爵的奥菈陛下管辖。但陛下因繁忙无法离开王都,故此次由我作为奥菈陛下的代理人,还请多多关照了」 等善治郎将昨晚拟定好的欢迎词完整说完,男装公主左足退后一步躬身行致意。 「我是 乌普萨拉王国海军八号舰『黄金木叶号』舰长,芙蕾雅。此次有机会得以拜见善治郎陛下尊荣,让我不胜惶恐。 又及,我的全名是乌普萨拉王国国王古斯塔夫五世次子,乌普萨拉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愿我们两国可以借此机会,构筑良好的关系」 「嗯,希望如此」 简单的回应一句后,善治郎开始在脑中回味芙蕾雅公主刚才那番话。 (最开始不是自称公主,而是船长?也就是说,至少在现在这个场合,比起王族的身份,身为船长的立场更重要,吗?) 自认不擅长应对突发状况的善治郎,一点都不欢迎这种预计之外的情形发生。 (我想想,本来预定对方承认自己是公主后,这边也要相对改变下口气来着,看着情况暂且先保持现状比较好吗?) 得出这个结论的善治郎,将目光放到了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高大女战士身上。 「那么,可以为我介绍一下您身后这位战士殿下吗。看上去是位武艺非常高明的大人呐」 后面这句话当然是客套话,善治郎才不具备一眼就能看穿一位战士武力高低的眼光。 只是今天吃早餐的时候,善治郎曾经从达米安卿那里听过『芙蕾雅公主的心腹女战士,用标枪一击就干掉了海龙』这个传闻。 据说,海龙不仅皮糙肉厚,生命力更是异常强韧。如果不是投掷的势头非常凌厉,就算标枪命中要害部位也无法一击夺去海龙的性命。 可以做到这件事的女战士,毫无疑问是位一流的高手。 芙蕾雅公主露出自傲的表情,将视线转向身后的女战士。 「好的,那么请容我介绍,这位是维克多利亚·库伦奎丝特,是我国引以为傲的战士中的一人,也是我的护卫」 「…………」 被介绍的女战士,无言的低头躬身行礼。 「原来如此,真是可靠的护卫呐」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重新打量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丝特。 年纪大约是二十岁过半,长长的金发绑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发型。眼睛是茶褐色,皮肤因为来自北大陆原本应该偏白,但现在已经被海上阳光晒的黑中透红。 不过,第一眼看到她的人,估计都不会去管色彩这些问题。 (好高大……) 善治郎一边这么感叹一边仰视女战士。 明明对方离得很远自己又是站姿,可女战士还是高大到让善治郎下意识做出仰望动作的地步。 (别说奥菈,估计法蒂玛都没这个人高吧,而且,她还不像法蒂玛那么纤细) 如果善治郎观察的没错,站在前面的芙蕾雅公主大约身高一百六十公分,那么即便站在她身后,看上去仍要高出一头半的女战士,身高至少也在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 而且,就算套着皮铠也能看出来,女战士的身体经过相当的锻炼。虽然不是像奥菈那样肩宽和身高相比显窄但仍威严十足的体型,但那臂腕、大腿、臀部的粗砾线条明显都是出自勤于锻炼的战士的东西。 在现代地球上要找到和她体型近似的女子,估计只能去女子橄榄球或者女子篮球的世界大赛赛场上去才能找得到吧。 (可是,明明那么高大却不怎么引人注意呢。两人这么站在一起,反倒是芙蕾雅公主更显眼些) 这并不是说女战士其貌不扬,而是芙蕾雅公主身上有什么能比常人多一倍吸引旁观者目光的要素。 这时,善治郎发现芙蕾雅公主的介绍里有个自己在意的地方。 「维克多利亚·库伦奎丝特,吗。可是,我刚才听到芙蕾雅公主您用别的名字称呼她啊,是我听错了?」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露出一副「你问得好啊」的表情自豪的回答。 「那是她的称号。在我国,有赠与优秀的战士过去历史上英雄名字的习俗。 『斯卡谢』这个名字,是曾经被称作魔女,以武勇名震天下的女战士的名字」 「哦」 将特定的名号赠与优秀的战士,这种习俗在地球的历史上也经常出现。 虽然不知道『斯卡谢』这个名字重大到什么地步,但既然能被托付护卫公主的任务,那么她一定是位国内屈指可数的优秀战士了。 「…………」 不过,在这个场合就只是一名『芙蕾雅公主的护卫』而已。估计只要不对芙蕾雅公主有什么加害企图,她就会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的状态吧。所以也用不着太在意这个人。 做出这个判断的善治郎,又把视线从高大女战士转回到男装公主身上。 「明白了,芙蕾雅殿下。那么,我在此承认阁下一行人是嘉帕王国瓦伦迪亚领地的客人。 我们已经在公爵府附近准备了别墅,今天各位就可以搬过去住。当然,要继续留在停泊在港口的船上也可以。 作为嘉帕王国国王奥菈陛下的代理人,我,善治郎·嘉帕将保证各位停留此地期间的安全。 其他具体细节,请和我的辅佐官洽谈吧,拉法埃罗」 善治郎说完使了个眼色,站在旁边的马凯奴斯伯爵家嫡长子走上前,恭顺的施了一礼。 「是,我知道了。芙蕾雅殿下,以后就由不才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来担当您与此地交流的洽谈人,无论您有什么需要,都请尽管吩咐」 「还请多多指教」 面对向自己深深低头致意的拉法埃罗,芙蕾雅公主以郑重的口气,用丝毫不低头不如说心里反而扬起了头的姿势,做了回应。 ◇◆◇◆◇◆◇◆ 「呼……」 回到公爵邸自己房间的善治郎,在确认屋子里只有自己和伊妮丝两人之后,终于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善治郎大人。觉得衣物太拘束的话,请尽管先解开吧。凭我一人也能帮您重新再穿好」 「抱歉,那一会就拜托了」 败给放轻松一下诱惑的善治郎粗暴的扯开衣腰带,然后一头栽进沙发里。 善治郎允许自己不必做出符合王族威压言行,就只有独自一人和与伊妮丝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晚上就寝前的时间先不说,白天里善治郎其实很少能一个人呆着。这期间明明有各种临时侍女长的工作要做,可还是尽可能留在自己身边随侍的伊妮丝,简直让善治郎感激的想给她磕头。 「芙蕾雅公主一行,已经平安住进公爵府分宅了」 「是吗,那么,之后得去慰劳下拉法埃罗卿,公主一行人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自由吧?」 「她们有觉得不自由」 「诶?有吗?」 中年妇女干脆给出的肯定回答,让善治郎大吃一惊。 和之前不同,现在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已经是善治郎明言承认的『来自北大陆的王族』的贵宾。如果真让人家感到不自由那可就麻烦了。至少,善治郎这边现在已经有了必须要想办法帮忙改善对的义务。 「到底,怎么个不自由法?」 看着离开沙发背支起身提问的善治郎,伊妮丝苦笑了一下。 「是,虽然对方说的很婉转。但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感觉这里『热得受不了』」 「啊,啊啊,那就没办法了」 侍女的回答让善治郎释然的同时放松下来,重新倒回沙发里。 「根据香狄翁的说明,她们的国家是北大陆的北方对吧。大约相当于地球的北欧,或者格陵兰之类的地区?嗯,这附近的气候,应该相当于非洲赤道附近或者印度南部一带?」 将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的地 理位置胡乱做了个参照的善治郎,开始打心底同情芙蕾雅公主一行。 善治郎这个类比本来相当笼统。实际上在北欧,夏季气温超过三十度的城市并不少见。不过这个世界的『乌普萨拉王国』,倒确实位于即便进入盛夏,当天最高温度超过二十度的日子也很少见的寒冷地带。 所以善治郎的推测基本算是猜中了。 虽然酷暑期已过,但在瓦伦迪亚白天最高温度超过三十五度的日子并不稀奇。 也难怪芙蕾雅公主一行会因为热而发出抱怨。 「那么至少,要保证他们可以随时自由的用水。还有,食物也要尽可能满足对方提出的要求」 善治郎能想到的对应方法也就这些,毕竟远离后宫各种家电的他现在能做到的事很有限。 「是,我已经指示底下的人,要尽可能频繁的更换水桶里的存水。可以的话最好专门增加些人手来负责这件事,我打算这件事去跟达米安卿商量商量」 伊妮丝轻轻点头,接受了善治郎的建议。 虽然别宅里有好几口水井,但数量和广大的宅邸面积一对比就显得太少了。所以只能在远离水井的区域安置专门的水桶存水来供人使用。 可是,和直接从地下打上来的井水相比水桶的贮存水很容易会变得温热,必须勤加更换。不必说,更换水桶贮水这种工作即便对高大的男子来说也是重体力劳动,难怪伊妮丝会提出要增加人手的请求。 「嗯,我知道了。虽然做起来很辛苦,但我们还是尽可能的帮她们过的舒服些比较好。至少也得把我们这方的诚意传达过去」 「是,谨遵吩咐」 和芙蕾雅公主的交涉今后能进展到什么地步现在还是未知数,善治郎觉得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别招惹对方反感比较好。尤其是『搜身检查』这种减分的事才刚发生过。 善治郎也知道虽然这方面具体如何拿捏自己完全是门外汉,所以今后并不打算插嘴干涉。但从个人角度来说,一开始尽可能拿出诚意来对待交涉对手更符合他的性子。 「就拜托你了。说起来,我接下来的行程是怎么预定的?」 面对善治郎用来切换话题的提问,优秀的侍女立刻给出了回答。 「接下来,预定双方要开始就实际要求以及相应代价进行交涉。善治郎大人基本没什么机会再次直接和芙蕾雅公主见面。 正面交涉工作由拉法埃罗卿担当,傍晚过后他会前来向您做洽谈进度的报告,在那之前的时段都是您的自由时间」 善治郎虽然握有是否认同洽谈整体结果的决定权。但谁也不认为他具备打探对方的想法,根据双发需求对条款作出调整这类能力。 所以在交涉实际负责人洽谈期间,善治郎的空闲时间就变得相对比较多。 「糟糕,果然要是把打发时间的掌机带来就好了吗」 不管再怎么闲,如果自己就因为这个到处晃悠,也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这样的自觉善治郎还有。 『无聊』这种负面心态,是越积累越会让人感到痛苦的麻烦东西。善治郎觉得在劳烦到旁人之前,还是自己先赶快相处什么打法时间的办法比较好。 回想起今天早餐时情景的善治郎向伊妮丝做了一个提议。 「说起来,这一带的料理好像经常用『贝类』做食材不是吗?伊妮丝你知道那些贝类的壳是怎么处理的么?」 听到主人唐突又不明真意的问题,中年侍女优雅的歪头想了想,然后老实的回答道。 「这个嘛,应该就那么直接扔掉了吧?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 听到预想中答案的善治郎偷偷笑了一下。 「好,这样的话能把那些贝壳给我么?还有,再借我几个习惯使用铁锤和石臼的人。啊啊,对了,再从沙滩带些砂子来给我,要尽可能白色,尽可能闪闪发光的砂子」 不必说,善治郎想靠这个提议得到的,是作为玻璃制造材料的『熟石灰』和『硅砂』。 迄今为止玻璃制造实验所用的熟石灰和硅砂,以王都附近淡水湖出产的贝类壳,内陆地带采集的砂子为主。使用瓦伦迪亚产贝壳砂子为原料的前例还不曾有过。 善治郎觉得有一试的价值。 虽然不清楚主子的想法,但判断这种程度的需要不是问题的伊妮丝,轻易就答应了善治郎的要求 「我知道了,我会吩咐下人尽快准备好。 只是,您滞留在瓦伦迪亚的时间可能会变比想象的长,所以我觉得尽快向王都发放小飞龙,请奥菈陛下再传送几名后宫的侍女过来可能会比较好」 善治郎全面赞同伊妮丝这个想法。 「啊啊,虽然会给奥菈和后宫的各位侍女添麻烦,但真要能实现就得救了。和这里的侍女们接触,总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提议也能帮伊妮丝解脱,虽然单纯以劳动力人员来说,瓦伦迪亚当地的侍女人数已经很足够,但要让善治郎放松下来面对,还是只能靠在后宫工作的人员。 不过伊妮丝来之前被奥菈直接命令过「尽可能留在善治郎身边」,所以就算后宫侍女真被送过来了,也不代表她的负担马上就会大幅减轻。 「那么,我这就去准备让小飞龙捎带的文件,之后拜托您署名」 「嗯,我知道了,就全拜托你了」 对伊妮丝话,善治郎一边保持倒在沙发里的姿势,一边点点头回应。 ◇◆◇◆◇◆◇◆ 同一时刻,搬入公爵邸分宅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的芙蕾雅公主,正在宽阔的个人房间和心腹女战士谈话。 「很舒适的房间呢,这个叫做『便鞋』的东西也挺有趣的」 已经脱下『男装』,换上浅蓝色连衣裙的芙蕾雅公主,一边这么说着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稍微有失仪态的啪啪啪蹬了蹬脚。 换上虽无太多装饰但布料本身发亮的连衣裙,再施以淡妆后,芙蕾雅公主就变成了一位让人根本不会在乎她是不是短发的『深闺大小姐』。 听到主人的话,高大的女战士直接了当的说道。 「这东西我可喜欢不起来,这种布制的鞋子,不仅有事的时候可能会踩滑,如果被失手落下的盾牌砸到还会导致『脚趾骨折』,那不就一下失去行动能力了么。 公主,我不能把这东西的鞋底仔细擦干净,然后再在外面套上皮靴吗」 看起来,乌普萨拉王国没有穿着便鞋的文化习俗。看着一脸困惑的女战士,芙蕾雅公主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哟,斯卡谢。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在陆地要守陆地的规矩,在海上要守海上的规矩】吗,你就不要为此多起风波了」 『在陆地要守陆地的规矩,在海上要守海上的规矩』是大致相当于日语里『入乡就要随俗』意思的一句话。 女战士——斯卡谢不情不愿的给出了「我知道了」的回答。 然后她抬起穿着便鞋的脚咚咚咚的跺了几下地面,以此来试试这样子的自己保有什么程度的战斗力。 「如何,可以战斗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询问,斯卡谢又再活动了几次,并试了试战斗用步法之后, 「是的,身体的动作比想象的还流畅。这鞋子的里侧贴着防滑的皮革,这样的话,总算还可以战斗」 一边带着恢复了自信的表情回应,一边拍了拍佩带在腰间的铁剑。 收纳在鞘口鞘尖用铁片加固过的皮鞘之内的这把铁剑,虽然只是把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武器,但剑刃的锋利度和耐久度毫无疑问要比嘉帕王国打造的铁剑高出一个等级。 乌普萨拉王国,在北大陆中也是 屈指可数的技术先进国之一。虽然国民的平均魔力量不高王族也没有血统魔法,但乌普萨拉仍能作为独立国家存续至今,靠的就是这份技术力。 「是吗,那就太好了。看对方的反应,我觉得这次遇到需要诉诸武力情况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要因此疏于戒备了。真要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就全拜托你了哦,斯卡谢」 「是,就交给我吧。我不会让公主大人受到一丝伤害的!」 「我很期待。话说回来,虽然事先已经预想到,但看来帆船建造技术的外流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了」 笑着回应了下心腹女战士后,芙蕾雅公主换上严肃的表情说出这个深刻的问题。 女战士也像感受到了主君的紧张心情一样,脸上表情变得很认真, 「是的,虽然我对于舰船的知识并不是特别精通,但船体在之前遭遇风暴时所产生的伤害似乎非常严重的样子。船工们已经检查过了,说虽然修是能修好,但必须找来相当人数的同业者一起进行大规模的修缮才能办到。」 然后告诉了她现状。 经历了从北大陆北部到南大路中部这一漫长大航海的『黄金木叶号』,船体原本已在航程中逐渐积累了不少损伤。再加上这次又遇上了风暴,现在船身的损害已经严重到了仅能骗过外行人,专门工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 至少,再次进行跨越大陆之间区域的大航海是不可能的了。 「是吗……果然,在这一点上已经再没什么交涉的回转余地了吧。拉法埃罗卿提出『我们将全力提供无偿的协助,帮忙修缮黄金木叶号』的提议,说不定其实反倒是我方的幸运」 「还真是露骨的提议呢」 「诶诶,真的很露骨」 不必说,芙蕾雅公主们的【露骨】评价的不仅指是负责交涉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更是指他身后的嘉帕王国。 帮忙修缮自己国家无法生产的大型帆船,就是为了盗取大型帆船的建造技术。 但是,就像芙蕾雅公主说的那样,她们从一开始就明白嘉帕王国的企图,而且她们也没有拒绝这种别有所图帮助的选择。 只要船没修好,芙蕾雅公主一行就没有回去祖国的方法。最糟的情况下,也有从陆路北上,抵达某个和北大陆通商的国家后搭乘贸易船返回本国这一样种手段。在那种场合下,最少也要欠下出行港所属的南大陆国与贸易船所属的北大陆国这两个国家的人情。 与其那样,还不如以技术少许外流为代价,与嘉帕王国达成妥协。 「对于流出的帆船建造技术,他们只是囫囵吞枣模仿的可能性很高。这样的话,说不定还不如干脆帮他们在这里兴建能建造大型帆船的造船厂更好些」 听到主君思考后描绘出的大胆蓝图,女战士神色大变。 「公主大人,再怎么说那也太……」 「当然,这个想法我不会主动提出来。但视实际情况,我认为这种程度的的让步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斯卡谢,在你看来,我国靠自力维持本国海军现有规模这种事,还能再坚持几代人的时间呢?」 芙蕾雅公主咬着嘴唇,用深刻的表情问道。 乌普萨拉王国,是以优异制铁技术自傲的铁制品输出国。是一年里有一半时间被大雪封闭寒冷之国,同时还是因为海流影响海域很少结冰,拥有不冻港的海洋国。 获得冶铁时作为燃料的木炭要消耗木材,驱逐寒冷燃烧薪柴要消耗木材,作为主材料建造船只时也要消耗木材。 虽然获取薪柴和木炭并不总是需要砍伐高大的树木,但让人很无语的,一般市民比起跑去深山捡合适的树枝,更习惯几个人合力就近砍倒一棵树,然后吧树干劈开拿去烧炭,树枝砍下来带回家当柴火。 等王家留意到森林资源枯竭带来的种种的问题慌忙应对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很危急的地步。 乌普萨拉现在还存留的高大树木已被严令禁止采伐,整个国家也举国上下开始努力种植新树。 可是,现在那些保存下来的树木数量明显让人无法安心,至少到新种植林的成果出现前,乌普萨拉王国都会为树木资源缺乏而头疼。 想办法得到木材,即便在芙蕾雅公主想凭这次航行达成的数个目标之中,也是特别重要的一个。 「果然,直接用大型帆船运输所需木材是不可能的吗」 对于女战士比起疑问更近似确认的问题,芙蕾雅公主直接给出了答案。 「不可能呢。航线上的海龙比预想的还要多。那么巨大的木料不管是拖在船后牵引,还是勉强堆放在船甲板上,都会大大拖累船只的稳定性和速度。 真要勉强那么出航,结果必定是有去无回」 乌普萨拉王国现在需求最迫切的,是制造堪称舰船脊柱的龙骨所需的粗壮大直木。不管是以牵引方式也罢以搭载方式也罢,带着这种长度几乎和整艘船长度相同的大型木材,在波涛汹涌的外海进行超过百日的航行,都是只有发疯的人才会去干的狂行。 当然了,芙蕾雅公主本就知道这种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经过实际航行后切实体会到的那种【不可能办到】的真实感,还是让她感觉很沮丧。 但是,她可以将这种负面感情掩藏好,再用冷静的语气安慰心腹女战士。 「嘛,最糟的情况下,建造大型帆船所需的木材可以向北大陆临近诸国购买。为了实现这点,靠构筑大陆间贸易通道获取的大量财富必不可少」 「与南大陆的贸易吗。那么,最稳妥的买进目标就是『砂糖』和『香辛料』了吧」 砂糖与香辛料不管哪一样,在南大陆都是连庶民阶层也会每日享用的平常之物,但在北大陆,这两样都是必须花费大量银币才能买到的舶来品。 「没错呢。还有就是龙皮和龙骨了吧。咱们这次带来的货物没怎么损坏也是个幸运」 「是的,毛织物,毛皮,铁器,不管哪一作在都没怎么因风暴产生损毁。按照一般大陆贸易的行情,这些东西卖出去都能获得相当大的利润」 北大陆很少见到大型龙种动物,相反,南大陆很少见到大型哺乳类动物。所以,龙皮龙骨在北大陆是贵重品,毛织物毛皮则被南大陆人们视为珍宝。 原本,北大陆很多国家因为某个原因,对以龙种动物皮革骨头为原材料的制品需求很低,但所幸乌普萨拉王国属于例外。 「通常要构建大陆之间的贸易,最好是买进这个国家独有的货物,但现在这方面也只好先妥协。 毕竟,既然硬向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讨来船出航了,我就没有不获取任何成果就返回国内的选择。斯卡谢,虽然可能会很辛苦,但还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是!哪怕需要我赔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听到公主的话,女战士再次把左手扶到腰间的铁剑上,立正站好发出誓言。 间幕一 搜山狩猎 同一时刻的盐之街道,和王都来的援军合流完毕的普乔尔·基杰将军群龙讨伐队,开始正式进行大规模搜山狩猎。 遵照普乔尔将军的指示,被分成了一支支数十人一组的小分队的士兵们,一边仔细留意周围情况一边踏入深山中。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偶尔会停下来用厚背柴刀砍倒碍事的杂草藤蔓,然后会有人马上把这些东西打捆以确保行军不被妨碍。重复以上作业期间因为得放开短枪,所以由重装备士兵围在四周负责警戒。另外,还有胸前挂着木制哨子的年轻士兵留在最安全的队伍中央位置,保持在随时可以吹响哨子报警的状态以应付各种突发异变。 虽然在场的士兵只有三十人左右,但每支这样队伍的警戒哨声传达范围之内,都有复数同样规模的队伍在行动。另外普乔尔将军曾下过死命令,万一和群龙这类外敌遭遇,所有队伍必须组成防御阵型彻底放弃攻击专心防御,然后立刻吹响警哨召唤友军。 当然,如果只是一两匹的小数量,护卫的重装士兵就能自行解决。然而在视线糟糕的丛林中,人们很难仅凭一眼看就清敌人的数量。 因此,将『人命第一』原则放在心上的普乔尔将军,虽然知道多少会拖累搜山进度,可还是下了「与敌人遭遇时必须无条件第一时间吹警戒哨」的命令。 结果,作为搜山效率低落的代价,士兵们要面对的危险也大大减少。而远征延长导致士兵不断积累疲劳带来的危险,也由充足的交换人员、以及大量堆积在后方基地的祛除疲劳用黑砂糖、轻微减压用酒水这类军需解决。 虽然是把金钱和物资当做流水一样花费掉的奢侈作战,但因为直接下达『人命第一』命令的是女王奥菈本人,所以普乔尔将军一点都不在意开销问题。 王都负责掌管国库的官员们大概会为此满脸苦相吧,但普乔尔将军确信女王奥菈会理解自己的做法。 前线这种地方,人员和物资就是再多也不会嫌麻烦。 正在进行清障作业的士兵,突然听到远方传来尖锐的哨鸣声。 「队长!」 「我知道,警哨声,应该是来自南边!所有人停止路障清除作业!火速整理好自己的战斗装备,要去增援了!」 始终手握短枪的护卫兵不说,直到刚才还在用柴刀和杂草藤蔓苦斗的作业士兵们,可没法就这么加入战斗。 得先把柴刀挂回腰间,然后执起立在自己附近的短枪。 确认所有士兵已经这样把清障装备换成战斗装备的队长,大声发出了命令。 「好,要出发了。首先直接返回街道和留在那里待机的奔龙合流。所有人搭乘后就全速沿着街道南下赶去支援,听明白了吗!」 类似的命令,队长已经发出过5次。 「是!」 所以士兵们回应命令的态度虽不失紧张,但明显带有已经习以为常的口气。 「很好,开始行动!」 跟着队长的口令,整支小队尽可能迅速的穿越了密林。 ◇◆◇◆◇◆◇◆ 听到其他分队的警哨声,就要过去支援。 而这次听到哨声的,是查比埃尔·嘉杰尔率领的嘉杰尔边境领军。 「快点,我们可是距离最近的一队。有第一个赶到支援的义务!」 虽然骑着奔龙前进的查比埃尔用不输给风声的巨大音量这么鼓舞部下。但他的话语却不像他的音量那样让人有紧迫感。 因为这次的警戒哨声,是普乔尔·基杰将军亲自率领的直属部队发出的。 遭遇外敌后不管什么情况都要马上吹响警哨,普乔尔将军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也会遵守这道命令才吹的哨子。老实说,将军率领的直属部队,已经强到让人很难想象他们会因在密林里遇敌而产生损失的程度。 查比埃尔这个乐观的猜想,一半猜中一半猜错了。 「安德雷斯,奔龙就交给你了。从这里开始要徒步前进,出发!」 「是,查比埃尔大人,奔龙就交给我吧。祝您武运昌隆!」 将坐骑奔龙交给脸色苍白的侍从后,查比埃尔单手提着短枪从街道冲入密林中。 和骑着奔龙在街道上奔驰相比,用自己的两腿在密林中前进又慢又难走。 虽然这一带的杂草藤蔓已经被除去,但只要被树根绊一下,或是因为地面湿软稍微脚下一滑,就会让急行的人摔个大跟头甚至是受重伤。 「查比埃尔大人,请小心些」 「我知道!」 听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边和自己并行前进的骑士乔杰普的警告,查比埃尔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姿势大声用力回应。 比嘉帕王国男人平均身高矮又很瘦的查比埃尔,很擅长在这种复杂地形上奔跑。 而骑士乔杰普明明身高符合平均值肩幅也宽的多,却还能粗气都不喘的和这样的查比埃尔并行奔跑,由此可见他的身手有多高明。 终于,前方传来的群龙叫声,人类吼声,已经刀剑相交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哈啊,哈啊,哈啊」 压抑住马上冲上前的冲动,优先调整好呼吸节奏的查比埃尔看到的, 「叽咿咿咿!」 是从密林深处冲出的复数群龙,袭击了普乔尔将军直属部队的光景。 虽然因树木茂密无法轻易把握准确数量,但这群群龙至少也有十头以上。 作为这次搜山狩猎主要目标的群龙最初遭遇的是将军直属部队这件事,简直就是在昭示普乔尔将军『拔群的强大』一样。 「普乔尔将军!」 迅速从人群中找出普乔尔将军背影的查比埃尔,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 身高将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即便混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找到。 密林中,普乔尔将军和群龙的近距离正面战斗已经无法阻止。 因为群龙已经冲散了一部分队伍,导致士兵们已经没有使用弓矢的闲暇。不如说,在密林中突然遇敌还能保持住基本队形,这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举动。 普乔尔将军自己也手执巨大的青铜圆盾和铁制弯刀,加入到与群龙的格斗战当中。 「查比埃尔卿吗,前来援护辛苦了」 普乔尔将军一边和身后的查比埃尔打招呼,一边用右手的弯刀一击将眼前的群龙斩杀。 「你就这么加入战线吧,稍微削减一下这群家伙的数量再放它们逃走就行」 普乔尔将军的话语里,感不到一丝他被战场气氛压倒而导致的呼吸紊乱。 「了解!嘉杰尔全军出击!记得保持三人一组行动,如果组中出现伤患的场合,其他二人要马上把伤员带走」 「是!」 遵照查比埃尔的命令,他麾下的嘉杰尔边境领军士兵们各自组成三人小组冲向群里,然而为了尽可能不妨碍到普乔尔将军及其直属部队的战斗,这些人大部分成了游离在战场周边对付漏网之鱼的散兵。 这算是查比埃尔将错就错得来的结果。 在这种视野差到连保持队形都很辛苦的密林里,还能对部下发出准确指示的指挥能力,查比埃尔认为自己不可能拥有。 那么,还不如就遵从自己所受的训练,让负责守护的盾兵,负责攻击的枪兵,负责放哨的侦察兵各出一人组队行动,然后依据各人的现场判断适当战斗比较好。 老实说,这种战斗方法的效率很差。但所幸正面战斗的任务已经普乔尔将军一行揽下,而且冷静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战场上出现的群龙数量也不是很多。 所以,就算以效率多少有些差的方式用兵,也不会对局势有不好的 影响。查比埃尔是这么判断的。 「站在小组最前面的人只需要专心防御就好!攻击是你身边的同伴的工作!」 查比埃尔一边这么大声对部下发出指示,一边巡视视野糟糕的战场。 他作为武器握在右手的短枪。即可以拿来做御敌的近身武器,也可以在有需要时当做标枪投掷出去。 因为场所和人数的原因留在后方的查比埃尔,做出随时投掷标枪的姿势,打算以此支援自己的士兵。 没有普乔尔将军种怪物一样的臂力的话,普通人很难靠标枪一击干掉群龙。但对于因失足之类的意外陷入生命危险的士兵来说,一发标枪牵制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他们重整身形了。 现在就有这么一位需要帮助的士兵出现在查他的视野中,很意外的,他居然不是技艺较差的查比埃尔部下,而是作为精锐的普乔尔将军的部下。 「啊!?」 将短枪刺入群龙身体的这位士兵,看上去没能及时放开武器的样子。结果他就被群龙的力量往前一拖,身体一时间失去了平衡。 「呃」 辛亏最后他靠所受的训练没有整个人摔到地上,而是单膝着地就了了事。 这个距离的话,应该不会误伤到友军。可是普乔尔将军巨大的身躯,以比查比埃尔的这个判读与投掷标枪的动作还快的速度,冲进群龙和失误士兵之间庇护自己的部下。 「诶!?」 查比埃尔慌忙停止投掷动作。 「骗,骗人的吧……?」 喃喃自语的查比埃尔被惊得一身冷汗。 投掷之前当然要先确认四周有没有人可能造成阻碍。自己是确认了周围绝对没人有可能突然进入标枪射程内才后,才进入准备投掷姿势的,查比埃尔甚至可以为这一点发誓。 然而,位于查比埃尔视野之外的普乔尔将军,却在一瞬间插了进来。 就在这个地面环境糟糕的密林的战场中,以穿着皮革手执圆盾弯刀的状态。 不客气的说,这份爆发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然而,普乔尔超越常识的行为并未到此为止。 「嘎嘎!」 「哼!」 嘶叫着伸长脖子,正准备对敌人一口咬下去的群龙侧脸,挨了普乔尔将军左手圆盾的重重一击。 「嘎啊!?」 群龙被一击打翻在地,而普乔尔将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破绽。 「………」 他抬起左足,用力将群龙踩在地上。 「叽!叽!」 虽然也有倒下的姿势太糟无法用力等原因,但人类光靠一条腿的力气就把群龙踩的起不来身的景象,还是太超现实了。 「喝!」 最后普乔尔将军挥动右手的弯刀一闪,把群龙的脑袋整个砍了下来。 看到被斩首群龙的颈部切口喷出鲜血后抬起脚的普乔尔将军,对身后终于重新摆好身形的部下问道。 「没受伤吧?」 「是,我没事。给您添麻烦了」 重新站好的士兵脸上满是苦涩的自省表情。既然身为普乔尔将军的直属部下,那么这名士兵也是精锐的『龙弓骑兵团』的成员之一吧。因大意差点被群龙这种程度的敌人,干掉这种事让他羞愧的简直无地自容。 普乔尔将军头也不回的对这名年轻士兵提出忠告。 「人类,原本就不是能和龙种正面交锋的生物。体格和力量方面都差距太大了。然而就像龙种的强大在于其体格和身体能力一样,人类的强大,在于熟练掌握武器和技巧的运用 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正面接下龙种的攻击。要巧妙把敌人的力道卸开。刺中敌人后要马上放开武器,和龙种的龙爪龙牙不同,我们的武器有的是替代品。备用装备也失去了的时候,就去向同伴求助。只有做到这些,才算是强大的人类」 「是,是吗」 难得将军给出的忠告,看起来却并没有给士兵带来多大震撼的样子。 看到士兵满脸藏不住的困惑表情,连在后面偷听的查比埃尔都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理论还真是非常一般,虽然是正论没错,但从普乔尔将军嘴里说出来,却显得特别空洞啊) 毕竟,普乔尔将军就在刚才,把「体格也好身体能力也好都远远胜出人类」的群龙,「用力量一击打翻在地,用力量踩上去使其动惮不得,再用力量一刀砍掉了脑袋」。 计算对世间大部分人而言是准确无误的正论,如果被讲述者自己的行动给颠覆了,那当然会让人觉得这正论缺乏说服力。 然而,普乔尔将军之所以能成为将军,并不是靠他个人的战斗能力。 「群龙群要逃走了,接下来只靠标枪和弓箭追加即可」 右手用力甩去弯刀上血迹的普乔尔将军才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瞬间,群龙就一起转过身开始向密林中逃窜。 整个场面简直好像在说普乔尔将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样,而实际情况当然没有那么超现实。 这仅仅是冷静的观察过敌人的战斗欲望与行动模式后,提前察觉到敌人的撤退时机罢了。虽然未必可以这么迅速,但其他指挥官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 但是,这一瞬间判断的快慢,已经足以大幅左右战场的趋势。 「喝!」 「在那边!」 「看招!」 对普乔尔将军的命令完全信任的士兵们,抓住群龙转入逃走姿势时的一瞬间破绽,毫不犹豫的掉转各自手中短枪的枪头,成功赶在群龙逃入密林之前向对方投下雨点般密集的标枪。 如果普乔尔将军的命令再晚一点发出,他们就会错过追击以身体敏捷度见长的群龙的机会了吧。 大概是部下们切实遵照自己的命令,仅仅用远程攻击追击群龙的样子让他很满意,普乔尔将军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接着突然把视线转向自己身后的查比埃尔。 「查比埃尔卿,我刚才看到左翼左侧你的部下冒进了。这里由我来指挥,你快去把那些人叫回来」 「是,我知道了。那么这里就拜托您了。乔杰普」 「是,护卫就请交给我吧」 条件反射领命的查比埃尔带上骑士乔杰普,遵照命令向队伍的左翼左侧跑去。 查比埃尔一边保持着不会摔倒的姿势在杂草茂密的密林中奔走,一边为刚刚注意的问题吃惊。 (连留在后方观察战场的我都看漏了的部下们的动向,在前线挥剑战斗的普乔尔将军却注意到了。那位大人的视野到底有多广阔?) 虽说指挥官跑到前线挥剑战斗并不是值得夸奖的行为,但实际的战场上指挥官们很少有机会能一直留在后方俯瞰全局发出明确指示。【就算敌我双方乱战在一起,也能把握住部队的情况并作出最低限度的指示】,如果做不到这种事就称不上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合格指挥官 「喂,你们几个不要追的太深!如果再这么单独深入下去就危险了!」 查比埃尔一边追上部下发出叱责,一边再次认识到自己心中理想的目标是多么遥远的存在。 第三章 好意与私心的境界 某天上午。 在瓦伦迪亚公爵邸的某个房间里,善治郎再次见到了芙蕾雅公主。 二人初次见面已经是几天前的事,身为善治郎临时私人辅佐官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已经与芙蕾雅公主一起根据各方意见完成了一轮对协商条款的调整。 所以举办这场午餐会虽然名义上是为了增进双方友情,但实际上更偏向于非正式条款审核会议的意思。 当然了,善治郎没有让拉法埃罗与芙蕾雅公主这几天来的辛苦全化为泡影的意思。但是他毕竟拥有这种让所有人一下陷入失算状态的破格权限,所以在场的每个人虽然个个脸上挂着笑但精神上都明显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原来如此,进行大陆之间的航行果然危险到超乎常人的想象呢。驾船穿越这样大海的芙蕾雅殿下的勇气与决断力,让我深感敬佩」 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操着刀叉吃了一口眼前盘子里以生鱼片搭配柑橘系调味汁的料理。 因为芙蕾雅公主已经被公开承认的确是『来自北大陆的王族』,所以善治郎接待她时的口气一下郑重了很多。不过这种语气善治郎总算比居高临下的口气更习惯一些,这算是他的幸运吧。 「谢谢您的夸赞,善治郎陛下。但是,我只是想这么做就去这么做了而已。老实说,这并不怎么值得人钦佩啊。其实,留在本国的父亲与兄长就对我这个行为颇有微词呢」 芙蕾雅公主边回答边喝了一勺嘉帕王国常见的加入大量香料的肉龙汤,然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确实,站在芙蕾雅公主家族的立场来看,她毫无疑问是个问题儿童。 身为一国的公主却跑去当船长,还驾着船进行跨越大陆的航行。乌普萨拉本国王族会为此烦恼得直抱头的样子,让人轻易就能想象的出。 不过芙蕾雅公主现在身着水色连衣裙脸上带着优美微笑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她干出过这种事就是了 「就算如此,从结果上讲您的此次航行会为国家带来巨大财富的吧。这个事实,是任谁也无法否定的」 「诶诶,希望真的能如此啊。虽然在外海遭遇风暴时我都要放弃生还的希望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能因此漂流到这个国家,感觉这场风暴反倒是上天的恩惠呢」 对于用夸张表现传达自己喜悦的北大陆公主,善治郎也脸上贴笑的回应道。 「确实如此,您的国家若能与我国建立正式贸易关系,对两个国家来说都是美妙到无与伦比的福音了吧」 根据拉法埃罗的报告,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在大陆间贸易中的立场和身处南大陆的嘉帕王国相同,这件事善治郎已经事前确认过了 因为位于北大陆北部,乌普萨拉王国无法直接参与大陆间的贸易活动,只能通过北大陆南部与南大陆通商的国家进行中转贸易。 这和位于南大陆中西部,只能靠南大陆北部国家进行中转贸易的嘉帕王国,简直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的关系。 这样的嘉帕王国与乌普萨拉王国若是能彼此直接进行贸易,那带来的利润简直无法估量。 「但是,如果嘉帕王国要和乌普萨拉王国进行直接贸易,就会有个无法回避的巨大障碍横在我们眼前了」 对于善治郎表情严肃提出的这个预想,芙蕾雅公主只是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歪了歪头,然后给出了反论。 「是这样吗?可我确信我国与贵国,彼此都是产生障碍最小的贸易对象哟」 「…………」 「…………」 善治郎与芙蕾雅公主同时停止了进餐,无言对视彼此。 在这个场合,善治郎所说的『障碍』与芙蕾雅公主所说的『障碍』有少许不同。 善治郎担心的『障碍』,说穿了就是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的距离问题。 这个世界的南大陆与北大陆,即不像地球的南北美洲大陆那样紧密连接在一起。也不像欧洲大陆和非洲大陆那样中间只隔了一个平稳的内海。 横跨在北大陆和南大陆之间大海,其面积超过南大陆总面积的一半。而且,因为南大陆北部大部分地区是无人的广阔沙漠,所以从北大陆南岸到南大陆北岸这种最短航线无法成立。 因为这些原因,大陆间的贸易虽然让所有人垂涎,但参加的却只有北大陆南部的国家与南大陆北部的国家。 缔造从北大陆南部到南大陆北部的航线都已经如此困难,那么开辟从北大陆北部的乌普萨拉王国到南大陆中西部的嘉帕王国的航线,难度就更是得翻上几倍。 如果不是芙蕾雅公主乘坐的『黄金木叶号』这种等级的舰船,要挑战这一行为可说是无谋之极。 「确实,如果把距离这个最现实最无法超越的问题解决的话,剩下的障碍是小到可以轻松解决了呢」 善治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阐明了自己的本意,然后故意用松口气的表情,对芙蕾雅公主的话表示了同意。 「您能理解这点,是我的幸运」 芙蕾雅所说的『障碍』,指的是诸国之间的贸易摩擦。 在嘉帕王国看来,与其跑远路去找北大陆北部的乌普萨拉王国做生意,还不如和距离更近的北大陆南部诸国妥协。对于乌普萨拉王国也是,比起位于南大陆中西部的嘉帕王国,南大陆北方诸国要更容易抵达。 然而,每个人都清楚,北大陆南部诸国与南大陆北部诸国之间早已构筑了贸易通道。 如果嘉帕王国与乌普萨拉王国现在提出「让我们也掺一脚吧」的提议,就意味着两国会加入争夺大陆间贸易利润这块蛋糕的大战中。 这种场合下,作为新参战者的嘉帕王国与乌普萨拉王国必然会陷入较弱势的立场。 但是,如果两国能绕开北大陆南部诸国与南大陆北部诸国之间已经存在的贸易通道,彼此直接进行贸易的话,贸易摩擦等麻烦的外交问题就能被遏制到最小程度。 嘉帕王国在整个南大陆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国,乌普萨拉王国则是名震北大陆的技术先进国,作为贸易对象彼此都没有什么不够格的地方。 唯一的需要注意的,就像善治郎说的那样,『说到底这贸易真的能成立吗?』这么一个疑问而已。 「总之,殿下的船我们会负责进行修缮。之后殿下若能平安返回祖国,那么虽然经历曲折但也算有过乌普萨拉王国可以航行至嘉帕王国的实例了吧。最后会产生什么结果真是让人期待」 「是的,善治郎陛下的厚意让我感激的无以言表呀」 芙蕾雅公主事前已经与拉法埃罗交涉好,『黄金木叶号』的修缮工作会交给嘉帕王国负责。 当然,修缮总体指挥的是『黄金木叶号』的船工担当。但直接动手进行作业的,还是来自瓦伦迪亚公爵领与马凯奴斯领的船工们。 复数桅杆大型帆船的建造技术外流给嘉帕王国这件事,可说已经是既定事项。 当然,嘉帕王国想仅凭自己造出大型帆船话,还必须再进行多年的反复尝试实验才行。而要凑齐可以运作大型帆船的的船员,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金钱吧。可就算如此,北大陆的技术已经流入了南大陆这点也不会改变。 「这点小事请不必在意的。话说回来,既然修缮船只的目的达成了,您不认为堆积在您船舱里的货物也不必再继续保留下去了吗?」 确认帆船修缮约定已达成的善治郎又吃了一口生鱼片,转向下一个议题。 顺便说下,善治郎正在享用的这道『生鱼片搭配柑橘系调味汁』在港都瓦伦迪亚虽算是一道名菜,大多数人给出的评价却并不怎么好,像这次午餐中就只有善治郎一个 人动过这道料理。 虽然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但善治郎的问题也让芙蕾雅公主稍微挺直了一些背脊。 「对呢。航行所必须的物资虽然不行,但名单上其他的东西我可以拿来与您交易吗?」 「听说您船上装载的货物是『毛织物』与『铁』?」 对善治郎的确认询问,芙蕾雅公主点了点头。 「是的。主要是『毛织物』,『铁』只占全体货物的一小部分」 即便在所有北大陆输出品中,毛织物也是南大陆需要付出特别高的代价才能交易到手商品。 就如名字那样,『毛织物』是用动物体毛制成的编织品。因为南大陆几乎不存在山羊绵羊这类可以采收体毛的动物,所以毛织物当然会被这里的人视作贵重品。 另一方面,虽然北大陆的冶铁技术比较先进,但只要不是特别要求质量的话南大陆靠自己也能获得铁器。就算只从舰船的载货重量限制方面考虑,也是装载毛织物更有利可图。 关于要如何买进芙蕾雅公主船上的货物,善治郎手上有奥菈专门为此制定的计划书,拉法埃罗·马凯奴斯也为此事前和他沟通过。 「您船上的货物,就由我们全数买下如何?如果您答应用砂糖和香辛料以物易物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个比市面标准更好的交换汇率哦」 所以,善治郎毫不犹豫的提过了这个提议。汇率的详细数字拉法埃罗事前已经与芙蕾雅公主协商过,具体数值善治郎也知道。 为了以防万一,善治郎还从代官达米安那里要来了瓦伦迪亚过去三年里的砂糖与香辛料交易价格记录做对比。结果发现己方做出的让步程度并没有多离谱。 虽然总体来说还是给人少许我方的东西便宜过头的印象,但芙蕾雅公主要拿这次交易的成果去说服远在祖国的父亲与兄长。如果卖的太贵导致嘉帕王国与乌普萨拉王国之间无法形成恒久的贸易关系,那才会让人困扰。 【就当做是给对方的见面礼】,这么想的话这个价格就能让人接受了。 当然了,嘉帕王国的砂糖与香辛料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而且还要考虑到国内对这些东西的需求量,以及中转大陆贸易那边也得继续做下去等要素。所以善治郎认为,这种大出血优惠价只能仅限这一次。 也不知道善治郎的内心想法有没有被看穿,北国公主雪白的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晃动着青银的短发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那么,全体货物的一成的代价请以银币支付,剩下的货物全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易好了。 砂糖与香辛料当然非常欢迎,如果可以的话,龙骨,龙皮这些货物我们也希望能购入一些,这点还望通融」 「唔,龙骨与龙皮,吗」 虽然事前就知道芙蕾雅公主会提出这个要求,但善治郎脸上还是露出少许惊讶的神色。 这个要求,让进行事前交涉的拉法埃罗也不明所以。 在南大陆因为可以作为武器防具素材,所以龙种生物骨头皮革是有着很高的利用价值。可是很不可思议的,这些东西在大陆之间交易中却属于人气很低的物资。 然而,芙蕾雅公主对这些东西的看法却和南大陆人的近似。 这位公主到底和其他那些北大陆人有什么区别?只要还没判明这一点,就不该和她定下关于买卖龙骨龙皮的明确条约。对于拉法埃罗提出的这个主张,善治郎也同意。 「这个嘛,因为这类物品从没有过拿来做交易的记录,所以我无法断言可以准备好您所需的数量与品质啊」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芙蕾雅公主看上去也不是很执着,善治郎一句场面话就让她放弃了。 「…………」 「…………」 会场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银质餐具相碰的声音回荡。可被奥达比娅夫人全力教育过,总算习得了最低限度对王族礼仪的善治郎,还是没有闲情雅致就这么专心品尝料理。 「说起来芙蕾雅殿下,您觉得本地的料理如何呢?还能满足殿下的舌头吗?」 判断负责公关的人就这么保持沉默会很不妙的善治郎,硬把话题扯到了食物上去。 芙蕾雅公主一边灵巧的用刀叉将涂满调料的带骨烤肉切成小块, 「是的,对我来说是非常新鲜的味道呢」 一边这么回应道。 这个回答并不是谎言。 不过,就算是再精致的料理,也会有人觉得不合自己的口味。实际上,善治郎正开开心心享用的瓦伦迪亚名菜生鱼片,芙蕾雅公主一行就没有一个人碰过。 就算暂时可以把新口味菜色毫无问题的吃下去,时间久了还是会怀念起故乡的味道。所谓的人性就是如此。 「不会想念故乡的味道吗?北大陆的菜色,不管什么地方都和这边不一样吧」 对善治郎的反复确认,芙蕾雅公主轻轻耸了耸肩水色连衣裙下的白色肩膀。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不过,这方面没关系的。我们的船舱里有鸡和山羊,也有厨师随行。所以真有必要的话是能够吃到故乡的料理的哦。当然,新鲜蔬菜之类的食品还是没办法弄到就是了」 船舱里有鸡和山羊。 这个初次听到的情报,让善治郎起了反应。 「山羊与鸡吗?那个,是活着的么?」 满脸期待神色的善治郎让芙蕾雅公主略感吃惊,但她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应对。 「诶诶,当然是活着的啊。可是陛下,很遗憾,我带来的山羊是不产羊毛的哟。北大陆可以带到南大陆的山羊,就仅限于毛质差到完全无法获取羊毛的品种而已」 虽然乌普萨拉王国是第一次派船前往南大陆,但他们出发前也听过某些传闻,说南大陆渴望得到山羊的人不在少数。 只要自己能得到活生生的山羊,就能在本国建立羊毛生产制度进而量产毛织品。人们会有这种想法也很自然。 然而,就像芙蕾雅公主说的那样,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山羊虽然是原本生活在寒冷高原地带的物种,但却拥有草食动物中拔群的环境变异适应力,而且还对粗糙食物有很强耐性。 所以只有一直被养育在高原地带的山羊,才能拿来当做优质羊毛来源。 而被塞进船舱带到南大陆的山羊,其毛质会退化到毫无利用价值的程度。 可是,即便听过这些说明,善治郎还是不为所动。 「那些没有关系,因为我想得到的是羊奶」 虽然听说山羊奶比起牛奶来有种也可算作特色的膻臭味,但作为牛奶的代用品已经足够让人期待了。而且善治郎比起直接饮用,更期盼得到的是山羊奶制成的乳制品。 善治郎记得,自己曾在网上见过有人把山羊奶制成的黄油芝士拿到网上来卖。所以山羊奶应该可以制成这类乳制品。 当然了,善治郎自己并不知道具体的详细做法,这方面大概得借用芙蕾雅公主一行人的智慧。 可是,善治郎两眼发光的样子,却让芙蕾雅公主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陛下,您会把动物奶水用于食用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才发觉到自己的发言有点轻率的善治郎感到一丝紧张,但现在也无法再收回刚才话。所幸,现在这个场合也不过是场非正式的午餐会而已。 迄今为止一直把「个人嗜好」当做一切问题借口的善治郎,换上一副根本不打算掩饰的表情回答道。 「诶诶。难不成,在芙蕾雅殿下的国家,一般人很少会将动物的奶水用于食用吗?」 「不,当然没有那种事。山羊的奶水,是我国国民谁都曾经入口的重要营养来源。直接饮用自不必说,黄油、芝士、羊奶酒这些乳制品,更是进入冬季后必不可少的储备食品」 对乌普萨拉王国的住民来说,食用山羊奶是一种非常自然的行为。让芙蕾雅公主感到吃惊的,是身为南大陆住民的善治郎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家中没有产奶家畜的南大陆人,当然不会有机会吃到各种乳制品。甚至很多人对食用动物奶水这件事本身都抱有强烈的厌恶感。 甚至连山羊肉本身,也会被大多数人以「太膻腥」、「不喜欢这种味道」为由拒之千里。 所以,芙蕾雅公主断定,『无法获取羊毛的山羊』对于南大陆人来说是毫无价值的存在。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说起来,这个人的出身好像是……) 芙蕾雅公主突然回忆起这几日来听过的关于善治郎出身的传闻,进而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里再多少试探一下比较好呢) 北国的公主将这个想法完美隐藏起来,继续笑着向善治郎搭话。 「虽然对于航行中的人来说,家畜属于贵重物品。但如果善治郎陛下无论如何都希望得到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让给您几头」 「非常感谢。那我就厚着脸皮向您这么请求了。另外,为了能让山羊在这里继续繁殖下去,若能到公母山羊各一只就太让人开心了」 「这个数量的话我觉得没问题哦。产奶的母羊不必说,公山羊我们这次也带了不少出来」 山羊会被选作长期航海的随船家畜,一是因为它们的体型较小,二是因为它们对粗糙食物有很强耐性,三是因为它们善于应对环境的突然变化。 而短处就是山羊的寿命比较短。寿命短就意味着成长很快增殖容易,虽然对一般家畜来说这是优点,但如果放在产奶家畜身上却有点麻烦。 这个世界的山羊,快的话只需要半年,慢的话也最多只需要一年,就能从羊羔成长为可以孕育后代的成年羊。 家畜进入成年期就意味着断奶,也就是说,母羊的产奶期一般只能维持半年左右。 航海有时也会遇到以年为单位航行的情况,这种时候如果出航前只带了母羊,那么半年后羊奶来源就可能会枯竭。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就得把负责配种的公羊一起带上。时间一到就让公羊母羊再次配种延长产奶期。至于新出生的小羊,有空闲的话就养育成新一代的配种羊产奶羊,没空闲的话就只好狠心把它们变成羊肉了。 「是这样吗,那么,这就算是一桩我私人与您的交易吧。我会准备好充足报酬的」 幸好奥菈在来之前,以「你如果见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用这笔钱买下来好了」为理由,拨了一笔独立预算给善治郎。 当初看到这笔预算的数额时,善治郎还像平常一样谦虚的说着「不用了啦,我只有带上够给奥菈与佛朗西斯科王子们买土特产的钱就可以了」这类话拒绝来着,结果最后还是在妻子半强制的要求下带上了。 现在想想,幸亏那时勉强接受了这笔钱。善治郎在心里松了口气。 「请交给我吧,善治郎陛下。既然您打算靠配种继续繁殖山羊的数量,那么还是选择年轻一些山羊比较好吧?」 即便说的是家畜,『配种』『繁殖』这类词满天飞还是会让人觉得很尴尬。可外表楚楚可怜的芙蕾雅公主看上去却对这种事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她既没有表示特别厌恶,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害羞,只是淡淡的笑着自如的应答。 (啊,不好,这话题可不适合拿来和公主大人聊,也不适合在餐桌上提出来啊) 至少,这不是该拿来与淑女讨论的话题。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故意咳嗽了一下,然后拼命在脑海里寻找其他话题,可芙蕾雅公主仍在开心的说个不停。 「虽然在航行中最热衷于配种工作的是尼古拉,但很抱歉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把他让给您哦……」 「公,公主大人……」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吧,坐在公主身边的女战士虽然知道失礼,但还是出声打断了主人的话。顺便说下,芙蕾雅公主刚才提到的那个『尼古拉』并不是山羊的名字,而是『黄金木叶号』上的一位年轻船员。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对淑女来说有失体统吧,芙蕾雅公主的脸微微发红,头也低了下去。 「我真是太失礼了,请您忘了刚才的一幕吧」 所幸,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知道『尼古拉』的真面目,所以旁人并没有察觉到芙蕾雅公主刚才的发言有问题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凭直觉察觉到最好别再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的善治郎,笑着跳过刚才的话题继续对话。 「因为这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目的,所以没法和您定下什么正式的约定。虽然有点煞风景,但我打算用银币来支付家畜的代价,这样可以吗?」 「诶诶,当然可以的,不然的话,用砂糖和香辛料来支付也没问题哦?」 面对老实配合自己转换话题的芙蕾雅公主的提议,善治郎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是不允许像这样随意改动交易量的。除非王都的奥菈陛下给出许可,否则这类改动都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东西。所以请允许我仅靠银币支付吧」 然后干脆说出了这番话。 「哎呀,是这样啊」 虽然芙蕾雅公主这样笑着将善治郎的话当做了耳边风,但坐在她身边的女战士,脸上却出现了转瞬即逝的蔑视表情。 也难怪,毕竟善治郎刚才那番话,基本就相当于「我是个没有妻子的许可就什么也做不了的人。我能自由支配的 就仅限于妻子给的零花钱这种程度的小额财富而已」的意思。 对于拥有女王配偶的立场,又是可以使用血统魔法的王族出身男子来说,这发言实在太丢人了。 然而,就算女战士自认看穿了善治郎这个人的,她的主人也扔在继续和女王的丈夫聊着。 「说起来,我听说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最近刚诞下了一位子嗣?」 「诶诶,我们很幸运,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哎呀,那真是太可喜可贺了。已经满一岁了吗?」 「不,还没,毕竟他出生还不到半年」 「这样的话,我就将山羊送给您作为迟来的诞生贺礼好了。在我国,也有新生儿诞生时送上家畜作为贺礼的风俗哦。我说的没错吧,斯卡谢?」 「是的,正是如此」 话题突然被甩给自己让女战士有点吃惊,但她还是马上肯定了主君的说法。 而实际上也正像芙蕾雅公主说的样,送家畜给生下新生儿的家庭祝贺,在乌普萨拉王国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只是会选择山羊作为贺礼的,只有那些比较富裕的平民阶层,王家的话一般会选用军用的重型军马,又或者是驯鹿之类的。 关键是既然山羊作为『贺礼』送了过来,那善治郎不收就会显得非常失礼。 「非常感谢。殿下的这番话,我一定会如实转达给王都的奥菈陛下知道」 看到笑容满面的善治郎,芙蕾雅的公主的笑脸却变得有点别有深意。 「哪里,因为我是身在旅途之人。所以很抱歉无法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本来这种场合,我应该以我国锻造师特意打造的宝剑相赠才对呀。 不知善治郎陛下有什么擅长的武器吗?」 听到这个有点过于深究的问题,善治郎苦笑着摇头回答。 「不,说来丢人战斗方面我完全是门外汉,不管哪种武 器我都从来没碰过」 对继承了现代日本价值的善治郎来说,承认自己不会战斗并不让他感到特别羞耻。但在这个世界里,王侯贵族的年轻成员应该习得一两种武艺的观点才是多数派。 会场的气氛一瞬间差点向不妙的方向发展,但却被芙蕾雅公主的话截停了。 「是这样的吗,那我真是失礼了。 说起来您知道吗,我国的战士很意外的有不少人将编织当做自己的兴趣呢。因为很多战士都兼任渔夫,所以在冬天无法出海的日子里,他们就会留在家里满足自己的这个嗜好」 顺便说下,因为乌普萨拉王国有自己的装备自己想办法全搞定的风俗,所以对于这些有着修理皮铠锁子甲经验的战士们而言,他们擅长补衣缝线这个说法其实意外的贴近事实。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很有趣呢。说到冬天无法出海,果然还是因为港口被冻结的缘故吗?」 察觉到芙蕾雅公主想弥补自己失言的善治郎,很乐意帮着她把话圆下去。实际上,想象身体高大骨骼粗壮的挪阿人战士摆弄针线的场面,也确实让善治郎感觉很有趣。这简直就像他小时候和画书上看到的织毛衣的熊一样 「不,很幸运的我们的港口属于不冻港,所以就算冬天也会有商船开来。不过,冬季气温非常寒冷这点是不变的,除非遇到海上风浪特别平稳的日子,否则我们都不会出海」 气温在零下二十度以下,海水温度一直低于冰点。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只是溅到海水飞沫后遭海风直吹也有可能产生生命危险。更不要提身穿厚重防寒服很妨碍工作之类的问题了。如果万一有人不小心掉下海,甚至有可能在淹死前就已经因为心脏冻结而死 「哦。不过正因为在这么严酷的自然环境中锻炼,贵国的战士才如此的强悍吧」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我听说嘉帕王国也有大批的优秀战士呀。听说他们在上次大战中曾经非常活跃呢」 「是呢,虽然上次大战时我还不在这个国家,所以不太清楚他们的故事。但据说都是些足以称作这个国家坚盾利矛的战士」 「席卷南大陆的『大战』残酷到何种程度,连住在北方大地的我都有所耳闻。不论是失去了作为故乡的村庄的人,还是与自己依靠的双亲死别的孤儿据说都出现了很多。 要是我能帮他们做点什么就好了呢」 「非常感谢您能这么想。但是,不管是难民也罢还是孤儿也罢,他们都是嘉帕王国的臣民,奥菈陛下以及她治下的嘉帕王国会负起责任照顾他们,还请不要担心了」 善治郎与芙蕾雅公主都保持着高贵的笑容,一边继续用餐一边开心的对话。 「是这样吗,抱歉我有点太多事了」 「哪里的话,芙蕾雅公主的仁厚让我简直找不出词语来感激。但是奥菈陛下曾经说过,只要是我国的国民,她都会一人不落的负起责任照顾。这话语是不容得任何情况颠覆的,这点还望您能理解」 「是,我当然理解了。对奥菈陛下崇高的精神,我致以万分的敬意」 在这之后,直到午餐会结束为止,会场的气氛始终笼罩在一团和气当中。 ◇◆◇◆◇◆◇◆ 午餐会结束后,芙蕾雅公主先直奔浴室洗了个澡。 为了当上船长不得不剪掉的那些青银色长发,到现在还让她觉得有点可惜。可遇到这种洗浴的场合留短发反而轻松。 在搬进别宅后每天都要沐浴三次的芙蕾雅公主看来,如果自己的头发仍旧保留及腰的长度,那大概就没法这么随便洗澡了吧。 用高吸水性的棉布仔细把头发擦干后,芙蕾雅公主回到房间里坐到沙发上。 除了内裤外,现在她身上就套了一件无袖连衣裙,两脚什么也没穿直接光着。 因为知道屋里除了心腹女战士外再无他人所以穿的尽可能随便的芙蕾雅公主,用勉勉强强符合王族礼仪的姿势大刺刺的坐下,深深吐了一口气 「这个国家的气温,真的热到好像在蒸桑拿浴一样呢。会出现在室内裸足或穿布鞋的文化也能让人理解了」 「公主大人,给您水」 「谢谢,斯卡谢」 接过女战士的递来的银杯,芙蕾雅公主仰起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水。虽然对淑女来说这行为有点欠妥,但刚才从井下打上来的冷水的魅力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呼……」 终于靠清水洗头,饮用冷水这些方法平息了体内热量的北大陆公主,像在再说‘总算舒服了’的口气一样大大松了口气。 「总之,这么一来修理船只的目的就实现了,最低限度的贸易流通也算开辟了吧」 「是的,恭喜您,公主大人」 意识到主人要开始关于午餐会的话题,女战士来到芙蕾雅公主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女战士——斯卡谢身为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同时也是她的心腹部下。在没有外人的场合,两人总是这样促膝坐下,用平等的视角讨论问题。 只是因为芙蕾雅和斯卡谢有身高上的巨大差距,所以严格来说两人的视角并不‘平等’就是了。 「话说回来,虽然有过耳闻,但大陆间贸易真的能衍生出莫大的利益呢。按照这次这个汇率,就算每派出三艘贸易船就会有一艘无法安全返航,也能够赚取十足的利润了」 「因为砂糖和香辛料,在北大陆都是高级品,而毛织物在南大陆也是高级品」 低买高卖是做生意的基本原则,但大陆间贸易的买卖差额已经大到了夸张的程度。当然了,交易汇率稳定后,根据供给需求等种种原因物品的价格应该会有所回落吧。但在那之前乌普萨拉王国有足够的时间大赚一笔。 穿着无袖连衣裙的芙蕾雅公主,坐在沙发上翘起了腿。 「大型帆船的制造技术这次肯定会外流,这个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之后,为了军事强化目的,龙皮龙骨无论如何也得买到手,但对方好像在拿语言敷衍我们」 「真的是,没想到『教会』的糟糕影响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碍事。明明我国并不属于教会势力」 看着眉头皱成一团的女战士,芙蕾雅公主发出苦笑。 「这个嘛,在南大陆的人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区别的吧。虽然仔细说明的话应该能解开他们的误会,但这方面的话题还是别和他们聊太多比较好」 所谓『教会』,是以据说曾经存在的古代龙族为信仰对象,在北大陆无人不知的宗教组织。 根据『教会』的教义,现如今大陆上存在的龙种生物全是古代龙族的后裔,是神圣的存在。因此,在受教会影响的国家里,以龙骨龙皮为材料的武器防具除了一部分教会承认的特别战士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另外,对于南大陆的住民,教会给出的定义是『曾经触怒了伟大的古代龙族导致被流放的罪人们的后裔』,所以北大陆的先进技术被禁止向南大陆传授。 虽然是完全没有任何根据,但很不可思议的这些话居然在北大陆被广为接受。有几个国家的人,甚至以教会的权势超过王家为荣。 但是,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是受『教会』影响非常小的国家之一,所以她们并不会的大量进口龙皮龙骨感到抗拒。不过在不知道这些详情的南大陆人看来,信仰精灵的乌普萨拉王国和其他受『教会』影响的他国一样,都是『来自北大陆的国家』而已。 「是,想要让对方理解我们的立场,估计得需要花费相当长时间去交涉才能办到」 「龙种动物的素材就是有让人做到这种程度的价值呢。所幸,到『黄金木叶号』修理完毕还有很长时间 ,这期间我再去找善治郎陛下好好谈谈吧」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结论,高大女战士露出对此意想不到的吃惊表情。 「和善治郎陛下吗?不是和拉法埃罗卿?」 大概这问题都在预料之中吧,芙蕾雅公主开始一边微笑一边用别有深意的口气纠正心腹的误解。 「没错,是和善治郎陛下。斯卡谢,难不成在你眼里善治郎陛下『仅仅是个装饰品』而已吗?」 看着主人意味深长的笑容,斯卡谢就明白那是「绝不是这样」的意思。 因为这是没有外人的私密场合,女战士也说话也不必有所掩饰。 「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就算继承了王家血脉又有女王丈夫的名号,他也只个装饰而已。至少我从那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点霸气或是才能」 所以她就这么直话直说了。 此时斯卡谢脑海里,有浮现出善治郎恬不知耻的说出「我不会任何战斗」这句话时的笑脸。在斯卡谢的价值观里,再没有比这更让人看不起的台词了。 听到预想中的回答,芙蕾雅公主摇了摇头。 「那是错的哦。善治郎陛下他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我说他『不是个简单人物』并不是指他是位英杰,而是在各种意义上『并非凡人』的意思。」 「怎么回事?」 熟知眼前这位乍看上去很文静的少女,其实非常喜欢装模作样进行说明的女战士,故意提了这个问题当引子。 「善治郎陛下的出身可不普通。你大概也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吧?说善治郎陛下并不是在嘉帕王国出生,之类的」 「是,我记得,好像他是奥菈陛下运用血统魔法中的秘术,从很遥远的地方找来的」 女战士一边仰望天花板,一边从记忆中找出这个答案。 一般来说,善治郎来自『异世界』这个说法才算准确。虽然这方面他们没有特别隐瞒,但对于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嘉帕王国一般国民来说,『异世界』是个他们很难能理解的概念。 所以善治郎给这些人的大致印象,就是「来自自己花上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遥远国家的男子」这么一个笼统的概念而已。 「没错,最开始我也觉得这个说法非常荒唐无稽,但现在看来那无疑是事实。 善治郎陛下很明显,是与南大陆迥异的异文化圈出身的人。他希望得到产奶用的山羊,就是证据之一」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 芙蕾雅公主的说明,看上去斯卡谢也同意。 人对于食物的嗜好,是在某个地方被养育到一定年龄后,就会固定下来想改也改不掉的东西。 南大陆的家畜无一例外全属于龙种——也就是爬虫类动物。因为根本就不产奶,所以南大陆人没有将家畜乳汁当做食物的习俗,当然,乳制品也是一样。 可是,善治郎一听到『山羊是活的』的情报就两样放光还动了对羊奶的食欲。所以他是在喜好羊奶以及乳制品文化圈中出生成长的可能性很高。 「还不止如此。记得吗,在提到善治郎陛下子嗣的话题时,当我问到『已经满一岁了吗』的时候,善治郎陛下给出的回答是『不,他出生还不到半年』来着」 「啊?」 芙蕾雅公主特意指明的地方,让这次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斯卡谢不由大声发出疑问。 「确实,这很奇怪啊。南大陆在计算年数的时候,不是只会用『整数』的吗?」 「没错。因为这边是不存在『零』这个数字的。可是,善治郎陛下却能轻易做出『因为出生还不到半年,所以还不到一岁』这样的认知。」 「至少在计算年数上,善治郎陛下的算法比起南大陆更接近北大陆这边。搞不好,连他用的历法都和北大陆近似」 基本上,南大陆在计算年数时使用的都是『整数』。新生儿一生下来就算作一岁,到实际一岁生日时就再加上一年算作两岁。 所以,「还不到一岁」这种认知对南大陆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 芙蕾雅公主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确实很有可能,说不定,善治郎陛下是在北方某国长大的。你还记得吗,在之后的闲谈中,善治郎陛下非常自然的提到了『港口冻结』的情况」 嘉帕王国是常夏之国,因为国内有不少以高度著称的高山,所以『雪』和『冰』这类单词还是存在的。但是,那些也是在足以让人产生高原反应的的高海拔地区才用得上的东西。而『海面冻结』这种事,是南大陆人绝对无法想象得到的情形。实际上,连很多北大陆南部国家出身的人,也不知道海水可以结冰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因为当时他和殿下的对话非常流畅自然,所以我都没能注意到这些。可这么一罗列看看,善治郎陛下确实拥有不可思议的知识与教养。至少,我能理解您为什么说他不是平常人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女战士的眼中却没出现对善治郎刮目相看的眼神。在她看来,就算多少有点教养,既无武力也无霸气的男人抖是不值得给出好评的存在。 准确把握到部下内心想法的芙蕾雅公主,笑呵呵的又加了一句。 「当然,古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些哟。总之善治郎陛下他毫无疑问是这次交涉中最重要的人物,所有条款的最终决定权,其实是握在那位大人的手上吧」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女战士只是带着惊讶的表情歪了歪头。 「这点我也清楚,但那其实只是走形式的东西而已吧?刚才在午餐会上时也是,他只是把公主大人先前和拉法埃罗卿协商好的条款逐条确认一遍而已。唯一的例外就是为家畜交涉的时候了,可我觉得那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才能来」 对于斯卡谢这个最最早出现的感想,芙蕾雅公主也表示同意。 「也对呢,确实,我也不觉得善治郎陛下自身有什么可以称得上特别的才能。 但是,那位大人是能够好好理解事前交涉的内容的吧?既然他既有理解能力也有判断能力,还握有条款的最终决定权。那么我们在交涉中最不得不留意的人物,果然还是善治郎陛下」 实际上,对于善治郎的评价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都算不上完完全全正中红心,但二人又各自都说中了一部分事实。 确实如芙蕾雅公主所说,善治郎在这次的事件上拥有最高决定或者否决权。但同时就如斯卡谢所言,那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罢了。只要不出现特别意外的情况,善治郎都不会行使否决权只会一直『点头同意』下去。 善治郎这次给自己的功课就是当一个『女王奥菈的远程传声筒』。善治郎的语言就是女王奥菈的语言,善治郎的意思就是女王奥菈的意思。 完成任务只是为了达成妻子的期待。但是,想想方设法避免自己获得功勋,并要尽可能装出让旁人觉得自己很无能的样子。 善治郎的这种处世方法,不管在南大陆人眼中还是北大陆人眼中都属于异端。要只和他见过几次面的芙蕾雅公主与斯卡谢,根本不可能能理解这些。 可就算如此,通过午餐会上的对话,芙蕾雅公主还是确认了好几件事。 「善治郎陛下他,本来应该是位拥有相当决断能力的人物。证据就是,在我拒绝要他为家畜支付报酬,提议把家畜作为礼物送给他的时候,他不是当场就接受下来了吗? 善治郎陛下虽然在王都从奥菈陛下那里得到了可以自由支配一定数额之内金钱的权力。但从我这样他国的宾客那里『得到礼物』完全是另一码事。恐怕,这是他事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态吧。 可是,善治郎陛下却非常自然的当场接受了我的提 议。接受我的『礼物』的话造成的得失,拒绝『礼物』的话造成的得失,虽然这些在他预想之外但他还是当即做出了决断」 「……说不定,只是单纯因为听说自己很想要的东西可以白白拿到,所以就不管不顾了?」 对于心腹换了个角度歪着头提出的想法,芙蕾雅公主并未表示否定。 「当然,也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我认为对待名为交涉对手的敌人,比起给予对方过低评价,还是给予过高评价来得安全些」 其实最好的做法是既不过低也不过高,而是把对手当做和自己相等的存在。可实际上这种做法非常难办到。所以芙蕾雅公主一般直到确信自己把握住了对方的力量全貌为止,都会给予对手过大的评价。 「我知道了。老实说,我觉得您有点警惕过头,但考虑到我们的立场,慎重一些并没有坏处」 女战士姑且同意了芙蕾雅公主的观点。 过高评价对手虽然可以杜绝大意带来的危害,但也有可能太过谨慎导致错过了实施行动的好机会。可是,作为芙蕾雅公主等人唯一的归国手段的帆船,现在处于对方不帮忙就无法修理的状态。 如果太过贪心的话,说不定就会被逼入进退两难的事态。 芙蕾雅公主突然收起了笑容。眯着眼喃喃自语起来 「另外,最后还被他再明白不过的警告了呢。就算只看那番对答,我也能确信善治郎陛下他绝对不仅仅是个装饰品」 这么说着的芙蕾雅公主,回忆起了两人『闲聊』的最后那一部分。 嘉帕王国因为上次大战,国内出现了很多难民和孤儿。当时芙蕾雅公主的话语里才刚出现一点想把那些人引渡到乌普萨拉王国的味道,察觉到她意图的善治郎就马上给出了干脆的拒绝。 「如果能带大量魔力量素质优秀的南大陆人回去,乌普萨拉王国国民魔力量普遍偏低的问题,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了」 芙蕾雅公主发出一声打心底觉得遗憾的叹息。 乌普萨拉王国有几个非常重视的国内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国民的魔力量普遍低下。 关于会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种说法。芙蕾雅公主认为,这都是因为技术力不断提升导致魔法的重要度下降,从而造成国民的根本意识发生了变化导致的。 魔力量就和身高相貌一样可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遗传,这是南北大陆人都公认的事实。 所以,在魔法需求度高,优秀魔法师也比较容易出人头地的南大陆,不论男女都会选择魔力量高的异性作为结婚对象。 另一方面,在技术不断进步,魔法师的必要性变得低下的北大陆,各国却或多或少都养成了不在乎结婚对象魔力量大小的风俗。 平民的话就是性格和自身价值,战士的话就是武力和体格,王侯贵族的话就是家世和社交能力,以国家为单位连续数代人进行比起魔力量更看重这些要素的婚姻的结果,就是北大陆人的人均魔力量和南大陆人之间出现了巨大的差距。这就是芙蕾雅公主的观点。 在芙蕾雅公主看来,就算没有确实证据证明这种观点,但这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看对面的反应,如果我们硬把这个国家的人带走,嘉帕王国可能会仅仅为这一和原因和我们绝交。真是太可惜了」 想起善治郎那些有着「掳走女王奥菈治下国民的人绝对不可饶恕」意思的话,公主大人又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芙蕾雅公主越想越觉得可惜。尤其是在她目睹了【把船载家畜全部放弃,也不会让航程所需的食物量发生不足】的这一事实后。 只要能得到名为南大陆住民的最棒资源,就算把家畜全留在这里也无妨。 如果能拉着满船南大陆的住民回去,那么光靠这个航行的带来的财务黑字就能大幅提升,对此次出航诸多抱怨的父王和兄长,无疑也会对自己大加赞赏的吧。 「真的是,太可惜了」 虽然确信绝对无法办到,但芙蕾雅公主还是对这个想法满心留恋的念叨了一句。 ◇◆◇◆◇◆◇◆ 另一边,参见完午餐会的善治郎,也正在瓦伦迪亚公爵邸的办公室里和自己的临时私人辅佐官拉法埃罗·马库努斯碰头。 虽然刚和芙蕾雅公主吃过让人喘不过气的午餐,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马上进行下一步的商讨很累人,但形式上刚才的午餐会已经算是午休,至少从行程表上来看善治郎的安排没那么紧密。 现在办公室里,只有善治郎、拉法埃罗、侍女伊妮丝三个人。 嘉帕王国的气温很热,但在酷暑期已过的现在,气温总算不至于高到超越人体体温的程度。伴随着耀眼的阳光从敞开窗口吹来的凉爽海风,甚至让穿着正装的善治郎的脸和脖子上感到了一丝凉意。 善治郎喝了一口侍女伊妮丝准备的冷茶,缓缓开了口 「这么一来,和芙蕾雅公主订契约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吧。目前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听到善治郎的询问,拉法埃罗脸上露出和平时一样的柔和笑容。 「不,再没有其他任何问题了。托您的福今后的交易可以很轻松的进行。真是太感谢了」 看着殷勤的向自己低头致谢的拉法埃罗,善治郎在心中放心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问答。 「这样啊。说回来,殿下的船我们能修好吗?」 如果做不到这点,不管是吸收大型帆船建造技术的目的,还是将来直接进行大陆间贸易的想法,都只是画饼充饥罢了。 对善治郎特意追加的确认,拉法埃罗自信的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黄金木叶号』的随船船工已经和瓦伦迪亚本地的船工们简单碰过面并进行了商讨。对方已经断言靠瓦伦迪亚的修理用船坞可以修好『黄金木叶号』,好像是只要把三个普通修理船坞组合到一起使用就行了」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吧。毕竟,对于船只相关的知识善治郎和拉法埃罗都是外行。既然船工们已经给出了定论,那么他们也只能相信这些专家的判断了。 「可以的话,开始修缮前您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因为理解上述现状,所以对拉法埃罗这个邀请善治郎没有马上给出拒绝。大型帆船这种东西本身,确实让他很感兴趣。 不如说,对于可以进行大陆间航行的现役木造大型帆船,有人会不感兴趣才奇怪。 「我到场的话,不会对修缮的进度产生阻碍吗?」 就算如此也要实现确认好细节,毕竟善治郎是个能理解自身所处立场的人。 拥有王配这样高贵身份的人突然进行预订行程之外的视察,只会给现场的人添麻烦。 但是,对善治郎的这个担心,拉法埃罗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没关系的。虽然事前洽谈已经进行完毕,但那边还在进行正式作业前的相关调整,尚未开始任何针对船体的具体修缮工作 修理船坞那边虽然船工们可能已经开始了改造,但就算您的到场会给他们带来一定程度的不便,但我想要还不至于对整个修缮进程产生阻碍」 嘉帕王国的文化,有着比起礼仪更注重合理性的倾向。虽然善治郎本人不知道,但在这个国家即便是王侯贵族到访工作现场,只要没被专门点名召见,正在做事的工匠们都可以不必迎接优先去完成手头工作。 听到这番说明的善治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了。 「知道了。那么我就去视察一次现场好了。给我选个最不会对船工们的工作产生妨碍的日子吧」 「是,我知道了」 总觉得,拉法埃罗现在的笑容里掺杂了少许「守望式微笑」的视线,这大概只是善治郎的被害妄想吧。 反正这类细节就算真是如此自己也无可奈何,清楚这点的善治郎调整了下心情,进入下一个议题。 「那么,要对方提供『炼炉』的技术,果然是办不到的吗?」 在奥菈的指示书中,有着「虽然优先度不高,但要尽可能得到」标注的,就是和『炼炉』有关技术的获得。 对于现在大力至于玻璃制造工作的奥菈来说,建造耐高温『炼炉』的奥秘有着为之一掷万金的价值。 和南大陆相比,北大陆的整体技术水平要更先进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且,照芙蕾雅公主的说法,乌普萨拉王国在冶铁技术方面更是位居整个北大陆领头地位的技术国。 那么,他们对炼炉的建造技术是必定比嘉帕王国更先进了。 然而,拉法埃罗却带着很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承认了善治郎的说法。 「办不到的。原本那些『黄金木叶号』上为了修缮武器、制造弓矢而带上的拥有锻造技术的人员,就不是正规的的锻冶师。 而且,就算是那些正规锻冶师,能做的也只是打造铁制品或是从矿石中提炼铁料的工作,建造冶铁用炼炉要由其他系统工匠来完成」 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发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技术这种东西,是越进化分工就越精细的存在。 虽然在为数不多的工匠中,也存在出于偏执,可以自己设计建造炼炉自己挑选铁矿石自己冶炼铁料,然后拿这样的铁料打造精品武具的强者。但这样的人当然是会被属国当做至宝来对待的稀少人才。 至少,『黄金木叶号』上肯定没这样的人。估计就算今后实现了两国贸易的正常化,此等高人来到嘉帕王国的可能性也趋近于零吧。 「将来大陆间贸易上了轨道的话,与此相关的苗头再次出现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但近期之内还是当做完全没有可能比较好」 拉法埃罗用平稳的语气,干脆说出了这个结论。 「这样啊」 虽然感到很遗憾,但对此并没有特别期待的善治郎也没觉得很失落,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拉法埃罗的意见。 「那么,关于炼炉技术的交涉就暂时中止吧。看起来,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出结果的工作,这个观点过后我会直接呈递给奥菈陛下,到时就交由她定夺了」 「是,谨遵吩咐」 看着机灵回答的拉法埃罗,善治郎在内心发出感慨。 (该怎么说呢,这人还真是挺能干的。因为太能干了,甚至会让使唤他的人产生自己本身很有能力错觉,老实说这让人觉得有点恐怖啊) 毕竟,他只是接到「条件是这些这些,你去交涉」或者「我想知道这些,你去打听清楚」之类的命令,在不到数日之内就得到了如此简洁的成果。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交涉都进行的没一点阻碍,想得到的情报也不是全都得到了。 但是,拉法埃罗的优秀在于,上述的情况都是感觉「交涉对手已经不会再做一进步的让步」,或者「继续在情报上深究下去对方会察觉我方的意图」等理由,才判断该适当收手的。 结果,最后交到善治郎手上的,就只有几个简单明了的直接选项,已以及对选择各个选项后估计会产生什么结果的大致预想。 善治郎需要做的,就只是从其中挑出最符合奥菈利息的选项而已。 不过对于外交交涉来说,这也算不上多夸张的便利。举例来说,就好比只是rpg游戏加上了攻略提示功能一样。 (这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很不起眼,但他不管是交涉力、洞察力、判断力,真的都很高呢。问题就是,没有下决断的能力了吧。不对……与其说是没有决断能力,不如说他是在积极避回避需要负起责任的情况?) 善治郎在内心,对眼前的高级贵族如此评判道。 说穿了,拉法埃罗就是个可以称作「极有能力的官僚」式人物。 被交付的工作会完美的完成,但只要上面的人没发出「去做」的命令就不会主动行动。然后,不管什么场合都会确保最终责任不由自己来背负,而是想办法转嫁给他人。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如果发生什么紧急事态要记得马上与我联络,再由我向身在王都的奥菈陛下寻求指示」 善治郎最后这句特意追加的叮嘱,其实有八成是谎话。实际上,就算遇到一定程度的突发情况,善治郎也不需要奥菈的直接指示。 在王都的时候,夫妻二人已经就这类情形做了相当缜密的预估,只要是在这些预估之内的事态,善治郎都可以凭自己判断该如何对应。 但是,善治郎的这份判断力已经凭判断行事的全力如果暴露了,会招来很麻烦的『误解』,所以对外他只能装出事事必须先得向奥菈请示的样子。 「是……我知道了」 不知道女王和王配之间这类内情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带着平稳的笑容行了一礼应承了善治郎的叮嘱。 间幕二 残留的痕迹、不见的龙影 由普乔尔将军率领的国军与查比埃尔·嘉杰尔所率领嘉杰尔边境伯领军共同展开的搜山狩猎,在士兵们的奋斗下进行的非常顺利。 根据猎人的建议,已经布置了以可能是巨大群龙根据地的小山为核心,以盐之街道道路为半径终点的半圆包围圈,现在这个包围圈正在徐徐收拢。 当然,事情没有表面说的那么简单,毕竟只要离开街道一步,士兵们就相当于踏入了人迹罕至之地。 树木密集到甚至无法让人笔直走上十步,杂草长得足有人胸口那么高,树木间阻碍人前行的藤蔓比看上去更结实,无数昆虫露出毒刺躲在草丛里等着刺穿闯入者的皮肤。 所以士兵们只好穿上长衫长裤加厚皮靴加军用手套这种热死人的套装,沉默着挥舞割草镰刀前进。 不管怎么用言语修饰,嘉帕王国的气温都称得上是非常炎热,虽然目前酷暑期已过,但日间最高气温还是在三十度以上。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全身只有额头部分的裸露在外的服装,连续数小时进行挥舞镰刀除草的工作,让即便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们也感到疲惫不堪。 保持弯腰的姿势割草,是只有实际干过的人才能理解有多累人的重体力劳动。而且,割草期间出的汗水因为着装的缘故全都积累在了衣服内侧,只需要一个小时,吸收了大量汗水的衣物就比刚穿上时重了好几倍。 被汗水染湿的皮肤更是让人痒的不行,士兵们偶尔会用没拿镰刀的手去挠痒 ,但隔着厚厚的军服和手套这么干根本无济于事。 原本,为了能让这种单纯的作业顺利进行,有大家一起边唱歌边干活这样一个应对方法。唱歌不仅能让作业按一定节奏进行,还能让人多少忘掉一点单纯肉体劳动产生的痛苦。 但是,很不巧的现在别说唱歌了,众人连大声说话都不被允许。因为这毕竟不是单纯的『割草』,而是『搜山狩猎』的一部分。 这次要铲除的『目标』不是杂草而是群龙,如果现在众人一起高声合唱,群龙可能会以为有其他攻击性龙种生物来袭而逃之夭夭。 结果,这些全身沾满了汗水泥浆草汁的士兵们,除了小声抱怨几句外再没有其他发散压力的手段了。 就在这些士兵滚泥浆的努力终于得出果实,整个搜山狩猎进行到当初预计一半程度的时候。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 群龙讨伐军指挥官,普乔尔·基杰将军瞪着脸色发青的猎人这么说道。 「噫……!」 虽然普乔尔将军并没有什么恶意,可听到他这句话的人还是怕的不行。 毕竟,普乔尔将军既是嘉帕王国国内无人不晓的大将军,又是国内数一数二贵族名门的现任当主,还是拥有将近二米身高一百多公斤体重的巨大身体且久经锻炼的战士。 面对这样拥有【只要有心,随时都能杀掉自己】的权力与腕力的人,被瞪的人会发出悲鸣与其说是「胆小」,不如说是这样才符合一般人的反应。 所幸,普乔尔将军并非那种看不透眼前猎人心思的迟钝男人。 「呃……」 眼前抖得像筛子一样的胡子猎人,让巨汉将军不悦得想皱眉。但领悟到自己如果真露出那样得表情只会让事态恶化的他,摆出一副无表情的样子, 「查比埃尔卿,这个人是你的属下吧。那么就由你来和他聊,过后再向我报告就好」 把问话的工作扔给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年轻贵族。 这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一种败北宣言了。普乔尔将军等于是在对别人说【我无论如何也没法让眼前这抖个不停的胡子男猎人冷静下来】。 这也难怪,就好比不管狮子脸上露出多么友好的笑容或是做出舔脸之类的亲密表示,鹿和兔子也没法对狮子解除警戒一样。 「是,我知道了」 最近作为普乔尔将军部下已经有模有样的查比埃尔·嘉杰尔,用悦耳的响亮声音接下了将军的命令。 那之后,普乔尔将军在临时设置的主帐中,透过查比埃尔的口得到了来自胡子猎人的报告。 这个临时主帐是用『土操作』魔法整平在密林中偶然发现的开阔地带后,再以『土壁』魔法搭建而成,里面非常狭窄。 仅仅容纳了普乔尔将军及其副官,查比埃尔·嘉杰尔、骑士乔杰普四人,主帐的内部空间就已经几乎被填满。不过这其中,普乔尔将军看上去一人就占用了两人份的空间就是。 「报告吧,查比埃尔卿,你从那个男人那里到底听到了什么消息?」 听到坐在土系魔法制成的临时椅子上的普乔尔将军提问,查比埃尔·嘉杰尔保持立定的姿势开始回答。 「好的,请您先冷静下来仔细听我说」 明明巨汉将军坐着,下任边境伯爵站着,可两人间的视线很可悲的基本处于水平的状态。 普乔尔将军听到查比埃尔的话后,露出少见的苦笑。 「抱歉,虽然事先知道,但看起来我这人真的是很容易让他人感到害怕。过去我也曾经试图努力改变这点,但现在已经认命了」 普乔尔将军的相貌可说是非常端正,但同时那也是一张见不到丝毫天真成分的武人面孔。 结果,「让对方解除警戒」,就成了普乔尔将军少数几件极难办到又头疼的事之一。 第一次听到英雄诉苦的查比埃尔,也一时词穷了。 「啊,不是,那个,不管谁都有不擅长的事吧……」 领悟到自己的失态,让这位将来前途大好的年轻人感到困惑的普乔尔将军,强行把话题转回到了之前中断的内容。 「比起那些,先报告吧,那个男人到底向你呈上了怎么的进言?」 听到普乔尔将军的话,立正的查比埃尔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根据那人的说法,『群龙已经不在这座山中』的可能性很高」 那个胡子猎人,是查比埃尔从自家领地带来的老练猎手之一。对于以群龙为代表的各种野生龙种生态的了解,他是目前在场所有人谁都比不上的专门专家。 普乔尔将军可不会愚钝到轻视这样专家的建言。 「唔,这该说是【果然如此】好呢,还是【让人意外】好呢」 会说出这种话,是因为现在即便是群龙生态门外汉的普乔尔将军也感到有点不对劲的缘故。 和刚开始搜山狩猎时经常遭遇群龙的状况对照,最近群龙讨伐军几乎没遇上什么和敌人遭遇的机会。 仔细想想就可以发现这里面有古怪,明明随着搜山狩猎的推进,半圆形包围网的半径已经越来越短。可遭遇巨大群龙率领龙群的情况却变少了。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随着包围圈缩小而变多才对。 查比埃尔继续进行说明。 「根据迄今为止发现的群龙粪便、吃剩的食物、爪痕、足迹来判断,这座山中确实曾经存在过数量达几百头的巨大群龙群。其中,还发现了尺寸明显超出常识的巨大爪痕足迹,这说明那头『巨大群龙』也曾经潜伏在这一带。 然而,随着包围网逐渐缩小,却发生了与群龙遭遇率下降的情况。这三天来,更是再没有任何人看见过哪怕一匹群龙的影子。根据这个结果,那个男人做出了那些群龙已经抛弃这座山逃亡的判断」 如果被逼的太紧,野兽就会选择逃走。这原本是很常见的情况。 然而,即便知道这一点,普乔尔将军还选择使用给敌人留出逃跑路线的『半圆形包围网』,一方面有在物理上建立完全包围网很难办到的原因,一方面正是因为那个胡子猎人事前给出了「这么做也没关系」的保证。 普乔尔将 军用那个胡子猎人如果在场说不定会陷入心脏麻痹状态的尖锐视线口气追问。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能满足大量群龙食物需求,休息地需求的地域非常罕见,所以群龙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不会放弃这些『地盘』,那难道是错误的吗?」 这就是普乔尔将军妥协使用半圆形包围网的理由。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既然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一直生存着多种多样的生物物种,那么这些地方必定总在上演激烈的地盘争夺战。 优秀的狩猎场,优秀的饮水地,已经可以安心产卵孵化的休息场。具备这些条件的地域无一例外都被强力龙种划作了自己的领地。 靠数量进行狩猎的群龙虽在整个龙种中也属于强力种族,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是可以捕食一切万物的最强生物。 刚龙、大龙、牙龙、光是这类群龙无法百战百胜的对手就存在不少。 因此,平常群龙遭到人类讨伐,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选择抛弃领地逃亡的道路。毕竟它们知道就算逃入密林深处,也不代表最后就一定能存活下来。 听到普乔尔将军尖锐的问题,越发紧张的查比埃尔咽下一口口水,好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没有发颤。 「是,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在极为罕见的情况下。群龙也会把狩猎场饮水地全部抛弃选择逃走。例如,在皇龙、暴龙这类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前来争夺地盘的时,群龙比起去进行必败的挑战,会选择整个族群抱着一丝希望踏上向着新天地的旅程」 听到这句话,普乔尔将军的扬了扬一边眉毛。 「也就是说,可能有匹敌皇龙、暴龙的大型肉食龙在这一带潜伏着,吗?」 要真是这样可就不得了,事态会变成和群龙讨伐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大事件。但对于这个担心,查比埃尔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虽然那个人没有断言『绝对不会有』,但根据到目前为止在搜山狩猎期间发现的粪便、足迹、爪痕、吃剩的食物判断,栖息在这一带的肉食龙种应该只有那一群群龙而已」 「唔……」 普乔尔将军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群龙自己放弃领地虽然不多见,但现实中确实存在这种生物扔下地盘逃走的情况。例如就入刚才说的,像皇龙暴龙这些绝对赢不了的对手前来争夺地盘的时候它们就会。 可是,现在在这块地盘周围看不到其他肉食龙的影子。 「也就是这么回事吗?那头巨大群龙,看穿了我们这些人类军队是『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所以选择了逃走?」 对普乔尔将军的话,查比埃尔带着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无法断言绝对如此,但不管怎么想也没有其他解释了。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最开始把人类当做猎物的群龙,在遭到沉痛反击后,选择了抛弃狩猎场逃走。 虽然听上去只是很符合动物一般习性的行为。但同群龙平时的习性相比这群群龙的这个做法可说是大大出人意料。完全看不出它们是陷入被动的一方。 「真是个判断力和行动力快到让人恐怖的家伙。如果这头巨大群龙是我的部下的话,在决断力方面它的表现算是合格了」 能看穿局势,懂得把握撤退时机。光是具备这些条件就能让敌人变得非常棘手。 大概是为了对普乔尔将军的评价表示同意,查比埃尔继续说明下去。 「总之,如果到这次搜山狩猎结束都无法再次遇到群龙,那么我觉得就可以把群龙已经放弃这个地盘的观点当做正确答案看待了。 这样的话,我们这次的任务姑且也可以算作结束了吧?」 「确实如此。我们此次任务不是讨伐群龙,而是确保盐之街道安全。只要盐之街道周边不再出现群龙,那么我们的任务也可以说是完成了。 然而,这么认为真的没有问题吗?在我们离开后,群龙说不定会看准时机再次返回街道一带吧?」 对于普乔尔将军这个担心,事前已经听取过猎人们相关意见的查比埃尔带着为难的表情开口了。 「是的,这点确实也很让人不安。但是,还有比这更严重的问题。如果有种群像这样突然乱入到地盘争斗中去,很可能会让整个森林『发生暴乱』」 「暴乱?」 「是的,地盘争夺这种事情,好像有时并不只会以侵略者和先住民之间的斗争完结。失败一方被赶尽杀绝还好,如果败者不想死选择了逃亡,那么很可能会跑到别的地方挑起新一轮地盘争夺战,然后那场斗争中又会产生了不想死而逃走的败者,这些败者又再跑去别的地方挑起争斗……如此不断连锁反应下去,谁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事态才会平息下来」 「那种事,不是光靠我们就能应对的问题吧」 普乔尔将军带着嫌麻烦的表情耸了耸肩。 首先第一点,既然逃走的群龙返回这里的可能性不是零,那么普乔尔将军的部队就无法离开此地。 同时,逃亡的群龙让地盘争斗波及整个密林,也不是只需要回王都向女王奥菈报告时多提一句就足矣的情况。 地盘斗争如果能在密林中完结还好。但万一从盐之街道逃入入密林的群龙和其他物种的地盘之争波及到其他人类居住地,那事情就麻烦了。 查比埃尔刚才曾经说过,自己的任务是「确保盐之街道的安全」,这个认识并没有错。 但是,拥有国军大将军的地位,明白自己是国家支柱之一的普乔尔将军知道,像这样仅以表面形式完成任务,并不能说就算完成了自己所有的职务。 思考了一会后立刻做出决定的历练将军,带着越发锐利的视线开了口。 「首先按照预定把搜山狩猎进行到底。虽然我并不怀疑专家的判断,但这不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就可以随便停下的简单事态。 然后,查比埃尔卿」 「在」 「你带着那名猎人去王都。有查比埃尔卿的名号的话,应该可以让那名猎人直接与奥菈陛下见面的吧。让他把刚才的一切都说出来,然后你们留在那边等待陛下的指示」 听到预料之外的命令,让有着和年龄不相符聪慧的查比埃尔也困惑起来。 「是。可,可是。要我直接去王都吗?向奥菈陛下传递情报的话,从城堡放飞『小飞龙』不是更快么,而且我还要带领自己的部队……」 「不能用小飞龙,这情报太过复杂。以书信形式单方面报告的话,情报很容易产生歪曲。万一陛下理解错误就麻烦了。一定要让猎人亲口直接告知。在这方面,陛下是位懂得随机应变的大人 至于你的部队,就暂时交给乔杰普管理」 从将军的口气中察觉到这些已经是既定事项的查比埃尔,和骑士乔杰普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立正敬礼。 「是,那么等搜山狩猎结束后,我会马上就着王都出发」 听到查比埃尔的回应,普乔尔将军摇了摇头。 「不,你不必等到搜山狩猎结束,现在马上去做出发的准备。这次的事态可能一刻也耽误不得。 等这边的搜山狩猎结束后,我等也会返回王都领的城堡放飞传信的『小飞龙』。考虑到小飞龙与奔龙的速度差,估计『小飞龙』抵达王都的时间与你不会差太久吧。当然,『小飞龙』携带的信件上记载的是你们要去王都的消息。至于你们与『小飞龙』谁先谁后抵达,就靠你自己调整了」 然后慎重的下达了命令。 理解到事态一刻耽误不得这句话并非比喻的查比埃尔,带着坚毅的表情再次敬礼。 「是, 了解了。那么我马上去做出发的准备」 像是要证明这句话一样,查比埃尔飞快离开了临时主帐。 第四章 连锁反应的终点 「厉害,这还真是压倒性的啊……」 这一天,转移到瓦伦迪亚后第一次来到港口的善治郎,一面仰视着眼前的四根桅杆大型帆船,一边如此感叹道。 实际上,说停靠在这里的这艘大型帆船『黄金木叶号』巨大,也只不过是以这个世界的标准看来如此而已。和善治郎小学修学旅行时乘坐的游轮相比,这艘船的体积连后者的一半都不到。只是,放眼望去只见四根粗大桅杆直指天空的如同自傲般的姿态,也确实有着让人无话可说的魄力就是了。 从甲板到船底完全以木材为原料这艘帆船,明明出于实用第一的考虑建造的很朴素,但却能让人只看一眼就再无法移开目光,堪称机能美之块。 大概是从善治郎的感叹声中察觉到他的上述心情了吧, 「是的,请尽情观赏吧,善治郎陛下。这就是我国引以为傲的最新锐舰船『黄金木叶号』了」 站在他身边的芙蕾雅公主带着丝毫不打算隐瞒的自傲笑容,开始意气风发的夸赞自己的船。 虽说有凉爽的海风吹来,但港口的气温在白色石板反射的强烈日照下依旧非常炎热。可芙蕾雅公主现在的热情甚至能让这高温也相形见拙。 「真是艘了不起的船。这桅杆上挂的帆是横帆纵帆各两块吧?」 「正如您所说。但是,这艘『黄金木叶号』真正优越的地方,是它在海上航行时可以随意以较快的速度切换帆的模式这点」 善治郎与芙蕾雅公主一边继续看着『黄金木叶号』一边对话。 「那么,如果遇到逆风就升起四面纵帆,如果船后吹来顺风就马上改成四面横帆,这样的事也是办得到的吗?」 「正是如此。只是,虽然说可以随意切换,但在航行中换帆毕竟是种费时费力的工作,而且还可能因此导致危险情况发生。所以除非遇到能确定风向绝对不会改变的情况,否则平日里航行时我们都会让船帆保持在两面横帆两面纵帆组合的状态」 「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里,善治郎终于把视线转向身边的公主。 「说起来,今天您又穿上这套服装了呢。果然是因为接近船的缘故?」 芙蕾雅公主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所穿的『男装』。 下半身是男用长裤,上半身是醒目的白色长袖衬衫再披上长衫外套,腰间系着宽皮带。唯一和上次不同的地方,就是这回皮带上配了把装饰用的小弯刀这点。 不过这套行头号称『男装』,但终归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的东西罢了,芙蕾雅公主被衣物勾勒出的女性身体曲线根本没被遮掩起来。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脸上甚至还化了点淡妆。和上次一样,这『男装』扮的仍旧很半吊子。 「为什么,她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大概是从善治郎的表情中看透了这个他以前就想问的问题。芙蕾雅公主笑着先给出了答案。 「其实在我们乌普萨拉王国,有赋予舰船女性人格的习惯。所以,可以说是舰船伴侣的『船长』一职,被认为只有单身的年轻男子才可以担当。 所以呢,已婚的船长出港前,必须和自己的妻子举行形式上的离婚仪式。而像我这样的女船长,接近船只时必须穿上男装才行」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这还真是非常古怪的风俗呢。啊,我绝对没有看不起殿下祖国习俗的意思哦」 乍一听的话,自己这句话好像在嘲笑固守这些的仪式的乌普萨拉王国太过迷信一样。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马上开始慌张的辩解。 大概是觉得善治郎这样的态度很有趣,芙蕾雅公主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请不必在意这些。其实我也知道这不过是种迷信罢了。只是,乘船出海的人总希望有好运气相伴,所以这种古时传下来的习俗很难废除掉」 「啊啊,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呢。既然船员们都信这个,如果随便打破的话说不定会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影响,连平时可以轻易完成的工作也会失误不断了」 听了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使劲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甚至有些船长为了这种好运牺牲的更多呢。例如在船只靠岸其他船员都跑去港口妓院买春的时候,船长却只能一个人留在船上,一个人寂寞的自……」 「公,公主大人!?」 听到聊得兴起的芙蕾雅脱口而出的对于公主来说过于不雅的词汇,站在她身后的高大女战士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侍从插话打断王族之间的会谈本来属于大不敬,但估计女战士认定即便如此也比任由芙蕾雅公主把刚才的话说完整来的更好些吧。 虽然实际上已经基本来不及了,但所幸善治郎出于礼仪装出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 而总算察觉到自己失言的芙蕾雅公主,脸色也变得通红。 「非常抱歉,善治郎陛下。因为在船上生活的太久,让我有点疏于礼法了。刚才话您若能只当做一阵耳边风就太感谢了」 看了眼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黄金木叶号』船员,善治郎一下对她刚才的表现释然了。 站在那里的船员们,个个都是符合「海上猛男」这种描述的高大男人。 比作为女人来说已经破格高大的斯卡谢更高大的男人比比皆是。虽然因为出身北大陆每个人头发和瞳孔的颜色都偏浅,但所有人的皮肤都被晒成了古铜色,头发也明显没怎么梳理过全随意翘着。那和南大陆人相比深陷的多的眼眶和雕刻般的粗眉,让他们脸上都带着一副看上去说是『凶相』也不为过的极具魄力的表情。 和这么一群粗犷的老爷们在同一艘船上生活一百二十多天,高贵的公主大人受影响学会几句粗口荤段子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而且这位公主大人,原本也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深闺大小姐』) 善治郎又回想起上次在午餐会上和芙蕾雅公主面谈的情景。那时的芙蕾雅公主,完全就是个熟练的交涉人。和把事前交涉全交给拉法埃罗,只需要最后做几个选择的自己不同,芙蕾雅公主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进行的交涉。 这怎么看都不是年龄还不满二十岁的公主大人能办到的事情。 就在善治郎心中为了让自己引以为鉴而念叨上述这些想法的时候。 当当当当,仿佛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巨大钟声,突然传遍了整个瓦伦迪亚。 这声音响亮到就算是不知道这钟声准确意思的善治郎,也一瞬间理解到某些『非比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达,达米安!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因条件反射全身发抖的善治郎,转头向最了解这座城市的男子——瓦伦迪亚公爵领代官达米安提问。 听到王配的声音快步上前的中年贵族,面色发青的回答道。 「是,那是通告有『袭击』的钟声。听声音是东边的钟发出的,我想大概不是海面,而是山那边有什么异变发生了」 瓦伦迪亚是位于南大陆西部的港口虽然西边临海,但东边接壤的是准确来说应该算作密林的群山,既然钟声来自这一点,那么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山里了。 「山中发生异变?」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态。但对于在各方面都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善治郎来说,此时要如何行动倒也不必多想。 「我现在回公爵府,现场就交给达米安你负责。拉法埃罗,你做我和达米安之间的联络人。只是,如果你判断现场的达米安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就先去帮他把事情完成,过后再向我报告就行。另外,瓦伦迪亚公爵府要给我留下充足的兵力用于防守」 说穿了,就是「我现在 要缩回公爵府去,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安全哦」的意思。 虽然是丢人到不行的发言,但善治郎明白这种时候不过只是个名头响亮的门外汉的自己如果强出头,结果只会妨碍到众人。善治郎现在能做到的最大贡献,就是尽可能的别去碍事。 实际上,听到善治郎的这番话,瓦伦迪亚公爵领代官达米安就露出一副万分感激的表情。 「谨遵吩咐,那么,请容我先行告退」 然后留下这句话,脚步匆忙的离去了。 「达米安卿,我和您一起走吧。善治郎大人,我也先告退了」 在这种时候终究还是收起了平日里那种安稳笑容的拉法埃罗,也带着严肃认真的表情跟着瓦伦迪亚代官走了。 「…………」 目送两个男人的身影匆匆离去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芙蕾雅公主这边。 「就如殿下您听到的那样,现在发生了意外情况。我准备立刻返回公爵府,也请您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芙蕾雅公主冷静的答应了善治郎的请求。 ◆◇◆◇◆◇◆ 当天傍晚时分。 在瓦伦迪亚公爵府的某间房间中,善治郎从终于回来报告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口中听到了事件的进展。 「让您久等了,善治郎大人」 「无妨,毕竟下达优先处理现场问题命令就是我本人。看起来情况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开始报告吧」 虽然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拼命装出了不起的样子,但善治郎心中早就乱成一团了。 善治郎明明已经遵照护卫士兵的指示,躲进了位于瓦伦迪亚公爵府最里面的房间,可来自外面的喧闹声仍时不时传进他耳中。 听到像是「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之类的声音,或是诸如「快来搬运负伤者!」、「有多少人被干掉了?」之类的问答。只要不是脑筋特别差的人,都能察觉到瓦伦迪亚现在遭到了相当危险的袭击吧。 另外,平常都是配备短枪、弯刀这类着装便携性的『护卫用武器』的士兵们,现在全都换上了弓箭、长矛这种『战斗用武器』进行警卫工作。 老实说,气氛已经变成连大声喧哗都不行的程度了,不过善治郎觉得这样正好。 善治郎咽了下口水,把注意力转回久等的拉法埃罗的报告。 看到那个拉法埃罗现在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笑容只剩下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善治郎就能预估到他的报告内容有多深刻了。 「首先让我说结论吧。此次的骚动,是因为瓦伦迪亚农村部出现了『群龙』而导致的」 和预想的一样,拉法埃罗的报告内容可说是相当惊人。 瓦伦迪亚是嘉帕王国第一大贸易港,第一大渔港,最大的食盐生产地。这意味着有众多人口在这个地方生活,而要养活这么多人当然需要巨量的食物。 结果,在瓦伦迪亚周边就出现了多个生产食物的农业村。 现在,这种村子有一个遭到了『群龙』的袭击。 一时间甚至喘不上气的善治郎,为了重整态势不得不先深呼吸了一下。 「被害情况如何?」 「非常严重。人员方面光是已经确认的就有二十一人遇害。家畜方面容易迁移的小型肉龙全部被杀,作为劳力的奔龙也被吃掉了一半左右的数量。那座村子大概已经无法靠自力重振了吧」 人员被害方面当然非常严重,而家畜几乎全灭更是在那之上的打击。没有家畜的村子是无法复兴的。这样下去的话,那些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村民在不就之后也会被饥饿与贫困逼入绝境吧。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国家要对遭受自然灾害的国民进行补偿的明文法律。这种时候要不要施以救济,完全要看领主的心肠如何。瓦伦迪亚的场合,就是指身为瓦伦迪亚公爵的奥菈,或者是作为瓦伦迪亚代官的达米安。 (嗯?难不成,现在连我也有对此作出决定的权力?) 想起现在自己还挂着瓦伦迪亚公爵全权代理人名头的善治郎,一瞬间开始考虑相关种种,但他马上把那些抛开了。 现状还没稳定到可以优先考虑【该如何补偿遇害者】问题的程度。 「迎击状况呢?既然你可以回来向我做报告了,那么事态应该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下来了吧。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 「是的。我就直说了,迎击部队根本就没能赶得及。接受了达米安卿命令的部队火速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了群龙离去的背影而已。为防万一,他们追击到了密林附近,但也没发生直接交战」 也就是说,袭击了农村部的群龙现在可能就这么在密林某处潜伏着。整个事态没有得到任何解决。 「这样啊……」 「…………」 善治郎开始思考,现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不久,善治郎用想确认某些东西的口气开口发问了。 「拉法埃罗」 「在」 「你知道不久之前『盐之街道』发生异变的事吧?」 「是的。是嘉杰尔边境伯爵提出的议题吧。这个问题最初嘉杰尔边境伯爵是想交给自己儿子查比埃尔卿解决的,我听说之后普乔尔将军也率援军赶过去帮忙了。 后来普乔尔将军做出了要解决事件靠仅靠自己手头的兵力不足的判断,又再次向奥菈陛下请求了增援」 看起来,和善治郎所知同等的情报,也传到了拉法埃罗·马凯奴斯耳朵里。 「盐之街道通行被阻碍,据说是因为遭到连当地猎人也没见过的巨大群龙率领的庞大群龙群袭击导致的。 你不认为这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说只是偶然的话,我也觉得两边情况的相似点太多了些。封锁盐之街道的是群龙。出现在这边的也是群龙。另外,通常群龙一群只有十头的数量,虽然我听说也存在二十头甚至三十头一群的群龙群。但有人证言,这次出现的群龙,是一百多头一起突然发动了袭击」 「一百头?」 「是。不过情报来源出自没接受过任何战斗训练当时又只顾着逃命的农民的目击,所以可信度并不算太高。但是,能让所有人都用『来的非常多』,『数量让人绝望』之类的词汇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绝不是区区十头二十头群龙就可以办到的」 可以只看一眼就准确把握相关数量是一种相当特殊的技能。至少也不是一般农民在性命受到威胁时还能自如发挥的能力。 总之,若只有一人两人这么说也就罢了,既然逃出来的村民有一多半人的证词都是类似内容,那么还是认为袭来的群龙数量真的多到惊人比较稳妥。 「出现在盐之街道的群龙,听说数量也非常众多。我认为比起此等超常规模的群龙群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还是盐之街道的群龙跑到了我们这里这种看法更符合常理一些。 只是,虽然没有从王都到嘉杰尔边境伯领那么遥远,但这瓦伦迪亚和『盐之街道』之间也有着相当程度的距离。 就算只按直线距离计算也最少要翻过两三座山才行吧。实在让人无法相信盐之街道发生的问题居然会波及到这里啊」 对善治郎的疑问,拉法埃罗做了如上详细的回答。 『盐之街道』那边,普乔尔将军和查比埃尔已经掌握了「因为进行了搜山狩猎,导致群龙逃亡了更遥远的深山里。由此可能导致所有栖息在山中的龙种生物展开激烈地盘争夺」这一情况。但因为那边才刚开始采取对应行动,所以这个情报尚未传达至王都。 当然,身在瓦伦迪亚的善治郎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了。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网络电话这类可以瞬时传达信息的公用通讯系统。 如果是大战之前的嘉帕王国,也有靠复数『瞬间移动』术士传递信息的,这种某种意义上超越现代科学的情报网存在。但是很遗憾,目前嘉帕王国中可以使用『瞬间移动』魔法的只有女王奥菈一人。 「我明白了。那么首先由我向王都的奥菈陛下发出『小飞龙』吧。虽然王都那边可能已经得到有关情报了,但万一不是那样现在这里发生的状况就必须得让那边知道」 「是,那么就拜托您了。但是,现场做判断讲究及时迅速。老实说,我认为等奥菈陛下的回复到了时再行动这种做法太危险」 拉法埃罗这个少见的直接意见完全正确。现场的情况随时都在发生变化,不管奥菈是多么聪慧的人,只要她还身在获得情报会有巨大时差的王都,就不可能对现场做出准确的指示。 理解拉法埃罗言下之意的善治郎,一边做出一副无表情的面孔掩饰心中的紧张,一边点了点头。 「也对。虽然和身在王都陛下的情报交流不能断,但具体行动原则还是靠这边决定比较好。目前,瓦伦迪亚军·政两方面的最高负责人应该都是我本人,这个想法应该没错吧」 「是的,正是如此。本来的话,瓦伦迪亚公爵领领军的指挥权归身为瓦伦迪亚公爵代官的达米安卿所有。但目前瓦伦迪亚公爵的暂时全权代理人是善治郎大人」 老实说善治郎真希望听到的是否定回答,但拉法埃罗的回应完全背叛了他这个期盼。 『代官』这种职务,能行使权力的只是瓦伦迪亚公爵所有权力的一部分而已。而『全权代理』正如字面描述的那样,是把领主的权力整个暂时接手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身为瓦伦迪亚公爵的女王奥菈如果觉得『代官』发出的某条命令不合适,那么她就有权让代官收回这条命令。但如果这是『全权代理』发出的命令就不行了。 要问为什么不行,那是因为从指定『全权代理』这个时间点开始,奥菈就暂时失去了作为瓦伦迪亚公爵所拥有的权力。因此,她也就没有了阻止『全权代理』的资格。想找回这份资格的话,奥菈必须先经过剥夺善治郎『全权代理』资格这一程序。 虽然说出来有点复杂,但目前瓦伦迪亚权力的分配,已经变成了「原瓦伦迪亚公爵奥菈将公爵的地位和权力暂时全部交给了善治郎,然后这样的善治郎任命达米安卿作为瓦伦迪亚代官」的形式。 换句话说,瓦伦迪亚公爵领代官达米安,现在成了善治郎的直属部下。 善治郎一边和让自己胃疼的责任感抵抗,一边开始思考。 (本来的话,这种场合我应该把达米安卿找来,然后一句「这件事全交给你了,想办法替我搞定」解决所有问题。但麻烦的是芙蕾雅公主那一行人现在也在这里) 群龙在这附近暴动的情报,估计已经传到芙蕾雅公主她们那边了吧。那么,对方会跑来提出『装备武器许可』也就不难想象了。 对陆地龙种生物知识生疏的北大陆人,听到有群龙暴动会产生警戒心理,这是很理所当然的反应。 就算善治郎再怎么用「我们会想办法对付,请各位保持现状」的话安抚,对方老实听话什么也不做呆着的可能性也很低。 但是,以善治郎目前的立场来说,外国势力在瓦伦迪亚领地内全副武装起来这种事也不能轻易给出许可。 因为已经承认了芙蕾雅公主的『王族』身份,所以目前能允许那些外国士兵装备『护卫用』的武装。但允许他们装备『战斗用』武装完全是另一回事。 (允许芙蕾雅公主一行装备武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们也加入『讨伐群龙』的战斗。这样就姑且有了正式说法。不过,如果让芙蕾雅公主把护卫兵力全送上前线,对于她们来说又太本末倒置了……) 姑且想出了这种妥协方法善治郎,开始向眼前的临时私人辅佐官确认细节。 「拉法埃罗」 「在」 「现在发生的事,估计已经传到芙蕾雅殿下的耳朵里了吧。那么,殿下的那些护卫会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来向我们寻求装备武器许可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是,情况大概正如善治郎大人猜想的那样」 得到拉法埃罗赞同的善治郎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以我方的立场来说,无法允许非同盟国的外国势力在王属领地里全副武装起来,必须有个相应的理由才行」 「是的」 「拉法埃罗,我就直接问了。如果让芙蕾雅殿下的护卫加入群龙讨伐部队,他们会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脑筋转的很快的拉法埃罗,仅凭这么一句话就领悟了善治郎的意思。 「是,坦白的说,再没有比这种情况更麻烦的了。北大陆的战士虽然看上去非常高大强壮,但他们应该都没有在陆地上同龙种生物战斗的经验。 就算他们有这类经验。他们的战斗方式与我等迄今为止使用的战术战法差异也太大了。【与其和主武器、阵型、甚至是号令所用的语言都完全不同的战斗集团协同战斗,还不如直接和对方敌对的好】,估计现场会做出这种判断的人一定不少吧」 虽然直接拒绝了善治郎的提议,但拉法埃罗又马上给了如何妥协的提示。 「但是,如果不勉强他们和我军配合行动,而是把一部分任务整个交出去让对方自行处理的话,事态就可以在引发最少问题范围内解决。当然了,为了让他们便于在不习惯的土地上行动,我们这边要派过去几名『向导人』」 那些『向导人』当然也是『监视人』。 这么一来,事情总算可以在预想范围内得到解决了。真心觉得政治要素判断这种东西对现场的人束手束脚的善治郎,带着无法掩饰的放心表情松了口气。 「是吗,那就这么办吧。拉法埃罗,麻烦你现在就去芙蕾雅殿下那边一趟,把现状仔细报告给她。 过后,由我亲自过去向殿下提出需要帮助的『请求』」 「谨遵吩咐,我马上去照您说的安排」 听到善治郎的话,拉法埃罗深深低头领命。 ◆◇◆◇◆◇◆ 当天晚些时分,善治郎在刚才与拉法埃罗见过面的会谈室里,和芙蕾雅公主一行人碰了面。 因为是夜晚迎接贵客,现在室内摆放了大量的银质烛台,大量燃烧的蜡烛立在这些烛台上发出摇晃不定的烛光。 对善治郎来说,这算是久违了的「明亮夜晚」。虽然他姑且将手摇式led应急灯带来了瓦伦迪亚,但应急灯的强光指向性实在太强,拿来提在手里照亮脚下探路还行,当做一整间屋子光源的话就太勉强了。 相反,插在烛台上的蜡烛即便整体光照强度远远不及应急灯,但只要像现在这样大量布置在善治郎他们的座位周围,也能为整个房间带来一定程度的照明。 在这样的照明下,善治郎看着身着蓝色连衣裙彬彬有礼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少女开了口。 「我想大致情况芙蕾雅殿下您已经从拉法埃罗那里听说闻了吧?现在这座城市遇到了一点超出预想的事态」 「是的。好像是遭到了名为『群龙』的中型龙种生物群的袭击?拉法埃罗卿是这么对我说明的」 芙蕾雅公主带着完全看不出遭遇了突发情况的平静表情这么回答道。作为一名少女,在经历了【身在异国之地突然听到了预警的钟声,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拉去直接避难】这种事态后的还能如此冷静,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异样。 或者应该说,她不愧是主动投身于无法保证生命安全的长期航海生活的人,胆色和平常少女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北大陆不存在群龙的吗?」 听到善治郎这个为了推进话题,而刻意提到的带点闲谈成分的提问。留着青银色短发的少女点了点头。 「是的。原本在北大陆生存的陆生龙种就很少,而就是那些龙种大部分也都是大型龙种。只不过,那些龙全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区域中,所以对于北大陆人来说,目击到海龙以外的龙种生物的机会是非常罕见的」 顺便说下,那些龙种生息的地域,全被奉古代龙族为神的教会划作了『圣地』,所以人类才极难进入。 不过原本就不打算对这些背后隐情详加说明的芙蕾雅公主,若无其事的把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吗。总之,因为这一状况,瓦伦迪亚现在进入了警戒状态。 虽然可能会让各位感到很不自由,但还请通融配合一下」 事前已经从拉法埃罗那里听说了事态详情,并和他为此协商过的芙蕾雅公主,当然不会蠢到现在再说出什么任性的话来。 「我知道了。另外,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虽然能力有限,但我们也会尽量提供协助的」 芙蕾雅公主,用流畅到让人轻易就能察觉这些都是事先就准备好台词的语气,给出了提供帮助的承诺。 善治郎也装模作业的应承下来。 「那真是太感激了。能得到穿越了大海的各位勇士们的助力,对我们来说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援军了呐。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可以请殿下将手上兵力的一半借给我们吗?虽然说出来有些丢人,但对于现在的前线来说优秀的士兵哪怕只增加一人也是很有帮助的啊」 「好的,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他们可不是神话里那种不知疲惫的士兵哦?所以希望您能允许分处前线和后方的两批人每隔段时间就能互相交接一下」 「那当然可以了。殿下聪明的判断,让我深表敬意」 王配和公主,同时带着【条约顺利签订】的表情笑起来。 如此,由善治郎提议拉法埃罗拟定的这个提案,芙蕾雅公主这就算点头同意了。 她的一半护卫将被带往前线,剩下的一半留在瓦伦迪亚这边护卫她。而因为剩下的人不久要和前线的同伴『交接班』,所以必须随时和前线的战友一样装备『战斗用』武装。 不必说,留在芙蕾雅公主身边的这些『准备交接』护卫士兵可以保持装备重武器的状态,才是这个提案的重点所在。 另一方面,即便装备了战斗用重武器,但在人数减半的前提下,发生万一情况时嘉帕王国这方仅靠留在瓦伦迪亚公爵府护卫的士兵就能压制这些护卫。所以【为了善治郎自身的安全,请芙蕾雅公主派兵帮助讨伐群龙】,这个允许非友好国士兵在王家领地中全副武装的借口也可以说得通。 当然了,不管实际理由如何,得到芙蕾雅公主兵力上的援助这点始终是不会变的。 存在于瓦伦迪亚城周边地区的那些村庄,已经被毁灭了不止一个。 为了守备这些没有城墙保护的村庄需要更多的士兵,这一点本就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谈话告一段落的芙蕾雅公主把视线转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女战士,下达了简洁的指示。 「都听到了吧,斯卡谢。你现在马上去把士兵们分配成两支部队。一支由你亲自带队赶赴前线,另一支的领队也由你来指定人选」 这句话大概有点出乎女战士的预料吧。 高大的斯卡谢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公主大人,我……」 看样子她还有话想说,但这话还没说到最后就被芙蕾雅公主打断了。 「没事的,我会老老实实留在城里躲起来,你就去前线尽情发挥你的武勇吧」 大概是从的口气中,领悟到主君已经不可能收回刚才的成命。 「……谨遵吩咐」 女战士换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老实的接下了命令。 ◆◇◆◇◆◇◆ 就这样,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变成了前线后方轮流互相交接的体制。而今天接到护卫任务的女战士斯卡谢,现在正抱着爱枪站在瓦伦迪亚公爵府某个房间的地板上,守护自己主君的睡眠时间。 芙蕾雅公主本人现在穿着一件舒适的连衣裙坐在床上,女战士则套上皮铠,怀抱着海兽牙研磨成的短枪,靠着沙发单腿站着。 两人都是一副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直接就这么外出离开的打扮,看来她们打算到事态解决为止,都穿着现在的衣服入睡了。 虽然早已过了平时的就寝时间,但放在房屋中间圆桌上的油灯依旧在发出赤色的火光 在这样的灯火映照下,坐在床上的公主大人的青银色短发带上了一抹红晕。 身上只穿了一件柔软的连衣裙型礼服,坐在床边轻叹一声的芙蕾雅公主身上,散发着一种神秘风格的美感。 然而,从这位梦幻美少女嘴中说出的话语,却是再现实不过的内容。 「斯卡谢,你认为如果在这次讨伐群龙作战中你取得巨大战果的话,对我们的谈判能产生多大程度的帮助呢?」 虽然这是被人叱责【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为过的问题,但身处芙蕾雅公主这样立场的人士,思考必须总要领先对手一步才行。 不仅要随时想着收集对自己有利的牌,更不能看漏打出这些牌的最有效时机。 听到主君的提问,女战士抱紧了怀中的爱枪, 「这个嘛,目前一切都还是预想,不过若是能由我解决群龙首领的话,那么应该就可以向对方提出『更进一步』一点的外交要求了吧」 然后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你所以说的更进一步,是指我们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向对方提出『前往王都』的要求这件事吗?」 「是的」 面对芙蕾雅公主的确认,女战士毫不犹豫给出了简短的肯定回答。 迄今为止的外交交涉,都是和善治郎———也就是藏在他背后的女王奥菈之间进行的。如果这次的外交活动在瓦伦迪亚完结,整个交涉产生的利益将被嘉帕王家所独占,芙蕾雅公主已经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当然,同样身为王族的芙蕾雅公主能够理解奥菈的立场,如果自己处在女王的位置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是以芙蕾雅公主自己的立场来说,比起仅仅与王家打交道,还是和嘉帕王国全国所有诸侯都建交更好些。 买家卖家是复数的话,就能引发价格竞争让买卖更有利可图。嘉帕王家难以准备的货品,换了嘉帕王国地方领主说不定就能轻松弄到。 为了能建立这类越过嘉帕王家,直接连线地方领主的交易通道,果然还是有前往嘉帕王都宫廷走一趟的必要。 「好,这次就以打通基本交易通道为目的吧,虽然如果太贪心的话,整个交易也可能变回一张白纸就是了」 「遵旨。善治郎陛下是位拥有健全精神,会以善意回应善意的大人,所以我们首先得想办法别招致他的反感」 听到心腹对于善治郎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评价,芙蕾雅公主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啊啦?你对善治郎陛下的评价上升了不少嘛?对他刮目相看了?」 听到君主带了点挑逗意思的提问,女战士毫不动摇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是的,根据善治郎陛下和公主大人的会话,以及迄今为止他的各种表现,我判 断那位大人确实是自己想象之上的人物。 那么,就不应该再继续看低他了」 斯卡谢会确信这一点,正是因为当日群龙来袭时善治郎的对应。 从在港口听到紧急钟声,到晚上把芙蕾雅公主叫出来商量为止。虽然期间各种具体细节工作仍算是「全扔给了部下」,但在那个非常时期,第一个开口比任何人都更早下达了命令的,毫无疑问正是善治郎本人。 如果他真是个毫无判断力的装饰品,那么应该只会等着部下来对自己说「善治郎大人,这里很危险,请尽快回公馆去」之类的建议,然后回应一句「我知道了」而已。 然而,善治郎却自己先提出将事态全交由达米安解决,然后对众人宣布「我回公爵府去了」。 如果要证明善治郎是「故意」装成装饰品,其实他是个在理解自己立场的基础上,尽可能的不给周围添麻烦的人,那再没有没他上述的表现更合适的证据了。 原本就没小看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满足的点了点头。 「没错呢,为人那么诚恳,又明白事理的人成为了这次交涉的最高责任人,对我方来说可真是幸运。这次,说不定到最后我们都采取保守的交涉比方针比较好呢」 善治郎对于自己接受的职务工作,是不会做任何节外生枝的行为的。他既不会做出什么背叛奥拉期待的事,也不会为了争功不惜和女王反目闹僵。 这种想方设法让工作顺利完成的做法,让作为交涉对手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也能相对顺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尤其是这一切还发生在她们「立场处于弱势」的前提下。 如果有那个意思,嘉帕王国完全可以靠武力将损坏的『黄金木叶号』硬抢过来,并把芙蕾雅公主等人扣为人质。 和这种最糟糕的情况相比,「顺利」的建立贸易通道然后返回国内,对芙蕾雅公主而言可以算作大获全胜了。 「确实如此。总之,公主大人您现在先好好休息吧。没事的,不管打来的是南大陆的龙种生物还是异国战士,我都会保护好您」 对于心腹女战士紧握手中短枪静静发出的誓言,芙蕾雅公主报以柔和的笑容,然后老老实实的躺倒了床上。 「谢谢,斯卡谢,我相信你能办到」 接着,就像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芙蕾雅公主很快就发出了无防备的熟睡轻息声。 第五章 善意导致的窘境 三日之后。 善治郎俯视着跪在眼前的瘦小青年,拼尽全身力气绷紧脸做出无表情的样子,以掩饰内心的动摇。 「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在下是嘉杰尔边境伯爵三子查比埃尔。此次能得到拜见善治郎大人尊颜的机会,让在下不胜惶恐」 高高坐在椅子上,俯视着说完虽然流畅很还是略显生硬问候话语的青年——查比埃尔,善治郎缓缓开了口。 「我乃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的伴侣,善治郎。准你抬起头来」 「是」 看到抬起头的查比埃尔投来的,强力到让人几乎听见【唰!】的一声模拟音的视线,让善治郎一瞬间差点产生倒退几步的想法,他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这个冲动。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最近已经很难看到直率年轻人了吧) 总之就是个可以凭借第一印象就让人产生好感的青年。可不巧现在的善治郎可没有把这份好意表现出来的闲暇。 查比埃尔·嘉杰尔,注定要成为下一代嘉杰尔边境伯爵的青年。 然后,是最开始负责解决盐之街道异变的人物。 这样的人,和一名胡子脸猎人一起,被奥菈用『瞬间移动』传送来了瓦伦迪亚,善治郎还没有迟钝到无法察觉这一行为所代表意义。 但正因为如此,现在善治郎的心跳才快得好像刚进行过全力奔跑一样。 如果善治郎猜想得不错,这个青年是带着非常麻烦的使命和目的来到瓦伦迪亚的。 然而,这方面的详情却由不得他不听。 「那么,奥菈陛下是为了什么才把你们送来此地的呢?」 听到善治郎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已经惊恐到极点的问题,查比埃尔干脆利索的从怀中取出一份信件。 不必说,信件的封蜡上盖着嘉帕王家的纹章。 「请您御览」 接到善治郎视线信号的侍女伊妮丝,上前取过查比埃尔恭恭敬敬呈上的书信。在确认没有任何形式的上的可疑之处后,当着王配的面将书信拆封。 「嗯」 本来的话,接下来该由伊妮丝将信封中的的龙皮纸呈上,由善治郎独自阅览上面的内容。但很不巧的是善治郎的嘉帕语水平还没达到可以靠自力阅读这种书柬的程度。 虽然有点丢人,但善治郎还是让伊妮丝将书信在自己眼前展开,然后由中年侍女用母亲给孩子念画书的方法,一边指着书信上的字句一边大声读出相应内容。 「那么,容我僭越了。【朕推荐查比埃尔·嘉杰尔为此次群龙讨伐部队之责任人。此人现交由瓦伦迪亚公爵『全权代理』善治郎·嘉帕指挥。望他顺利完成任务】」 上述内容后面,是以善治郎熟悉笔迹书写的女王奥菈签名。 (果然啊) 糟糕预感成真让善治郎感觉眼前一黑。然而现在万万不能把这份不快感表现出来,对这一点深深理解的王配,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但是,很不巧我瓦伦迪亚领主军现在全部出动去守卫周边村庄了。 还是等明天各主要负责人到齐后,再和你们仔细交换情报好了。没问题吧?」 「是!」 丝毫没有察觉善治郎烦恼的查比埃尔,精神十足的给出了爽快的回复。 ◆◇◆◇◆◇◆ 「糟了,糟了,糟了,真的糟糕了啊,该怎么办才好……」 那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的善治郎第一次将来到瓦伦迪亚后一直依赖的后宫侍女伊妮丝赶出房间,在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里陷入了冷汗淋淋的状态。 善治郎的烦恼源泉,不必说当然就是刚刚借助「瞬间移动」来到这里的查比埃尔·嘉杰尔。 当然,这位年轻人到来本身是喜事一件。在盐之街道和群龙多次交锋的查比埃尔自不必说,为了确认袭击瓦伦迪亚的群龙和出现在盐之街道的群龙是否是同一集团,而被一起传送过来的『胡子男』,也是善治郎之前手头没有的专业猎人。 此人所拥有的对龙族知识与观察眼,一定可以对群龙讨饭作战产生巨大的帮助,所以奥菈会不惜消耗珍贵的魔力,一天之内发动两次『瞬间移动』将二人送来也就让人不难接受了。 然而,奥菈的这份关心却让善治郎在政治上陷入了极其糟糕的情况。 「明明我这边已经组织了群龙讨伐部队,而且也指明拉法埃罗做负责人了的。身在王都的奥菈现在突然插进来一手,这绝对很不妙吧」 善治郎用『小飞龙』向王都传递群龙出现的信息的时候,还没有组织群龙讨伐部队,所以奥菈当然不会知道他这边的动向,但就算如此现状也很不妙。 「姑且,奥菈书面上写的只是『推荐』查比埃尔做责任人。但因此就无视这个指示也没关系么?不,这么做很不妙的吧。王配拒绝照女王的建议行事,一定会引发大问题」 善治郎碎碎念个不停。 那么,接受奥菈的推荐,让查比埃尔成为群龙讨伐部队的责任人就可以了吗?实际上,这么做更糟糕。 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现在善治郎顶着的名号是「瓦伦迪亚公爵全权代理」。从他获得这职务的那一刻开始,原本身为瓦伦迪亚公爵的女王奥菈,就失去了公爵拥有的所有权限。所谓「全权代理」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现状就变成了「身为瓦伦迪亚公爵(的代理人)的善治郎所做的人事决定,被女王奥菈横加干涉」的形式。 换言之,就是王权介入了地方领主的独立权。 「啊啊,奥菈难道没注意到这点么。嗯,应该是没注意到吧……恐怕,是我向王都投递的『小飞龙』信件上只写了交换情报事项这件事,让她以为我还在等待她的指示了」 王都与瓦伦迪亚距离实在太远,就算用上小飞龙和奥菈的『瞬间移动』,每交换一次情报也至少得花费三天时间。 让这种三天甚至四天才能更新一次手头情报的人负责指挥,对现场人员来说简直麻烦之极。所以,善治郎才只把『小飞龙』用在交换情报方面而没有请示任何具体命令。可是看起来奥菈把他的做法误以为「善治郎还在等待自己的指示」了。 普乔尔将军之前提到过的「小飞龙能携带的信息太少,传达复杂情报时很容易产生扭曲」这一情况,现在变成了现实。 这个场合下,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是在小飞龙携带信件上留下等同于「这只是在交换情报而已,奥菈什么指示都用不着给」意思内容的善治郎吗? 还是认为即便去了遥远的异地,丈夫也会像平常一样事事得到自己指示后才会采取行动的女王奥菈? 或者说是平时明明遵照情报操作装成无能的样子,可因为身边事物遭遇了损害而受到打击,就一时忘记了自己平时扮演的角色,飞快投身实际行动的善治郎? 「……果然,还是我的失态吧。大部分是」 基本上就有主动承担责任性格倾向的善治郎,最终沮丧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就现实问题来说,有查比埃尔以及他麾下的胡子猎人参加群龙讨伐,原本是很让人开心的事。 另外,这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在。原本这次讨伐事件,是为了给作为下任嘉杰尔边境伯爵的查比埃尔『贴金』,才由现任边境伯爵特意提出发起的。看起来奥菈在实际见过这个年轻人后起了赞赏之心,于是做出了在『贴金』这件事上帮个忙也无妨的判断吧。 所以,将查比埃尔送来瓦伦迪亚,是奥菈出于对善治郎的和对这名青年的双重善意下,才采取的行动。 然而这份善意,却将善治郎逼入了窘境。 「没办法,虽然让人心惊胆战的,但现在也只好自己多担待了吗」 理解到已经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引起任何政治问题就了事的善治郎,一边两手用力拍了下脸颊,一边得出了上述结论。 ◆◇◆◇◆◇◆ 第二天一早,在瓦伦迪亚公爵府的大厅中,群龙讨伐行动的各方面负责人围着一张长桌齐聚一堂。 在按日式习惯分类应该算是首席的位子上坐下的善治郎首先开了口。 「那么,首先由你进行报告吧,拉法埃罗」 善治郎最先提及的是「目前」作为讨伐群龙行动负责人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拉法埃罗站起身开始报告。 「是。首先是昨晚的情况。由五队瓦伦迪亚领主军和从芙蕾雅殿下护卫中挑选的一队人马组成的六支讨伐部队,和平常一样在负责守卫瓦伦迪亚周边的村庄。所幸,昨晚群龙并没有发动袭击」 听到这个消息,善治郎安心的松了口气。 距离最初的袭击发生已经过去了四日。就在两天前,群龙已经发动了第二次袭击。因为第二次时人类这边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总算赶得及迎击群龙。结果讨伐部队成功消灭了几匹群龙,人员的被害数字也被遏制为零。 然而,这些结果并不能改变村子遭到袭击的事实。以肉龙为主的家畜在这次袭击中损失了相当多的数量。如此下去,为瓦伦迪亚提供肉食和谷物的周围村庄将逐渐被群龙们蚕食殆尽。 表情紧绷的善治郎再次开口了。 「辛苦了。但是,虽然没有发生袭击实属万幸,但只要群龙们仍未被击溃,整个情况就无法好转。故比起从群龙的袭击下保护好村庄,尽快想办法歼灭群龙也很重要」 虽然事到如今善治郎的意见已经算是老生常谈,但在场的男人们都带着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为此,与群龙有关的详细情报是必须的。幸好,身在王都的奥菈陛下担心我对此太过蒙昧无知,所以给这边送来了可靠的援军。 我来介绍,这位是查比埃尔·嘉杰尔卿」 听到善治郎的话,小个子青年顶着一张因紧张通红的脸,上前一步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请,请容在下自我介绍,在下是查比埃尔·嘉杰尔。曾在盐之街道担任群龙讨伐任务的指挥一职。虽然资历尚浅,但若在下的经验能对诸位有所帮助,那将是在下的荣幸!」 查比埃尔是注定要成为下一任嘉杰尔边境伯爵的大贵族,理论上来说,目前现场身份比他更尊贵的只有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但是对于还很年轻,迄今为止也没怎么离开过自家领地的这位年轻人来说,要求他在眼下这样的场面里不会感觉紧张,还是太勉强了些。 然而,在这个意义上,跟在查比埃尔身边的胡子脸猎人现在更惨。 「然后,站在他身边是来自嘉杰尔边境伯领的老练猎人,安东尼殿下。对于龙种生物生态的详情,目前再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详细了。 所以,我请他来这里做特别咨询人」 「鄙人叫安、安、安……安东尼!还,还请多多指教!」 明明从表情上看都要晕倒了,可还努力报完了自己全名的安东尼的努力值得夸奖。 不过是区区一名猎人的中年男子,突然被带到有包括王族在内的十多名贵族出席的会议上。虽然普通人看来这是了不起的荣誉,但对本人来说只会觉得自己很倒霉吧。 「查比埃尔卿曾在盐之街道和群龙多次交锋,安东尼殿下更是龙种生物知识的专家,所以我觉得应该先听听二人对此次事态的见解」 没有一个人反对善治郎提出的这个提议。 十几分钟后,善治郎与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对盐之街道发生的事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如此。盐之街道的群龙当时是向这边这个方向逃亡的吧?」 「是的,拉法埃罗卿。当时,我们在作为群龙据点的小山的东边展开了半圆包围网,结果最后被群龙们逃走了。群龙的逃跑方向是向西。而瓦伦迪亚正是位于盐之街道以西的位置,方位完全一致」 对拉法埃罗的疑问,总算解除了紧张的查比埃尔自信的给出了以上答案。 「原来如此。那么,在这样的短短几天里接二连三的翻过深山,对群龙来说这种事有可能吗,安东尼殿下?」 「是,是的,姑且,应该是有可能的。毕竟论穿越密林速度的话没有生物能胜过群龙。只是,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如果这些群龙的确是盐之街道的那一群,那么它们一定在密林中经历的激烈的地盘争夺战,一路连败后才到达的这里。短时间内经历了那样的连续失败,现在这群家伙还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族群已经难说了……」 而胡子猎人那边虽然终究无法完全解除紧张,但至少也已经能流畅的表述自己的意见。 看起来,拉法埃罗·马凯奴斯这个男人,非常擅长「套对方的话」。 最开始紧张到不行的查比埃尔、胡子脸猎人,通过和始终保持平静表情语气的拉法埃罗对话,都逐渐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所以,关于【袭击瓦伦迪亚的群龙是否就是出现在盐之街道的群龙】这点所进行的情报交换非常顺利。 「这么看来,果然还是把袭击瓦伦迪亚的群龙和出现在盐之街道的群龙当做同一族群来看待比较合适」 最后,拉法埃罗得出了这个结论。 「理由呢?」 善治郎询问拉法埃罗的证据。 「是,最大的理由,就是最初遭到袭击的村庄里有『群龙的血迹』遗留下来。第一次袭击的时候迎击部队没能及时赶到,所以应该没有任何人给群龙造成了损伤才对。因此会有血迹残留曾一度很让人费解。但如果这些群龙是从盐之街道逃到这里的,那么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虽然群龙血和人血一样都是红色,但因为前者的粘度非常高,所以只要周围的环境够明亮,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两者的区别。 然而,拉法埃罗的说明却让善治郎的疑问增加了。 「嗯?你的意思是说,在盐之街道负伤的群龙,就那么维持在血流不止的状态下,翻越群山逃到了瓦伦迪亚来?一般来说,那样的群龙在逃亡半路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吧?」 听到善治郎这个基于常识提出的想法,胡子脸猎人给出了不同说法。 「那,那恐怕是因为标枪和弓箭还插在群龙身上的缘故吧。群龙的回复能力非常厉害,就算背上插了标枪弓箭,放着一段时间不管伤口也会就那么愈合起来,血自然也会被止住。 只是,因为箭尾枪尾还留在外面,所以群龙在剧烈运动时这些地方一被碰倒伤口就会再次稍微被撑开,血也就重新流出来了」 「原来如此」 善治郎对猎人简单易懂的解释表示接受,然而他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但是,如果来的是同一群群龙,那么目前发生的两次袭击中,无论哪一次都没有瓦伦迪亚住民做出过曾经目睹『巨大群龙』的证言这点让我很在意。 第一次袭击姑且不论,第二次袭击时我们这边可是和群龙交战过的。难不成,巨大群龙已经死亡了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查比埃尔。 「啊,不会。在盐之街道时,巨大群龙在可能交战的距离内也只现身过一次。它通常只会留在密林深处发出撤退命令,同时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隐藏好而已」 「确实,在第二次袭击发生时,『听到密林深处传来的高声吼叫后』,群龙就马上开始掉头逃入密林。曾经有士兵做出过这样的证言」 像是为了肯定查比埃尔的说明一样,拉法埃罗补充上自己听到的证言。 「唔嗯……」 听完说明的善治郎陷入了沉思。如果猜测和情报都没错的话,那么那头巨大群龙就个明明身体强壮头脑聪明,胆子却非常小的家伙。对于讨伐行动来说,再没有比这更麻烦的目标了。 「要是能想办法阻碍群龙的脚步,讨伐就能简单的多了」 对于瓦伦迪亚军其中一名队长发出的这句牢骚,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实际上,群龙这种生物虽然在手无寸铁的村民或是没带多少护卫的商人看来虽然是个威胁,但对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说并不是太难对付的对手。 问题就在于,这些家伙逃起来速度飞快。 「挖陷坑对付它们怎么样?」 「如果陷坑只有群龙身长那种深度的话,群龙可是不助跑就能直接跳出来的哟?总之不挖的非常深陷坑是没用的」 「那么,使用黏胶之类的东西呢?」 「群龙的脚力很厉害,黏胶缠不住它们的。而且群龙的嗅觉很灵敏,它们可能从最开始就不会踩到黏胶」 「该死的,说到底群龙能那样灵巧的在密林中移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既然那些家伙刚刚才从盐之街道逃来这里,那为何它们身在陌生的土地上却不会迷失方向 ? 野生动物这种东西,真是毫无常理可言」 听到战斗队长的这句牢骚,胡子猎人苦笑着给出了解答。 「那是依靠『气味』办到的。群龙会在各个地方小便,或是靠身体磨蹭留下味道,以此来作为道标」 「『气味』?」 直到刚才还一眼不发的善治郎,被这个词引起了注意力插话进来。 「那么,如果能把那气味消除掉,群龙会变成怎样?」 王配突兀问题虽然让胡子猎人感到困惑,但他还是老实作答了。 「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至少,群龙会暂时停下脚步原地转圈吧……那个,善治郎大人。这种事是办不到的哦?群龙的体味非常强烈,而它们的嗅觉又特别发达。只靠一般手法,是无法消除群龙作为路标留下的味道的」 察觉到善治郎言外之意的胡子猎人带着抱歉的表情这么说道。然而王配即便听了那些话,脸上的表情也依旧不变。 「但是,照你刚才的说法,以前还是有过群龙因为气味道标被消除而迷路的前例吧?那又是怎么办到的?」 「那是因为发生了滑坡啊。雨季的连续大雨让长着树木的被斜发生了山体坡坍塌滑坡,最后树木都被泥石流冲走了。结果失去了留在那些树木上的标记的群龙迷路到了别的地方引发了骚乱。过去曾经发生过这样一起事件」 原来如此,以这个例子为标准的话要消除群龙留下的气味确实难度极大。毕竟靠人力引发滑坡太困难了。 「唔嗯……」 然而,善治郎还是从「除味」这个思路上看到了一丝胜算。 善治郎看了看所有人。 「如果,消除群龙引路用气味这种事可以办得到的话,我们能以此为基础制定什么歼敌计策吗?」 听完这句话后,拉法埃罗第一个发言。 「如果安东尼殿下说的都是事实,而我们又可以有意识的消去群龙留下的气味的话,那么只要在事前除去特定位置的气味,说不定我们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诱导群龙的行动」 「没错。另外如果让一支别动队带上那种除味手段,等群龙袭来时让他们绕到后方消去群龙撤退时用于引导的气味,那么说不定就能相对延缓群龙的撤退速度了」 接下来,查比埃尔也把自己的想到的战术说出了口。 因为有人开了头,瓦伦迪亚军的领队队长们也相继加入了讨论。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虽然作为问题关键的群龙逃逸这点无法阻止,但至少也能拖慢它们逃跑的速度吗」 「不,就算真能如此,只要让它们逃入密林中就太迟了吧。毕竟密林中无法使用奔龙,就算群龙逃跑时有点晕头转向,追击起来也是极为困难的」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那头巨大群龙吧。只要把那家伙干掉,剩下的群龙就全是乌合之众了,那样数量超过百头的巨大族群也一定无法再维持下去」 其中一名部队长,以强硬的口吻这么说道。虽然第一次袭击时无法掌握群龙来了多少,但第二次袭击时因为群龙和迎击部队陷入了交战状态,所以让士兵们得以大致掌握了敌人的数量。 通常连十头上下的群体都不会组成的群龙,一百多头聚在一起就成了灾害。 「数量过百的大群体?这是真的吗?」 而这句话,让查比埃尔吃惊的叫出声来。 「诶,诶诶,是这样的,怎么了吗?」 到了这一步,查比埃尔才发现自己在情报共享上犯了错误。 瓦伦迪亚得到的『盐之街道上发生的异变』详情,是由善治郎和拉法埃罗之口描述而来的。而不管是善治郎还是拉法埃罗,虽然都听说过「巨大群龙率领的大量群龙封锁了盐之街道」这个消息,但其中的具体详情他们并不知晓。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善治郎被『传送』到瓦伦迪亚时,谁也没想到群龙产生的骚动居然能波及到这里。 理解到自己必须将有关详情告知在场所有人的查比埃尔,小心翼翼的用避免产生曲解的语句公开了自己持有的情报。 「在盐之街道的时候,袭来的群龙群数量总保持在五十头上下。就算一度干掉了其中的几头,下次袭来时数量又会恢复到五十头上下。 因此,普乔尔将军做出了群龙在别处另有本队,每次袭击有群龙被干掉时本队就会抽调成员为袭击部队补充兵力的推测」 之后,这个推测被证明是真的。 呼唤增援进行搜山狩猎后,虽然普乔尔将军等人没能和群龙本队遭遇,但根据突入群龙在原根据地得到的各种残留证据(粪便爪痕之类的东西)判断,这群群龙的总数怎么看都绝对不止区区五十头。 胡子猎人最后给出了「至少也有两白头,说不定甚至有五百头」的推测数量。 而现在,袭击了瓦伦迪亚的群龙数量超过了百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因为瓦伦迪亚作为战场要比盐之街道宽阔的多,所以巨大群龙调整了每次出动时的兵力吗?」 龙种生物会考虑所处战场的宽窄,进而对投入兵力做出上下浮动调整,这种情况简直就像噩梦一样。然而感觉迄今为止巨大群龙在判断力方面的表现,又让人无法断言它绝对办不到这种事。 然而,对大山和龙种动物比任何人都知之甚详的胡子脸猎人,在稍加考虑之后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见。 「不……这说不定,意味着那些家伙已经濒临极限了」 「濒临极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子脸猎人听上去过于乐观的意见,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被高级贵族与国王直辖领地军队队长,这种对于区区猎人而言完全是遥不可及存在之人一起逼问的胡子猎人,结结巴巴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是,是的。也就是说,现在袭来的百头群龙可能是那个族群中最后的成员。 最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了,在盐之街道被我们这些人类逼得要逃走的群龙,在翻过几座山后居然敢再次出现在人类面前,还反复发动了袭击。 因为吃了人类苦头而逃走的群龙,居然跑到别处袭击了人类的『巢穴』,这实在很不对劲」 队长们面面相觑。 这么 一说的话,事情确实如此。为了逃离人类才躲进深山的群龙,翻过山后居然袭击了山另一侧的人类,这确实很古怪。 看到查比埃尔用眼神示意自己接着说的胡子猎人,继续进行说明。 「密林中有自己的秩序法则。强力的龙种会各自占据地盘,弱小的龙种只能在那些地盘的夹缝中求生。而聚集成群的群龙想要生存下去,广阔的地盘是无论如何都必需的。 而且,由那头巨大群龙率领的这个族群还是数量过百的超大型群体。这样的家伙们逃入密林深处,必然会引发激烈的『地盘争夺』。 地盘争夺这种斗争,胜者会得到地盘定居下来,败者会为了寻求别的地盘逃亡。看起来,这批群龙是在密林中连续经历了失败的地盘争夺战斗,一路败走才来到这里的」 「你是说,就算是面对数量达二百三百的巨大群龙群,也能让其屡战屡败的龙种在那片密林的深处里筑了巢吗?」 坐在椅子上的善治郎,说出这句话时下意识的朝密林方向望去。当然,因为这里是瓦伦迪亚公爵府内,所以他只能看到一堵年代久远的石墙而已。然而在善治郎的脑海里,却仿佛看见了可以轻易突破这堵石墙的怪物级龙种的身影。 这种幻觉,看来也出现在了嘉帕王国本地出身的拉法埃罗等人的脑海里。会场一时间陷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但是,不管是多可怕的怪物,只要它还一直窝在深山里不出来,就没有为之烦恼的必要。现在善治郎等人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身边眼前的威胁。 拉法埃罗第一个恢复过来,像是为了把话题拉回正轨一样,他向胡子猎人投去了确认用的问题。 「安东尼殿下,也就是说,你认为现在袭击瓦伦迪亚的群龙,只是一群『残兵败将』吗?」 听到这句话,胡子猎人带着我的意思正是如此的表情,自信的点了点头。 「是。虽然每次『争夺地盘』未必一定会导致群龙数量减少。但至少,它们一进入密林就会引发激烈的地盘争夺斗争这点绝不会错。那么现在群龙再次出现在人类村庄,除了它们在地盘斗争中失败外再无其他解释。这样的话,群龙的数量一定被消减了不少」 这个结论虽然是抱有很大侥幸心理,但未必不能让人接受,至少道理上可以说得通。 在密林中展开领地的龙种,不可能任由数百头群龙们随便经过自己的领地。而且,要在数日内闯过多座被密林覆盖的高山,一定会导致群龙中出现体力脚力不足的弱小个体的掉队的情况。 讲述这个意见时,查比埃尔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情报没有提及。 「说起来在盐之街道时,袭来的五十头一组的群龙中,从未出现过一头雌龙。我觉得这能算是一个群龙本队尚有余力特别挑选成员组成袭击队伍的证据。那么,现在的情况又如何呢?这次袭来的百头群龙中,可曾出现过雌龙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名年轻的队长举起手。 「是,有的。群龙第二次袭来时,我们干掉了其中几头,其中有一头绝对是雌龙」 这算是胡子猎人推测的强力间接证据了。 「那么,应该就不会错了吧」 拉法埃罗也像是确信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确实如果照这个思路思考,群龙们表现出的异常攻击性就可以解释了。那与其说是攻击性,大概纯粹是饿疯了而已吧」 因为在穿越密林期间,参与的地盘争夺连战连败,导致只顾着反复战斗的群龙几乎没有时间获取食物。 这么一想,本来异常聪明的巨大群龙为何会采取袭击人类住地这种风险极高的昏招也就能说明了。反正隐藏下去也要饿死,还不如赌一把冒险去捕猎食物。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在农村肆虐的强敌,其实只是一群饥不果腹的地盘争夺战失败者。虽然说出来挺可悲的,但这状况值得庆贺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能将这百头群龙屠灭,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好了。大致情况基本就是这些。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想办法葬送这百头群龙的问题了。各位,尽管说出你们的想法吧」 以善治郎的这句话为开始信号,查比埃尔等人开始就具体战术细节讨论起来。 第六章 讨伐最终阶段 翌日,群龙发动了第三次袭击。 第一次时因为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村庄被毁灭了。第二次因为有了准备成功击退了群龙。 而第三次人类方凭借上一次的教训和经验,最后不仅再次击退,还比干掉了更多的群龙。 这次击退群龙带来的最大战果,就是查比埃尔·嘉杰尔和他麾下的猎人,在战场上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实际亲眼见过袭来的群龙后,二人都确信了这些群龙就是曾在盐之街道肆虐的那一批。 胡子猎人做出了「在袭来的群龙中,看到了体态特征皮肤颜色都曾经在盐之街道时出现过的群龙」,而查比埃尔找到的证据比起这种不是专家就看不明白的意见更简单易懂。 群龙中有背上插着羽箭的个体存在。杀掉那种群龙后把箭拔下来一检查,发现这种箭是『龙弓』专用的。 和一般的弓相比拥有超常射程和威力的『龙弓』,使用的箭也是比一般羽箭更注重贯通力的特制品。 瓦伦迪亚军中没有一人使用『龙弓』。 所以,这支特制箭只能是在盐之街道时,由普乔尔将军直属的『龙弓骑兵团』士兵射到这头群龙身上的。 这正是这群来袭的群龙是在盐之街道肆虐的群龙是同一群体的强有力证明。 另外,胡子猎人还确认了来袭的群龙中有一半都是雌龙这件事。 看起来,一切都和众人昨天猜想的一样的了。 为了让接下来的第四次袭击成为最后一次。『善治郎率领』的瓦伦迪亚公爵领领主军,开始了最后迎击的准备工作。 从总指挥官善治郎那里领到一支瓦伦迪亚军的查比埃尔·嘉杰尔,现在正在城市东侧的密林中,忠实的执行交付给自己的任务。 「直到我给出许可为止,所有人都绝对不要让武器出鞘。要时刻把尽可能不在密林中留下铁器气味这点铭记于心」 因为指挥的不是彼此熟悉的自家领地部下,而是昨天才第一次见过面的陌生士兵,让查比埃尔脸上带着必要之上的紧张神色。 「是」 「了解了」 然而,大概是因为对这位指挥官虽然年轻经验又浅,但至少态度足够拼命足够努力的样子产生了好感的缘故吧,瓦伦迪亚的士兵们现在坦率的接受了查比埃尔的命令。 在查比埃尔看来,瓦伦迪亚军士兵的训练水平,和嘉杰尔边境伯军的士兵大致相同。 换言之,指挥这群士兵对于查比埃尔来说只有「无可无不可」级别的难度。只是,尽管实力水平相等,但这些士兵对查比埃尔的信赖程度要相对低的多。所以如果年轻指挥官用指挥自家领地军队的感觉行事,最后还是要吃苦头。 (话说回来,虽然奥菈陛下推荐我做了指挥者……) 查比埃尔看着在昏暗的密林中一棵树一棵树检查的士兵们,内心陷入沉思。 现在查比埃尔所处的立场,是瓦伦迪亚领主军总指挥官善治郎的直属前线指挥官。 参加群龙讨伐的瓦伦迪亚领主军除了一支部队外,其他士兵现在全归查比埃尔指挥。可以说实质上查比埃尔已经成为了群龙讨伐的负责人。 然而,虽说只是名义上的,但军队的总指挥官却是的善治郎,而且在王配身边还有挂着『参谋』名头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跟随。 拉法埃罗率领的只有负责护卫善治郎的那一支部队。但在职位上他的和查比埃尔同级。 另外,虽然数量不多,但一支来自名为乌普萨拉的国家的北大陆人组成的部队也加入了这次作战。对这支部队的指挥权、查比埃尔当然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真到了实战之时,在下能好好完成职责吗?) 查比埃尔会感到不安也不无道理。 然而,就算再怎么悲观,事态也不会发生好转。 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想法,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工作的查比埃尔耳中,传来了他已经听习惯了的胡子猎人的声音。 「查比埃尔大人,找到了!不会错的。群龙在这一带的树木上有留下『标记』」 「有了吗!那么,开始按照预定展开作业!」 「是!」 听到查比埃尔的指示,两名士兵一起抬着一个大桶走近胡子猎人所说的留有『标记』的树木。 「好,就放下桶了,一、二!」 把桶放到草地上的士兵一边擦汗一边喘了口气,然后打开桶盖,把一只长柄木勺伸了进去。 大桶中装满了白色的粉末。 「那么,请把这些粉末撒到以为这棵树为中心的这一片区域上去」 「好的,来吧」 「据说这种粉末如果进入眼睛会很不妙。若有人觉得自己眼睛有沾到,马上退下去用水桶里的水洗眼睛!」 「了解!」 「开始了,一、二!」 脸上系着一块棉布以此来捂住嘴鼻的士兵,将白色粉末仔细洒到胡子猎人所指定的树木及其周边草地上。 茶褐色的树干和深绿色的草地一瞬间就蒙上了一层灰白色。 「话说回来,这种东西真的能骗过群龙的鼻子吗?」 「谁知道,大概不行吧」 「算吧,反正咱们只需要遵照指示干活就是了」 士兵们半信半疑洒出的白色粉末就是『熟石灰』。 这是善治郎知道瓦伦迪亚吃饭每次都会留下很多贝壳后,将那些贝壳收集来高温煅烧再用石臼捣碎后得到的东西。他原本打算把这个带回去给热衷玻璃制造的奥菈当做土特产。 经过高温煅烧制过的贝壳制成的石灰——生石灰化学性质非常活泼,只要一碰到水就能产生数百度的高温。 这样的生石灰与水发生过一次反应后,就变成了化学性质较为稳定的熟石灰。 而熟石灰,是一种现代日本也经常使用的除臭剂。因为这种东西对人和动物以及草木土壤的危害不大又能有效的消除各种臭味,所以很多在自己庭院里养有宠物的人家都会在院子里撒上熟石灰来消去宠物屎尿的味道,以此防止为邻居添麻烦。 不过,这东西终究只是在外行人善治郎指导下做出来的赶制品,实际上真正的能算得上是熟石灰吗?虽然装进木桶后进行了密封处理,但会不会已经产生了进一步反应变成了碳酸钙?就算熟石灰可以消除猫狗屎尿的臭味,可能否对群龙的屎尿同样管用?而就算起作用,最后得到的效果又到底能不能骗过被猎人认定「非常发达」的群龙嗅觉呢? 虽然可以罗列出的问题很多,但很遗憾现在并没其他可以诱导群龙行动的手段。 那么,也就只好先试用一次看看结果再做打算了。 「靠做这些事,真的可以操纵群龙的动向吗?」 查比埃尔做完一轮指示后,走到胡子猎人身边,发出这个迟来的疑问。 猎人挠了挠长满大胡子的脸。 「小人也不知道。不过小人觉得如果这种除臭物体真能发挥如善治郎大人所说的效果,那说不定就可以。 而且,之后还要用群龙皮在其他类似的树木上磨蹭,再撒上群龙的尿液呢。唔,越来越觉得能行得通了啊」 猎人说的群龙皮,是从第三次袭击时干掉的群龙身上剥取而来的。尿液则同样取自解刨那些群龙尸体时得到膀胱。 把这些东西撒到其他特定方位的树上木,就能欺骗群龙,将其引诱到人类事先备好的特定战场上去。 这便是此次瓦伦迪亚军群龙歼灭作战的基本纲领。 顺便说下,使用先前击杀的群龙的皮与膀胱,也是善治郎提出来的建议。这 是套用了他以前在电视节目中看过的「为了防止猴子野猪危害农田,农家会用熊的毛皮与尿液在田地周围做标记,让其他生物误以为田地是熊的地盘而不敢涉足」的方法。 总之,如果真能把群龙引导这边事先布置好的战场里,那么并非击退而是歼灭这些群龙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升。 「要让下次战斗成为决战」 查比埃尔像是要特意说给自己听一样,如此喃喃自语道。 这份强大的决心,当然也有如果此次事件能在自己手上终结,会帮身为下任边境伯爵的自己『镀上一层金』的私心算计在里面。 不管实际详情如何,这毕竟是一群曾经从那位普乔尔将军手上逃脱的猎物。如果自己能干掉它们,那一定可以获得讨伐普通群龙所得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功劳。 不过,想要完成交付给自己任务的责任感,以及想要拯救因龙灾受苦的领民这类纯粹的心情,也确实存在于查比埃尔心中。 「怎么可以再让你们肆虐下去」 查比埃尔瘦小的身躯,因斗志和使命感颤抖不已。 ◆◇◆◇◆◇◆ 同一时刻,在被选为战场的村庄里,也正在进行将村庄改造成战场的紧急施工。 这里,是一座位于河畔面积相对较大的村子。 会选择此地的理由有三个,首先在于这个村子和密林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 其次,这个村子所处的地势比较低,村子南北两侧还有土丘。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距离瓦伦迪亚港相对比较近。 村子距离密林比较远,巨大群龙留林子里向部下传达指示就会变得比较困难。所以一旦来到这个地方,说不定那头狡猾的巨大群龙也不得不从藏身的密林里走出来。 就算巨大群龙选择就是躲在密林里不现身,这边也姑且准备了相应的对策。 至于地势方面的重要性则很容易说明——只要把作为诱饵的家畜留在地势低的村子里,再在两边的土丘上设下伏兵,整个村子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伏击圈。 第三个理由则和前一个原因连带。既然整个村庄都一时间要作为陷阱来使用,那么必然得安排村民们到瓦伦迪亚城内强制避难一段时间。 即便这里只是个无名的小村子,村中的高龄村民也是年轻时曾在瓦伦迪亚本市生活过的一辈人。所以就算不主动教给他们,这些长者也会将在城里生活的常识告知给其他村民,接收难民而引发的纠纷会因此而减少。 「拉法埃罗大人!村入口处的木栅设置完毕了!」 「南侧土丘上伏兵藏身用的坑洞挖好了!」 「北侧这边也好了!」 一边听着士兵们的报告,一边带着和平时相同的安稳微笑对所有人逐一下达指示的人,正是拉法埃罗·马凯奴斯。 「我知道了。施工作业结束后,你们就保护各位村民返回瓦伦迪亚。直到任务最后一刻为止,都不要大意了」 「是!」 当然,这些工程仅仅靠士兵人手是不够的,以村中年轻男子为中心的众村民也被叫来帮忙。 付给这些村民的报酬,买下作为诱饵的家畜的钱,以及征收整座村子的补偿金。 所有这些作战所必须的经费,全都由善治郎自掏腰包解决。用的就是奥菈之前交给他「看上什么想要的就买下来吧」的那笔钱。 幸好,善治郎本人希望得到的山羊,芙蕾雅公主免费白送给了他。所以那笔钱现在还一分未动的完整留在王配手上。 结果,托这个情况的福作战在预算方面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但是这些难民在瓦伦迪亚避难生活的花费,预定也要由善治郎来买单。 如果这场作战被拖长,善治郎的这笔零花钱就要不够用了。当然,比王都更加富饶的瓦伦迪亚的金库还有很多盈余,但这种没有奥菈许可就不能动用的钱,还是尽可能别去碰的好,善治郎真心这么认为。 而现在最能正确把握善治郎内心这类想法的人,就是拉法埃罗。 「话说回来,还真是一位和继母大人描述相同的大人呐」 指示工作告一段落后,拉法埃罗望着远方瓦伦迪亚城堡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所说的继母,正是身负善治郎家庭教师职责的奥达比娅夫人。所以,拉法埃罗事前曾就善治郎为人如何的问题向她讨教。而经过实际接触过后,拉法埃罗再次认识到继母的识人眼光确实很准。 奥达比娅夫人是这么描述的。 「一位非常聪明,非常理性,又不乏判断力的大人。最重要的是对奥菈陛下非常诚实,对陛下抱有无比的爱情与忠诚心」 只是这位继母在评论他人,尤其是在夸奖对方时,有总喜欢用些程度过于夸张形容词的倾向,但就算去掉『非常』这个前缀,善治郎也是一个拥有十足知性理性判断力的人,虽然打交道时间不长但拉法埃罗已经看透了这点。 这么看来,不管是在宫廷还是刚来到瓦伦迪亚的时候,善治郎都不会主动做任何工作,也是因为他理解如果自己做出什么积极参政的表现,会拖累到女王奥菈才那么做的吧。 就算自己背上「无能」、「懒惰」之类的污名,也要创造出便于女王行动的环境。原来如此,这确实可以说他对女王奥菈抱有常人无法比拟的爱情与忠诚。 「从这个意义上讲,现在的状况应该算是完全背离了自善治郎大人的本意吧」 就算只是表面上的,主动出任群龙讨伐军的『总指挥官』一职也让善治郎非常苦恼。这点被拉法埃罗准确的推测掌握到了。 可以的话,要尽可能不走上前台,不获得任何功勋才是善治郎行事的宗旨。可这次的人事变动安排明显和这个方针相悖。 原本拉法埃罗已经被置于整个行动负责人的立场,可来自王都的查比埃尔·嘉杰尔却突然插了进来。 结果导致人事分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名义上的总负责人变成了善治郎自己,拉法埃罗和查比埃尔成了权力级别相等的同僚一起配置于王配麾下,而全部兵力的八成则交由查比埃尔直接指挥。 虽然因为拉法埃罗顶着『参谋』的职位,在战略战术制定上有和查比埃尔同等的发言力,但在实战中他基本是没什么机会挥动指挥用的短鞭的。 王都的奥菈与瓦伦迪亚的善治郎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见解上的巨大误差,为了对此做出弥补,才会导致这种光看就让人觉得麻烦的人事变动出现。 「看起来,我似乎是得到一件可以回去报告给父亲大人听的有趣『旅行见闻』了」 如此自言自语的拉法埃罗脸上,再次露出和平时一样的平稳微笑。 ◆◇◆◇◆◇◆ 也是在同一时刻。留在位于瓦伦迪亚市中心公爵府中的善治郎,正在用一张扑克脸抵抗瓦伦迪亚代官达米安的热心说服攻势。 「善治郎大人,您真的不再重新考虑一下了吗?」 善治郎目无表情的把视线转向向自己恳求的中年男子,干脆的给出了拒绝。 「不行」 「善治郎大人……」 达米安卿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这样的表情如果是妙龄少女露出还算赏心悦目,可中年男子也这样只会让人觉得烦。 「善治郎大人亲自走上战场这种事,恕我直言简直就是在发疯一般的行为。哪怕善治郎大人的玉体受到一丁点伤害,我也没法向王都的奥菈陛下交代啊」 可就算如此,达米安卿仍在试图说服善治郎。 达米安卿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态,就是指善治郎将带兵亲赴战场这件事。 「 走上战场这种说法太夸张了吧,我要前往的只是距离预定成为战场之地很遥远的后方某处而已」 善治郎主张,由自己带兵前往距离查比埃尔等人正在设置伏击圈很远的某地待机。 万一群龙没有被顺利诱导。这支队伍将成为防止群龙对其他村庄造成危害的游击部队。 当然,善治郎没有直接指挥士兵们行动的打算,真正负责指挥工作的是拥有『参谋』职位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换言之,王配在这支队伍里只是个装饰品。 所以,达米安卿才主张善治郎根本不必勉强走到城墙之外,将一切工作全扔给拉法埃罗,本人留在瓦伦迪亚公爵府别动就好。 实际上,如果考虑到对现场效率的影响,达米安卿的意见完全正确。 善治郎本人,其实也没有半点以身犯险的想法,自己就算上了战场也只会碍手碍脚这点他当然更清楚。 (所以啊,达米安卿你其实根本不用这么热心的说服我的。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有想推翻自己这个决定的意思呢) 丝毫没有察觉到善治郎心中懦弱想法的达米安卿还在继续说服工作。 「而且,如果真发生什么万一的情况。请恕我直言,保证善治郎大人自身的安全也是比保护瓦伦迪亚安全更重要的最优先事项」 善治郎是目前国内仅有的三名继承了『血统魔法』的王族成员之一。而且他还是三人之中唯一的成人男性。 如果从必须想方设法增加血统魔法使用者这个观点来看的话,说善治郎是比女王奥菈以及还是吃奶婴儿的卡尔洛斯王子还重要的人物也不为过。 对此深有自觉的善治郎,甚至在一瞬间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做错了。 但是,他马上甩掉了那种想法。 「不行,难得遇到这样没什么危险就能获得功勋的机会,我怎么能眼睁睁的放过呢?」 然后用这种只顾眼前功绩的目光短浅者发言,甩开了瓦伦迪亚代官的进言。 当然了,善治郎从未真的想过要获得什么功勋。实际上,他倒是希望直到事件解决为止,都尽可能让自己躲在城里,当个只需听取各路情报的装饰品。 那么,明明清楚自己到时只会碍手碍脚的善治郎,为何还要如此固执于走出城墙踏上战场呢?那是因为这次行动将是一次『讨伐』作战的缘故。 如果是『守卫』这一类防御性任务,负责人就算始终躲在城里也会被旁人认同是战斗的指挥官。可如果是攻击性的军事任务,再这么干就行不通了。 那种场合下,只有真的在前线进行指挥的人,才会被旁人视作任务的最高责任者。留在城墙内的高位人士,会自动被认为是将「所有权利」交给了前线指挥官。 而这次群龙讨伐作战正如『讨伐』二字所昭示的那样,是一次攻击性任务。虽然从整体来看来主旨是从群龙的威胁下保护瓦伦迪亚的这次行动,应该划归在防御性任务范畴之内,但很不巧的是身在王都的奥菈已经把整个军事行动定性为讨伐,还留下了书面证明。 (要是让查比埃尔当上最高责任人,那就变成了瓦伦迪亚公爵全权代理人的我做出的人事决定被女王奥菈横加干涉的情形) 让查比埃尔当最高责任人,就是女王奥菈侵犯地方领主的独立人事任命权力。不让查比埃尔当最高责任人,就是身为王配的善治郎无视女王奥菈指示。 为不管怎么选都是大麻烦的人事苦恼得直抱头的善治郎,最后想出了一个苦肉之策。 名义上的最高责任人由自己来担当。接下来,分配给查比埃尔巨大的实权让其成为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的实质最高责任人。至于自己之前任命的最高责任人拉法埃罗,则授予书面上和查比埃尔同级别的『参谋』一职,然后再把护卫善治郎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他,让他也拥有最低限度的实际权力。 和女王奥菈有要成为最高责任人协定的查比埃尔因为成了「实际上的最高责任人」而可以容忍现状,自己曾经一度任命的最高责任人因为保留了「作战上的责任人」程度的权力也能对现状妥协,而原本就什么也做不了的善治郎本人,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充当「形式上的最高责任人」了。 这对查比埃尔、拉法埃罗、善治郎三人来说都是【虽然算不上满分但还在可以妥协范围之内】的人事安排。 (虽然是尽可能两害取其轻的做法,但还是感觉像在走钢丝一样危险啊) 忍着胃痛的善治郎内心里这么想到。 即便如此,事后也不可能一点政治问题都不引起的吧。然而以善治郎的头脑,能想到的最稳妥事态解决对策也就这样了。 问题就在于这么干的话,会让周围的人产生「王配善治郎的身上,出现了野心的征兆」的看法。这方面只好日后再和奥菈好好详谈一番,两人一起想办法解决了。 「可,可是,这样的话芙蕾雅殿下一行人该怎么办?善治郎大人带着护卫们一起离去的话,芙蕾雅殿下和她的护卫士兵就会被单独留在这瓦伦迪亚城内了吧」 看着明显非常担心的达米安卿,善治郎产生了(啊啊,虽然有自保的成分在里面,但这个人真的对自己的职责很上心啊)的想法,对这名中年代官的评价也提升了。 「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之前已经就为此和芙蕾雅殿下洽谈过。我邀请芙蕾雅殿下和我一起赶赴战场,殿下也轻易承诺了下来。当然,她的护卫士兵们也跟着她一起去哦」 虽然善治郎描述的口气很随意,但其内容却让人难以置信。 「连,连芙蕾雅殿下都……怎么会……」 这下达米安卿彻底无语了。 也难怪他。不光是身为国内仅有的三名王族之一善治郎,连已经被承认是来自海外王族的芙蕾雅公主都要一起奔赴危险的战地。对于精神正常的人来说,这是连开玩笑时都不会出现的可怕情况。 然而现实却是,既然善治郎要带着所有护卫士兵前往城墙之外,那就再没有将芙蕾雅公主和她的护卫独自留在瓦伦迪亚公爵府的选项。 善治郎的警卫部队也开走的话,瓦伦迪亚所残留的嘉帕王国武装力量就只剩下了海岸警备队和街道治安维持队。 万一芙蕾雅公主起了邪念,趁这个机会进行什么不轨的行动的话。靠这点兵力可很难压制她那些护卫。既然如此,索性采取把身为不安要素的她及其护卫一起带出城去,这种断绝后顾之忧的方法好了。 「这些都是已经决定了的事」 「……我知道了」 听到善治郎最后的结论终于放弃了说服的达米安卿,垂头丧气的认了命。 ◆◇◆◇◆◇◆ 之后又过去了两天。 群龙们发动了第四次袭击。 被袭击的地点,正是查比埃尔率领的讨伐军设置了陷进的河畔村庄。究竟是善治郎的建议起了作用,还是仅仅出于偶然现在还无法仅这凭一次结果判断,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结果对人类一方非常有利。 「来了,是群龙!」 「好,全员各自就位!接下来到战斗开始为止,一切传令都以手语进行。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发出最后的指示后,查比埃尔自己也翻身跳入身边事先挖好的浅坑中埋伏起来。 现在他全身从头到脚都涂着用来消除体味的草汁和泥浆,样子相当不堪入目。 糊在头皮上的泥水让人觉得瘙痒。涂泥时大概是有一些流到了耳洞中,现里面感觉干巴巴的。捣烂的草汁在嘴角边流淌,稍微用动动嘴唇就会沾到让嘴里充满苦涩味。 虽然哪一样都是让人不快到了极点的感觉。但现在查 比埃尔硬生生把生理上的厌恶感压了下去,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难得情况顺利按照事前的预想进展到这个地步了。绝对要在这次战斗里决出胜负) 查比埃尔一边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道,一边忍着嘴中的苦涩草汁味道,用力咬紧了牙关。 查比埃尔清楚自己得到了多少帮助。 原本这次任务,是身为现任边境伯爵的父亲为了帮助作为下任边境伯爵来说还显得有所不足的自己才争取来的。虽然一度因为能力不够而放弃了任务的主导权,向普乔尔将军请求援助。可到了现在这个最终阶段,自己又重新获得了所有决战兵力总指挥的立场。 如果这回再次失败,那就真的没脸去面对对自己有所期待的父亲、普乔尔将军,以及奥菈陛下了。带着这种说『勇猛』也不为过的热情,查比埃尔用力握住拳头,紧紧盯着群龙的一举一动。 「嘎嘎嘎」 「叽——」 群龙来的非常多。原来如此,这个数量的话确实说不定有将近百头。不过查比埃尔仔细观察后,发现其实只有九十头上下。没能过百大概是因为再前两次袭击中被干掉了一些成员的缘故吧。 来到村庄入口处的群龙,暂时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设置了一批顶部削尖向外的木栅,然而,这些木栅只有比人类肩膀稍低程度的高度。 「嘎——」 跃过这种高度的障碍,对群龙来说根本不是难事。所以它们马上化整为零,一头接着一头依次跃过了木栅。一些体格健壮的群龙,在跳过去后还转过头来向木栅发起了冲撞,顶倒了一部分木栅。 虽然这些木栅阻止群龙行动时完全不管用,但在作战上这一点不成问题。 原本,这些木栅的用途就不是抵挡群龙入侵。而是防止留在村中作为诱饵的家畜『肉龙』逃走才设置的。 虽然对双足行走脚力又十分优秀的群龙来说是不算什么的高度,但对于四只着地又腿短体胖的肉龙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约过的障碍。 「叽咿!」 「噗噗!」 面对突然出现的捕食者,肉龙一边发出凄惨的叫声一边四下逃窜。 (说起来,作为boss的巨大群龙在哪里?) 想到这一点的查比埃尔从村边土丘上的坑洞中稍微探出头,仔细观察村庄入口附近的情况。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发现任何巨大群龙的影子。 (也就是说,哪怕到了这个地步,那头巨大群龙也依旧不打算从密林中走出来吗) 虽然有点遗憾,但这也并不是太大问题。就因为和密林有着相当程度的距离,这个村子才会被选作设伏地点。 即便作为头目的巨大群龙没有离开密林,将敌人指挥官与部下分割开来的目的也已经成功达到了。 这群群龙之所以对逃跑时机的把握准确到让人火大的地步,靠的全是身为boss的巨大群龙的判断力。这头智力发达到异常的头目之外的群龙,基本都只有野生本能程度的智能而已。 如此一来,作战的成功率就大幅提高了。 就在查比埃尔因紧张舔了舔嘴唇的时候,无人村中群龙对肉龙进行的残酷追捕也已经临近终盘。 「叽叽叽!」 「噗!」 「嘎嘎!」 一般来说肉龙是跑不过群龙的。考虑到这一点的查比埃尔等人,在村庄的建筑之间用圆木设置了很多像晾衣杆一样的障碍,用来拖慢群龙的脚步。 这些设置高度大约到人类胸口位置的圆木,对于贴地奔跑的肉龙来说构不成障碍,但在直立行走高度又超过人类的群龙看来,就是得特别花费力气才能跳过的麻烦路障。 结果,肉龙大部分一时躲过了群龙的捕食,逃到了村子广场处。而作为追捕方的群龙,也紧跟着来到了这里。 当然,这地方虽被称作广场,但因为终究只是一个小村庄中的开阔地。所以并不具备容纳近百头群龙的面积。可就算如此,认定最初一轮攻击应该尽可能多的获得战果的查比埃尔,仍拼命压下马上发出攻击命令的冲动,耐心寻找最佳瞬间。 目前群龙已经一头不剩全部进到了村庄范围之内,而这之中约四成的群龙现在集中到了广场上。 肉龙终究没能全部逃往广场,村中很多地方都已经能看到提前捕获到运气不好的肉龙,就地马上开始享用的群龙的身影。不过这种程度的分散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好,就是现在!) 感觉时机已到的查比埃尔从浅坑中站起来走上土丘高处,然后高高举起右手的发令用指挥短鞭。他清楚的听到潜伏在自己周围的士兵马上发出紧张的呼吸声。 恐怕,潜伏在对面土丘上的士兵也看见他的动作了吧。就算他们没看见这边也没有手段确认了。 心意已决的查比埃尔,用力挥下右手的指挥鞭。 下一个瞬间,查比埃尔身边的所有士兵同时从潜伏坑中站起来,拉满手中的巨大硬弓,接着放出箭矢。 伴着无数破风声的数百支羽箭,向着众人眼前村庄中只顾着追捕猎物的群龙呼啸而去。 查比埃尔所在的土丘上潜伏了三百名弓兵,村对面的土丘上同样潜伏了三百弓兵,这是一次六百人同时出手的弓箭齐射。 「嘎啊!?」 能发出这种惊叫的话还算幸运,大部分群龙根本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突然从天而降的箭雨射穿、死去了。 本来以群龙超越人类想象的体力,就算被射中一两支箭也并不会致命,视情况而定,有时中箭甚至不会对群龙的行动造成阻碍。然而数量不到百头的群龙遭到整整六百支箭的射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现在瓦伦迪亚领主军士兵所用的弓还是长弓,不管威力还是射程都比查比埃尔率领的嘉杰尔边境伯爵军士兵所用的短弓高出一大截。 虽然比起『龙弓骑兵团』使用的『龙弓』还是弱了一点,但这方面可以靠地形优势补足。毕竟弓兵们是站在高处的土丘上,向位于土丘脚下这个低处的群龙射击。 在这种地势优势处的话,长弓的威力也能和在平地射击的『龙弓』匹敌。 当然,在这个距离下,士兵们可做不到避开肉龙只射群龙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所以完成诱饵任务的肉龙成了群龙的陪葬,基本全灭。 虽然很可怜,但这是无可奈何的牺牲。 话说回来,这终究是数量将近百头的一大群群龙,只靠一次弓箭齐射无法全部消灭。甚至有些群龙因为躲到了屋檐下之类的死角里,最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叽咿咿——!!」 存活下来的群龙中,有几头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向着土丘上的人类发动了反击。 对原本脚力就非常优秀的群龙来说,稍微有点陡峭的斜坡根本不是障碍,它们靠着粗壮的后腿以及灵巧摆动以获取平衡的尾巴,以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速度冲上弓兵们所在的土丘。 可是,群龙的这些行动也在查比埃尔的预料之内。 「弓兵队退后,长枪队上前!」 听到查比埃尔的命令,手执长枪的士兵们代替退下的弓兵,站到了土丘前侧。 这些长枪的长度,足足有持枪士兵身高的一倍那么多。当然,想要自由自在挥舞如此长度的兵器,一般士兵不可能办到。 然而,只要握住这些长枪枪尖向前的站好,然后对着冲上来的群龙进行简单的刺杀就足够了。 「叽咿!」 「嘎嘎!?」 就算群龙的脚力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从坡面直接跳上丘顶。面对迎面突刺而来 的长枪枪尖,它们已经无法再向前一步。 站在丘顶向下刺出长枪的人类,和从丘下向上冲刺的群龙。本来两者之间无法颠覆的身体运动能力对比,只因为追加了站在高处防守这个条件就变成了等比状态,甚至还稍有逆转。 「嘎啊啊!」 结果这几头群龙相继被放倒尸体滚下了土丘,而那些好容易在突刺中活下来群龙,还没等它们重新站好,已经再次上前的弓兵们从枪兵列队空隙间射出的弓箭就到了。 「唧咿!」 才一小会功夫,发动反击的群龙就在没取得任何成果的状态下相继丢了性命。 这一连串战斗,被作为指挥官的查比埃尔以仿佛事不关己般的旁观者视角,全看在了眼里。 「厉害……这就是普乔尔将军想要描述的情况吗?」 查比埃尔脑海里,回忆起普乔尔将军的话。 「人类的强大,在于熟练掌握武器和技巧的运用」普乔尔将军曾经这么说道。 当时因为普乔尔自己刚刚独力制服了一头群龙,所以查比埃尔自己对这句话只是听完笑笑就过去了。然而看到眼前现场的战况,他才对普乔尔将军话中的真意有了实感。 战场仅限于盐之街道时,和群龙战斗困难到让嘉杰尔边境伯军陷入苦战。进行搜山狩猎时,就算是普乔尔将军率领的精锐『龙弓骑兵团』,要消灭一小撮群龙也要付出巨大的劳力。 而在占据了地利,又凑足足够数目士兵后,和群龙的战斗就变成了像眼前这样人类占压倒性优势。 在密林里时使用的短枪短弓换成了平地用的长枪长弓,部队不是突入敌阵而是把敌人引导至事先准备好的战场,再所有士兵一起配合发动攻击。 仅仅是做出这些改变,就获得了如此的战果。 为了让高昂的精神冷静下来,查比埃尔再次俯瞰整个战场。 整体作战胜负已经成了定局,而扫荡残敌的战斗还在继续。这副光景突然对查比埃尔产生了诱惑。 到了这个阶段,不如自己也加入攻击行列?不是自夸,查比埃尔自信在弓箭射击技术方面自己比身边的士兵更优秀。 然而,产生了这个想法而准备确认手头武器状态的查比埃尔,在看到手中所握的『那个』之后,心中的狂热一下子冷却下来。 查比埃尔现在握在手上的不是他惯用的弓或枪,而是『指挥鞭』。一根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细长小木棍而已。 (没错,我的职责不是亲手杀死一头两头群龙。而是靠指挥帮助士兵们打到更多的敌人。然后尽最大可能带他们活着回去) 重新确认分配给自己职责的年轻指挥官,再次仔细巡视战场后,对部下发出了指示。 「北侧土丘,河边!有四头群龙要逃了。看样子是想打算跳进河里,快赶在那之前把它们射下来!」 结果,全靠查比埃尔的指挥,最后突破这个陷进逃走的群龙,一共有只有几头而已。 ◇◆◇◆◇◆◇◆ 时间向回倒转少许。 就在查比埃尔等人屏息潜伏在土丘上,看着群龙逐渐步入陷阱的时候,密林中出现了一头体格大的超出常识的群龙的身影。 对于熟悉群龙生态的人来说,这头群龙的体格甚至巨大到足以扰乱他们的远近感。和一般群龙相比,它的体格至少也有两倍大小。这使得这头本来应该于中型肉食龙种的群龙,现在被划分入大型肉食龙种范畴也不成问题了。 然而,这头群龙能以区区一头野兽的身份搅得嘉帕王国上层人物不得安宁,凭借的并不是它的巨大身躯。这头它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加的智慧,以及和那份智慧伴随的慎重判断力。 即便部下们都被饥饿支配,一股脑全冲进村子的时候。巨大群龙也依旧顽固的继续藏在密林中不露头。 当然,这里一部分是因为巨大群龙拥有【只需等着部下带捕猎到的肉食回来就好】的首领特权,但更多的还是由于它拥有异常谨慎的,甚至可以说是懦弱的习性的缘故。 现在,这份谨慎发挥作用了。 正好就是村子那边查比埃尔挥下指挥短鞭,看到命令的弓兵们一齐拉弓放箭对群龙发动齐射的时候。 继六百支羽箭划破长空从天而降的声音之后,部下群龙们的临终惨叫也相继隐约传到了藏身密林中的巨大群龙耳中。 「嘎噜噜噜……」 仅凭这些模糊不清的声响,并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 可是,巨大群龙的本能和智慧,却都做出了现状『有古怪』的判断。 在巨大群龙发达到以群龙来说已经有违常理的大脑中,浮现出了【要逃走吗?】这个选择。 然而,在这个地方就算巨大群龙以最大声音发出撤退命令,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部下们也是听不到的。另外,巨大群龙也没有舍弃部下们独自逃走的选择。 作为随着年龄增长体格增加智慧变发达的代价,巨大群龙也在这成长过程中失去了不少东西。其一是身体的敏捷性。其二是对粗糙食物的耐性。 在躯体变得巨大力量得到强化的同时,作为代价巨大群龙的身体也失去了灵活性导致狩猎能力相对下降了很多。而为了维持这副巨大的身躯,大量的鲜嫩肉食又是必须的。 结果,巨大群龙成了没有代替自己狩猎食物的部下们供养就无法生存下去的生物。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以『寄生』在种群中的形式生存的。 「咕嘎……」 思考了一会后,做出决定的巨大群龙走出了密林。 密林与村庄之间,是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广阔草原。 只要走过这草原大约一半的距离,命令应该就能传达给村中的部下们了吧。 抱着这个打算前进的巨大群龙,因为发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而停止了脚步。 「嘎噜噜?」 来的是一名全副武装的人类战士。对武装人类的恐怖有着充分理解的巨大群龙,如果出现的敌人有一百名,它一定会马上选择舍弃部下逃走吧。不,将它自己身边没有任何同族这点也考虑进去的话,那么即便只来了十名敌人,巨大群龙估计也会选择逃亡。 巨大群龙就是一只如此慎重、懦弱的生物。这份懦弱帮它一直生存到了今天,所以才能成长成如此破格巨大的躯体。 然而,现在挡在巨大群龙面前的人类数量既不是百也不是十,而是仅仅只有一人。 考虑到巨大群龙和人类的体格差距,这能不能算是『挡』住都是个问题。 挡住去路的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丝特带着没有一丝胆怯的冷静表情,看着逼近的巨大群龙。 「原来如此,那就是巨大群龙吗,确实身体大的离谱」 女战士一边这么说,一边双手握住爱枪摆好架势。 查比埃尔率领主力做群龙本队的对手。善治郎带着芙蕾雅公主在远离主力战场的地方布阵,作为万一诱导群龙失败时的预备部队。 当这个作战方针决定下来时, 一个问题就出现了。那便是群龙首领巨大群龙该如何对付。 因为作为的陷阱的村庄和密林之间有着足够的距离,所以说不定巨大群龙唯独这次不会再留在密林中,自己也加入到狩猎行动中去。 预想是这样算计的,但预想终究只是预想。说不定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巨大群龙仍会躲在密林里不出来。 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想,也只有组织一支别动队专门对付巨大群龙这一个办法。 然而,这支别动队的人选却非常难办。毕竟,照猜想来 看巨大群龙和部下一起来村子的可能性很高,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别动队很可能只是扑了个空就结束了任务。 然而,万一众人的担心成了真,别动队就获得了立下【打到巨大群龙】这个此次作战中最大功劳的机会。另外,巨大群龙喜欢逃跑的癖好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可以接受事态顺利的话就会白跑一趟,只有发生万一时才有大甜头的不确定性。而且,还要具备阻止敌人逃亡的能力。 这个人选条件实在过于严苛了点。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拉法埃罗·马凯奴斯是打算由自己带队来着。 然而,听过整个作战计划后,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丝特主动站出来申请成为别动队领队。 「让巨大群龙无法逃掉的计策,我有」当时,她满脸自信的这么说道。 「面对只要有稍许不利,就马上想要逃走的巨大群龙。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不逃走并顺利讨伐之? 答案就是,以巨大群龙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陷入不利状态的少数人进行讨伐就可以了。很简单的道理吧」 女战士一边以事不关己的口气这么说道,一边迈着看上去丝毫不见警戒心的步伐走近巨大群龙。 一般人的话,估计就算搞错了也不会说这是个『简单的道理』的吧。因为这是个地道的『狂人的道理』。 原本龙种就不是人类可以一对一战胜的对手。 据说就算是单体战斗力在肉食性龙种中属于较为弱小一类的群龙,在没有弓箭等远程攻击仅靠正面战斗的情况下,也要三个人类士兵合力才勉强能战胜一头。 就算是精锐云集的『龙弓骑兵团』成员,若仅靠长枪或剑和群龙单打独斗的话,最后落得战败下场的人也并不少见。 更不要说,这头巨大群龙是一个超出群龙普通常识的存在了。虽然行事小心又喜欢逃走,但这绝不等于说巨大群龙自身就很弱小。 这是理所当然的。在自然界中,没有生物会追随弱小的头领。可以率领最大数量大约五百头的巨大族群,意味着巨大群龙只要那个意思的话,便可以发挥出一般人类战士望尘莫及的强大战斗力出来。 「嘎噜噜噜!」 而现在,巨大群龙就完全有这个意思了。 巨大群龙所恐惧的,是聪明而又灵活的人类集团。连只身挡在自己面前的单独人类都怕,它还没看低自己到那个地步。 然而,在对敌人没有丝毫畏惧这点上,挡住去路的女战士也毫不逊色。 「传说中,伟大的女战士『魔女斯卡谢』大人曾经单身消灭了邪恶的黑龙。那么好歹也算继承了同样名号的我,如果连这种程度的龙种都不能收拾掉,可就没脸去见将『斯卡谢』这个名字赠与我的国王陛下了呢」 说完这句话,女战士——斯卡谢摆出以双手持枪架势,枪尖直指巨大群龙。 「嘎啊啊!」 就算是作为女战士来说体格已经远超常人的斯卡谢,和巨大群龙身体大小上的差距也让人一目了然的巨大。恐怕,就算和斯卡谢与一般女子的体格区别对比,这差距也远在「误差范围」之外吧。 斯卡谢全神贯注的凝视着伴随沉重脚步声逐渐逼近的巨大群龙,可是她脸上看不见一丝动摇的神色。 不仅如此,面对迫近眼前的巨大群龙,女战士反而自己主动快速向前踏出一步,然后挥动手中短枪一记横扫。 「叽!?」 因下腹部被划出一道裂伤而愤怒到几乎发狂的群龙,向着对手狠狠挥动短小的前肢发动攻击。 虽然只是一记不包含任何技巧的攻击,却有着人类全力挥动大剑也未必能产生的破坏力。 这攻击被双手持枪的斯卡谢顶住了。 不,严格来说不能算是顶住。而是先灵巧的以枪杆卸去从头顶落下的爪击的力道,再以绝妙的角度锁住爪子。 这期间,斯卡谢没有后退半步。 「力气真大啊。不愧是龙种」 虽然斯卡谢的话听上去好像她对巨大群龙的攻击产生了警戒心,但实际却是她不仅正面和巨大群龙对峙,还将敌人的攻击直接一一化解掉了。 而且,斯卡谢还不是一味的防守,巨大群龙每用爪攻击两次,就会尝到一次女战士手中短枪的还击。 和巨大群龙的攻击全部被化解相对照,斯卡谢每挥动一次短枪都会切裂巨大群龙粗厚的外皮,让深红龙血喷涌而出。 绿色的草地很快就被高粘度的龙血染红了。 「叽咿咿!」 战斗不按自己预想的发展,让巨大群龙愤怒的直叫。虽然这种程度的伤对它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自己的攻击完全无法命中,只能单方面被宰割产生的不快感,使巨大群龙一时忘记了长年磨练出来的智慧,加强了攻击力度。 「咕噜……嘎啊!」 巨大群龙停止了挥动前爪的攻击,改用全身的力量撞向斯卡谢。它仿佛打算在以这种战术宣告斯卡谢的化解不再有用一样。 确实如果是这种攻击,就算是斯卡谢也无法化解掉。然而女战士也并没有就此陷入慌张。 「破绽在此」 看透突进中的敌人无法轻易改变方向的斯卡谢轻轻向右边一闪,以自己左肩和巨大群龙左足几乎发生摩擦的微小间距,和敌人彼此交错而过。 斯卡谢可不仅仅是为了试验自己的胆色才采取如此危险的回避方式的。 「喝!」 就在两者身体刚刚交错而过的瞬间,斯卡谢挥动右手的短枪向着斜上方向一斩。 随着一声犹如金属断裂般的刺耳声响,巨大群龙粗长的尾巴尖端部分被切了下来。 「嘎啊啊!?」 被切下来的尾巴部分其实只有不足十公分的短短一小截。可就算如此,身体的一部分被切落,还是产生了连巨大群龙都无法忍耐的剧烈疼痛。 巨大群龙发出软弱之人听了说不定会一下昏过去的巨大惨叫。 然而,斯卡谢是和软弱这种形容词正相反的女豪杰。 巨大群龙的惨叫只会让严阵以待的她做出「现在是好机会」的判断,然后加强手中枪的攻势。 「嘎啊!叽、叽叽!」 接下来又是重复之前的套路。巨大群龙挥动前爪攻击,斯卡谢将那攻击化解然后伺机以短枪发动锐利的反击。 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攻防的天平和最开始时相比已经向斯卡谢一方倾斜了很多。 最开始的时候,巨大群龙挥动两次前爪,斯卡谢才会发动一次还击。而现在巨大群龙每次爪击都会得到女战士手中短枪的回敬。 当然,巨大群龙的攻击全部被化解,女战士的攻击却不断的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这点是没有变化的。 造成这种形势改变的原因,就在于巨大群龙的尾巴被切掉了一部分。 不仅限于群龙,只要是长着尾巴的生物,在保持身体平衡时无一例外都对尾巴非常依赖。 尤其是像群龙这种二足行走的生物这方面的倾向更强。所以哪怕仅仅是被切掉了不到十公分的尾巴尖的程度,也是维持身体平衡的关键部位遭到了破坏,对群龙身体的行动必然会产生阻碍。 如果有足够时间的话,群龙的身体也能慢慢适应被长度改变了的尾巴,终有一天会摆脱身体上的不适应感吧。但斯卡谢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事态发生。 「叽咿,叽咿,嘎啊!」 不断重复无效攻击的巨大群龙叫声里,焦躁的神色越来越浓。 这种时候因为焦躁而加强攻击是只能算作三流的做法。 「蛮顺利的嘛」 斯卡谢表 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淡淡的重复着手头的作业。 以短枪枪尾拨开从头顶落下的龙爪,趁着敌人失去平衡的机会送上一记攻击。 这些攻击全部是轻斩。突刺、踏步重斩这些攻击方式虽然能造更大的伤害,但也有短枪会留在巨大群龙身上拔不出来的风险。自己就算只被击中一次,整个形势也会马上发生逆转。身经百战的女战士不管自己处在多么有利的状态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些关键。 而小伤口只要数量不断增加,就能加速敌人的出血量。实际上巨大群龙流出的血液,已经在战场上形成了一片水洼。 如果斯卡谢的双脚被这粘度极高的红色水洼黏住,那么战况大概会为之一变吧。所以战前已经预见到这类情况的女战士事先换上了靴子,而且这靴子还是靴底钉有短钉的特制品。 就算置身黏滑的血池之中,这双靴子也能刺穿池底的泥土帮身体好好固定住,不必担心会滑倒。 「嘎啊啊!」 愤怒变成了焦躁,焦躁变成了胆怯,然后胆怯终于开始向恐惧转变。 这头小个子生物很强。是就算只有一头,也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生物。 这个迟来的结论终于被导出。而只要确认过一次,巨大群龙就再不会为该如何行事迷茫。 「叽咿!」 就算智慧再怎么高,终究还是不具备羞耻心之类人类感情的巨大群龙,立刻掉头全力向密林逃去。 虽然失血不少尾巴又被切断了一部分,导致巨大群龙逃走的速度比平常迟钝一些,但那毫无疑问也是就算人类全力奔跑也无法追上的速度。 如果放任事态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把巨大群龙逼入绝境就没意义了,只会让它再次逃掉 可是,斯卡谢的脸上即便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也还是看不到一丝焦虑的神色。 双眼带着不变的冷静神色望向巨大群龙逃走方向的斯卡谢,抓住右手短枪的前端部分,将枪尖举到自己眼前,开始颂唱咒文。 『将足以熔穿大地之炎寄宿于此处,作为代价,吾愿向火灵奉上魔力一百零八』 咒文马上的发挥了效果,真红的烈焰出现在斯卡谢短枪的枪尖上。 若是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重新因这位名为斯卡谢的女战士的胆识和冷静目瞪口呆。 在战场发动魔法就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发动魔法所必须的,是「正确的发音」、「正确的魔力量」、以及「正确的认知」这三点。在战场使用魔法,最难搞定的就是「正确的认知」这一条。 想要发动魔法,就算时间很短,也必须让脑中容量全被「魔法发动时的状态」占据才行。 进入这种状态的人浑身上下全是破绽。也可以说,在不到几秒的时间里,魔法使用者虽明明人在战场却陷入了接近「完全熟睡」的无防备情况。 而且,施法者还不得不主动让自己的意识深深陷入那种在那种无防备状态之中。一般来说,平常人因为无论如何都会在意自己所处位置周围环境的情况,所以是做不到那种程度的精神集中的。 可对斯卡谢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难办到的事。 确认过魔法顺利发动的斯卡谢,将枪尖已经点亮一盏炎灯的短枪,双手反握置于身后。 下一个瞬间,斯卡谢开始原地旋转。一步,两步,三步,仅仅三步就已经旋转了一圈的女战士,趁着旋转的势头,将短枪向着逃走的巨大群龙投掷了出去。 这是比起标枪,更接近投掷铁饼时所用的投掷手法。可是,斯卡谢的动作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在短枪脱手的那一瞬间,迈出右脚再次转了半圈的女战士,对着飞出去短枪枪尾踢出一记回旋踢。 本就借助了旋转势头的短枪,靠最后这下回旋踢获得了进一步的加速,向着逃走的巨大群龙飞去。 最后的回旋踢且不说,用旋转这种投掷方法本身就能让标枪获得比用普通投掷手法投掷时更强的威力。然而,这种投掷在准确度控制上也更困难。 然而,如果投手是这位超人的女战士的话,就根本不用担心这些。 「叽咿!?」 斯卡谢投出的短枪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巨大群龙的头部。 巨大群龙不仅皮糙肉厚,头盖骨的硬度更是非比寻常。然而女战士的短枪却轻易穿透了这两个阻碍,漂亮的让枪尖侵入到了头盖骨内部。 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因为龙种的大脑在头盖骨内所占的比例很小,所以巨大群龙还有避开致命伤的可能。然而斯卡谢的这柄短枪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因为这柄枪的枪尖上寄宿有魔法的炎灯。 火炎在头盖骨内肆虐,煮沸了巨大群龙的大脑和脑浆。 「咕……嘎啊……」 向着密林迈出最后一步的巨大群龙耗尽了生命,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起啦,已经顺利解决掉了」 表情终于有所缓和的高大女战士。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被自己击杀的巨大群龙。为了以防万一,她拔出腰间的弯刀拿在手上。这是很符合无论何时都不会大意的斯卡谢的慎重行为。 可还没等斯卡谢靠近巨大群龙,随着密林中就传来擦擦擦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已经抢先来到群龙旁边。 「厉害,真的一个人把这大到夸张的陆龙打到了啊」 「不愧是斯卡谢大人,没法用常识衡量」 「那个人,真是女人么」 「你要这么说,应该先问问她真是人类吗?才对吧」 这些人是事先根据斯卡谢的指示,潜伏在密林中的『黄金木叶号』船员。 就算是斯卡谢,也不敢断言绝对可以只靠自己一人打倒巨大群龙。 所以,趁着她与巨大群龙一对一单挑的空隙,这些人跑到密林中潜伏起来以截断巨大群龙的退路。 当然,如果斯卡谢感觉无法独自打倒巨大群龙,她会马上发出信号召集密林中的同伴,然后和他们一起对付敌人。 所幸,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多余的担心。但这终究只是结果论罢了。 斯卡谢没有半点在这异国之地抛下发誓效忠的公主,自己一个人回归尘土的打算。 接近巨大群龙尸体的斯卡谢,出于小心先从草丛中捡起数颗小石子,然后对准敌人死不瞑目的眼睛投过去。 结果没有任何反应。确认巨大群龙确实已经死透的斯卡谢,走上前去踩住大到离谱的龙头,准备将插在上面的爱枪拔出来。 「呼!」 虽然枪尖深深刺入坚硬头盖骨的内部,但既有力量也有技巧的女战士没费什么力气就成功回收了爱枪。 粘稠的热脑浆从开孔中汩汩流出。 「这下,可有必要稍微仔细研磨一下了啊」 为了不让那些热腾腾的液体沾到脚上而飞快后退一步的斯卡谢,一边检查短枪枪尖一边这么说道。 就算是斯卡谢以海兽牙研磨而成的自傲短枪,在和巨大群龙如此激战后枪尖枪刃部分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些缺损。 「到研磨结束为止,要是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就好了」 如此喃喃自语的斯卡谢,第一次将视线转向部下们,然后露出微笑。 「那么,现在开始点名。如果全员健在的话,我们就马上返回驻地。来吧,公主大人还等着我们的捷报呢」 战士们对虽身为女子,却成了自己完全不能企及武人的斯卡谢有着深厚的信赖。 「收到」 「了解了!」 「知道啦!」 所以虽然回应各式各样,但强悍的男人们都老实的跟上高大女战士的脚 步,离开了这片战场。 ◇◆◇◆◇◆◇◆ 就在查比埃尔消灭群龙本队,斯卡谢漂亮的单身打到巨大群龙的时候,善治郎率领的别动队,正在远离战场的一角待机以防备意外事态发生。 准确来说,【以防备意外事态发生为名义,将善治郎与战场隔离】这个说法才更符合事实。 当然,善治郎很清楚自己被如何对待,也没有任何感到不满的地方。不如说,考虑到可能「万一真发生什么」的情况,被这样对待反而让他心存感激。 善治郎逼迫他人允许自己装样子的领军出击,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理由,如果真到了战斗现场他除了当个麻烦外就什么都不是。 在这个意义上,站善治郎身边肯跑出来陪他作这场政治秀的少女,也相当引人注目。 穿着比宫廷正装更不合身的皮铠的善治郎,主动向身边的芙蕾雅公主搭话。 「不要紧的,芙蕾雅殿下,如果您感到疲惫的话,我让他们搬椅子过来吧」 听到善治郎的话,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露出楚楚可怜的笑容, 「谢谢您的关心,善治郎陛下。不过,我觉得还好」 以及一副比善治郎更习惯这类场面的表情如此回答道。 就算群龙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再怎么低,此处比瓦伦迪亚城内要危险的多终归是不变的事实。 因此始终无法抹去胆怯之心的善治郎,像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样,没头没脑的向芙蕾雅公主问道。 「殿下您相当的平静呢,难不成您很习惯这类情况?」 然而,很出乎善治郎预料的,芙蕾雅公主听到这句话后吃惊的瞪大了冰蓝色的眼睛。 「不,怎么会。像这样处在等待袭击发生的立场,我还是第一次。所以,老实说我一直心动不已呢。难道在陛下看来我很冷静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殿下看上去确实很胆识过人的……」 她要是说【心惊肉跳】的话还能理解,可这位不得了的公主大人居然说自己对这样的状况【心动不已】。 芙蕾雅公主在南大路烈日照耀下也完全看不见晒黑迹象的脸上,露出一丝优雅的微笑。 「话说回来,南大路这边人类真的拿陆龙当家畜呢。虽然事前已经有所耳闻,但实际看到还是让我感慨颇深啊」 芙蕾雅公主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视线转向骑兵乘坐的『奔龙』。 「在北大陆龙种很珍奇吗?」 对善治郎下意识的询问,弗雷公主坦率的给出了答案。 「是的,那边只有很少数量的陆龙栖息。不过因为北方大海中有不少海龙,所以龙种生物本身也算不上罕见就是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区别主要在于是陆生和海生方面吧」 「诶诶,正因为如此,在北大陆走陆路的风险完全无法和走海路冒的风险相提并论。不过,因为如今不管是船只水平还是航行技术和过去相比都有了很大进步,所以走海路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就在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聊着这些不找边际话题的时候。 「善治郎大人」 代替在军事上除了当个包袱就什么也不是的善治郎指挥这支部队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突然走上前来。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脸上露出的笑容要比平时光彩不少。 「有事吗,拉法埃罗?」 对善治郎简短的问题,满脸笑容的拉法埃罗以最棒的吉报回应。 「就在刚才,查比埃尔卿的部队和维克多利亚大人的部队同时传来了消息。 查比埃尔卿成功与群龙本队交战。敌人大半被消灭,我们这边没有出现死伤者。 此外,维克多利大人在其他地点与巨大群龙遭遇,将其打倒了。大致情况就是这些」 听到自己期待的消息,连善治郎也无法按捺住喜悦心情叫出声来。 「噢噢,成功了吗!」 「恭喜您,善治郎陛下」 另一边,芙蕾雅公主像是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样,带着平稳的笑容对善治郎献上祝贺。 「谢谢,这也是多亏了芙蕾雅殿下的帮助啊。殿下的护卫们真的是非常优秀的战士呐」 因为刚才的报告没有特意提及,所以把斯卡谢单独打倒巨大群龙误以为是女战士所率领部队全体队员功劳的善治郎,以上述话语回应道。 「谢谢您的夸奖。这些话如果让斯卡谢听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另一边,事前就知道斯卡谢准备单挑巨大群龙的芙蕾雅公主,像是也不打算纠正善治郎的误解一样,微笑着随便还礼了一句。 芙蕾雅公主现在很确信,是自己那位值得信赖的心腹独力打倒了巨大群龙。只是斯卡谢出击前曾经说过「如果觉得情况不妙,我会马上召集部下一起战斗」。如果在这里把话说的太死,万一实情并非如此就要让女战士难堪了。 「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作战到此就算是结束了。虽然很匆促,但我希望马上进行准备送二位大人尽快返回瓦伦迪亚,可以吗」 对拉法埃罗的这个询问,善治郎当然不会给出否定答案。 「知道了。准备完毕后我们就马上出发吧」 「是,另外据查比埃尔卿部队的报告上说,他们最后漏掉了几头群龙没能消灭。这些漏掉的群龙,照理应该先向密林逃窜的,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呃」 听到拉法埃罗的说明,善治郎感到一阵紧张。查比埃尔的部队和群龙本队交战的地点,在去瓦伦迪亚正相反的方向。所以逃出那个战场的群龙出现在这边的可能性,基本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于零的。但计算如此,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善治郎感觉很不舒服。 「不要紧的,善治郎大人。就算遇到万一的情况,群龙出现在我等面前。只是几头群龙的话,这边有充足的人手可以收拾它们」 拉法埃罗笑着对善治郎这么说道。 「我知道」 大概是内心被看透的缘故,善治郎回应的语速稍微变快了一点。 善治郎明明走的比其他人慢一倍,却偏偏骑不了奔龙。为此,拉法埃罗·马凯奴斯特意为他准备了一辆由两头奔龙拉动的龙车。通常这种较小型号的龙车能承载四名乘客,但现在上面只坐了三个人。 善治郎,芙蕾雅公主,以及善治郎的贴身侍女伊妮丝。 虽然确实要比直接走路来的好,但坐着这种没有任何避震装置的车子,驶过没有任何道路铺设措施的草原,就算客气的说也绝对称不上很舒服。 随便张嘴的话就可能咬到舌头,在前来的途中对此已有沉痛切身体验的善治郎,在车内基本再也不敢开口了。 结果,行进中的龙车内陷入了沉默。虽然估计不是特意追随善治郎的态度,但芙蕾雅公主也主动一路不再开口配合了这份沉默。 就这样在无言中行进了一段时间后,龙车突然停了下来。现在整个归途才走了一半左右。 「怎么了?」 停止的龙车中,响起了善治郎久违的发问声音,而回答他的是坐在他旁边的芙蕾雅公主。 「恐怕,是要稍微休息一下吧。毕竟,各位士兵也有生理现象需要解决」 「啊,原来如此」 听到生理现象这个词,善治郎一下释然了。 说穿了,就是上厕所的时间。 如果进入完全战斗状态,士兵们大概只会被告知「大的忍住,小的战斗时随便尿在裤子里就行了」什么的,但若是在这种有闲暇的行军途中的话,好指挥官都会特意给部下流出这种特殊时 间。 当然了,这里说的好指挥官并非善治郎,而是指在他麾下负责实际指挥的拉法埃罗·马凯奴斯。 「那么,善治郎大人,也请容许我稍微告退一下」 侍女伊妮丝一边说一边从对面的席位上起身,而善治郎也没没常识到质问她要去做什么。 「嗯」 善治郎用尽可能简短的词语,给出了离开许可。 又过了一会。 等在车中的善治郎,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不过外面确实有点吵闹」 这里只有自己和芙蕾雅公主两人,就算再怎么竖起耳朵仔细听也没什么用。 正好做了很久龙车身体也有点僵硬了,因此善治郎决定下车一趟。 「怎么了,有事?」 善治郎的龙车周围,当然布置有护卫的士兵。 这其中一名职位最高的士兵,慌慌张张感到下车的善治郎面前,用兴奋的口气开始说明。 「是,其实就在刚才,善治郎大人您的侍女发现了群龙」 听到预想之外的话,善治郎吃惊的大叫。 「你说什么!?伊妮丝她没事吗!?」 看到善治郎的反应,才发现自己说明不全面的士兵赶忙进行补充解释。 「啊,非,非常抱歉。是在下没有说明清楚。伊妮丝大人发现的是群龙的尸体。据说,被伊妮丝大人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三头群龙的尸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流落到了这附近」 身为女性的伊妮丝当然不能和男性士兵们在同一个地方方便,肯定得去避开男性视线的稍远角落。看来她是在那里发现了群龙的尸体。 恐怕,是和查比埃尔部队战斗过的群龙,虽然打算逃走但终究伤的太深,逃到这里时终于耗尽生命死掉了吧。士兵如此说明道。 听到伊妮丝平安无事的善治郎顾不上回应士兵的说明,带着自己也去看看热闹的心态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就算听上去并没有受伤的样子,但以女儿身发现群龙尸体伊妮丝还是让善治郎很担心。另外,虽说只是尸体,但想看看给国家造成骚乱的群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欲求,在善治郎心中也存在。 「啊,请等等啊,善治郎大人!」 慌张跟上的护卫士兵在善治郎周围围成一个圈,然后和王配一起前进。不一会,他们就看到了被瞧热闹的人围在当中的侍女伊妮丝。 「伊妮丝」 听到善治郎的声音,看热闹的人群马上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 「啊,善治郎大人,看起来,我让您担心了,真的非常抱歉」 一边这么说,一边低头致歉的伊妮丝的样子,至少从表面上看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真是祸从天降啊,没受伤吧?」 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视线转向伊妮丝身后的『那个』。 「是,虽然因为惊讶衣服上沾到了少许污垢,但所幸没有受伤」 确实就像伊妮丝说的那样,现在她的连身长裙裙边胸口部位,以及在脑后整齐扎好的『头发』上面,有不少红色的血迹斑点。 「是吗,那么回到瓦伦迪亚后你就尽快去更衣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善治郎的意识已经不在伊妮丝身上了。 (这就是群龙……) 虽然已经是尸体,但第一次近距离目睹肉食性龙种的魄力,对善治郎产生的冲击更大。 身体大小基本和『奔龙』相同。但群龙的前肢的爪子和牙齿与奔龙有着决定性的区别。 爪子基本都有善治郎小臂那么长,最大最粗的牙齿,比善治郎的手掌还大。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三头群龙在相当于『咽喉』的部位都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如果换做其他生物受了这样的伤,估计连临终惨叫都发不出来就断气了吧。 明明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这些群龙还从和查比埃尔等人交战的地方逃到了这里吗? 看来,野生龙种生物的生命力,远远超出了善治郎的常识。 所以,看到群里尸体的善治郎突然理解到了。 (啊啊,是这样啊。我,管有将近一百头这样的怪物跑来跑去的地方叫「没有危险」。然后不停劝阻,自己跑到了这样的地方里) 就算有护卫陪同,这也是实在过于愚蠢的行为。对此终于有所自觉的善治郎,感觉大脑、手足、心脏一下变得冰凉。 只能说善治郎当时虽然大脑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危险性,但在感性上还无法接受。对这样的自己苦苦进谏的达米安代官,毫无疑问是个忠臣。虽然因为王配的立场,善治郎很难当面对他赔礼谢罪,但他决定一定要以其他形式回报这份忠言。 (我再也不会做这种无谋的事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擅自走出城墙之外。就算因此会导致一点政治事态,或者给奥菈添麻烦,大概她也能理解的吧) 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会对自己发这样的誓。说不定,这才是此次讨伐作战所获得的最大成果。 尾声 那之后又过了七天。 一位身份比善治郎更高贵的大人物的身影,出现在了瓦伦迪亚公爵府中。 现在在嘉帕王国中,地位比拥有王配身份的善治郎还高的人物只有一个,那就是女王奥菈。 在原本的预定中,善治郎将和其他人一起乘坐专用龙车从瓦伦迪亚返回王都。但看起来之前用小飞龙传递的「群龙讨伐作战」详情,让女王奥菈坐不住了。 所以她决定就算把限定每日三次的『瞬间移动』魔法使用次数一口气全用光,也要尽快把丈夫接回家去。 最早赶来迎接以瞬间移动魔法来到瓦伦迪亚的女王奥菈的人,是拉法埃罗·马凯奴斯。 「欢迎您,奥菈陛下。这次来访的相当急促啊」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预想到这种事态会发生,所以这位曾经作为女王夫婿候补的男人,并没有露出比眼睛微微睁大更多的吃惊表情,只是笑着对女王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这是非公式来访。我是来带我丈夫回去的,不必搞这些繁文缛节了」 「是,我知道了。那么,我这就带您去善治郎大人的房间」 「嗯」 迈着比普通行走时稍快一些的脚步,奥菈与拉法埃罗走过瓦伦迪亚公爵府的走廊。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善治郎的私人房间门前。穿着樱桃色侍女服正在门外待机的中年侍女优雅两手提起裙边,向二人行礼致意。 「远道而来幸苦您了,奥菈陛下。善治郎大人就在这房间里」 「嗯,你这次好像『帮了夫婿殿下很多』的样子,我在此向你道谢」 「您言重了」 看着伊妮丝和奥菈平静得打过招呼,带奥菈来到这里现在站在二人身边的拉法埃罗,说了一句「那么,我就先告退了」,准备就此离去。 「啊啊,拉法埃罗,听说你也帮了夫婿殿下不少嘛,我也要向你道谢」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这边才是,因为善治郎『聪明的判断』,而获益匪浅呢」 留下这句话,拉法埃罗·马凯奴斯就转身离开了。 「……切」 听到拉法埃罗评价善治郎『聪明』,让奥菈不快的直咂舌。但明白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东西时候的她,马上调整心情把视线转向丈夫房间的房门。 看到奥菈眼色的伊妮丝回应了一句「谨遵吩咐」。熟练的敲了两下房门,然后向房内询问。 「善治郎大人。『迎接您的』大人到了。可以让她进来吗?」 听到这句话,房门那边传来了带着少许惊讶口气的回应。 「接我的人?谁啊?算吧,可以啊,让对方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的伊妮丝推开门,奥菈马上大步走了进去。 为了不妨碍女王夫妇的会面,留在外面的伊妮丝跟着把门又关上了。 「诶,骗人,是奥菈!?为什么!?」 善治郎发出的惊讶之声后。 「刚才伊妮丝已将说过了吧。我是来接你的。我们没功夫在此久留,马上要开始『传送』了」 随着奥菈的这句话,房间里又立刻传来乱成一团的骚动声。 「诶,现在马上传送?等一下啊,我行李还没打包呢」 「带上最低限度的就行了。剩下的东西,日后让伊妮丝她们用龙车运回王都就好」 「我,我知道了。稍微等一下。我看看,替换的衣服,手提应急灯……啊咧?多功能工具刀哪去了?」 「好了吗?好了吧?那么走了,『向吾脑内所绘空间,送去吾意指定……』」 「哇啊!等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就是房门那边传来的最后几句对话。 完全听不到声音后伊妮丝又多等了一会,才敲了敲房门,接着中年侍女拉开一道门缝,朝房间内窥视。 「善治郎大人?陛下?」 虽然被叫了名字,却无人回应。 像是为了昭示到前一刻为止,这里内还有一个人生活过一样,房间内还残留着少许人类的体温气息,然而那位住人现在却凭空消失了。 「看起来,二位都已经平安返回王都了」 踏入一瞬间就变成无人屋房间内的伊妮丝,一边露出平稳的微笑一边这么说道。 ◇◆◇◆◇◆◇◆ 因为去的也唐突回的也唐突,所以到最后善治郎也没搞清瓦伦迪亚距离王都到底有多远。 被妻子近乎绑架一般带回王都,让善治郎明白妻子那句「没工夫在此久留」确实所言不假。实际上,把丈夫送回后宫后奥拉马上又转头去了王宫,结果夫妻二人可以静下心面对面坐下来交谈,已经是当天傍晚之后的事了。 「呼,虽然是理所当然的感想,但果然还是自己的家最好啊」 尽情享受了久违的后宫晚餐和洗浴的善治郎,换上一件松快的衬衫,不像样的瘫坐在客厅沙发上。 立在客厅的六盏大型led落地台灯,让房间中充满明亮的白光。 入夜后,在明亮的房间中打开冰箱取出冰镇的果汁水来上一口。 只有过离开这个房间一段时间后,才让人发觉有电力的生活是多么的可贵。 不过,现在还不能光顾着享受,得先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妻子——女王奥菈好好谈谈才行。 久违的妻子,看上去依旧魅力四射。 虽然看到奥菈穿着红色睡衣的样子后,善治郎真想抛下麻烦的对话环节,立刻拉上她直奔卧室的床上,但此时就是无法这么做正是身为王族的悲哀。 (赶快搞定麻烦的事,然后开始让人开心又害羞的夫妇时间吧。) 打定这个主意的善治郎,从沙发上直起身来,挺直腰杆坐好直面对坐妻子的视线。 「好嘞。那么就开始吧」 「唔。首先,快点告诉我,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发生你率领军队走出城墙外迎敌这种事态的?拜托你详细说明一下」 说着这番话的奥菈的表情极其严肃。 这么看的话,现在可不是随便开玩笑聊天的时候,而原本也没有那种打算的善治郎,重新调整了下心态,也拿出至今为止从没用过的认真态度开始回话。 「嗯。该从哪里说起呢。是从芙蕾雅公主开始好,还是从关巨大群龙开始好啊?这两条线基本是各自进行的,但彼此之间又有那么点联系啊。首先,最开始的时候……」 接着,善治郎开始了很长、很长的描述 「……虽然是尸体,但第一次亲眼见到群龙的我,才终于对自己做出的事多么危险有了实感。基本情况就是这些了吧?」 等善治郎把在瓦伦迪亚的经历全部描述完毕,钟表上的计时数字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原来如此,吗」 最开始时还用打算好好斥责一番的视线盯着善治郎的奥菈,从中途开始表情就发生了变化,当她听到自己将查比埃尔·嘉杰尔送去瓦伦迪亚之前,善治郎已经任命了拉法埃罗·玛凯努斯为『群龙讨伐指挥官』时,女王的表情更是一瞬间变成了土色。 不过她马上又换回了平常表情,接下来直到善治郎的描述完毕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没让女王的威仪蒙半点羞。 「嗯,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在那个时间点我是瓦伦迪亚公爵的全权代理人,而奥菈暂时不再是瓦伦迪亚公爵了吧?所以,我觉得要还是那么轻易服从奥菈的指示就有点不妙了,难不成是我想得太多了?」 听到善治郎战战兢兢的这么询问,奥菈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不,在这一点 上你的判断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如果当时,你真的遵照我的指示,简简单单就罢免了拉法埃罗·玛凯努斯,让查比埃尔·嘉杰尔横插进去,过后我一定会遭到贵族领主们的强烈责难」 「是吗,太好了」 看起来自己的判断,虽然不多但总算帮到了奥菈一些忙,这让善治郎开心的笑了。 「可是呢,我是王配,而奥菈是女王吧?如果我完全拒绝执行奥菈的指示,那也很不妙的吧?必须尽可能地顾虑奥菈指示书上的要求,还得把我之前点名成为责任人的拉法埃罗也考虑进去,结果不管怎么思考,最后都只能得出由我来担当最高责任人这一个办法。 抱歉啊,做了这么乱来的事。我让奥菈你担心了」 看着先一步道歉的丈夫,女王无言的摇了摇头。 「不……该必须要道歉的是我才对。你只是挺身而出,为我的失策善后而已」 实际上,如果当时善治郎选择了自己成为领导者之外的作法,事态无疑会变得更加麻烦。 如果他照奥菈的指示,让查比埃尔成了领导者,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贵族领主们绝不会默不作声,相反如果他完全将奥菈的指示踢开,让拉法埃罗当领导者,那就会打破奥菈和查比埃尔的事先约定。如此一来,查比埃尔背后的嘉杰尔边境伯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视具体情况,奥菈甚至可能会被逼入不得不对善治郎进行些惩罚的情况。 善治郎最后想出来的对策,虽不能说没有任何问题,但造成的损失要比起上述那些情况小太多了。 善治郎这次毫无疑问是投出了一记漂亮的绝杀球。 然而,就算知道这些,奥菈脸上的严肃表情也依旧不变。 「可是,我还是要说,你可千万不要再做出类似举动了啊?确实这一次你的判断并没有错。事态也按照你的设想得到了最佳的结果。这方面我要向你深深致谢。 但是,就算是如此,比起让我的丈夫涉险,由我来犯下失策,让政治局势甚至是国内陷入混乱还更好些」 后面这句台词,奥菈并不只是出于自己的感情才说的。目前,作为血统魔法继承者中唯一成年男子的善治郎,其性命的贵重程度已经到了夸张的地步。 政治上的失策可以想办法挽回。地方上就算发生少许混乱,早晚也会平息下去。但是,如果失去了善治郎这一存在,嘉帕王国要实现增加王族的这个大目标,至少也得推迟一个世代时间。 这些涉及实利的东西先不说,从一番话里确实感觉到妻子在为自己担心担忧的善治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唔,拜托了啊」 「…………」 「…………」 一时间,房间陷入了沉默。 首先打破这份沉默的,是善治郎。 「那么,咱们换个话题吧。我已经和芙蕾雅公主平安的,或者说是顺利的就交易条件达成共识了哟」 说起来,就是为了和这位北大陆的公主接洽,善治郎才去的瓦伦迪亚。虽然因为这次出差后半段被卷入了群龙的骚动,让这个最初的目的印象变淡薄了,但和群龙不同与芙蕾雅公主她们的交涉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正戏。 「嗯,没有被其他任何南大陆国家染指的,和北大路国家的直接交易吗。这下我国的梦想可要大大拓宽了呐。而且,就像事先预想的那样,他们会带着我国的船工展开船只修缮工作了吧? 虽然还没和专门专家咨询过无法确定,但如果一些顺利地话,说不定在我在位期间,就能完成我国自产大型帆船的建造了」 说着这些话的奥菈眼中露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野心勃勃神色。 「但是,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印象,但我觉得那个芙蕾雅公主大人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得当心她,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咱们这边就会栽个大跟头」 善治郎没忘记这么警告妻子。 从表面上看,芙蕾雅公主确实显得非常友好又优雅,可以说是个典型的公主。然而,从敢于进行跨大陆之间航海这点开始,就已经说明她毫无疑问不是简单人物了。 照本人的说法,芙蕾雅公主是想借助大陆间贸易获得的利润,让祖国变得富足起来。但她本来的目的到底是真的仅限于此,还是为了某些母国的利益而另有所图,这些台面下的内情现在还无人知晓。 「唔,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不过,她以祝贺卡尔洛斯出生为由,送了名为『山羊』的家畜给你吧?那么下次见面时必须得为这个向她道谢才行」 「嗯,对我来说,这才是这次出行获得的最大成果呢。啊,可是山羊现在还留在瓦伦迪亚啊。得想办法运回王都来才行。 对了,运回来的山羊得交给谁管理啊?这个国家,没有能照顾产奶类家畜的人吧?」 虽然听说山羊饲养起来比较简单,但那也不是连纯外行都能做到的意思吧。 看到善治郎为此抱头烦恼,奥菈笑着说道。 「那么,就请求芙蕾雅公主从自己身边调几个人过来,教我们的人如何饲养山羊好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有想要东西。我很高兴助你一臂之力」 「谢谢,奥菈!」 奥菈说自己很高兴帮忙并不是撒谎。实际上,从何善治郎结婚以来,丈夫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自己「想要」某件东西。所以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奥菈都想尽可能地满足他。 「对了,我在那边收集了很多贝壳和沙滩沙,以此为原料试着做了一些硅砂和熟石灰。大概过几天伊妮丝她们就会把那些东西带回来了,奥菈你就拿去用在玻璃制造上试试吧」 实际上,熟石灰大部分已经在消除群龙体臭标记时用掉了,现在大概没剩下多少。不过听到善治郎的话,奥菈还是露出开心的微笑。 「哦,也就说,那些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瓦伦迪亚土特产』了吧。知道了,我很期待」 瓦伦迪亚土特产,不知为什么这个词让善治郎突然很在意。 「嗯,就是,这样,了……嗯?感觉我好想忘了点什么?」 就是那种非常让人不舒服的,只有【忘记了某些事】本身被记起,但最关键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 被这种感觉袭击的善治郎,歪着头用力思考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你说忘了什么?怎么回事?是很重要的事吗?」 「唔—嗯,怎么说呢。连重不重要这点我也想不起来了。就是刚才听到奥菈说『瓦伦迪亚土特产』这个词,一下让我觉得很在意」 「瓦伦迪亚土特产?除了我之外你还有要送土特产的对象么?」 花心可不行哦,无论如何都想花心的话就去娶侧室吧。虽然奥菈跟着还说了这些玩笑话,但善治郎已经完全没在听了。 「想起来了……」 善治郎的脸色苍白,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 「珍珠和珊瑚,给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的土特产!」 没错,在出发之前,善治郎曾经和弗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约定,要带港都的珍珠珊瑚回来给他们。 然而,去到那边后善治郎就完全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糟糕了,这可怎么办,再怎么说这也是王族之间的约定啊!抱歉奥菈,明天麻烦你把我再传送到那边去吧」 「冷静点,珍珠和珊瑚的话,王都也有卖的啊」 听到奥菈的安慰,善治郎更激动了。 「不行啊,怎么能做出那种在成田机场买海外旅行土特产的事!这是违反带特产规矩的啊」 「真是的,所以说你快冷静下来 啊。虽然你举得例子我一点都听不懂,但那样话用小飞龙通知还留在那边的伊妮丝或者拉法埃罗帮你买不就行了吗?就算是你的请求,『瞬间移动』这种魔法也不能这么随便乱用的!」 「呜哇,可土特产必须由承诺本人在当地购买也是规矩啊!弗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我对不起你们!」 完全不听一头雾水的奥菈的劝慰,善治郎一个人为此后悔忏悔了很久。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6』待续)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特别指导) 旧名山井善治郎,现名善治郎·嘉帕的男子,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的丈夫,后宫的主人。 从善治郎和奥菈结婚开始到现在,每个晚上他全都是在后宫中度过的。虽然最近因为宫廷中的工作增加的关系,善治郎在后宫之外的地方度过白天的情况变得不再稀奇,但他也从来没在后宫之外的床铺上就寝过。 可现在那位善治郎,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后宫了。 他代替女王奥菈,去了瓦伦迪亚公爵领。 整个出行时期最短也要耗时一个月。所以在主人离去后,一个传闻就开始在侍女中流传 「说不定,我们这下有机会获得休假了?」 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根据。只要主人还在家中生活,没有时间休息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侍女的宿命。正因为如此,她们会认为像这次这样主人长时间离开的情况正是好好放松下筋骨的机会,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当然了,最后能不能得到假期还要看主人的判断。可是,后宫形式上的主人善治郎在纵容部下方面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后宫实际上的主人女王奥菈也不是会蛮不讲理让下人操劳到死的类型。结果,年轻侍女们对假期的期待与日俱增。 另一方面,侍女长阿曼达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这是个实施在善治郎大人面前无法进行的,纠正那些姑娘们做事规范训练的好机会」 翌日。 在后宫的某个房间里,集合了所有在此地工作的侍女们。 这个虽然足够宽敞,但却没有任何装饰性修饰的房间,是善治郎奥菈这些后宫之主们不会涉足的地方,换言之就是后宫这个大舞台的「后台」。 在这个房间内,穿着樱桃色制服的侍女们已经整齐成排站好。侍女长阿曼达,顶着所有集中到自己身上的部下视线,用和平常一样的口气开了口。 「我想各位都已经知道了吧,我们的主人善治郎大人,现在去了瓦伦迪亚出差」 年轻侍女们带着微妙的表情听着侍女长的这句话。 这个时候,她们中几个洞察力相对比较好的成员,已经察觉到接下来要听到的话「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房间中央的侍女长阿曼达左右,站着各部门的总负责人侍女。这其中料理部门的负责人凡妮莎,现在一副忍着不苦笑出来的样子。 那份苦笑如果转换成语言的话,基本就是「你们惨了」、「请节哀吧」之类的意思。 看起来接下来要被传达的,绝不会是「要放你们几天假了」之类会实现年轻侍女们愿望的主题。就在一部分侍女已经对此有了觉悟的时候,阿曼达侍女长仍在慢慢的说明。 「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的主人善治郎大人是位非常温柔的大人。他希望在后宫中得到的,是『安宁的场所』和『轻松的空间』。因此,迄今为止我也没对你们的所作所为特别多说过什么」 「…………」 侍女长的话,让年轻侍女那边传来一阵「怎么可能,不是吧」意思的气氛。 然而,阿曼达侍女的话语是毫无虚假的事实。 虽然本人可能都忘了,但善治郎刚入住后宫的时候,这些年轻侍女们可是个个都因为紧张全身总是绷得很紧,以小心不犯下一丁点错误的态度工作的。 然而,这份紧张就算再怎么隐藏,也会被周围敏感的人捕捉到。 而善治郎,正好就是一个【就算工作做的再怎么完美,被这么一群紧张的人围在中间也不会感觉『舒适』】的敏感人士。当然了,善治郎并没有说出「你们那么紧张弄的我很不舒服」之类的话来。 可是,阿曼达毕竟是一名被女王奥菈点名提拔为侍女长,以拥有出色能力而自豪的侍女。在她看来,就算主人不说也能察觉主人的愿望,在主人下达命令之前就满足那份愿望,能做到这些才算是真正的出色侍女。 所以很快就察觉到善治郎追求的不是「完美无缺的工作」,而是「松弛有度的气氛」的阿曼达侍女长,在年轻侍女们没察觉的时候,适当放松了控制她们的缰绳。让侍女们在不完全丧失紧张感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轻松的进行工作。不过,在年轻侍女们看来,身为侍女长的阿曼达仍旧是自己身边最惧怕人物就是了。 明明是这样,可这个吓人的侍女长语气中现在还带着一股子「明显感觉很不满」的气氛,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成为年轻侍女们「懈怠了」的证据。看到部下们的反应和自己预想的一样,阿曼达侍女长故意在她们面前叹了口气。 「所幸,善治郎大人对你们的工作表现很满足,但是,你们身为后宫侍女的意识和技术目前毫无疑问是有些退步了,这可是不能视而不见的事实」 听到这句指责的侍女们反应各式各样。有的人像事到如今才发觉到了什么一样,吃惊的捂住了嘴。相反,也有人撅起嘴巴,满脸【您不要这样说嘛】的表情。而大部分人,都一副歪着头不明所以的样子。 嘛,其实她们对此一头雾水也是理所当然,实际上,虽然阿曼达说自己很「娇纵」这些年轻侍女,但其实她并没怎么手下留情。至少所有人的工作态度都足以获得及格分。 然而,因为她们是『后宫侍女』的缘故,所以目标并非及格就好,而应该追求获得满分。 自己有将这些女孩培养成最好的侍女的义务,对此确信无疑的阿曼达使劲拍了下手,大声向所有人宣布了决定。 「所以从本日开始,直到善治郎大人归来为止,后宫进入『特别指导时期』。没有意见吧,各位?」 虽然最后用疑问口气结尾,但并不意味着这些年轻侍女们就有拒绝的权力。 「是!」 连这点都不能理解的笨人,这个房间里当然一个也不存在。 阿曼达侍女长本人亲自宣布了后宫进入『特别指导』时期。听到这句话,后宫的年轻侍女们或多或少的都感到了一丝恐惧。 更不要说被称作『问题儿童三人组』,平日里就因劣迹而引人注目的菲、多萝蕾丝、蕾蒂这三人了。现在她们正迈着被卖掉的家畜一样的沉重脚步,走过后宫的走廊。 「啊——,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我们几个编入『扫除担当组』?」 菲像是要把一头短发搞乱一样,一边使劲挠头一边发牢骚。 「确实,时机简直糟糕到极点了」 平日里什么都和菲唱反调的多萝蕾丝,难得的给出了同意的回应。在后宫侍女中身高特别突出的她,现在完全垂头丧气弓起了身子,所以看着比平时低了一头。 本来的清扫担当组负责人伊妮丝,和善治郎一起去了瓦伦迪亚出差,所以现在清扫部门的责任人,由侍女长阿曼达兼任。 当然了,其他部门的负责人也不是会娇纵部下的人物。但那和侍女长亲手进行直接指导相比也要好多了。 「啊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好好努力的话,就算是阿曼达侍女长也会认同我们的吧」 虽然毫无根据,可蕾蒂还是用这样的话来鼓励两个室友,然而那份鼓励却无法传达到菲和多萝蕾丝的心里。 「不可能的,蕾蒂。那可是阿曼达大人哟」 「对呢……确实,如果好好努力的话会被她认同。但事关最后结果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多萝蕾丝的意见非常准确。确实,阿曼达侍女长会对努力的人给予认可。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饶过用已经努力过做借口,最后却拿不出任何结果的人。 「你们每天都很努力,这点值得夸奖。但是你们还是多去想想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份努力得出结果吧」 大致就是这样的感 觉了。虽然会对努力本身给与夸奖,但并不意味在评分上就会给你加分。而且,整个评分标准还特别严格。 然而,就算三人再怎么愁眉苦脸,脚步沉重拖慢速度,只要不停走下去总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 「啊啊,已经到了……」 「没办法的啊。好了,你们做好觉悟了吗?」 「嗯,我会努力的」 站在客厅前的三人,各自重新给自己打了下气,然后上前敲响客厅房门。 「那么,现在就要开始工作了。首先把客厅按照平时的顺序打扫一遍,然后你们去用抹布清理客厅地毯,毕竟机会难得」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毫不犹豫说出的话,才刚进入客厅没一会的问题儿童三人组一起拉长了脸。 用抹布清理客厅的地毯,这即便在已经干惯了各种的工作的后宫侍女们看来。也是十足的苦修。 得一次次的拧干抹布,把大的离谱的地毯从头到尾整个擦拭个遍。这期间还得注意不能让地毯毛线起球,不能让自己的头发沾到地毯上。 顺便说下,这件客厅的面积可不是十榻二十榻那种可爱的大小。当然了,地毯并没有覆盖客厅所有的角落,从地板上的部分推测,这块地毯的总面积也就有客厅一半的程度而已。 然而,那也足够手持抹布的三人组忙乎好一阵子了。 本来的话,这么大的地毯应该每天都用抹布清理才对。但很不巧的,因为善治郎的日常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所以留给侍女们打扫客厅的时间总是很短。因此平时打扫时,侍女们都只是把那些会被检查到的地方用抹布擦拭一遍就了事。 如今终于得到了善治郎不在家的机会,阿曼达侍女长当然会干劲十足想要彻底清扫一番了。 「那么,马上开始吧」 「是」 而年轻的侍女们,当然没有拒绝干劲十足的侍女长命令的立场。 大约两个小时后。 「好,那么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了吧」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用作结束信号的拍掌声,菲、多萝蕾丝、蕾蒂直接大头朝下跪在了地摊上。 「胳、胳膊要抽筋啦…」 「膝盖好疼…」 「哈啊,哈啊,呼」 为了防止头发落到地毯上,整个脑袋都用大头巾裹起来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因为做了久违的抹布清理地毯工作,全都疲劳的直不起腰了。 从她们头上传来了阿曼达侍女长冷冷的话语。 「还记得吗?这种程度的工作,刚分配到后宫时的你们是可以更简单完成的哟。现在,你们的身体就是迟钝到了这个地步」 说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比善治郎更早进入后宫的这些后宫侍女,当初每天都干着难度等级匹敌用抹布清理客厅地毯的打扫工作。 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当时自己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完美完成被交付工作,根本没有抱怨或者流泪的闲心。 和那时一比,现在的自己确实被人认为是「迟钝了」也无话可说。 「…………」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后宫侍女,还有这种最起码自觉的菲等人,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反省表情。 从那表情上,察觉到自己的告诫已经传达到了这些不成器少女心中的阿曼达侍女长,用缓和了一些的口气继续说道。 「你们几个在不久的将来,都要离开后宫回自己本家去的吧。那之后,等待你们的就是和某人结婚了。到那时,你们将会成为背负着自己家族名声和『后宫侍女』这块招牌的人妻。如果你们忘记了这些我会很困扰的」 「是的,非常抱歉,阿曼达侍女长。一切正如您所说」 三人中脑筋转的最快的多萝蕾丝,抢先第一个低头认错。 紧接着,菲和蕾蒂也低下了头。 三人谢罪的姿势非常端正,说明她们果然还是地道的后宫侍女。 顺便说下,阿曼达侍女长刚才描述的前景全部都是事实。除了包括侍女长在内的各部门负责人这几个中年层之外,其他后宫侍女们的在职期间实际上都很短。 这是雇主奥菈为了自己方便,在侍女人选上做了特别安排而导致的结果。 基本上在后宫当侍女,就是一种将自己隔绝于世的工作。而嘉帕王国的后宫,还拥有后宫之主是男人这个特异性。所以侍女们都有『可能会被主人下手』的心理准备,或者说她们期待会这样。 因此,在嘉帕王国后宫当侍女,除了本人必须是「有魅力的年轻女子」外,还必须同时满足「在外面没有恋人没有婚约者」这个条件。 这些侍女作为女人来说最「高价」的时期全得在后宫中度过。如果万一,把这些「高价」时期全消耗在后宫上最后却一无所得,那么不难想象,她们接下来的人生可就只能过的非常凄惨了。 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足以被推荐成为后宫侍女的女性。本家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她们不会不清楚。 这方面可不能让侍女长失望了。自己有着必须具备足以让他人发出「不愧是曾经干过后宫侍女的人」感叹的技能与品格的义务。所以菲、多萝蕾丝、蕾蒂脸上都露出罕见的认真神情,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劲。 「那么,接下来要打扫卧室了。仁厚的善治郎大人,允许你们在工作期间可以打开空调。所以你们更不能故意慢慢打扫拖长滞留在里面的时间,都听懂了吗」 「………是」 可是,在一个瞬间,『问题儿童三人组』就输给了空调的诱惑,给了侍女长回答也慢吞吞的。 ◇◆◇◆◇◆◇◆ 在侍女长的监视下,经历了紧张又高强度的一天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治愈疲劳。 「啊啊,这个好。就是那里,不对啦再偏一点……啊啊,你这家伙真的就只有按摩很擅长」 「可,可恶啊。这事,不管怎么想都是我干的更多更吃亏吧。你这大块头女!」 骑在只穿着内衣趴在床上的多萝蕾丝腰上的菲,一边帮多萝蕾丝的肩膀后背做按摩,一边这么抱怨。 每次遇到工作特别辛苦的日子,回来后三人都会像这样互相帮室友按摩解乏,而菲每次都会发出一样的抱怨。 小个子的菲给高个子的多萝蕾丝按摩和高个子的多萝蕾丝给小个子的菲按摩,两种情况一对比确实菲要付出的劳力更多些。 总之,在只有油灯昏暗光亮的室内,总算彼此为室友按摩完毕的三人现在都坐到了各自的床上,开始享受就寝前的闲聊时间。 「啊啊,话说回来阿曼达侍女长的魄力也太厉害了吧。只是被她无言的盯着看,就让人感觉到不得了的压力!」 坐在床边的菲一边乱蹬脚,一边这么抱怨道。 「确实,那眼力可有点厉害。同样的视线要是来自伊妮丝大人,会给人种『被看护』的感觉,可到了阿曼达侍女长那里,就变成『被看管』的感觉了」 另一边,坐在同样高度床边的多萝蕾丝的两腿,却稳稳当当的站在地板上。 虽然二人的身高上的差距到了残酷的地步。但不管是大个子侍女还是小个子侍女都没对自己的身体抱有特别的自卑感,所以并没有为此引发特别的骚动。 「真是的,阿曼达侍女长明明就算稍微放放水也没什么关系的嘛」 「没办法的啊,菲酱。实际上我们几个确实能力生疏了」 看到菲因不满而撅起了嘴,笑呵呵的蕾蒂赶忙开导她。 本性老实的蕾蒂,白天听过阿曼达侍女长的训诫后,确实有在反省。 最近自己几个,确实有点太松懈了 。 虽然还不太清楚自己在外表内在方面到底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但就算如此蕾蒂也打算调整心态好好努力一下。 然而,菲对此却另有说法。 「那个我也明白的啦。可是啊,我们的主人可是那位善治郎大人哦?我觉得那位善治郎大人还是更喜欢不像样的我们」 身为『问题儿童三人组』的她们,是后宫侍女中最早被善治郎接受的下人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她们当初能引起善治郎的注意,也是因为她们是年轻侍女当中「最早断掉心中那根紧张的弦」的缘故。这么想的话,菲说的也算有点道理。 「那也该有个限度吧。另外啊,善治郎大人作为主人毫无疑问属于异端少数派哟,你要是动真格以成为侧室为目标还好,不然至少也得学会一般世人能接受程度的有关侍女的心得与技术吧。 白天阿曼达侍女长不也说了么,我们会做这个工作一半也是兼出于『新娘修行』的功目的啊」 然而,擅长抓住事物要点,又很会做判断的多萝蕾丝,轻易就把菲的狡辩驳倒了。 「啊啊,结婚啊。那种事我还没仔细考虑过呢」 菲一边继续乱蹬腿,一边倒在了床上。 虽然菲长得像个整天在王都平民区满大街疯跑的野丫头,但她终究也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女儿。 在不远的将来要回本家去,从父母准备好的对象中挑选一个与其结婚,这样的觉悟她还是有的。 然而,因为在后宫生活太过顺利,所以让她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错觉。 「嘛,这感觉我也懂呢。虽然结婚的是自己,但因为结婚对象的都是父亲大人挑选的,所以总觉得那些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多萝蕾丝对菲的话表示同意,同时耸了耸她的窄肩膀。 后宫算得上是一种隔离空间,虽然知道有期限,但在这里生活总会让人产生一种俗世种种和自己无关的感觉。 「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呐……」 这句无意中说漏了的话,毫无疑问是蕾蒂的真实想法。 将来,自己得为了家族的利益结婚,虽然对这种事并不抗拒,但还是希望眼前的快乐时光能一直延续下去,所谓的人性就是如此。 「那是不可能的啊,蕾蒂。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留在这里,那就只有被善治郎大人看上这一个办法」 听到菲带着调戏口气的话,多萝蕾丝也跟着落井下石。 「啊啊,那种事不可能呢」 虽然听上去是将蕾蒂作为女性的魅力从根本否定了的话,但被说的蕾蒂就算发火也只得同意。 「那倒,也是呢。不如说,我觉得就算今后,后宫侍女中也不会出现被善治郎大人看上的人」 这不是蕾蒂一个人的看法,而是所有后宫侍女们一致达成的共识。善治郎就是如此的不以带色情的眼光看待这些侍女们。 因为最近,善治郎也会注视穿迷你裙的年轻侍女的大腿,或是偷看身边工作侍女的胸部。所以那些视线可以证明他意识里并没有完全不拿这些侍女当女性看待。但都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一年以上了,他还没对任何人出过手,这就足够让人不抱希望了。 「嘛,确实是如此呢」 「就因为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在奥菈陛下怀孕期间也不对别人出手啊」 不知不觉中,主人的女性关系成了话题核心。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正值妙龄的年轻女孩,事自己的也好,是他人的也罢,只要是恋爱话题她们都不会放过。 「诶?可是善治郎大人在奥菈陛下怀孕期间,不是睡在同一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吗?那样还怎么趁机带别的女人进来啊?」 「笨蛋,你什么都没听说过吗?那是善治郎大人自己提出来的啦。奥菈陛下确认怀孕的时候,本来是要让他去别的房间就寝的。可善治郎大人却说『就算睡在别的床上也没关系,至少让我和你留在同一间房间里吧』这种话呢。最后只好从别处搬了张备用的床到寝室里给他使用」 「哇啊,奥菈陛下被深爱着呢!」 善治郎和女王奥菈,都是让她们抱有好感的主人。所以这二人关系和睦的佳话,足以让她们翻来覆去讨论。 就算是拿结婚=政治联姻当常识的贵族阶级女孩,也会对正常的男女恋爱关系抱有憧憬。然而,很自然的把婚姻和政治联姻一同看待的她们,对于婚姻的看法果然还是要比普通女孩功利一些。所以,现在她们就把这话题扯上了自己的职场待遇。 「总而言之,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关系和睦真的是比什么都好。我听说,在那些夫妇关系糟糕的家中工作可是非同一般的辛苦啊。 如果夫妻双方彼此很冷淡完全互不干涉的话还好,最糟糕的就是那种一边拼命引诱对方,一边却完全不回应的情况。 主动的那边因为被冷淡对待了不开心,被动那边因为觉得对方很烦也会不开心。 结果,那些积攒下来的火气,就全落到我们这些下人的头上了啦」 「呜哇……」 「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相亲相爱真是太好了……」 对多萝蕾丝的描述,菲露出露骨的厌恶感,蕾蒂则安心的拍了拍胸部松了口气。 「真的是呢。啊,可是,这里总有一天会有其他侧室住进来的吧?那样的话像现在这样的和平光景岂不会一下消失不见?」 突然想到这点菲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是贵族子女又是后宫侍女的她,非常清楚善治郎所处的立场。 身为王国中唯一一位可以使用血统魔法的成年男子(而且只有二十多岁),善治郎不可能只和女王奥菈一位女性造人。 然而,三人中思想最现实的多萝蕾丝,却否定了菲的担忧。 「唔——嗯,这个倒是不一定吧?我觉得虽然将来善治郎大人无疑一定会迎娶侧室,但未必就会让这里的气氛戏剧性的变恶劣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多萝蕾丝酱?」 看着感觉不可思议的蕾蒂,多萝蕾丝开始披露自己的说法。 「因为,再怎么说侧室也不过就是侧室,而正室可是那位奥菈陛下哟?你觉得会有敢和那位奥菈陛下作对的侧室存在吗?」 女王奥菈是有如『女豪杰』这个词化作具现化了一般的女子。普通女性是很难和她正面对峙的吧。而且原本,『正室』和『侧室』之间就有立场上的巨大差距了。 在这个前提之上,不管头脑还是性格,奥菈又比任何人都更强势。连最关键的善治郎的心意,也完全归她所有。所以根本就没有侧室作乱的余地。以上就是多萝蕾丝的看法。 「原来如此,确实忤逆奥菈陛下这种事,可是需要点勇气才能办得到咧」 菲一边这么说一边露出接受了的表情,可蕾蒂依旧带着无法接受的眼神歪着头。 「诶—?可是,那个人因无法忤逆奥菈陛下而积攒下来的郁闷,不会背地里撒在咱们头上吗?」 这个合情合理的担心,也被多萝蕾丝否定了。 「这时就该善治郎大人出场了啊。你忘啦,为什么我们三个会是后宫侍女中最早被善治郎大人接受的?那位大人最讨厌的又是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原本也不是傻瓜的菲和蕾蒂,也明白多萝蕾丝话里的意思了。 「啊」 「是吗,是这样啊」 善治郎会中意『问题儿童三人组』,就是因为他不擅长呆在整天紧张的要死的人身边的缘故。 所以,后宫侍女当中最没法长时间维持紧张感的『问题儿童三人组』, 才成了他最初接受的侍女。 这样的善治郎,不可能会允许把后宫气氛弄的一团糟,而且还「拿侍女乱撒气的侧室」存在。 「原来如此—。可是,要这么一说的话,那善治郎大人最后到底会娶个什么样的侧室呢?」 听到蕾蒂无邪的提问,菲和多萝蕾丝面面相觑。 这确实让人挺在意的。 就算善治郎把爱情全给了女王奥菈,也不会因此拿侍女撒气并安于自己侧室立场的女子。 这是哪里的圣女大人啊。 「如果真有这么好脾气的女子,估计就算是善治郎大人也不会不心动了吧」 「总觉得,这话题转了一圈又返回起点了?」 这之后,三位年轻女孩的恋爱话题讨论又没头没脑的持续了一会。 ◇◆◇◆◇◆◇◆ 翌日。和昨天一样,菲、多萝蕾丝、蕾蒂又担任了客厅的扫除工作。 用掸子除去各处的尘土,拿湿抹布擦拭圆桌,靠长柄扫帚打扫地板。 虽然三人依旧忙个不停,但比起昨天已经有了一些闲余的多萝蕾丝,注意到阿曼达侍女长的视线会偶尔不自然的转向别处。 (什么情况?) 高个子的多萝蕾丝一边用掸子拂去高处的灰尘,一边在内心思考。 那个严厉到激烈的阿曼达侍女长在『特别指导』中,居然会把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这让多萝蕾丝产生了不详的预感,而那份不详的预感也马上成了现实。 「各位,你们比昨天慢了一分钟哟,打起精神来」 说着这句话的阿曼达侍女长的视线,正停留在房间角落里的『数码计时器』上。 「!?是,非常抱歉」 虽然吃惊,但还能如此回话的多萝蕾丝算是听了不起的。 「啊?」 「诶?」 菲和蕾蒂则发出了简单易懂的吃惊声,手中的工作也停止了。 「怎么了?手停下来了哦?」 「啊,是」 「非常抱歉!」 虽然二人慌慌张张在此开始工作,但内心已经完全被惊愕支配了。 正在用掸子给柜顶除尘的多萝蕾丝,心脏也咚咚咚跳个不停。 (阿曼达侍女长,在看表计时?) 自己看到的东西简直难以置信,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不久之前,能读懂『阿拉伯数字』,以及用那种数字表示的『二十四小时、六十分钟、六十秒』时间数字的侍女,还只有靠玩掌机学会了这些的自己而已。但是,看起来这些知识现在也被阿曼达侍女长吸收了。 对多萝蕾丝她们来说,这可是严重事态。 (不妙!这以后,阿曼达侍女长的管理就要以分为单位进行啦!) 多萝蕾丝的担心,很遗憾完全被她给猜中了。 ◇◆◇◆◇◆◇◆ 「啊啊啊,太糟糕了,阿曼达大人居然变得能看懂『钟表』了啊」 午休十分,趴在饭桌上的菲,发出和青蛙被压扁时一样的惨叫。 这里是广阔厨房的一角,侍女们平时都会在这里吃午餐。 酷暑期因为有午休时间,大多数人会从这里讨来食物然后带回自己房间吃。但如今午休时间没有那么长,大家就都留在这里吃饭了。 「失算了呐。我们太小看阿曼达侍女长了……」 邻座的多萝蕾丝,虽然没有像菲那样趴在桌子上,但也阴郁的做出了结论。 就像多萝蕾丝担心的那样,那之后的扫除工作变成了一场计分读秒按进程表推进的流程作业。 虽然昨天拼命努力工作的三人没注意到,但看起来从那时候开始,阿曼达侍女长就已经照字面意思那样以分钟和秒为单位测试多萝蕾丝她们完成每个打扫环节的速度了。 所以只要哪个环节三人动作慢了,就会听到「太慢了。这个工作昨天你们可是能再提前一分钟完成的」之类的斥责,而要是因为太在意测试而疏于收拾工作,则会得到「你们有地方漏掉了,再从头整体擦拭一遍」之类整个环节重来的命令。 工作从中途开始已经变得和苦修没两样,应该说真不愧是阿曼达侍女长亲自指点的特别指导。 「好了,你们几个工作辛苦啦。阿曼达的指导很严厉吧?来,把这些吃了,为下午的工作储备力气吧」 胖胖的中年侍女巴妮莎一边用和平时一样开朗口气安慰三人,一边把料理依次放在饭桌上。 「巴妮莎大人」 「非,非常,感谢您」 「哇啊,好丰盛!这些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烧成褐黄色的薄饼,以香料进行调味的蔬菜汤,还有用优质麻油炸成的肉龙炸肉。 不管哪一道菜,都像是在证明自己刚刚出炉一样发出浓厚的香香味并冒着热腾腾的热气。一般来说侍女们吃的午饭,都是厨房抓准给善治郎和奥菈做饭的空隙随便『赶制』出来的食物,但现在摆在桌子上的这些饭菜和那些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是使用的食材,还是在烹饪时所下的功夫,都足以和端到王族餐桌上的那些食物媲美。 看到问题儿童三人组连先前的疲劳的忘了一起发出欢呼,巴妮莎插着她的粗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了。今天奥菈陛下也要入夜后才能回到后宫中嘛。让厨房在这『特别指导期』期间难得有了空闲。所以呢,今天我们就来进行制作宫廷料理的练习啦。 当然,这些也都得到奥菈陛下的许可了。好了别客气快吃吧」 想提升自己的烹饪水平,就只有不断亲自下厨这一个方法。然而,那些出于『练习』目的而做出来的料理,当然不能端到主人的餐桌上去。因此,其他部门的侍女偶尔会被拉来,担当这种练习作料理品尝裁判的角色。 「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开动了—!」 「哇—,看上去就好吃呢」 三人带着满脸喜色对料理出了手。 作为香辛料和砂糖一大原产地,嘉帕王国的传统菜色不管哪一种口味都非常厚重。 多萝蕾丝用木制大汤勺从器皿中舀起一勺汤放入口中。这道因加入大量香料而呈红色的汤,配上切碎后撒在汤表面的翠绿蔬菜叶,从视觉上就能大大刺激人得食欲。 尝了一口这样加了大量香辛料的汤和蔬菜叶的多萝蕾丝,突然吃惊的瞪圆了眼。 「啊啦?这个调味,是普通的呢」 然后发出这种听上去有点不明所以的感想。 「哈啊?你在说什么啊,多萝蕾丝?」 「多萝蕾丝酱,再怎么说你这话也有点太莫名其妙了哟—?」 「你们也来一口啊,尝过之后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对菲和蕾蒂的吐槽,多萝蕾丝这么抗议道。 虽然疑惑到直歪头,还是照多萝蕾丝的吩咐各自喝了一口汤的菲和蕾蒂,也发出惊讶声。 「啊,确实如此」 「唔嗯,这不是配合善治郎大人口味而做的,而是传统的宫廷料理的味道」 三人中厨艺最好的蕾蒂的解说最简单易懂。 后宫厨房拿出来的饭菜,当然要配合身为后宫之主善治郎和奥菈的口味烹制。 奥菈的口味和一般嘉帕王国的传统口味基本相同,问题在于善治郎。 虽然作为现代日本人来说,善治郎基本算不上偏食的类型。但涉及到异世界料理的话情况又有少许不同。 做汤时必定要加入的类似香草之类点味料,特意进行过熟成处理的肉类,这类食材如果偶尔吃 一两次还不要紧,要是天天都放入口中品味,那早晚会出现一两种不怎么喜欢的原料。 因此,这后宫中端出来的料理,都会为了主人而在调味上做些和烹制一般宫廷料理不同的特别调整。 可是,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是那种没有调整过的『一般宫廷料理』。 看着吃惊的三人,巴妮莎大声说道。 「那当然了。今天的料理可是练习作哟。虽然教你们学会做符合善治郎大人口味的料理是最重要的,但那终究只是在特殊场合下才有用的技术。难得的『特别指导期』,我当然要借机会先帮你们打好料理的基础了。料理之路可没有近道可走哦」 也就是说,难得善治郎这个口味多少有点特殊的主人不在,凡妮莎打扫趁这个机会让部下们练习练习标准宫廷料理的作法。 确实,要是练习料理的话还是练习做大众口味的菜色比较合理。 毕竟,就算很擅长做符合异世界人善治郎口味的东西,对侍女们的未来也没多大帮助。 如果她们以后离开后宫和某人结婚,在自家饭桌上端出来的不是一般宫廷料理,而是为善治郎量身订制的特殊宫廷料理,那她们的丈夫想必一定会失望透顶吧。 上级贵族们姑且不论,在下级贵族的世界中,烧得一手好菜可是好妻子的必备条件之一。 听到凡妮莎的话,最早察觉到这其中另外意思的,果然还是头脑最灵活的多萝蕾丝。 「『特别指导』?也就是说,这些料理其实?」 听到多萝蕾丝的话,凡妮莎笑着点了点头。 「就像你想到的那样不是我做的哟。真正动手的是今天担当料理职务的女孩们,我只是负责在旁边看着。那么,觉得味道如何?」 然后意味深长的问道。 第一个回答的,是满嘴塞满了炸肉龙肉的菲。 「嘿诶—,是这样啊。我都没吃出来,不过还挺好吃的」 索然菲回答的精神十足,但她的味觉不怎么样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哦,是吗,那你们两个觉得呢?」 凡妮莎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视线转向多萝蕾丝和蕾蒂。 听说这是其他侍女的练习成果,多萝蕾丝谨慎的拿起一块薄饼,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后,咬了一口。 「这个嘛,嗯,该怎么说呢,有种终究还是比平常凡妮莎大人做的东西差了那么一点的感觉吧」 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舌头比任何人都刁的多萝蕾丝,用来当意见采取对象非常合适。 「哦?具体哪里不行呢?」 看到凡妮莎因期待两眼都眯起来了,多萝蕾丝大言不惭的开始说明。 「是,最明显的就是汤中这些切好后放进去作为配料的蔬菜叶,这切的也太大小不等了。如果是平常凡妮莎大人切出来的东西,这些菜叶的大小会更均一才对」 听到这句话,把所有料理都尝过一遍的蕾蒂也加入了评论。 「没错呢。薄饼也感觉有点硬。这是做面坯时生面揉的太过火了吧。还有,炸肉表面也有还几个地方有焦味,估计,是炸的时候没控制好让油温升太高了吧?」 唯独厨艺方面,在整个年轻后宫侍女群中无人能出其左右的蕾蒂的意见,比多萝蕾丝更注重技术上的不足。 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轻飘飘的,但只要涉及料理,蕾蒂提意见时都不会含糊总是说的清清楚楚的。 这二人的评价,看起来都很得凡妮莎的重视。 所以她抬起头,对着三人身后大声说道。 「都听到了吧。客人们可是给出差评了哦。所以下午我会在再仔细调教你们一番,好好期待吧」 直到这时,菲她们才发觉有几位同僚一直站在自己身后。 这几位同伴的脸色看上去非常糟糕,而且她们的表情好像在哪见过。简单来说就是不久之前自己脸上的表情。 「啊,纪夏?」 「哎呀,柯塔琪,这汤是你做的?」 「哇啊,是萨布莉娜酱!」 菲她们坐在椅子上,向自己身后的三位同僚打招呼。 对方不管哪一位都是身高不输多萝蕾丝,胸部丰满程度的不让蕾蒂的少女。 因为最初挑选后宫侍女时为了配合善治郎的喜好,是优先让体态特征和奥菈接近的女子入选的,所以这三人的身材在后宫并不算稀奇。 在这方面,小个子的菲,以及虽然身高很高却非常瘦的多萝蕾丝才是特例人物。 三个高个子好身材的年轻侍女,现在脸上都带着悲壮的表情,名为萨布莉娜的少女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 这些泪眼汪汪的少女,用悲愤的口气对多萝蕾丝和蕾蒂抱怨起来。 「多萝蕾丝,你给我记住了……!」 「蕾蒂,只有今天我恨透你这个在料理上从不说谎的态度啦……」 「啊啊,要是多萝蕾丝和蕾蒂也只有像菲那种程度味觉该多好」 「哈哈哈,结果都已经确定了哦。你们几个认命吧。放心,我可是自信很会教人的。最后一定能把你们的厨艺磨练到走到哪里都不会丢后宫的脸的程度,用不了多久的」 凡妮莎一边这么说一边拍了拍少女们的后背。 「看起来,辛苦的并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呢」 对菲突然抛出的这句感想,多萝蕾丝也苦笑着表示同意。 「毕竟是『特别指导期间』嘛,不管哪里都会很辛苦吧」 虽然自己几个从下午开始也要接受阿曼达侍女长的特别辅导讲习,但正因为如此若同僚们可以轻松度过这段时间就有点不公平了。 就算自己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一起下地狱。 脸上露出阴暗笑容的多萝蕾丝,装模做样的往汤碗里看了一会,然后像坏心眼的小姑子一样开始给出酷评。 「哎呀,仔细一看这汤中的香草好像放的有点多呢。而且喝起来还感觉有点苦,这是不是火候没控制好火势太大煮过头的缘故呀?」 「啊,可能是呢。薄饼也是,不仅有点硬有的地方还有点焦了哟—。是不是放在烤炉里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啊?」 虽然蕾蒂也表示了同意,不过她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天然呆的缘故。 不过在这种场合,故意的也好天然呆也好,最后导致的结果都不会有太大差别就是了。 「多萝蕾丝……你真的给我记住了!」 「蕾蒂,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做没有恶意,但也不代表我会饶过你的哟?」 「这份怨恨,永不忘……!」 看着原本已经带着女鬼一般表情的侍女们脸上的怨恨进一步加深,凡妮莎摇着她的大肚腩大笑起来 「咔哈哈哈哈,是吗,是吗。这样的话,就更得好好锻炼你们了呐。 首先来个颠锅的练习。然后是挑选蔬菜叶切片的练习。接下来是怎么操作木柴控制火候的练习,烤炉要怎么使用的练习也不能少哩」 听到上司的话,三名侍女露出【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马上逃走】的表情。 当然,凡妮莎是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的。虽然在后宫管理层侍女中,凡妮莎是对待年轻侍女们最温和的人,但这可不代表她在工作时也是个会纵容部下们的上司。 「好啦好啦,就算你们再沮丧工作也不会消失的哦。快回后厨去吧,干活了干活了」 「是…」 看到每人都被用力拍了下腰后,拖着沉重脚步准备离开的同僚们的背影,多萝蕾丝露出完全事不关己的笑容。就在这时,凡妮莎突然转过头来。 「话说回来,你们几个还真 有胆量呢。这可不是完全和你们无关的啊」 「哎?」 「啊?」 「呃?」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菲三人同时发出呆呆的惊讶声。 凡妮莎笑的更开心了。 「因为就是这么回事吧。这可是『特别指导期』哦?你们以为会让你们在各自的部门一直做到整个活动结束吗?在善治郎大人前往瓦伦迪亚的这一个月里,所有部门的『特别指导』,你们每个人都要轮流接受至少一次才行的哟? 因为是『特别指导期』,所以换班安排的也比较紧,我记得,应该是三天之后就要轮到你们到我的部门来做事了吧」 「…………」 「…………」 「哇啊,是真的吗,凡妮莎大人。到时我会努力的!」 听到这个消后息只有蕾蒂在丰满的胸围前一拍手表示开心,而菲和多萝蕾丝已经只顾着无言的面面相觑了。 特别是多萝蕾丝脸色尤其明显的糟糕。 想起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的多萝蕾丝,冷汗直流的摆出一张事到如今才想到要补救的笑脸,低声下气的对凡妮莎说道。 「凡,凡妮莎大人?关于我刚才的意见啊。那个,其实我说的有点太过分了,嗯,没错,那些料理已经相当美味了。所以呢,对柯塔琪她们的特别指导您还是稍微手下留情些……」 然而,多萝蕾丝的话,却被当事者本人——柯塔琪她们打断了。 「不不,没有那个必要,凡妮莎大人」 「没错,我们几个,已经有所觉悟」 「我们会拼命努力的」 说出动听台词的她们,脸上却全都带着阴暗的笑容。 接着,她们同时把带着这样表情的脸转向多萝蕾丝。 (译注:图中三人最左边的是纪夏,中间的是柯塔琪、右边的是萨布莉娜。这三人在下一卷也会登场。) 「所以呢,多萝蕾丝?」 「三天后,就轮到我们品尝你的料理了」 「真是让人期待——啊!」 然后咬牙切齿的这么狠狠说道。 「真的?嗯,这是让人很期待啊,我会努力的!」 只有天然呆的蕾蒂听到这句话后干劲十足。 「等等,多萝蕾丝。这难不成,意味着我们要被卷到你惹下的麻烦里去了!?」 「我,我哪知道啊。她们应该只是开个玩笑吧?呐,是这么回事吧?纪夏?柯塔琪?萨布莉娜!你们倒是说点什么啊!」 对菲的大嗓门指责,多萝蕾丝只能语无伦次的用丢脸的借口进行狡辩了。 第四章 准备和心理准备 奥菈、善治郎两人以「山羊交接」为名义同芙蕾雅公主进行非公式会谈后,又过了几天。 「………呼啊」 和平常一样,在王宫办公室中处理公务的奥菈,像是为了驱赶困意一样在椅子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唔,嗯………!」 现在还是上午,奥菈在这种日头正高的时分露出睡眠不足的样子,是一种颇为少见的情况。 「真是好久没见到了呐,陛下这种没睡醒的样子」 实际上,站在奥菈身后的秘书官法比奥,也用感到有点惊讶的口气来了这么一句。 奥菈平时在自身健康的管理上是非常上心。而睡眠正是和饮食并列两大关键的健康管理注意要点之一。所以,大战时期的战场先不说,现在这种和平时期奥菈会陷入睡眠不足的状态可谓非常稀奇。 以优秀记忆力自傲的长脸秘书官,在脑海中将奥菈近几天来的日程安排检查了一遍,结果并没发现什么特别让主君失眠的原因。 「您遇到什么令睡眠时间缩短的变故了吗」 听到心腹的提问,几乎睁不开眼的女王露出苦笑。 「嗯,嘛,算是吧」 「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不,是物理方面的问题」 「也就是说,您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很晚才就寝?」 「留在寝室的时间不如说反而延长了呢。被缩短的是『睡眠时间本身』」 「………啊啊,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也该到第二人的时期了」 中年秘书官释然了。 关系圆满的夫妇共同留在寝室的时间变长,睡眠时间反而减少的原因只有一个。 在善治郎身边的女性关系发生剧变的当下,奥菈和善治郎的关系依旧如此和亲密也算一个喜讯。就像法比奥秘书官说的那样,现在正好是让奥菈怀上第二子的好时机。 坐在椅子上终于驱散干净了压力和睡意的女王,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了口。 「总而言之,芙蕾雅殿下将作为善治郎的女伴和他一起参加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这件事,已经正式决定了。 一直瞄着善治郎参加结婚仪式搭档位子的国内贵族们,应该在这几天之内就会跑来抱怨了吧。不过最强硬、最麻烦的对手仅限这次无法有任何动作,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奥菈口中最强硬、最麻烦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这次结婚仪式的主角普乔尔将军。如果这是别人婚礼的话,普乔尔将军无疑会把自己的妹妹法蒂玛·基杰硬塞给善治郎当他的参加婚礼女伴吧。 然而,唯独这次普乔尔将军没法这么干。因为要为自己的结婚仪式做准备,大将军本人无法任意行动不必说,连她的妹妹法蒂玛也不得不只能以新郎亲人的身份参加婚礼。 结果,一心只顾着扩大地盘,增强势力却反而错失了绝佳机会的普乔尔将军就算再不情愿,这回也只好彻底当个旁观者眼巴巴看着事态自行发展。 「由芙蕾雅殿下做女伴吗?那么,当做将来芙蕾雅殿下有可能成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来考虑也可以的吧?」 面对眯起眼的心腹用无起伏声音发出的确认,奥菈微微点了下头。 「啊啊,虽然目前能确定的,就只有芙蕾雅殿下成为善治郎参加结婚仪式的女伴这一点。但还是以她将来会成为侧室为基本方针开始准备的好。 当然了,摆在最优先位置的依旧是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大陆间贸易,所以视情况而定,这个方针也可能被轻易颠覆就是了」 将芙蕾雅公主收为侧室所产生的好处,是大陆间贸易带来的莫大财富,以及芙蕾雅公主约好要提供的先进冶铁、造船技术。但单纯以用来增加『血统魔法』使用者的侧室而言,比起他国王族这种麻烦的存在,还是出身国内的女性更合适些。 原本,出身技术虽先进但魔法却落后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以嘉帕王国的标准来看其魔力量并不是特别优秀。 因为过去没有先例,所以他国王族出身的侧室这种存在,将来引发的国内贵族抗议绝对不会少。这次要不是有大陆间贸易这个捎带的好处,连奥菈都会想方设法让整件事在半途中破产。 对这些事情都理解的长脸秘书官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做了答。 「谨遵陛下旨意。那么我就去按照那个方针进行准备了。但是,我能着手的最多只是书面文件上的准备,以及物理条件上的准备。 而当事人心理上的准备,就只能全交给陛下您了。没问题吗?」 当事人心理上准没准备好,说穿了,就是【善治郎在这件事上能接受吗?】的意思。 听到秘书官这个和难度最高问题有关的发问,女王苦笑着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只要和平时一样把道理说明白,夫婿殿下他应该是能完全接受的吧。而芙蕾雅殿下将来可能成为侧室这件事,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毫无问题的接受了。 问题就在于夫婿殿下感情上的想法。这方面我正在全力想办法解决。………结果就是导致这几天来陷入了睡眠不足状态」 目前再次开始的女王夫妇夜间床上生活,虽然最大的原因是【现在是怀上第二子的好时机】这条没错,但这其中也包含有借此安抚善治郎精神的目的。 原本,善治郎会选择被召唤后留在异世界的命运,他对奥菈一见钟情就是主要原因之一。在这之上,新婚生活中善治郎对奥菈还不断进一步加深,而且中途没发生过一次善治郎对这段感情失望的情形。 想为这样的善治郎做点什么的话,奥菈觉得和他积极行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善治郎「连续预存」了半年以上的性欲强度完全超出了奥菈的想象,让女王稍微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看起来,今后就算增加其他侧室,也不必担心夫婿殿下在这方面出现力不从心的状况了呐。问题就在于,我之外的女性会不会也被夫婿殿下视作交媾对象这点上了」 虽然说出这句担心的奥菈,一副皱着眉绷着脸的表情。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赤茶色瞳孔的深处,闪动着藏不住的优越感眼神。 作为渴望国家繁荣的王族,善治郎把爱情全给了一个女人也是种问题。但作为一个女人、一名妻子,知道丈夫看都不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奥菈不可能不会为此感到开心。 「这方面的说服,因为除了陛下外无人能做到所以就只能全交给您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陛下怀上第二子的好时机这个观点我也赞同。直系王族子嗣只有卡尔洛斯殿下一人这个状态,对于即将增添其他侧室的王家而言太过危险」 直系的王族子嗣处于只有一人的状态,而侧室又成功生下血统魔法继承者的话,那位仅有一人的直系王族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就算危急情况只有很短时间,侧室的孩子也会被当做王位继承者来看待。 要防止这种危险情况,就只有增加其他直系王族子嗣一个方法。这和是女王与王配的关系无关,就算是正统的王与王妃的关系,王也会在根据产后王妃身体的恢复状态,找准时机让王妃接着怀上第二子。 「那些我都知道。不过,守护王位的工作,和作为国母养育下一代国家领导者的工作同时进行,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辛苦」 「将那种国母的立场分担一部分,正是侧室工作」 对女王的牢骚,秘书官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出了这个事实。 「也对呐,果然,为了王家的存续和王国的繁荣,夫婿殿下的侧室是必不可少的」 秘书官继续扔来其他问题。 「只是,如果陛下真的在这个时机怀上孩子,也还 会产生其他问题。 和上次一样,就算陛下现在腹中已经有了新的骨肉,要正式确认怀孕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在这段时期里,大陆间贸易的通道应该还未建成,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做好将芙蕾雅殿下迎娶为侧室的各种准备。 所以,在此期间『填补这段空白期』的侧室,可能会被国内贵族们抢先推荐过来」 「……有种夫婿殿下的反感要进一步恶化的预感啊」 虽然绷着脸这么回答,但奥菈也认识到法比奥秘书官的这个担心无疑是正确的。 ◇◆◇◆◇◆◇◆ 女王在王宫的办公室里忙于职务的时候,身为女王丈夫的善治郎却正穿着睡衣后宫的客厅里玩tv game。 晚上和妻子尽情亲热,早上目送去上班的妻子离开后马上回去睡回笼觉,再次醒来后就直接穿着睡衣开始玩游戏。 这是堪称自我堕落这个词具现化一样的,让人几乎看不下去的一套生活流程。 「哎—,嘿!」 拿着游戏体感手柄的善治郎做出一个棒球中的投球动作后,电视屏幕上的投手角色马上产生连动,把手中的球投了出去。 球速根据显示足有一百五十一公里。但这高速直球却像被站在右手打击位打者的内高角击球区吸过去了一样,只见电视画面上的ai打着角色轻轻一挥球棒,善治郎控制的投手角色以浑身之力投出的高速直球,就无情的被打飞到了观众席区域。 全垒打。 「啊—,该死」 因这个结果突然失去干劲的善治郎,先伸出脚用脚趾关上游戏机的电源,然后随手把体感游戏手柄往客厅地毯上一丢。 接着,他以很不像样的姿势噗通一声瘫坐在黑皮沙发上,大大叹了口气。 「……啊啊不行,完全没法集中精神」 从【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参加结婚仪式的女伴陪他参加这次婚礼】这件事正式决定以来,善治郎的精神安定性就一直很不稳定。所以对此感到担心的奥菈特别拨了一天休假给他,但很遗憾看起来善治郎完全没法好好享受这个假日。 「唔—,虽然不合规矩,但如果能从侍女中叫几个女孩来进行游戏对战的话,应该可以让精神舒畅一些吧」 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边瞟了一眼放在地毯上的游戏机边这么嘟哝了一句,但看起来他并没有实行自己这个想法的打算。 虽然善治郎曾经将掌机借给过一部分侍女,但他也还没有过和侍女们一起玩游戏的经验。 这一方面是有电视游戏机要比掌机特殊的多的缘故,更是因为「和主人一起快乐的游玩」的侍女,很可能被旁人视为是主人特别看待的存在。 打心里希望能和后宫的侍女们建立良好人际关系的善治郎,从来没想要和侍女们结成男女之间的关系。一个不小心让侍女们产生了多余的期待这种事,是他不惜闹别扭也要警戒回避的事态。 「不过,这么难得的假日我却无事可做了啊」 善治郎一边发出这样的牢骚,一边脱下蓝白条睡衣换上t恤衫和棉短裤。 对于除了工作外都不会离开后宫的善治郎来说,度过假日的方法就等于在后宫度过一天的方法。 学生时代一有空闲都是约上朋友出去玩,成为社会人士后又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的善治郎,并不怎么擅长自己一个人找乐子。 当初转移到这边的时候,善治郎也曾为有机会享受一直录下来没时间看结果越积越多的dvd、买来后连封都没拆过就扔在一边的game而期待得两眼发光。但最近他也不怎么执着于消化这些东西了。 仍未通关的游戏还很多,没看的dvd也不少,但善治郎对这些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情。 最重要的是,就算想享受这些东西,因为有个巨大的实际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善治郎现在没法集中精神投入到娱乐行为中去。 「啊啊,虽然对给了我一天假日的奥菈有些不好意思,但干脆直接面对事态想办法去解决的做法,在精神卫生上感觉还更好些。」 三两下换好衣服的善治郎来到放置电脑的房间,从房间角落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复印纸和三色圆珠笔,接着返回客厅里重新在沙发坐下。 「我想想,首先这次的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要在嘉杰尔边境伯领内举办。 这场婚礼我要以奥菈代理人的名义参加。然后,参加婚礼有着要尽可能男女组对一起参加的规矩,如果那对男女都是未婚者的话,一般而言这样共同参加婚礼就相当于爱情表白。 我的这个参加婚礼的搭档,已经决定由芙蕾雅公主担当,所以我要带她一起去参加结婚仪式,吗」 善治郎在复印纸上写下「参加结婚仪式 和芙蕾雅公主一起」的字样后,又「哈啊」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严格来说,已经和女王奥菈结婚的善治郎是一名已婚者,但按这边的常识——王族男子应该拥有多位妻子。另外,因为现在嘉帕王国中只有善治郎这么一位成年男性王族,所以让他拥有复数妻子这种事,简直已经可以说是国内所有人的企盼了。 因此,如果「善治郎和某位未婚女性一起参加了婚礼」这种事态出现的话,那位女性必然会被周围的人看做善治郎侧室的强有力候补人选。 最要命的是,在成为善治郎侧室这件事上,芙蕾雅公主本人更是比任何人都来得积极主动。 「今后,如果嘉帕王国和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成功建立『大陆间贸易』关系,芙蕾雅公主有很大可能就会正式成为我的第二个老婆,吗」 善治郎比刚才更深的叹了口气。 「嘛,虽然最开始时就被告知过好多次了,心里也知道该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来,但老实说还是希望这种事一生都别发生啊」 善治郎用眺望远方的眼神,透过敞开的木窗向中庭看去。 善治郎是个非常平凡,或者说价值观非常保守的人。【明明和心爱的妻子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彼此还生活的很和睦,可还会很高兴的接受其他女性】,这么富于冒险精神的事他可干不来。 「事前碰巧和奥菈推心置腹谈过一次真是太幸运了,要没有那次谈话的话,我可真要怀疑奥菈对自己的感情了啊」 善治郎和奥菈彼此尽情向对方吐露内心的不满和欲望时,奥菈曾经说过「作为女人,我也希望能一个人独占你」这种话。 也就是说,奥菈积极为善治郎张罗侧室的言行,完全是出于作为女王的义务感才出现的东西,和她作为女人的感情抵触。 善治郎认为这一点可绝对不能忘了。 「虽然因为一夫多妻制文化根深蒂固导致基础价值观不同,但其实奥菈才是身处最难受立场的人呢。只要她对我是真,真心喜欢上的话」 以善治郎的立场看来,虽然有了爱妻却还不得不迎娶第二名妻子这种事,也就是让他感到麻烦和不安而已。 但是,以奥菈的立场来看就没这么简单了,让心爱的丈夫娶其他女人,奥菈很可能是靠理性压下嫉妒的心情硬逼着自己做出这种决定的。 「如果,是我站在奥菈的立场的话……」 善治郎开始顺着这个假设思考。 如果奥菈有了其他男人的话? 例如,奥菈对善治郎说出「我和你之间,已经有了一名子嗣。那么接下来,为了让血统魔法的血脉扩散的更广,我再分别和普乔尔将军以及拉法埃罗卿生个孩子比较好。 放心,我和他们两个之间只是借种的关系,我真心爱着的只有善治郎你一个人」这种话的话……。 虽然善治郎这个想象 力有点丰富过头的假设,在男系社会的嘉帕王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以血统魔法传承的效率来说,这也并非完全是一场空想。 奥菈和自己以外的男人上床。 「……光是想象一下就要发狂了」 善治郎用没起伏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 奥菈现在,就是这种心境吗?像是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为了完成女王的职责,硬是采取了把侧室推给自己丈夫的行动。 善治郎再次觉得妻子实在太伟大了,已经达到自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程度。 当然,和只知道一夫一妻制价值观的善治郎不同,生下来就将一夫多妻制当做基本价值观的奥菈,在这件事上感受到的精神压力其实并没有善治郎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是,按照常识考虑,侧室出现加入后在心理上感觉到的不适,比起丈夫毫无疑问还是妻子这边更多些。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那也只能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妥善处理了吧」 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的善治郎,为了更有效的度过眼前的假日,把的意识转到了其他方面。 「嘛,实际上芙蕾雅公主来了以后也确实有好处。起码料理的种类能扩展了」 善治郎边这么说便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位于房间角落的五门冰箱。 打开冰箱后从里面取出的银瓶中,装满了今早刚挤的山羊奶。 根据从芙蕾雅公主那里借来的负责照顾山羊的男子——尼古拉的指示,山羊奶被挤出后都曾加热到不致沸腾的热度,待羊奶自然冷却下来后就会装入银瓶放进冰箱里冷藏。这个采取流程现在每天早上都会重复一次。 每天喝剩下的山羊奶第二天早上就会被废弃掉,虽然这么做有点可惜,但目前整个嘉帕王国会喝羊奶的只有善治郎和那些小羊羔,如果不及时把多出的羊奶扔掉那不用多久冰箱就会被装羊奶的银瓶塞满了。 善治郎打开银瓶的盖子把里面的山羊奶倒进玻璃杯里,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品,最后苦着脸把嘴里的乳白色液体咽了下去。 「呜诶……果然相当臭啊」 在乳类饮品只喝过经过杀菌处理的牛奶的善治郎看来,这山羊奶实在太腥臭了。因为有这种混合了兽臭和青草草腥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味道在里面,所以现在善治郎没法向任何人推荐山羊奶。 本来就没有食用家畜奶水习惯的南大陆人,如果最开始喝到是如此腥臭的山羊奶,说不定今后一生都会对这东西抱有厌恶情绪。 「据尼古拉君所说,山羊奶腥臭的问题可以靠调整山羊的养育环境和饲料来改善,所以这方面还是能有所期待的吧」 尼古拉曾经说过「因为生存环境突然发生剧变,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帮助还没平静下来的山羊们保持健康。羊奶味道腥臭问题的改善请再等一下」。 所幸,尼古拉并不是只会饲养山羊而已,用山羊奶制作黄油和鲜奶油,甚至是芝士的方法,他也全部通晓。 在照顾山羊的工作上,尼古拉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是非常靠得住。善治郎甚至还收到过【他每天都睡在中庭特别设置的羊舍或是牧场里,简直把山羊当做自己恋人一样呵护照顾】的报告。 比起山羊奶本身,乳制品更能增加善治郎饮食的丰富程度。 善治郎手头上,因为没有黄油和鲜奶油而不得不封印的甜点菜单简直堆积如山。最近南大陆西方语读写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的善治郎,已经尽可能多的把这类菜单翻译并写下来,然后交给了后宫料理的负责人凡妮莎。 而凡妮莎的料理本事也确实不俗。就算无法完全再现菜单上的菜色,她也能在进行各种微调整后拿出近似的好东西来。而且最近,她还完全把握住了善治郎在口味上的特殊偏好。所以现在凡妮莎已经堪称后宫中不可缺少的人物。 「唔—嗯,虽然对尼古拉君有点不好意思,但对山羊奶我暂时还是每天只尝尝味道就算吧」 说完这句话的善治郎,把杯中剩下的羊奶倒进冰箱旁的木桶中,然后再从冰箱里取出兑了果汁的冰水,倒进别的杯子喝了一口。 装有剩余山羊奶的木桶,还有使用过的两个杯子,就这么被善治郎留在了冰箱旁的架子上。 虽然以善治郎的感觉无法理解,但按照这边的常识,『刷碗盘杯』是男性王族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必须交给侍女完成的工作。 「啊,说起来洗发香波的残留量差不多也到很紧张的程度了。姑且已经完成了替代物的试作品,虽然对侍女们不好意思但也只能拜托她们先试用一下了呢」 离开冰箱的善治郎,走向位于房间角落的一个堆满了各种试作品的柜子。 这个柜子里面的东西,主要是善治郎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丰富多彩,而进行各种实验后得到的成品。 例如用银线线圈和干电池制成的电磁石,以及靠这个电磁石得到的磁力微弱的永久磁石。 而现在善治郎从柜中取出的,是一个比手掌大些的装有好几个银瓶的小木箱。 这些银瓶中,装的全是善治郎试制的洗发香波和护发素。简单来说,就是参照土制液体肥皂制作的土制洗发用品。 根据从网上下载的土制洗发用品制作方法,善治郎把蜂蜜、柑橘系果汁、小麦粉、香油按照各种比例进行和混合,以此来摸索不会对头发头皮产生伤害,同时又能将污垢清洗干净的调配比例。 「总而言之,如果做出一定程度替代品的话我就优先使用替代品,剩下的香波就全给奥菈用好了」 身为男人又留着短发的善治郎,就算自己的头发多少有些干损他也完全不会在意。但是,妻子奥菈那一头美丽的赤色长发失去了色泽,善治郎怎么也没法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说起来,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奥菈的头发就很漂亮了。而且奥菈之外的女人的头发也保养的不错的样子。如果土制洗发用品的开发实在不顺利,到时说不定还是用回嘉帕王国传统的护法方法比较好吧」 虽然善治郎突然想到这么一个主意,但可能的话他只想把这种做法作为最后的手段。原本,嘉帕王国就没有现代日本那种每天洗澡的习俗,所以头发当然也不会天天都洗一遍。 就算是爱干净的人也只不过三天才洗一次,一般人更是通常七天才会洗一次头。正因为如此,既能扼制头发异味又能保护头发发色的香油文化才特别发达。但是对善治郎来说,和不怎么洗澡头发上还抹着香油的女子同床共枕,是他绝对敬谢不敏的事。 「清洗身体用的肥皂已经开发出加入香油的液体肥皂了,如果使用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照那个比例调整洗发香波和护发素好了。剩下的就只有洗面奶了吗。 嘛,我的话就算用稀释的液体肥皂也不要紧的吧」 原本,善治郎在日本的时候就没有经历过因洗面用品和日晒等问题导致皮肤变粗糙的情况。对于他这种强悍的皮肤肤质,说不定根本就没必要很神经质的担心洗面用品品质问题。 「洗发香波也好护发素也好,一旦确定制作方法的话不如就交给来后宫的商人们生产? 液体肥皂已经那么做过了,好像也没发生什么问题的样子。不过事先还是得先向奥菈请求一下许可吧?」 善治郎所确立的【加入了香油的液体肥皂】制作方法,目前正向那些出入后宫的商人们传授,今后如果商人们做出了优质成品的话,预定将由后宫这边买下。 当然,对于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说,如此稀奇有益的商品他们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为后宫提供,据说他们在得到女王奥菈的许可后,已经开始了这种东西的通常营销。 因为泡澡是属于拥有一定程度以上财富阶层才有的奢侈行为,所以液体肥皂的流通量好像并不大。但好像因为『王家御用』这块招牌,以及先行使用者的口碑,这种新事物正在以女性为中心的人群中慢慢普及开来的样子。 如果洗发香波和护法素能同样普及的话,说不定宫廷的贵族们也会逐渐养成每日泡澡的习惯? 「不,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 善治郎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梦想。 因为一直深居后宫善治郎才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的泡澡,是一种在设施和人工花费上非常消耗金钱的,极其奢侈的行为。 例如嘉帕王国,因为就算是气温最低的活动期中后期也让人感觉十分温暖,所以洗洗冷水浴就足够了。特别砸下重金建造维护澡堂这种设施的人,即便在富裕阶层里也属于少数派。 嘛,不过因为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不管是同床共枕的女王奥菈,还是一起生活的后宫侍女们,他都要求她们每天入浴保持身体清洁」这个情报已经广为人知。所以那些野心勃勃家里又有合适年龄女儿的贵族之间,也可能突然爆发性普及每日入浴的习俗就是了。 「这么一想的话,将大众澡堂弄成普通公开设施的古代罗马真的很厉害呢。不过若只是为了温暖身体的话,也有蒸气浴这个妥协的选择就是了。 嗯?蒸气浴?」 善治郎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起来,在地球文化中,一提到北欧就让人联想到那边蒸气浴盛行诶。难不成芙蕾雅公主的母国也是如此?」 真要是如此的话,将来在后宫也弄个蒸气浴室说不定比较好吧。 大概是这数日来奥菈不惜用自己的身体进行说服终于奏了效,不知不觉中,善治郎已经将芙蕾雅公主今后可能嫁进后宫,这种极可能发生的未来漠然接受了下来。 ◇◆◇◆◇◆◇◆ 当天夜里。 和平常一样,用完晚饭洗完澡的女王夫妇,在客厅里围着圆桌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就最近将要发生的重要事件进行讨论。 「也就是说,这次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我也得乘坐龙车前往会场?」 「嗯,上次的瓦伦迪亚之行因为有事态紧急的借口,所以可以由我用『瞬间移动』将你直接传送到当地。但这次只是的活动期举行的一场普通婚礼而已。 虽然路上可能有点辛苦,但也只能让你坐龙车慢慢前往了」 女王仔细的为善治郎的疑问做了说明。 「了解。虽然比起乘坐龙车旅行的辛苦,怎么在旅途中和一同乘车的旅伴打交道才更难搞,但我会尽量处理好的」 用正经口气这么回答道的善治郎,视线却停留在对面妻子的胸口部位。 洗完澡后的奥菈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胸口有v字开口的红色连体式细网眼睡衣。自从造小孩活动解禁,大概是打算给丈夫一些特别服务吧,奥菈这几天穿的都是这种特别煽情的睡衣。 如果是旁人这么做的话,只会让善治郎因为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而困扰,但如果是自己心爱的妻子那就没必要顾虑什么了。 白色led台灯光照下妻子的香艳姿态,让善治郎几乎流口水。 「你要是没法集中精神的话,我去披件外套如何?」 「抱歉,我没事了,继续吧」 对老婆苦笑着提出的警告,善治郎以这种听着完全不可信的回应,表达了自己希望妻子维持现状的意思。而奥菈那边,似乎原本就没打算真照自己警告的那么做的样子。 对话继续。 「我会派出一辆直属王家的八头龙车给你。乘坐的主客是你和作为你搭档的芙蕾雅公主。芙蕾雅公主的护卫斯卡谢殿大概也会和你们同乘吧。 还有就是负责照顾你起居的伊妮丝了」 「啊咧,又是伊妮丝女士啊?」 善治郎意外的歪了歪头, 「嗯?你对伊妮丝有什么不满吗?」 奥菈如此问道。 「不,我对她没有任何不满哟。上次在瓦伦迪亚托她的福我可是过的挺舒服呢。只不过,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每回都要她跟我一起出远门,我觉得这样有点太辛苦伊妮丝女士罢了。」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奥菈托起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 「唔,那么,换别人跟你去吗。例如让玛格丽特来……不,果然还是不行。让玛格丽特去我还有点不放心。 虽然对伊妮丝有点不好意思,但这种情况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唔—嗯,我知道了。那我就尽可能在旅途中老老实实的,别给伊妮丝女士添额外的麻烦吧」 奥菈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善治郎也只好听她的。实际上,照顾离开后宫的王族,也的确不是谁都能干得来的工作。 顺便说下,刚才奥菈提到的那位玛格丽特,是一位拥有嘉帕王国中罕见的金发白皮肤外貌的年轻侍女。 玛格丽特的身份在后宫中也颇为特殊,她是少数没有从属善治郎,而是从属女王奥菈的侍女之一。虽然善治郎和玛格丽特没有太多接触,但既然奥菈选择伊妮丝的替代者时提到了她,那么应该也是个相当优秀的人物吧。 「其他的嘛,就和你之前担心的那样,这次的结婚仪式有相当多的王都贵族们出席。 虽然其中大部分人已经和普乔尔将军一起先行一步出发了,但与你同行的贵族数量依旧不少。旅途中休息的时候他们应该会接二连三的跑来向你问安吧,这方面还希望你能多担待些。」 听到奥菈告知的无情未来,善治郎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 「呜哇,真是麻烦死了。可是,普乔尔将军居然会分别行动啊。我原来还担心,那个人旅途中会一直粘在我屁股后头,不遗余力的搞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咧」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奥菈露骨的耸了耸肩。 「因为他作为新郎,是婚礼的两大主角之一嘛。所以在迎接新娘的路途中,他也将是随行人群中的主角。而身为王族的你如果也成为那随行人群中的一员,就该发生【你和他到底哪个是主哪个是次】的问题了吧。 所以每当遇到这种场合,都有新郎必须比身份高于自己的人士先行一步出发的不成文规矩」 「原来如此,虽然是很麻烦的习俗,但这次却因此得救了呢」 对善治郎的这个结论,奥菈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和你同行的贵族中身份最高的,恐怕就是拉法埃罗·玛凯努斯了吧。好像在瓦伦迪亚的时候,你和拉法埃罗卿已经很结成了挺不错的关系来着?」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回想起了在瓦伦迪亚时负责辅佐自己的那个男人的面孔。那个明明是大贵族家嫡长子,待人接物却低调得不可思议的好好先生。 「啊啊,那个人吗。那个人的话,就叫人相对比较安心了」 虽然那个男人也曾拥有女王奥菈夫婿候补者的头衔,但善治郎对拉法埃罗,并不抱有和普乔尔将军接触时那样的强烈敌对心理。 即便拉法埃罗无疑也是个非常有能力的,让人大意不得的人物。但因为他行事并不像普乔尔将军那样强硬,所以善治郎对他的警戒心也相对不是很高。 「那个家伙,可也是个有着【正因为是他才需要小心】地方的男人哦。虽然他自己主动行动的可能性很低,但万一在他背后操纵的玛凯努斯伯爵事前下达过什么密令的话,他可是有让那个密令以最大可能完成的能力啊。 目前玛凯努斯伯爵家采取的是相当偏袒王家的行事方针,所以我觉得他们给你设下陷阱的可能性很低,但就 算如此你也别大意了」 「抱歉,确实如此呢。我会注意的」 听到妻子严厉的警告,善治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老老实实为自己的大意道了歉。 「啊,说起来,拉法埃罗卿和普乔尔将军一样都曾是奥菈你的夫婿候补者吧,那他现在也是独身吗?这次他的搭档又是谁?难不成,是奥迪比亚夫人?」 听到丈夫提出这个他突然想到的问题,奥菈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 于是她把这几天来刚做出的,有关后宫人事变动的决定说了出来。 「不,拉法埃罗卿的搭档,是纪夏」 听到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名字,善治郎吃惊的瞪圆了双眼。 「诶?你说的纪夏难道是咱们后宫侍女中的那个纪夏?骗人吧,那女孩,难道是出身良好到足以被选为玛凯努斯家下任家主夫人的高贵家族大小姐么?」 在后宫居住了一年半以上的善治郎。现在已经能马上记起平时照顾自己的侍女们的名字相貌。于是他简单回忆了下关于纪夏的种种。 如果善治郎没记错的话,纪夏是一位以拥有和艳丽这个词相当般配的华丽美貌;即便穿着侍女服也让人能一目了然的好身材为傲的;年纪相对比较大的侍女。 如果只是粗略印象的话,她的美貌甚至比女王奥菈还要高一级。是个如果把现在后宫中的年轻侍女按美貌排序,肯定可以成为排行第一位的人物。 「不,纪夏的老家马萨纳男爵家只是个小领主贵族。作为玛凯努斯家媳妇的出身勉勉强强算是门当户对。不过原本,玛凯努斯家的现任家主马路埃尔卿比起急速扩大势力就更希望稳定的建立繁荣,所以他会在比自己家世低的家族中挑选联姻对象也在我的预料中。 但是,纪夏会被选为下任家主伴侣的理由,就想你预想的那样,主要还是因为她有『后宫侍女』身份的缘故」 「啊啊,果然……」 听到奥菈无情的说明,善治郎抱起了头。 根本不必细想就能知道,后宫侍女的价值是很高的。在后宫这个封闭空间中负责照顾女王和王配的她们,肯定拥有各种从一般途径无法获得的情报。 当然,插手后宫这种行为一个搞不好,就会导致本人的性命和家族的前途一起被断送。所以外人从侍女们那里得听到的最多也仅限于传闻程度的东西罢了,但考虑到将来后宫的种种变化,就算是传闻也有着十足的价值。 尤其是,对于善治郎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男人,宫廷贵族们迄今为止还没得到过一点于自己有利的情报。 善治郎喜欢什么食物、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季节。或是相反的善治郎讨厌什么食物、讨厌什么颜色、讨厌什么季节。即便是这些无聊的小细节,对于那些想和善治郎攀上关系的贵族来说也有着为之花费万金的价值。 「也就是说,今后,连玛凯努斯伯爵家也会积极的跑来找我套近乎吗?」 听到丈夫接着用感觉很烦人的口气追加了一句「饶了我吧」,女王歪着头想了想。 「不,我也说了好多次了玛凯努斯伯爵他是个讨厌冒险的人。所以至少近期内,我认为对方不会马上做出什么招惹你反感的行为。 他们会做的,大概也就是彻底的进行情报收集活动了吧」 「仅仅是为了收集情报,就决定了下任家主妻子的人选?还是说,这次玛凯努斯家只是让纪夏当回参加婚礼的搭档而已,其实并没真打算把她娶进门?」 「怎么可能。纪夏她可是为了参加这次的结婚仪式,急匆匆辞掉了『后宫侍女』的工作哦。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对方反悔不娶她的话,那就算马萨纳男爵家家世再怎么比玛凯努斯伯爵家低下,两家之间也一会发生激烈的冲突。像这样的昏棋,玛凯努斯伯爵是绝对不会走出来的。 实际上,【希望在得到王家许可后,马上公开发表这个婚约】的请求,已经从拉法埃罗·玛凯努斯那里递到我这来了」 「唔—嗯,也就是说,玛凯努斯伯爵他真的只为了得到关于我的情报就决定了儿子老婆的人选吗。让人有点不敢相信呢」 对着歪头表示怀疑的善治郎,奥菈断言道。 「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纪夏的老家马萨纳男爵家好歹还是有把女儿嫁进玛凯努斯家勉勉强强算合适的地位等级的。 而在那之上,还能得到关于后宫的各种情报。所以纪夏被他们迎娶为下任家主妻子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纪夏本人可曾是在一段时间里倍受宫廷社交界盛赞的美女呢」 「啊,果然是这样吗」 听到奥菈最后那句话,善治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拍了下手。 「嚯,听刚才那口气,纪夏在你眼里也被当做美女看待吗」 看到妻子眯起眼睛,声音也一下变得毫无起伏的反应,善治郎马上察觉到「这下可糟糕啦」的现状,但因为同时领悟到现在如果随便蒙混的话反而可能让情况进一步恶化,所以最后他只好老实交代了。 「唔,算是吧。老实说,在我看来后宫工作的侍女们中她能算得上是第一美女了。但是怎么说呢,就是不想和她发生点什么啊」 善治郎这句话虽然后半段有点狡辩的意思,但也怪不得他。在妻子面前夸奖其他女人这种行为,就算善治郎本身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也还是不可思议的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然而,这次善治郎的这个反应完全是杞人忧天。 (原来如此。因为爱着我,所以纪夏就算被视为后宫第一美女。夫婿殿下也莫名的就是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喜好类型呐。也就是说,将来芙蕾雅公主在这方面得有一场苦战了吗。不,可是善治郎不是对霍娜公主也抱有相当程度的好感么。这么一想的话,芙蕾雅公主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的这个判断就下的有点过早了吧) 再怎么说,奥菈觉得自己刚才内心的这番纠结也不能告诉给善治郎知道。 女王拉回有些走偏的思路,继续向善治郎传达情报。 「嘛,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纪夏在近期之内就要离开后宫了。其实整件事还不止如此。大概是被纪夏要结婚的事给触动了吧,后宫那样中年纪较大侍女的老家里,有好几家向我提出了【差不多也该让我家女儿回去了】的请求」 「啊啊,以为人父母的立场考虑的话确实会那么做呢」 对奥菈的话,善治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以侍女的身份成为后宫一员的少女们,原则上所有人都处于适婚期的年龄。由于送她们来的家族们都抱有这些少女将来有可能被善治郎『下手』的期望,故所有女孩都处于随时可以嫁人的状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若这些少女短暂的适婚期全部被浪费在后宫里,那不管对本人还是她们的亲人都会造成很大困扰。 少女们担当后宫侍女的时间最长也只有五年左右,而她们之后要度过的人生可比那段时期漫长得多。 所以,那些亲人当然会在女孩们的适婚期快到期的时候把她们叫回自己身边,然后想办法尽快把她们嫁出去。 对这些人之常情都理解的善治郎,当然不会反对女孩们离开。 「唔,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嘛,以女孩家人的观点来看这么做很正常。不过,好几家同时这样的话不会产生什么拖累吗。到时后宫里将一下减少好几名侍女吧?那样不会给剩下的女孩们带来过重的负担么?」 「唔,这方面我也有点担心。所以,我打算把纪夏之外侍女的离去日期稍微拖延一些日子,先把想办法凑齐替代她们加入后宫的新人侍女。 等那些新人们具备一定担当后宫 工作的力量后,再批准提出申请的侍女们离开。 另外,为了避免这次的情况再次出现,今后就算旁人觉得有点过量,我也打算让侍女的人数保持在留出一定富余的状态」 「啊啊,这样比较好,绝对是这样比较好啊。不管有什么理由都该那么做才对」 对奥菈的这番话,善治郎带着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连续点了好几次头。 日常工作只以最低限度人数完成的危险性,善治郎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如果只分配给日常工作勉勉强强够用的人力资源,那么万一人因为感冒之类的理由倒下,剩下的人就全都得接下过程接受极限的工作量。另外,要是因为某种意外原因导致本来该是下个月的工作突然被提前提到了本月的日程上,会社的所有职员便要一起见识见识地狱的景色了。 有点被丈夫罕见的迫力十足表情压倒的奥菈点了点头。 「唔,唔嗯。既然你都说的这个地步了,那就这么办吧。本来如果之是单纯增加人数的话,这就不是什么很困难的问题」 本来,贵族中就有很多年龄正适合成为后宫侍女的女孩,而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后宫侍女的贵族父母们更是数之不尽。 在那些年龄适合成为侍女的女孩们中,首先按照她们对王家的忠诚程度进行筛选。筛选完毕后,就轮到考查获选的人是否具备在后宫进行工作的素质。 最后再按照『相貌』对留下的候补进行最终挑选即可。现在在善治郎周围工作的侍女们都经历过这么一套筛选流程。 这其中最后的『相貌』这一轮,因为当时没人知道善治郎的喜好什么类型的异性,所以就优先选择了那些和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女王奥菈的相貌接近的女孩们。 可是,现在已经判明当初的那些特意做的准备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善治郎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侍女们下手。 那么,现在选择新侍女时就不必再特别执着于形貌的好坏了。当然,因为怎么说也是背负了『后宫侍女』这块招牌的人,所以当选者的相貌还是必须的保证一定水准才行。但至少也没有非选择选奥菈那种高个子、巨乳、成熟类型女子不可的必要了。 实际上,这次会出现才干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就有多名侍女同时提出要辞职的情况,原因之一就在于这些侍女的年龄普遍偏高。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当时优先选择的是奥菈那种成熟女子,那么当选者本人的实际年龄必然也不会太小。 而现在既然不必再执着于那种成熟外貌,那么新人侍女时便可以在低龄些的女孩子中挑选了。毕竟选择十九岁女孩的话只能用一年多,选择十五岁女孩的话最多却可以用上将近五年。 「不过话说回来,这后宫中也开始出现离职的人了吗。感觉稍微有点寂寞呢。 啊,对了,奥菈。对那些要离去的侍女女孩们,我想以感谢她们一直以来辛苦的形式送点小礼物给她们,这么做有问题吗?」 对丈夫突然想到的这件事,奥菈想了想才回答。 「不,基本上这么做不会产生什么问题。一般贵族的府邸里也会做类似的事。 只是,你可千万别送出什么太过夸张的东西。你要是送个某个侍女某种特别引人注目的礼物,旁人就很可能误解你曾经对那名侍女『下过手』。最起码你送所有离开的人的东西必须都一样才行,这样的话应该就不要紧了」 「原来如此,送给所有人同样的、价值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么。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对来自奥菈的建议,善治郎连连点头。 在这一年半里,不论是哪位侍女都给了善治郎不是照顾。要照顾善治郎这种不知道这个世界常识、有着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嗜好的男人,应该让侍女们非常辛苦吧。善治郎觉得对这份辛苦的感谢之意得尽可能明白的表现出来才行。 「…………」 「…………」 因为二人暂时中断了对话,客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如果面对的是不知底细的人,这种沉默会让人感到非常痛苦。但如果是知根知底的对象,这样的时间却会让人很舒服。 因为聊了半天都觉得有点口渴了,善治郎和奥菈依次取过装着冰水的银瓶,各自为自己的玻璃倒了一杯喝下润了润喉咙。 接着先开口的,是把自己喝光的红玻璃杯放回圆桌上的奥菈。 「啊啊,对了。换个话题吧,我姑且也该告诉你一声。我用你从瓦伦迪亚给我带回来的土特产——瓦伦迪亚的白砂、瓦伦迪亚的贝壳制成的熟石灰为原料制造了新的玻璃,结果可是戏剧性的哦。 迄今为止我们只能造出颜色接近黑色的深绿色的玻璃,可这次却得到的成品透明度却一下提升了很多。玻璃溶液的粘度也增强了不少,好像都能吹出很大的吹泡了。玻璃的制造,这下可以说是前进了一大步啊」 看着女王兴奋的两眼发光,善治郎也像被感染了一样笑得十分开心。 「哦哦,那可真是好消息。果然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沙子的品质上么。那么今后,多试试从更多其它的地方采砂比较好呢」 「我当然也有这个打算。之后只要再加上工匠们关于具体操作感触的意见,也许就能确定哪种砂最适合用来制造玻璃了。只是因为现在人员和预算都不能拨给这边太多,所以无法大规模的进行这种工作啊。 对了,你探索的另外一种解决方法进行的如何了?就是那个叫磁石什么的东西。你不是说过砂子对玻璃颜色产生影响是因为其中铁的成分无法有效清除吗?」 听到奥菈的询问,善治郎带着困惑的表情挠了挠头。 「唔,我已经用佛朗西斯科殿下制作的银线做了线圈,然后靠那个成功做出了电磁石哟。因为电源用了复数的充电式干电池,所以最后电磁石产生的吸力也相当不错。 不过呢,用那个东西制造永久性磁石就有点困难了。虽然把铁放置进电磁石产生的磁场里一段时间确实能让铁产生磁性,但那样生产出来的永久性磁石的磁力实在弱得乱七八糟的。 老实说,用那个可吸不动铁砂。我记得,好像是比起纯铁含有各种杂质的铁更容易保留磁力的样子。所以这方面我还得进行各种后继实验才行啊。总之现在我还拿不出什么可以投入实用的东西啦」 善治郎一边用辩解的语气进行现状报告,一边自然而然的瞟了一眼客厅交流的柜子。那里面放的正是制作中的电磁石,已经几枚只有微弱磁力的永久性磁石。 「也就是说,还没法派上任何用场,吗?」 「嗯,老实说连未来前景都相当糟糕呢。说不定比起继续这种低水平的实验,还不如干脆把电磁石改造成可以手提的样式,然后直接拿到现场去投入实用更好。制造玻璃的那些工匠不是奥菈直属部下么,那让他们帮忙保住机密应该能办得到吧」 「唔,还有这种办法吗」 女王像是要把丰满的双峰进一步凸显一样抱臂于胸前,然后开始思考。 「另外那些永久性磁石姑且也是有最低限度磁力的哟。那么只要把磁化的指针涂上油贴上表明磁极的复印纸然后放在水面上,那应该也会全都指向一个大致方向。在这个世界里,这么做出来的指南针应该也能派上不少用场吧」 「zhi nan zhen?那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言灵没有发动的词,奥菈惊讶的歪了歪头。 「嗯,磁石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它的n极是必定指向北方的。因为这个世界自己本事就是块大磁石。啊咧?说起来,这个世界是球形的行星么?嘛,这些就先不管了。 总而言之,只要把有磁性的细长金属指针放在水面上让它漂着,放置它一会后那个金属指针就必会固定指向一个方向。这种可以测量出方向的道具就是『指南针』了」 「嚯,如果是这样的话,需要在没进行过土地勘测的密林中行军的时候,这东西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奥菈用很感慨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大概是在上次大战时她自己也曾经历过迷失方向的沉痛教训吧。 虽然一般来说在军队中,都会有那么几个可以靠观察星星或太阳的方位确定方向的人才在,但军队在植物生长茂密到看不见天空的密林中行动的场合也不少。 另外,就是因为没有人把类似指南针的点子应用到船只的驾驶上去,所以嘉帕王国的航行技术现在才那么不成熟。 「那么,问题就主要在于这种东西必须让它漂浮在书面上才能发挥功效这点上了。如果不能弄成更便于携带的样式的话,将来可没法量产然后分发给各部队呐」 「啊啊,我说要漂浮在水面上只是因为这是展现指南针功能最简单的方法而已。实际上的指南针其实是更便于携带的构造哦。 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把磁针放进一个盒子里,像天平那样用一根支架穿过磁针把它支起来,然后在磁针周围留下可以让它自由转动的空间就行了。这个构造非常简单,下次我会画一张结构的草图,奥菈你就把那图交给工匠们好了。我想应该很简单就能再现出我说的结构」 本来指南针这种东西属于相当不得了的大发明。但现在满脑子都是玻璃制作的奥菈,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到指南针的魅力。 「唔,这方面就全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说回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你认为想要除出去原料砂子中的铁砂,目前除了把那个叫做电磁石的东西带去现场交由工匠们使用外,就再没其他的办法了吗?」 「嗯,目前来说这是最可行的方法。而且是电磁石的话,只要一关电源就能把吸附来的铁砂清除干净了。嘛,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别太依赖这东西,集中精力去寻找更适合做玻璃原料的砂子比较好些。」 「也对,运气好的话,能在王族领地内发现最合适砂子就最好了。如果办不到的话,说不定就得把手伸到地方领主的领地上去。 啊啊,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用特别找就能大量得到各种砂子的地方呢」 从妻子说出这句话时的满不在乎的口气,察觉到里面可能有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的善治郎,出于保险起见特意多问了一句。 「那是哪里?」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啊。那个国家的话,国土可有一半面积都是沙漠呢。虽然还不知道他们那边都有什么品种的砂子,但至少在量上他们是绝对不缺的」 听到这个不出所料的回答,善治郎用这可不代表没有问题的口气对笑着的奥菈提出忠告。 「奥菈,这个状况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很严重的问题哦。从长远上看,技术是再怎么倾注心力进行保密隐匿,总有一天也还是会泄密传播开来的东西。 嘛,不过沙漠中的砂子是不是特别适合用来制造玻璃,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虽然善治郎边这么说边耸了耸肩,但其实他担心的一点也没有错。 沙漠中的砂子,都经过了长年累月的风化过程。而这些经历过长时间风化的砂砾中,受风化影响最小的,能一直保留到最后的就是天然石英颗粒,也就是最适合拿来制造玻璃原材料的砂子。据统计,经历过长时间风化过程的沙漠,沙中的石英含量都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实际上,地球上有些公司为了让玻璃廉价的同时又能保持一定水准,都会故特意只用来自沙漠的原料砂子。 「双王国的事我当然只是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先从大幅改善瓦伦迪亚的砂子做起吧,首先尽量多的收集那一带的砂子好了。所幸不论是瓦伦迪亚、还是那附近作为避暑胜地的巴利阿里岛都属于王家领地。要是能在那附近发现品质更优良的砂子就好了呐」 「嗯,奥菈你加油吧。我也会尽快拿出手提式电磁铁的结构设计图来的」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女王点了点头。 「唔嗯,那方面就全交给你了。 那么再换个话题吧。善治郎,你现在每晚还做关于魔法使用的练习吗?我记得应该大约是一个月以前,你曾经告诉我你成功发动了第二种魔法来着?那之后又怎么样了?」 虽然奥菈的这个质问来的颇为唐突,但因为对善治郎来说这只是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所以他马上做了回答。 「这么一说我好像还没说过呢,最近我发动这个魔法时成功发动的概率已经有七成了哟」 听到丈夫自豪的回答,奥菈不是装样子而是出自内心的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喔喔,那还真是挺了不起的。你这习得的速度还真是相当不俗。可以的话能现在就向我展示一下吗?」 听到妻子的夸奖心情很好的善治郎,边叫着「哦耶来了」边拍了下手,接着马上开始披露自己的魔法。 「好,那我就开始了哦。『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 「……………」 虽然善治郎自信满满的颂唱出这段咒文,可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因为魔法语可以靠言灵完美的进行翻译,所以不是咒文搞错了。 失败应该是出在善治郎脑内的认知,或者是魔力输出的调整上面。 因为本来就有自己的成功概率不足百分之八十的自觉,所以善治郎只是苦笑着接受了这次失败打击,并马上开始第二次尝试。 「哎呀,没办法一次成功么。那就再来一回好了。『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 「……………」 第二次也哑火了。 「啊,啊咧?看来我今天运气不好啊。再来一次。『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 「……………」 连续失败了三次,善治郎的声音也开始带上了焦虑的色彩。 「不是,平时我成功了相当多次的哦,我说真的哦。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焦急的想马上开始颂唱咒文进行第四次魔法发动尝试的善治郎,女王拉过丈夫的手用双掌握住,然后露出让他不要紧张的笑容。 「不要在意,善治郎。这种情况很普通。对才刚刚学会使用魔法的你来说,只要一点点紧张情绪就能导致你的认知失败。而且这还是你学会的第二个魔法,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一个需要加上调整魔力输出才能成功发动的魔法。 这种魔法就算颂唱三四次咒文才能成功发动也没什么稀奇的哦」 奥菈对善治郎说的这段说明并非出于安慰,而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罢了。 就算平时一个人面对电脑练习是可以经常成功,一在他人面前表演成功率也会大幅下降。魔法就是如此纤细的技术。 另外,使用者的精神状态会导致成功率产生浮动,原本也不是魔法专有的情况。过去某个在全日本玩魔方大赛中取得冠军腰带的青年,明明自己独自在家是不用五秒就能扭完一个魔方,可当这个青年上电视向他人展现自己的技巧时,却花了一分多钟还没把六个面完成。 听到奥菈的说明总是放松下来的善治郎,一边也对妻子回以笑容,一边害羞的挠了挠头。 「啊啊,是吗。我确实在精神耐性比较弱嘛。奥菈 ,不好意思你就继续陪我到成功为止吧」 「嗯,你尽管去尝试好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 在这之后,善治郎在妻子的注视下,一次又一次的颂唱『吸引』魔法的咒文。 终于,在第十一回的时候。 「……再来一次。『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成功啦!」 就在善治郎颂唱完咒文的下一瞬间,本来放在圆桌上的圆形木刷瞬间飞到了善治郎手里。 『吸引』。是一种有着极其狭隘限制的瞬间移动魔法。 虽然有着【可以吸引过来的只仅限能被人一手拿起的无生命物体,另外吸引之前术士必须看着到那个物体】这样限定条件所以没什么实际用途,但因为这是时空魔法中消耗的魔力最小的魔法之一,所以经常被拿来当做时空魔法的练习题材。 「唔嗯,很精彩,刚才魔法的确是发动了」 无视中途经历过的多次失败,女王啪啪啪的鼓了几下掌,表示对丈夫成功发动魔法的褒奖。 「哎呀,献丑了献丑了」 看到丈夫像是害羞一样,边满脸通红的把手中的木刷放回桌上边不停点头致歉,女王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么善治郎,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既然『吸引』你已经掌握到了这个程度,那么第三个魔法你要不要学『瞬间移动』?」 提到奥菈出人意料的提议,善治郎吃惊不已。 「诶?但是连『吸引』我也还没达到可以说自己已经完全掌握的状态啊?那个就先放下了么?」 「嗯,虽然对学习魔法来说这是邪道。也就是暂时越过简单易懂的魔法,先去学习虽然难但使用频率高的魔法来提升自己的魔法水平。这样一种抄近路的提升方法。 虽然过程不尽人意,但你好歹也是成功发动『吸引』了不是吗。就是说现在你已经具备最低限度的魔力输出调整能力,并体验过魔法发动时的那种特殊感觉。 而不论哪种魔法,成功发动所需要都仅仅是正确的认识、正确的发音、还有正确的魔力输出量这三个条件而已。 只要你能继续像刚才那样,将魔力输出量调整到合适数值并保持对魔法效果的正确认识,那其他那些的魔法的使用对你而言其实就都只剩下记牢咒文这一步而已。 换句话说,虽然可能往后还要经历些辛苦,但现在你已经集齐了所有学习『瞬间移动』的基础条件哦」 「由我来,使用『瞬间移动』?」 这个对于善治郎来说还感觉很非现实的要求,让他一时间目瞪口呆。 迄今为止善治郎成功发动过的魔法只有两种,分别是『空间遮断结界』和『吸引』。 虽然这两种都属于『时空魔法』的范畴,一般普通人无法实用的稀奇魔法。但很遗憾这同时也是两种平常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魔法。 这两种魔法,都是嘉帕王国的先人们为了探求『时空魔法』所包含的可能性而出于实验目的开发出来的东西,所以它们在日常实用性方面基本等同于没有。 与之相比,『瞬间移动』却是堪称『时空魔法』代表的,最能带来实际利益的魔法。 甚至可以说,嘉帕王家的时空魔法,之所以会被视为在多种血统魔法中也是实用性特别出类拔萃的魔法,有八成原因就是因为『瞬间移动』这个魔法。 这是种虽然每次只能传送一个人和被传送者随身携带之物,但可以无视距离远近一瞬间将传送对象送往远方的魔法。 现在这个魔法,要由自己来使用了。善治郎一想到这点,内心就和年龄不相符的跃跃欲试起来。 「唔,我知道了,『瞬间移动』绝对会学会给奥菈你看的。不过为什么这么着急的?」 虽然兴奋,但同时也对奥菈想要越过正常顺序提前传授自己『瞬间移动』这个做法抱有疑问的善治郎,随即这么问道。 听到这个提问的奥菈皱起了眉,并用为难的口气开始回答。 「唔嗯,这个嘛,主要是为了将来确定会发生的某个问题。 现在,你和我每晚不是那个………都会做的吗」 虽然奥菈没具体说出是要做什么,但从女王满脸通红的样子和『每晚』这个关键词来看,她指的只会是一件事。 「啊啊,嗯。没错,今晚也会做呢」 像是被奥菈传染了一样,脸也开始红起来的善治郎,为了掩盖自己的羞耻用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回应道。 「不,不要特意多提一句啊!嘛,说回刚才的话题。照着调子发展下去的话,我和你之间生下第二个孩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如果真变成那样就有点不妙了。根据我的个人判断,芙蕾雅公主虽然已经几乎注定要将成为你的侧室,但那至少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 芙蕾雅公主成为你的侧室,这是达成大陆间贸易不可缺少的条件之一。但这件事并不是我们这边点头她本人接受就可以了的。 因此,芙蕾雅公主之后至少也得返回乌普萨拉王国一次,向现任国王请求嫁到咱们这边的许可,以及开通两国大陆间贸易的许可才行。 可是,芙蕾雅公主光这次乘坐『黄金木叶号』来咱们这边就花费了一百二十天的时间。虽然将来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也许有可能因为航线逐渐熟悉让行程耗费时间缩短,但还是段行程视为即便单向走完全程也需要耗时百日比较稳妥。 也就是说,她在两地往返一次至少也需要两百天,再加上进行各种相关交涉也需要加以时日,所以这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即使保守的估计也要超过一年」 「原来如此,所以呢?」 话说到这里,善治郎仍不明白妻子在担心什么。看到丈夫对此表示不解,奥菈接着继续说明。 「你还记得确认我怀上卡尔洛斯时发生了什么样的骚动吗?当时,国内贵族们以『这正是善治郎大人迎娶侧室的好时机!』为名目,对咱们这边大举进攻了对吧? 如果我被确认怀上了第二子,当时的那种情景就一定会再现。如果那时芙蕾雅公主已经嫁入了后宫,我们还能用『善治郎已经有一个侧室了』为借口抵挡贵族们的攻势。但是就像我刚才说明的那样,那种时候芙蕾雅公主更可能还仅是个『将来的为侧室候补』而已」 终于理解了奥菈这番话意思的善治郎,脸色一下变白了。 「可,可是上次我们不还是摆脱掉侧室推荐攻势了么?那么,这回就同样再……」 「上一次,我们使用你对我之外的女人不感兴趣为借口,把一切责任全推到这种感情论上才成功的。但是,这一次这个借口就不会在管用了,因为现在已经有了芙蕾雅公主这个侧室候补」 「呜哇,是这么回事啊」 善治郎开始动真格的抱头烦恼起来。 「光是芙蕾雅公主就够我受的了,现在还要追加一人?而且,还要比芙蕾雅公主提前嫁进来?再怎么说这我也没法办到的啊」 听到丈夫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女王赶紧开始安慰他。 「所以呢,我才想让你尽快学会『瞬间移动』的咒文。你不是经常对别人说在我生第二子之前,你要提前学会『瞬间移动』以便我临盆时能立刻前往双王国请治愈术士来吗?」 「啊,嗯,是没错」 听到妻子的提醒,善治郎有点尴尬的正了正坐姿。 妻子下次生孩子之前,自己要先学会瞬间移动魔法,以便孩子出生时找来治愈术士为母子保平安。虽然事先夸下了这种海口,可现在还没学会魔法就先解禁了造小孩行为,善治郎觉得做 出这种行为的自己简直是个只会动嘴的骗子。 可是,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丈夫内心的这些烦恼,女王的说明还在继续。 「所以,现在只要你能学会使用『瞬间移动』,那么你就相当于拥有了可以前往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正当理由。 这样一来,你就能回避国内贵族让你娶侧室的请求了。毕竟,要不要娶侧室最关键的就是你本人的意见,因为我是女王,所以只要抬出『当事者本人不在,所以这个议题暂缓』的说法,整个事态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实际上,连这次芙蕾雅公主求婚的事件,最后也是以『善治郎主动接受了芙蕾雅公主成为自己的搭档』为名目收的场。 所以,只要善治郎本人不在,那国内贵族向他推荐侧室的行动就只能停滞不前。奥菈的这个主意本身其实并没有问题。 然而,善治郎听到这个主意后表情并没有放晴,反而更阴沉了。 「确实,那种办法可以一时逃过国内贵族们的侧室推荐攻势。但是啊,双王国,或者说夏洛瓦王家那边,不是也想塞个侧室给我的吗?一个搞不好的话,可能产生甚至两名侧室还不够,最后我必须迎娶三名侧室才行的危险啊」 「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可能光迎娶芙蕾雅公主一人就能全部解决。 双王国提起侧室话题的话你就这么说好了。『依据传统,侧室本来只能从我们自己国内的贵族中挑选。可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名外国王族出身的侧室候补,所以如果我再多迎娶一名他国王族的侧室,国内的贵族们肯定会爆发激烈的抗议』」 「呜哇,这是何等的两头狡辩啊」 善治郎用一时傻了眼的表情望向妻子。 实际上,奥菈的说法确实相当胡来。 对国内贵族们,用善治郎去了双王国来阻止他们向王配推荐侧室。而面对双王国同样的推荐,却又抬出国内贵族的反应为借口拒绝。 「要是国内贵族和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家勾结在一起的话,那我岂不是会被彻底逼近死胡同?到时我就再也无处可逃只能老老实实迎娶第二第三名侧室了吧」 从丈夫半睁眼的表情,察觉到丈夫似乎有拒绝学习瞬间移动意思的奥菈,用困惑的口气问道。 「要是那样的话的确会是那种结果。那么你想怎么做?不学瞬间移动了吗?但是,如果在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之前,我就被确认成功怀孕的话,我更才描述的那些情况可一定会发生哦?」 「那样的话,虽然我本人是感到万分遗憾啦,但先把和奥菈的造小孩行为暂停如何?」 「虽然这也是个办法。但你和我已经连续努力十天以上了吧,所以这个方法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另外,在侧室加入后宫前我产下第二子的话有助于王室的安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个人还是会继续努力和你造人的哟」 「唔—嗯,是吗」 善治郎把身体深深的靠进沙发靠背里,陷入了沉默。 「…………」 原本就不是特别灵活的大脑突然被塞进了大量情报时,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情报整理清楚。 善治郎边整理边琢磨。 虽然想尽可能得到最完美解决的方法,但那样只会导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之类的结论大量发生。 所以不如先把自己目的按重要程度排序,然后优先完成顺序高的目的,至于目前顺序低的,无法完成的那些目的,就放弃吧。 善治郎开始按照这种思路思考。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这种事根本不必多想,肯定是奥菈。然后,我和奥菈之间会生下第二个孩子也是早就决定好了的。那么,我学会『瞬间移动』后前往双王国就也是一定会发生的情况) 思考到这步的善治郎,首先放弃了一件事。 一想到到奥菈上次产子时的样子,善治郎觉得自己没有了不前往双王国的选择。而这样的话,在双王国遇到被对方强赛侧室的情况,就变成了善治郎无法回避的未来。 以这些为前提来看的话,奥菈的提议就并不坏了。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那还不如尽早学会『瞬间移动』好些。毕竟这也是个摆脱国内贵族侧室推荐攻势的有效手段。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尽快学会『瞬间移动』魔法。至于和奥菈生小孩的时机,今后要前往双王国这些。我也觉得奥菈的那些想法没什么不好的」 「噢噢,是吗」 看见奥菈露出开心的微笑,善治郎也报以略显疲惫的笑容。 「嗯,不管怎么说如果考虑到奥菈的身体状况的话,我将来肯定得用『瞬间移动』在双王国和嘉帕王国之间来回往返的嘛。这也是丈夫必须做的工作呢。 就算这样会导致某些问题发生,那也意味着那些问题是无法回避的吧。另外至少在我这里,只要是为了奥菈下次生产时我能为你找啦治愈术士,小事情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的啦」 「是吗,谢谢」 听到丈夫热情的告白,女王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温暖。 丈夫为了自己还有自己孩子的健康,不管是多么辛苦的事都会去做。对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不过那种辛苦,居然指的是其他女人——侧室被强加给丈夫的危险。这老实说倒有点讽刺。 大概是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了的缘故,现在已经重拾冷静的善治郎,重新正面注视着爱妻的面孔说道。 「嗯,其实我脑子里现在也还没能明确决定今后到底要采取怎样的行动才好,最多也只有些大致思路。 『瞬间移动』魔法我会学。双王国我也一定会去。但是不管来自哪里的侧室我都不要。 如果像芙蕾雅公主那样,遇上因为国政的原因非娶不可的情况我会老实认命。但若非如此我还是会尽量拒绝侧室」 虽然奥菈从善治郎的这番话中,察觉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接受了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但如果现在指出这点只会让他温厚的丈夫感到困扰,没有任何好处。 「我知道了。那就全拜托你了。谢谢,善治郎」 所以奥菈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微笑着对丈夫的献身精神表达了谢意。 序章 嘉帕王国的新年祭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包括嘉帕王国在内的南大陆诸国所使用的历法,是一种以月亮盈亏为基准制定月份并以闰月来调整误差的太阴历。 使用这种太阴历的话,一年的天数便不再是三百六十五天,而是三百五十天再多一点。相反,要是遇到四年一度的闰年,那么一年所包含的天数就高达三百八十天以上。 这种看情况整年长短甚至会产生一月以上差距的历法,对习惯了地球太阳历的善治郎来说是一种非常别扭的东西。 然而,就算是使用太阴历的世界,既然规定出了【年】这样的时间单位,那么当然也会有年终年初这些年概念存在,而把这些日子当做节日来庆祝的习俗也是亦然。 特别是,嘉帕王国的新年祭不少和日本过正月新年相似的地方。 当然,这里听不到除夕夜的新年钟声,也没有跨年荞麦面可吃。 虽然有元旦第一天庆祝的习俗,但没有类似新年参拜神社之类的活动。 如果这么仔细看过一遍的话,说两边的新年相似好像又有点太牵强了。 不过,每年最后一天要进行大扫除然后静待新年到来,进入元旦后的前三天要举行盛大的庆祝,这种大致框架上的共同点看起来还是一样的。 全天断烟火,进行大扫除后静待新年到来的年终日。 因为基本都是窝在家中度过,故不怎么有人外出的新年第一天。 然后,就是新年第二天。 这一天将举办一个非常重要的活动。 「在新年第二天买到的东西会特别耐用」,因为有这样的传闻在,嘉帕王国的人们都会在这一天出门进行盛大的购物。 眼光尖锐的商人们当然不会看漏这份购买欲,国内的所有商会们都会将每年的这天视为最大的吸金机会,为此准备各式各样充满魅力的商品。 结果就连王都也不例外,一到每年的第二天,各家商铺自不必说,连公园和王都大道也挤满了得限定今日开店许可的露天商摊,等着客人光临。 「餐具,想换新餐具的人就来这边啦!看啊,这清晰的木纹和渗到内芯的油色光泽。虽然价钱有那么点高,但这可是能用上一辈子的好东西哦!」 「那边的太太,您要是在找做新衣的布匹的话,就来我们家吧。看这棉布,虽然这么结实,可贴在肌肤上感觉却不坏呢。用这布做成长裤或衬衫的话,保证能穿上很久的!」 「菜刀、匕首、锅子。要买铁制品的人可千万别错过今天了。要说为什么,今天可是新年第二日哦,是时空精灵也会将加护赐予我等庶民的日子啊。如果今天不买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买?」 不必遵守什么礼仪的露天摊位不必说,连平日里会挑客人的那些大店,在这一天也会派出店员站在店门口大声叫卖。 就像这些店员刚才揽客时说的那样,在嘉帕王国的传说中,每到新年第二天,平时只关照嘉帕王国王家的时空精灵,会破例对住在嘉帕王国中所有的人们送上祝福。在这一天买到的商品会特别耐用的传闻就是以此为依据产生的。 当然了,这些说法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根据,但经过几百年的流传,传闻已经从迷信演变成了传统。另外,因为这几年还出现了『既然时空精灵会关照王家,那么作为天子脚下的王都新年第二天肯定会比别处受到更强力的时空精灵加护』,这种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其实完全是无稽之谈的传闻。所以在这天特意从外地赶到王都来购物的人们增加了很多。 虽然王都因此变得更加富足,但负责王都警备的士兵们也多了不少麻烦。 「喂!不许在路中央打架!难得的新年你们想在牢房里度过吗!?」 「后面的人不要插队!新年商品又不会变便宜!太小气的话小心精灵不给你加护!」 「别推,别推……说了别推你们都听不见吗!?都给我差不多一点,逮捕你们哦!」 身着皮铠的士兵们,不仅一个个忙得汗流浃背,嗓子也喊得快干了。 这些咬牙切齿的士兵拿在手里用于阻挡群众的,是一根根木制的棍子。 通常安着铁枪头的短枪才是王都警备队士兵们的标准装备,只有今天他们会换上这些没有刃尖的棍子做主武器。 因为平日里拿着走的短枪,其主要用途是『威慑』,而在这种新年特卖情况下所需的武器,注重的是『实用性』。 面对聚众而来的购物人群,只靠这么几个士兵是无论如何也不足以遏制住。所以士兵们像现在这样横着棍子把人潮退回去,还算是这些武器比较温和的用法。到最后,这些棍子发挥本来作用,被当做『殴打武器』使用的场面也绝不会少。 买卖双方都热血上头进而产生争执,看上了同一样商品的两个买家,也会以「是我先拿到的」,「不对,是我」为开端吵闹。另外,像这种节假日里,白天大街上当然会出现很多喝多了的醉汉。 警告这些人,怒斥这些人,最后还得想办法调解事态,这些都是士兵们的工作。 如果这时候他们还拿着那些安着铁枪尖的短枪,那最后可就未必会得到安稳的结局了。 对象是敌国的士兵或者是危险的害兽的话也就罢了,拿真刀真枪去对付虽然喝醉了大闹但终究也是本国国民的闹事者,始终还是有点不太好。 所以,士兵们才会在这个肯定会有动用武器情况的日子里,换上攻击力比较低的棍子。 当然了,就算攻击力比较低,棍子终究也是种武器。用力挥下去的话,挨打的人骨头很容易就会断掉。如果要害部位被打到,也可能产生生命危险。 可是,如果连那种风险都怕,那就连最低限度的秩序也没法保证了。进行新年特卖的王都就是这样充满了骚动一片混沌。 「辛苦了,接下来换我吧」 「哦,挺厉害的嘛。你们俩身上都冒热气了哦。来,擦擦汗」 听到身后传来换班同僚的声音,正在和人群较力的士兵二人组同时转过头去。 「啊啊,时间已经到了吗」 「太好了,总之快来替下我吧……」 二人之中二十多岁看上去体格就不错的士兵,虽然出汗出到全身要冒热气的程度,但总算表情上多少还有点闲余。相对的,他那位十六七岁的年轻士兵搭档,就已经不断叫着「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啊」之类的台词,一副马上就要挂掉的模样。 作为肉体劳动类工作很多的士兵来说,身上的肌肉有点不足够的这位年轻士兵,迈着两条抖的好像刚出生小鹿一样的腿,走向前来换班的同僚。 「接下来,就拜托了……」 「好咧,交给我们吧」 「你要不要紧?刚才那个,应该不算是交代遗言吧?休息之前再去洗个澡,把汗流透比较好哦?」 连回敬同僚们玩笑的闲心都没有了,年轻士兵睁着眼神没有焦点的眼睛半张着嘴点了下头,然后把擦汗的毛巾挂在脖子上,迈着幽灵一样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呜哇啊……」 「那就是半天之后我们的样子吗……」 把几乎灵魂出窍的同僚的背影,和几个小时后的自己重叠的换班士兵们,脸上一时间没了血色。 「没事吧,来给你水」 「是的……不好意思……」 从最辛苦的工作中解放的士兵二人组,现在正走在远离中心街道的某条小路上。 因为人群全聚集到了商业区,所以只要从那里走出去不远,各街道变得就再看不见任何人影,安静到让人无法相信这里是王都一样。 在人流集中的商业区警备是工作之一,而在这样没什么人影的居住区巡视,也是工作之一。 与商业区爆发的冲突频率相同,在这一天中,住人大减的住宅区也会发生很多盗贼趁机入室行窃的事件。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新年特卖吸引了过去,所以也出现了有『这可是闯空门捞一笔的好机会』歹意的贼人,虽然很遗憾但这也是世间的必然。 「如何,身心稍微平静一点了吗?」 「是的,谢谢关心。话说回来,虽然我对这工作早有思想准备了,但看起来我的觉悟还不够啊……」 听到年长同僚的关心,终于找回平时状态的年轻士兵这样反省道。 看到搭档垂头丧气的样子,另一名士兵嘿嘿嘿的坏笑起来。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嘛。你这家伙原本就不是王都出身吧?所以你不可能预想得到新年特卖时场面会有多乱的啦。不过,这样一来你也懂了吧,王都警备队可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部队」 「我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那木棍代替拐杖支撑着身体的年轻士兵点了点头。 王都警卫队这支队伍,比起其他部队很少会出现死伤者。毕竟,既然有警备王都的职责,那就算是发生了战争也不会要他们开赴前线。另外这些士兵也不会遇上像地方领地治安维持队那样,接到击退龙种生物命令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一支离『实战』距离最远的部队。但是,即便只考虑到每年他们绝对要经历一次新年特卖这个修罗场,也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只有好处的部队。 因为人口众多,所以王都发生各种人与人之间事件的频率也要远超地方领地。 就算不用同外敌对峙,只要需要守护的市民多到超出常识,仅凭这一点就能产生比和外敌战斗更大的麻烦。 总之,这二位士兵现在一边用木棍敲打脚下的石板路发出声响,一边聊着天在王都的住宅区巡逻。 用木棍敲打石板路,用相对较高的声嗓门聊天,这些都是故意而为之的行为。这些声音都代表了「王都警备队来此巡视」这种警示的意思。士兵们以此来震慑那些有着不良企图的潜在犯罪者自制。 因为有了这个前提,所以士兵们也乐得趁机聊个开心。 「话说回来,这个时期的气温真的很凉快啊。虽然特卖区那边热得媲美酷暑期就是了」 刚才被商店街的人潮弄得几乎窒息的年轻士兵像是要仔细品味下无人区的空气味道一般重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发出碎碎念。 「现在是『活动期』正当中嘛,当然不可能太热了」 年长的士兵耸了耸肩回答道。 和日本不同,嘉帕王国的一年大致分为三个季节。即『雨期』、『酷暑期』、『活动期』这三个时期。 如果与日本的四季相参照的话,『雨期』相当于春季,『酷暑期』是夏季,而『活动期』等于是秋季加冬季。 换言之,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属于『活动期』。这其中,相当于秋季的活动期前期气温给人的感觉是「虽然还有点热,但对活动没影响」。而相当于冬季的活动期后期,则是早晚凉爽,中午温暖的一年中气温最舒适季节。 「虽然你说的没错啦,可呆在特卖那边的话就是让人会忘掉季节了嘛」 「也对。就只要是特卖那边,就算发生和在酷暑期出工一样的骚动也不稀奇啊」 对十几岁士兵怨念般的牢骚,二十几岁士兵只能苦笑着同意。 看起来就算是习惯了酷暑期酷热的嘉帕王国人,对大量群众聚到一起的人群密集地带的暑气也会哑口无言。 「不过,这毕竟是每年只有一次的特卖嘛。也没法真让他们保持自我克制吧」 「是啊,连我都像加入到那些人中间去呢,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怎么,你看上什么东西了?」 「诶诶,算是吧」 听到前辈的无心之问,年轻士兵的脸突然红了,视线也开始飘忽不定。 另一名士兵一下看穿了他的想法,脸上又再次露出坏笑 「原来如此,送给女朋友的礼物啊。没错吧?我说的没错吧?」 并且不停的用手肘顶同伴的腰。 大概是因为躲不开,最后只好认命了吧,年轻士兵红着脸任由自己被同伴折腾。 「是的,我想给村里等着我回去的恋人买个指环……那个,就是最好是青铜制的那种」 然后如此坦白道。 青铜,是用铜和锡冶炼而成的合金。根据其中铜和锡的比例变化,可以呈现赤铜色、金色、白银色等多种色彩。 因为是和黄金白银相比便宜得多的金属,所以经常被庶民阶层用于制作腕轮或者指环这类装饰物。 不过,对于年轻士兵的薪水来说就算是青铜制的指环也相当昂贵,并非可以随手买下送出去,只为吸引意中人注意力的东西。 而是发誓将来要共度一生的重要对象才能得到的礼物,察觉到这一点的年长士兵问的更勤了。 「那难不成,是要拿来当摊牌用的?你看,就是时下很流行的,那个叫什么『结婚戒指』的用法」 善治郎在结婚时送了奥菈婚戒。这个习俗,在一两年里以非常不自然的速度在整个王国内飞快扩散开来。这全都是被允许进出善治郎所在后宫的御用商人们故意运作的结果。 如果没有从这种机会上嗅到赚钱机会的敏锐金钱嗅觉,就不配自称一流的商人。 就像商人们瞄准的那样,最近『结婚戒指』的习俗不要说贵族阶层,连钱包多少有些充盈的庶民之间也开始流行了。 看起来这位年轻士兵,也是积极吸收新习俗的庶民中的一员。 「是的。虽然以我的储蓄没法买太好的,但努把力的话至少能买下我和那家伙两人份的指环。然后,我打算趁着送出这东西的势头,向她提出求婚」 听了嘉帕王国人独有的浅黑色脸庞已经完全通红的年轻士兵的想法,另一位士兵也点了点头。 「啊啊,那确实是个好主意呐。我那个时候要是也有这种习俗,就也能轻松一点了。最近我常这么想啊」 看起来是个已婚人士,而且还回想起自己向妻子求婚时情形的这位士兵,嘴边露出一丝苦笑。 的确,比起两手空空的去请求人家嫁给自己,还是手里捧着戒指上前去心里更踏实些。 这么一想的话。结婚戒指的出现让求婚的男人们得到了一件『值得依靠的武器』。被求婚的女人们,收到婚戒也不会不开心。至于制造戒指的工匠,贩卖戒指的商人们更是对此万万岁。可以说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习俗。 「是,因为关于结婚戒指的话题也传到了我们村子里。所以我觉得只要把摊牌指环递到那家伙眼前再说一句『希望你收下这个』,她应该也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比起『希望你嫁给我』,果然还是『希望你收下这个』这种台词更容易说出口啊」 「也可能误会你只是送个礼物给自己的哦。这你可得小心」 虽然前辈士兵用这句话为热情描述预想的后辈泼了点冷水,但他其实也打心底确信,这个『结婚戒指』的风俗,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于嘉帕王国落地生根。 ◇◆◇◆◇◆◇◆ 新年第二天的『特卖』白天庆典过后,就轮到第三天的夜晚庆典了。 像是为了要从地面声援终于开始回复光辉的新月一样,人们会在这一晚聚在一起点亮灯火,拼劲全力照亮夜晚。 在第二天里因为『特卖』已经人满为患的商店街自 不必说,住宅街、工匠区,甚至连除了当地居民外平时基本没人涉足的贫民窟,也都点起了大量的灯火,奋力驱逐夜色。 这一晚的王都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像装饰了过多灯饰的圣诞树一样,城市全体到处闪动着光辉。 这其中光辉特别动人的地方,是王宫的前庭。 一年一次,只在今宵对一般市民开放的王宫前庭中,现在聚集了大量王都的民众。 当然,就算是解除了禁制这里依旧是王宫的一部分,像『特卖』时那样发生骚动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聚集在前庭的人们,在近卫士兵的监视下,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微妙的神色。 嘉帕王国平日里,是以用液体植物油为燃料的油灯作照明工具,可现在聚集在王宫前庭的民众手上拿的照明源却是『蜡烛』。 因为是固体燃料,蜡烛在安全性上要比植物油要高得多,但相对的蜡烛也比植物油昂贵不少。 所以,想到王宫前庭参加新年第三天的『炎夜祭』的人,都有在入口处自掏腰包购买蜡烛的义务。 就算是一年一次的放开手脚花钱,能办到这种事的人,也仅限那些生活比较富裕的阶层。 结果,聚集到王宫前庭的人们,都是来自王都市民中富裕家庭的成员。 无数由市民点亮的灯火,被无数火炎装饰的前庭。 这些风景,被坐在王宫二层露台特别席位上的善治郎以及他的妻子奥菈尽收眼底 「好厉害……」 听到异世界出身丈夫的赞美之词,女王露出自傲的笑容。 「很不得了吧。简直就像地上的星空一样。这个可是我每年比什么都期待看到的光景哦」 无数人点亮的无数灯火。 因为并没有排列整齐地队列,所以这些光点都在无规则的运动。然而就像奥菈说的那样,这反而有一种让人联想到星空的自由美在其中。 「是的,真是太精彩了。这也是王的特权呐」 因为还要顾及周围,所以用臣子的口气肯定了妻子说法的善治郎,视线却已经完全被地上星空钉住了。这并非是场面话,而是他打内心被眼前的景色夺去了心神。 实际上,「王的特权」这个形容可有点微妙。 并没有法规规定,他人不能从别处登高欣赏『炎夜祭』的风景。不过现实中可以俯瞰王宫前庭景象的地点,也就只有王宫二层露台这一处就是了。 像这样和女王并排坐在露台特殊的席位上,看着眼前的无数灯火,甚至让善治郎产生了眼前聚集的国民们,是专程前来崇拜自己的危险错觉。 无数灯火逼退了夜晚的黑暗,将王都照的通亮。 传说中,『炎夜祭』是为了击退黑夜而存在的。而这一晚人们让黑夜缩短了多久,这一年的白昼就可以延长多久。 这里所说的『昼』和『夜』,并不单纯只是指太阳升起落下的时间。 昼是隐喻幸福的时间,夜是隐喻不幸的时间。而灯火则是绝不会输给夜晚黑暗的象征。故举着灯火迎来朝阳就代表着战胜了不幸获得了一年份的幸福。 (说起来,我姑且也是第二次看到这个景像了,可几乎没有什么去年看过类似东西的记忆呐……) 来到这个世界后终于迎来第二个新年的善治郎,内心如此反省着。 不过,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 (啊啊,对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已经紧张到根本没有觉得这个景色「很美」的闲心了嘛) 新年第三天的『炎夜祭』是其他任何节庆都无法比拟的,王族绝对要参加的,一年中最重要的公事活动。 然而,去年这个时候奥菈腹中还怀着第一王子。 因为只顾得关心怀有身孕的妻子,故就算是初次参加的国内最重要公事活动,善治郎也没有闲心去享受节日的乐趣。 善治郎现在穿在身上的,不是最近他终于有点习惯的第三正装,而是来这边后穿着的次数一只手指就能数完的第一正装。 头部也完全用头巾包了起来,然后还在头巾外面套上一个近似王冠的沉重装饰物。 因为是第一正装,所以衣服上下到处都有珠宝与金带作为装饰。被旁边的烛台火光一照,甚至会让善治郎全身闪闪发亮。 像奥菈这样的美女还好,自己这种没有任何威仪的男人配上这种效果,只会让人觉得滑稽进一步降低自己的威严。会这么想的善治郎的价值观正是一般日本庶民才会有的东西。 善治郎把视线转向身边的妻子,敏感的察觉到这股视线的女王奥菈也把脸转向丈夫,然后嫣然一笑。 奥菈现在,当然也穿着女王专用的第一正装。平日里大多时候穿着从北大陆传来的类似晚礼服衣服的她,在这一晚也穿上了让人联想到东南亚民族服的嘉帕王国传统服装。 身体被深红的布料优雅的缠住,全身上下戴着比善治郎更多珠宝首饰的奥菈,和丈夫相反,其本身的姿容一点不输给宝石的光辉。 比起映衬自灯火给人感觉更像奥菈自己在发光的那个美貌与威严并存的高贵姿态,简直就像女王这个概念具现成形了一般。 察觉到丈夫看着自己的眼睛乐得眯了起来的女王,脸上笑的更深了。 奥菈生下卡尔洛斯之后大幅增加的体重,经过她本人不懈的努力最近终于恢复了原状。 不必再对丈夫注视自己的视线在糟糕的意义上心动,而可以挺起胸膛直接面对的感觉实在舒畅。 这样一来就再没有拒绝怀上第二王子的理由了。虽然有连续怀孕会对执掌国政产生阻碍,这种事关国家实际问题的理由,但「自己变宽的身体,实在不想直接暴露给丈夫看」这种私心上的原因也确实存在于奥菈心中。 (体型恢复了,卡尔洛斯也两岁了。说不定我差不多该认真考虑生第二王子的事了呐) 奥菈一边把视线从丈夫身上转回到露台下的众多灯火上,一边在内心这么考虑着。 顺便说下,奥菈的儿子,卡尔洛斯·善吉终究还是没能参加这场节庆。虽然在只会用整数计算年龄的嘉帕人看来这位卡尔洛斯王子已经满两岁,但其实他还只是个不满一岁。准确来说只有六七个月大的吃奶婴儿而已。 这就是【一出生就算一岁,遇到新年就算不是生日年龄也要增加一岁】的异世界年龄算法,与【诞生时是零岁,直到下一个生日来临才算满一岁】的地球年龄算法之间的认识误差。 对于年轻人这种算法特别麻烦。同一个人二十九岁时和二十七岁时看上去不会有太大区别,可十三岁的孩子和十五岁的孩子之间的差别就明显了,而幼儿的两岁和不满周岁之间,差距更是大到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所以奥菈那个差不多该生第二王子的判断,从时间上来说绝对没有搞错。 即便今晚马上开始和丈夫造人,就算再怎么顺利,第二王子出生至少也是九个多月以后的事。 就是说,卡尔洛斯和第二王子之间,按地球算法会有一岁半,按整数算法会有少则一岁,多则两岁的年龄差距。 对于女王的第二子来说,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出生时机。在『血统魔法』使用者的数量直接关系到国立强弱的这个世界,孩子是再添加也不会嫌多的存在。 当然,与此相伴也会发生继承者争执的危险就是了。 「…………」 「…………?」 察觉到妻子的笑容中突然带了点妖艳成分,善治郎一瞬间因为惊讶歪了歪头。不巧的是,现在处于『炎夜祭』进行正当中,虽然一两句窃窃私语还没问题,但毕竟也不是可以无视周围埋头于夫妻间 情话的场合。 「………」 「………」 那之后,女王和她的伴侣,守望着聚集在前庭的臣民们点亮的众多灯火,一直持续到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色。 第二章 王都的凯旋式 凯旋式这类突然在王都举行的仪式,在让当地的居民感觉很麻烦的同时,对他们来说又是一种绝佳的娱乐。 毕竟,作为王都交通大动脉,每天大量来往行人车辆的中央大道被封闭整整一天的话,当然会让人们觉得不便。 然而,凯旋式这个活动在市民看来又和某种非日常状态——举办庆典近似,所以他们无疑会对此感到很享受。部分眼光敏锐的商人还会在封锁的中央大道附近开设临时商摊,一些拥有临街房子的人也将自家的二楼或房顶租借想看街景的人,以此来小赚一笔。 凯旋式如果连续好几天会让人觉得困扰,但若仅限一日的话却正好可以当做不错的放松机会。 因为有这些背景,所以对从瓦伦迪亚港凯旋而来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王都市民们基本都是带着好意来迎接的。 几辆龙车和多名完全武装的士兵正沿中央大道前行。 走在整个队伍最前头的,正是一辆装载着巨大群龙颅骨的货运龙车。因为已经被讨伐击毙了多日,巨大群龙首级上的皮肤肌肉早已腐败脱落,现在只剩下被打磨的很光亮的头骨。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巨大的龙头看上去仍旧威严十足。 「厉害!居然有这么大!?光是头骨就到我肚脐那么高啦!」 「干掉这家伙的,好像就是乘同一辆车的金发女战士哟」 「那个女战士也相当高大诶,老实说我可不想和她并排上街走」 「但长得很漂亮啊,是个好女人咧」 整个凯旋队伍里最吸引观众们视线的,果然还是巨大群龙的头骨,以及立在头骨旁的高大金发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也就是斯卡谢。 女性成为战士在南大陆是极其罕见的情况。而且,这位女战士还是能率领军队并一对一打倒巨大龙种生物的强者,对市民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新鲜事了。 达到一百八十多公分这种以女性而言可算是破格的身高,哪怕远远观望也能让人明白是经过相当程度锻炼的结实身体。然而,胸部臀部这些女性特有的部位却很丰满圆润,相貌即使看上去稍微锐利了点但称作是「美女」仍毫无问题。 建立了功勋的异国美人女战士,这样的存在不吸引人眼球才怪。 斯卡谢也因为事前被芙蕾雅公主说了「你的功勋越有名我接下来的交涉就会越容易」这种话,所以现在特意挺起胸膛而立,并挥动手中的海兽牙爱枪回应街道旁的观众呼声。 跟在她后面的乌普萨拉王国士兵们也相当引人注目。 「话说,北大陆的人都好高啊,不管哪一个家伙都至少比我们高一头不是吗?」 「真是的,北大陆难道是巨人之国不成」 留着金色或明亮茶色的头发。瞳孔的颜色是鲜艳的蓝、绿、灰色。仿佛雕刻出来一样,额头前突的面孔。从下颚覆盖到嘴边的大胡子。然后最关键的,是哪怕最矮的人也有一百八十多公分,高个子的甚至轻松超过一百九十多公分的筋骨分明的身体。 这些堪称异形的巨人们都穿着从没见过款式的皮铠和锁子甲,一个个装备着剑和短枪阔步前行。在这份迫力面前,即便清楚自己很安全,人们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 观众中已经有好几个男人,下意识的拿自己的胸肌手臂,和眼前的巨人军团做比较了。 被这样的士兵们所守护的队伍中央,是一辆有着豪华装饰的箱式龙车,不过这辆龙车倒没多少人注意。 虽然豪华而巨大,又由四匹奔龙拉动,但和巨大群龙的颅骨以及北大陆的巨人士兵相比,龙车这种事物王都市民们就见得多了 如果车上的芙蕾雅公主能展现她银发碧眼的美貌的话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吧,但很不巧,这辆龙车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车窗开的非常小。 芙蕾雅公主姑且还是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时不时微笑着向窗外王都市民们轻轻挥手致意,但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现在的情形,【是芙蕾雅公主在反过来通过小车窗仔细观察初次见到的异国王都】这样的描述更还合适些。 (这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更繁荣呢。王都内的大道上都特别挖了车辆专用的辙沟还在上面铺了石板。房子不仅全是木制,通路两边还全是出色的二层建筑,其中甚至还有三层的房子。 市民的表情也很轻松,几乎看不见骨瘦如柴的人或是流浪儿。再考虑到这个国家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场大战这个前提的话,这个国家果然非常富足呢) 芙蕾雅公主再次确信,和这个国家的贸易,将会为自己的母国乌普萨拉王国带来莫大的利益。 「虽然可以的话,也希望接洽的窗口能继续由善治郎陛下负责……」 虽然不小心说漏了这句心里话,但和芙蕾雅公主同车的嘉帕王国侍女们谁都没听见。 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进行过言语上交流的时间,实际上只有几天而已。但就在这数日中她已经基本摸清了善治郎这个男人性格的大致轮廓。 一个作为王侯贵族而言,拥有可以说芙蕾雅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程度的诚实、几乎没有心机的男人。 虽然身为王配的善治郎本身并不拥有多少权限和决定权。但以芙蕾雅公主的立场来说,就算权限低些也罢,她还是更希望这种不必担心会被背叛的人成为自己的交涉对手。 如果用不太好听的说法,就是芙蕾雅公主觉得善治郎「更容易对付些」。 (善治郎陛下是王配,是嘉帕王国国内目前仅有两名的王族之一。那么,果然关键就要看剩下的另外一名王族——奥菈陛下了吧。就算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只有一半是真的,她也会是个相当难缠的交涉对手) 银发的公主一边继续向窗外挥舞着洁白的小手,一边在心中不断思考这些问题。 ◇◆◇◆◇◆◇◆ 就在以芙蕾雅公主为中心的乌普萨拉王国使节团于王都中央大道进行凯旋游行的时候,已经早一步回到王都的拉法埃罗·玛凯努斯在王都的玛凯努斯家府邸,同自己久违的父亲马路埃尔·玛凯努斯伯爵见了面。 「好久不见了,拉法埃罗。虽然对当事本人而言很头疼,但这次你把如此艰难的工作完成的很好」 「不,父亲大人,我并不觉得这次的工作特别困难。不如说,能被分配到这么适合自己的工作,让我非常感激呢」 以亲人之间的对话来考虑的话,这二人的口气多少给人种彼此疏远的感觉,然而按照成年高级贵族的标准,玛凯努斯伯爵父子关系其实反倒属于非常和睦的类型。 父亲认同儿子是有能力的后继者,儿子也十分钦佩父亲的深谋远虑。虽然和常人的标准有点出入,但以贵族的观点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和睦的亲子关系了。 听到从打开的窗户外不时传来的王都市民欢呼声,马路埃尔·玛凯努斯伯爵不由得把视线转向那边。 「芙蕾雅殿下一行看来已经平安到达王都了。居然在这里都能听到欢呼声,她们很受欢迎嘛」 「北大陆的士兵们很引人注目呢。而且打头阵的巨大群龙颅骨还有维克多利亚殿下也是很少见的稀奇事物吧。有关之前巨大群龙被讨伐的传闻,甚至都传到王都这里了」 从瓦伦迪亚出发到抵达王都近郊为止,一直和芙蕾雅公主等人同行的拉法埃罗笑着这么搭话。 「有点太直白了哦,那种说法」 玛凯努斯伯爵发出苦笑,因为他很确信带头散步那些传闻的人,正是这个坐在自己眼前的儿子本人。 在王都流传的传闻,其内容大致就是【之前群龙讨伐作战中走上战场善治郎只是名义上的领袖,真正率领部队主力作战 的其实是查比埃尔·嘉杰尔,而敌人的boss巨大群龙则是由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单独打倒的】这样。 这和玛凯努斯伯爵在宫廷得到的准确情报内容基本一致。 换言之,在市井中流传的传闻内容,与现场实际发生的情形相比几乎没产生任何歪曲。不必说,这是种非常不自然的情况。 传闻这种东西,一般来说应该会把事实扭曲夸张到让听者听过后会歪着头问出「这么离谱的事你到底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啊?」这类问题的程度才对。 像现在这样真实情报就这么直接被传诵的情况,将其视为有人在背后特意进行了情报操作才比较自然。 估计是拉法埃罗他,判断这次如果将整个情报如实的散步可以获取某种利益才决定这么做的吧。虽然相关内情有仔细讨论的必要,但玛凯努斯伯爵决定先把公开的工作处理完再说。 「虽然已经看过相关书面文件了,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确认。和芙蕾雅殿下的交涉是成功了吧?」 听到现任家主的问题,次任家主收起了嘴边的笑容,表情认真的点了下头。 「是的。善治郎大人和芙蕾雅殿下之间,就嘉帕王国与乌普萨拉王国之间的大陆贸易问题进了很积极的会谈。具体来说,可以确定今后将进行交易场所固定在这个王都的,由两王家独占的贸易」 「是吗」 听完拉法埃罗报告的玛凯努斯伯爵笑了。 在被其他贵族家族牵制之前,大陆贸易事业由两王家抢先独占。这种事态按玛凯努斯伯爵的意图来说可以算是一大成功。 两国间的贸易被两王家独占,意味着今后所有抵达瓦伦迪亚港的乌普萨拉王国贸易船,即便船停靠进港口也不能与嘉帕王家之外的对象进行直接商务交涉。 到此为止是王家一家独赢,玛凯努斯伯爵没有出手帮忙的理由。但整个事态的进展当然不会止步于此。 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希望获得的贸易品,虽然主要是砂糖、香辛料、龙皮、龙骨这些南大陆特产。但仅靠王家自己不可能备齐这些出口商品。 因此,就算大陆间贸易事业被固定为『两王家独占』这种形式,也只是代表直接交涉窗口被双方独占罢了。其他有实力的贵族家族们间接参与贸易的余地并非不存在。 可以优先获得这种间接参与的机会就是玛凯努斯伯爵的目的。 他事先已经和女王奥菈进行过密谈——作为这次玛凯努斯帮忙缔结贸易条约的代价,嘉帕王家愿意充当玛凯努斯伯爵家进行大陆贸易的中转人角色。因为在最后获得的金钱数目上这种做法和直接交易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可以期待玛凯努斯家的钱库最后会得到相当程度的填充。 「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由我去和奥菈陛下仔细推敲。虽然这种做法和奥菈陛下芙蕾雅殿下构想的大陆贸易形式是平行线关系,所以估计会花不少功夫,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就全交给您了」 对自信满满主动担当后续工作的父亲,儿子也带着全面的信赖把手头的工作全数交出。 「嗯」 另一方面,玛凯努斯伯爵对儿子这种时候没有自己主动站出来担当这份工作感到了少许不满。虽然拉法埃罗是个可以带来各种他期待结果的优秀儿子,但如果他维持这种只会听命办事的行事风格时间过长,最终就可能养成【过于习惯把成果和责任让渡给他人】的这种让老伯爵感到少许不安的习惯。 虽然作为一名家主的儿子毫无疑问十分能干,但拉法埃罗也已经年过三十了。如果他还不从『优秀的儿子』这个身份毕业,具备虽然称不上完美但至少大致成形的『大家族家主』自觉,那可没法让人安心把家业交给他继承。 因为一直按照【有能力又很听话的儿子】这个目标培养他,结果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不擅长主动行事的大家族家主。 玛凯努斯伯爵认为,近期之内有必要以粗暴疗法好好纠正一下儿子的这些问题,但怎么说把当下这种有和王家秘密交涉的事件直接拿来当治疗机会,他还是干不出来的。 「说起来,我有个之前听说过的传闻要向你重新确认。现在王都中流传的『和事实内容一致的传闻』,是你玩的花样吧?」 「是,是我指示手下人散步的」 「说说你这么做的理由」 听到玛凯努斯伯爵语气严肃的提问,拉法埃罗像事先早就准备好答案一样,流畅的做了回答。 「好的。简单来说,我的目的就是『避免得到来自善治郎大人的恶评』。如果传闻像平常那样自然传播的话,恐怕善治郎大人的实际功勋最后会被极度夸大的吧。这种事不符合那位大人的本意」 因为儿子回答有点出乎意料,玛凯努斯伯爵不由摸了摸下巴,然后继续语气严肃的提问。 「唔?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武勋被夸大不符合善治郎大人的本意我能明白。那位大人对奥菈陛下非常忠心嘛。如果自己的身影肥大话,有可能对奥菈陛下的权力根基造成动摇,所以他会细心的清除这类可能。 但是,为什么你会为了顺应善治郎大人的意思,特意费力气帮他做这类工作?是善治郎大人特别拜托你了吗?」 「不,这全都是我自作主张的行动」 听到儿子干脆的说出这句话,玛凯努斯伯爵皱起了眉头。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难不成你把握到了善治郎大人为人的什么线索了吗?」 听到父亲的追问,拉法埃罗在椅子上挺直背脊坐好,稍微深呼吸了一下后,才回答道。 「是的,我是出于『恐惧』才这么做的。那位大人,善治郎大人是一头『怪物』」 明明白白说出这句话的拉法埃罗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详细说明」 不管怎么看为人都很被动,看不到一丁点主动攻击性格的那位王配,却被儿子认定『是头怪物』。这让脑筋不慢的伯爵眯起了眼。 如果这话是一般常人说出来的,他只会听完笑笑就算了。然而自己的这个儿子却不是那种没有看人眼光的人。 听到父亲催促的拉法埃罗稍微思考了一会才再次开口, 「这个嘛。老实说,对于怪物也只有怪物这个词能形容了……。当然,我这里说的『怪物』不是指本人的外貌或是能力这些东西,而是指善治郎大人的精神结构。 具体来说,那位大人是『不一样』的。因为善治郎大人的本性非常温厚而理性,在出席公式场合时又极少露出生动感情所以我也很晚才察觉到这点,总之如果我们将他当做普通人来对待,将来总有一天必定会犯下某种致命的失误」 在自己父亲做出这样的肯定判断。 「唔……嘛,善治郎大人的价值观多少有些特殊这点我也同意,但你管那叫『怪物』我就不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判断善治郎大人和普乔尔将军或是拉拉侯爵一样难对付吗?」 看着玛凯努斯伯爵不解的歪了歪头,拉法埃罗先前探了下身子,然后说道。 「不。普乔尔将军的精神是『像怪物一样强韧』,拉拉侯爵的精神则是『像怪物一样强大』。他们的这种强并没用什么大不了的。 以肉体的情况比喻的话,不管是拥有比龙种更强力量的人,还是身高远超常人的人,最多也就配得上『超越了人类』这种形容方法。 与之相比,善治郎大人的精神是真真正正的『怪物』。乍看上去和人类有着同样外表,但其实肩膀上的脑袋只是装饰品,身体的要害部位都长着甲壳,背后隐藏着第三只手臂。就是这样一 种异形的『怪物』」 听到儿子把善治郎形容成地地道道的妖怪,让玛凯努斯伯爵开始动真格的进行思考。可不管他怎么想,都不觉得那个人畜无害的王配会是那么危险的人物。 「在这种场合,乍看上去和常人没有区别的存在,其实才是最可疑的。 父亲大人您年轻时也曾持剑战斗过吧?那么请想象一下。 体力和常人一样,剑法是外行。但肉体特征和我刚才描述的相同。与这样的『怪物』战斗,父亲大人您觉得自己有多大胜算呢?」 虽然是让人不明所以的例子,但看到儿子认真表情的伯爵还是开始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这个嘛……虽然会有点费事,但既然武技和身体能力都很低。那么我觉得经过一定程度苦战后我还是能打倒这种对手的」 大概这个回答正是拉法埃罗希望听到的答案吧,他马上又再次反问。 「父亲大人。刚才,您是以【脑袋其实是装饰、要害部位有甲壳,背后藏着第三只手】这些体态特征『自己事前都知道』为前提进行判断,才认为自己能战胜这样怪物的吧?」 头脑绝对不迟钝的玛凯努斯伯爵,至此才完全理解了儿子的意思。 「原来如此,确实没错。我的胜利,是以事先得知那种怪物的身体特征为前提存在的。如果我把它视为一般人来战斗的话,在我割下它只是装饰的头颅以为自己获胜的瞬间,就会被对方藏在背后的第三只手手上的凶器杀掉了。加上这种条件的话,别说是我了连那位普乔尔将军都很有可能被干掉。 你所恐惧的就是这个吗?善治郎大人虽然没有精神上的攻击性,但相反他精神上那些绝对不能触及的领域,也没有任何人能掌握」 对展示了优秀理解力的父亲,拉法埃罗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我的意思就是如此。在我眼中,那些在茶会晚宴上随随便便和善治郎大人攀谈的贵族们,其行为简直就像『连逆鳞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就在古代巨龙身上乱摸』一样。 善治郎大人确实是位个性温厚,又非常理性的人士。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个人感情。这次我有机会在善治郎大人身边近距离辅佐了一个月,才得以理解这点」 在瓦伦迪亚的这一个月里,不管是善治郎压抑自己感情的样子,还是他凭感情做出冲动行为的样子,拉法埃罗都见过。 例如,在芙蕾雅公主说自己带来『山羊』的时候,善治郎就曾露出喜色,并在仔细思考之前就提出要购买山羊。 这正是在『欢喜』这种感情的作用下,善治郎会超越理性的仅凭感性做出决定的证据。 那么这就意味着,如果在善治郎的心中有某种绝对不能原谅的愤怒引爆点的话,那么他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愤怒而不顾合理性的严厉处罚某个人。 然而,拉法埃罗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摸清这种『让善治郎憎恶情绪爆发的引爆点』到底是什么。 平时为人随和,擅长套别人的话,作为缓冲人际关系角色很优秀的拉法埃罗,看穿旁人的内心感情与价值观本来属于他的拿手好戏。因为【理解接受对手所说话之中无法说出的感情并据此作答,可以让对话更圆滑的进行】正是拉法埃罗的处世术心得之一。 可这种处世术,对善治郎却完全不管用。当然,善治郎以外的人也都有着各式各样的个性,完整读取所有人的内心与价值观对于拉法埃罗而言也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但是,善治郎的异常程度绝非那种等级就可以形容。对他的价值观拉法埃罗连最基础的预测都做不到。 通常,拉法埃罗可以根据一个人的年龄、性别、身份、职业等信息,来推断这个人价值观的基本轮廓。 举个例子,对象为在军中工作的男性贵族的场合,一般只要说对方的『前途』明显一片光明,大多数人就会变得很开心。而要是被指责『胆小』的话,这类人基本都会生气发火。 当然了,这当中也会出现某些反常的人,但那基本都是不能当做参考的特例罢了。大部分人的反应还是会被局限在一定的框架之内。相对的,那些完全脱离反应框架范围的人物经过仔细调查后就能发现,这类人往往在自己的公开身份职业情报上有作假的行为。 按照拉法埃罗的这种分类法划归的话,善治郎身上倒是也有拉法埃罗可以理解的特征,这些特征分别是『年轻』、『男性』的『王族』、『无职』这几点。 无职这种特征虽然不太好听,但其实『王配』、甚至是『王族』也能算作一种职业。作为一名王族或是贵族,很多时候其身份本身就等同于职业。 总而言之,按照拉法埃罗的人物分类法定义的话,『年轻的男性王族』这个类别本来应该非常适合善治郎,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半点与之相符的行为反应。 哪怕把男性换成女性,年轻换成年长,王族换成平民,无职换成农民或军人等职业,也同样无法定义善治郎的类别。 应该说善治郎不愧是来自异世界的人物,在无法分类这点上可说是异常到了极点。 「在这次事件中让我感受的最深的,是那位大人绝对不像部分爱嚼舌头的贵族背后嘲讽的那样,是个『受女王陛下操控的人偶』这一点。 那位大人有着明确的自我人格,他是凭自己的意志扮演成了『受女王陛下操控的人偶』样子。硬要说的话,比起『受操作的人偶』,『全自动人偶』这个词才能更准确的形容他」 在把善治郎视为被操控的人偶的贵族中,有些人主张将奥菈降职为王妃,然后把善治郎推上王位。这全是因为他们产生了【只要把善治郎这个人偶的操控丝线掌握在自己手里,就能随心所欲的操纵他】这种错觉的缘故。 然而,经历过上次事件的拉法埃罗却知晓了真相——善治郎绝对不是什么受女王操控的人偶。证据就是,哪怕身处对传达女王的命令而言过于遥远的瓦伦迪亚,善治郎在做出各种决策时也没有出现时间上的延迟。 如果善治郎真的只是个被操控的人偶,那么在无法及时得到女王命令的瓦伦迪亚遇到突发事件时,他应该马上陷入不知所措什么也干不了的状态才对。可实际情况却是善治郎在那种时候的表现,和他在宫廷中作为女王代理人行动时没有任何不同。 再没有比这种情况更可怕的了。换言之,善治郎这个男人,平日里是以明确的自由意志与自我判断,持续做出各种「对女王最好」的言行出来的。 对于女王奥菈而言,有这种只要给出最小限度指示就得拿来各种结果的人物存在,简直就像凭空多了个身体一样。如果拉法埃罗的这些见解都是正确的话,那么现在女王奥菈的权力可能已经变得如同磐石一般稳固而不可撼动了。 拉法埃罗表情严肃的描述还在继续。 「因此,我认为直到把握更多有关那位大人的为人、思想相关的情报为止,我们都最好和善治郎大人保持一定距离。敌对自不必说,就算是作为同伴,过于接近那位大人也很危险」 一般男子会因为得到「胆大包天」这种评价而开心,但女子的话就毫无疑问会对这种评价感觉不快。对贵族而言「不执着于金钱」是一种夸奖,但对商人来说却未必就是这样。 「善治郎大人他,被人指责不具备任何武力也完全不在意,对必须服从来自自己妻子的奥拉陛下的指示也一点不抗拒。【他听到什么话会感觉开心,听到什么指责会生气发火】,在弄明白这些关键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冒失的和他拉近距离,我是这么认为的」 以进谏的形式说出这些话,是因为拉法埃罗本人办完事后就会回去自家领地的缘故。而今后可能与 善治郎有更多相交机会的,是留在王都活动的他的父亲,马路埃尔·玛凯努斯伯爵。 「唔,我理解你在担心什么了。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如此。暂且,我们还是通过奥菈陛下来和王家进行对话吧」 虽然在见过各种世面的玛凯努斯伯爵看来,女王奥菈也能算作一个难缠的交涉对手,但起码对方的想法还能够预测。就算交涉中有可能被占便宜,至少也不用冒在不知不觉中踩到老虎尾巴的风险。 看到父亲接受了自己的说法,拉法埃罗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这样做最好。 还有,这都是我个人的意见:如果我们今后能掌握一定程度上的善治郎大人人格方面的情报,那么到时我们最好多准备一些成为那位大人同伴的手段比较好」 听到儿子说出对他而言很少见的积极意见,玛凯努斯伯爵伯爵稍微睁大了双眼。 「哦?也就是说,善治郎大人有着足以让我们玛凯努斯家与他通力合作的价值吗?你觉得善治郎大人的能力高到这种程度?」 听到父亲的话,拉法埃罗露出有点难以回答的表情。 「不,虽然我说了善治郎大人有能力,但也还没到那个程度。当然,他绝对不是无能之辈这点是肯定错不了的。我只是认为成为那位大人的同伴对整个家族……不,是对于家族家主而言或许会很有益。一般来说王族和贵族之间很难利害不冲突,但如果是那位大人话,出现他和我们利害一致情况的可能性却很高」 「继续说」 听到表情严肃的父亲的催促,拉法埃罗继续坦率的说明下去。 「是。我靠上一次的事件,有机会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了善治郎大人,虽然到最后也没能掌握住那位大人的人格特征全貌,但还是有几个要点让我确认了。 第一,那位大人虽然具备和我当初预想的一样强大感情控制能力,但他却不是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证据就是,在上次的事件中,当善治郎大人听到芙蕾雅殿下有带来山羊这件事时,马上就以自己的感情为优先,做出了购入山羊的决定。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善治郎大人能如此强有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进而担负起奥菈陛下的代言人等职责,是因为私底下他拥有极其理性的思维方式的缘故。 然而,如果善治郎大人其实并不是这么擅长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一假说成立,那么就将浮现出另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说,善治郎大人平常其实并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感受,而是对于『被背后支持女王的王配』这一立场打心里没有感到有任何的不满」 「还有呢?」 「第二,在这次的事件中,善治郎大人最后不得不担当了群龙讨伐部队总司令这种名义上的首领的职责。当时,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但善治郎大人也流露出了「不情愿」的感情。 综合这两点来看,善治郎大人虽然身为王族,却不愿意获得公开的好评反而更喜欢在背后活动。身为男人却讨厌自己因为武勇而声名远扬地位提高。 如果我的这些推测都是事实的话,那么在将来我们一族需要表面名声的时候,或是需要各种武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向那位大人请求帮助,让他把相关的机会让给我等」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说法了。确实,如果你的猜测都是事实的话,那这个话题是让人很感兴趣呐」 听完儿子漫长的说明,玛凯努斯伯爵表情不变的用了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拉法埃罗的想法并不复杂。通常,出身贵族的男子不论是谁,都渴望得到在表面舞台上登台活跃的机会,渴望靠武勇扬名立万的机会。那么在可以创造这些机会的王族中,如果出现了一名没有半点将这类机会留给自己使用想法的成员的话,那确实可以进行一场很好的交涉。 打个比方,现在有一个对酒类喜爱到无以复加的男人和一个对酒类没有任何兴趣的男人,任谁都清楚从哪一方手上获得『秘藏的好酒』更简单些。 「好吧,我都知道了。当然,因为这些都是你的私人意见,所以我不能仅以为依据改动整个家族的行事方针,但我会把这些都记在心上的。在此先对你说句辛苦了」 「是。那么父亲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打算参加完芙蕾雅殿下的欢迎晚会之后马上动身返回领地了。可以吗」 感觉自己的想法已经完全传达给父亲的拉法埃罗,笑着提出了返回领地的请求。原本,现任家主与次任家主全都离开领地无人镇守这种情况,对贵族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当然,因为玛凯努斯家是大领主,所以领地内具备即便首脑离开也能让政务继续运转的人才,但那也有限度。 因此拉法埃罗的这个请求可说是合理至极,但他的父亲玛凯努斯伯爵,却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不,你的返回日期还要再延后一些。实际上,虽然这只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但那个普乔尔·基杰将军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尚未在宫廷中传开的情报,拉法埃罗因为吃惊稍微睁大了眼睛。 「哦,终于到了这一天吗。对方是哪家的小姐?」 「嘉杰尔边境伯爵家的长女,露西塔小姐」 听到父亲的回答,拉法埃罗一瞬间陷入了无言以对的状态,但他很快恢复过来苦笑着耸了耸肩。 「那还真是……哎呀哎呀,或者应该说真不愧是普乔尔将军才对吗。还是老样子,是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野心家呐」 「啊啊,是个得到了不少,但也失去了很多的选择呐。这下至少在奥菈陛下在世期间,王家都不会放松对普乔尔·基杰的警戒了。 嘛,对其他家族的评论就到此为止。总之,因为有了这种情况,所以我决定让你作为玛凯努斯家的代表出席这个结婚仪式。这种时候,我认为需要给你找一名同行的女伴」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当然,我的那位女伴应该不是由继母大人或是米莱拉担任的吧?」 出于保险起见拉法埃罗特意问了这个问题。一般来说,未婚的成年男子,都会借助携带女子参加结婚仪式这种机会,来向周围的人公布自己与这位女性有着特别的男女关系。 相反的,如果参加结婚仪式的男子没有和任何女性定下特别关系,那么他一般会拜托亲戚中的已婚女性,或是没有进入适婚期的少女来担当自己的女伴。 顺便说下,刚才拉法埃罗提到的名为米莱拉的少女,是他表妹。 对拉法埃罗的确认,玛凯努斯伯爵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表示了肯定。 「不,由你的结婚对象担任。虽然并不是要和普乔尔将军对抗,但我觉得你差不多也到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我这边姑且已经为你物色了一名候补,但如果你有什么特别看上的对象的话也不是不能改动的哦?如何?」 然后,这么擅自以主导权同样理所当然属于自己的口气,决定了儿子的婚事。 另一方面,听到这番话的拉法埃罗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不满,非常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父亲的作法。这也算是拉法埃罗是一名『好儿子』的证据之一吧。 「我的结婚对象吗?这个嘛,我觉得既然是父亲大人看中的女性,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至于我的看上的女性类型嘛,像继母大人那样的女性算是我的理想吧」 比自己小了五岁的继母,是自己理想的女性类型,拉法埃罗这么明言说道。 儿子对父亲明言,「我理想中的女性就是你那个后妻」。这种说法以玩笑而言虽然有点过火,但也还在亲子心理距离的容许范围之内。另外,这也证明了奥达比亚夫人至今仍让很 多男人念念不忘。 「再怎么说你那种理想也没法达成的吧,嘉帕王国这个国家虽大,但奥迪比亚那样的女性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哦」 「是是,这些我当然知道了。可是,这样一来我的希望就真的无关紧要了呐。只要人格和能力方面没有问题,以后能不能过上圆满的夫妻生活,就全看我还有那位要成为我妻子的女性的努力了」 「是吗。那么,我就先告诉你第一结婚候补的名字好了。是马萨纳男爵家的次女,纪夏小姐」 「马萨纳男爵家的纪夏小姐?确实马萨纳男爵家和我玛凯努斯家有点交情,两家的领地也接壤,家世方面也可以说不至于门不当户不对的……」 拉法埃罗像是有点不能接受一样歪了歪头。马萨纳男爵的家世虽然称并不低,但也说不上有多高。 虽然姑且也是领主贵族,但马萨纳家的领地面积很小。很多没有领地也没有爵位却在宫廷中任职的低家世贵族,其权力都要比马萨纳男爵大得多。那个家族就是这样弱小的领主。 话虽然此,但马萨纳家毕竟也是拥有独自经营地盘与独立兵力的家族,而且他们家的领地还和玛凯努斯家相接。所以这次的联姻并不代表就完全没有任何利益。 但是,作为哪怕放眼整个嘉帕王国,也能排入前十地位的大贵族玛凯努斯家长子拉法埃罗的正妻,马萨纳家这个家出身的分量确实太轻了点。 如果按照玛凯努斯伯爵一贯的【比起动乱更重视安定,比起高风险高回报更喜欢低风险低回报】行事方针看,这种选择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就算如此这次回报也让人觉得有点低过头了。 看见儿子歪着头表示不解的样子,玛凯努斯伯爵呵呵笑了起来,然后用摊牌的口气开始说明。 「嘛,这里面的大致内情其实和你预想的差不太多。作为我们家族次任家主夫人的出身,马萨纳家的家世是有点低,但这也让他们操纵起来也更容易些。所以家世上的差距,只要不出大问题就没什么不能容忍的。 另外,即便抛开马萨纳家的出身,纪夏小姐本人也有着十分的魅力」 「啊啊,这么说起来以前我听过很多次她的传闻呢。我记得,是作为相当程度的美女而闻名社交界来着?而且听说,还是位和继母大人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美女」 「嗯,虽然还不至于到和奥达比亚一起瓜分了所有社交界人气的程度,但其实喜欢纪夏小姐的男性比喜欢奥达比亚的男性还多些。她就是这么的受欢迎。所以当时她虽然比奥达比亚年幼五岁,却在很短时间内同奥达比亚一起被视为社交界的双壁」 和清楚又娟淑,仿佛是嘉帕王国男性的理想具现成形的奥达比亚夫人不同,纪夏·马萨纳是以丰满的肢体以及和妖艳表情相配的美貌而自傲的,可说是非常华丽的美女。 她非常擅长跳帕王国的传统舞蹈,作为一名舞娘来说可以位列最高级别,甚至被允许使用嘉帕王国的象征色——『赤』。 她穿上赤色民族服装激情起舞的样子,说不定甚至能让看到的现代人联想起著名的舞娘角色『卡门』。 「比继母大人年轻五岁的话,那么今年应该是二十岁了吧。像纪夏小姐这样备受好评的女子居然到这种年纪仍然未婚实在很稀奇呢。马萨纳男爵是想尽量保留这样出色的女儿,以求遇到最好的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马萨纳男爵可说是押宝押中了头彩。毕竟他现在获得了和玛凯努斯家次任家主联姻的机会。 可玛凯努斯伯爵伯爵脸上,却露出儿子这个说法错了的表情。 「不,纪夏小姐现在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但也仍在适婚期内。毕竟她到去年为止,都是作为一名『侍女』在『后宫』之中度过的。如果是后宫侍女的话,这种程度适婚期延长并不是问题」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吗」 拉法埃罗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像是要赶走疲劳一样,用右手的食指拇指揉捏眉头。 「我还以为,我刚才那个『暂时和善治郎大人保持距离』的建议,父亲大人您已经听进去了……」 听着儿子用少见的责备口气说出的这句话,玛凯努斯伯爵带着全盘接受的表情耸了耸肩。 「对于你的建议,我当然打算采纳。但是,我玛凯努斯家毕竟是嘉帕王国中的大家族之一,而善治郎大人是奥菈陛下的王配。我们不可能一直和他保持距离下去。 那么,不如我们这边先主动采取一定程度的行动,以此尽早掌握善治郎大人的价值观才是上策」 虽然进行了这样的辩解,但玛凯努斯伯爵一点都没有更改拉法埃罗结婚对象的意思。最多也就是根据儿子之前的建议,把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对象的理由加点修正罢了。 拉法埃罗自己,虽然眼提出了「如果不能掌握那位对象的内心,那根本不会对成为善治郎大人的同伴有帮助吧」这样的警告,但作为异议来说这个警告的分量太轻了。 玛凯努斯伯爵的说明还在继续。 「虽然这只是多次出入后宫的奥迪比亚提供的情报,但似乎善治郎大人和后宫侍女们之间,关系好到让人吃惊的样子」 「那是因为,后宫侍女中存在被善治郎大人『下手』的人的缘故吗!?」 听到这个情报,连拉法埃罗都吃惊的提高了说话音量。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不,并非是有人被『下手』了。后宫侍女们没有一个人和善治郎大人结成了这类男女之间的关系。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他好像和侍女们走的很近,对待侍女们非常的『随和』。所以在后宫侍女们当中善治郎大人似乎也非常受欢迎的样子。 当然,这些情报都不是来自后宫侍女们的证言,而是近距离观察后奥达比亚做根据自己印象所做的推测而已。」 「没有男女之间的关系,却对侍女们很随和?虽然受侍女们的欢迎,却不对她们出手?……老实说,听到这些我对善治郎大人的警戒心反而更进一步提高了呐。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作为人格和价值观而言,我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拉法埃罗念叨了一会「真是有一套啊」之类的台词,然后微微举起双手,做了个【我投降】的姿势。 「那么,难道纪夏小姐,是在那些侍女当中善治郎大人『特别中意』的一位吗?」 「不,很遗憾纪夏小姐并未特殊到这种程度。仅仅是因为在后宫侍女当中,家世可以能和我玛凯努斯伯爵家相匹配的,就只有纪夏小姐的本家马萨纳男爵家罢了。 如果单论家世的话,倒也还有雷卡兰特子爵家的小姐可选。但那个家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有着很特殊的立场。随便出手会有危险。另外雷卡兰特子爵家的小姐也太年幼了些,考虑到你的年龄还是纪夏小姐更适合些」 「原来如此」 听完父亲的话,拉法埃罗开始托着下巴思考。 相貌毫无疑问是一流,既然能被选为后宫侍女那么人格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二十岁这个年龄虽然按一般常识只是勉勉强强还在适婚期之内,但考虑到对方曾在后宫待过两年也能够接受。 做出上述结论的拉法埃罗终于下了决定。 「知道了。那么我就先去和纪夏小姐见个面。虽然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也可能拒绝这桩婚事,所以您先不要把一切定死。但还请以我同意结婚为大原则和对方交涉吧」 「很好。既然你也有这个意思的话,那我就能开始准备对外法发表你们的婚约这件事了。可以的话,希望纪夏小姐能以正式婚约者的身份,陪你一同参加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呢」 听到儿子不背离自己期 待的回答,玛凯努斯伯爵满足的点了点头。 ◇◆◇◆◇◆◇◆ 顺利完成凯旋式游行然后抵达王宫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接着又在谒见之间举行了形式上的入国仪式。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三天。 就像看准了她们已经从自瓦伦迪亚抵达王都的旅途疲劳中恢复过来一样,王宫在此时为芙蕾雅公主一行举办了欢迎晚宴。 在有复数闪闪发光的吊灯,以及遍布在周围的一人多高烛台光辉照耀下的大广间中,众多好好打扮了一番的男男女女齐聚于此,正谈笑风生聊得兴起。 被称为活动期的这个时期,白日的气温已经无法称作『炎热』而是更适合『温暖』这种表现词汇。而入夜后的气温甚至有点偏凉。 因此在这个时期出席晚会的人们,其着装也与酷暑期有了很大区别。这就和地球上的巴黎时装秀也是类似时期种类比较丰富。或是在日本的时尚之秋说法是一样的。这种穿厚衣物不会觉得热,穿某种薄衣物又不会觉得冷的日子,确实是衣着时尚度最为自由的时节。 在这些鼓足劲打扮自己的淑女、绅士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果然还是身为主宾的芙蕾雅公主,以及在她身后随侍的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斯卡谢。 在瓦伦迪亚港的时候为了强调自己『黄金木叶号』船长的立场,而大多时候穿男装的芙蕾雅公主,在眼下的场合终究还是换上了强调自己公主身份的正装长裙。 这件浅水色的长裙,也是特意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精品。虽然样式简单,修饰被限定到只有蕾丝边这种最小程度。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件长裙上点缀了很多唯有乌普萨拉王族才允许使用青钢石作为装饰,并散发着足以吸引旁人目光的洗练美感。 而身着这样长裙的芙蕾雅公主,又是一位拥有青银色短发,冰蓝色双眼的,神秘风格美貌的美少女。 因为拥有在南大路人看来已经白到有点非现实的雪白肌肤,故芙蕾雅公主的站姿还有着那么一种非人类的美感。 不管是集周围男男女女们的视线于一身,还是听到周围关于自己的窃窃私语,芙蕾雅公主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产生一点变化。这大概是因为一生下来就是王族的她,早已习惯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了吧。 在赤红色的地摊上,伴随着吊灯投下的阴影,芙蕾雅公主遵照母国的礼法缓步前行。 按照嘉帕王国的习俗,即便是这样的场合,原则上身份低的人主动向身份高的人搭话也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事前已经听说这些的芙蕾雅公主,深知如果自己不主动发言这个会场就无法运作起来,所以她正笑着巡视周围准备找个说话对象。可有一个人影却以比她行动更快的速度,先一步走了过来。 「呀,初次见面北方的公主殿下,可以允许我向你打个招呼么」 带着这样轻浮的语气与无紧张感的笑容前来的,是一位身着浓紫色的像是晚礼服一样服装的金发碧眼青年。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穿着淡紫色长裙的栗色头发少女。 「诶诶,当然可以了。能请教下您的大名吗?」 虽然带着笑容这么回应了,但实际上芙蕾雅公主已经猜到了自己眼前的青年与少女的名字。 「非常感谢。我是来自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家第一王子朱塞贝的长子,佛朗西斯科」 「我是同样出身夏洛瓦王家的霍娜」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先后报上了称霸南大陆中央的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之名,作为北大陆母国代表的芙蕾雅公主也挺直了脊背,带着柔和的笑容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有劳二位殿下。我是乌普萨拉王国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长女芙蕾雅。这一位是我的心腹,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通常斯卡谢」 「……」 因为两边的王族都已经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所以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高大女战士,也无言的深深低头行了一礼表示致意。 顺便说下,斯卡谢在这个场合终究还是不能照旧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她已经脱下了皮铠,换上了一身深蓝色为底并以银线做出装饰的类似制服的着装。下半身则穿了一件类似短裙的女式衣物。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裙子的长度只到膝盖以上的位置,从裙子两边的开叉部分,还能看到有好像已经和裙子一体化了的类似紧身短裤的衣物存在。 如果是这套服装的话,着装者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像平时一样活动自如,又能给周围的人留下着装者是位女性的印象。所以说不定这就是乌普萨拉王国为女性战士所准备的正装吧。 「呀,这还真是位又高大又值得依靠的护卫呢,请多指教喽」 因为斯卡谢无言的向周围传达出【自己在这个场合只会贯彻作为芙蕾雅公主的护卫这一身份】的意思。所以对佛朗西斯科笑嘻嘻的打招呼她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就把视线再次转回到芙蕾雅公主身上了。 「那么,就请允许我称呼您芙蕾雅殿下吧。哎呀,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北大陆人呢,虽然羞耻但我已经兴奋到不行啦。可以的话,有很多关于北大陆文化的问题我想向您请教哦」 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个就算和初次见的人套近乎,也不会招致对方反感的特质,说不定是一种比同时操控使用两个王家血统魔法更犯规的能力。 站在他身后的霍娜公主,满脸笑容的表情之下已经开始流露出紧张和感到胃疼的气息,可芙蕾雅公主对于异国王子自来熟的态度,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只是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诶诶,有时间的话请务必和我谈一次。另外请原谅我的无知,直到抵达南大陆为止,我都不曾听说过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大名。 所以您若也能告诉我些有关您国家的事情,那将是我的荣幸」 「啊啊,那当然是可以啦。北大陆的人们不知道双王国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双王国是一个位于南大陆中部没有任何海岸港口的国家,所以基本和北大陆没有任何交流的嘛」 「原来如此,谢谢您提供了这么贵重的情报。可是,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的外貌,看上比起南大陆的诸位,反而和我们这些北大陆人更接近些哟?」 也难怪芙蕾雅公主会有这个疑问。南大陆人的肤色,一般来说姑且不论深浅基本都是褐色的。可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却很例外的拥有如同白色人种的偏白肤色。 就算说【让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会把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当做芙蕾雅公主与斯卡谢的同乡】这种话也会有人信吧。这四个人的外貌共同特征就是多到这个程度。 听到芙蕾雅公主指出的问题,佛朗西斯科王子又呵呵呵笑了起来。 「啊啊,我觉得那是因为我的祖先是来自北大陆的移民的缘故吧。因为混有南大陆人的血统,所以王族贵族中也存在长得更接近这边人,但大部分还是我和霍娜这种相貌」 然后,自己主动进行了说明。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虽然脸上露出感慨的表情,但芙蕾雅公主却在内心里告诉自己刚才听到话语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经历过多个世代,却还保留着明显和当地人有别的外貌特征,这种事本身并不稀奇。『移民』这种活动,参加的人数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而已,而为了保护自己的血统魔法而限制殖民者与当地人血脉相交也是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的情况。 在保护自己的血统魔法期间,说不定就捎带着就把外貌特征也保护下来了。 可疑的地方,在于双王国虽然起源自移民,却是个没有任何海岸地 狱的完全内陆国家这点。 从北大陆移民到南大陆的交通手段,不用说就只有渡海航行这一种方法而已。虽然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但当初双王国的祖先们一定是从经由某个海岸登上南大陆土地的。 然而,现在的双王国却是一个位于南大陆中央位置的没有任何海岸的纯内陆国家。当然,如果在漫长的岁月中反复经历领土扩大缩小的过程的话,双王国也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完全内陆国。 可是,考虑到现在的双王国是一个「称霸南大陆中央区域」的大国这点,他们会安于做完全内陆国就显得很不自然。一般来说人类这种生物,就算对不正当夺取他人之物的情况很健忘,对自己的东西被他人不正当夺取的情况也绝对忘不了。 如果某段海岸线过去曾经是双王国的领地,那么肯定会出现提倡『夺回旧领土』的人存在才对。 这时,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的芙蕾雅公主,以完美的控制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装出天真的样子发问。 「那么,双王国的另一支王家——吉贝尔法王家的各位殿下们,也拥有类似的容貌吗?」 「诶诶,就是这样哦。当然了,在相貌特征和身高方面,两王家各自都有独有的特点,但基本上,我们的相貌看上去都和北大陆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哟」 (都拥有血统魔法的两个王家,一起结伴向南大陆移民?而且在那之后,两个王家虽然道不同但还是携手一起建国了?这实在太不自然了呢) 通常情况下,拥有血统魔法的王家都崇尚独立独行的风气。另外虽然芙蕾雅公主并不清楚所有北大陆王家的详情,所以不敢绝对断言没有,但她还是怎么都找不到可能是夏洛瓦王家、吉贝尔法王家先祖的北大陆王家。 付与魔法与治愈魔法,本来要是有王家拥有如此方便的血统魔法的话,那么就算那个王家已经灭亡了也该有一两个相关的传说残留下来才对。 (当然,国力这种东西并不能完全由血统魔法的实用性决定,所以整个王朝弱小到没有留下任何历史痕迹就消失了的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然而,整个王朝其实并没有毁灭,而是流落到了南大陆这种情形也并非不可能……) 因为能想到的疑问数之不尽,所以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场合。做出这个判断的芙蕾雅公主中断了自己的思考,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在南大陆,龙种生物的数量很丰富,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呀。乘坐龙车这种载具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经历,虽然羞耻但真的让我感到兴奋极了」 听到这番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也露出深感兴趣的表情。金发王子甚至飞快的接上了话茬。 「啊啊,在北大陆龙种生物很少见吧。说起来同样是奔龙,这附近的奔龙和双王国附近的奔龙也有很大区别哟。这一带的奔龙大多是绿色又很适应潮湿气候,双王国附近的奔龙大多呈砂色且很耐干燥」 「是这样吗。明明都出自南大陆,却有这么大区别啊」 「诶诶,在南大陆,西部与中部可是处于两个不同的文化圈哦。因为建筑的样式有很大差异,所以两边的街景完全不一样呢」 「原来如此,这真是太让人感兴趣了」 就这样,芙蕾雅公主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彼此互相交换了很多有关两国文化的信息。 就在此时。 「奥菈陛下,善治郎陛下,到场!」 通告嘉帕王国女王夫妇到场的通告声,在整个大厅中回荡起来。 「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我现在,必须得去和奥拉陛下善治郎陛下打个招呼了,请容我先失陪一会」 听到奥菈和善治郎到场的芙蕾雅公主中断了双王国王子公主的谈话,转身准备离开。 「啊啊,那样的话就同去吧。在必须得和奥菈陛下善治郎陛下打招呼这件事上,我们也是一样的哟」 「是的,芙蕾雅殿下,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们与您同行吧」 对于王子与公主各自提出的同行请求,芙蕾雅公主并没有拒绝的特别理由。毕竟,他们都有必须向身为东道主的女王夫妇打招呼的身份立场在。 「我知道了,那么,就一起吧」 所以芙蕾雅公主笑着给出了同意二人和自己同行的许可。 「奥菈陛下,善治郎陛下。本日二位为了我设立了如此美妙的宴会,真的是非常感谢。乌普萨拉王国使节团代表,芙蕾雅·乌普萨拉在此对二位献上深深的致谢」 用听上去很舒服的美丽声音陈述完礼仪用词的芙蕾雅·乌普萨拉,接着两手提起裙边,轻轻点头以作行礼。 接受了北大陆公主行礼的南大陆女王,像是特意彰显自己丰满的胸部一样,以挺胸抬头的姿势做了回应。 「看起来您已经从漫长旅途带来的疲劳中恢复了。今夜这场晚宴,是特别为芙蕾雅殿下准备的欢迎会,您就尽情享受吧」 「这场宴会是个很随便的活动,芙蕾雅殿下。若能让您放松下来感到开心,那么将是我们的荣幸」 「好的,非常谢谢二位陛下」 芙蕾雅公主一边回答奥菈善治郎,一边以明显和南大陆有异的动作行了一礼致意。虽然是没见过的礼仪动作,但其中包含了到达极致的洗练这点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与在最近一年半以来,才刚刚开始习惯王族言行的善治郎相比自不必说,就算和生下来就是王族的奥菈相比也毫不逊色。 所以,善治郎判断这个场合可以把主导权完全交给女王奥菈,自己只需要在旁边站着就好。虽然他其实很想躲到奥菈身后,但在把男尊女卑当做常识的嘉帕王国,就算夫妻双方一个是女王一个是王配,男人站在女人身后这种情况也会招来周围的人一阵聒噪。 「殿下虽然已经来到我国一个月以上,但王都您还是刚刚达到吧。之前殿下滞留的港都瓦伦迪亚与这王都之间,当然在饮食文化方面有着极大的差异。 因为同样是和殿下母国有很大区别的饮食文化,所以不知道还和殿下您的口味吗,若殿您能感到享受那就是我国的荣幸了」 「诶诶,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奥菈陛下。这个国家的菜色对我而言非常刺激呢」 「唔嗯?很不巧因为我从没尝过北大陆的料理所以不太理解殿下您的说法,果然和南大陆的料理相比两者之间有很大不同吗?」 「诶诶,那是当然的啊,陛下。北大陆没有龙种家畜,说到肉类指的是山羊肉、牛肉、猪肉,乌普萨拉王国的话还要再加上驯鹿肉。蔬菜方面两个大陆意外的有很多通用种类。然后最关键的不同则在于对菜色的调味上。 如此大量的使用砂糖和香辛料的料理,在北大陆是不存在的」 女王奥菈与芙蕾雅公主,互相聊起了有关食物的轻松话题。和饮食或服装有关的话题,比较不容易招致谈话对象的反感,所以经常被拿来当做展开的印子的缘故。 看样子,与芙蕾雅公主的交流可以暂时完全交给女王奥菈一个人解决了。 心中这么想的善治郎把视线从两人身上挪开。就像是算准了这个时机一般,身着紫色礼服的金发男子带着套近乎的笑容凑上来和他说话了。 「呀,好久不见了呢,善治郎陛下。虽然有点的匆促,但我还是跑来享受您的美酒了哟」 一边这么说,金发男子——佛朗西斯科王子一边举起盛有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的银杯向善治郎致意。 「久疏问候了,善治郎陛下。非常感谢您今天的款待」 边说着这种官样话边从佛朗西斯科王子背后站出来现身的,是身为金发王子监视者的霍娜公主。 霍娜公主像往常一样,把栗色头发弄成了撒着银粉的半直半卷发型,再配上一条样式简单的淡紫色连衣裙。虽然这套打扮很适合她,且完全融入了会场氛围,但在善治郎的记忆中,霍娜公主每次出现在公开场合都是类似的发型和服装。当然了,每次穿在她身上的连衣裙细节部分上总算还有点变化不至于被当做全是同一条裙子,但【样式简单的淡紫色连衣裙】这个基本套路一直都没有任何改变。 【分配给衣着打扮的时间劳力只需要维持在最小程度】,善治郎觉得自己仿佛能看穿霍娜公主内心的这个想法。 总之,既然双王国的王子公主已经主动向这边打过招呼了,那么善治郎也必须得回应这两个人才行。 「欢迎,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今晚请二位务必好好享受」 把和主宾芙蕾雅公主的交流完全扔给妻子奥菈的善治郎走向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 就算身份地位同等,在某种意义上比较没有心机的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对善治郎来说是相对不怎么会积累精神压力的交流对象。 所以他以很放松的态度开始和二人闲聊。 「说起来,也许是我多心了,佛朗西斯科殿您下好像穿了件我第一次见到的服装嘛?」 「不愧是善治郎陛下。眼力好准哦。我现在穿的这件衬衫,是王都职业衣匠的最新款作品哦」 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自豪口气如此介绍的,并非他穿在外面的深紫色制服外套,而是那件外套下面的衬衫。 如果真的仅靠看到了从外套领口露出的少许部分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款新式衣物,那么善治郎的眼光说不定确实堪称慧眼。 可实际上,真正引起善治郎注意的,是缝在那件衬衫上的『扁平四孔纽扣』才对。衬衫本身的款式做工之类特点他并没有太注意。 虽然不知道北大陆那边如何,但在南大陆『扁平四孔纽扣』还是一种很新鲜的事物。因为在善治郎带来的地球物品中相当引人注目,不久之前,在得到善治郎允许后,出入后宫的御用商人对这种新商品进行了复制传播。所以会使用到这种扁平四孔纽扣的衣物,肯定无一例外都是最新款式。 钮扣这种东西,原本除了最廉价的木制钮扣外,都会被当做一种高价的准饰物来使用。因此王侯贵族衣物上使用的钮扣,一般来说都拥有豪华又巨大的外观。 「这种钮扣真的非常有趣呢。因为削磨的很平所以就算用在内侧衣物上也不会妨碍活动,开了四个走线孔让钮扣可以非常牢固的缝在衣服上。 虽然说出来就觉得非常简单可之前从没有人想到过这种结构诶,我真的是非常佩服」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这番评价,平日里更多时候只会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霍娜公主也主动加入了对话。 「那种钮扣,是用龙骨削磨而成的吗?原来如此,虽然样式简单但能把整体削磨的这么薄,并在极近距离内连开四个小孔,这样的切割技术绝对不简单呢。另外,考虑到穿过棉线的耐用度还得把小孔内则也仔细打磨好,不然在缝制的途中棉线就可能被磨断了吧」 只不过,真正引起霍娜公主兴趣的并非服饰本身,而是削磨纽扣的技术就是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不可思议,霍娜公主明明那么喜欢珠宝首饰,对自己佩戴的珠宝首饰却满不在乎呢。是因为她的兴趣范围太狭窄了么?佛朗西斯科王子这方面则是宽广过头了啊) 善治郎一边这么想,一边继续和王子公主攀谈。 「诶诶,虽说最后的成品外表比较朴素,但制作扁平四孔钮扣所需的工艺比一般钮扣更高呢。不过,对于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啊啊,确实是如此诶。那么干脆用银或者铜来做这种钮扣说不定更有趣呢。虽然无法马上获得成品很麻烦,但反过来说这种需要费时费力才能得到的事物更容易让人产生留恋嘛」 「我想,就用之前善治郎陛下送给我们的『珊瑚』为原料如何?只要把红色的珊瑚雕刻成花朵外形,再在中央位置开四个穿线孔,就能同时满足装饰性和实用性了」 只要是新事物不管什么都会表示出极大兴趣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只要谈到珠宝首饰话题就会眼神大变的霍娜公主。 和这二人会话途中,突然听见霍娜公主提起珊瑚这个词,让装出一副笑脸的善治郎内心因为罪恶感一阵刺痛。 (抱歉,其实那个并不是我买的土特产,而是侍女伊妮丝为你们挑选的……) 因为在瓦伦迪亚港遇上了突发事件,返回王都很匆忙的善治郎,到最后也没能照事前约定的那样亲手为二人选购当地土特产。 后来,他向仍留在瓦伦迪亚的侍女伊妮丝发了『小飞龙信』,拜托对方替自己购入珍珠和珊瑚。虽然最后收到这些礼物的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都非常开心,但还是让善治郎有点过意不去。 因为这些内情都没法向他人诉说,所以善治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对话。 「啊啊,那确实是个好主意。可以的话,二位不妨也试试以珊瑚之外的宝石为素材?。例如用翡翠或者琥珀为原料应该也能做出类似的作品出来吧?」 「这个主意很好呢!一定能做出很美妙的作品。啊,可是既然用难得的美丽矿物做材料,那么与其选择这种不起眼样式的钮扣,说不定还是做成普通那种大颗的装饰用钮扣更好些。不,可是用优质宝石做成那么大颗的钮扣即无法遮掩又有显得太花哨了些……」 平日里总是畏畏缩缩的霍娜公主,虽然一提到珠宝的话题就会变得明快又饶舌,但一个不注意她很快就会陷入暴走状态。 判断如果再聊下去会有危险的善治郎,强制中断和钮扣有关的话题,稍微有点强硬的开始另一端对话。 「说起来,二位刚才是和芙蕾雅殿下一起过来的吧,二位已经和她建立的友好关系吗?」 「诶诶,到二位陛下入场为止,我们都在和芙蕾雅殿下聊天呢」 「打完招呼后,芙蕾雅殿下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大概是听见了二人的回答吧,正好和女王奥菈的交谈告一段落的芙蕾雅公主,笑呵呵的走过来加入了这边的对话。 「是的,我和二位殿下都已经认识了哦。双王国的风土人情虽然和嘉帕王国又有所不同,但也让出身北大陆的我深感兴趣呀」 「哪里哪里,芙蕾雅殿下所描述的有关北大陆的种种,才让我觉得深感兴趣呢。可以的话,今后我们另找个时间就此仔细详谈一番如何?」 「诶诶,那当然是很欢迎啦,佛朗西斯科殿下」 佛朗西斯科王子姑且不论,能让芙蕾雅公主说出『深感兴趣』这个词,那可不是仅靠挑起她的好奇心就能办到的。不过在场的人都没特别指出这点。 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继续说道。 「非常感谢,芙蕾雅殿下。啊,对了。到时如果善治郎陛下也能一起参加的话,那就太让人开心了啊。 芙蕾雅殿下您知道吗?善治郎陛下可是位非常博识之人哦。现在斯卡谢殿手上银杯中所盛的饮品,就是善治郎陛下制作的哟」 没错吧,善治郎陛下。听到金发王子不知道为什么用很自豪的语气说出这些的善治郎,在心中不由得咋舌了一句「居然给我多这种嘴」。不过原本和蒸馏酒制作的相关种种也不是什么机密。 「诶诶,嘛,虽然那饮料确实是我制作的没错,但我这个人可称不上博识哟」 然后,用谦逊的语气想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可是,目光敏锐的芙蕾雅公主却不上他这个当。 「哎呀,是这样吗?善治郎大人您居然会制作『蒸馏酒』啊」 和故意用吃惊的口气大声说出这句话的芙蕾雅公主不同,站在她身后的斯卡谢大概是真的感觉很惊讶,所以不由得瞪圆了双眼,还看了看手中的银杯。 可能是发觉到需要自己帮忙了,女王奥菈也走了过来,用很自然的语气开了口, 「哦呀?从您的口气来看,『蒸馏酒』在北大陆难道是种很一般的常见饮品吗?」 然后这么问道。 对赤发女王的问题,青银发色的公主干脆的给出了回答。 「是的。蒸馏酒在北大陆确实存在。不过,那也是最近才刚被研发出来的东西,所以不能称之为一般或者普通之物就是了」 虽然表情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但芙蕾雅公主在心中将对善治郎的警戒心和重要程度判定进一步提升这件事,已经被奥菈看破了。 北大陆人都有着在技术上比南大陆人优秀的自负。因此,即便是只和酒水这种嗜好品有关,听到有南大陆人物可以再现对北大陆那边来说也是最新酿造技术这种情报,是不可能不提升对那个人物的警戒心以及评价的。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么能请您不要顾忌的对这酒做个评价吗?虽然现在产量还很少,但将来我想把蒸馏酒的量产体系扩大到足以成为国有产业的程度」 听到表情不变的奥菈这样的向自己求助,芙蕾雅公主露出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 「非常抱歉,蒸馏酒的酒力实在太强,所以我基本没怎么入过口。比起我,还是斯卡谢对这种酒知道的更详细些。对吧,斯卡谢?」 话题突然被抛给自己,让护卫女战士因为吃惊而不由得身体一颤。但负责护卫斯卡谢毕竟同时也是一名芙蕾雅公主的心腹部下。 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向自己征求意见,对斯卡谢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所以她以看不到丝毫紧张的平坦语气,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是的。刚才在下喝过的蒸馏酒,看起来应该是用新蒸馏到的酒精以果汁来调味而制成的。 当然,这也是正确的饮用方法之一。但据我所知,在北大陆还有将蒸馏酒放入木桶贮藏数年,以此来为酒水增色添香这样一种提升蒸馏酒风味的手法」 「啊啊,您是说熟成吧」 听到斯卡谢的建议,善治郎不由自主的回应道。 看起来在北大陆,已经确立了制造类似威士忌白兰这类地靠长时间贮藏熟成增添风味的蒸馏酒的技术。 「什么啊,原来你知道这种手法吗,善治郎?」 听到女王奥菈的有点像在审问自己的语气,善治郎慌忙开始辩解。 「不是的,陛下。我所知道的,只是有这种手法存在而已。如何将这种手法实现的知识我可不具备」 就算知道大致方法是将蒸馏酒装入木桶内窖藏,但这其中的关键细节善治郎确实不知道。木桶要以什么木材制造?虽然听说酿造威士忌的话必须事先对木桶内壁进行烧灼处理,但要以多强的火力进行烧灼?此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直到真正完成为止,这些都是需要在失败中反复验证的事。然而,蒸馏酒的熟成是以年为单位进行的。从进行反复试验到最终确立系统的熟成技术,这期间最少也必须花费十几年的时光吧。 (译注:在这里提醒大家一下,嘉帕王家可是会用让时间快进的魔法的………) 所以善治郎一直觉得这方面没有透露更多相关信息的必要。但是现在看起来,之后回到后宫后,有必要就这个问题仔细向奥菈仔细说明一下了。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站在他斜对面的芙蕾雅公主已经稍微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对他露出笑容。 「善治郎大人真的是,知道很多各式各样的知识呢。就像佛朗西斯科殿下提议的那样,下次,请允许我在更安静的地方好好向您请教一番吧」 「也对呢。那么,正好后天办理山羊搬入手续时又能见面,如果您允许的话,到时我们再畅谈一番吧」 善治郎好容易才错开了芙蕾雅公主的言语攻势,然而在他的回避方向上却还有佛朗西斯科王子等着。 「诶诶?那样一来我不就没法找善治郎陛下聊天了吗。善治郎陛下,就算排后一些也好,也来和我一起玩啦」 虽然晚会是相对比较随便的活动,但佛朗西斯科王子这番话还是一下子逼近了礼仪礼法的容忍底线。旁边的霍娜公主脸上和平时一样立刻没了血色,拼命拉了拉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袖子。 「佛,佛朗西斯科殿下」 所幸,聚集在这个场合的王族成员全都是很有肚量的人,所以没有一个人对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违背礼仪言行皱眉。 然而,女王奥菈却以礼法之外的理由,一下打碎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希望。 「很遗憾,佛朗西斯科殿下您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再过不久,善治郎预定将作为我的代理人稍微出趟远门」 「诶诶,又来!?」 听到女王奥菈的发言,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发出不满的声音。很意外,霍娜公主与芙蕾雅公主也给出了类似的表情。 身为王配的善治郎,迄今为止只离开过王都一次。就是上回他为了接待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前往瓦伦迪亚那次。 换言之,不久之后在边境地带,将发生和芙蕾雅公主来访同等级别的,而且让嘉帕王家现在就得开始准备的事件。 「善治郎陛下,您将要前往哪里呢?」 「诶诶,这个嘛……」 对装出天真无邪样子的银发少女歪着头发出提问,善治郎的回应吞吞吐吐的。 看到丈夫苦于无法判断把有关详情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好,女王奥菈赶紧为他提供援助。 「夫婿殿下要去的,是嘉杰尔边境伯领。因为接下来都是机密,所以我只能告诉几位知道。实际上有一位我国的重臣,最近要在那里举办结婚仪式」 虽然奥菈故意压低声音说出这番话,但『机密』这种说法当然是骗人的。 正确来说。普乔尔·基杰将军要和露西塔·嘉杰尔结婚这件事,目前的确还没有发布公式公告。但那其实也已经是『公开了的秘密』,至少在出入宫廷的贵族当中已经无人不知了。 因为还没有发布公示公告,所以这个话题并不太适合轻易向外人提起。但就算真说了也并不触犯任何国法,当然更不会因此受到什么惩罚。 不然的话,奥菈也不会在这种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人在偷听的场合,将这种情报告诉给他国王族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只是形式上的,也有人听到「秘密」这个词就会激动起来。 芙蕾雅公主雪白的脸上现在就带上了一抹红潮,还特意向前迈了一步。 「哎呀,要举行结婚仪式吗?既然您提到了嘉杰尔边境伯,难不成是查比埃尔卿要结婚了?」 瓦伦迪亚被卷入群龙骚动的时候,芙蕾雅公主曾经和查比埃尔·嘉杰尔见过几次面,所以双方也算是有点交情。对刚才来到嘉帕王国几个月的芙蕾雅公主来说,对方是自己在这里少数几个认识的人之一。 「不,并非是查比埃尔卿。要结婚的,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长女露西塔小姐。她要嫁到基杰家的家主普乔尔将军身边去了」 奥菈说明中提到的男方名字,芙蕾雅公主也有所耳闻。 据说是位直到中途都手握群龙讨伐作战主导权的人。另外在留在瓦伦迪亚的这一个月里,芙蕾雅还听到过他是嘉帕王国第一将军的传闻。 堪称国家代表的大将军结婚, 第三章 芙蕾雅公主的想法 参加完晚宴后的善治郎与奥菈的行动,已经形成了固定套路。 回到后宫客厅脱下正装,然后直接前往浴室,在那里用肥皂和洗发香波仔细洗净身上的香油和汗水。 接下来再泡一会澡,等身心的疲劳稍微恢复,就换上睡衣返回客厅。 抵达客厅后,从冰箱里取出冰镇好的水或者果汁,以此滋润冒烟的喉咙。 最后,穿着睡衣的夫妻二人会围着木桌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开始关于晚宴的『反省会』。 「唉,再怎么说今天晚宴上发生的事也太出人意料了」 身体深深陷进黑皮沙发中的女王,用少见的疲惫口气这么说道。 「啊啊,嗯。真的很出乎意料啊。如果事先有一丁点预想到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不管奥菈说什么,今晚这个晚宴我都绝对不会去的」 善治郎那边,不仅回答的口气和奥菈一样充满疲惫,而且还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苦恼表情。 二人所说的没想到的事,不是别的。 正是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对善治郎做出了实际上等同于求婚的行为这事。 「在那样的场合,她居然敢就那么堂堂正正的说了出来。这下子是不可能把这事不了了之了」 像是感到头疼到不行了一样使劲用右手中指拇指捏眉头的奥菈,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个,奥菈你说没法不了了之,也就是说我带芙蕾雅公主去参加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这件事已经成为决定事项了?」 明知道草丛里有蛇可还得一脚踩进去,对善治郎出于类似这样的担心而战战兢兢的提问,女王摇了下头。 「不。目前没法不了了之的不是那件事。而是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你提出希望成为你的参加婚礼搭档这种情况本身。 对这个事实,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真的选择不接受芙蕾雅公主的请求,那就等同于公式公开的拒绝了她」 一般发生在王侯贵族之间的交易,都会以【公开之前交涉就已经进行到了九成程度】的形式进行。如果想在这类交易中拒绝某种结果,那么原则上要『从一开始就别提出来』才行。如此一来才不会让表面上的人际关系造成裂痕。当然,即使这么做双方在感情上也依旧会留下疙瘩就是了。 可是,这次的事件却没有经过任何事前交涉,突然就被拿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第一步环节。 结果就是,现在谁也别想把这事蒙混过去了。 听完这番说明,终于正确理解自己现在被扔进了什么状况里的善治郎,脸上一下没了血色。 「啊咧?难不成,我现在已经被将死棋了?这整件事,已经是没法拒绝了?」 「拒绝的话,至少也得有让这次的大陆间贸易协议变回一张白纸程度的思想准备。 如果是对方要我方把人嫁过去,或是让我方的人入赘那边,还可以用『连事前交涉都没你们也太无礼了』这样的理由干脆拒绝。但这次是对方的人要嫁到我们这边来。 另外,我们这边的要娶她的不是王而是王配,而对方那边送来的却是继承了现任国王正统血统的第一公主。而且,芙蕾雅公主是在接受【身为女王的我的正妻地位不可改变】这个前提下,主动提出想要成为你的侧室的。 拒绝凑齐了这么多有利条件的婚姻申请,在政治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唯一能拿来做挡箭牌的,就只有王族的跨国联姻违反传统这一个借口了」 「诶?王族的跨国联姻是违有违传统的吗?」 虽然善治郎一瞬间因为不解而困惑的歪了歪头,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在王族=某种血统魔法的使用者的南大陆,王族的血脉原则上是不允许外流的东西。在这方面,这里同战国时代的日本或是中世纪的欧洲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不同血族相溶只能限于国内贵族之间,而王族的跨国政治联姻,本来是绝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因为善治郎自己的出身就很复杂,最近又刚接到过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背地里提出的跨国联姻请求,所以他一时间把这个南大陆的常识给忘了。 「那么,如果借用国内贵族们反对之声的力量的话,有没有可能让这件事付诸东流呢?」 对看到一丝希望的善治郎从沙发上探出身子问的这个问题,女王无情的摇了摇头。 「不行,虽然国内的贵族们毫无疑问会对此反对,但那些抗议可是会朝着你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想娶外国的公主,就先从我们这些国内贵族当中收个侧室再说!】,大概他们会这么说吧。一个搞不好,还会追加其他你参加这次结婚仪式搭档。」 「奥菈你说追加……参加结婚仪式的搭档可以是复数的吗?」 对善治郎的疑问,女王干脆的表示了肯定。 「虽然那样的情况不多见,但也并没有别特别禁止。因为高级贵族一般都有好几位妻子,所以会同时携带复数妻子参加结婚仪式也没什么不对哦。 嘛,不过基本上,就像『搭档』这个词本来的意思那样,这种事还是以一男配一女为通常形式」 娶了多名妻子的男人,在遇到【参加结婚仪式时到底要选择哪位妻子做女伴】的问题时,总是会懊恼到直抱头的程度。虽然此时优先选择正妻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么干会让比正妻更受宠爱的侧室闹别扭。就算按照辈分大小依次带这些妻子们去婚礼,又会因为『你带我去参加的是男爵家的婚礼,可你却带那个女人参加了伯爵家的婚礼!』这类婚礼的等级差别而闹的不可开交。 如果豁出去,公平的带上所有妻子一起参加婚礼的话,妻子们则会在婚礼现场火花四射的对峙起来。 所以对娶了多为妻子的男人来说,接到参加某人婚礼的请柬可以说是一道相当可怕的鬼门关。 「太恐怖了……」 正好很可能马上就要被逼娶第二个老婆的善治郎口中,不由自主漏出这么一句坦率的感想。 这下奥菈慌了。 「不,不是的哦,善治郎。我刚才说的这些都只是特例,并不是说娶复数妻子的男子都所有人都会遭遇到这种情况啊。 确实,人际关系从最初到最后都保持圆满状态这种事,几乎等同于不存在。但要这么说的话人际关系这种事物不是本来就不论哪种都或多或少的有着类似的缺陷的嘛。 实际上,闹到彼此动刀子的情况几年都不会有一件的啦」 看见自己越说丈夫脸色反而越难看的奥菈,最后像是要硬把丈夫的不安一扫而空一样用强硬的口气做了宣言。 「啊啊,真是的!放心,到时就全都交给我吧! 如果到了那种你不得不娶侧室的场合,我也会负起相应的责任来的!管她是外国的公主也好是国内有力贵族的女儿也罢,看我不把彼此之间的上下关系和在后宫生活的规矩敲进她们骨子里去!绝对会把她们调教的不会给你找任何麻烦!」 看着握起拳头说出这番豪言壮语的奥菈,善治郎总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呜哇,我家的老婆,可真是靠得住啊」 「唔嗯,看我的吧」 实际上,虽然奥菈的主意听上去好像粗暴了点,但倒不失为一个很实际的优秀对策。 毕竟善治郎和奥菈,是王配和女王这种男女上下位关系颠倒的夫妇。所以如果善治郎迎娶了侧室,那么不管有什么背景条件,那位侧室和奥菈的上下级关系也无法被颠覆。 那么干脆,就把这点从一开始就挑明。然后比起【王配善治郎之妻】这个身份意识,优先把【自己是女王的奥菈部下】这样 的自觉灌输到这些侧室们脑子里。如此一来后宫的秩序就有保障了。 「总而言之,芙蕾雅公主申请做你参加婚礼女伴这件事,能够拒绝的可能性已经基本等于没有了。而之后她就这么趁势一口气成为你侧室的可能性,老实说看起来也相当的高,你先做好觉悟吧」 听到这通最后通牒,善治郎不禁仰天长叹。 「了解……呜哇哇,突然有种现在就去找帕斯库雅拉婆婆当搭档把一切蒙混过去的冲动啊」 「这种情况下拒绝芙蕾雅公主选择帕斯库雅拉婆婆当搭档的话,就等于是明目张胆的向对方挑衅了哦」 「……没错呢」 帕斯库雅拉是宫廷首席魔法师香狄翁的妻子,一位年过七十的老妇人。 一般来说,已婚者男子出席他人的结婚仪式时,如果他的妻子有事不能结伴一同前往的话,他可以从女性亲属中找一人来做替代。可是,善治郎现在却找不出这类亲人来。他本人的亲人全在异世界的日本,而妻子奥菈这边则已经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属了。 在这种场合,从认识的人当中邀请一名已婚女性当自己参加婚礼的女伴也可以,所以善治郎才会想到让帕斯库雅拉担当这个职责。 如果只看条件的话,担任善治郎家庭教师的奥达比亚夫人也能作为候补。但奥达比亚夫人虽然已婚却是个妙龄美女,如果随便邀请她当女伴,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善治郎惹上丑闻,所以这种做法不可取。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国的公主这种高级别人物已经在公众面前干脆的提出了相关请求,那么可以蒙混过关的其他选择从一开始便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目前对方会对这边提出什么要求还不清楚,根据情况,也有不惜让大陆间贸易协议变回一张白纸也要拒绝对面要求的可能」 「顺便问下,如果那边的要求全在我方的接受范围之内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嗯,好吧,到时我就竭尽全力,帮你过上至少相对平稳一些的后宫生活」 「……谢谢」 看着这样正面直视自己,诚实的做出回答的女王,善治郎一边叹气一边道了谢。 ◇◆◇◆◇◆◇◆ 同一时间,结束了晚宴回到王宫中私人住处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也正在对晚会上所取得的成果进行讨论。 这栋和王宫稍微拉开点距离的建筑,现在已经整个借给了芙蕾雅公主一行人使用。就在由数十名乌普萨拉王国战士所守护的这栋建筑的最深处房间里,换上了室内装的芙蕾雅公主落落大方的在沙发上坐下活动了活动腿。 「今晚辛苦你了,斯卡谢。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南大陆呢。即便在这个时期室内也不用生火,穿这样的衣服也不会感觉冷」 说着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朴素的白色半袖连衣裙。如今嘉帕王国正处于活动期后半期冒头,相当于地球历法中的一月份。 如果是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话,这是个即便往让火炉中大量燃烧木柴并穿上厚重衣物,也依旧会感觉冻人的季节。在本该如此寒冷的时期的夜晚里,芙蕾雅公主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半袖连衣裙却还觉得气温非常舒适,也难怪她会觉得非常不协调了。 和主君芙蕾雅公主一样换好室内装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在主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认真回应对方的问题。 「确实如此。不过,能穿成这样倒真是万幸了。如果真穿上厚重的防寒用皮衣,那么战斗时无论如何都会被拖累,连挥枪动作也会变得不流畅。但如果是现在穿着现在这套衣服的话,我就能以完全的状态投入战斗」 现在穿在斯卡谢身上的,是套看上去像是运动服的灰色上下一组套装。加上用海兽牙研磨而成的爱枪就靠在她落座的沙发旁边,让现在的女战士随时都能转为战斗状态。 虽然受到了正式欢迎,但此地毕竟是他国王宫。为了各种万一可能发生的情况,身为护卫的斯卡谢绝不会放任自己完全放松警戒。 「我相信你,斯卡谢。因为不管是奥菈陛下还是善治郎陛下,这个国家的上层都是些很理性的人士,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是杞人忧天了,但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就拜托你了哦」 「是,您过赞了」 面对银发公主半开玩笑的话,金发女战士故意表情认真的低头行了一礼致意。 对于芙蕾雅公主,斯卡谢除了将她视为值得自己奉上忠诚的主君外,还抱有一份不惜舍命也要保护好她的亲近之情。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女战士认为如果芙蕾雅公主做出某种不可理解的行为时,仔细听取那行为背后的真意,如果感觉对方做错了的话一定要进谏想办法阻止,这类工作同样属于自己的职责。 重新绷紧了表情的女战士一边直视着坐在自己对面主君的双眼,一边用尖锐的语气发问了。 「公主大人,我一直坚信,公主大人的所有言行,都是因为预见到了某种明确清晰的前景才行动的。可是,恕我直言,对于您刚才在晚会上的行为,我完全无法理解您背后的意图。可以的话,能请公主大人把您的想法告诉我吗?」 刚才的晚会里,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提出「请让我作为您的女伴和您一同参加结婚仪式」请求时,【在场的来宾中对这件事最感到吃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这个自觉斯卡谢可有。 斯卡谢会那么惊讶的第一个理由,就是芙蕾雅公主之后紧接着做出的礼仪动作。那可是乌普萨拉王国「女方正式向男方求婚」时才会做行的礼。就算周围的南大陆人都不知道这个动作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那也不是可以出于开玩笑或者恶作剧心态就做出的动作,至少芙蕾雅公主绝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第二个理由,是芙蕾雅公主有着迄今为止,对自己父王兄长王子找来的相亲活动全部表示了拒绝的过去。 从芙蕾雅公主主动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进而驾船进行横跨大陆航行这件事就能看出,按照一般王族女性的标准来看,她可算是相当自由奔放的女子。 但因为对自己是王族的自觉比常人多一倍,所以在公众场合时她并不会做出什么破天荒的言行出来,对于政治联姻好像也打算最终还是认命接受的样子。故目前这种尚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对于芙蕾雅公主来说本来应该比什么都更重要才对。 可就在刚才,她却做出了相当于将如此宝贵的时间自己主动抛弃的行为,这也是最让斯卡谢感觉难以置信的地方。 听到心腹女战士的问题,芙蕾雅公主晃动着青银色的短发摇了摇头,然后做了回答。 「也对。斯卡谢,其他那些人姑且不说,至少对你我应该把所有事都说出来比较好呢。 虽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但从今往后,海洋对于北大陆人来说将发挥比迄今为止更为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乌普萨拉王国这边,如何做好海上防御将是国防中最为重要的课题」 「是的,您的这个看法我也同意」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斯卡谢晃着金色的马尾头肯首同意。 乌普萨拉王国的位于北大陆北方,这个地理位置和其他地域之间被险峻的山脉所阻隔。加上那些山脉全都从半山腰开始就被万年冰雪所覆盖,所以乌普萨拉王国受到来自他国陆地上大规模入侵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没有。 同时,这也意味着乌普萨拉王国与他国进行交流时,也几乎没有任何陆地道路可供出行。 虽然在这个北方内陆区域内,除了乌普萨拉王国之外还存在另外三个国家。但因为在广义上讲这三国家都和乌普萨拉王国处于同一类文明圈内大家拥有的物产种类基本相同 ,所以和他们进行贸易并没有什么甜头。 就连在这个地域发生的战争,也往往被北大陆中原、南部的诸国当做事不关己的『他国内战』来看待。 总之,乌普萨拉王国想要和其他文明圈国家交流,就只有走海路出行这么一种方法,而如果乌普萨拉王国遭到来自其他文明圈国家的入侵,敌人也基本只会从海上打过来。 「因此,不管是为了保护国家安全也好,还是为了发展海上贸易也好,船只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但是,现在乌普萨拉王国国内的森林资源已经变得非常匮乏」 这也可以说是乌普萨拉王国一心成为技术先进国而产生的弊害。 比其他国家更早确立了铁的量产体制,比其他国家投入更多精力在舰船建造上,比其他国家消耗更多的炭。 结果,就是乌普萨拉王国也比其他国家更早迎来了森林资源濒临耗尽的问题。虽然正确来说,目前是还只是看到了耗尽的预兆,乌普萨拉王国国土内的山林并不是已经全化作没有一棵树的荒山,但作为建造大型帆船最关键材料的高大直木,已经只能在偏僻的边境山岳地带才找得到了。 「确实,如果建造大型帆船所需的木材资源枯竭了,那将对国家的未来造成很大问题。但这难道不能靠金钱来解决吗?让大陆间贸易常态化,然后靠贸易得来的利益向北大陆各国购买木材,我还以为您是打算这么做呢」 听到心腹女战士的意见,银发的公主露出自信的笑容。 「那个方法确实今后肯定也会实行的,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将解决的方法再更深入的向前迈进一步。另外如果大陆间的贸易成为常态,那么有些地方我们就必须得留意了」 「有些地方,需要留意?」 看到歪头表示不解的斯卡谢,芙蕾雅继续说明。 「诶诶,就是在刚才的晚宴上我们认识的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的母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支配那个国家的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据说起源都是来自北大陆的移民」 「是的,佛朗西斯科殿下曾这么说过。根据两位殿下的外貌判读,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 斯卡谢回想起在晚宴上见到的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的外貌,然后这么回答道。 金发碧眼白皮肤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虽然栗发紫眼但肤色也同样很白的霍娜公主,看上去都像个北大陆人。听说,双王国的贵族阶级人物也大半全是这种类似北大路人的外貌,所以他们这个自家祖先是来自北大陆移民的说法,让人觉得颇为有理有据。 对斯卡谢的这番看法表示肯定的芙蕾雅公主,开始阐述自己的推测。 「没错。我也觉得他们的祖先来自北大陆这种说法应该是真实的。可是,这样就要产生一个疑问了:他们的祖先到底是什么时候移民到南大陆的? 斯卡谢,你有听说过吗?从北大陆到南大陆的移民活动,两个拥有血统魔法的王家也曾参与其中的传闻?」 「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完全没听说过」 稍微思考了一会后,金发女战士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当然了,斯卡谢只是区区一名女战士,对北大陆的历史也不是知道的特别详细。而且原本,因为北大陆地域面积过于广大,所以在情报传递方法、历史记录系统都还尚未成熟的这个世界,就没有人能完全掌握所有关于各个国家兴亡的情报。 可就算如此,两个拥有血统魔法的王家一起流亡到南大陆,这样的大事件却完全没有人听说过,这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看到心腹也对此很困惑,银发公主点了点头, 「在我的记忆中也没听说过呢。虽然必须得去王都大学进行咨询详情才能下最后结论,但我推测,他们的祖先来到南大陆,应该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原来如此」 对于芙蕾雅公主的这个主张,斯卡谢也能点头接受。历史的传承,就是这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扭曲、稀薄,最终被遗忘的东西。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教会』的相关反应就要成为问题了。斯卡谢,你对『白之帝国』知道多少呢?」 突然之间,对话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生了跳跃,虽然对此感到有点困惑,但女战士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问题。 「『白之帝国』不就只是个童话故事么?说是很久以前存在的超大国家什么的,后来因为向古代龙族挑起战争而仅在七日之内就被毁灭了什么的」 这是个只要身为北大陆人,都曾有所耳闻的故事。是个被乌普萨拉王国研究历史的学者们视为「没有任何证据的荒唐无稽的编造故事」而不懈一顾的,毫无可信性的传说。 可是,相信这种荒唐故事的人,或者说为了自己的利益装出相信这种故事样子的人,在北大陆却存在。 「没有错,就是那个『白之帝国』。虽然我也不是对『教会』的教义非常熟悉,但对于将古代龙种当做自己信仰对象的『教会』来说,曾经向古代龙种挑起战争的『白之帝国』会让他们强烈敌视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对连是否实际存在都成疑问的对象抱有敌视心理,这种事虽然以第三者的视角看来非常可笑,可宗教组织为了自己的权威做出这样的行为却堪称是由来已久的习惯,并不能随便等闲视之。 「可是,连那个『教会』的教义中,都有『白之帝国』已经彻底灭亡了的说法啊?」 正确来说,传说中落得个【被全灭】悲惨下场的,是支配『白之帝国』的『十二王家』以及其他身为支配者阶级的贵族们。 另一方面,那些人之外的帝国国民们却残存了下来。虽然与『白之帝国』共享繁荣也是罪过,但毕竟还至于到需要以死谢罪的地步,所以慈悲为怀的古代龙种允许他们被流放到南大陆,『教会』教义给出的说法就是如此。这也是南大陆被蔑称为『罪人的流放之地』的原因。 听到斯卡谢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不,斯卡谢你也知道的吧,教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的。关于教义的内容也有很多其他说法解释,其中之一就是『十二王家的末裔也流落到了南大陆,直到今日仍在为了向古代龙种复仇而磨砺自己的尖牙利爪」 「难道公主大人您认为,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就是那个『白之帝国』的末裔吗?」 看到心腹女战士大吃一惊的反应,芙蕾雅公主露出苦笑。 「怎么可能,那种笨蛋一样的想法,我可是一丁点都没曾有过呢。因为『白之帝国』原本就只是个童话故事嘛。 但是,如果种想法变成某种标签贴到我国脸上,那么『教会』就有可能站出来对我国的大陆间贸易横加干涉,这才是需要注意的」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像主君的感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样,斯卡谢也露出苦涩的表情说出了同意的话语。 目前的北大陆,『教会』的势力已经大到了离谱的程度。尤其是北大陆南部诸国,基本上已经全处于对教会惟命是从的状态,所以一旦被教会盯上,乌普萨拉王国的大陆间贸易必定会遇上很大阻力。 毕竟,乌普萨拉王国位于北大陆北方的位置。如果想去往南大陆,那么中途必须在北大陆南部的港口停靠一次,对航行所需物资进行补给才行。 就因为这个原因,乌普萨拉王国虽然将『教会』视作潜在敌人,但目前也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看对方的脸色行事。可以说教会对乌普萨拉王国来说是个非常厌恶的对象。 「可是,我国进行大陆间贸易 的对象是嘉帕王国而不是双王国吧?那么只要别和双王国有太多牵扯不就能免于产生有太多影响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双王国可是个放跑就太可惜了的交易对象哟?毕竟那可是『付与魔法』和『治愈魔法』吧?这么强力的血统魔法,在北大陆简直听都没听说过呢」 「啊,那倒是没错」 看着因苦恼而叹气的主君,金发女战士也表示理解。 虽然还没听说过详情,但可以制作魔道具的『付与魔法』,好像是一种可以将特定魔法制成任何人都能使用道具的特殊魔法。 对于为了大陆贸易必须进行赌命式长期航行的人来说,那可是无论如何都希望弄到手的好东西。 例如若能得到『真水化』的魔道具,那么就算航行期间芙蕾雅公主的身体状况发生问题,船上也可以继续保证饮用淡水的供应。 还有『水操作』的魔道具。在长期航行过程中,船舱底部本来就必定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渗水现象,这些积水通常都是靠船员自己用水桶淘出舱外。但如果有了『水操作』的使用者,那么哪怕是遇到紧急情况也能轻易将大量积水从船舱中清空。 要能到手『风操作』魔道具的话,那就太棒了。虽然『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个个都是航海好手,但在位置的航线上遇到风向突然发生变化的情况还是难免会手慌脚乱。在那种时候如果能自由改变紧急避难用的风向,必定会让事故大幅减少。 还有传闻中的『治愈之秘石』,如果能购入那个的话,在危急时刻肯定可以成为一张王牌。 「这么说来,确实有必要和双王国的人保持良好关系呢。您的这个意向我理解了。可是,这和公主大人您必须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后,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出发点。 看到心腹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对话,却仍旧没有看丢最初的会话主旨,芙蕾雅公主开心的笑了。 「那是因为,这么做就能把所有问题一口气全都解决了啊。 本国面临森林资源即将枯竭的问题。可是,海军的军备增强和海上贸易的增强却无法停止。但如果保持乌普萨拉王国的现状继续进行贸易的话,途径对『教会』惟命是从的北大陆南部国家这种航线又太危险了。 这样的话,不如在嘉帕王国这边兴建造船厂,然后从乌普萨拉王国叫来造船技师,直接在这边建造船只不是更好吗。 如此一来,建造因为木材资源匮乏问题,目前只能停留在设计图阶段的,超越『黄金木叶号』的『超大型船』也就成为可能了。有了这种超大型船,再配备上从双王国购得的各式魔道具,建立从嘉帕王国到乌普萨拉王国的无停靠直通航线便不再是梦想。而我们也再没必要总看北大陆南部诸国以及『教会』的脸色行事。 你看,这不就一下全都解决了嘛」 听到满脸笑容的主君所描述的大胆蓝图,心腹女战士一时间像是因为被压倒一样,完全说不出话了。 「确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结果是会和您说的一样,但是真的能这么顺利的吗?」 芙蕾雅公主的计划虽然绝对不是荒唐无稽的胡话,但要想真正实现,各方各面的好运也是必须的。 「嘛,即便事情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以最顺利的状态进行,要确立直通不停靠贸易航线可能也是十年之后甚至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吧。但就算如此,我判断在南大陆这边拥有属于我们的港口和造船厂也是绝对必要的」 「为此,公主大人甚至不惜做为这边的『侧室』,吗?」 斯卡谢一边特意强调了『侧室』这次词,一边表情严肃的向主君确认。 芙蕾雅公主,是乌普萨拉王国现任国王和他的正妃所生的第一公主,堪称整个国家血统最尊贵的女性。 这样的芙蕾雅公主,居然要成为他国的侧室,这本身就够让人感到不快的了。在这个基础上,现在芙蕾雅公主还不是要成为王的侧室,而是要成为王配的侧室。 按照通常的看法,乌普萨拉王国因为这段婚姻,会被旁人视为在国家等级上一口气比嘉帕王国低了二级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即使被这么指责了,芙蕾雅公主的决心也没有产生任何动摇。 「诶诶,正是如此。我已经断定,眼下正是决定乌普萨拉王国今后百年发展大计的分歧点。如果现在错过,说不定就再也没法第二次得到类似的机会了」 听到主君干脆的说出这番话,女战士脸上露出悲痛的表情。 「这个,也许确实是这么回事吧。但是就为了这些就要公主大人做出如此的牺牲……」 「诶?牺牲?为什么斯卡谢你会这么想?」 「啊?」 看到芙蕾雅公主因为意外而瞪圆了双眼,斯卡谢才察觉到在这整件事上,自己和主君有什么决定性的认识误差存在。 「公主大人你不是非常讨厌成为某人的妻子,这种笼中鸟一样的生活方式吗?所以在本国的时候,才总是逃避和婚姻有关的话题」 「虽然确实是那样没错,但所以就打算整个人生一辈子不结婚的度过,这种想法再怎么说我也从没有过的哟?我希望得到的,是自由自在的享受冒险的人生和尽到王族义务的人生交接时,这两者中的前者尽最大可能延长的情况哦」 「所以说,如果您现在结婚的话,可以让自己快乐享受的人生不就得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该是尽王族义务的人生了吗?按公主大人的年龄,明明还再把婚期拖延个几年也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说到这个份上,芙蕾雅公主才终于理解到心腹女战士到底在什么地方产生了误解。 芙蕾雅公主露出听到个大笑话一样的笑容,然后对心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斯卡谢。我不如说,是为了让今后的人生也能继续过的像现在这么快乐,才想要嫁给善治郎陛下的啊。 经过在瓦伦迪亚的一个月,还有这次的晚宴,我终于能确信了 善治郎陛下他,正是我理想中的丈夫。最起码,他和迄今为止父亲大人还有兄长大人为我找来的结婚对象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预想之外的评价,让斯卡谢惊讶的歪起了头。 虽然经过群龙骚动事件后,斯卡谢多善治郎多少有点刮目相看,但女战士对于善治郎的评价决算不上高。对于已经战士价值观渗入到骨子里的斯卡谢来说,善治郎这种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男子,甚至都不值得她费力气评价。 然而,芙蕾雅公主对善治郎的看法却显然并非如此。 「诶诶,首先,善治郎陛下他,对我以女儿身成为船长并驾船渡海这种行为,由衷表达了敬意的吧。另外在交涉中,他也一直将我视为和自己地位对等的对象。 然后在刚才的晚宴上,他和自己的妻子奥菈陛下也一直处于夫妻双方地位相等的良好气氛之中。 所以我认为,那位大人不是只做做表面功夫,而是真的打内心认同结婚后的女性可以向男人一样活动这种事的」 斯卡谢的预想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中了。芙蕾雅公主原本,确实是打算将婚期一直延后到极限的程度,然后找个时机彻底认命,为了王家去成为某人的「好妻子」。 可是,看到善治郎和奥菈的样子,又让她产生了新的希望。这世上,居然还存在结了婚后仍然可以自由活动的女性王族。以及允许这种行为,甚至会对这种行为声援的男性王族。 而且,这位男性王族目前还只有一位妻子,自己如果成为这位男性王族的侧室的话,还会为母国乌普萨拉王国带来莫大的好处。 理解到这些事实后,芙蕾 雅公主才在半冲动的情绪下,采取了实际行动。 如果这也能称作「爱情」,那么这份感情中包含的利己计算也未免太多了一点。但正因为如此,芙蕾雅公主才会对这份感情绝对忠诚,并会为了促成这段感情不遗余力的努力。 「总之就是这样,善治郎陛下对于我来说,是堪称理想与现实妥协点的,最棒的结婚对象了」 「原,原来如此」 得知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出于个人算计才提出,但怎么说也是出自本人强烈愿望的芙蕾雅公主的求婚缘由,女战士像是被压倒了一样,只顾着不停点头同意了。 ◇◆◇◆◇◆◇◆ 翌日,宫廷中的贵族们所谈论的,全都是关于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求婚的话题。 当然,芙蕾雅公主在之后做出的那个行礼动作,在乌普萨拉王国代表了女方正式向南方提出求婚这点没有任何人知道,但自己主动提成想要成为对方参加婚礼的搭档这种事,本身也已经算是相当明白无误的爱情告白。 虽然【年过三十仍旧独身的国之英雄,居然和错过适婚期五岁以上却仍能很幸运的嫁给这位英雄的老女人成了一对】,也算是一个相当值得八卦的话题,但比起【异国公主当着公众的面主动向本国的王配进行实际上相当于的爱情告白的请求】这种情况,终究还是逊色了那么一些。 此外,就仿佛是要为现状再添把火一般,曾经同样作为女王奥菈夫婿候补的男子——拉法埃罗·玛凯努斯,也在这个时候对后宫侍女之一的纪夏·马萨纳提出了希望对方做自己参加婚礼搭档的请求。结果导致整个话题被越炒越热。 「听说了吗,昨天晚宴上发生的事」 「诶诶,当然听说了,北大陆的女性可真是大胆」 「我不巧当时没有在现场,真的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么?不是只放个风声而已?」 「真的,我正巧在现场目睹了哦,芙蕾雅殿下她,真的是明明白白的向善治郎大人说出了『请选择我做您这次参见婚礼的搭档』这种话的哟」 「哎呀,这是何等的厚脸皮啊」 「北大陆的文化,真的和咱们这边安全不一样呢」 「哎呀,我觉得这和北大陆的文化无关,完全是芙蕾雅殿下个人比较不知羞耻的缘故哦」 「嘘!你的声音太大了」 宫廷中到处都是类此的传闻。 因为完全是捕风捉影,所以这些传闻不会对国政产生任何影响,但因为芙蕾雅公主的行动实在太能煽动他人的好奇心,所以就算这些情报不会和国政产生什么深刻的关联,所有人也出于感到有趣而八卦个不停。 「总而言之,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虽然最后都会绷紧了脸做出一副深刻的表情,但所有人说出这个结论时眼中都满是出于兴趣而深感好奇的眼神。 类似的传闻流传了数日后的某天下午。 在王宫的某个房间里,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的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见了面。 虽然二人见面的理由,就和先前约好的那样是为了山羊的交接。但再怎么说,现在这种时候让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两个人单独见面,传出去实在有点不太好听。 结果,女王奥菈为了也能参加这次会面而临时调整了自己的日程安排,导致会面被延后了不少时间。 沐浴着来自敞开的窗口的温暖阳光和凉风,女王奥菈和善治郎肩靠肩坐在一张沙发上,面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这边则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其中女方是善治郎已经很熟悉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可男方那边他从没见过。虽然根据肤色发色判断,这人无疑是一名北大陆人,但他和其他『黄金木叶号』的船员相比,看上去要瘦小的多。 虽然如此,但他的身高仍在善治郎之上,身上肌肉也比善治郎更加结实。 「虽然迟了点,但我现在遵照之前的约定,来向您呈献山羊了。这次的山羊包括公羊三头和母羊八头,共计十一头。不管哪头羊的都年龄不大且十分健康,应该可以马上产下幼羊的吧,所以产奶量应该也不会少。 希望这些羊能回应善治郎陛下您的期待」 芙蕾雅公主用一副渴望公事早点办完的口气,滔滔不绝的做了这么一番说明。当然了,实物在芙蕾雅公主一行人抵达王都时就已经被送进了王宫,现在这个场合,芙蕾雅公主需要正式交接给善治郎的,只是这些山羊的所有权而已。 「谢谢,芙蕾雅公主。对我来说,这些山羊是比什么都美妙的礼物。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慷慨」 一副笑脸如此回答的善治郎说的并不是什么社交辞令,他是真的对能吃到用山羊奶制成的乳制品非常期待。 虽然对嘉帕王国的宫廷料理没有任何不满,但有可能再现故乡的料理和点心这种事,仍让他感到万分雀跃。 就像是故意先等丈夫把话说完一样,女王奥菈现在才跟着开了口。 「我也要向您表示感谢,芙蕾雅殿下。山羊的放牧场地和羊舍我已经在王宫中庭准备好了。可能您也知道,我国并没有具备饲养山羊经验的人才存在。 所以首先,我们这边必须确认一下先期准备工作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这方面还望您的不吝赐教」 「好的,我也正是有这个打算才带这个男人过来的哦。尼古拉,过来打声招呼吧」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身子一颤。 「是,是的。小人叫尼,尼古拉!照顾山羊的工作就请交给小人吧!」 和从声音中完全透露出本人紧张情绪的年轻男子——尼古拉相反,芙蕾雅公主用依旧平静的声音帮他打了圆场。 「尼古拉他,是『黄金木叶号』上饲养家畜类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他可是出身自一个拥有大牧场的畜产业农家哦。 而照顾山羊正是他最擅长的工作,所以我想暂时先把这个人借给善治郎陛下您们」 听完芙蕾雅公主的介绍,善治郎露出【原来如此】的接受表情。 和『黄金木叶号』的战士们相比,尼古拉的身体素质看上去低得多,所以他似乎并不是职业战士的样子。实际上,像『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船只预定进行长距离航行的时候,纯粹的战斗人员只占到全体船员数量的四分之一以下。 当然了,因为『黄金木叶号』是第一公主乘坐的御用船,所以船员都经过了仔细挑选,在有需要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拿起剑投入战斗。但这也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那种只能靠武力吃饭的专业士兵。 「是吗,那么虽然会给你添麻烦,但还是暂时请多关照了」 「是!我一定拼劲全力努力!」 听到善治郎的客套话,尼古拉保持直立不动的站姿,用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做了回应。 就算身为『黄金木叶号』船员的一员,尼古拉终究也还年轻又只是个照顾家畜的人,并不拥有多高的地位。 大概是有点担心因为紧张已经满脸红的年轻山羊饲养员吧,善治郎就帮了他个小忙。 「芙蕾雅殿下,可以的话,我想让他现在就前往中庭,向王宫的仆人们传授照顾山羊的心得方法好吗?」 察觉到善治郎意图的妻子奥菈,也马上跟着帮腔。 「嗯,这种做法很好呢。尼古拉殿,我几经在中庭准备了五名下人专门负责照顾山羊的工作。原则上,他们都是你的部下,你就尽情命令,尽情使唤他们吧。 只是,为了将来着想,请你千万不要忘了把他们也教育成照顾山羊工作的专业人才这件事。」 「是,谨遵二位陛下旨意」 尼古拉用几乎要当场跪下的动作深深鞠躬行礼。 照顾山羊这种工作,一言以蔽之需要记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如何清扫羊舍。如何准备饲料。繁殖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要怎么照顾刚出生的羊羔。挤奶的方法,以及肢解宰杀肉羊的方法,这些都是即便有一个月时间也未必能教完的事项。 「也对呢,尼古拉。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你现在就去中庭,尽情发挥自己的本领吧。千万记住,对待王宫的各位不要怠慢了」 「是,全交给小人吧,芙蕾雅殿下」 得到主君许可的尼古拉动作僵硬的行了一礼,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两位陛下的关心,请容我代替部下向您二位道谢」 瞧了一眼尼古拉离去背影的芙蕾雅公主,呵呵呵笑着这么说道。看起来善治郎的「关心」已经被她看破了。 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善治郎,也做出一张笑脸掩饰自己的羞耻情绪。 「哪里,希望山羊能尽早得到照顾本来也是我的真心话」 「是,这方面就请您尽管放心好了。虽然尼古拉看起来是那个样子,但他真的很擅长照顾山羊。 这批山羊的品质也相当优秀,最后得到的成果一定不会让善治郎陛下您失望的。 尼古拉本人也说了,『这些山羊都具备了好羊三大要素』呢」 「好羊三大要素?」 听到善治郎的反问,芙蕾雅公主露出有如花朵绽开般的笑容。 「是的,所谓好羊三大要素,就是奶好、肉好、种……」 「公主大人……!」 回答刚进行到一半,就被来自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高大女战士的斥责打断在了勉勉强强还不失礼数的地方。 按照公式上的记录,双方在这个场合碰面是为了进行山羊的交接。所以这场会谈现在就此结束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么重要的碰面机会只是交接个山羊就完结也未免太可惜了。 因为姑且也是收到礼物的一方,所以在这个场合下善治郎应该相对主动些,但最后采取了主动的却是坐在他身边的女王奥菈。 「那么,虽然正事都已经办完了,但要比想象中结束的早了些呐。芙蕾雅殿下,如果您接下来没有什么预定的话,不如陪我们闲聊一会如何呢?」 然后以话语本身虽然是字斟句酌的试探性内容,但眼神和口气完全就是堂堂正正的宣布「咱们该谈谈上回那档事了」的这么说道 女王奥菈的这个意图,当然不可能传达不到芙蕾雅公主那边。 「是,那当然没有问题了。放跑和奥菈陛下对话的机会,我才没有那么愚蠢呢」 所以芙蕾雅公主一边这么说,一边也用完美的表情控制能力做出一张呵呵呵的笑脸这么回应道。 (不妙,感觉有点胃疼了……) 预想到接下来要进行什么样对话的善治郎,一瞬间开始拼命在脑子里寻找从这个现场转身离开的借口,但他马上又放弃了。 (不行,如果现在退避的话,将来我绝对会后悔) 就算继续坐在这里,善治郎基本也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虽然对贵族社会的礼仪交流善治郎多少已经有那么点习惯了,但如果那和男女之间关系扯上,那他依旧是个完全的门外汉。 但话说回来,自己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这种自觉善治郎也有。所以他才下了决心,认为自己至少有留下听到最后的义务。 大概是丈夫的决心被女王察觉到了,奥菈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开始了『闲聊』。 「说起来,上次晚宴上发生的事可真是让人吃惊呐,现在宫廷中关于芙蕾雅殿下您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哦」 听到赤发女王一下子就切入了主题,银发的公主带着有点害羞的表情红了脸。 「这方面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当时,我觉得如果放过这个机会,就有可能再也无法与善治郎陛下结合了啊。所以就一时间无法压抑自己的行为了呢」 「嚯,看来您对我的夫婿殿下相当着迷嘛。 确实夫婿殿下对我来说也是无可取代的伴侣,是唯一最爱的存在。但是,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我觉得他可是不怎么受一般人看好的男子啊,到底是夫婿殿下的哪些地方让殿下您这么看好呢?」 虽然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即便是现实中全部以家世和利益为标准决定的王侯贵族的婚姻,表面上也会将男女之间的感情摆到看起来很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基本上主动告白的一方就算在私下里,也不会明着说出「我看上的是你的家世和财富,对你本人如何怎样我没有任何兴趣」这类大白话来。 【好了,你要怎么回答呢?】面对奥菈带着这种意思的兴趣十足的视线,芙蕾雅公主现实稍微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始作答。 「这个嘛,简单来说就是善治郎陛下的人品了吧。虽然有点失礼,但我觉得关于这点,不是旁人正是奥菈陛下您自己最与我一样感同身受的不是吗?」 「嚯,人品,吗」 「是的。我这个人呢,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有点怪,但以出身王家的女子来说我的人格可不怎么值得夸奖哦。这方面,从我虽是女儿之身,现在却出现在这个场合这件事上您就能理解了吧」 「唔……」 对芙蕾雅公主的说明,奥菈发出即不算肯定也不算否定的声音。 如果奥菈本人亲口对这些蔑视王族的话语表示肯定,那么过后一定会引起风波。然而这些话语又非常难以否定,这同样是任谁都一目了然的事实。 芙蕾雅公主的说明还在继续。 「我在母国的时候,也曾积极的参与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活动。比起在王宫深处安静的生活,我更愿意为了国家的利益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无法抑制这份冲动,所以就算会给父亲和兄长添麻烦,我也曾经参与了很多女人本不该搀和的活动,偶尔还会取得一些成果。 而在那种时候,男子们给出的反应基本全都一样。不是皱着眉头对我说出「你一个女人瞎折腾什么」这种话,就是装出一副笑脸用「您生为女儿身真是太可惜了」这种话夸奖我。 当然,我的那些活动冲破了某种不得不保持的界线,对秩序造成了一些混乱这点我自己也心里清楚。 但是,明明拿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傲的成果,却无法得到任何人发自内心的褒奖,这种事简直让我心寒到内心就像沐浴在寒风中一般啊」 「嗯,没错呢」 对于芙蕾雅公主的说法,奥菈在心情上无论如何都想点头表示同意。以女王的身份即位以后先不说,在上次大战中以公主的身份行事时,奥菈确实也曾在各种方面感觉到不自由。 然而,奥菈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大致预测到芙蕾雅公主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但是,善治郎陛下和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样。 在我以『黄金木叶号』船长的身份和善治郎陛下会面的期间,陛下纯粹只是出于敬意对我驾船成功进行大陆间航行这一成果发出了赞赏。 而且,陛下他还允许我以对等交涉对手的身份,就今后大陆间贸易的主题和他进行交涉。不,根本没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而是我是一名地位对等的交涉对手这点,从一开始就被善治郎陛下视作再正常不过的理所当然的事实了才对 像这样的男性,除了善治郎陛下之外,我可是一个都没见过呢」 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基本都和奥菈预想的一样。 「原来如此,的确这方面我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呢。夫婿殿下那种将女人平等看待的眼神,对像我这种没法闲在家中的 女人来说,是感觉相当的舒适。」 「您所感受到的那种舒适,希望也能也分给我一些呀」 「这个嘛,到底该怎么办呢。我也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自己之外的女人对夫婿殿下送秋波这种事也能容忍,我对自己的度量还没有过大评价到那个地步啊」 「啊啊,陛下,这里还请展现您的王者器量吧。我绝不是想要打扰二位陛下的生活,只要能在角落留下很小的一块地方容许我存在在那里,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的喜悦了啊」 持续着进行各式各样发言和回应的女王公主身边,善治郎的表情肌肉和全身已经完全石化,内心更是苦闷不堪。 (要,要死了。快别再说下去了,不然我就要被羞耻心给杀掉啦……) 有如雪崩一般从美女和美少女口中不断讲出的,无数褒奖自己的美丽词句。当然,在理性上善治郎也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进行婚姻交涉之前暖场」罢了。 但是,就算理性上能理解,感情上也未必就能接受得了。 对自己完全没有自觉之处进行的夸张褒奖,针对自己所做的热情的爱之告白连绵不绝。善治郎的精神可没结实到能承受住这样的精神攻击。 当然了,奥菈那边善治郎一点都不怀疑妻子对自己的深厚爱情,但就算如此她的用词也实在是夸张过头了。至于芙蕾雅公主那边善治郎原本就没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陷入爱河的迹象。 空洞的美丽词句居然能变成这么厉害的凶器,这完全大大出乎了善治郎的预料。全身上下瘙痒难耐,以及想把身体上下乱七八糟大肆抓挠一番的冲动,让他咬紧了牙关拼命的忍耐。 不过实际上,奥菈那些话语比善治郎认为的还要来得更发自内心,芙蕾雅公主那边虽然措辞夸张了点,但也绝对没有说谎的成分在里面。但她们的这些心情善治郎本人当然是完全不知情。 相反,善治郎的内心现在因羞耻而陷入苦闷不堪的状态这件事,也同样没能传达给奥菈和芙蕾雅公主知道。结果对善治郎来说这种近乎拷问的时间还得继续下去。 「可是,这种时候男女双方的感情就变得很重要了。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有点让人害羞,但夫婿殿下可是从心底爱着我的」 「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可是这么一想的话,芙蕾雅殿下又如何呢?当然了,芙蕾雅殿下您非常美丽,又比我这个大龄女年轻的多。如果问十个男人的话,大概有九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认为殿下更有魅力吧。但是,很不巧的夫婿殿下属于那个最后剩下男人的类型」 「…………」 听到女王自豪的说出这番话,芙蕾雅公主今天第一次没有马上回话而是陷入了沉默。 这么一说的话,的确女王奥菈与芙蕾雅公主之间,除了性别同为女性这唯一一个共同之处,其他特点都完全不一样。 奥菈留着赤色长发,芙蕾雅公主却是青银色短发。 奥菈是褐色皮肤,芙蕾雅公主却以近乎透明的白色肌肤为傲。 奥菈的年龄已经二十过半,芙蕾雅公主现在却还不满二十岁。 奥菈身为女人却身高肩宽,胸臀都很丰满,芙蕾雅公主身为诺阿人,身材却少见矮小而纤细。 如果奥菈是善治郎理想中的类型的话,那么芙蕾雅公主确实在各种方面都完全出局太多了。 但是,芙蕾雅公主可不是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不利条件,就老老实实选择放弃认输的人物。 「先来换个话题吧。站在我身后的这位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斯卡谢,是身为我心腹之一且被我寄予全面信赖的优秀护卫。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能嫁来这边,到时希望二位能允许这位斯卡谢随我一起成为这后宫的一员」 芙蕾雅公主居然提出这么个把自己的心腹女战士作为附赠的建议。 确实,斯卡谢和身高体宽的奥菈在身体特征上相似。也是一位高大且胸臀丰满的女子。只是作为一位比以女性来说已经不矮的奥菈还高至少十五公分左右的女子,说她和奥菈体型「相似」好像又有点不太对。 「噗………!?」 听到这个预想之外建议的善治郎一下子喷了,但所幸这个场合里还有一位比他更感到惊讶的人物在,所以这个失礼行为一点没引起人注意。 「公,公主大人!您在说些什么呐!?」 那不是别人,正是突然被抛到话题中心的女战士,斯卡谢。 从女战士满脸通红,甚至露出了善治郎从没见过的表情这点看来,这个提议很明显绝对不是芙蕾雅公主事先和她商量好的。 完全是芙蕾雅公主在这个场合突然想到然后突然就提了出来。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善治郎,虽然对这个提议感到有点反感,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下子脱口说出。 「芙蕾雅殿下。我当然理解殿下您的这些话都不是出自真心,但就算如此这个发言也有些玩笑开过头了不是吗。 斯卡谢大人是极为优秀的战士,虽然她也许有得到来自天赋的恩惠,但能拥有那样的身手,多半还是因为她以非同寻常的努力锻炼自己的缘故吧。 可您却无视她这份希望以战士的身份生活的意思,强迫要求她以女人的身份生活。这份罪孽有多深重,芙蕾雅殿下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按照善治郎的想法,既然芙蕾雅公主对自己的褒奖话语越来越升级,那么干脆现在站出来扮黑脸给她泼点冷水好了。可是这个意思看起来完全没能传达到给对方。 「啊……」 【这个笨蛋!】差点这么冲动的骂丈夫一句的奥菈脸上瞬间就布满了焦急的神色,但这些都已经晚了。 听到善治郎的叱责,芙蕾雅公主笑得像朵绽放的花。 「确实如此。非常抱歉,我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太过火了。但是,听到刚才那番话后我更确信了。果然,只有善治郎陛下,才是成为我理想中丈夫的最佳人选呢」 说完还向善治郎送了个秋波。 「啊……」 这么一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芙蕾雅公主,一直抓住「善治郎拥有平等对待女性的人格」这一点为根据,来强调善治郎是自己理想中伴侣的主张。 而刚才善治郎做出的形式上虽然是叱责,但内容主旨却是应该遵照斯卡谢自由意志的发言,很明显属于对芙蕾雅公主的主张表示肯定之意的话。 「原来如此,芙蕾雅殿下的眼力果然了不起呐」 苦笑的女王奥菈的表情当中,开始浮现一丝打算放弃了的神色。 「好了,芙蕾雅殿下的芳心是多么的被夫婿殿下虏获这点我已经理解了。但是以我们的立场,光是靠男女双方的心情可无法让婚姻关系成立,关于这点殿下您也很清楚吧」 女王奥菈的这句话,让会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王侯贵族们的婚姻所看重的,不只是结婚双方情感上有多么满足,更多的还是要看两家可以获得什么好处。 交涉从现在开始才是正戏。 对这点都非常明白的女王和公主,同时各自绷紧了表情。 「那是当然。我,非常确信如果我能嫁到这边来,一定可以给我们两国带来最美好的未来」 「哦?可以详细说说您的根据吗?虽然说来丢人,但我国对于跨越国界的婚姻这种事,可是生疏的很呐」 奥菈的这句话并不是说谎。在王家=拥有血统魔法之人的南大陆,王族的婚姻原则上只能在国内找对象。比起和他国血脉结合的好处,自国的血统魔法外流所产生的危害要大得多。 所以刚才奥 菈的那番话,背地里就是「在我们这边,本来可是没有将外国人招进来成为自家一份子的文化的。想让这种做法强行通过,就给我拿出相应的好处出来」的意思。 大概是这些背地里的意思准确传达到了吧。 坐在沙发上的芙蕾雅公主摆正了姿势,深呼吸了一次后,冰蓝色双眼炯炯有神的开始描述自己的主张。 「好的。首先,我国在北大陆是屈指可数的先进国之一。虽然国土面积并不广阔,适合农业耕种的土地不多人口数量也达不到大国水平,但说到技术能力方面,我国有着不输给任何国家的自负 而我,是这个国家的第一公主。所以当我嫁到这边的时候,当然不会身无长物独自前来」 「您会带来什么?」 「文化,以及维持那些文化的专业人士们。 我毕竟是在北大陆这异文化圈中出生成长的女人。当然,如果二位能允许我嫁过这边来,我也打算为了适应这边的文化而进行不遗余力的努力。 然而在实际情况中,我应该还是很难光靠这边的文化生活下去吧。 因此,我认为把能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乌普萨拉王国文化的人才带来这边是必须的」 「唔,乌普萨拉王国的文化,吗。您能说说具体指什么吗?」 「好的。首先无论如何都必不可少的,就是『铁』和『船』了呢。乌普萨拉王国是以铁之力量立国,靠进出大海强国的国家。如果缺少了这两样的东西,乌普萨拉也就国将不国了」 「嚯」 女王奥菈像是被勾起了兴趣一般,双眼眯了起来。 严格来说,芙蕾雅公主刚才的发言其实是在撒谎。 虽然铁和船乃构成乌普萨拉王国文化的根基这点的确是事实,但这个事实并不能成为「被嫁到外国的公主,希望能在外国再现的文化」这一做法重点对象的凭据。 如果真有那种嫁出去后会怀念母国的铁器,没有母国的船只就会感觉寂寞到不行的女人,那大概只会是某个相当老练的女海贼吧。 嘛,虽然是这位芙蕾雅公主的话,说不定她还真有那种身份。但一般女性王族嫁到他国时,会带去的母国文化都是更接近日常生活的类型——具体来说,就是和饮食以及服饰有关的种种。 厨师和裁缝,或者是专攻某种作物的农夫或者牲畜饲养者,这类人才虽然经常会作为陪嫁人员被带上,但连锻造师船工也一起同行的可能性,本来是不会有的。 可就算如此,芙蕾雅公主还是一上来就提到了『铁』和『船』。这都是因为早在瓦伦迪亚的时候,她就已经看穿了嘉帕王国目前最渴望得到的就是这两件东西。 现在芙蕾雅公主处于卖家的立场,而这种时候她一贯的主张就是:首先要拿出买家想要的东西吸引住对方再说。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叫卖』,女王奥菈虽然表面上表情不变,但内心里已经开始为对方在这件事上的认真程度感到惊讶。 「放眼北大陆也属先进国的国家的铁和船吗。这个倒真是相当有魅力。可是,乌普萨拉王国,是肯将重要的公主和那么先进的技术一起白白送人的大方国家么?」 当然,奥菈清楚绝对不会是这样才故意这么问的。 而是【交出自己国家的第一公主、铁、还有船。你们想换回什么?】的意思。 芙蕾雅公主又深呼吸了一次,挺直了背脊。 「是。虽然由我自己说有点那个,但我可是继承了乌普萨拉王国正统血统的第一公主。这样的我如果以普通形式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旁人一定会将乌普萨拉王国的地位视作低于嘉帕王国吧。 这种事,对今后两国的『对等关系』构筑上可能会产生诸多不便」 「要构筑『对等关系』的话,确实是如此」 对于嘉帕王国来说,其实并没有特意构筑两国对等关系的必要。当然,嘉帕王国这边居于人下虽然绝对免谈,但如果乌普萨拉王国主动降低自己的地位那倒是无妨,不如说嘉帕王国非常欢迎这种情况。 在女王闪烁其词的时候,银发公主还在继续说。 「这种时候,我就想到了【两位陛下为了守护我的立场,而赐予我特别的地位】这个方法」 「特别的地位?」 「是的。希望能赐给我一个和王家有关系的公爵爵位,以及一块有海岸线土地的领地」 「哦,您是说,给您一块领地吗?」 即便面对女王因一瞬间表情变得险恶而产生的压力,芙蕾雅公主也毫不认输继续说了下去。 「在那片领地里,我会首先兴建一处造船厂。在那里为嘉帕王国、乌普萨拉王国两国建造船只」 「造船厂的工匠,都是从乌普萨拉王国叫来的吗?」 「是的。至少领导主要工作的人是必须叫来的吧。但是,光靠那些人绝对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所以我想在有需要的时候得让当地的船工们来帮忙了」 「原来如此」 听完芙蕾雅公主的提案,奥菈暂时陷入了思考。 造船厂允许嘉帕王国的工匠们进入,这代表乌普萨拉王国没有打算隐藏那些造船技术上的秘密。虽然在最初期阶段,船只建造可能还得以芙蕾雅公主带来的船工为主导进行,但连续建造几艘船后,这边的船工们应该就积蓄到足以只靠自己造出大型帆船的技术了吧。 女王奥菈特意确认了一下。 「虽然造船的主要材料是木材,但应该有一部分零件也会使用铁为材料吧。那些零件,也全是在这边制造吗?」 「是的,我同样会把本国的锻造师们也招到这边来。但如果动真格展开造船工作,同样会出现光靠他们人手不足的情况吧,所以,这方面我同样也打算借用嘉帕王国锻造师们的力量」 也就是说,和造船技术相同,在冶铁技术方面乌普萨拉王国也会积极向嘉帕王国传授。 「唔」 奥菈再次陷入思考。 建造大型帆船的技术,优秀的冶铁技术。在奥菈看来,不管哪一种都是自己万分渴求的东西。尤其是冶铁技术,那其中当然也会包含如何建造高性能炼炉的方法。而有了这种炉子的话,玻璃的研究一定会产生飞跃性的进展。 如果能得到这些,做出相当程度的让步也未尝不可。 奥菈偷偷瞄了身边的丈夫一眼。 虽然对吞着口水守望这边的丈夫不好意思,但如果奥菈放跑这么好的机会,那她就失去了作为一国之主的资格。 「公爵领成立的条件呢?」 「和嘉帕王国一般的贵族领相同就可以了吧。从属王国,每年上缴固定数额的税款。作为代价,领地拥有王国承认的自制权」 「和王家有关的王家分家领主贵族和独立的地方领主贵族,待遇可是相当不同的哦。最大的差别,就在领地继承人的任命权上。 地方领主贵族的话,领主拥有指任自己继承人的权力。而王家分家贵族的话,继承人是谁只能由当代国王决定。 作为代价,地方领主贵族就算有王族的公主下嫁过去,原则上也无法染指王位继承权。但如果是王家分家的话,就可以获得排序非常靠后的王位继承权」 「如果是那样的话,继承者的指定权就交给陛下也无所谓。只是,【同时拥有嘉帕王国血统和乌普萨拉王国两国血统的人可以优先成为爵位继承者】,这点还望能定成明文的规定 当然,嘉帕王家的王位继承权就不需要了」 「乌普萨拉王家的王位继承权也得放弃哦」 「好的,我知道了」 语言上的交锋还在继续 。 刚才奥菈取得的成果,就是芙蕾雅公主已经特意在「王位继承权」的问题上,明确的说出了「嘉帕王家的王位继承权不需要」这句话。 另外如果没有奥菈刚才最后那句叮嘱,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的孩子或者那孩子的子孙,将来就有可能获得乌普萨拉王国的王位继权。 如果那样,那么只要借助召回本国王位继承权所有人的名义,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就很有可能被乌普萨拉王国盗走。 而且,虽然芙蕾雅公主现在还不知道,但善治郎的血统中不仅含有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的素质,还含有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付与魔法』的素质。 在这些内情都不能表面化的前提条件下,女王奥菈想方设法的编织各种对策。 「虽然没有血统魔法的王家出身的芙蕾雅殿下可能很难理解,但在这南大陆,一个国家里血统魔法使用者的数量,对这个国家的国力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可是,现在我国之中可以称作血统魔法使用者的,只有我和善治郎,以及我们刚刚出生的幼子卡尔洛斯三人而已。就因为这个,国内的贵族们才会在夫婿殿下『迎娶侧室』这个问题上啰嗦不停。 所以这个备受关注的侧室,首先必须要接受【我有帮助王家增添血统魔法使用者的义务】的前提才行。故此,我有些相关的事前承诺必须先从殿下你这里得到」 虽然对方的话有点兜圈子,但稍微一思考就理解了奥菈意思的芙蕾雅公主,带着稍微生硬的表情给出了自己的提案。 「……也就是要调查我的子孙们有没有时空魔法的素质吧?那么,如果公爵位继承者候补是复数的场合,爵位由没有时空魔法素质的人优先继承,有素质的人就过继给王家做养子好了。但是,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出现【不存在无素质爵位继承者候补】的情况,希望到时王家能让某位有素质的前继承者候补恢复原来的身份回来继承爵位。请问这样可以吗?」 「唔嗯,这么做甚为妥当。另外,就算『本人没有血统魔法的素质』,也可能将素质以潜在形式传给下一代,所以这些继承者候补的婚姻,事前都必须获得王家的许可。这是一条在法律上对我国上级贵族全都通用的法规,希望您能老实接受」 「……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关于领地的武装问题。既然是王家分家的领地,那么也有让国军进驻成为领军这一选择哦」 「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拥有独立的武装部队。地面上的警备姑且不提,如果港口安全的无法确保,可是会影响今后我要做的事的」 「哦?也就是说殿下你,打算将来在那个港口独自和母国进行大陆间贸易吗?」 面对眼神一下变得非常锐利的奥菈,芙蕾雅公主干脆的说出了回答。 「当然,我会从贸易所得利益中按正常比例抽取一部分,作为税收交给王家的」 「不行,再怎么说这件事我也不能同意。大陆间的贸易,只能按【仅限嘉帕王家与乌普萨拉王家两王家之间一对一贸易】的形式进行,这是不可动摇的大原则」 「那么,造船厂造出的船只又该怎么算呢?船只的买卖原则上也属于贸易的一环吧?」 「造船厂造出的船只,直到第十艘为止,偶数番号的船都无偿提供给乌普萨拉王国。如果乌普萨拉王国想要更多的船只,那么第十艘之后造船厂造出的每艘船下水后都要先驶往瓦伦迪亚港,然后在那里由两王家就新船进行相关的买卖交易」 这全是奥菈为了将大陆间贸易引导至以嘉帕王家为主导的形式,而苦思后做出的策略。 即便对嘉帕王家来说,无偿让出五艘大型帆船也是一个非常肉疼的选择。但那和芙蕾雅公主的港口插足大陆间贸易所带来的损失相比已经相当便宜了。 虽然将来会变成怎样没人知道,但至少在芙蕾雅公主在世期间,她的那个港口的风气比起嘉帕王国肯定还是更偏向乌普萨拉王国。 如果这样一个港口能够和乌普萨拉王国本土直接进行贸易,那么在整个大陆间贸易中嘉帕王家的立场一定会变得大幅劣于乌普萨拉王家。 可如果就这样讲芙蕾雅公主的提案全部一脚踢开,导致失去她同时献上的冶铁技术造船技术,那又太过可惜了点。 那么,不如提供给对方近期内最渴望的东西,以此来诱导对方在条件上做出缓和的让步。 「无偿提供五艘大型帆船,吗……」 这回,轮到芙蕾雅公主陷入苦思了。 乌普萨拉王国虽然号称技术先进国,但国力本身最多也就是中等国家的程度。对这样的乌普萨拉王国来说,能够无偿得到五艘大型帆船可说是非常有魅力的条件。 当然,如果考虑到未来的发展的话,奥菈承认芙蕾雅公主的港口拥有独立贸易权带来的利益更大这点可谓一目了然,但要获得那样的结果毕竟太花时间,时间那么久的话,就算不勉强去占上大陆间贸易的主导权位子,乌普萨拉王国也能获得十足的利润了。 那么就这么接受奥菈的提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虽然芙蕾雅公主想这么决定,但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就是【和握有国事决定权全权的女王奥菈不同,芙蕾雅公主的立场终究只是一名公主】这个情况。 这么一说的话,虽然芙蕾雅公主没有得到本国的父兄允许就提出了求婚申请这件事本身也问题不小,可事关大陆间贸易的决策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事情。 芙蕾雅公主她,是以「为了母国去开发和南大陆的贸易通道」为名目,才接收了『黄金木叶号』进行航海的。 可以说,大陆间贸易这件事上她是依照事前得到王者敕命行动的。 因此,遇到现在这种重要决断的场合,她很难仅靠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可就算她想向比自己更高位的人物请求判断指示,本国又在遥远的海洋另一边。 「……也对呢。那么,那个港口如果要进行贸易需要嘉帕王家本家的许可,这一点可以明文写入法律法规中吗? 如此一来,这个港口便能一直保持在随时可以进行贸易的状态,在有需要时向王家寻求一下许可就行了」 芙蕾雅公主为了尽可能保住将来公爵领可以和乌普萨拉王国直接贸易的可能性,不离不弃的继续和奥菈交涉着。 ◇◆◇◆◇◆◇◆ 「那么我这就先告辞了。今天托二位陛下的福,进行了一场非常有意义的会话,对此我深表感谢」 「不,我们这边才是聊的非常开心。近期一定会再好好谈一次的」 「如果芙蕾雅殿下您能感到开心,那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互相笑着道别的女王和公主旁边的善治郎,勉勉强强才装出一张笑脸。 终于,芙蕾雅公主和护卫女战士随着一声关门声走了出去,确认二人已经离开的善治郎,像是突然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噗通一声瘫倒到沙发上。 「……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进行有意义的会话呢」 面对丈夫难得一见的讽刺,女王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这个场所里虽然只有奥菈和善治郎,但却也算是位于后宫之外的王宫房间。所以善治郎对女王的这句话说得还算客气。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口气听上去才更显得很冰冷。 「…………」 实际上,善治郎也不是真想对女王立场的奥菈表示什么不满。 就像善治郎说的那样,在女王立场的奥菈看来,这段时间确实过得意义非凡。获得冶铁技术和造船技术。还有和北大陆的大陆间贸易占据主导位置。既然凑齐了如此多的好条 幕间 双王国的动向 就在北大陆公主的大胆行动,被整个嘉帕王国宫廷讨论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来自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王子和公主,也正在嘉帕王国借给他们的王宫一隅里,为这件事进行认真的讨论。 「哎呀,这可真是吃了一惊啊。北大陆的公主行事好积极哦」 「真的呢。这就是所谓文化上的区别么」 连平时不怎么喜欢八卦传闻的霍娜公主,现在紫色的眼中也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原本是下级贵族,成为王族后优先被传授的也是有关付与魔法和雕刻师技术的知识,导致在王族用礼仪做法上只经历过最基础教育的霍娜公主,其价值观和一般王族有少许不同。 「在公式场合由女方主动提出交际请求什么的,这种事我连想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呢。不过,真的不要紧吗?王族之间的跨国联姻是最大的禁忌吧?」 会提出这样的疑问,正是霍娜公主的相关知识只有普普通通水平的证明。 另一方面,看起来像个轻薄傻瓜,实际上也确实是个轻薄傻瓜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因为从一出生就开始接受王族教育,所以这方面的知识量要比霍娜公主丰富得多。 「不会吧。我记得在北大陆,很多王家是没有血统魔法的哦。那些王家并不会把异国王族间的联姻当做禁忌,反倒会频繁的进行哟。 以咱们这边的感觉分类的话,大约就相当于国内有力贵族的联姻」 「啊啊,原来如此。那种王族相当于咱们这边家世规模巨大化并获得独立的国内地方领主吧」 原本脑筋就不错的霍娜公主,马上表示了理解。 「没错哦,基本上这么看待他们就可以了。所以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因为政治联姻远嫁到他国应该还在她的常识范围之内。说不定在昨天是事件里真正受到冲击的是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才对,毕竟嘉帕王国也是南大陆国家嘛」 「啊啊,确实如此呢。那要这么说的话,芙蕾雅公主最后遭到拒绝的可能性不就会变得很高了吗?」 从说出这番话的霍娜公主表情来看,她似乎是真的很担心芙蕾雅公主最后的结局。 「嗯—?这个可还未必呢。因为上次大战的影响,现在嘉帕王国国内的血统魔法使用者已经稀缺到危险的程度了吧。所以善治郎陛下才一再被人催促迎娶侧室。而芙蕾雅公主虽然不会血统魔法,但她的魔力量好像也不低。 说不定,这件事会意外的很容易就成了哦?」 虽然从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缔结的密约来考虑的话,变成那种情况会非常让人困扰,但佛朗西斯科王子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很干脆的把自己的判断说出了口。 另一边,因为只是夏洛瓦王家地位排序的末席,所以对那个密约完全不知情的霍娜公主,也表情感慨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善治郎陛下今后必须『尽可能多娶侧室』才可以呢。他可真是辛苦啊」 然后说出这种对善治郎表示同情的话语,因为同样抱有近似亲近感的价值观,让霍娜公主在某种意义上比任何人都更正确的理解到了善治郎的心情。 把迎娶复数女子当做常识的人,理论上仅限经济很富裕的大商人或者大贵族而已。对于一般市民和下级贵族们来说,夫妻仅限一夫一妻才是更理所当然的情况,如果还要再娶第二甚至第三个妻子,那到最后只会无故多起风波罢了。 所以,出身下级贵族的霍娜公主才能理解善治郎的感觉。 而对于生下来就是个纯粹王族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而言,这种感觉他就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了。 「嗯?奥菈陛下就像我们看到的是位很通情达理的人物,芙蕾雅殿下也是位很出色的女性。所以善治郎陛下不如说是处在一个让人羡慕的立场不是吗。 不过,霍娜你要真的那么担心的话,不如也去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候补好了?」 佛朗西斯科王子一边和往常一样,露出看不到半点邪气的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一边把这个直达核心的问题扔给了霍娜公主。 然而,对夏洛瓦王家核心领导层的想法丝毫不知情的霍娜公主,给出的反应却非常平淡。 「真是的,佛朗西斯科殿下您老是突然乱开玩笑。不可以哦,就算这里只有我和殿下两个人,这种事也不能拿来乱说的啊」 对着年长自己的王子说出这番话的霍娜公主脸上,即看不到害羞的神情也看不到惊讶的神情。 而是像她本人说的那样,【自己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候补的可能就算是开玩笑也从没想过】,的表情 这和【善治郎作为男性的魅力被霍娜公主完全否定】之类的理由无关,而是她真的从没预想过这方面的事态。 霍娜公主,对于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返回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这件事深信不疑。另外,善治郎可是这个国家的王配。 所以,在考虑身份上的差别、南大陆拥有血统魔法的王族间联姻是禁忌这类问题之前,因为霍娜公主度过今后人生的生活空间和善治郎身处的生活空间相距太远,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把善治郎当做可能与自己结婚的对象来认知。 然而,就像在笑话霍娜公主只是在无用挣扎一样,金发的王子笑呵呵的故意告诉了她一件事。 「可是啊,霍娜。霍娜你也见过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的那个指环吧?你看,就是把三粒金刚石漂亮的并排镶嵌在一起的,那个名为『结婚戒指』的指环。在善治郎陛下的世界里,那个好像是结婚时由男子主动送给结婚对象的礼物哦」 「也,也就是说如果我和善治郎陛下结婚的话,也能收到那么精美的指环吗?」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的霍娜公主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脸上的表情也一下之变成了对婚事开始认真考虑的样子。 「嗯,不过善治郎陛下他现在,应该无法获取来自故乡的异世界物资吧,所以送给侧室的指环估计都是在这边制作出来的东西啦」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个理所当然的追加说明,霍娜公主的表情和身体立刻颤抖起来。 「佛,佛朗西斯科殿下!请不要做这么恶劣的欺诈!我差点就被您给骗到了啦!」 「不,请不要被骗到哟。霍娜你要是真的被这种玩笑给骗到,那我才真要着急了诶」 带着满脸困扰表情挠了挠头的佛朗西斯科王子,一边把视线故意从霍娜公主身上挪开,一边把「这女孩一和珠宝首饰的事扯上关系,就完全变成一个笨蛋哩」这句话在嘴里轻声念叨了一遍。 ◇◆◇◆◇◆◇◆ 当天夜里。 佛朗西斯科王子,很稀奇的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进行着某种作业。 放在他旁边桌面上的烛台形魔道具,是一件被付与了『炎球作成』魔法的作品。 靠魔力保持在球状的火炎和自然火炎不同不会摇晃,所以可以为四周提供均等的光线,因此这件魔道具作为照明道具来说可谓非常优秀。当然,因为动用到了火炎的关系,故这件魔道具不仅可以用于照明,也能当做一种热源来使用。 佛朗西斯科王子手执一支笔杆是白色自然石材质笔尖却是铁质的特殊铁笔,他先把笔尖探进球形火炎中加热了一会,然后开始用这支加热过的铁笔往自己眼前的龙皮纸上写东西。 「虽然不想写些刺激性太强的东西,但我可不能对父亲大人说谎呐。也只好全招喽。 『出现了向善治郎陛下求婚的人。是北大陆的芙蕾雅公主。咱们家的霍娜公主虽然和善治郎陛下变得很要好,但双方好像都没有产生恋爱感情的样子』 嘛,这样就可以了吧」 靠着烧热的铁笔,佛朗西斯科王子在龙皮纸上烧灼下这些文字的焦痕。 这张龙皮纸正是名为『双燃纸』的魔道具。这种魔道具有着【两张一组,不管其中一张以怎样的形式燃烧,另外一张上也会再现完全相同的燃烧过程】的特点。 虽然这东西最初是为了能远距离安全引火开发的,但自从这种哪怕分开两边的燃烧过程也完全相同的特点,被人察觉到可以和『以烧焦的形式书写文字』这种方法联动使用后,这种魔道具就全被用来像现在这样和远方的人进行联络了。 「嘛,不过啊,他国的人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这件事,对夏洛瓦王家应该是个好消息?按照密约的约定,善治郎陛下和那位侧室所生的孩子,将来必须去双王国留学的嘛。 啊啊,不过父亲大人和爷爷他们,应该更倾向利用这件事当突破口,积极的将夏洛瓦王家出身的公主推给善治郎陛下当侧室这种做法的吧」 这种做法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霍娜公主了。毕竟霍楠公主对于夏洛瓦王家来说,是一枚非常容易使用的『棋子』。 出身自下级贵族,魔力量作为发动付与魔法所需来说只是勉勉强强刚够用。 但是,性格非常直率,相貌虽然平凡但也说不上差,除了珠宝饰品这个本职趣味兼人生意义之外,对身外物不执著到了几乎可以说没有欲望的程度。总之,霍娜公主就是这么个虽然出身复杂离奇,但利用起来的难易度却简单到让人好笑的人物。 也就是说,因为她在先天条件上市下级贵族出身,所以对来自以国王为首的王族们的命令,天生有着【自己就该服从】的感觉。而在后天条件上因为也接受过王族的教育,所以在需要履行王族义务的时候也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下来。 因为有着作为王族的责任感,所以会服从比自己更高级的王族。而因为同时接受过下级贵族和王族两方的教育,所以不管和什么阶级的人解除,都能自然而然的做出不会惹对方不快的言行。 如果是这位霍娜公主的话,就算是和拥有善治郎这样人格的男人打交道,也能够非常自然的面对对方吧。最起码,会搞出惹对方不快情况的可能性很低。 夏洛瓦王家的这个预测,在某种意义上完全猜中了,在某种意义上又完全猜错了。 「嘛,虽然善治郎陛下和霍娜非常合拍的成了要好关系,但那个有点合拍的太过头了呐。不对,比起合拍,还是『两人是同一类型』这种说法更准确点吧?」 佛朗西斯科王子回忆起善治郎和霍娜公主交谈时非常放松非常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虽然相识不过三月就能把距离拉近到这个程度可说是相当了不起,但那个近距离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男女关系亲热的成分在里面。 「该怎么说呢,就好是像两头性格安稳的草食动物,和和气气靠在一起晒太阳的感觉吧」 就像「草食系」、「肉食系」这种恋爱观表达词汇所描述的那样,恋爱这种事,如果没有其中一方积极采取行动的话,就无法有任何发展。 既然都是草食动物,那么两边便都不会主动捕食对方——也就是主动向对方求爱的行为。善治郎虽然绝对称不上是个对恋爱感情很迟钝的人,但总的来说他还是个被动的类型。 就连奥菈,在当初和善治郎相遇时,也是像数天前芙蕾雅公主那样的先主动表达出了自己的好意。而善治郎这类人在看到这种对方率先作出类似行为后,往往就更不敢自己主动了。 而霍娜公主,正好也是这种类型的人。结果最后,这两个同样属于被动的等待对方主动表示的人,就这么将二人关系的发展无限期拖延了下去。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两个人就算再这么相处一百年,也依旧只会是一起开心聊天的关系吧」 虽然内心中做出了这个判断,但佛朗西斯科王子并没有将这些也写到『双燃纸』上的打算。 虽然没打算妨碍父亲和祖父的作法,但佛朗西斯科王子也没打算援助他们。 尤其是现在,佛朗西斯科王子本人也和霍娜公主建立了相当不错的人际关系,如果随便乱起风波的话,那说不定就会被卷进麻烦的事情中去了。 佛朗西斯科王子把自己自言自语期间已经变冷的铁笔尖重新伸进炎球中加热了一下,然后写下新的焦字。 『芙蕾雅殿下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是北大陆少数不受「教会」影响的国家之一。判断和他们接触不会产生问题。望给与相关许可』 虽然对本国政治没有任何接触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并不清楚详细原因,但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原则上和北大陆,更准确来说是和『教会』的接触行为,也属于一种禁忌。 如果出于安全考虑的话,双王国应该彻底不和芙蕾雅公主做任何交涉才对。 然而,虽然没到霍娜公主那种程度,但对于本职是个工匠,又好奇心旺盛的佛朗西斯科王子来说,在北大陆也属技术先进国的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工制品,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要弄到手的东西。 「从士兵们的武器和防具上看,那边的技术比这边高明简直一目了然了呢。但是,那些东西几乎都没有任何装饰,难道装饰相关的技术在那边很罕见? 啊,可是斯卡谢大人所持短枪上的装饰很出色呢,应该可以从那上面学到一些装饰的新知识吧。 真是的,我们国家好歹也是正统北大陆出身,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差距啊?」 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这些念叨和抱怨,没有传达到任何人耳朵里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四章 准备和心理准备 奥菈、善治郎两人以「山羊交接」为名义同芙蕾雅公主进行非公式会谈后,又过了几天。 「………呼啊」 和平常一样,在王宫办公室中处理公务的奥菈,像是为了驱赶困意一样在椅子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唔,嗯………!」 现在还是上午,奥菈在这种日头正高的时分露出睡眠不足的样子,是一种颇为少见的情况。 「真是好久没见到了呐,陛下这种没睡醒的样子」 实际上,站在奥菈身后的秘书官法比奥,也用感到有点惊讶的口气来了这么一句。 奥菈平时在自身健康的管理上是非常上心。而睡眠正是和饮食并列两大关键的健康管理注意要点之一。所以,大战时期的战场先不说,现在这种和平时期奥菈会陷入睡眠不足的状态可谓非常稀奇。 以优秀记忆力自傲的长脸秘书官,在脑海中将奥菈近几天来的日程安排检查了一遍,结果并没发现什么特别让主君失眠的原因。 「您遇到什么令睡眠时间缩短的变故了吗」 听到心腹的提问,几乎睁不开眼的女王露出苦笑。 「嗯,嘛,算是吧」 「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不,是物理方面的问题」 「也就是说,您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很晚才就寝?」 「留在寝室的时间不如说反而延长了呢。被缩短的是『睡眠时间本身』」 「………啊啊,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也该到第二人的时期了」 中年秘书官释然了。 关系圆满的夫妇共同留在寝室的时间变长,睡眠时间反而减少的原因只有一个。 在善治郎身边的女性关系发生剧变的当下,奥菈和善治郎的关系依旧如此和亲密也算一个喜讯。就像法比奥秘书官说的那样,现在正好是让奥菈怀上第二子的好时机。 坐在椅子上终于驱散干净了压力和睡意的女王,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了口。 「总而言之,芙蕾雅殿下将作为善治郎的女伴和他一起参加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这件事,已经正式决定了。 一直瞄着善治郎参加结婚仪式搭档位子的国内贵族们,应该在这几天之内就会跑来抱怨了吧。不过最强硬、最麻烦的对手仅限这次无法有任何动作,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奥菈口中最强硬、最麻烦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这次结婚仪式的主角普乔尔将军。如果这是别人婚礼的话,普乔尔将军无疑会把自己的妹妹法蒂玛·基杰硬塞给善治郎当他的参加婚礼女伴吧。 然而,唯独这次普乔尔将军没法这么干。因为要为自己的结婚仪式做准备,大将军本人无法任意行动不必说,连她的妹妹法蒂玛也不得不只能以新郎亲人的身份参加婚礼。 结果,一心只顾着扩大地盘,增强势力却反而错失了绝佳机会的普乔尔将军就算再不情愿,这回也只好彻底当个旁观者眼巴巴看着事态自行发展。 「由芙蕾雅殿下做女伴吗?那么,当做将来芙蕾雅殿下有可能成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来考虑也可以的吧?」 面对眯起眼的心腹用无起伏声音发出的确认,奥菈微微点了下头。 「啊啊,虽然目前能确定的,就只有芙蕾雅殿下成为善治郎参加结婚仪式的女伴这一点。但还是以她将来会成为侧室为基本方针开始准备的好。 当然了,摆在最优先位置的依旧是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大陆间贸易,所以视情况而定,这个方针也可能被轻易颠覆就是了」 将芙蕾雅公主收为侧室所产生的好处,是大陆间贸易带来的莫大财富,以及芙蕾雅公主约好要提供的先进冶铁、造船技术。但单纯以用来增加『血统魔法』使用者的侧室而言,比起他国王族这种麻烦的存在,还是出身国内的女性更合适些。 原本,出身技术虽先进但魔法却落后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以嘉帕王国的标准来看其魔力量并不是特别优秀。 因为过去没有先例,所以他国王族出身的侧室这种存在,将来引发的国内贵族抗议绝对不会少。这次要不是有大陆间贸易这个捎带的好处,连奥菈都会想方设法让整件事在半途中破产。 对这些事情都理解的长脸秘书官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做了答。 「谨遵陛下旨意。那么我就去按照那个方针进行准备了。但是,我能着手的最多只是书面文件上的准备,以及物理条件上的准备。 而当事人心理上的准备,就只能全交给陛下您了。没问题吗?」 当事人心理上准没准备好,说穿了,就是【善治郎在这件事上能接受吗?】的意思。 听到秘书官这个和难度最高问题有关的发问,女王苦笑着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只要和平时一样把道理说明白,夫婿殿下他应该是能完全接受的吧。而芙蕾雅殿下将来可能成为侧室这件事,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毫无问题的接受了。 问题就在于夫婿殿下感情上的想法。这方面我正在全力想办法解决。………结果就是导致这几天来陷入了睡眠不足状态」 目前再次开始的女王夫妇夜间床上生活,虽然最大的原因是【现在是怀上第二子的好时机】这条没错,但这其中也包含有借此安抚善治郎精神的目的。 原本,善治郎会选择被召唤后留在异世界的命运,他对奥菈一见钟情就是主要原因之一。在这之上,新婚生活中善治郎对奥菈还不断进一步加深,而且中途没发生过一次善治郎对这段感情失望的情形。 想为这样的善治郎做点什么的话,奥菈觉得和他积极行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善治郎「连续预存」了半年以上的性欲强度完全超出了奥菈的想象,让女王稍微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看起来,今后就算增加其他侧室,也不必担心夫婿殿下在这方面出现力不从心的状况了呐。问题就在于,我之外的女性会不会也被夫婿殿下视作交媾对象这点上了」 虽然说出这句担心的奥菈,一副皱着眉绷着脸的表情。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赤茶色瞳孔的深处,闪动着藏不住的优越感眼神。 作为渴望国家繁荣的王族,善治郎把爱情全给了一个女人也是种问题。但作为一个女人、一名妻子,知道丈夫看都不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奥菈不可能不会为此感到开心。 「这方面的说服,因为除了陛下外无人能做到所以就只能全交给您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陛下怀上第二子的好时机这个观点我也赞同。直系王族子嗣只有卡尔洛斯殿下一人这个状态,对于即将增添其他侧室的王家而言太过危险」 直系的王族子嗣处于只有一人的状态,而侧室又成功生下血统魔法继承者的话,那位仅有一人的直系王族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就算危急情况只有很短时间,侧室的孩子也会被当做王位继承者来看待。 要防止这种危险情况,就只有增加其他直系王族子嗣一个方法。这和是女王与王配的关系无关,就算是正统的王与王妃的关系,王也会在根据产后王妃身体的恢复状态,找准时机让王妃接着怀上第二子。 「那些我都知道。不过,守护王位的工作,和作为国母养育下一代国家领导者的工作同时进行,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辛苦」 「将那种国母的立场分担一部分,正是侧室工作」 对女王的牢骚,秘书官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出了这个事实。 「也对呐,果然,为了王家的存续和王国的繁荣,夫婿殿下的侧室是必不可少的」 秘书官继续扔来其他问题。 「只是,如果陛下真的在这个时机怀上孩子,也还 会产生其他问题。 和上次一样,就算陛下现在腹中已经有了新的骨肉,要正式确认怀孕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在这段时期里,大陆间贸易的通道应该还未建成,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做好将芙蕾雅殿下迎娶为侧室的各种准备。 所以,在此期间『填补这段空白期』的侧室,可能会被国内贵族们抢先推荐过来」 「……有种夫婿殿下的反感要进一步恶化的预感啊」 虽然绷着脸这么回答,但奥菈也认识到法比奥秘书官的这个担心无疑是正确的。 ◇◆◇◆◇◆◇◆ 女王在王宫的办公室里忙于职务的时候,身为女王丈夫的善治郎却正穿着睡衣后宫的客厅里玩tv game。 晚上和妻子尽情亲热,早上目送去上班的妻子离开后马上回去睡回笼觉,再次醒来后就直接穿着睡衣开始玩游戏。 这是堪称自我堕落这个词具现化一样的,让人几乎看不下去的一套生活流程。 「哎—,嘿!」 拿着游戏体感手柄的善治郎做出一个棒球中的投球动作后,电视屏幕上的投手角色马上产生连动,把手中的球投了出去。 球速根据显示足有一百五十一公里。但这高速直球却像被站在右手打击位打者的内高角击球区吸过去了一样,只见电视画面上的ai打着角色轻轻一挥球棒,善治郎控制的投手角色以浑身之力投出的高速直球,就无情的被打飞到了观众席区域。 全垒打。 「啊—,该死」 因这个结果突然失去干劲的善治郎,先伸出脚用脚趾关上游戏机的电源,然后随手把体感游戏手柄往客厅地毯上一丢。 接着,他以很不像样的姿势噗通一声瘫坐在黑皮沙发上,大大叹了口气。 「……啊啊不行,完全没法集中精神」 从【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参加结婚仪式的女伴陪他参加这次婚礼】这件事正式决定以来,善治郎的精神安定性就一直很不稳定。所以对此感到担心的奥菈特别拨了一天休假给他,但很遗憾看起来善治郎完全没法好好享受这个假日。 「唔—,虽然不合规矩,但如果能从侍女中叫几个女孩来进行游戏对战的话,应该可以让精神舒畅一些吧」 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边瞟了一眼放在地毯上的游戏机边这么嘟哝了一句,但看起来他并没有实行自己这个想法的打算。 虽然善治郎曾经将掌机借给过一部分侍女,但他也还没有过和侍女们一起玩游戏的经验。 这一方面是有电视游戏机要比掌机特殊的多的缘故,更是因为「和主人一起快乐的游玩」的侍女,很可能被旁人视为是主人特别看待的存在。 打心里希望能和后宫的侍女们建立良好人际关系的善治郎,从来没想要和侍女们结成男女之间的关系。一个不小心让侍女们产生了多余的期待这种事,是他不惜闹别扭也要警戒回避的事态。 「不过,这么难得的假日我却无事可做了啊」 善治郎一边发出这样的牢骚,一边脱下蓝白条睡衣换上t恤衫和棉短裤。 对于除了工作外都不会离开后宫的善治郎来说,度过假日的方法就等于在后宫度过一天的方法。 学生时代一有空闲都是约上朋友出去玩,成为社会人士后又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的善治郎,并不怎么擅长自己一个人找乐子。 当初转移到这边的时候,善治郎也曾为有机会享受一直录下来没时间看结果越积越多的dvd、买来后连封都没拆过就扔在一边的game而期待得两眼发光。但最近他也不怎么执着于消化这些东西了。 仍未通关的游戏还很多,没看的dvd也不少,但善治郎对这些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情。 最重要的是,就算想享受这些东西,因为有个巨大的实际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善治郎现在没法集中精神投入到娱乐行为中去。 「啊啊,虽然对给了我一天假日的奥菈有些不好意思,但干脆直接面对事态想办法去解决的做法,在精神卫生上感觉还更好些。」 三两下换好衣服的善治郎来到放置电脑的房间,从房间角落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复印纸和三色圆珠笔,接着返回客厅里重新在沙发坐下。 「我想想,首先这次的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要在嘉杰尔边境伯领内举办。 这场婚礼我要以奥菈代理人的名义参加。然后,参加婚礼有着要尽可能男女组对一起参加的规矩,如果那对男女都是未婚者的话,一般而言这样共同参加婚礼就相当于爱情表白。 我的这个参加婚礼的搭档,已经决定由芙蕾雅公主担当,所以我要带她一起去参加结婚仪式,吗」 善治郎在复印纸上写下「参加结婚仪式 和芙蕾雅公主一起」的字样后,又「哈啊」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严格来说,已经和女王奥菈结婚的善治郎是一名已婚者,但按这边的常识——王族男子应该拥有多位妻子。另外,因为现在嘉帕王国中只有善治郎这么一位成年男性王族,所以让他拥有复数妻子这种事,简直已经可以说是国内所有人的企盼了。 因此,如果「善治郎和某位未婚女性一起参加了婚礼」这种事态出现的话,那位女性必然会被周围的人看做善治郎侧室的强有力候补人选。 最要命的是,在成为善治郎侧室这件事上,芙蕾雅公主本人更是比任何人都来得积极主动。 「今后,如果嘉帕王国和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成功建立『大陆间贸易』关系,芙蕾雅公主有很大可能就会正式成为我的第二个老婆,吗」 善治郎比刚才更深的叹了口气。 「嘛,虽然最开始时就被告知过好多次了,心里也知道该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来,但老实说还是希望这种事一生都别发生啊」 善治郎用眺望远方的眼神,透过敞开的木窗向中庭看去。 善治郎是个非常平凡,或者说价值观非常保守的人。【明明和心爱的妻子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彼此还生活的很和睦,可还会很高兴的接受其他女性】,这么富于冒险精神的事他可干不来。 「事前碰巧和奥菈推心置腹谈过一次真是太幸运了,要没有那次谈话的话,我可真要怀疑奥菈对自己的感情了啊」 善治郎和奥菈彼此尽情向对方吐露内心的不满和欲望时,奥菈曾经说过「作为女人,我也希望能一个人独占你」这种话。 也就是说,奥菈积极为善治郎张罗侧室的言行,完全是出于作为女王的义务感才出现的东西,和她作为女人的感情抵触。 善治郎认为这一点可绝对不能忘了。 「虽然因为一夫多妻制文化根深蒂固导致基础价值观不同,但其实奥菈才是身处最难受立场的人呢。只要她对我是真,真心喜欢上的话」 以善治郎的立场看来,虽然有了爱妻却还不得不迎娶第二名妻子这种事,也就是让他感到麻烦和不安而已。 但是,以奥菈的立场来看就没这么简单了,让心爱的丈夫娶其他女人,奥菈很可能是靠理性压下嫉妒的心情硬逼着自己做出这种决定的。 「如果,是我站在奥菈的立场的话……」 善治郎开始顺着这个假设思考。 如果奥菈有了其他男人的话? 例如,奥菈对善治郎说出「我和你之间,已经有了一名子嗣。那么接下来,为了让血统魔法的血脉扩散的更广,我再分别和普乔尔将军以及拉法埃罗卿生个孩子比较好。 放心,我和他们两个之间只是借种的关系,我真心爱着的只有善治郎你一个人」这种话的话……。 虽然善治郎这个想象 力有点丰富过头的假设,在男系社会的嘉帕王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以血统魔法传承的效率来说,这也并非完全是一场空想。 奥菈和自己以外的男人上床。 「……光是想象一下就要发狂了」 善治郎用没起伏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 奥菈现在,就是这种心境吗?像是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为了完成女王的职责,硬是采取了把侧室推给自己丈夫的行动。 善治郎再次觉得妻子实在太伟大了,已经达到自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程度。 当然,和只知道一夫一妻制价值观的善治郎不同,生下来就将一夫多妻制当做基本价值观的奥菈,在这件事上感受到的精神压力其实并没有善治郎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是,按照常识考虑,侧室出现加入后在心理上感觉到的不适,比起丈夫毫无疑问还是妻子这边更多些。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那也只能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妥善处理了吧」 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的善治郎,为了更有效的度过眼前的假日,把的意识转到了其他方面。 「嘛,实际上芙蕾雅公主来了以后也确实有好处。起码料理的种类能扩展了」 善治郎边这么说便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位于房间角落的五门冰箱。 打开冰箱后从里面取出的银瓶中,装满了今早刚挤的山羊奶。 根据从芙蕾雅公主那里借来的负责照顾山羊的男子——尼古拉的指示,山羊奶被挤出后都曾加热到不致沸腾的热度,待羊奶自然冷却下来后就会装入银瓶放进冰箱里冷藏。这个采取流程现在每天早上都会重复一次。 每天喝剩下的山羊奶第二天早上就会被废弃掉,虽然这么做有点可惜,但目前整个嘉帕王国会喝羊奶的只有善治郎和那些小羊羔,如果不及时把多出的羊奶扔掉那不用多久冰箱就会被装羊奶的银瓶塞满了。 善治郎打开银瓶的盖子把里面的山羊奶倒进玻璃杯里,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品,最后苦着脸把嘴里的乳白色液体咽了下去。 「呜诶……果然相当臭啊」 在乳类饮品只喝过经过杀菌处理的牛奶的善治郎看来,这山羊奶实在太腥臭了。因为有这种混合了兽臭和青草草腥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味道在里面,所以现在善治郎没法向任何人推荐山羊奶。 本来就没有食用家畜奶水习惯的南大陆人,如果最开始喝到是如此腥臭的山羊奶,说不定今后一生都会对这东西抱有厌恶情绪。 「据尼古拉君所说,山羊奶腥臭的问题可以靠调整山羊的养育环境和饲料来改善,所以这方面还是能有所期待的吧」 尼古拉曾经说过「因为生存环境突然发生剧变,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帮助还没平静下来的山羊们保持健康。羊奶味道腥臭问题的改善请再等一下」。 所幸,尼古拉并不是只会饲养山羊而已,用山羊奶制作黄油和鲜奶油,甚至是芝士的方法,他也全部通晓。 在照顾山羊的工作上,尼古拉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是非常靠得住。善治郎甚至还收到过【他每天都睡在中庭特别设置的羊舍或是牧场里,简直把山羊当做自己恋人一样呵护照顾】的报告。 比起山羊奶本身,乳制品更能增加善治郎饮食的丰富程度。 善治郎手头上,因为没有黄油和鲜奶油而不得不封印的甜点菜单简直堆积如山。最近南大陆西方语读写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的善治郎,已经尽可能多的把这类菜单翻译并写下来,然后交给了后宫料理的负责人凡妮莎。 而凡妮莎的料理本事也确实不俗。就算无法完全再现菜单上的菜色,她也能在进行各种微调整后拿出近似的好东西来。而且最近,她还完全把握住了善治郎在口味上的特殊偏好。所以现在凡妮莎已经堪称后宫中不可缺少的人物。 「唔—嗯,虽然对尼古拉君有点不好意思,但对山羊奶我暂时还是每天只尝尝味道就算吧」 说完这句话的善治郎,把杯中剩下的羊奶倒进冰箱旁的木桶中,然后再从冰箱里取出兑了果汁的冰水,倒进别的杯子喝了一口。 装有剩余山羊奶的木桶,还有使用过的两个杯子,就这么被善治郎留在了冰箱旁的架子上。 虽然以善治郎的感觉无法理解,但按照这边的常识,『刷碗盘杯』是男性王族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必须交给侍女完成的工作。 「啊,说起来洗发香波的残留量差不多也到很紧张的程度了。姑且已经完成了替代物的试作品,虽然对侍女们不好意思但也只能拜托她们先试用一下了呢」 离开冰箱的善治郎,走向位于房间角落的一个堆满了各种试作品的柜子。 这个柜子里面的东西,主要是善治郎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丰富多彩,而进行各种实验后得到的成品。 例如用银线线圈和干电池制成的电磁石,以及靠这个电磁石得到的磁力微弱的永久磁石。 而现在善治郎从柜中取出的,是一个比手掌大些的装有好几个银瓶的小木箱。 这些银瓶中,装的全是善治郎试制的洗发香波和护发素。简单来说,就是参照土制液体肥皂制作的土制洗发用品。 根据从网上下载的土制洗发用品制作方法,善治郎把蜂蜜、柑橘系果汁、小麦粉、香油按照各种比例进行和混合,以此来摸索不会对头发头皮产生伤害,同时又能将污垢清洗干净的调配比例。 「总而言之,如果做出一定程度替代品的话我就优先使用替代品,剩下的香波就全给奥菈用好了」 身为男人又留着短发的善治郎,就算自己的头发多少有些干损他也完全不会在意。但是,妻子奥菈那一头美丽的赤色长发失去了色泽,善治郎怎么也没法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说起来,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奥菈的头发就很漂亮了。而且奥菈之外的女人的头发也保养的不错的样子。如果土制洗发用品的开发实在不顺利,到时说不定还是用回嘉帕王国传统的护法方法比较好吧」 虽然善治郎突然想到这么一个主意,但可能的话他只想把这种做法作为最后的手段。原本,嘉帕王国就没有现代日本那种每天洗澡的习俗,所以头发当然也不会天天都洗一遍。 就算是爱干净的人也只不过三天才洗一次,一般人更是通常七天才会洗一次头。正因为如此,既能扼制头发异味又能保护头发发色的香油文化才特别发达。但是对善治郎来说,和不怎么洗澡头发上还抹着香油的女子同床共枕,是他绝对敬谢不敏的事。 「清洗身体用的肥皂已经开发出加入香油的液体肥皂了,如果使用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照那个比例调整洗发香波和护发素好了。剩下的就只有洗面奶了吗。 嘛,我的话就算用稀释的液体肥皂也不要紧的吧」 原本,善治郎在日本的时候就没有经历过因洗面用品和日晒等问题导致皮肤变粗糙的情况。对于他这种强悍的皮肤肤质,说不定根本就没必要很神经质的担心洗面用品品质问题。 「洗发香波也好护发素也好,一旦确定制作方法的话不如就交给来后宫的商人们生产? 液体肥皂已经那么做过了,好像也没发生什么问题的样子。不过事先还是得先向奥菈请求一下许可吧?」 善治郎所确立的【加入了香油的液体肥皂】制作方法,目前正向那些出入后宫的商人们传授,今后如果商人们做出了优质成品的话,预定将由后宫这边买下。 当然,对于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说,如此稀奇有益的商品他们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为后宫提供,据说他们在得到女王奥菈的许可后,已经开始了这种东西的通常营销。 因为泡澡是属于拥有一定程度以上财富阶层才有的奢侈行为,所以液体肥皂的流通量好像并不大。但好像因为『王家御用』这块招牌,以及先行使用者的口碑,这种新事物正在以女性为中心的人群中慢慢普及开来的样子。 如果洗发香波和护法素能同样普及的话,说不定宫廷的贵族们也会逐渐养成每日泡澡的习惯? 「不,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 善治郎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梦想。 因为一直深居后宫善治郎才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的泡澡,是一种在设施和人工花费上非常消耗金钱的,极其奢侈的行为。 例如嘉帕王国,因为就算是气温最低的活动期中后期也让人感觉十分温暖,所以洗洗冷水浴就足够了。特别砸下重金建造维护澡堂这种设施的人,即便在富裕阶层里也属于少数派。 嘛,不过因为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不管是同床共枕的女王奥菈,还是一起生活的后宫侍女们,他都要求她们每天入浴保持身体清洁」这个情报已经广为人知。所以那些野心勃勃家里又有合适年龄女儿的贵族之间,也可能突然爆发性普及每日入浴的习俗就是了。 「这么一想的话,将大众澡堂弄成普通公开设施的古代罗马真的很厉害呢。不过若只是为了温暖身体的话,也有蒸气浴这个妥协的选择就是了。 嗯?蒸气浴?」 善治郎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起来,在地球文化中,一提到北欧就让人联想到那边蒸气浴盛行诶。难不成芙蕾雅公主的母国也是如此?」 真要是如此的话,将来在后宫也弄个蒸气浴室说不定比较好吧。 大概是这数日来奥菈不惜用自己的身体进行说服终于奏了效,不知不觉中,善治郎已经将芙蕾雅公主今后可能嫁进后宫,这种极可能发生的未来漠然接受了下来。 ◇◆◇◆◇◆◇◆ 当天夜里。 和平常一样,用完晚饭洗完澡的女王夫妇,在客厅里围着圆桌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就最近将要发生的重要事件进行讨论。 「也就是说,这次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我也得乘坐龙车前往会场?」 「嗯,上次的瓦伦迪亚之行因为有事态紧急的借口,所以可以由我用『瞬间移动』将你直接传送到当地。但这次只是的活动期举行的一场普通婚礼而已。 虽然路上可能有点辛苦,但也只能让你坐龙车慢慢前往了」 女王仔细的为善治郎的疑问做了说明。 「了解。虽然比起乘坐龙车旅行的辛苦,怎么在旅途中和一同乘车的旅伴打交道才更难搞,但我会尽量处理好的」 用正经口气这么回答道的善治郎,视线却停留在对面妻子的胸口部位。 洗完澡后的奥菈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胸口有v字开口的红色连体式细网眼睡衣。自从造小孩活动解禁,大概是打算给丈夫一些特别服务吧,奥菈这几天穿的都是这种特别煽情的睡衣。 如果是旁人这么做的话,只会让善治郎因为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而困扰,但如果是自己心爱的妻子那就没必要顾虑什么了。 白色led台灯光照下妻子的香艳姿态,让善治郎几乎流口水。 「你要是没法集中精神的话,我去披件外套如何?」 「抱歉,我没事了,继续吧」 对老婆苦笑着提出的警告,善治郎以这种听着完全不可信的回应,表达了自己希望妻子维持现状的意思。而奥菈那边,似乎原本就没打算真照自己警告的那么做的样子。 对话继续。 「我会派出一辆直属王家的八头龙车给你。乘坐的主客是你和作为你搭档的芙蕾雅公主。芙蕾雅公主的护卫斯卡谢殿大概也会和你们同乘吧。 还有就是负责照顾你起居的伊妮丝了」 「啊咧,又是伊妮丝女士啊?」 善治郎意外的歪了歪头, 「嗯?你对伊妮丝有什么不满吗?」 奥菈如此问道。 「不,我对她没有任何不满哟。上次在瓦伦迪亚托她的福我可是过的挺舒服呢。只不过,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每回都要她跟我一起出远门,我觉得这样有点太辛苦伊妮丝女士罢了。」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奥菈托起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 「唔,那么,换别人跟你去吗。例如让玛格丽特来……不,果然还是不行。让玛格丽特去我还有点不放心。 虽然对伊妮丝有点不好意思,但这种情况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唔—嗯,我知道了。那我就尽可能在旅途中老老实实的,别给伊妮丝女士添额外的麻烦吧」 奥菈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善治郎也只好听她的。实际上,照顾离开后宫的王族,也的确不是谁都能干得来的工作。 顺便说下,刚才奥菈提到的那位玛格丽特,是一位拥有嘉帕王国中罕见的金发白皮肤外貌的年轻侍女。 玛格丽特的身份在后宫中也颇为特殊,她是少数没有从属善治郎,而是从属女王奥菈的侍女之一。虽然善治郎和玛格丽特没有太多接触,但既然奥菈选择伊妮丝的替代者时提到了她,那么应该也是个相当优秀的人物吧。 「其他的嘛,就和你之前担心的那样,这次的结婚仪式有相当多的王都贵族们出席。 虽然其中大部分人已经和普乔尔将军一起先行一步出发了,但与你同行的贵族数量依旧不少。旅途中休息的时候他们应该会接二连三的跑来向你问安吧,这方面还希望你能多担待些。」 听到奥菈告知的无情未来,善治郎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 「呜哇,真是麻烦死了。可是,普乔尔将军居然会分别行动啊。我原来还担心,那个人旅途中会一直粘在我屁股后头,不遗余力的搞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咧」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奥菈露骨的耸了耸肩。 「因为他作为新郎,是婚礼的两大主角之一嘛。所以在迎接新娘的路途中,他也将是随行人群中的主角。而身为王族的你如果也成为那随行人群中的一员,就该发生【你和他到底哪个是主哪个是次】的问题了吧。 所以每当遇到这种场合,都有新郎必须比身份高于自己的人士先行一步出发的不成文规矩」 「原来如此,虽然是很麻烦的习俗,但这次却因此得救了呢」 对善治郎的这个结论,奥菈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和你同行的贵族中身份最高的,恐怕就是拉法埃罗·玛凯努斯了吧。好像在瓦伦迪亚的时候,你和拉法埃罗卿已经很结成了挺不错的关系来着?」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回想起了在瓦伦迪亚时负责辅佐自己的那个男人的面孔。那个明明是大贵族家嫡长子,待人接物却低调得不可思议的好好先生。 「啊啊,那个人吗。那个人的话,就叫人相对比较安心了」 虽然那个男人也曾拥有女王奥菈夫婿候补者的头衔,但善治郎对拉法埃罗,并不抱有和普乔尔将军接触时那样的强烈敌对心理。 即便拉法埃罗无疑也是个非常有能力的,让人大意不得的人物。但因为他行事并不像普乔尔将军那样强硬,所以善治郎对他的警戒心也相对不是很高。 「那个家伙,可也是个有着【正因为是他才需要小心】地方的男人哦。虽然他自己主动行动的可能性很低,但万一在他背后操纵的玛凯努斯伯爵事前下达过什么密令的话,他可是有让那个密令以最大可能完成的能力啊。 目前玛凯努斯伯爵家采取的是相当偏袒王家的行事方针,所以我觉得他们给你设下陷阱的可能性很低,但就 算如此你也别大意了」 「抱歉,确实如此呢。我会注意的」 听到妻子严厉的警告,善治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老老实实为自己的大意道了歉。 「啊,说起来,拉法埃罗卿和普乔尔将军一样都曾是奥菈你的夫婿候补者吧,那他现在也是独身吗?这次他的搭档又是谁?难不成,是奥迪比亚夫人?」 听到丈夫提出这个他突然想到的问题,奥菈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 于是她把这几天来刚做出的,有关后宫人事变动的决定说了出来。 「不,拉法埃罗卿的搭档,是纪夏」 听到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名字,善治郎吃惊的瞪圆了双眼。 「诶?你说的纪夏难道是咱们后宫侍女中的那个纪夏?骗人吧,那女孩,难道是出身良好到足以被选为玛凯努斯家下任家主夫人的高贵家族大小姐么?」 在后宫居住了一年半以上的善治郎。现在已经能马上记起平时照顾自己的侍女们的名字相貌。于是他简单回忆了下关于纪夏的种种。 如果善治郎没记错的话,纪夏是一位以拥有和艳丽这个词相当般配的华丽美貌;即便穿着侍女服也让人能一目了然的好身材为傲的;年纪相对比较大的侍女。 如果只是粗略印象的话,她的美貌甚至比女王奥菈还要高一级。是个如果把现在后宫中的年轻侍女按美貌排序,肯定可以成为排行第一位的人物。 「不,纪夏的老家马萨纳男爵家只是个小领主贵族。作为玛凯努斯家媳妇的出身勉勉强强算是门当户对。不过原本,玛凯努斯家的现任家主马路埃尔卿比起急速扩大势力就更希望稳定的建立繁荣,所以他会在比自己家世低的家族中挑选联姻对象也在我的预料中。 但是,纪夏会被选为下任家主伴侣的理由,就想你预想的那样,主要还是因为她有『后宫侍女』身份的缘故」 「啊啊,果然……」 听到奥菈无情的说明,善治郎抱起了头。 根本不必细想就能知道,后宫侍女的价值是很高的。在后宫这个封闭空间中负责照顾女王和王配的她们,肯定拥有各种从一般途径无法获得的情报。 当然,插手后宫这种行为一个搞不好,就会导致本人的性命和家族的前途一起被断送。所以外人从侍女们那里得听到的最多也仅限于传闻程度的东西罢了,但考虑到将来后宫的种种变化,就算是传闻也有着十足的价值。 尤其是,对于善治郎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男人,宫廷贵族们迄今为止还没得到过一点于自己有利的情报。 善治郎喜欢什么食物、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季节。或是相反的善治郎讨厌什么食物、讨厌什么颜色、讨厌什么季节。即便是这些无聊的小细节,对于那些想和善治郎攀上关系的贵族来说也有着为之花费万金的价值。 「也就是说,今后,连玛凯努斯伯爵家也会积极的跑来找我套近乎吗?」 听到丈夫接着用感觉很烦人的口气追加了一句「饶了我吧」,女王歪着头想了想。 「不,我也说了好多次了玛凯努斯伯爵他是个讨厌冒险的人。所以至少近期内,我认为对方不会马上做出什么招惹你反感的行为。 他们会做的,大概也就是彻底的进行情报收集活动了吧」 「仅仅是为了收集情报,就决定了下任家主妻子的人选?还是说,这次玛凯努斯家只是让纪夏当回参加婚礼的搭档而已,其实并没真打算把她娶进门?」 「怎么可能。纪夏她可是为了参加这次的结婚仪式,急匆匆辞掉了『后宫侍女』的工作哦。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对方反悔不娶她的话,那就算马萨纳男爵家家世再怎么比玛凯努斯伯爵家低下,两家之间也一会发生激烈的冲突。像这样的昏棋,玛凯努斯伯爵是绝对不会走出来的。 实际上,【希望在得到王家许可后,马上公开发表这个婚约】的请求,已经从拉法埃罗·玛凯努斯那里递到我这来了」 「唔—嗯,也就是说,玛凯努斯伯爵他真的只为了得到关于我的情报就决定了儿子老婆的人选吗。让人有点不敢相信呢」 对着歪头表示怀疑的善治郎,奥菈断言道。 「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纪夏的老家马萨纳男爵家好歹还是有把女儿嫁进玛凯努斯家勉勉强强算合适的地位等级的。 而在那之上,还能得到关于后宫的各种情报。所以纪夏被他们迎娶为下任家主妻子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纪夏本人可曾是在一段时间里倍受宫廷社交界盛赞的美女呢」 「啊,果然是这样吗」 听到奥菈最后那句话,善治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拍了下手。 「嚯,听刚才那口气,纪夏在你眼里也被当做美女看待吗」 看到妻子眯起眼睛,声音也一下变得毫无起伏的反应,善治郎马上察觉到「这下可糟糕啦」的现状,但因为同时领悟到现在如果随便蒙混的话反而可能让情况进一步恶化,所以最后他只好老实交代了。 「唔,算是吧。老实说,在我看来后宫工作的侍女们中她能算得上是第一美女了。但是怎么说呢,就是不想和她发生点什么啊」 善治郎这句话虽然后半段有点狡辩的意思,但也怪不得他。在妻子面前夸奖其他女人这种行为,就算善治郎本身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也还是不可思议的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然而,这次善治郎的这个反应完全是杞人忧天。 (原来如此。因为爱着我,所以纪夏就算被视为后宫第一美女。夫婿殿下也莫名的就是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喜好类型呐。也就是说,将来芙蕾雅公主在这方面得有一场苦战了吗。不,可是善治郎不是对霍娜公主也抱有相当程度的好感么。这么一想的话,芙蕾雅公主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的这个判断就下的有点过早了吧) 再怎么说,奥菈觉得自己刚才内心的这番纠结也不能告诉给善治郎知道。 女王拉回有些走偏的思路,继续向善治郎传达情报。 「嘛,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纪夏在近期之内就要离开后宫了。其实整件事还不止如此。大概是被纪夏要结婚的事给触动了吧,后宫那样中年纪较大侍女的老家里,有好几家向我提出了【差不多也该让我家女儿回去了】的请求」 「啊啊,以为人父母的立场考虑的话确实会那么做呢」 对奥菈的话,善治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以侍女的身份成为后宫一员的少女们,原则上所有人都处于适婚期的年龄。由于送她们来的家族们都抱有这些少女将来有可能被善治郎『下手』的期望,故所有女孩都处于随时可以嫁人的状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若这些少女短暂的适婚期全部被浪费在后宫里,那不管对本人还是她们的亲人都会造成很大困扰。 少女们担当后宫侍女的时间最长也只有五年左右,而她们之后要度过的人生可比那段时期漫长得多。 所以,那些亲人当然会在女孩们的适婚期快到期的时候把她们叫回自己身边,然后想办法尽快把她们嫁出去。 对这些人之常情都理解的善治郎,当然不会反对女孩们离开。 「唔,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嘛,以女孩家人的观点来看这么做很正常。不过,好几家同时这样的话不会产生什么拖累吗。到时后宫里将一下减少好几名侍女吧?那样不会给剩下的女孩们带来过重的负担么?」 「唔,这方面我也有点担心。所以,我打算把纪夏之外侍女的离去日期稍微拖延一些日子,先把想办法凑齐替代她们加入后宫的新人侍女。 等那些新人们具备一定担当后宫 工作的力量后,再批准提出申请的侍女们离开。 另外,为了避免这次的情况再次出现,今后就算旁人觉得有点过量,我也打算让侍女的人数保持在留出一定富余的状态」 「啊啊,这样比较好,绝对是这样比较好啊。不管有什么理由都该那么做才对」 对奥菈的这番话,善治郎带着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连续点了好几次头。 日常工作只以最低限度人数完成的危险性,善治郎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如果只分配给日常工作勉勉强强够用的人力资源,那么万一人因为感冒之类的理由倒下,剩下的人就全都得接下过程接受极限的工作量。另外,要是因为某种意外原因导致本来该是下个月的工作突然被提前提到了本月的日程上,会社的所有职员便要一起见识见识地狱的景色了。 有点被丈夫罕见的迫力十足表情压倒的奥菈点了点头。 「唔,唔嗯。既然你都说的这个地步了,那就这么办吧。本来如果之是单纯增加人数的话,这就不是什么很困难的问题」 本来,贵族中就有很多年龄正适合成为后宫侍女的女孩,而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后宫侍女的贵族父母们更是数之不尽。 在那些年龄适合成为侍女的女孩们中,首先按照她们对王家的忠诚程度进行筛选。筛选完毕后,就轮到考查获选的人是否具备在后宫进行工作的素质。 最后再按照『相貌』对留下的候补进行最终挑选即可。现在在善治郎周围工作的侍女们都经历过这么一套筛选流程。 这其中最后的『相貌』这一轮,因为当时没人知道善治郎的喜好什么类型的异性,所以就优先选择了那些和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女王奥菈的相貌接近的女孩们。 可是,现在已经判明当初的那些特意做的准备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善治郎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侍女们下手。 那么,现在选择新侍女时就不必再特别执着于形貌的好坏了。当然,因为怎么说也是背负了『后宫侍女』这块招牌的人,所以当选者的相貌还是必须的保证一定水准才行。但至少也没有非选择选奥菈那种高个子、巨乳、成熟类型女子不可的必要了。 实际上,这次会出现才干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就有多名侍女同时提出要辞职的情况,原因之一就在于这些侍女的年龄普遍偏高。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当时优先选择的是奥菈那种成熟女子,那么当选者本人的实际年龄必然也不会太小。 而现在既然不必再执着于那种成熟外貌,那么新人侍女时便可以在低龄些的女孩子中挑选了。毕竟选择十九岁女孩的话只能用一年多,选择十五岁女孩的话最多却可以用上将近五年。 「不过话说回来,这后宫中也开始出现离职的人了吗。感觉稍微有点寂寞呢。 啊,对了,奥菈。对那些要离去的侍女女孩们,我想以感谢她们一直以来辛苦的形式送点小礼物给她们,这么做有问题吗?」 对丈夫突然想到的这件事,奥菈想了想才回答。 「不,基本上这么做不会产生什么问题。一般贵族的府邸里也会做类似的事。 只是,你可千万别送出什么太过夸张的东西。你要是送个某个侍女某种特别引人注目的礼物,旁人就很可能误解你曾经对那名侍女『下过手』。最起码你送所有离开的人的东西必须都一样才行,这样的话应该就不要紧了」 「原来如此,送给所有人同样的、价值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么。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对来自奥菈的建议,善治郎连连点头。 在这一年半里,不论是哪位侍女都给了善治郎不是照顾。要照顾善治郎这种不知道这个世界常识、有着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嗜好的男人,应该让侍女们非常辛苦吧。善治郎觉得对这份辛苦的感谢之意得尽可能明白的表现出来才行。 「…………」 「…………」 因为二人暂时中断了对话,客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如果面对的是不知底细的人,这种沉默会让人感到非常痛苦。但如果是知根知底的对象,这样的时间却会让人很舒服。 因为聊了半天都觉得有点口渴了,善治郎和奥菈依次取过装着冰水的银瓶,各自为自己的玻璃倒了一杯喝下润了润喉咙。 接着先开口的,是把自己喝光的红玻璃杯放回圆桌上的奥菈。 「啊啊,对了。换个话题吧,我姑且也该告诉你一声。我用你从瓦伦迪亚给我带回来的土特产——瓦伦迪亚的白砂、瓦伦迪亚的贝壳制成的熟石灰为原料制造了新的玻璃,结果可是戏剧性的哦。 迄今为止我们只能造出颜色接近黑色的深绿色的玻璃,可这次却得到的成品透明度却一下提升了很多。玻璃溶液的粘度也增强了不少,好像都能吹出很大的吹泡了。玻璃的制造,这下可以说是前进了一大步啊」 看着女王兴奋的两眼发光,善治郎也像被感染了一样笑得十分开心。 「哦哦,那可真是好消息。果然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沙子的品质上么。那么今后,多试试从更多其它的地方采砂比较好呢」 「我当然也有这个打算。之后只要再加上工匠们关于具体操作感触的意见,也许就能确定哪种砂最适合用来制造玻璃了。只是因为现在人员和预算都不能拨给这边太多,所以无法大规模的进行这种工作啊。 对了,你探索的另外一种解决方法进行的如何了?就是那个叫磁石什么的东西。你不是说过砂子对玻璃颜色产生影响是因为其中铁的成分无法有效清除吗?」 听到奥菈的询问,善治郎带着困惑的表情挠了挠头。 「唔,我已经用佛朗西斯科殿下制作的银线做了线圈,然后靠那个成功做出了电磁石哟。因为电源用了复数的充电式干电池,所以最后电磁石产生的吸力也相当不错。 不过呢,用那个东西制造永久性磁石就有点困难了。虽然把铁放置进电磁石产生的磁场里一段时间确实能让铁产生磁性,但那样生产出来的永久性磁石的磁力实在弱得乱七八糟的。 老实说,用那个可吸不动铁砂。我记得,好像是比起纯铁含有各种杂质的铁更容易保留磁力的样子。所以这方面我还得进行各种后继实验才行啊。总之现在我还拿不出什么可以投入实用的东西啦」 善治郎一边用辩解的语气进行现状报告,一边自然而然的瞟了一眼客厅交流的柜子。那里面放的正是制作中的电磁石,已经几枚只有微弱磁力的永久性磁石。 「也就是说,还没法派上任何用场,吗?」 「嗯,老实说连未来前景都相当糟糕呢。说不定比起继续这种低水平的实验,还不如干脆把电磁石改造成可以手提的样式,然后直接拿到现场去投入实用更好。制造玻璃的那些工匠不是奥菈直属部下么,那让他们帮忙保住机密应该能办得到吧」 「唔,还有这种办法吗」 女王像是要把丰满的双峰进一步凸显一样抱臂于胸前,然后开始思考。 「另外那些永久性磁石姑且也是有最低限度磁力的哟。那么只要把磁化的指针涂上油贴上表明磁极的复印纸然后放在水面上,那应该也会全都指向一个大致方向。在这个世界里,这么做出来的指南针应该也能派上不少用场吧」 「zhi nan zhen?那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言灵没有发动的词,奥菈惊讶的歪了歪头。 「嗯,磁石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它的n极是必定指向北方的。因为这个世界自己本事就是块大磁石。啊咧?说起来,这个世界是球形的行星么?嘛,这些就先不管了。 总而言之,只要把有磁性的细长金属指针放在水面上让它漂着,放置它一会后那个金属指针就必会固定指向一个方向。这种可以测量出方向的道具就是『指南针』了」 「嚯,如果是这样的话,需要在没进行过土地勘测的密林中行军的时候,这东西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奥菈用很感慨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大概是在上次大战时她自己也曾经历过迷失方向的沉痛教训吧。 虽然一般来说在军队中,都会有那么几个可以靠观察星星或太阳的方位确定方向的人才在,但军队在植物生长茂密到看不见天空的密林中行动的场合也不少。 另外,就是因为没有人把类似指南针的点子应用到船只的驾驶上去,所以嘉帕王国的航行技术现在才那么不成熟。 「那么,问题就主要在于这种东西必须让它漂浮在书面上才能发挥功效这点上了。如果不能弄成更便于携带的样式的话,将来可没法量产然后分发给各部队呐」 「啊啊,我说要漂浮在水面上只是因为这是展现指南针功能最简单的方法而已。实际上的指南针其实是更便于携带的构造哦。 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把磁针放进一个盒子里,像天平那样用一根支架穿过磁针把它支起来,然后在磁针周围留下可以让它自由转动的空间就行了。这个构造非常简单,下次我会画一张结构的草图,奥菈你就把那图交给工匠们好了。我想应该很简单就能再现出我说的结构」 本来指南针这种东西属于相当不得了的大发明。但现在满脑子都是玻璃制作的奥菈,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到指南针的魅力。 「唔,这方面就全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说回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你认为想要除出去原料砂子中的铁砂,目前除了把那个叫做电磁石的东西带去现场交由工匠们使用外,就再没其他的办法了吗?」 「嗯,目前来说这是最可行的方法。而且是电磁石的话,只要一关电源就能把吸附来的铁砂清除干净了。嘛,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别太依赖这东西,集中精力去寻找更适合做玻璃原料的砂子比较好些。」 「也对,运气好的话,能在王族领地内发现最合适砂子就最好了。如果办不到的话,说不定就得把手伸到地方领主的领地上去。 啊啊,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用特别找就能大量得到各种砂子的地方呢」 从妻子说出这句话时的满不在乎的口气,察觉到里面可能有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的善治郎,出于保险起见特意多问了一句。 「那是哪里?」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啊。那个国家的话,国土可有一半面积都是沙漠呢。虽然还不知道他们那边都有什么品种的砂子,但至少在量上他们是绝对不缺的」 听到这个不出所料的回答,善治郎用这可不代表没有问题的口气对笑着的奥菈提出忠告。 「奥菈,这个状况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很严重的问题哦。从长远上看,技术是再怎么倾注心力进行保密隐匿,总有一天也还是会泄密传播开来的东西。 嘛,不过沙漠中的砂子是不是特别适合用来制造玻璃,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虽然善治郎边这么说边耸了耸肩,但其实他担心的一点也没有错。 沙漠中的砂子,都经过了长年累月的风化过程。而这些经历过长时间风化的砂砾中,受风化影响最小的,能一直保留到最后的就是天然石英颗粒,也就是最适合拿来制造玻璃原材料的砂子。据统计,经历过长时间风化过程的沙漠,沙中的石英含量都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实际上,地球上有些公司为了让玻璃廉价的同时又能保持一定水准,都会故特意只用来自沙漠的原料砂子。 「双王国的事我当然只是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先从大幅改善瓦伦迪亚的砂子做起吧,首先尽量多的收集那一带的砂子好了。所幸不论是瓦伦迪亚、还是那附近作为避暑胜地的巴利阿里岛都属于王家领地。要是能在那附近发现品质更优良的砂子就好了呐」 「嗯,奥菈你加油吧。我也会尽快拿出手提式电磁铁的结构设计图来的」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女王点了点头。 「唔嗯,那方面就全交给你了。 那么再换个话题吧。善治郎,你现在每晚还做关于魔法使用的练习吗?我记得应该大约是一个月以前,你曾经告诉我你成功发动了第二种魔法来着?那之后又怎么样了?」 虽然奥菈的这个质问来的颇为唐突,但因为对善治郎来说这只是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所以他马上做了回答。 「这么一说我好像还没说过呢,最近我发动这个魔法时成功发动的概率已经有七成了哟」 听到丈夫自豪的回答,奥菈不是装样子而是出自内心的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喔喔,那还真是挺了不起的。你这习得的速度还真是相当不俗。可以的话能现在就向我展示一下吗?」 听到妻子的夸奖心情很好的善治郎,边叫着「哦耶来了」边拍了下手,接着马上开始披露自己的魔法。 「好,那我就开始了哦。『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 「……………」 虽然善治郎自信满满的颂唱出这段咒文,可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因为魔法语可以靠言灵完美的进行翻译,所以不是咒文搞错了。 失败应该是出在善治郎脑内的认知,或者是魔力输出的调整上面。 因为本来就有自己的成功概率不足百分之八十的自觉,所以善治郎只是苦笑着接受了这次失败打击,并马上开始第二次尝试。 「哎呀,没办法一次成功么。那就再来一回好了。『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 「……………」 第二次也哑火了。 「啊,啊咧?看来我今天运气不好啊。再来一次。『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 「……………」 连续失败了三次,善治郎的声音也开始带上了焦虑的色彩。 「不是,平时我成功了相当多次的哦,我说真的哦。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焦急的想马上开始颂唱咒文进行第四次魔法发动尝试的善治郎,女王拉过丈夫的手用双掌握住,然后露出让他不要紧张的笑容。 「不要在意,善治郎。这种情况很普通。对才刚刚学会使用魔法的你来说,只要一点点紧张情绪就能导致你的认知失败。而且这还是你学会的第二个魔法,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一个需要加上调整魔力输出才能成功发动的魔法。 这种魔法就算颂唱三四次咒文才能成功发动也没什么稀奇的哦」 奥菈对善治郎说的这段说明并非出于安慰,而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罢了。 就算平时一个人面对电脑练习是可以经常成功,一在他人面前表演成功率也会大幅下降。魔法就是如此纤细的技术。 另外,使用者的精神状态会导致成功率产生浮动,原本也不是魔法专有的情况。过去某个在全日本玩魔方大赛中取得冠军腰带的青年,明明自己独自在家是不用五秒就能扭完一个魔方,可当这个青年上电视向他人展现自己的技巧时,却花了一分多钟还没把六个面完成。 听到奥菈的说明总是放松下来的善治郎,一边也对妻子回以笑容,一边害羞的挠了挠头。 「啊啊,是吗。我确实在精神耐性比较弱嘛。奥菈 ,不好意思你就继续陪我到成功为止吧」 「嗯,你尽管去尝试好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 在这之后,善治郎在妻子的注视下,一次又一次的颂唱『吸引』魔法的咒文。 终于,在第十一回的时候。 「……再来一次。『将吾视线所视之物转移至吾手中,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八十一』。成功啦!」 就在善治郎颂唱完咒文的下一瞬间,本来放在圆桌上的圆形木刷瞬间飞到了善治郎手里。 『吸引』。是一种有着极其狭隘限制的瞬间移动魔法。 虽然有着【可以吸引过来的只仅限能被人一手拿起的无生命物体,另外吸引之前术士必须看着到那个物体】这样限定条件所以没什么实际用途,但因为这是时空魔法中消耗的魔力最小的魔法之一,所以经常被拿来当做时空魔法的练习题材。 「唔嗯,很精彩,刚才魔法的确是发动了」 无视中途经历过的多次失败,女王啪啪啪的鼓了几下掌,表示对丈夫成功发动魔法的褒奖。 「哎呀,献丑了献丑了」 看到丈夫像是害羞一样,边满脸通红的把手中的木刷放回桌上边不停点头致歉,女王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么善治郎,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既然『吸引』你已经掌握到了这个程度,那么第三个魔法你要不要学『瞬间移动』?」 提到奥菈出人意料的提议,善治郎吃惊不已。 「诶?但是连『吸引』我也还没达到可以说自己已经完全掌握的状态啊?那个就先放下了么?」 「嗯,虽然对学习魔法来说这是邪道。也就是暂时越过简单易懂的魔法,先去学习虽然难但使用频率高的魔法来提升自己的魔法水平。这样一种抄近路的提升方法。 虽然过程不尽人意,但你好歹也是成功发动『吸引』了不是吗。就是说现在你已经具备最低限度的魔力输出调整能力,并体验过魔法发动时的那种特殊感觉。 而不论哪种魔法,成功发动所需要都仅仅是正确的认识、正确的发音、还有正确的魔力输出量这三个条件而已。 只要你能继续像刚才那样,将魔力输出量调整到合适数值并保持对魔法效果的正确认识,那其他那些的魔法的使用对你而言其实就都只剩下记牢咒文这一步而已。 换句话说,虽然可能往后还要经历些辛苦,但现在你已经集齐了所有学习『瞬间移动』的基础条件哦」 「由我来,使用『瞬间移动』?」 这个对于善治郎来说还感觉很非现实的要求,让他一时间目瞪口呆。 迄今为止善治郎成功发动过的魔法只有两种,分别是『空间遮断结界』和『吸引』。 虽然这两种都属于『时空魔法』的范畴,一般普通人无法实用的稀奇魔法。但很遗憾这同时也是两种平常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魔法。 这两种魔法,都是嘉帕王国的先人们为了探求『时空魔法』所包含的可能性而出于实验目的开发出来的东西,所以它们在日常实用性方面基本等同于没有。 与之相比,『瞬间移动』却是堪称『时空魔法』代表的,最能带来实际利益的魔法。 甚至可以说,嘉帕王家的时空魔法,之所以会被视为在多种血统魔法中也是实用性特别出类拔萃的魔法,有八成原因就是因为『瞬间移动』这个魔法。 这是种虽然每次只能传送一个人和被传送者随身携带之物,但可以无视距离远近一瞬间将传送对象送往远方的魔法。 现在这个魔法,要由自己来使用了。善治郎一想到这点,内心就和年龄不相符的跃跃欲试起来。 「唔,我知道了,『瞬间移动』绝对会学会给奥菈你看的。不过为什么这么着急的?」 虽然兴奋,但同时也对奥菈想要越过正常顺序提前传授自己『瞬间移动』这个做法抱有疑问的善治郎,随即这么问道。 听到这个提问的奥菈皱起了眉,并用为难的口气开始回答。 「唔嗯,这个嘛,主要是为了将来确定会发生的某个问题。 现在,你和我每晚不是那个………都会做的吗」 虽然奥菈没具体说出是要做什么,但从女王满脸通红的样子和『每晚』这个关键词来看,她指的只会是一件事。 「啊啊,嗯。没错,今晚也会做呢」 像是被奥菈传染了一样,脸也开始红起来的善治郎,为了掩盖自己的羞耻用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回应道。 「不,不要特意多提一句啊!嘛,说回刚才的话题。照着调子发展下去的话,我和你之间生下第二个孩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如果真变成那样就有点不妙了。根据我的个人判断,芙蕾雅公主虽然已经几乎注定要将成为你的侧室,但那至少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 芙蕾雅公主成为你的侧室,这是达成大陆间贸易不可缺少的条件之一。但这件事并不是我们这边点头她本人接受就可以了的。 因此,芙蕾雅公主之后至少也得返回乌普萨拉王国一次,向现任国王请求嫁到咱们这边的许可,以及开通两国大陆间贸易的许可才行。 可是,芙蕾雅公主光这次乘坐『黄金木叶号』来咱们这边就花费了一百二十天的时间。虽然将来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也许有可能因为航线逐渐熟悉让行程耗费时间缩短,但还是段行程视为即便单向走完全程也需要耗时百日比较稳妥。 也就是说,她在两地往返一次至少也需要两百天,再加上进行各种相关交涉也需要加以时日,所以这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即使保守的估计也要超过一年」 「原来如此,所以呢?」 话说到这里,善治郎仍不明白妻子在担心什么。看到丈夫对此表示不解,奥菈接着继续说明。 「你还记得确认我怀上卡尔洛斯时发生了什么样的骚动吗?当时,国内贵族们以『这正是善治郎大人迎娶侧室的好时机!』为名目,对咱们这边大举进攻了对吧? 如果我被确认怀上了第二子,当时的那种情景就一定会再现。如果那时芙蕾雅公主已经嫁入了后宫,我们还能用『善治郎已经有一个侧室了』为借口抵挡贵族们的攻势。但是就像我刚才说明的那样,那种时候芙蕾雅公主更可能还仅是个『将来的为侧室候补』而已」 终于理解了奥菈这番话意思的善治郎,脸色一下变白了。 「可,可是上次我们不还是摆脱掉侧室推荐攻势了么?那么,这回就同样再……」 「上一次,我们使用你对我之外的女人不感兴趣为借口,把一切责任全推到这种感情论上才成功的。但是,这一次这个借口就不会在管用了,因为现在已经有了芙蕾雅公主这个侧室候补」 「呜哇,是这么回事啊」 善治郎开始动真格的抱头烦恼起来。 「光是芙蕾雅公主就够我受的了,现在还要追加一人?而且,还要比芙蕾雅公主提前嫁进来?再怎么说这我也没法办到的啊」 听到丈夫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女王赶紧开始安慰他。 「所以呢,我才想让你尽快学会『瞬间移动』的咒文。你不是经常对别人说在我生第二子之前,你要提前学会『瞬间移动』以便我临盆时能立刻前往双王国请治愈术士来吗?」 「啊,嗯,是没错」 听到妻子的提醒,善治郎有点尴尬的正了正坐姿。 妻子下次生孩子之前,自己要先学会瞬间移动魔法,以便孩子出生时找来治愈术士为母子保平安。虽然事先夸下了这种海口,可现在还没学会魔法就先解禁了造小孩行为,善治郎觉得做 出这种行为的自己简直是个只会动嘴的骗子。 可是,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丈夫内心的这些烦恼,女王的说明还在继续。 「所以,现在只要你能学会使用『瞬间移动』,那么你就相当于拥有了可以前往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正当理由。 这样一来,你就能回避国内贵族让你娶侧室的请求了。毕竟,要不要娶侧室最关键的就是你本人的意见,因为我是女王,所以只要抬出『当事者本人不在,所以这个议题暂缓』的说法,整个事态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实际上,连这次芙蕾雅公主求婚的事件,最后也是以『善治郎主动接受了芙蕾雅公主成为自己的搭档』为名目收的场。 所以,只要善治郎本人不在,那国内贵族向他推荐侧室的行动就只能停滞不前。奥菈的这个主意本身其实并没有问题。 然而,善治郎听到这个主意后表情并没有放晴,反而更阴沉了。 「确实,那种办法可以一时逃过国内贵族们的侧室推荐攻势。但是啊,双王国,或者说夏洛瓦王家那边,不是也想塞个侧室给我的吗?一个搞不好的话,可能产生甚至两名侧室还不够,最后我必须迎娶三名侧室才行的危险啊」 「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可能光迎娶芙蕾雅公主一人就能全部解决。 双王国提起侧室话题的话你就这么说好了。『依据传统,侧室本来只能从我们自己国内的贵族中挑选。可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名外国王族出身的侧室候补,所以如果我再多迎娶一名他国王族的侧室,国内的贵族们肯定会爆发激烈的抗议』」 「呜哇,这是何等的两头狡辩啊」 善治郎用一时傻了眼的表情望向妻子。 实际上,奥菈的说法确实相当胡来。 对国内贵族们,用善治郎去了双王国来阻止他们向王配推荐侧室。而面对双王国同样的推荐,却又抬出国内贵族的反应为借口拒绝。 「要是国内贵族和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家勾结在一起的话,那我岂不是会被彻底逼近死胡同?到时我就再也无处可逃只能老老实实迎娶第二第三名侧室了吧」 从丈夫半睁眼的表情,察觉到丈夫似乎有拒绝学习瞬间移动意思的奥菈,用困惑的口气问道。 「要是那样的话的确会是那种结果。那么你想怎么做?不学瞬间移动了吗?但是,如果在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之前,我就被确认成功怀孕的话,我更才描述的那些情况可一定会发生哦?」 「那样的话,虽然我本人是感到万分遗憾啦,但先把和奥菈的造小孩行为暂停如何?」 「虽然这也是个办法。但你和我已经连续努力十天以上了吧,所以这个方法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另外,在侧室加入后宫前我产下第二子的话有助于王室的安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个人还是会继续努力和你造人的哟」 「唔—嗯,是吗」 善治郎把身体深深的靠进沙发靠背里,陷入了沉默。 「…………」 原本就不是特别灵活的大脑突然被塞进了大量情报时,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情报整理清楚。 善治郎边整理边琢磨。 虽然想尽可能得到最完美解决的方法,但那样只会导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之类的结论大量发生。 所以不如先把自己目的按重要程度排序,然后优先完成顺序高的目的,至于目前顺序低的,无法完成的那些目的,就放弃吧。 善治郎开始按照这种思路思考。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这种事根本不必多想,肯定是奥菈。然后,我和奥菈之间会生下第二个孩子也是早就决定好了的。那么,我学会『瞬间移动』后前往双王国就也是一定会发生的情况) 思考到这步的善治郎,首先放弃了一件事。 一想到到奥菈上次产子时的样子,善治郎觉得自己没有了不前往双王国的选择。而这样的话,在双王国遇到被对方强赛侧室的情况,就变成了善治郎无法回避的未来。 以这些为前提来看的话,奥菈的提议就并不坏了。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那还不如尽早学会『瞬间移动』好些。毕竟这也是个摆脱国内贵族侧室推荐攻势的有效手段。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尽快学会『瞬间移动』魔法。至于和奥菈生小孩的时机,今后要前往双王国这些。我也觉得奥菈的那些想法没什么不好的」 「噢噢,是吗」 看见奥菈露出开心的微笑,善治郎也报以略显疲惫的笑容。 「嗯,不管怎么说如果考虑到奥菈的身体状况的话,我将来肯定得用『瞬间移动』在双王国和嘉帕王国之间来回往返的嘛。这也是丈夫必须做的工作呢。 就算这样会导致某些问题发生,那也意味着那些问题是无法回避的吧。另外至少在我这里,只要是为了奥菈下次生产时我能为你找啦治愈术士,小事情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的啦」 「是吗,谢谢」 听到丈夫热情的告白,女王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温暖。 丈夫为了自己还有自己孩子的健康,不管是多么辛苦的事都会去做。对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不过那种辛苦,居然指的是其他女人——侧室被强加给丈夫的危险。这老实说倒有点讽刺。 大概是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了的缘故,现在已经重拾冷静的善治郎,重新正面注视着爱妻的面孔说道。 「嗯,其实我脑子里现在也还没能明确决定今后到底要采取怎样的行动才好,最多也只有些大致思路。 『瞬间移动』魔法我会学。双王国我也一定会去。但是不管来自哪里的侧室我都不要。 如果像芙蕾雅公主那样,遇上因为国政的原因非娶不可的情况我会老实认命。但若非如此我还是会尽量拒绝侧室」 虽然奥菈从善治郎的这番话中,察觉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接受了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但如果现在指出这点只会让他温厚的丈夫感到困扰,没有任何好处。 「我知道了。那就全拜托你了。谢谢,善治郎」 所以奥菈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微笑着对丈夫的献身精神表达了谢意。 尾声 向着嘉杰尔边境伯领而去 又过了几天。 做好各方面准备的善治郎,今天就要从王都出发了。他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嘉杰尔边境伯领的领都嘉杰尔。 以女王奥菈代行者的名义,出席在那里举办的基杰家家主普乔尔·基杰和嘉杰尔边境伯家长女露西塔·嘉杰尔的结婚仪式。 「那么,就全都交给你了,善治郎。去代替无法离开王都的我,向新婚夫妇两人传达祝福吧」 「是,就交给我吧,奥菈陛下。不才必竭尽全力,代替完成陛下的此一职务」 在王宫的谒见之间里,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奥菈和站在阶下与她面对的善治郎,在众多贵族们的注视中完成了这套礼仪说辞。 当然,真正意义上的告别,这天早上夫妻二人已经在后宫中做过了。 紧紧相拥,深深相吻,彼此祝愿对方平安。 现在进行的这些只不过是仪式上的东西而已。 「善治郎大人,出发!」 在文官大声的宣告中,背离王座的善治郎边注意自己的步幅和行走速度,边遵循相关礼法离开了谒见之间。 被众多护卫士兵们围在中间,在前庭等待从王宫中出来的善治郎的,是一辆由八头奔龙拉动的巨大龙车,以及伫立在龙车门前的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主仆。 「那么善治郎陛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与您同行,这一路上还请多多关照了」 连多关注下初次见到的巨大龙车的功夫都不给善治郎,站在车前的芙蕾雅公主晃动着银发流畅的先行了一礼。 「啊啊,您好芙蕾雅殿下。我们这边才要请您多多关照了」 善治郎把视线从巨大龙车转到银发少女这边,仓促的还礼。 芙蕾雅公主现在的服装有点出人意料。在王宫时一直穿浅蓝白色礼服裙的她,现在却换上了裤子和长袖衬衫,还在衬衫外面套了件类似皮制坎肩的衣物。 大概是比起时尚更注重实用性的缘故,这套衣物上到处都是用来装东西的大号衣袋。更有甚者,芙蕾雅公主要来束腰的款皮带上还挎着个皮制武器包。从外形看里面好像装了把类似『短斧』的东西。 虽然芙蕾雅公主总算还在脖子上系了条柔软丝巾,并用一个大青钢石扣加以装饰,但她的这身打扮还是太没女人味了。 难不成在这位公主大人的想象中,这趟旅程路不是要搭乘坐龙车前往目的地,而是一路徒步披荆斩棘的强行军过去吗?要是她现在的服装再追加个大登山背包的话,那可真要让人这么误会了。 虽然善治郎自己腰上也挎着青铜短剑,但那只是装饰而已。另外他现在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嘉帕王国民族服装。所以芙蕾雅公主的打扮相衬之下越发显得怪异。 大概是感觉到善治郎视线中的困惑了吧。 「啊,我听说要进行漫长的陆地旅行,所以才挑了这样一套优先保证活动性的衣服。您要是觉得碍事的话,我马上去换掉好了?」 银发的公主边这么说边楚楚可怜的仰望向善治郎。 「…………」 可是,从伫立在她身后的金发女战士——斯卡谢无表情面孔上露出的那一丝「嚼了黄连一样苦涩」的神色看,刚才芙蕾雅公主的那套说辞估计完全是借口,她会穿成这样大概完全只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罢了。 不过,芙蕾雅公主的这套打扮善治郎也并没有感到什么忌讳。 「不,没有那个必要。而且这套衣服很适合您哟」 「谢谢夸奖。我就知道善治郎陛下您肯定会这么说」 芙蕾雅公主露出开心的微笑,再次向善治郎行了一礼。 接下来,善治郎等人乘上龙车开始了旅途。虽然这是一辆八头奔龙拉动的巨大龙车,但仍可以毫无阻碍的顺利通过王宫大道,甚至龙车两边还留有富余空间。 车厢内天花板开的很高,席位前后左右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活动空间。所以。现在这样的席位上坐了五名男女。 坐在面朝龙车行进方向席位正中的,当然是龙车的主人善治郎。身为他参加这次婚礼搭档的芙蕾雅公主则在他旁边坐下。 剩下的三人,坐在背朝龙车行进方向的席位上。 在芙蕾雅公主对面坐下的,是她的护卫兼心腹部下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斯卡谢。 而善治郎对面,是他的直属骑士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 然后,在离上述二人稍远些位置上,坐着负责照顾善治郎起居的后宫派遣侍女伊妮丝。 因为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的这一路无法保证绝对安全,所以身为护卫的女战士斯卡谢和骑士纳塔里奥,在龙车中也装备着短枪和佩剑。 和王配善治郎同乘一辆龙车的人携带武器,本来这并不是值得推荐的行为。但斯卡谢毕竟是善治郎侧室候补者芙蕾雅公主的心腹。 另外在这个场合芙蕾雅公主的正式护卫又只有斯卡谢一个人,所以也只好特别允许女战士配备武器了。 龙车缓慢前行。大概是王家车夫的驾车手法非常高明吧,龙车行进的非常顺畅。 嘉帕王国文明水平不高,车辆避震器这种东西并不存在。所以不管外观多么豪华的龙车,颠簸起来对乘客屁股产生的负担都是相同的。所幸从王宫到离开王都这一段路程,龙车所行道路的路面都被休整的很平坦并铺上了石板。 再加上坐席的皮套质量优秀非常松软,所以善治郎现在还感觉不到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真要发生有什么问题,大概得等到离开王都驶入只有裸露土路的『盐之公路』再说了吧。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龙车已经驶出了王宫大门,进入了王都市区。 「嘿诶……」 看到车窗外的王都市内景色,让善治郎发出和年龄不符的小小欢声。 亲眼目睹王都的景色,对善治郎来说即便算上结婚时游行那回这也才是第二次而已。 很理所当然的,上次善治郎当时只顾着怎么不让婚礼失败,一边强装出笑脸一边机械的向周围挥手致意了。 仔细观察王都市内的景色,对善治郎来说实际上这是第一次。 (哦哦,这街道规划的比想象中还要整齐嘛。而且比瓦伦迪亚规模要大上很多) 铺着石板的街道,还有街道两旁林立的建筑物。让善治郎好奇的来回巡视。 虽然因为王族要通过所以中央大道一带实行了戒严,但这次并不会像凯旋式那样举行典礼。龙车只需要保持一定速度尽快离开王都就可以了。 不过,这辆用金银纹路做了众多装饰由八头奔龙拉动的巨大龙车,对王都的民众来说仍算是相当程度的少见事物。 所以道路两边的高处现在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评论着什么。 还有些小孩子,干脆在道路边上拼命追着龙车跑。 (啊啊,这类情景不管道到了哪里都差别不大呢) 看到这让人会心一笑的景象,善治郎表情放松下来。 瞧见他这个样子,坐在旁边的芙蕾雅公主感到很不可思议。 「善治郎陛下,您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了吗?」 银发公主大概只是在没话找话吧。 因为毕竟要一起在度过好几天旅途,所以打算接下来和身边少女尽量好好相处的善治郎,苦笑着老实做了回答。 「啊,失礼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事物。只是王都的景色对我来说颇为新奇,所以不知不觉看入迷了呐」 对这个答案,芙蕾雅公主似乎很吃惊。 「难不成,陛下您是第一次见到王都的风景吗 ?」 「就是这样哦。虽然严格来说这不能说是第一次,但实际上也相当于初次见到就是了」 「您说什么……」 善治郎的回答,让芙蕾雅公主一时无语了。 明明就在王都居住,却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都内的景色。 这简直就像是在说,善治郎其实才是那种被关在深宫内的公主一样。 察觉到芙蕾雅公主误会自己被女王奥菈强行监禁的善治郎,赶忙笑着继续解释。 「虽然曾经有过很多次出宫的机会,但我因为天生不擅长在外界活动,所以迄今为止都没怎么去过宫外 芙蕾雅殿下您呢?有很多机会去到宫外活动的吗?」 这话题转换的有点生硬,但难得发起的会谈善治郎没理由不继续下去。 芙蕾雅公主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马上回答了。 「是的。说出来丢人,我从小时候起就是个调皮鬼呢。游河、疯跑、猎狐、潜水这些我都玩过好多次,为此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没少对我发火」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虽然这次旅程历时可能有点久,但也不必为殿下您担心了呐」 「是的,您就看看我的吧。别看我这样,在故乡时我可也是曾乘坐小艇连续漂流数日的,我还有指挥袭击……狩猎的经验哟」 「嚯,那可真是值得依靠」 「不过,虽然狐狸兔子已经猎杀很多次了,但狩猎龙种生物的经验我还没体验过呢。希望在这次旅途中能有机会挑战下呀」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说,边干劲十足的拍了拍腰间的短斧。看起来她这话并不是开玩笑。 「哈哈哈,到时也请允许我一起同行啊。只是,我这人在野外可能只会碍手碍脚无法在狩猎上为您提供什么帮助。但我的骑士纳塔里奥会代替我努力的。 纳塔里奥,到时可就看你的了」 话题突然被抛给自己,让骑士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一瞬间因吃惊动了动,但他马上边右拳扣左肩行礼边做出保证。 「是,就请交给我吧。我以善治郎大人赐给我的这张龙弓起誓」 聊着聊着,龙车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王都,驶入了盐之公路。 车窗外移动的风景已经不再是木石筑成的房屋,换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远方的森林。 「善治郎大人,从现在开始路况就要变差了。请您小心些。如果您有感到什么不适的话请立刻吩咐,龙车随时可以进行停靠」 「我知道了,伊妮丝」 对后宫侍女殷切的建议,善治郎也报以笑脸回应。 (这样啊。从现在开始到抵达嘉杰尔边境伯领为止。我都要在无人区前行了。总有种旅途这才正式开始的感觉啊) 从打开车窗外传来的深绿色气息,让善治郎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了人类生息的地域。 不过,虽然说是离开了人类的栖息地。但现在善治郎龙车前后还有负责保护他的数百骑兵在。而那些与善治郎同行的贵族们,也都各自带了自家的护卫部队来。 只要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外,这就是一趟没有危险的旅行。 (好了,虽然突发情况什么的我可是敬谢不敏。但看起来应该能平安抵达目的地呢) 理解到这点的善治郎,开始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尽情欣赏起车窗外缓缓流过的景色来。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7》待续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人员出入 后宫之主善治郎出发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的日子十天之后。 两名侍女接到了后宫侍女责任人阿曼达侍女长的传唤,前来侍女长室拜访。 被侍女长指名点姓的传唤,这种情况如果让挂着『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菲、多萝蕾丝、蕾蒂碰上,肯定会从站到侍女长室门口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不管不顾先为要如何道歉而拼命讨论的状态吧。 然而,现在侍女长门前却并没有发生那种骚乱。被传唤来的两名侍女只是平静而沉着的敲了敲房门而已。 「阿曼达大人,柯琪塔前来参见」 「萨布莉娜也前来参见了」 「进来吧」 得到侍女长许可的二人先一起回了句「打扰了」,然后推开门走入室内。 由于像今天这样将特定的侍女叫来,然后对她们进行个别指导也是侍女长的工作之一。所以侍女长的私人房间配有一间面积不大的小型接待室。 围着一张小圆桌,在朴素木椅子上坐下的阿曼达侍女长,先来回看了看自己对面的两名女孩,接着单刀直入的开了口。 「因为你们都是纪夏的室友,所以我想你们大概也都猜到了吧。今天叫你们二人过来不是为了别的。 柯琪塔、萨布莉娜,你们的本家送来了希望你们回去的请求。而我等之主善治郎大人,已经答应了这个请求。 故而在近期之内,你们二人就将辞去后宫侍女的职务,离开后宫各自返回自己的本家去了」 对阿曼达侍女长的这番说明,柯琪塔和萨布莉娜就像侍女长预想的那样,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带着平静的表情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实际上,二人在接到传唤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可能会是这样。 柯琪塔和萨布莉娜,听到既是室友也是工作小队同伴的纪夏说出「我决定要结婚了,所以会辞去后宫侍女的工作」这个决定,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 虽然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柯琪塔和萨布莉娜是很吃惊没错,但她们很快就释然了。 原本,纪夏和柯琪塔、萨布莉娜就是同年,度过今年的新年祭后就二十岁了。 按照一般世间标准,这是女子适婚期最后的,俗称『分胜负』的一年。虽然纪夏她们因为背着『后宫侍女』的招牌,所以适婚期极限还能再往后延迟二、三年,但这种事终究是尽早确定下来的好。 这方面,和纪夏同龄的柯琪塔和萨布莉娜也是一样。 虽然不可能像纪夏的老家那样,最后钓到玛凯努斯家次任家主这种超级金龟婿,但柯琪塔和萨布莉娜的老家,也肯定会在背地里为她们的婚姻张罗了很多。 所以对很清楚这些事前情报的柯琪塔和萨布莉娜来说,听到老家来了希望自己回去的请求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仅仅是「要来的事来了」而已。 「是,我们知道了」 柯塔琪摇着一头黑色直发低头致意。 「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指导。阿曼达大人」 萨布莉娜也摇着漂亮的赤色卷发低下了头。 看到柯琪塔和萨布莉娜的回应,阿曼达侍女长的严肃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工作做的很好,礼仪礼法也很出色,包括现在已经离开后宫的纪夏在内,这三名侍女都是后宫中非常可靠的存在。 身为侍女的能力没有任何不足,精神也很成熟,另外因为胆色不俗,所以她们敢于面对任何挑战。 虽然要论胆色的话年纪最小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更厉害,但把那三个丫头和纪夏她们三人相提并论,对后者而言可有点失礼。这就好比北极熊和人类的耐寒能力根本不能用一个标准评判一样。 总而言之,纪夏、柯琪塔、萨布莉娜这年长三人组,对阿曼达侍女长来说是找到了能力与人格平衡点的,非常让人省心的部下。 可是,打算当场提出辞职的二人,却接着从阿曼达侍女长那里听到了颠覆自己预想的通告。 「你们二人将离开后宫返回各自的本家,这件事目前已经定下来了。但不是马上就离开。因为这样会导致后宫的人手发生不足。 所幸,嗯,虽然这么说对你们二人有点失礼,但你们并不像纪夏那样,有必须尽快离开后宫的理由吧。 所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招募新的后宫侍女,并对那些新人进行教育。直到新人们足以担当后宫的工作了,我才能给出允许你们二人离开的许可。没有问题吧?」 「是的,阿曼达大人」 「谨遵吩咐」 对侍女长的确认,二名年长侍女平静的给出了接受的答复。 听到优秀侍女们的回答,阿曼达侍女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在心中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些优秀的女孩们会先离开,那些问题儿童却留了下来?这里可是后宫,本来聚集在此的应该都是最高级的人才才对) 然而,侍女长的立场却不允许阿曼达把这些牢骚说出口。 她只能边换回严肃表情说了句「很好」,边开始向决定辞职的二人进行的详细说明。 「最近正好有三名新人要来了。接下来你们要和那些新人,以及其他侍女们组成小队工作,在工作中指导新人」 也就是说,会由『决定辞职侍女』、『新人侍女』、『在职侍女』各出一人来组成队伍,再一起去完成工作。 因为目前决定辞职的侍女只有柯琪塔和萨布莉娜两人,所以有一名新人侍女会和两名在职侍女组队。 像这样让已经决定辞职的柯琪塔和萨布莉娜担当新人的直接指导者,可以有效防止将来二人离去后新人的人际关系发生问题。 后宫是封闭空间。新人被孤立的情况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必须尽量避免。 「所幸,善治郎大人现在离开了王都,所以后宫的工作也减少了很多。作为教育新人的时机正好合适」 人员补充这种事。一般来说只要补充进来的人员无法立刻派上用场,那基本都会导致队伍整体实力暂时下降的情况发生。 新人无法派上用场,必须分派老人担当新人的指导者,而被分派的老人在指导期间她们自己的工作效率肯定也会降低。 所以像这种队伍全体的工作量减少的情况,肯定会被视为教育新人的最好机会。 「首先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召入三名新人,等她们有一定水准后就再召入三名。到最后,我预定为后宫增加最低六名,可能的话最多十到二十名新人侍女,你们也要先做好思想准备。没问题吧」 「是,阿曼达大人」 「谨遵吩咐」 如果是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话,这种时候就算嘴上会答应表情和态度上也一定会露出不满的吧。但礼仪良好的柯琪塔和萨布莉娜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她们和态度总是很随便的厨房责任人凡妮莎相处时,态度也会变得相当随便,但像现在这样的场合她们却很会看气氛。 「非常好。那么,作为一直以来工作的回报,善治郎大人准备了礼物给你们。 本来这礼物应该像纪夏那样,由善治郎大人亲手赐给你们才对。但这次很可能善治郎大人回来之前,你们二人就已经离开了后宫。 所以现在由我负责把礼物交给你们。如果过后能赶上善治郎大人回宫,那你们必须本人亲自去致谢。都听明白了吗?」 阿曼达侍女长一边这么嘱咐,一边取来两个打磨得很漂亮的细长木匣。分别放到柯琪塔和萨布莉娜面前。 「打开看看吧」 听到侍女长这句许可的两名侍女先是面面相窥了一下,接着各自拿 起自己的木匣打开。 「这是………?」 「银链?不,这是手链?」 就像萨布莉娜说的那样,木匣里装的是银制的手链。因为样式比较简单,所以这东西虽然无疑是高级品,但还不到可以当做一件贵重财产的程度。 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条银手链的中间串上了一粒闪闪发光的透明颗粒。 那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玻璃串珠。 因为只是块有色玻璃而已,所以以现代人的标准来看还是银链本身更给人高级感。而就算拿异世界的美学为标准,这条银手链看上去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善治郎会使用玻璃串珠,并不是出于外表或者金钱价值这方面的原因。 而是看上了这个世界目前极难伪造出相似的东西这点。 看着两名侍女战战兢兢的将银手链从木匣取出,放在手中感受手感的样子。阿曼达侍女长向她们传达道。 「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们的东西了。善治郎大人说了,『如果不喜欢的话,以后再还回来也可以』」 「怎么会!?」 「我们绝不会做出那么无礼的行为!」 无视神色大变的二人,阿曼达侍女长继续通告。 「但是,只能由本人亲自带着东西前来返还才行。其他的返还方法一律不接受。『不论什么场合下,本人都可以亲自前来』善治郎大人是这么说的」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亲口传达的善治郎的话语,柯琪塔和萨布莉娜露出困惑的表情。 但随后,脑筋本就不错又是贵族子女出身的二人,马上理解到了这条银手链的『真正价值』。 也就是说,以返还手链为名义,柯琪塔和萨布莉娜获得了一次今后可以和善治郎直接会面的机会。恐怕,已经先一步离开后宫的纪夏也得到了同样的机会吧。 这条银手链并不只是件饰物,而是仅限一次的,可以和王配善治郎见面的见面卷。 从柯琪塔和萨布莉娜的表情中,察觉二人已经理解了手链正确价值的阿曼达侍女长,又用说明的口气开口了。 「你们应该也理解到了吧,善治郎大人并不是位喜欢不公的人。所以就算你们曾经做过后宫侍女,大人也不会为你们的本家以及你们将来下嫁的夫婿家提供什么特别优待。 但是相对的,如果你们的本家、下嫁的夫婿家被卷进了某种骚动中,进而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的话,善治郎大人同样会尽可能为你们提供帮助」 阿曼达侍女长这番话中的含义非常沉重。 贵族的社会一言以蔽之,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当然,原则上国内所有的贵族,都必须服从整个贵族社会主干的嘉帕王家。但现实中永远会有王家的视线照顾不到的死角。 所以,贵族之间斗争,往往大半都在这种王家看不到的地方就分出了胜负高低。 而在那种场合,胜负的往往不是根据「哪边更有道理」,而是根据「哪边的家世更厉害」决定的。 在这样的贵族社会里,善治郎送的这条手链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虽然实际上只有使用一次,所以判断使用时机非常困难。但光是拥有「在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跳过一切程序直接像国家中枢阶层申诉」的手段本身,就足以对敌对的贵族发挥强大的遏制力。 「真的非常感谢」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件宝物的」 柯琪塔和萨布莉娜,像是非常感动一样把手链紧紧握在手里。 「这份大恩,我一定会在离开后宫前多努力工作来偿还万一。 话说回来,阿曼达大人。您是要和我与柯琪塔分别和在职侍女组队,一起负责指导新人吧。那和我组队的侍女人选已经决定好了吗?」 因感动而导致茶色双眼有点湿润的萨布莉娜,像是突然才想起了一样,这么向侍女长问道。 提出问题的萨布莉娜不必说,柯琪塔也兴趣十足的等着侍女长回答。 从二人的视线中感到少许压力的阿曼达侍女长,先面不改色的咳了一声,然后开了口。 「诶,已经决定好了。柯琪塔和菲一起,萨布莉娜和多萝蕾丝一起,负责新人的指导工作。」 「和菲?」 「和多萝蕾丝?」 不必说,菲和多萝蕾丝都是问题儿童三人组的成员。 所以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柯琪塔和萨布莉娜,脸上都是一副万分吃惊的表情。 ◇◆◇◆◇◆◇◆ 几天之后的早上。 和往常一样,在后宫某房间内齐聚一堂的后宫侍女们,发现今天侍女长身边站着三名自己从没见过的年轻侍女。 因为毕竟都是讲究礼仪规矩的后宫侍女,所以没有人做出窃窃私语这种失礼行为。但每个女孩的好奇心视线还是遏制不住的集中到了年轻侍女们身上。 集所有前辈们的视线于一身的年轻侍女们僵硬的挺直身子,在侍女长左右站好。 像是为了缓解新人的紧张情绪一样,在她们背后各自轻轻拍了下的侍女长,用和平时一样的严肃口吻,开始向前来集合的后宫侍女们传达指示。 「今年,后宫中出现了多位决定辞职离去的侍女。目前,已经有一人先行离开。这些大家都听说了吧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几位新人从今天开始被配属到这后宫。你们三个,来打声招呼吧」 阿曼达侍女长边这么说,边往站在自己右手边的小个子侍女背后轻轻拍了下。 被拍到的侍女全身发抖像是差点没跳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开始自我介绍。 「我,我是,玛诺拉·萨尔……不对。那个,我的名字是玛诺拉!因为还不够成熟,所以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因为紧张的过了头,不自觉报上了自己家名的少——玛诺拉,总算在彻底搞砸前停住了嘴,结结巴巴的完成了打招呼。 只要身在后宫,任何侍女原则上就都只是一名仆人而已,此时的她们是没有使用自己本家家名资格的。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惹来各种麻烦。 例如,如果现在三个年轻侍女中的一人拥有比阿曼达侍女长更显赫的家世的话,若二人以背负着各自家族之名的状态交流,那么不难想象,最后必然会导致整个指挥系统紊乱的状况发生。 实际上,就算大家都不报上自家家名,但因为彼此都是涵盖面狭隘的贵族社会出身,所以侍女们也基本都知道自己同僚的出身。所以这方面也没什么必要放到自我介绍。 另外像侍女长这类高级侍女,为了提早预防各种冲突,从一开始就只交给拥有一定程度以上家世的女子来担任。 在后宫的部门负责人当中,唯一家世和自身地位有偏差的就只有清扫部门的责任人伊妮丝。 玛诺拉的自我介绍总算平安结束,阿曼达侍女长接着有轻拍了下站在自己左手边的中等身材侍女后背。 「我是同样从今天开始担任后宫侍女的米拉古洛斯。还请各位前辈务必大力指导鞭策我」 大概是因为刚刚目睹了同辈过于紧张的打招呼,心理上有了充分准备的缘故吧。所以她用冷静的多的态度做完了自我介绍。 不过因为这名侍女——米拉古洛斯因为是个超级眯眯眼,所以旁人无法看透她的表情。说不定在内心里其实她也和玛诺拉一样紧张。 两名年轻侍女已经相继打完招呼,这对第三名年轻侍女正是该出场时机的信号。 所以,这位站在米拉古洛斯身边,阿曼达侍女长的手唯一够不到的少女,现在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莫妮卡。是从本 日开始和各位前辈同样,被赐予了侍奉善治郎大人荣誉之人。还请多多指教」 (由左到右分别是:莫妮卡、米拉古洛斯、玛诺拉) 打招呼终于告一段落,阿曼达侍女长又巡视了一遍三人,接着再次开了口。 「最终她们会和大家一样,三人组成一个小队来完成工作。但是,目前为了能让她们更快些对工作上手,要先你们当中轮流出人与她们组成临时小队行动。 被编入临时小队的人,要牢记自己前辈的身份好好做出榜样来,并要仔细教导好她们。都没问题吧」 虽然不知道除经历过个人私下对话的柯琪塔、萨布莉娜以外的人有没有把这番话的后半部分真听进去。但对于阿曼达侍女长的命令,这些侍女本来也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是,阿曼达大人」 听到侍女们的齐声回复,侍女长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分组说明。 「那么,现在开始发表组队人选。 玛诺拉,和萨布莉娜、菲组成一队。 米拉古洛斯,和柯琪塔、多萝蕾丝组成一队。 (译注:这里组合人选和前面侍女长事先通达时并不相同,怀疑是作者笔误) 莫妮卡,和卡丽娜、克里蒂娜组成一队。 剩下的蕾蒂和凯特光靠二人组队太勉强,你们就先去厨房帮手吧。 那么接下来,你们几个要好好完成对新人的教育,交给你们的工作也不要因此疏忽了。都听明白了吗?」 对于年轻侍女们入宫后初次组队队友的人选,除了事先就知情的两人外,其他所有人都对此一副困惑的表情。 不过,人事调动全是阿曼达侍女长一个人说了算的。 「是,了解了」 所以到最后侍女们也只能这么齐声一起回答。 ◇◆◇◆◇◆◇◆ 新人米拉古洛斯、和已经决定要辞职的柯琪塔一起,跟在今天担当打扫工作的多萝蕾丝走在前往客厅的后宫走廊上。 多萝蕾丝先向走在自己左边的新人侍女搭话。 「那么就趁现在彼此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是多萝蕾丝哟。你是叫米拉古洛斯的吧?」 就算四舍五入后也有差不多一百八十七公分高的多萝蕾丝,她看向中等身材的米拉古洛斯的视线完全就是俯视视角。 「是的,我叫米拉古洛斯,多萝蕾丝小姐。今天还请您多多指教了」 米拉古洛斯边这么回答边仰目注视斜上方的多萝蕾丝。不过因为她是个超级眯眯眼,所以后者并没什么感到她的视线压力…… 「我也来报个名字吧。我是柯琪塔。因为是预定将被你们三个新人替代的辞职者,所以可能和你们无法打太长时间的交道。但还是请您多多指教了哦,米拉古洛斯」 走在多萝蕾丝右边的柯琪塔,也带着柔和的微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不及多萝蕾丝,但柯琪塔的个子也不矮。不过,最多也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身高的她,对中等身材的多米拉古洛斯来说对视起来就不需要特别仰头了。 「我这边才是要请您多多指教了,柯琪塔小姐。啊,说到辞职,柯塔琪小姐您是要结婚了吗?」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最关心的果然还是结婚、恋爱的话题。看着兴趣十足的米拉古洛斯,柯琪塔笑着坦了白。 「诶诶,虽然正式举行婚礼还有再过些时候,但父亲对这事好像很焦急啊。听说已经就近帮我找了一门亲事的样子。 你们两个,等到了和我相同立场的时候,还是先做好觉悟比较好啊」 因为无法马上理解柯琪塔这个忠告的含义,米拉古洛斯眯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 「做好,觉悟?」 「对,觉悟。因为【做过后宫侍女】可是块夸张的金字招牌呢。所以啊,不管从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到时一定会有很多男方家世高的出乎你们想象的提亲等着你们哟。 另外因为国内目前处于除后宫之外没有其他王族存在的状态,所以和后宫有关人士的身价就升的更高了」 柯琪塔边这么说,边耸了耸肩。 柯琪塔的本家,是既没有爵位也没有领地的下级贵族。 所以,通常来说柯琪塔也只会嫁给同级的其他下级贵族。而如果她能嫁给领主贵族的话,那即便对方只有很小一块领地,以她的家世来说也已经能算作『钓到金龟婿』了。 然而,现在柯琪塔的本家,却从多位领主贵族的下任家主、拥有爵位的贵族那里接到了提亲的请求。这其中甚至还有名门基杰家的亲戚这种让人吃惊的人物。 对此感觉不妙的柯琪塔父亲为了挽回败局,急匆匆找来了自己的老朋友骑士家族,把过去两家在酒桌上随便定下的「娃娃亲」升级成正式婚约,以【我家女儿已经订婚】的名义拒绝了那些提亲。 和强力贵族结为亲家这种事虽然听上去很棒,但如果两边的家世差距太过悬殊,将来弱势的一方就很可能被强势的一方吞并掉。 「不过,你要担那些心还太早。现在先集中精神学习如何在后宫工作吧」 「您说的没错,我会加油的」 看着重新露出笑脸的柯琪塔,米拉古洛斯也以弯起眯眯眼的笑容回应。 就在聊着这些话题的时候,三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客厅门口。 作为代表走上前准备打开房门的多萝蕾丝,颓然转过身把视线投向米拉古洛斯。 「这里面有很多你肯定从来没见过的物品。每样物品要怎么对待,我都会一一仔细向你说明。记住,我没说明过的东西你先不要碰」 「是,我知道了」 确认米拉古洛斯点头答应后,多萝蕾丝转身缓缓推开了客厅的房门。 「这可,真的是……」 进入客厅的米拉古洛斯,被屋内异样的光景惊得最大限度睁开了眯起来的双眼。 客厅里到处摆放的善治郎那些私人物品,对初次看到的人来说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 位于面对面摆放的两张沙发四周的,复数led台式照明灯 在房间角落发出异常低音的,五门冰箱。 摆放在及腰高台座上的,大型晶屏电视。 放在房间一隅桌子上的电脑,已经和其并列摆放的复合式打印机。 这些不管哪一样,都是异世界人完全不熟悉的东西。 led台式照明灯因为看上去像烛台,所以还多少能让人猜到是用作照明的物品。冰箱就算不知道「放进去的东西会变冷」的功能,从外观上也能察觉出这是用来装东西的柜子的一种。 但是,电视、电脑、打印机这些东西就完全让人想象不到用途了。最多也就是电视和电脑会被当做「映像不怎么样的镜子」而已。 「有很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吧?打扫这些基本上都是严禁用水的。初次之外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今天我会演示给你看。米拉古洛斯你就先在旁边看着,然后把要点牢牢记住」 「是,我知道了」 对多萝蕾丝的指示,新人侍女米拉古洛斯老老实实的遵从了。 柯琪塔也像是为了支援多萝蕾丝一样,口气温和的下了指示。 「那么,米拉古洛斯就去做其他地方的打扫好了。米拉古洛斯,普通的打扫你会吗?」 「是,就请全交给我吧。因为就算无法在后宫任职,我也打算到别处去当侍女,所以侍女工作的最低限度心得我已经掌握了」 眯眯眼的新人侍女,带着更胜语言的自信表情这么回答道。 从这段话来看,米拉 古洛斯似乎也是下级贵族出身。 如果是中级或者以上级别贵族出身的女子,除了成为侍奉王族的后宫、宫廷侍女外,是不可能去做其他贵族家的侍女的。 当然了,上级贵族中也出过基杰家这样把家主亲妹妹送去别的别人家中学习礼法的情况,所以这方面也不能一概而论。 「那我就开始了」 米拉古洛斯快手快脚的拿起清扫道具,开始为客厅做扫除。 就算不能对家电制品动手,用掸子掸去书架上的灰尘,用抹布擦拭沙发上的尘土,用扫帚打扫地板这些工作也有很多。 而做着这些工作的米拉古洛斯,就像她刚才自信满满的宣言那样,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虽然还是能看出进入后宫第一天所带来的紧张情绪,但米拉古洛斯工作时精神非常集中。如果仅以房间是否被打扫干净为标准的话,她最后应该会获得完美的评价吧。 然而,看到新人侍女仔细认真工作的样子,多萝蕾丝却马上给出了批评。 「古拉米洛斯,你那种方法太慢了哦。虽然现在善治郎大人不在我们可以慢慢来,但平日里客厅的打扫工作可是和时间的竞速」 被指责的米拉古洛斯一时停下了正在擦拭沙发的抹布,困惑的回答到。 「非、非常抱歉。可是,这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听到米拉古洛斯稍微带点狡辩意思的回应,多萝蕾丝故作神秘的给她出了个鬼点子。 「那样的话,优先去清扫引人注意地方的污垢就好啦。毕竟重要的是在限定时间之内完成工作,而不是把成功弄的完美无缺嘛」 「喂,多萝蕾丝。你干嘛一上来就教新人偷工减料的要点」 柯琪塔到底更靠得住些,所以她现在一边苦笑一边斥责高个子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成员。不过这些虽然不应该一开始就教给新人,但多萝蕾丝的说法却并没有错。 所以柯琪塔也苦笑着向眯眯眼新人进行说明。 「不过,嘛,多萝蕾丝她刚才告诉你的那些并没有错哦。善治郎大人平日里除了用餐沐浴之外,其他时间就算整天都待在这件客厅里度过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所以,对客厅进行打扫的时候,速度快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标准」 「可是,如果不能完美的完成工作,我等难道不会受到叱责吗?」 米拉古洛斯带着少许胆怯标题提出的这个担心,虽然是个非常符合世间一般常识的意见,但对善治郎来说却完全不适用。 「受到善治郎大人叱责什么的,这种情况本身就不可能发生的啦。虽然米拉古洛斯你还没见过本人所以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但那位大人可是比什么都讨厌紧张兮兮的气氛。 所以呢,如果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总是紧绷绷的,那反而会让善治郎大人感到不快哦。因此你还是尽量放松些的好啊」 虽然柯琪塔的这番建议非常到位,但对于不知道善治郎为人的人来说却完全无法理解。 米拉古洛斯只能从这番话中先挑出自己能明白的部分回味。 「那个,分配给客厅的扫除时间很短,因此必须尽快做完。但是善治郎大人又讨厌紧张的人,所以工作时紧张的样子不可以让人看到。 ………非常抱歉,我可能无法胜任后宫侍女的职责了」 眯眯眼侍女一下变得很消沉。 确实,如果光用听的话,上述这些条件是太强人所难了些。 这等于是一边让侍女以最快速度完成工作,一边又不允许侍女在如此高强度精神压力的工作中露出紧张的样子。 看到满脸铁青的新人侍女有点不对劲,多萝蕾丝赶紧笑着帮米拉古洛斯化解了那些担心。 「所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米拉古洛斯。既然善治郎大人不想看到我们紧张兮兮的样子,那么我们不紧张的工作不久好了? 有什么做不到的就坦白说出来,只要过后说句对不起,善治郎大人就全都原谅了。所以真的不需要紧张什么啦」 「多萝蕾丝你还是多紧张些比较好哟」 对挺着胸膛宣言主人非常宽容的多萝蕾丝,柯琪塔像是在忍耐头疼一样,右手扶额的给出了警告。 难不成,这次不止这名新人侍女,连问题儿童三人组的成员也是指导对象来的吗? 虽然柯琪塔脑子里一瞬间浮现了上述想法,但问题儿童三人组毕竟是后宫中最受善治郎青睐的侍女,所以也很难让她们注意这方面吧。 但是,也不能任由刚加入的新人侍女跟着『问题儿童三人组』学坏。 「米拉古洛斯,多萝蕾丝的话你最好只信一半,平常还是以完美完成工作为目标比较好哟。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就算无法完美完成工作善治郎大人也不会因此斥责你的,所以你还是放轻松些的好,吧 但是如果放松的太过头火了。即便善治郎大人不会说什么,阿曼达侍女长和伊妮丝大人的说教你也躲不掉,所以还是小心点吧」 「是,是的。我知道了?」 从句尾的疑问语气就能看出,米拉古洛斯到最后也没能完全理解二人的话。 在后宫中负责打扫的侍女们的工作,其实大部分并不是打扫。 打扫本身都会在主人善治郎离宫时完成。等善治郎回来后留在休息室待机,在主人有需要时被传唤也是这些打扫侍女们的工作。 然而,善治郎即便是留在后宫的时候,也很少会传唤侍女,可以说是一名非常让人省心的主人。而后宫的另一名主人女王奥菈,又因为工作太繁忙平日里几乎不会出现在后宫中。 而现在,善治郎又去了嘉杰尔边境伯领长时间不在后宫里。 所以,做完打扫的多萝蕾丝、柯琪塔、米拉古洛斯三人,现在正在休息室里享受优雅的茶会时间。 「柯琪塔,我从厨房那里弄来了茶水和樱桃馅饼哦」 「哎呀,这个好诶,多萝蕾丝。那我们就赶快开始享用吧」 身为问题儿童三组一员的多萝蕾丝不必说,连深受阿曼达侍女长信赖的年长侍女之一的柯琪塔,现在也放宽松了对自己的限制,先拿起铜茶壶给每个人的木杯里倒了茶,然后操着银餐刀开始切割散发着酸甜香气的樱桃馅饼。 因为切成三大块很难分均匀,所以柯琪塔把整个馅饼切成六等块,然后再以两块一组的形式把切好的馅饼分别盛进三个木盘中 「难得得到的馅饼,得赶快趁热吃呢。好了,米拉古洛斯你也尝尝看吧,虽然这种点心的你可能从来没见过,但很美味的哟」 笑呵呵的柯琪塔把盛着两块樱桃馅饼的木盘,还有注入了茶水的木杯推到米拉古洛斯面前。 「啊,是」 虽然长着一对不容易被人看透内心的眯眯眼,但米拉古洛斯现在脸上的困惑表情还是一览无遗。而那困惑还绝不是出自『看见樱桃馅饼这种从没见过的点心』这种原因。 「这个馅饼,是凡妮莎大人烧的?」 「不,凡妮莎大人虽然也多少帮了些忙,但基本都是蕾蒂做的。因为奥菈陛下直到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毫不犹豫的用木餐叉叉起樱桃馅饼放入口中的柯琪塔和多萝蕾丝,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 但是,对于不了解各方面内情的米拉古洛斯来说,现在这种情形可不怎么让人舒服。 「那,那个,柯琪塔小姐,我们不去工作,而是像这样只顾着喝茶真的好吗?」 米拉古洛斯的这句话,让柯琪塔拿着木餐叉的右手一下定住了。 「诶?」 「就是说,我们不去工作而在这里散漫的休息,被人发现的话可不是光被叱责一 下就能了事的吧?」 听到这个战战兢兢的担心,柯琪塔终于理解了米拉古洛斯的意思。 同时,她也察觉到自己对后宫异常性,已经耳渲目染到了没资格指责多萝蕾丝懒散的程度。 明明还是日头正高的中午,侍女们却只顾围着桌子喝茶吃点心。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发现这光景实在太非常识了。 柯琪塔露出安抚新人不安的笑容。 「没事的。现在我们三个留在这个房间里这件事本身就是工作。所以只要不离开这里,我们做什么都没关系哦」 做完扫除的清扫担当侍女,剩下的工作就是等待自己的主人——善治郎、奥菈的命令。 所以,每次做完扫除后,担当扫除工作的侍女都会像现在这样来带客厅隔壁的侍女用休息室中待机,一直等到听到主人的传唤为止。 即便是像今天这种善治郎和奥菈都不在后宫里的日子也不例外。 离开王都的善治郎姑且不论,在王宫中工作的女王奥菈,有可能会临时改变预定突然回到后宫中。 为了应对这种万一发生的情况,侍女们必须一致留在休息室里随时待机才行。所以作为代价,在休息室待机的时候,要在这里做什么都随她们高兴。 可以像多萝蕾丝这样,从厨房拿来器具食物开茶会,或者把作为个人兴趣的缝纫刺绣带来飞针走线一番也没问题。 不过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必须一致呆在狭窄室内的事实。所以天性好动的菲最讨厌打扫的工作,相反,喜欢无所事事偷懒的多萝蕾丝则最喜欢打扫的工作。 从多萝蕾丝和柯琪塔那里听到上述说明的眯眯眼新人侍女,虽然脸上仍旧挂着困惑的表情,但似乎已经暂时接受了现状的样子。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为了回应不知何时到来的传唤,我们必须留在这里待机是吧」 说完这句话的米拉古洛斯,终于把手伸向自己的木盘。 拿起木餐叉,小心翼翼的从初次见到的樱桃馅饼上切下一角,接着查起来放进嘴里。 这个世界的樱桃比起在日本贩卖的品种不仅个小核大,味道上也要酸的多。所以如果完全按照善治郎带来的菜单烧制樱桃馅饼,那最后得到的成品味道并不怎么好。但厨艺高超的凡妮莎根据食材特点对菜单进行了一些改良。 被烧制的酥松的饼皮上,铺满了真红色的樱桃。每吃一口,充分渗入甜味只留下一丝酸爽的樱桃味道,和尽最大可能遏制甘味只留下原味的饼皮味道就融合到了一起。 铺满馅饼表面的樱桃虽然看上去保持了原状,但其实已经刨开去核,所以吃的时候不用吐籽。 「好,好美味……这个,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光是吃了一口,就从耗费的食材和功夫中,察觉到这道点心换算成金钱的话金额绝对不简单的米拉古洛斯问道。 不过,从她同时把拿着木餐叉手飞快的再次伸向盘子这点来看,米拉古洛斯无疑已经迷上了樱桃馅饼的味道。 听到新人的话,多萝蕾丝不知为什么摆出一副自傲的样子回应道。 「放心吧。像今天这样善治郎和奥拉陛下都不在后宫的日子里,厨房的年轻侍女都会趁机进行料理的练习。 当然了,最后她们做出的成品水平都远远不如凡妮莎大人,所以那些练习作不能呈献给善治郎大人他们。但如果直接扔掉又太可惜。所以呢,到最后这些东西就落进我们的肚子里啦」 这是后宫侍女的特权呢,听到多萝蕾丝又追加了这么一句,米拉古洛斯半懂不懂的「哈啊~~」着回了一声。 年轻侍女为了提升自己的厨艺,必须实际多做料理才行。但是,那些侍女们出于练习目的做出来的料理又不能端给善治郎奥菈这些主人们吃,只能交给侍女们自己处理掉。 另外因为沏茶也是侍女的工作,所以给自己沏茶喝也算是一种提高相关技能的练习。 虽然明白这都是狡辩,但像这样吃着罕见的点心、喝着闻味道就知道肯定十分高级的茶来优雅的打发时间,让米拉古洛斯觉得先前因为「作为一族的代表,决不能让人看见自己不像话的样子」而干劲十足的自己简直是个笨蛋。 「后宫希望从你们身上得到,纯粹只是劳动力而已。那些别有所图的想法你们要尽早舍弃掉」,应征招聘的时候,阿曼达侍女长曾再三这样提醒过。但仅仅是个劳动力的自己所受的待遇居然好到这种程度,米拉古洛斯觉着这实在有点古怪。 (虽然阿曼达大人那么说了,但果然还是对我们可能成为妾室候补有点期待吧) 虽然家世、美貌、魔力比自己更优秀的女孩都落选了,但被明言「只是个劳动力」最后却获得了这样的待遇。也难怪米拉古洛斯内心会多少有些那方面的期待。 而在享用完樱桃馅饼后,柯琪塔又提出个更让米拉古洛斯吃惊的建议。 「对了,米拉古洛斯,你现在看上去很困啊?要是觉得撑不住的话,我觉得你去那边的沙发上躺一会比较好哦」 「您说躺一会,是要我午睡?现在可是活动期啊?」 因为在酷暑期嘉帕王国的人们会理所当然的进行午睡。所以这种休息方式本身并不稀奇,但在活动期午睡就非常罕见了。 大概是因为米拉古洛斯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吧,柯琪塔和多萝蕾丝相视一笑。 「我们两个都已经习惯了还不要紧,但刚来的你可能会暂时很辛苦的哦。负责扫除工作的侍女,直到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就寝为止,可是都得一直留在这里待机的」 「哈啊,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柯琪塔的这番说明,乍一听上去好像只是做侍女工作的人经常会遇到的,理所当然的情况。所以米拉古洛斯有点不明所以。 「嘛,这也是学习的一环呢。放心吧,就算你中途真睡熟了我也好好把你送回寝室的啦」 拥有led台式照明灯的善治郎,以及被【过了午夜才回到家是常识】观念影响的女王奥菈,这两人的就寝时间以嘉帕王国的普通标准来看实在太晚了。 「您二位到底在说些什么?」 根本想象不到这些详情的米拉古洛斯,现在也必须留在这里一直等到深夜才行。 ◇◆◇◆◇◆◇◆ 同一时刻,做完上午工作的负责庭院整理工作的另外一支三人侍女小队,正为了洗去自己身上的汗水和污泥在浴室中洗浴。 如果是半夜的话,这种时候她们会借煮善治郎的led手提灯白光来照明,但现在是白天。 室内高度被设计的很高的浴室墙壁上靠近屋顶位置开有多扇窗户,从这些窗户射入室内的阳光,已经足够把石造的浴室内部找得亮堂堂的。 「呜诶—好舒服—!」 将木桶中的冷水对着自己劈头泼下的菲,发出小孩子一样的欢快叫声。 虽然目前是活动期后期,就算是白天气温也会被升的太高,但在日光直射下连续干上几个小时拔草类的工作,身体总还是难免积蓄不少热量。 「呀,好凉!?」 被菲倾盆倒出的水势飞沫溅到,坐在她身边的小个子少女条件反射的发出悲鸣。 「啊,抱歉,玛诺拉。溅到你啦?」 「啊,不,没关系的」 对前辈满不在乎口气的道歉,小个子新人侍女——玛诺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嘟哝哝的回复道。 「好—吧,作为赔罪,就让我来帮玛诺拉洗身体好了。来,过来坐这边」 比平常精神一倍的菲边这么说,边拍了拍放在自己跟前的木凳。 「诶?不, 不,那个,不必了,我……」 「你不必客气,啦」 虽然全身上下只有一块小毛巾的后背扭扭捏捏的,但菲还是伸出右手一把抓住玛诺拉的左臂,硬把她拉到自己眼前。 「啊,不是,真的,不用了……那个,谢,谢谢您的帮忙」 即便稍微挣扎了一下,结果最后玛诺拉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菲跟前。 态度强硬的前辈和个性软弱的后辈,这种组合一般到最后软弱的后辈的意见都是不可能贯彻到底的。 当然,菲没有任何恶意。 人生第一次得到的后辈,也难怪她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给对方看。 尤其是玛诺拉这名少女,比起前后宫侍女身中身高明显比别人矮的菲还矮大约两指的高度,这让菲更有【这人是我的后辈】的实感了。 如果刚才的情景被善治郎看见,他一定会说出「啊啊,这种人足球部也有呢。每次有后辈加入时,为了装成能干的前辈而瞎忙活一通的类型」这种话来吧。 不过好在这里还有个比菲年资更老的人在。 「菲,不行哦。你看玛诺拉一副很困扰的样子了。虽然你打算主动教不懂后宫规矩的新人浴室使用方法这点值得称赞,但你还是再冷静些吧」 对,就是露出柔和的笑容对菲说出上面这番叱责的萨布莉娜。 虽然做后宫侍女的时间相同,但听见比自己打两、三岁的萨布莉娜这么说,菲也没法再对新人强求什么。 「呃……」 看到菲撅起嘴陷入了沉默,萨布莉娜跟着给了她一个建议。 「好啦,你不是要叫玛诺拉浴室的使用方法吗。另外肥皂的使用方法新人更是不可能知道,你也要须好好教给人家啊」 原本就很单纯的菲,听到萨布莉娜的这番话后马上就找回了满面笑容。 「没—错呢。听好,玛诺拉。在后宫工作的侍女,所有人都必须用这肥皂清洗身体哦。嘛,如果能像今天这这一天之内连洗两次澡,那么光用清水清洗身体也没问题。不过机会难得我还是教教你怎么用肥皂好了」 说法这番话的菲,把装着液体肥皂的瓶子拉到眼前,然后把手伸入瓶中。 「那个是,什么东西?」 看到菲从瓶中掏出一捧黏糊糊的白色液体涂到自己手背上,坐在她对面的小个子新人侍女,战战兢兢的问道。 虽然个性儒弱警戒心又强,可好奇心的强度却又在警戒心之上。这名新人侍女露出这么一副莫名惹人怜爱的奇妙野生小动物样。 「这个啊,是善治郎大人制作的名为肥皂的用来清洗身体的东西。来,玛诺拉你也用用看」 「啊,是,我知道了。是这样做吗?……呜哇,好香的味道」 看了又看最后终于自己也掏出一点液体肥皂的小个子新人侍女,在闻道肥皂的清爽香气后发出欢呼。 「这是,香油吗?」 「不是香油是肥皂啦。不过,里面也有加入香油就是了。胡椒薄荷的香油哦」 确立了大致制作方法后。善治郎就把那些知识传授给了出入后宫的御用商人们,并把量产肥皂的工作交给了对方。 现在,量产中得到的优质肥皂会以定期购买的形式回收回后宫。而这些商人不愧是王室专用的御用商家。不仅做出来的肥皂质量比善治郎的手工制品稳定得多,残留有油臭的残次品也从一开始就不会拿出来。 虽然这个世界制作的液体肥皂,起泡能力比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化工制品低。但作为代用品也十分足够了。 「对,像这样把肥皂挫出泡沫后,再把那些泡沫抹遍全身」 「是,就像是这种感觉吧」 「肥皂要是进入眼睛会很疼的哦。这你可要小心。如果真的流进眼睛里,得马上去用水清洗眼睛」 「我知道了,萨布莉娜小姐」 液体肥皂的使用方法先不提,因为是贵族子女,所以玛诺拉以前也有入浴的经验。 这之后,顺利洗完全身的玛诺拉,有热水将身上的肥皂沫冲干净,然后像被打湿的小动物一样抖了抖水。 就在玛诺拉和萨布莉娜终于洗完身体开始泡澡的时候,一个人留在浴池外的菲,取过一个小银瓶把里面的液体倒在头上。 「哎呀,菲,那是什么?」 正在悠闲泡澡甚至胸部都浮上在水面的萨布莉娜,像是才发现一样把视线集中到菲手里。 菲挺起小胸膛自傲的介绍道。 「嘿嘿,这是善治郎大人给的,名为『香波』和『护法素』的洗发用肥皂哦。啊,这个玛诺拉可不能用。话说,原本我也不该用的哩。因为目前还处于试验阶段,不知道用了后会变成怎样啦」 不过,她说的这些内容绝对不是什么值得自傲的东西,毕竟这和拿身体结实的人做人体试验没分别。 「用了不要紧吗,那东西?」 对萨布莉娜皱着眉提出的这个担心,菲呆呆的答道。 「嗯—,善治郎大人有说过,如果觉得头皮刺痛或者头发变得干硬的要马上停止使用。不过,那种时候可以得到一枚金币作为赔偿。就算没有任何问题,最后也能得到银币做报酬哦。当然,给的是战后铸造的新银币啦」 因为不知道手工制造的香波和护发素使用后会有什么弊害,所以理论上应该由制作者善治郎自己来实验才对。然而作为一名需要保持外在形象的王族,他却无法这么做。 结果,只能和肥皂那时同样,拉侍女来做人体试验了。 而这次的实验之所以找菲当实验对象,是因为她的头发在后宫侍女中最短。 虽然短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粗暴对待头发,但若真发生什么糟糕情况,像菲那么短的头发,哪怕剃成光头也只需要一两年就能长回原本的长度。 不过虽然菲的头发不想其他侍女那样长及腰间,就算剪光也能短时间内恢复,但善治郎还是会感到一丝罪恶感吧。 「啊,这个好像挺不错的呢。用完很舒服哦,头皮有种清爽的感觉」 在浴池中的后辈与大龄同辈注视下,菲用手制香波把头洗了一遍。 「嗯,我记得,应该是拿香波洗完头后,要仔细用水冲干净。然后把护发素涂遍头发来着……」 因为到底是善治郎亲自交待的特别工作,所以也拿出认真态度的菲,把主人给出的洗发流程忠实再现了一遍。 「最后,再仔细把头发冲干净。好,大致就是这样了吧」 用木桶从浴池中多次舀水,把头发上的护发素彻底冲干净的菲,最后取过一条拧的很干的毛巾,把满头乱发擦拭了一通。 「那么我也来泡泡吧,这个时期的话泡个热水澡也不坏」 菲边这么说边迈进了玛诺拉和萨布莉娜已经在里面的浴池。平日里更喜欢冲冷水浴的菲,也明白在活动期后期泡热水澡的好处。 「呼—」 「辛苦了,菲。那么感觉如何呢?那个叫香波和护发素的东西」 对萨布莉娜露出柔和的微笑提的这个问题,菲边伸出右手去抚摸头发确认触感边答道。 「嗯—,唔,相当不错的感觉?头皮现在感觉很清爽,头发也没像善治郎大人担心的那样变硬啦、变干啦什么的。嘛因为头发现在还没全干所以我也不完全确定就是啦」 「嘿诶—,听上去不错呢。那个总有一天也会交给商人们量产的吗?要是那样的话,可能我也等『购买日』时下定决心买一套下来比较好呢」 虽然和王室来往的商人们已经确立了量产体质,但液体肥皂目前仍然属于高级商品。而比肥皂更高级的香波与护 发素,当然也不是庶民阶级可以出手的东西。 甚至连萨布莉娜这种虽属于贵族阶层,但经济状况并不富裕的下级贵族之女,离开后宫之后也未必能买得起香波和护发素。 就在二人聊的兴起的时候,事到如今才再次确认自己处于多么异常情况的小个子新人侍女,战战兢兢的提问了。 「那个……我们在这里这么做真的可以吗?难道过后不会受到叱责的吗?」 玛诺拉的这个提问,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和正在休息室里喝茶的米拉古洛斯精神同步了。后宫侍女们的生活环境,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就是异常到了这种程度。 然而,面面相窥了一下的菲和萨布莉娜马上笑着否定了新人的担忧。 「没事的。玛诺拉你也听到了吧。庭院整理工作的责任人艾米莉亚大人不是对我们几个说了『去把汗水洗干净』的嘛」 「虽然对不知道后宫规矩的玛诺拉来说可能很困惑,但在后宫入浴不如说是一种义务来的哟。按照善治郎大人的意思,在后宫工作的人都必须尽可能的保持身体清洁」 萨布莉娜说的是事实。 当然,善治郎本人并没提出过相关得强制要求。但察觉到善治郎不喜欢穿着肮脏衣物的人、浑身都是汗味的人,或者相反全身香油味道太重的人接近的阿曼达侍女长,曾反复向后宫侍女们强调频繁入浴和更换着装是她们的义务。 但是,因为萨布莉娜的说明稍微有点不充足。那那点不足,正好够玛诺拉产生了某种误会。 「入浴是义务。是因为善治郎大人的意见。也就是说,是那么一回事吗?虽然阿曼达侍女长对我说了,不会发生那种情况,但其实还是那样吗? 您们二位,已经都有相关经验了?我,我也会被,传,传唤去吗?」 听到玛诺拉混杂了吃惊与不安、兴奋与少许期待语气的这番话。一瞬间目瞪口呆的萨布莉娜,马上就明白她到底误会了什么。 入浴是侍女们的义务,每个人又因为善治郎的意见必须随时保持身体清洁。 「不是的,玛诺拉。你误会了。就像阿曼达侍女长对你说的那样,你不必担心会被传唤去侍寝的哦。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中没有一人得到过那种机会的」 「真,真的是那样?难道不会是被传唤的人闭口不提而已吗?」 玛诺拉的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实际上,受到主人宠爱的侍女确实大多会遭到同伴侍女的倾轧,所以她们对自己受到宠幸的事实保密并不稀奇。 然而,萨布莉娜却保持着笑容摇了摇头。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三人住一个房间的哦。要是谁夜里被叫走过是绝对藏不住的」 「而且原本,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每晚都会一起睡的嘛。所以根本就没有叫他人来加入的余地啦」 看到菲变笑着这么说边摆了摆手,玛诺拉不解的歪了歪头。 「诶?可是,奥菈陛下她已经生育过了吧?那陛下不应该也有过一段很漫长的怀孕期吗?」 「嗯,但那个时期他们也是一起睡的哟。特意另外搬了一张床到寝室里,然后每天善治郎大人就在那张床上睡。还说虽然无法在同一张床上共同就寝,但至少也要睡在同一间卧室里什么的」 「哇啊,好棒哦」 玛诺拉两眼发光,双手也握在一起。 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喜欢的就是关于他人恋爱的话题,几乎没有例外的。 菲也还在说。 「而且原本啊,要是侍女里有谁会被善治郎大人叫去侍寝的话,那第一个肯定是萨布莉娜啊。连这样的萨布莉娜都没被传唤过,其他人怎么可能会被叫到的嘛」 「你那种说法我虽然经常听大家提起,但再怎么说你们也想的太简单了点吧。就算善治郎大人的爱情再怎么全一心一意向着奥菈陛下,也不代表我也会被宠爱的啊」 提到菲的话,萨布莉娜露出困扰的苦笑。 「诶,啊,对了!难怪我总觉得萨布莉娜长得很像谁」 仔细看了看肩膀以下都泡在热水中的萨布莉娜,才终于理解了菲话中含义的玛诺拉发出惊讶的声音。 留着赤色长发,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并且拥有胸腰凸凹有致的丰满身材的萨布莉娜,是后宫侍女中容貌最接近女王奥菈的人。 不过和以战士的方法锻炼身体的奥菈不同,萨布莉娜身体线条比较柔软,因为肩膀和脸更圆润再加上一对吊眼,所以她给人的感觉更柔和些,说她和奥菈相像又有点言过其实了。 另外就像萨布莉娜说的那样,善治郎并不是光凭外表才爱上的奥菈。所以他平时对待萨布莉娜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侍女时并无不同。 「嘛,虽然因为总是被周围的人那么说,所以我也没法断言自己从没有过一点这方面的期待就是了」 微微吐舌的赤发侍女,带着旁人无法读懂的表情,把视线转向浴室窗外的青空。 ◇◆◇◆◇◆◇◆ 当天夜里。 进入后宫后第一次完全分散开每人各自和别的小队行动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终于在夜晚的私人房间里再次齐聚。 「呀—,你们辛苦了—」 「啊—,和新人一起工作比想象的还累人呢。从休息室待机开始,就每一步都得手把手的教她,真是太辛苦了」 「菲酱、多萝蕾丝酱你们辛苦啦。我这边虽然没有新人在,但所有工作只有我和凯特酱两个人做,也是相当的难捱啊」 菲、多萝蕾丝、蕾蒂各自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铺上,然后开始用疲惫的声音描述自己一天的劳累。 离开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意气相投的同伴,和第一次见面的新人、平日里不怎么在一起的年长侍女们共同工作,看来给她们带来了相当程度负担的样子。 「不过,嘛,我那队的新人可是个很做事认真的孩子,多半她很快就不需要我费心了吧」 对多萝蕾丝这种像是夸耀自己新人的说法,菲马上也对抗一样开了口。 「呜哇,你干嘛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很了不起的样子。我那队的玛诺拉才是个好到不行的女孩呢。个子又小,人又老实,一紧张就抖个不停,看上去好可爱哦」 「那不是完全不行嘛。那么爱紧张的女孩,根本没法留在善治郎大人身边的吧」 「没问题,那只是刚到新环境产生的紧张罢了。和善治郎大人见面,再一起相处个几天的话,她的那些紧张肯定就一扫而空啦」 「嘛,这倒也没错」 虽然菲的说法非常简单粗暴,但多萝蕾丝很简单就接受了。 现在那些新人,还在害怕未见过面主人的——也就是对她们拥有随意生杀予夺权力之人的她们幻想出来的影子。 所以等她们体验到自己的主人其实和自己也没有太大区别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再感到紧张了吧。这一过程多萝蕾丝她们已经体验过了。 「话说回来,继纪夏之后,柯琪塔和萨布莉娜也要结婚了吗。好像是再过不久,她们两个就要离开后宫了」 听到菲用少见的沉静声音说出的这番话,多萝蕾丝故意用有点的冷淡口气回应道。 「那是当然的吧。那三个人今天已经二十岁了哟。按世间的看法今年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以后宫侍女的标准今年是她们最有价值的一年啊」 「唔,可是,该怎么说呢,这种事还真是能让人对时光的流逝,有了切实的感受诶」 穿着睡衣的菲边这么说,边一头躺到床上。 「你都说些什么不知所谓的话呢,菲。给人时光流逝实感的事 接下来才要正式开始咧。善治郎大人现在是和谁,去了哪里干什么。这方面的传闻难道你完全没听说过么」 听到多萝蕾丝的这句话,菲自不必说,连从刚才开始只是沉默着听她们二人聊天的蕾蒂,也从自己的床上探过身子加入了对话。 「我记得,是叫芙蕾雅公主来着?那个成为善治郎大人参加婚礼女伴的人」 「果然,将来那人会成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吧?那样的话,她也会住进这里了?」 也许这次,终于要出现入住后宫的侧室第一号了。 真要是如此,那不管是好是坏后宫无疑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还是和这次侍女人员更替不同次元的,真正意义上的变化。 「好像那方面还没正式决定,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样的样子。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后就会变成那样的吧」 被位于寝室角落的油灯灯光照亮的多萝蕾丝侧脸,看上去表情颇为深刻。 虽然以个人感情说出来的话不可饶恕,但侧室入住后宫这种情况确实没有后宫侍女会欢迎。 后宫目前的现状非常和平,身为后宫主人的善治郎和奥菈,关系和睦到让人羡慕的程度。所以这二人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安定,从没做出过迁怒侍女的事。 这种对于做侍女工作的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理想更优秀的工作环境中,现在要混入一个『异物』进来,侍女们当然不会欢迎了。 「嘛,不过上级贵族也好王族也好办这种大事时都是以年为单位的时间进行的,所以也不是今天或者明天就马上会发生变化的啦」 听到多萝蕾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这番话,保持人在床上腿在床外躺姿的菲,翻来覆去的边乱滚边小声吵吵。 「啊啊,要是那样的话希望至少接下来三年之内,后宫能保持现在的样子啊。毕竟三年之后这一切就和我们无关了呢」 「确实,三年之后我们很有可能也要辞职结婚去了呐。不过你懂的吧,这些话你平日里可千万别挂在嘴上啊」 听见小个子室友完全只顾自己方便的未来期盼,高个子的多萝蕾丝一边警告她平时要慎言,一边苦笑。 「我—知—道的啦,这种话我只会在这里说说罢了—」 「看你那不成体统的样子,真让人无法想象三年之后你能结得了婚诶」 「呜,其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 室友的讽刺,菲没有发火反而接受了。 实际上,不管谁看到菲现在这幅样子,都无法想到这名少女其实现在正处于适合嫁人的年纪,而三年后则会迎来适婚期的最后期限。 菲等人来到后宫后已经迎接过两次新年,可菲身上看不到一点成长的迹象。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菲生为贵族的女儿,结婚就是她无法回避的未来。 「不过我先不说蕾蒂就很容易办到的吧」 从床上翻起身的菲,把视线转向坐在自己斜侧床上的另一名室友。 以嘉帕王国女子来说符合平均值的身高,色泽平淡发质柔软的头发,柔和而温柔的面孔。 还有,会百分之一百二十吸引男人第一眼视线的(所有人第一次都会看这里,而第二次时五个人里就有两个人仍旧会看这里)丰满胸部。 的确,蕾蒂的话应该很受男人欢迎。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站在某人身边和那人结婚的情景。 但是,对室友的话,蕾蒂却露出感到少许困扰的表情歪了歪头。 「嗯,可是我,说不定没法结婚了」 然后说出这句惊人之言。 「诶?怎么回事!?」 「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蕾蒂!?」 听到二人一时忘了现在是深夜的大声提问,蕾蒂慌忙摆了摆手双手。 「不,不是啦~。不是一定会那样,只是我希望如此。如果父亲大人允许的话,我打算一直留在后宫中而已」 「你说想留在后宫,蕾蒂,其实你希望成为侧室吗?」 「那可是条布满荆棘之路哟。一般来说侍女成为侧室后就会因为出身差距过得非常辛苦了,更别提还是以奥菈陛下为对手的掠夺爱」 「所以说,不是那样的啦—。真的不是的,只是今天凡妮莎大人这么对我说了。『你的话只要修行个三年,就能接我的位子了』。所以我就想,那样的人生也不错吧」 提到蕾蒂这番拼命解释,菲和多萝蕾丝一下没了气势。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真是的,不要吓唬人嘛」 「对不起哦,是我的说法不太好」 理解了蕾蒂的想法终于回复冷静的多萝蕾丝,马上又皱着眉开始思考。 「可是,那样会很辛苦的哟。如果蕾蒂一步也不离开后宫,这么直接成为凡妮莎大人的后继者的话,那她就一辈子都得独身了吧。我认为还是别这么简单就做决定啦」 「嗯,实际上阿曼达侍女长也好,其他部门的责任人也好,除了伊妮丝大人外全是已婚者呢。所以说蕾蒂也是先离开这里结个婚,等到了凡妮莎大人的年纪再回来后宫工作更好些啊。 这种做法在对善治郎大人来说绝对没问题的啦,不如说他更欢迎这样」 完全从床上起身的菲,带着少见的认真表情,对室友的未来做了一番建议。 实际上,就像菲和多萝蕾丝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的贵族子女,很少会选择「不结婚」这条人生道路。 女人的幸福除了嫁人外再无其他,这个价值观已经在整个国家中深入民心。不必说,蕾蒂自己也是在这种价值观中被养大成人的。 所以不结婚这种选择,只有那些错过婚期进入无可挽回年龄的人才会选,自己主动选择简直不知所谓。 听到两名室友的热心建议,蕾蒂也像有所感触一样,把低头望向地板。 「唔,也对。因为最喜欢的料理被凡妮莎大人夸奖了,所以我可能有点兴奋过头了呢。这方面,我会再仔细考虑考虑的」 听到蕾蒂的话,多萝蕾丝放心松了口气。 「嗯,那样做比较好。反正,那些最快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所以就算到时你和现在相反选择结婚也绝对来得及啊」 就算这期间在后宫努力磨练料理的水平可最后还是选择结婚,那些得到的经验也绝对不会浪费。 那么,现在就先专心于料理的休息,并普普通通的享受后宫侍女的生活就好。 还有三年。 对于她们这些年轻后宫侍女来说,在后宫度过的日子,也许是种时间暂停的人生也不一定。 和世间喧闹完全分离的,缓慢而让人舒适的时间流逝速度。 就像是专门为了打破平静下来的气氛一样,菲突然把自己的担心说出了口。 「可是啊,如果嫁到某个人家的话,就有那家人的生活水平等着我们呢。我可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得了啊。白天的冲澡,白天的点心,最重要的是酷暑期的冰块,这些我们嫁进去的家里都没有的吧」 「这个嘛……不管怎么想,都肯定不会有的呢。另外到时打扫卧室不管再怎么拖延,也不可能出现空调的冷风了啊」 「……果,果然,我还是就这么在料理上努力,一辈子都在后宫住下吧~」 比谁都更适应在善治郎身边侍奉生活的问题儿童三人组。 一想到今后无法再享受到现代文明恩惠的三人,事到如今才开始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深深的忧虑。 幕间二 女王的信赖 「那么,你的意思是尼尔妲毫无疑问就是边境伯家的人了?」 对女王特意的重复确认,坐在她对面的微胖中年贵族汗颜着点点头。 「是,是的。这点肯定不会错。臣因为一直在王都工作所以没能亲眼见到,但应该是有替她申请在『名簿』登记的」 【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就请向领地那边确认去吧】,中年贵族用强调这种话外音的语气回答了女王。 「啊啊,抱歉那些得等我们这边日后再去确认。虽然也并不是说怀疑嘉杰尔边境伯家,但我们这边的『名簿』上并没有记载尼尔妲·嘉杰尔这个名字」 「不会吧……」 中年贵族带了点双下巴的圆脸因为震惊而瑟瑟发抖。 「冷静点,赛佩罗卿。再说一次,我并没有怀疑嘉杰尔边境伯家。我听说,嘉杰尔边境伯发现尼尔妲,是发生在上次大战期间的事情?那么,因为战时的混乱导致情报传达产生了偏差,这种可能也是很自然的嘛」 奥菈会努力装成很平静的样子,全都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圆脸中年贵族——赛佩罗的缘故。 赛佩罗是仕从于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贵族。从这人被委以了边境伯家在王都府邸管理责任者的重任这点就能看出,他是嘉杰尔边境伯家家臣中数一数二的重臣。 举例来说,就是相当于拥有江户大名时代的『江户家老』地位的人物,这么一说就能明白了吧。 (译注:用中国例子的话,就是相当于地方省驻京办事处主任的地位。这是个什么等级的国家干部有兴趣的人可以自行查证。) 因为女王的一番安慰总算稍微找回了一些冷静的中年贵族,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您,您说的对。臣刚才太慌乱,让您见笑了」 「也难怪你,这件事也是相当出乎我们这边的意料呐」 「光是听到您这句话,臣就放心了不少啊」 「唔嗯,我也不希望把这件事闹的太大。但是,在『名簿』上漏记了名字毕竟不是小事。所以我希望能尽早的解决这个问题。根据情况,说不定得由我想向嘉杰尔边境领『传送』处理此事的使者过去,你先回去做好相关的准备吧」 「遵,遵旨」 赛佩罗像是要把他那圆乎乎的身体折成两截一样深深鞠躬领命。 随着房门关门声响起,奥菈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立刻随之消失不见,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肉食兽低吼一样的声音。 「……变成麻烦的情况了」 「正如您所说」 听到身边秘书官冷静的回应,女王用一瞬间产生了把他大卸八块心情的锐利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马上调整好心情回应道。 「从那样子来看,这次的事对嘉杰尔边境伯家来说完全就是个晴天霹雳吧」 「应该不会错了。嘉杰尔边境伯家的诸位一向都不擅长阴谋诡计,最重要的是,臣觉得他们不会不具备理解【在『名簿』登录这件事上作假有多危险】的理性」 在确保贵族拥有贵族身份的『名簿』登录上做出伪造·为证行为,是足以被直接问死罪的大罪。身为地方领主,又是拥有受嘉帕王家信赖家族中笔头地位的嘉杰尔边境伯家如果敢对这方面下手,那他们要承担的风险也太高了。 「所以,这次的事件并非出于某个人的谋略,仅仅是有人搞错了什么造成的过失而已。只是,如果我们这边的『名簿』上没有名字,而那边又确实提出过登录申请,那么一切过失无疑在我们这边」 不管怎么想,都是王家的『名簿』产生缺失才导致这个情况的发生。而且,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奥菈很容易就想到了这种缺失为何会出现的理由。 「嘉杰尔边境伯是在尼尔妲九岁时找到她的,而那女孩今年正好十五岁。那么只要倒过来算一下就能很容易锁定『犯人』了」 「是桑丘陛下呢」 「啊啊,是桑丘」 奥菈带着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 桑丘一世。他是嘉帕王国的前前代国王,同时也是奥菈的弟弟。 别名『复仇王』。是曾誓要征讨敬爱的兄长——也就是嘉帕王国三代之前国王安利肯四世的敌人,短短的在位期大部分都在战场上度过的国王。最终他也贯彻自己的誓言战死在了战场上。人们发现他的遗体时,他腹部有一道深深的贯通枪伤、胸口插着好几支箭、脖子后面也被水平的切开,总之就是全身上下都是致命伤,甚至到了没人能判断最后是哪一道伤口送他归了西的地步。 边境伯为尼尔妲申请在『名簿』登录的日期,正好就处于和桑丘一世在位的时期。 因战乱导致『名簿』的一部分丢失了,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全都是我们这边——也就是王家的失态了。所以对应起来必须十分小心,不然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各种反感」「而且,事态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处理完嘉杰尔边境伯这一家就能完结的了。陛下您应该能想象得到吧,在我等不知道的地方,有着和尼尔妲同样立场的贵族就算再多出现几人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名簿』的一部分和桑丘一世一起遗失与战祸之中。在那失去的部分上记载的名字只有尼尔妲·嘉杰尔一人,这种想法再怎么说也太过于乐观了。 「……没错呐。不过,现在得先处理尼尔妲的事。虽然最终还是要在我确认她本人和『名簿』的详情后,重新登录一遍她的名字。但问题就在于要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向对方提出这件事,吧」 「如果写成书面文件,再找个人拿着文件用陛下的魔法传送过去的话,只需一瞬间吧?」 听到秘书官的建议,女王沉默的思考了一会,最终摇摇头。 「……不行,现在那么做时机太糟。眼下嘉杰尔边境领集结了很多参加结婚仪式的贵族,如果现在把相关情报传递过去,会让边境伯家在所有人面前丢大脸。 不知道详情的边境伯家,可是让尼尔妲负责去接待夫婿殿下了哦。在这个状态下,如果爆出尼尔妲其实并非贵族,那事情可就要闹到翻天了」 并非贵族的妾生女儿,却被委派了接待王族的职务,这是地地道道的丑闻。当然了,如果人们知道事情详情,知道缘由出在王家这边的话也能接受这种做法。但现在曝光真相的时机明显过于糟糕,恐怕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会给周围的人留下「嘉杰尔边境伯家超级失礼」的印象了吧。 「的确,如果被那位嘉杰尔边境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要期待他能在表面上掩盖过去简直就是无谋至极,所以您的说法臣也能理解。但是,臣也觉得保持着对方一无所知的状态让事态发展下去,进而导致某些问题发生的可能性同样是不容忽视的。这方面陛下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对秘书官的这个问题,女王给出了简单至极的答案。 「全交给夫婿殿下」 「哦?」 看到法比奥秘书官用深感兴趣的眼神看着自己,奥菈微微耸了耸肩,然后晃了晃手中善治郎送来的小飞龙信。 「既然送来了像这样的报告,夫婿殿下就应该已经察觉到尼尔妲并非贵族的可能性了。那么,那位行事慎重的夫婿殿下,一定会以『尼尔妲并非贵族』这个最糟的假设为前提下有所行动。所以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了吧」 「您相当信赖他嘛」 听到秘书官这句话的女王,挺起丰满的胸膛答道。 「那当然。能力高低姑且不论,仅以人格和是否和我心意相同为标准判断的话,再没有能比夫婿殿下更让我信赖的人了。谋求最善结果的能力先不说,在回避最坏 结果的能力方面,夫婿殿下的表现也是相当了得的」 在奥菈看来,善治郎这个存在,就像一头不需要任何指示就能朝着她所希望方向前进的奔龙一样。因为行进速度绝算不上快,所以可能会被他人视为废物马废物龙。但因为他绝对不会往和女王意图相反的方向前进,所以他即便只是原地不动也能得到女王莫大的信赖。 如果能明白奥菈这种打心底发出的对善治郎的信赖,那么女王会选择他作为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人选的判断,就可以理解了。 用『瞬间移动』魔法将使者送往当地,仅仅是这种做法本身就会告诉周围的人有紧急事件发生,接着无疑会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目。 而且,接收情报的嘉杰尔边境伯,是个就算恭维也称不上擅长隐藏心事的人物。所以,直接送使者过去导致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恐怕会非常的高。 「那么,这一次的事件,直到本人归来为止就全交给善治郎大人了,您是这个意思吧」 「啊啊,没错。只要不像在瓦伦迪亚时那样,导致危及他生命安全的情况出现,夫婿殿下的判断力就值得信赖。咱们这不要别随便插手行动,这才是上策」 「臣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就等到善治郎大人回到王都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后续安排。臣就以这个预定为前提去做准备了」 「如此甚好,就交给你了」 交谈完毕的女王和心腹部下,最终导出了这么个如果被善治郎听到会大喊「这份信赖太沉重啦!」的结论。 序章 去路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作为南大陆普通食肉用家畜而被驯化的『肉龙』],是一种四脚的草食龙。因为具备产蛋量大,成长速度快,可食用部位多等特征,这种生物被冠上了『肉龙』这样自己也不想要的名称。 虽说现在南大陆的餐桌上的『肉龙』食材大半来自作家养,不过在自然界里,当然也有大量的野生『肉龙』存在。 区分野生肉龙和家畜肉龙的方法很简单。头上突出的双角还在的是野生肉龙,角被切掉的就是家畜肉龙。 没有角的肉龙不只失去了物理攻击手段,连性格上也丧失了攻击性,变得容易饲养。所以家养肉龙从蛋里孵化之后成长到一定体型时就会被故意切掉角。相对的,野生肉龙则是一种意外地颇具攻击性的危险生物。 面对用两只角进行猛烈突刺或是冲撞的野生肉龙,即使是猎人或士兵有时也会尝到苦头。 如果是毫无战斗力的村民,更会极力地避免与野生肉龙遭遇。 但如果是长期移动途中的具有相当战斗力集团的场合,人类与肉龙的地位就会完全逆转。这些人甚至会瞪大了眼睛特意去寻找野生肉龙。 作为砂糖和香辛料的一大生产地的嘉帕王国的便携食物,虽然在保存性上比起北大陆有着相当的优势,但吃的时间久了的话依然会让人产生难以下咽的感觉。 所以在这些以涂满胡椒盐的肉干和坚硬面包为主食了一段时间的人们眼中,原本危险的野生肉龙,也只会被当做“新鲜的肉食”看待。 这一点,对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的善治郎一行人同样不例外。 所以现在,在盐之街道前进的途中从密林里出现的野生肉龙,受到了因兴奋而红眼的士兵们的猛攻。 「嘎嗷嗷嗷嗷!」 「有了!」 「别让它跑了!」 「往那边跑了,看你们的了!」 在街道旁边的密林里,众多士兵正在追着一头肉龙。 若是专业猎人下手,会先利用陷阱封住肉龙行动,再从远处用弓解决,但到了普通士兵的场合,就变成了利用数量围堵的原始狩猎方式。 「呜吼!?」 「这只够大的!」 「绝对别让它逃掉!」 端着长枪的士兵们,从多个方向将肉龙赶向街道。 在街道上等着猎物的,是一名银发少女和一名金发女战士。 银发少女——芙蕾雅公主,带着满脸难掩的紧张与兴奋,两手架起长度将近自己身高两倍的长枪。 「过来了,公主大人。还是换我吧?」 她身边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像为了守护主人似的拿着短枪和木盾站在斜前方,发出如上发言。 但是,对自己心腹的顾虑,芙蕾雅公主却晃动银色短发摇了摇头。 「不。这里就由我来动手,斯卡谢。能够解决龙种的机会可少见的很呐」 如此说道的芙蕾雅公主盯向密林的双眼中,散发出凌驾于紧张感之上的、好战且兴奋的神色。 「明白了。听说肉龙的习性和野猪类似。所以请一定不要站在正面,要从斜前方刺出枪」 「诶诶,明白」 得到了护卫允许的北大陆公主,露出连紧张也难以掩饰的喜悦笑容瞪视着密林。 「嘎嗷嗷嗷嗷!」 不一会,【那个】从密林来到了街道上。 一头野生肉龙如夸耀一般将头上的两只角向前,边撕碎密林里的密集植物,边向开阔的街面突进。 「过来了,公主大人!」 「我,我知道!」 初次见到野生龙种的芙蕾雅公主,果然还是无法隐藏紧张的神色。 浑圆的双眼兴奋到充血、一条直线突进的样子的确非常像野猪。不过单说外表的话,这种龙其实和过去地球上存在的【三角龙】恐龙最为接近。不过和三角龙不同,肉龙鼻子上没有角。 而要说野猪和肉龙最大的差别,就是身体尺寸的差别。 如果现在芙蕾雅公主面前这头肉龙是标准大小,那么肉龙的体形比起野猪要大上两到三倍。 「嘎嗷嗷嗷嗷嗷!」 面对边咆哮边突进的肉龙的魄力,芙蕾雅公主不禁咧开嘴角,浮现出新月形的笑容。 在祖国时只能以兔子或狐狸,运气好也不过是驯鹿为狩猎对象的自己,在这里竟能以虽是草食性但也算是龙种的生物为对手。 把身体交给在后背游走的喜悦,压抑住想要主动突击的冲动,芙蕾雅公主用双手架着长枪,注视着逼近自己的肉龙巨体。 「嘎嗷嗷嗷嗷!」 「就是现在!」 芙蕾雅公主先是快速地侧步闪出肉龙的突击路线, 接着如同是要把自己整个身体体重都押上去般的刺出长枪。 「哈!」 「嘎呜!?」 银发公主灌注了全力的一击,漂亮地刺进肉龙左肩。 然而,体重过轻的芙蕾雅公主的这一击就算能给肉龙造成伤害,也无法截停它的突进。 「啊?」 而且,不知是因为闪避的距离太短,还是之后的刺击过于向前了,芙蕾雅公主的身体现在再次和肉龙突进的方向重合到了一起。 对芙蕾雅公主遭遇的危机,比她本人更快做出反应的,是在她身旁待命的女战士。 「公主大人!趴下!」 虽是女战士有如将自己的主人当作是宠物犬一样命令,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 被命令的芙蕾雅公主也很听话的像是要卧倒般把身体低了下去。 「哈!」 下一个瞬间,从倒下的主人背后,女战士的脚像一阵风那样水平横扫过来。 】 就算拥有即便身为女性也能被称作巨人的身材,但和肉龙比起来,斯卡谢的体重还不足对手的四分之一。所以若她想从正面阻止肉龙的突进,可以说是不现实的。 但是,斯卡谢可以靠着在给予冲击的瞬间将体重全部压过去的技巧,办到改变肉龙突进方向这种事。 「唧!」 斯卡谢如同踢击技巧范本般没有丝毫无用动作的中段右回旋踢,漂亮地灌进肉龙的侧脸。 就和斯卡谢希望的一样,被这一击搞得偏离原突进方向的肉龙,从卧倒的芙蕾雅公主身边以崩坏的体势斜冲了出去。 受到芙蕾雅公主长枪刺杀加斯卡蒂回旋踢这样连续攻击的肉龙,就这么如同被绊倒一般倒在街道上。从它侧脸贴着路面、翻着白眼痉挛抽搐的样子看来,虽然这头肉龙还未送命,却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 「干得漂亮,公主大人。来,请趁现在结果它吧」 高大的女战士,向卧倒的主人伸出手。 「谢谢你斯卡谢。可这么看来,这头猎物应该算在你头上而非我了不是吗?」 拉着斯卡谢的手站起来的芙蕾雅公主,边用袖子毫不在意地擦着被土弄脏的脸,边噘起嘴表示不满。 的确,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斯卡蒂的回旋踢给出了肉龙致命一击。 回应芙蕾雅公主不满的,并非斯卡谢而是把肉龙赶来这里的嘉帕王国士兵。 「不,芙蕾雅殿下,事实并非如此。殿下的枪已经漂亮的刺中了肉龙的要害。就算就这么放着不管,这头肉龙也肯定会断气的吧。维克多利亚大人的一击,顶多算是为了守护殿下」 听了这话,芙蕾雅公主在肉龙旁蹲下,仔细观察自己造成的刺伤。 「……原来如此,好像的确是这 样」 仔细观察倒下的肉龙,就能发现长枪刺的十分深。刚才士兵说芙蕾雅公主的一击已是致命伤的发言,看来并不是什么空洞安慰 。 「我明白了。那么……」 率真地接受了斯卡谢等人的意见的芙蕾雅公主,从腰上把爱用的手斧拔了出来。 「那么现在应该对哪里下手才好呢?说来丢人,我还是第一次处理龙种」 「是这里,殿下。这个脖子上像是围巾缝隙的地方。不用专用的铁枪没问题吗?」 士兵中的一人有些担心地提案道。实际上这名士兵顾虑的没错,想让身体庞大生命力顽强的龙种彻底断气,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是,芙蕾雅公主发出会心的微笑说, 「多谢关心。但不要紧,这种事我很擅长」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说,边用右手自信地举起爱用的手斧。 银发公主并不是吹嘘。虽说在挪阿人女性中算是身材矮小,但芙蕾雅公主的战斗力可以说和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水平相当,对的手斧的操纵则更是熟练。而且,芙蕾雅公主在性格上也没有丝毫踌躇。 所以,和长着四只脚还是长着两只脚无关,只要是【猎物】了结工作她就从未失败过。这个战绩看来即便到了南大陆也难以添上瑕疵。 「是这里吧。那么,一—二—!」 飞速地砍下的芙蕾雅公主的手斧,靠着士兵的建议,一击砍断了肉龙的要害。 在芙蕾雅公主挥汗狩猎肉龙的时候,善治郎在停靠在街道旁的龙车上,乖乖等着狩猎结束。 年纪尚轻又是个少女的芙蕾雅公主英勇狩猎的时候,身为成年男子的善治郎却缩在车里,这实在是有点丢人,但实际上如果让没有正经的自卫能力的善治郎参与狩猎,他与其说是毫无用处,不如说反而是个包袱。 除了像个公主般老老实实地被人保护起来,善治郎再没有其他任何能对狩猎有所帮助的做法 只能在宽阔的龙车中稍稍有些纠结地坐等的善治郎,现在终于听到了车外士兵们的欢声。 「纳塔里奥?」 「在,看起来好像是平安结束了的样子。现在去到外面应该也没问题了吧。您要出去吗?善治郎大人」 善治郎肯定了坐在对面的骑士的话。 「啊啊,就拜托你们护卫和随侍了。纳塔里奥,伊妮丝」 「是」 「遵命」 听到善治郎的话,坐在他对面的骑士和侍女一同站了起来。 善治郎现在坐着的,是只有王族才能乘坐的由八头走龙拉动的巨大龙车。 因此,天花板的高度能让高大男性站起来也不必在意头顶。 在现代人看来,这是比起车辆更能让人联想到列车客厢的大小。 为防万一,骑士纳塔里奥先一步走出龙车,确认周围的安全。 「没有问题,善治郎大人」 「辛苦了」 听了骑士的话,善治郎从龙车上走了下来。 「呃,还真晃眼」 从龙车里走到白昼下街道的善治郎,因为剧烈的明暗变化导致眼睛有些泛泪,连眨了几次眼。 善治郎适应日照的期间,原本守卫龙车周围的士兵们都聚集到他周围,以此加强守备。 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前后左右包围,对原庶民的善治郎来说是非常难以冷静对待的一件事,但身为王族的他如今想要出行,这种程度的护卫可说是理所应当的。 骑士纳塔里奥负责对护卫的士兵们进行指挥。他也是目前这个时间点上唯一一名仅对善治郎个人宣誓效忠的骑士。 即使不需要善治郎说话,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士兵们,也会在善治郎周围保持着留出间隔的阵势。 即使善治郎因若无其事抬头减慢步伐,或因稍微踩到些什么一瞬停了下来,又或是因掩饰害羞走得稍微快些,他周围士兵们的阵型也几乎没有乱掉。 在忠于职守的士兵们围绕下,善治郎漫步在【盐之街道】上。 「感觉上,有种通往山中小屋的小山路变宽版本的感觉啊」 走在覆盖着土和杂草的街道上的善治郎,说出了这样的感想。在现代日本,没有柏油路面的道路是几乎看不见的。 善治郎生长的故乡虽是能够以【超】字形容的超乡下,但即便如此主干道上也是有着柏油路面的。仅仅覆盖了土壤的道路,只有田间小径或是远离人烟的山路而已。 由于到现在还没有走习惯土路,加上穿着这边世界的皮靴的原因,所以走得磕磕绊绊的善治郎身边,侍女伊妮丝忽然超了过去。 因为看上去她的脚步相当自然,所以被超过的善治郎也觉得没有叫住伊妮丝的必要。 超过主人的侍女,以滑行一般的步伐走到在善治郎前方警戒的纳塔里奥身边,在骑士耳旁说了一两句话。 「!?」 听了伊妮丝的话,纳塔里奥的肩膀跳了一下,下一个瞬间,他飞速就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朝着树上射了出去。 「喝!」 骑士纳塔里奥随着吐纳放出的的箭,射中了潜伏在树上的【什么】。 「嘎!?」 从很高的地方发出刺耳的悲鸣的【那个】,就这么直接掉落在街道边上。 那声悲鸣和落地的声音,让善治郎反射性的停了下来。 把善治郎护在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就这么保持着左手架弓的姿势,对周围的士兵们发出指示。 「是『盗龙』。虽说应该已经死了,但还是去三个人确认下吧。如果还有气就结果它。剩下的士兵就这样守在善治郎大人身边」 「是!」 听从骑士纳塔里奥的指示,围在善治郎周围的八名的士兵中的三个人一起赶往街道旁。 「哼!」 「唧……!」 看来目标应该没死透,一个士兵挥动手中的短枪,彻底结果了它。 「已经没问题了,彻底干掉它了!」 听到向这边大幅挥手的士兵的话,骑士纳塔里奥动了起来。 「看来已经成功排除掉了,善治郎大人。请继续前行吧」 「啊,啊啊」 被眼前展开的这一连串快速行动所压倒的善治郎,呆呆的点了点头,继续走了起来。 不一会,他便来到落在街道旁的【那个】旁边。 「这还真,该怎么说呢……不是什么能让人入眼的生物啊」 看到了已断气龙种的善治郎,反射性地皱了皱眉。 「因为『盗龙』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被森林所厌恶的生物」 听了善治郎的话,骑士纳塔里奥苦笑着表示赞同。 实际上,的确是相当让人不舒服的姿态。 大小相当于成年男性腰部高度的程度。明明是全身披着鳞片的龙种——也就是爬行类生物,其体形却更像是猴子。 短腿、长手、以及细长的尾巴。这明显是典型的适应树上生活用体形,可头部却是蜥蜴的样子。 由于已经死掉了,前端分叉的舌头伸出了尖嘴耷拉着,更添寒毛倒竖的氛围。 「被森林厌恶?它不仅仅只是外表糟糕而已吗?」 听了善治郎的疑问,骑士纳塔里奥点点头。 「是的。『盗龙』正如其名,是喜欢偷窃的龙。会潜伏在高高的树枝中,瞄准经过树下的猎物下手。而且它们偷起东西来胆子极大,据说即便对像是群龙那样的集团行动肉食龙,也只要一疏忽就会被这些家伙掳走卵或是幼龙。 当然,人类也不例外。例如小孩和 小个子的女性就是『盗龙』会最优先盯上的目标,在没能遇上合适猎物的场合,盗龙则会退而求其次,用锐利的爪子切下『猎物的一部分』偷走」 如果是人类,这种时候被偷的部分一般就是头颅或者手臂。 听了骑士纳塔里奥的说明,善治郎表情一紧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还……真是可怕。纳塔里奥,多亏你出手干掉了它」 「察觉到『盗龙』的并不是我而是伊妮丝,您这句夸奖还请对她说吧」 这句话让善治郎有些吃惊,不过把视线转向随从的中年侍女那边后, 王配又释然了。 说起来,刚才确实走在身后的伊妮丝忽然超过了善治郎,跟走在前面的骑士纳塔里奥耳语了什么来着。那应该就是伊妮丝在将盗龙的存在告知骑士纳塔里奥吧。 「只是偶然看见了而已。能迅速地一箭将树上盗龙解决的纳塔里奥大人的技艺,才更值得称赞」 苦笑着摇摇头的伊妮丝,说出这番对骑士武艺的称赞 「原来如此,确实啊」 仅仅是看了看树上详情,善治郎就接受了伊妮丝的观点。 矗立在街道旁的树,最矮的也比电线杆还高,而在那些高的树中,高度足有电线杆两倍还多的情况也一点不稀奇。 将箭射到此等高度的同时还能确实射中射穿目标要害,能做到这些的骑士纳塔里奥确实不一般。而且,为了不被『盗龙』察觉,他没怎么仔细瞄准就快速把箭射了出去。 虽说有龙弓这种优秀的武器辅助,要办到这些依然需要相当程度的技术。 「真是值得信赖呐。因为我的战斗能力只有女人小孩的水平。所以虽然有些丢人,但就全都要靠你保护了」 「是,我定不辱命。即便拼上这条命,也会保护好您的」 善治郎就这么边和直属骑士交谈边前行,不久就看到了芙蕾雅公主一行人。 早已注意到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满面笑容地向这边挥起了手。 「啊哈哈……」 同样挥起手来回应的善治郎脸上浮现出苦笑。 「芙蕾雅殿下,真是一位非常活泼好动的人啊」 对侍女伊妮丝稍微有些蹩脚圆场话,善治郎只能维持着苦笑的表情表示同意。 「啊啊,是个位十分有精神,能让人不由得露出会心微笑的人呢」 毕竟露出带有成就感笑容的芙蕾雅公主挥动的手上,现在还握着沾满肉龙的血污的手斧。 第一章 到达 除了数次遭遇野生龙种之外再无什么变故,善治郎一行最终平安到达了嘉杰尔边境伯领领都。 嘉杰尔边境伯领的领都,是一座被高高城墙环绕的要塞都市。 但这本来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在有着龙种这种明确的外敌存在的南大陆,处于边境位置的居住地,都会以或大或小的城墙进行防御。 而位于这个领都中央位置的领主大宅,更是座好像将嘉吉尔边境伯家质朴实刚健家风化为实体象征物般的,要塞一样的建筑物。 简单来说,就如同在要塞都市中又筑起一座要塞那样。 因为要在有情况时成为领民用避难场所,其占地面积可以说是相当的大,但外在装饰的功夫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别说善治郎平时生活的王宫后宫,即使与之前他逗留过一个月的瓦伦迪亚公爵府相比,也很容易让人得出「寒酸」这种评价。 但是,对于在龙车上颠簸数日,反复经历尚未习惯的野营生活的善治郎来说,只要有个正经的建筑物就让他谢天谢地了。 抵达目的地,时隔好久总算能脱去旅行装扮,让善治郎放心的送了一口气。 「哈啊,脚终于舒服了……」 在分配到的领主府别馆里,将鞋和袜子随便一扔的善治郎,不像样的把身体深深埋进沙发里,并把光着的脚架在矮桌上。 虽是即使在后宫时也没做过几次的不像样举止,但现在的善治郎并没有在乎这些的闲心。坐着没有减震装置的龙车持续移动,以及多日的尚未习惯的野营生活,已将善治郎的体力和精神力消磨到了濒临极限的地步。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要喝些冷水吗」 看着这样的善治郎,脸上浮现出温和笑容的侍女伊妮丝,将装有冷水的银杯递了过来。 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善治郎和伊妮丝两人。在熟知自己底细的后宫侍女面前,善治郎也索性不再装模作样。 「啊啊,谢谢了。不过,伊妮丝你还真厉害。明明在路上一直照顾我,现在理应比我更觉得疲劳才对」 善治郎说着,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侍女的脸。 就如他本人所说,从伊妮丝凛然的站姿上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疲劳的迹象。 对主人的感叹,中年侍女只是笑了笑。 「这种情况我早就习惯了。毕竟在之前的大战里,我曾随侍奥菈陛下左右出入战场」 「嘿诶,那可真厉害。真值得信赖」 伊妮丝的说明,让善治郎老实的睁大了眼睛。不过这事实虽让人吃惊,但同时也很有说服力。肯定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奥菈才会上次也好这次也好,在善治郎需要出远门的时候都派伊妮丝跟着的吧。 如果是没离开过王宫、后宫的一般侍女,肯定会觉得这种野外活动很辛苦。 伊妮丝接过善治郎手里空了的银杯。 「善治郎大人此次出行逗留的地方,看来就是这处别馆了。虽然应该会让您感到相当不自由,但这点还请您谅解」 「嗯,我知道。最初就是这么预定的嘛,没问题的」 对伊妮丝的话,善治郎以再次懒散的靠回沙发上的样子答道。 为了出席嘉杰尔边境伯家长女露西塔和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善治郎才来到了这个边境伯领。 当然,这次活动的主角是普乔尔将军。所以领主府本馆现在是由以将军为首的基杰家一行人,以及府邸主人嘉杰尔边境伯自家的成员在使用。 即使善治郎是王族身份,在这种场合下被推到别馆也是必然的。而对善治郎来说,日常生活所必须的私人空间本也不需要有多大,所以住在别馆也对他而言基本不算什么问题。 唯独别馆没有入浴设施这点会让善治郎有些不舒服,但好像每天都会专门准备澡盆,所以也不是无法忍受。如果要将这种没有入浴设施的建筑物作为自己家当然不会认同,但作为旅行中逗留场所的话善治郎就不会提出太任性的意见了。 「呼……」 就在善治郎靠在沙发上放松了一阵后,站在他旁边的伊妮丝忽然开了口。 「善治郎大人。打扰您放松实属抱歉,但我想差不多要到嘉杰尔边境伯家佣人过来打招呼的时间了。 穿着室内服接见他们也未尝不可,但至少请把仪容整理一下」 「啊啊,已经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吗。了解了」 这么说着的善治郎,把手伸向自己的袜子和作为室内鞋的布鞋。 这次善治郎从后宫带来的侍女就只有伊妮丝一人。毕竟是边境伯家长女和军队顶层将军的结婚仪式这种大事件,现在嘉杰尔边境伯领里早已挤满了数量非比寻常的贵族。 以长期笼城战为设想建造的嘉杰尔边境伯府虽说在大小上不是不能容纳这些贵族,但在居住空间和食物消耗的层面上,毫无疑问已经给这栋建筑带来巨大的负担。 因此,就只好要求客人们将随行的自家佣人人数压缩到最小限度。 没等善治郎整理好服装、在沙发摆出端正坐姿上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走进来的三名女性中。有两人是中年妇女,剩下的一人却是位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小个子少女。 虽说三人彼此年龄差距大到都无法视为亲子,但那名少女仍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她才是三人中的核心人物。这是因为三人的站位是以少女为中心排列的,而最重要的是少女的服装与另外两人明显不同。 与两名中年妇女的像是作业装般的朴素服装相比,少女的着装虽然样式也并不复杂,但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看出那是件用上等布料缝制而成的裙子。 所以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佣人。无疑是贵族家的子女。 (是边境伯家陪臣的孩子吗?) 在这么考虑着的善治郎面前,少女用无法隐藏紧张感的僵硬表情开了口。 「初,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我是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名叫尼尔妲。 这次,遵从父命负责来照顾逗留家中的善治郎大人。无论您有什么需要都请尽管吩咐吧」 恐怕是早就准备过吧。虽然紧张但并不结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少女——尼尔妲接着低头行礼,短马尾随之摇曳着。 「这样啊。虽然说不定会给你们添不少麻烦,但还是诸事拜托了。说起来,既然尼尔妲小姐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那也就是露西塔小姐和查比埃尔卿的妹妹了?」 对尼尔妲的自我介绍在内心感到有些疑惑的善治郎,装出表面上平静的样子这么回问。 而对王配心中所想一无所知的少女,那比一般人要大些的漆黑双眼稍微睁大了, 「是,正如您所说。露西塔和查比埃尔,是我的异母姐兄」 接着如此大声地回答道。从那有些自夸的、充满喜悦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露西塔和查比埃尔抱有纯粹的好意。 一般来说,贵族社会的异母手足之间,彼此抱着复杂感情的情况很常见,不过嘉杰尔边境伯家好像不需要担心这点。 「我在瓦伦西亚曾受过查比埃尔卿的照顾。如有机会,希望能和他见面聊上几句」 「不胜惶恐,我一定向兄长转达您的话」 听了善治郎这话,尼尔妲笑得更开心了。 「那么,虽然马上就麻烦你有些过意不去,但能为我准备下澡盆吗。我想在用餐前洗去旅途的风尘」 「遵命。我马上去准备」 听到善治郎的要求,小个子少女挺直了后背低头行了一礼。然后带着两名中年女佣离开了。 「……伊妮丝」 尼尔妲 等人离开之后,无言地等了会的善治郎,换上一副严峻表情叫起在身旁侍女的名字。 「在,请问您有何吩咐,善治郎大人」 「我在事前,从奥菈陛下那里接受过关于嘉杰尔边境伯领重要人物的简单说明。可那时我并没听说过尼尔妲?嘉杰尔的名字。 关于这点,我可以理解成是陛下她有意没告诉我吗?」 虽然房间里只有伊妮丝在,但善治郎的口气依然维持着王族的态度。仅凭这点,就能让人明白他这是在进行正经的商谈。 对主人的疑问,忠实的侍女也保持着认真的表情,立刻摇了摇头。 「不。虽说无法断言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但即便是妾所生的孩子,奥菈陛下也没理由向善治郎大人隐瞒边境伯家还有一个女儿的事实」 听了伊妮丝的断言,善治郎稍稍放松了肩膀。 奥菈对善治郎来说是深爱的妻子,但在这之前她更是肩负着一国的王者。因此,善治郎对于像奥菈会在某些事情上瞒着自己,或是无视自己意愿策划某种计策的情况当然也能够理解,但被妻子这么对待不可能会觉得好受同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能够被人断言绝非如此,善治郎当然会觉得高兴了。 「这么说来,情报产生了遗漏这件事应该和奥菈陛下的意图无关了。那我想到的最简单的可能性,应该就是陛下『忘了说』吧……」 「虽说奥拉陛下也是凡人,所以那种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您还是认为不可能真的如此比较好。毕竟陛下身边有那位法比奥秘书官在」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连奥拉陛下也不知道尼尔妲?嘉杰尔这的存在这个选择了……但这可能吗?边境伯这样的大贵族还有其他直系子嗣,陛下会遗漏这么重要情报吗?」 对诧异地歪过脖子的善治郎,伊妮丝用淡淡的口吻进行了回答。 「妾所生的孩子不被外界知晓,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反过来说,因为各种私下缘由的地方领主贵族特意瞒着王家养大自己某个孩子的例子,也不是没出现过。 但是,不管实际是哪种的情况,都会让现在却又特意把尼尔妲大人送到善治郎大人面前这种行为变得无法解释。 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会让人怀疑边境伯是不是在策划什么阴谋,不过从尼尔妲大人的表情中看不出有这类的端倪,虽然有些紧张,但那位大人的态度十分地堂堂正正。最重要的,嘉吉尔边境伯是个相当不擅长权术的人,故真有什么阴谋的可能性可以说相当低」 「就是说结果还是让人搞不明白,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虽然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难以解释的状况,但边境伯家也不像有没什么不良想法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们的意图。 「…………」 靠在沙发上善治郎把手搭在下巴上又思考一会,可结果还是得不出任何结论 「向王都的奥拉陛下报告,请她进行判断。在得到回覆之前,维持目前的态度对待对方」 「我知道了。这就着手去办」 对着像平时那样把判断都交给奥拉的善治郎,伊妮丝恭敬地低头领命。 ◇◆◇◆◇◆◇◆ 当天刚过傍晚时分。 在澡盆里洗去旅途风尘,又睡了一会舒缓疲劳的善治郎被侍女英尼斯叫醒,听她报告了关于晚饭的预定。 「那个,就是说今天的晚饭,变成了『芙蕾雅公主主办的野外晚餐会』形式吗?就在这栋别馆的中庭里?」 「是的。正确来说,现在还只处在芙蕾雅公主提出这个提案的阶段,所以才来征求善治郎大人的许可。 数日前,芙蕾雅殿下解决的『肉龙』熏肉还剩下很多,这次她打算全部拿出来供大家食用。当然,如果没能得到善治郎大人的许可,那些熏肉会全部直接赠与嘉杰尔边境伯家」 「啊啊,原来如此,那时的肉龙吗」 数日前在旅途中芙蕾雅公主干掉了一头野生肉龙这件事,善治郎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头肉龙大半已变成了当天的晚饭,没马上吃完的部分则做成了熏肉,装上了运输补给的龙车。 看起来芙蕾雅公主想趁机用那些熏肉搞个犒劳大会。 「就我个人而言,是觉得即便给出许可也无妨,但许可和不许可,都分别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中年侍女对于主人的提问,像在立起的板子上向下流水那样,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是。首先,如果在中庭举办晚餐会,那么必定或多或少会邀请些以负责这栋别馆的尼尔妲大人为首的贵族们参加。 在这样的场合,而既然是得到善治郎大人的许可芙蕾雅殿下才能召开这场晚餐会,那么肯定会给周围贵族们留下善治郎大人本人想招芙蕾雅殿下为侧室的印象。 如果是不许可则刚好相反。会被认为善治郎大人和芙蕾雅殿下之间尚有隔阂」 「原来如此……」 听完侍女的仔细说明,善治郎一脸愁容。 就是说,如果答应了请求,就等于在向周围散播善治郎本人欢迎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的信息。 这对并不欢迎侧室的善治郎而言,相当于自己掐住了自己脖子。 但是,也不代表说句【那不同意不就行了么】就能简单完事了。如果拒绝,就会留下强烈的善治郎并不欢迎芙蕾雅公主的印象。 关于芙蕾雅公主是否会成为侧室的问题,至少在出席这场结婚仪式时她会作为善治郎的搭档同行一事,是得到了女王奥菈公开承认的。 所以对有这样背景的芙蕾雅公主,如果善治郎公然做出拒绝她的行径,说不定会让旁人产生【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之间无法好好沟通】的误会。 「明白了。去告诉芙蕾雅公主,就说我许可了」 结果,善治郎虽然明知这是自己主动往项圈里钻,却也只能这么回应。 善治郎个人的任性和自己女王妻子的体面。哪边更应该优先考量,根本就想都不用想。 听了主人的回答,中年侍女点点头。 「遵命,善治郎大人。那么,我这就向对方传达」 「嗯,交给你了」 善治郎边说边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开始换衣服。 对将穿着睡衣或内裤姿态展现给侍女们看这件事,最近抵抗感终于变弱了的善治郎脱下蓝色条纹的睡衣,借助伊妮丝的手穿上了卡帕王国的民族服装。 虽然和在王宫时经常穿的第三正装属于同类型服装,但这套民族服装上装饰较少更便于活动。所以最近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件衣服的善治郎,觉得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穿戴好这套行头了。可侍女们还是一口咬定,善治郎若用只靠自己穿上这套民族服的样子出席公式场合,那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在换衣服的时候,善治郎和伊妮丝聊起了天。 「善治郎大人,您还没和芙蕾雅殿下熟稔起来吗?」 「不,我觉得应该已经在旅途中变得足够熟悉了吧。再怎么说,我们已经一起乘坐同一辆龙车那么多天。而且芙蕾雅殿下的人品,也可以说是我喜欢的类型。」 善治郎的言语中并无虚假。 对于遣词,不应该说包括作法都非常洗练,同时却不怎么用到贵族特有的过分绕弯说话方式,好动而表情丰富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所抱有的感情决说不上差。 「那么,将芙蕾雅公主迎娶为侧室这件事,您应该也就没有问题了吧?」 但是,对于伊妮丝的这一疑问,善治郎干脆地摇了摇头。 「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问题 并不在于我对芙蕾雅殿下个人的感情如何,而是一个圆满家庭里突然多出来第二个妻子时,可能所引发的摩擦让我感到不安」 『关系良好的夫妇+和夫妇两人关系都好的女性朋友』这样的组合倒没什么。但如果是『寄心于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的情况,就算两个女人之间有着再坚固的友情,善治郎也不认为将来会有什么好结果。 虽然脑子里明白这方面异世界的文化?价值观不同,但在感觉就是跟不上。 「现在的后宫我过得相当舒服,有奥菈在,有我在,有善吉在。 芙蕾雅殿下是个好女孩这点我清楚,但对于让她加入这个和睦的家庭这件事,老实说,我感觉很担心」 听了善治郎坦率的感想,伊妮丝好像是看到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眯起了眼。 「善治郎大人,真的是深爱着奥菈陛下和卡洛=善殿下啊」 「啊,嘛,那个,嗯。差不多是那样了。啊,说起来伊妮丝总是称呼善吉卡洛=善呢」 被过于直白的夸赞搞得有些害羞的善治郎结巴了一阵,然后露骨的换了个话题。 卡尔洛斯?善吉,略称为卡洛=善。事实上现在叫善吉这个名字的人就只有善治郎,大多数人都会称他做卡尔洛斯。然后,还有部分的人会称呼王子为卡洛=善,而伊妮丝就是这少数派中的一位。 这件事只是善治郎为了转换话题才问的,答案如何他其实并无所谓。可对伊妮丝来说,这个称呼有着稍微有些深刻的意义。 「是这样的。因为『卡尔洛斯殿下』这个称呼,无论如何都会让我想起卡尔洛斯二世陛下」 眼神仿佛望着远方的伊妮丝,用有些怀念的口气说道。 「卡尔洛斯二世陛下是奥菈之前的国王大人吧?说起来名字确实是一模一样呢。啊咧,但那样的话他的称谓应该不是『卡尔洛斯殿下』,而是『卡尔洛斯陛下』才对吧?」 对记起从奥达比亚夫人那里学到的知识的善治郎,伊妮丝依旧带着仿佛望着远方的眼神摇了摇头, 「诶诶,正是如此。但是,那位大人成为王位之主的时间还不足一年。在我侍奉他的时候,用的几乎都是『卡尔洛斯殿下』这个称呼」 「诶!?伊妮丝曾经侍奉过那位陛下吗?」 吃了一惊的善治郎想了想,才发现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 伊妮丝比奥菈还要年长十岁左右。在女王之前,她曾侍奉过其他主人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是的。因为『卡尔洛斯殿下』这个称呼,无论如何都会让我回忆起先王陛下,所以我才用了『卡洛=善殿下』这个称呼。如果这让您感到不快,我会改正」 「您意下如何如何呢?」对这么问道的伊妮丝,善治郎笑着摇了摇头。 「不,没那个必要。我也不过是略微有些在意罢了」 不管如何称呼,伊妮丝对善治郎的孩子抱有敬意和爱心是明显能够看得出的。所以没必要拘泥其他细节。 善治郎的这份信赖也传达到了吧。 「多谢,善治郎大人。好,这样就可以了」 帮善治郎换好衣服的伊妮丝,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低头行了一礼。 ◇◆◇◆◇◆◇◆ 在宅邸庭院里举办餐会,是贵族社会中并不特别少见的情况。因此在这个嘉杰尔边境伯府别馆的中庭里,从一开始就安置了特别为此类活动准备的设施。 不过说是设施,其实也就只有用于清洗食材的水井、切割食材的料理台、生火用的石制炉灶这类程度的东西罢了。但像是烧烤这样的简单料理有这些就已经完全足够。 对身处灸烤肉类和蔬菜的香气中,笑脸被篝火映红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选择了在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关注。 「好,应该已经烤好了。让我来切,大家请再稍等一下」 带头进行烹饪的芙蕾雅公主看上去似乎打内心觉得非常开心。笑容不绝的她,忙碌地在四周来回奔走,银色的短发篝火的红光下闪闪发亮。 虽说好歹也是个王族,可切着肉的芙蕾雅公主的笑脸,怎么看都不像是特意装出来的。 (难道说,料理是她的兴趣吗?) 在善治郎这么考虑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走近了他。 「善治郎陛下,可以的话,请尝一串如何」 将装着肉类蔬菜烧串的银盘向善治郎递过来的,是有着足以让人仰视身高的高大女性——维多利亚?库伦奎斯特,也就是斯卡谢。 「啊啊,有劳维多利亚殿下了」 伸手从芙蕾雅公主心腹递出的银盘上拿了一份串烧的善治郎,抬起拿着烧串的那只手道了声谢。 「岂敢,要说道谢,那也应该是我们这边道谢才是,善治郎陛下。 能够许可此次的野外晚餐会,实在万分感谢,我代替主人,在这里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因为女战士真挚的低下头行礼而就那么将举着烧串呆住的善之郎,因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歪了歪头。 许可这场餐会,虽说事相当于善治郎进一步表明他有将芙蕾雅公主认同为侧室意图的行为,但听刚才的口气,女战士好像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来道谢的。 「……嗯,我并不了解北大陆的文化,难道说这场野外晚餐会,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在里面吗?」 自己被算计了?有着如此疑问的善治郎,故意用稍微有些生硬的声音问道,可高大的女战士却毫无踌躇地摇了摇头。 「不,善治郎陛下。这场餐会并没有陛下所忧虑的那类含义在。 但是,若说完全没有任何含义也是不对的。像现在这样,用自己捕获的猎物举办公式餐会,并亲自动手将食物分发众人享用,是公主大人长年的梦想。 在我国,以主人身份用自己狩猎的猎物开宴犒劳众人,是只有身为『战士』阶层的人才能被允许的权利」 大概明白了斯卡谢想要说什么的善治郎咬了一口烧串,仔细咀嚼咽下去之后,再次开了口。 「……就是说,芙蕾雅殿下她并非战士?但在捕获肉龙时,我国的士兵们都交口称赞,说殿下运用枪的手法相当出色」 嘉帕王国女性从根本上就无法成为战士,但芙蕾雅公主她们的母国乌普萨拉似乎却不是这样。毕竟现在在善治郎眼前的斯卡谢,就自称是『战士』。 大概是理解了善治郎的疑问吧。 斯卡谢微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公主大人拥有作为一个战士应具备的最低限度武力。但即便如此,女性通常也是无法成为『战士』的。 如果一位女性想要成为战士,那最少也要具备在再高出三个阶级的,也就是『百夫长』阶级水平的能力才行」 看来即使是乌普萨拉王国,原则上战士也是属于男人的工作。因此,就算是有着一般战士程度能力的女性,也只会被委以属于女人的职责。 也就是【就算是拥有一般水准,战士还是有男人去当就足够了,有些事可是只有女人才能办得到的。所以女人还是履行女人的职责生孩子去吧】,这种歪理一样的理由。 但是,在无数女性中,也有极少部分被认为「只当个女人太浪费了」的,被武之才能恩泽的人在。 实力远远凌驾于一般男性。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会被认为是【比起履行女人职责,让她们的武才得到发挥对国家或部族更为有益】,成为『女战士』。 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战士,都是字面意思上的巾帼不让须眉,而且还必须是压倒性的胜过男性。 「原来如此……」 听了这样一番话,善治郎也就 接受了现状。 不愿幽居深宫的芙蕾雅公主,会对『战士』这一称号抱有憧憬本就不难想像。 所以作为本来是战士才能拥有的权利之一,『用自己捕获的猎物举办宴席并亲自动手把食物分发给众人享用』这种行为,会让芙蕾雅公主如此开心也就能让人理解了。 善治郎找了个高度合适的树墩坐下来,巡视周围。 眼前这场自己初中时代也经历过的,有着类似野营氛围聚餐的主宾,主要是那些执行善治郎护卫任务的士兵们。 这次晚餐会由于名目上是慰劳士兵们,所以只招待了这栋别馆的负责人尼尔妲?嘉杰尔,以及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等几名贵族。 在结婚仪式筹备时期这样忙碌的时刻,王族所举办的大型聚会,通常就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不招惹什么问题就完事的话,善治郎也乐得落个轻松。 「善治郎大人,本日承蒙您招待实在万分感谢」 接近正在放松的善治郎的是小个子少女——尼尔妲?嘉吉尔。 她闪动着大大的黑眼睛稍稍提起裙摆行了一礼。 「主办人并不是我,而是芙蕾雅殿下。连宴会所用的食材也是取自她所狩猎的肉龙。不过你能尽兴就好」 「是,刚才芙蕾雅殿下那里分给了我龙肉呢。味道十分美味」 从尼尔妲的笑脸上看,她不只是为了恭维善治郎才这么说的。 用靠盐和调料入味的熏肉为原料做成的烧串,可算是一道相当粗犷的料理,但尼尔坦好像真的吃得很开心。 「而且,居然能用枪解决野生的肉龙,芙蕾雅殿下真是个勇敢的人呢。虽然我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一次野生的肉龙,但要和那个生物正面对抗什么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只是站在跟前就已经迈不开腿了」对着正在摇头这么说着的尼尔妲,善治郎的脸因吃惊抽搐了一下。 「尼尔妲曾在村子里生活的吗?」 「是。我是在农村长大的,过去一直和母亲一起生活。被父亲嘉杰尔边境伯发现并把承认为边境伯家的一员,是我九岁时的事了」 「原来如此……」 就是说,尼尔坦是地方领主对自己的领民女性出手后,无意中搞出来的私生子。 如果刚才说的都是事实,那尼尔坦的出身真是相当复杂,但从她的表情中,善之郎可以说完全看不出对此有何芥蒂。 (要么是因为本性乐天觉得无所谓,要么就是无论在村里还是在边境伯家,都受到了周围人的良好照顾) 应该是对善治郎正考虑的事情毫无知觉的尼尔妲,亲昵地笑着说。 「虽然我也曾经照顾过家畜的肉龙钝龙,但即使是温顺的家畜,龙也让人害怕。 而殿下竟然能够对抗野生的肉龙,真让人尊敬」 这么说着的尼尔妲的大眼睛里,确实浮现着尊敬的神情。 对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没有了紧张感和警戒心展现出亲昵态度的少女,善治郎一边苦笑一边寻找着合适的词句劝告她。 「是的,芙蕾雅殿下确实十分的出色。但是尼尔妲。把这种毫不掩饰的直率发言不分场合到处说的行为,你还是稍微注意下比较好。 对这种发言感到不快的人在贵族社会里可不少哦,说不定还会有人抓住这点当成把柄」 「是,善治郎大人。多谢您的忠告。以后我会注意的」 尼尔坦因忠言而有些沮丧的表现,正是善治郎刚刚指摘的「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 (至少这孩子出生时并非贵族这件事,应该是没错的了) 看着表情多变的尼尔妲,善治郎这么想到。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少女的言行有着若干不自然的地方。 这应该和善治郎一样,都是对贵族的礼仪说话方式「刻意模仿」而产生的违和感吧。 (不过,还真是个没有危机感的孩子。你这么无防备地亲近他人好吗?怎么说也算是个贵族小姐吧) 尼尔坦最初的紧张和警戒,已经被这场野外晚餐会打散了。现在她就简直就像条亲近人的幼犬。 (如果这才是嘉杰尔边境伯的目的,那他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策士,不过伊尼斯也说过边境伯并不是那种人) 就算心中还有这样的而保留,可现在善治郎因尼尔妲这名少女,对嘉杰尔边境伯家的好感度正急速上升中。 从【懂事之后才住进贵族家庭的少女,对王侯贵族却并无恐怖警戒心】这点就能看出,边境伯家的人并没有草率随便地对待她。 善治郎对这类重情义的人抱有相当的好感。如果是边境伯是专门盯上了他这个性格,那就更不得了了。 「善治郎大人。王都果然是一座大都会吗?我听说王宫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可能的话还请告诉我」 「这个嘛。我很少离开王宫或后宫,所以可能评价不够客观,不过王宫应该能算是个美丽的地方。 建筑统一以白色石头建造,外观刚健又优美,庭院里有专门工匠尽心培育的花木,喷泉及蓄水池的水也很清澈。部分的蓄水池里还放养着观赏用的淡水鱼。 因为水质透明度高,金色的观赏鱼在水中游动起来的时候,水面会闪闪发光哦。我认为那个景象应该很值得一看」 「呜哇,好棒,好像看!」 对如今的善治郎来说,王宫?后宫给他很强的「这就是我家」感觉,所以尼尔妲这么直接的憧憬王宫眼光,让他觉得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心痒。 「尼尔妲,你要不要来王都?嘉杰尔边境伯家在王都肯定也有府邸的吧」 「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方针是以领地为重的,所以在王都好像只配置了最低限度的人员。而且我还没有成年,没怎么出过家门。 啊,但是等我满十五岁,也就是今年就能被带去王都了!」 「是嘛。不凑巧以我的立场没办法带你参观王都,不过王宫内就没问题了。你要是来了王都,就让我来带你参观吧」 从善治郎的口中主动提出这种约定是极为罕见的情况。这应该是尼尔坦过于无防备的样子,不知不觉刺激到了善治郎的庇护欲吧。 「是,到时候就劳您费心了」 尼尔妲明快地笑着答到。 担任主办人角色忙着为众人服务的芙蕾雅公主,在跟所有人打过招呼之余,也多少留出了一些给自己的时间。 「辛苦了,芙蕾雅殿下。大家看起来都很享受这场晚宴」 对带着成就感笑容走向自己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站起来迎接。 「多谢夸奖,善治郎大人。我可以坐在您旁边吗?」 从侍女伊妮丝递出的盘子上取过装有果实酒银杯的银发公主,先是用酒水润了润喉,然后带着花一般闪耀的的笑容这么问道。 这个问题让善治郎面露难色。 善治郎现在坐着的并不是长凳那类座椅,而只不过是『大号的树墩』罢了。所以「旁边」当然指的不是相邻的座位,而是在问能不能一起坐在同一个树墩上的意思。 这个提案相当大胆,但拒绝也不合适。 所以善治郎笑着把马甲一样的上衣脱下,盖在自己一直坐着的树墩上。 「哎哎,当然可以了芙蕾雅殿下。请坐这边吧」 「谢谢您,善治郎陛下」 虽然这个树墩是大号的,但坐在上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到了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的程度。 芙蕾雅公主的裙摆已经碰到了善治郎的腿。如果善治郎干脆直接把右手放在芙蕾 雅公主的腰上,说不定反而更能让他冷静下来,两人间的距离就是近到这个地步。 「…………」 「…………」 在夜晚的中庭,合坐一个树墩的男女。 篝火的火光,把芙蕾雅公主的银发和通透白色肌肤映的通红。 对无意间被那姿态夺去目光的善治郎,银发的公主歪了歪头,笑着说道。 「善治郎陛下,关于今晚一事请让我再次地表达谢意。多亏了陛下,我的一个梦想才得以实现」 火光映衬下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并不是作为贵族必须技能的恭维表情,而是将内心感情直接表现在了脸上的微笑。 「芙蕾雅殿下您能感到开心,那便是我的荣幸了。您祖国的规矩制约在这南大陆并不生效。所以殿下就放手去做原本自己吧」 「看来您已经从斯卡谢那里听说了详情呢,善治郎陛下。虽然这孩子气的愿望被人知道了有些羞人。但我现在真的十分激动。 能够用自己亲手捕获龙种设宴款待士兵们。让我有种好像成了太古时代英雄的感觉」 南大陆上已经沦为家畜的龙种生物,在北大陆却是不前往远离人烟的深山中就不可能见到的,传说中的存在。 将这样龙种讨伐并拿来当做食材大摆宴席,这确实能算得上是一段冒险佳话了。 善治郎自己并不具备现此举的武力及胆识也绝不想这么做,不过他能理解芙蕾雅公主憧憬这样行为的心情。 「殿下的强大内心及行动力真是让我着实佩服。一定就是因为有着这么坚强的内心,才让跨越大海进行的大陆间航行一事成为可能的吧」 「呵呵。故国的兄长常对我说『你是只会横冲直撞,不懂得如何安分守己罢了』。可即便如此我也拼命地学了很多。 像拉弓的方法、使枪的方法、野营的方法。在航海时,还学了打水手结的方法、攀爬绳梯的方法、以及『水操作』『淡水化』这类对长期航海有益的魔法。 这些全都是有朝一日返回深宫幽居时,对我何止是无用不如说是有害的知识技能」 「但正因为有了这些努力,芙蕾雅殿下您才能像现在这样远渡重洋来到南大陆吧。所以不论什么知识技术,都必定能成为殿下一生财富的」 善治郎这番话虽是为了安慰才说的,但也句句发自真心。 嘉帕王国虽是比起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更崇尚男女有别的国家,但善治郎平时接触的都是女王奥菈这个例外中的例外,所以他的常识几乎没受到任何来自这个国家的影响。 在有着这样价值观的善治郎看来,不管是具备虽是最低程度还好歹也是正规水平的武力还是熟识航海技术,都属于出色优点的一种。 原本,如果善治郎将为武力高强活泼好动视为女性的缺点,那他从最开始就不会对奥菈倾心。 而善治郎的话并不只是信口开河的假意恭维这点,芙蕾雅公主也知道的很清楚。 「谢谢您善治郎陛下。虽然说来丢人,但无论是持枪在山中巡猎也好还是驱船远航也好,我就是喜欢做这类事。 这样的自己偏离了世间一般的价值观这点我还有着自觉。所以说无论是因这些对我皱眉的人们,还是在这方面规劝我的人们,我都不曾感到厌恶。 正因为这样,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以及自己为此所付出的努力能得到肯定,才更让我感到无上的喜悦」 「哈哈,能让殿下您高兴成这个样子,都让我觉得有些不敢当了呐。但是,刚才的话都是发自我内心的哦」 来自异世界的男人和来自北大陆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正以彼此的腿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距离坐着这件事,只顾带着不断的笑容聊个不停了 ◇◆◇◆◇◆◇◆ 野外晚餐会的结束时机很容易判断。只要见到当作串烧材料的蔬菜和肉类即将用光、空酒坛变得越来越多、篝火即将燃尽,那么是个人都明白宴席差不多该结束了。 就在吵闹的欢笑、走调的歌声都沉寂下来,会场内已经只剩下轻声交谈声音的时候。 一阵铛铛的大钟敲钟声响彻了昏暗的夜空。 「伊妮丝?」 立刻从木墩上起身的善治郎向自己身后待命的侍女开口询问。但伊妮丝只是带着沉着的表情摇了摇头。 「钟声应该是从本馆那边传来的,我也不清楚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过从尼尔妲大人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 善治郎反射性地向尼尔妲所在的方向望去,结果发现少女虽然也表现的很吃惊,但脸上并未浮现出紧要关头特有的恐怖与焦急神情。 察觉到善治郎的视线的尼尔妲,带着严肃的表情站起身小跑到王配身边。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报告迟了实在抱歉。刚才的钟声,是在通知正门有客人抵达。 那边的人,去本馆了解一下详情」 「是,属下遵命」 接到尼尔妲的命令,担当警备的士兵之一跑开了。 「这个时间来客人?」 善治郎发出这样的疑问也不无道理。 嘉杰尔边境伯家正在筹备婚礼,所以有客人到来本身并没有什么无不可思议的。但在这个时间抵达就很不自然了。不用说,这是因为在夜间进行移动会伴随着多种多样的危险。 结婚仪式又不是明天举行,日程上应该还有空余,所以一般来说客人们都不会勉强夜行,而是找个适当的地方野营过夜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才对。 在善治郎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前往本馆的士兵回来了。 用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也从远处就能看出使用很拼命的速度跑回来的士兵,大声的报告道。 「报告!就在刚才,『纳瓦拉王国』的代表使节团到达了!」 「纳瓦拉王国?」 听到耳熟名字的善治郎,急忙在头脑中搜索出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 纳瓦拉王国,是地处南大陆中西部位置的中等国家。对嘉帕王国来说,是一个位于作为缓冲地带的险峻山脉对面的邻国。而与这个国家接壤的领地正是嘉杰尔边境伯领。 就是说,在嘉杰尔边境伯领的角度看来,算是个彼此隔着一座山的邻邦。 邻国代表团出席国内贵族之间的结婚仪式虽然会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但对封建国家来说并不少见。 边境伯级别的地方大领主与邻国的独自外交,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允许的。 记起这些详情的善治郎接受了现状。 「啊啊,原理如此。既然是从纳瓦拉王国来的,那么会连夜赶路在这个时间到达也说得通」 横在嘉杰尔边境伯领和纳瓦拉王国之间的山脉,无论是地形还是其中栖息的龙种都非常凶险。 与其在这样的危险地带多逗留一个晚上,连夜赶路早早离开风险还更小些,这种思考方式无疑是对的。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的时候,没有整理呼吸的士兵还在继续报告。 「此外,担任纳瓦拉王国的使节团代表是马而丁?纳达尔将军!」 这个名字引发的反应相当剧烈。 原本像是平静水面般安静的中庭,瞬间四处响起惊愕的声音。 「马,马尔丁将军!?」 「不是开玩笑吧,那他们本国的防卫要怎么办」 「就是说,嘉杰尔边境伯家和普乔尔将军结亲这件事让他们警戒到了此等程度吗」 无论是善治郎从王都带来的士兵,还是嘉杰尔边境伯领的士兵,甚至包括侍奉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贵族,都 难掩惊讶与兴奋,自顾自的交谈起来。 例外的只有因为没听说过马尔丁将军这个名字,而歪着头表示困惑的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以及维持着冷静表情的侍女伊妮丝了。 环视了周围一圈的善治郎,最后把视线转向自己的主情报源伊妮丝、 「伊妮丝,马尔丁将军是什么人?」 「是,马丁?纳达尔。是纳瓦拉王国引以为傲的大将军。 他是在之前的大战中立下了大量武勋的英雄,【国力水平绝称不上是强国的纳瓦拉王国能够在之前的大战中幸存下来,其中一半理由就是因为有马尔丁将军在】,此人就是个被如此看待的人物」 大概是预想到善治郎会问什么了吧。中年侍女带着依旧冷静的表情淡淡的回答道。 听到这预想之上高评价的善治郎,稍微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他是个有着相当于我国普乔尔将军立场的人物吗?」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中年侍女毫不迟点头肯定 「是的,马尔丁将军正是和普乔尔将军旗鼓相当的人物。」 「嗯?」 这个说法善治郎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既不是【被称作旗鼓相当】。也不是【被认为旗鼓相当】。 看到善治郎因为这种说法而歪头困惑的表情,伊妮丝像是要特意回答那样的疑问般的再次开口。 「加准确来说,给普约尔将军留下『额头和脸颊伤痕』的人,就是马尔丁将军」 「……原来如此」 有这样拥有远超预想因缘的大人物来访,让善治郎将这场结婚仪式会无事结束的希望全面地从头脑中抹去了。 第二章 婚礼 马尔丁?纳达尔将军,是位四十出头的壮年男性 人称纳瓦拉王国守护神的这个男人,其外表完全配得上这个评判。 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以及轻松过一百公斤的体重。 和身高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相比虽然矮了一截,但在横幅上是马尔丁将军胜出。当然,这不是说他体形肥胖。 马尔丁将军的身体让人完全感觉不出他已经四十岁出头,靠锻炼凝聚在他身上的肌肉数量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程度。 明明有着野猪那样宽大的躯体,可步伐却犹如猫科肉食兽一般轻盈。 这位马尔丁将军现在正坐在嘉杰尔边境伯府中某房间内的椅子上,脸上漏出苦笑。 「哎呀呀,真不愧是大国嘉帕王国。不,这里应该说真不愧是嘉杰尔边境伯家才对吗。反正不管哪种说法,这些人都不是用一般的方法能应付的对手呐」 对祖国大英雄的弱气发言,他身后站着的年轻骑士表现出过于敏感的反应。 「马尔丁阁下,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嘉帕王国的确是有着我国两倍以上国力的大国」 听了年轻骑士的疑问,马尔丁将军回头露出粗犷的笑容。 「哼,不明白?仔细看看这套桌椅吧。就算被我的大屁股压上去,这把椅子纹丝不动不说还让人感觉坐得挺舒服。而这张桌子桌腿的高度也是刚刚好。 我们可是才进来没多久,就被领到这个屋间里来了」 大将军说得这么直白,年轻骑士总算理解了他的意思。 「……就是说泄露了吗?将军阁下会作为代表出席此次结婚仪式的情报」 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体重轻易超过百公斤,普通桌椅不可能会适合拥有这样身体的马尔丁将军使用。一个不好,他坐下后椅子甚至有可能发出要散架的嘎吱声这种对心脏不好的动静。若是碰到带扶手椅子的话,更搞不好会因装不下将军岩石般的屁股酿成椅塌人倒的悲剧。 然而,现在这把椅子却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外观上毫无装饰的这把朴素木制椅子,却有着马丁将军一口气坐在上面也纹丝不动的坚固,椅子的高度和大小也合适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这个嘛,与其说是情报泄露了,不如说人家早就已经预想到来的会是我比较合适吧。这个国家里不知道我和普乔尔将军之间因缘的人毕竟不会太多」 这么说着的马尔丁将军,无意识间把右手放在自己厚实的胸板上,隔着衣服挠了挠旧伤。 那正是在上次大战中,他的胸口被普乔尔将军斩裂而留下伤痕。 即使是很少执着于某个特定事物的马尔丁将军,也无法对普乔尔?基杰这个名字视而不见。 「这会是普乔尔将军的指示吗?不对,就算是那人,在这个只能算作是他老婆故乡的地方,目前这个时间点上也应该是没有对这类杂务插嘴的权限才对。 换句话说,按常识考虑的话,这应该是来自嘉杰尔边境伯的指示,但那位大人应该不是个会注意到这么细微之处的人,也就是说在这个领地里,还有其他作为智囊的什么人存在么……」 将沉浸在思绪中的巨汉将军拉出来的,是径自走入他视野角落的年轻骑士的视线。 「嗯,怎么啦?」 马尔丁将军这时才发现,年轻骑士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桌子的一角不放。 吸引了那视线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箱子。盒子里面装的是凝固成棒状的肉桂糖。 这对讨厌甜食的马丁将军来说多余的东西,但在与精悍外表相反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年轻骑士看来,却是难以无视的存在。 「啊,不,什么事都没有」 看到年轻骑士特意别开视线还干了咳一声掩饰,马尔丁将军也只能报以苦笑。 「你还真是喜欢甜的东西啊」 「……果然不太好吗?」 因羞耻有些脸红年轻骑士撅起嘴说道。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我就是不喜欢这类东西」 「可我喜欢」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不喜欢你却喜欢的食物,你觉得为什么会常备在这个房间里呢?」 「……啊?」 听了将军的指摘,年轻骑士再次变得无言以对。 看见部下脸色大变,马尔丁将军维持着一切了然于胸的笑容解释起来。 「没错。喜欢这类零食甜点的男性极为少见。所以虽然不能绝对断言,不过看来你也已经被人家注意上了的可能性相当高啊。 克里斯蒂安?宾特」 前大战的英雄,在这里特意提了下年轻骑士的全名。 「难道不只马尔丁阁下,连我这种人的情报也已经被嘉帕王国所搜集并掌握了吗?」 「喂喂,我这种人什么的说法也太自谦了吧克里斯。在南大陆只要是有一定眼光的人都会关注对克里斯蒂安?宾特这个名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马尔丁将军所言确实不假。 克里斯蒂安能以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便就任直属马尔丁将军骑士长这样的高位,不仅因为他是有着浓厚王家血统的蓬特家嫡长子,也与他个人的武才有莫大关系。 仅仅是血统高贵的人不会受到马尔丁将军器重。毕竟这位从下级骑士一步步爬上高位的大将军,是个奉行【重现场表现轻血统出身】主义的人物。 能够被这样的马尔丁将军视为「下一代王国之盾」而寄予厚望的,正是这位克里斯蒂安·宾特。 不过邻国竟然有人在目前这个时间点上,就已经注意上了克里斯蒂安,这方面只能说对手实在眼力过人。 「不是国土辽阔才算大国。也不是国民数量众多才算大国。而是拥有能够维持广阔领土和庞大数量国民的人才,大国才能配被称作是大国。 这一点你绝对不要忘记」 「是,阁下」 纳瓦拉王国的将军师徒,就这样再次确认了应该对大国嘉帕王国保持警惕这件事。 ◇◆◇◆◇◆◇◆ 另一方面,在嘉杰尔边境伯府本馆的中央区域,边境伯家的众人正因结婚仪式的筹备和接待来宾的工作忙得七上八下。 这种情况本身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大贵族之间的婚礼。 「露西塔大人,婚礼上用的服饰已经修改好了。请试穿」 「知道了,你们先去旁边的房间里做好准备。等这边的事务告一段落我就过去」 「露西塔大人,善治郎大人一行在别馆举办的晚餐会平安结束了。据尼尔妲大人报告期间没发生什么问题」 「这样啊。转告尼尔妲让她就寝前来再我房间一趟。为防万一有些事我还是再直接对她本人交代一下比较好」 「露西塔大人。已经将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带去那个房间了。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任何明显感到不满的样子」 「太好了。毕竟我们不可能将所有客人们都照顾的面面俱到,接待他国宾客又是即便只有一丁点疏漏说不定也会演变成国际问题。所以你们接待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时一定要细心留意」 如果要说有什么地方奇怪的话,就只有在这里八面玲珑地指挥全局的人,居然是数日后就要结婚的——露西塔?嘉杰尔本人这点了。 虽然平日里因为嘉杰尔边境伯本人总是人在王都,对领地的管理就全由露西塔一手包办,但这个状态居然到了眼下这个当口也依旧持续着。 露西塔?嘉杰尔。 在若过了二十岁还没出嫁就会被贴上没人要标志的嘉帕王国,已经二十六岁却仍然未婚这种情况,一般人听了通常都 会认为这女人不是长得太丑、就是脾气过于暴躁,然而实际上露西塔在这些方面都没有什么不妥的。 虽然起伏不大五官也比较娇小的相貌看上去有些不起眼,但对并不妨碍露西塔得到「清秀美女」之类的评价,而从深得领地佣人们信赖这点上看,她的性格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勉强要挑毛病的话,也就是她【虽生为女儿身却积极投身领地政务】的做法与南大陆常识冲突这一条了。但在露西塔的身上,还有『父亲的代理者』、『弟弟能独当一面之前的过渡期执政人』这些立场。 这与虽是女性却做了最高权力者并施展辣腕手段的女王奥菈,以及开开心心投身于赌命式大航海的芙蕾雅公主这些常识外人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露西塔的情况最多也就算是在女性被容许范围内发挥自己才能,故她可说是位符合男性价值观的才女。 而且她之所以没能及时嫁人,还是因为【之前的大战和她的适婚期正好重叠,露西塔为代替无法从战场上抽身的父亲,才一手承担起照顾领地和弟弟的重任,结果没有时间谈婚论嫁】这种本人毫无责任的理由。所以露西塔和世间常识中的「剩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听完佣人们一系列报告的露西塔,用让人想象不到她会是即将结婚的贵族女性的冷静态度,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桌上的文件。 「纳瓦拉王国代表和我们预想的一样,来的是马尔丁将军。但克里斯骑士长也来了是意料之外啊。 砂糖点心有没有来得及准备?」 「是。照您吩咐在他们进入房间之前就已经拿过去了」 「多谢,你们做得很好」 预料到纳瓦拉王国的使者是马尔丁将军而准备了特制家具,以及根据手头上克里斯骑士长喜欢甜食情报指示在对方进入之前就在房间里准备好砂糖点心的,全都是露西塔。 原本,作为领地实际上的管理人,代替身处王都的父亲管理嘉杰尔边境伯领的露西塔,就极为重视收集山对面邻国纳瓦拉王国的情报。 以嘉帕王国整体视角来看,纳瓦拉王国不过是个不怎么值得在意的中等国家,但对嘉杰尔边境而言,这个邻邦十分值得警戒。 可以说,露西塔对纳瓦拉王国的警戒程度,和马尔丁将军对嘉帕王国的警戒程度相当。 「马尔丁将军虽然表面上像个粗莽的武者,但听说他私下里其实是个不会放过任何细节的精明人。那么他应该不会注意不到特制的家具,还有砂糖点心所代表的意思吧。 要是这些手段能多少地起到些牵制作用就好了」 露西塔边这么喃喃自语,边把右手的龙骨笔插回笔筒。 正如马尔丁将军察觉到的那样,适合大将军身材的家具,符合年轻骑士长嗜好的点心这些东西,都包含了露西塔想要传达的某个信息。 「我们已经对你们的动向把握到了这种程度」,不仅如此还要以这样信息牵制对方。 露西塔结婚,代表着她将不再担任嘉杰尔边境伯领的代理领主。 当然,露西塔要结婚这件事确定下来之后,她也立即就开始着手进行政务交接的准备。 向下任领主弟弟查比埃尔、元老级别陪臣们传授运作领地的方法心得,尽可能同领民代表打好招呼,想办法把自己迄今为止构筑的情报网传接下去。 虽然这些手段终究只能算是临阵磨枪。但这次的结婚仪式以大贵族常识而言准备期实在太过仓促,所以也没别的办法了。 露西塔离去之后,整个领地肯定会陷入或大或小的混乱中吧。提醒邻国到那时不要跑来趁火打劫,就是露西塔对纳瓦拉王国使团特意做出一系列措施的意图了。 「不过,善治郎大人对我们这边的关照,在这么混乱的状况下还真是及时雨呢。日后,一定得为此前去道谢才行」 所谓善治郎的关照不是别的。就是他曾说过「期待在结婚仪式当天,与新郎新娘的会面」这么一句话。 这其实就相当于【直到结婚仪式当天为止为都不必为善治郎一行多费心】的宣言了。多亏如此,嘉杰尔边境伯家在招待王族这本是最费神费力的客人时,只需要往别馆派出最低限度的人员便能了事。 如果善治郎没做出上述行为,而是像个普通王族那样提前来跟边境伯家打招呼更早为新娘献上祝福,那现在边境伯家就得面对远超自身处理能力的事务井喷了吧 就在露西塔因那种想像中的恐怖景象发抖的时候,随着喀嚓一声,入口的门被人打开了。 「打扰了,姐姐大人。对领都的巡视已经结束,我回来了」 这么说着走进来的人,是嘉杰尔边境伯家下任当家查比埃尔?嘉杰尔。 查比埃尔说他刚做完夜间巡视看来是真的——明明已经这么晚了,他瘦小的身体上依旧穿着皮铠,长剑也还挎在腰间。 「辛苦了,查比埃尔。领都还平静吧?」 露出温和笑容的露西塔为了慰劳弟弟,指示站在旁边的佣人去准备冷茶。 露西塔和查比埃尔姐弟两人为了对话,面对面地坐到沙发上。 「是的,姐姐大人。没发生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问题。领民的各位都对姐姐大人结婚一事打心底献上了祝福」 坐在沙发上查比埃尔挺起胸膛,用自傲的口气这么报告道。 对亲生母亲很早就去世的查比埃尔而言,露西塔比起姐姐更像是抚养他长大的母亲。 不走运地错过婚期的姐姐能够结婚,对这件事比谁都感到开心的正是查比埃尔。 看到就好像是他要结婚一样为自己的婚礼开心的弟弟,让露西塔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这样啊。那还真是让人高兴。那么酒喝多了引发的打架斗殴之类摩擦也没发生吗?」 所以她为了掩饰害羞,用有些快的语速继续事务性的对话。 听了露西塔的质问,查比埃尔有些困扰的挪开了视线。 「啊啊,那种事情倒是出了不少。果然还是禁酒比较好吗?」 「不。在为领主家的婚礼庆贺时候却不准大家喝酒,这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就维持现状吧,最多把酒后闹事的人抓起来我想也就够了。 但是,为防止和其他贵族之间发生什么争执,到结婚仪式结束为止都不要让没有得到许可的领民靠近领主府,只有这点一定要彻底的执行到底」 「是,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姐姐发出指示,弟弟很理所当然对那指示顺从的执行】。如果考虑到弟弟是下任当家这个前提话,这决不能算是什么良好的姐弟关系。 「……虽然对结婚后要仓促离开领地这点抱有不安,但反过来看这说不定也是好事。如果我继续留下,应该会为将来埋下祸根吧」 「啊?姐姐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没有,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露西塔一边敷衍弟弟,一边在心中叹了口气。 如果露西塔就这么一直留在领地里,等查比埃尔继承领主之位,领地的权利结构无疑会发生扭曲。 至少在内政相关方面,无论是陪臣贵族还是平民豪族们,都会觉得比起查比埃尔露西塔更值得信赖吧,最要命的是查比埃尔自己也非常依赖露西塔。 而且露西塔要是一直留在家里,等到查比埃尔结婚时还会搞出姑媳问题,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发展出领地被一分为二的骚动。 哪怕仅仅是为了回避这样的未来,露西塔也觉得这次的婚姻对嘉杰尔边境伯领非常有意义。 因为正好也是个机会,所以露西塔决定趁现在对弟弟说出自己最后的忠告。 「查比埃尔,我再过几天就要成为普乔尔将军的妻子,离开这里了」 「是的,姐姐大人。祝贺您!」 看到弟弟现在就开始为这事眼中挂泪,露西塔露出苦笑, 「谢谢,查比埃尔。所以,现在是我能够完全发自内心的、仅仅是纯粹出于担心你的心情而对你讲话的最后机会。你要仔细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露西塔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柔和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好,好的,姐姐大人」 这个变化让查比埃尔反射性的挺直了后背,将紧握的双拳放在膝盖上坐好。可以说是人小时候的经历会影响一生吧,查比埃尔从本质上,在这位代替母亲的姐姐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等我嫁到普乔尔将军家之后,对我说的话不要再像迄今为止的那样完全信任了」 「姐,姐姐大人……?」 不管说不出话的弟弟,姐姐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从我成为普乔尔将军妻子的那一瞬间起,我的归属就从嘉杰尔家转到了基杰家。所以今后,在我心中优先排第一位的是基杰家,第二位才是嘉杰尔边境伯家。 你不可以完全信赖这种属于其他家族的人。」 「这,这个……」 虽然让查比埃尔很动摇,但露西塔的主张在原则上是事实。 既然已经嫁了过去,那就要把夫家放在心中第一位,并让自己彻底染上夫家的家风。对凡事以自家为先的贵族们来说,这种思考方式十分理所当然。 当然,这种想法可以说过于接近理想论,现实中真能分得那么清楚的媳妇或入赘女婿其实很少。 就算结婚后所属换成了别的人家,在意识上还是对自己老家更有归属感的人其实比较多。 例如普乔尔将军的妹妹珐蒂玛?基杰就是这类人的典型吧。那个最喜欢兄长、奉行兄长大人第一主义的少女怎么想也不会因为区区结婚这种程度的小事,就变得比起老家更优先考虑夫家。 但这样的一般论,并不适用于露西塔?嘉杰尔这位女性。 既然嫁入他人家,作为贵族女性就要为那家竭尽全力。露西塔把这种做法极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下来。即便这种模范式想法的人情味不足。 「也就是说,姐姐大人今后会变成我的政敌吗?」 看见弟弟脸上没了血色,露西塔领悟到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清楚,悄悄做出了反省。 有意识放缓自己表情的露西塔,用天生的温柔语气否定了弟弟的担心。 「不,并不会夸张到那种地步。原本,嘉杰尔边境伯家和基杰家之间就没有政敌这种险恶的关系,我嫁过去之后还会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缓和呢。 所以从实际上来说,今后我会为嘉杰尔边境伯家带来不利,或是下手陷害你的可能性应该等同于没有吧」 「就,就是说嘛!」 瞬间从阴转晴,被这么评价也无话可说的表情一变的弟弟,让姐姐露出困扰的笑容。 「对贵族来说,婚姻是一种契约。所以今后我不能不把基杰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虑,但在不会对基杰家造成危害的范围内,我为嘉杰尔家的利益行动,也会作为我应得的权利而被对方允许吧」 因为已经嫁出去了,老家会怎样就都全不管了。 这对出嫁家族来说也太单方吃亏了些。因此,在不和嫁入家族利益产生冲突的范围内,嫁出去的人为老家谋利是被允许的。 对露西塔的说明,查比埃尔带着微妙的表情仔细听着。 「考虑到基杰和嘉杰尔两家在现今嘉帕王国中所处的地位,基杰家会特意做出危害嘉杰尔家行为的可能性,可以说是非常低的。 但是,无法保证未来也会如此。如果,将来有一天发生基杰家和嘉杰尔家利害完全对立的情况,我应该会为了基杰家,做出对嘉杰尔家不利的事情来吧。 你要将这种可能性始终谨记于心,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对即将嫁给他人的姐姐的警告,弟弟带着微妙的表情点了点头。 ◇◆◇◆◇◆◇◆ 数日后。 中途没发生任何变故,婚礼举办的日子终于到了。 被拿来当做结婚会场的,是嘉杰尔边境伯府本馆的大会场。 这里虽不像是善治郎和奥菈举办结婚仪式的,王宫的『龙王之间』那样有着庄严的装饰,但在面积大小上并不逊色。 大量圆桌被搬进了会场,出席结婚仪式的贵族们都围坐在圆桌旁。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善治郎一行。现在和他通坐在一张圆桌边的,有作为他女伴的芙蕾雅公主、公主的心腹女战士斯卡谢。此外还有作为善治郎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 至于伊妮丝,现在正一如既往的穿着侍女服站在善治郎身后。因为嘉帕王国的婚礼并不是很死板拘束的仪式,所以新郎新娘入场之前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边喝着饮料边谈笑度过。 「这就是南大陆的结婚仪式吗。基本上和北大陆没什么太大不同呢」 把装有果汁的银杯从嘴边移开的芙蕾雅公主,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向坐在旁边的善治郎搭话。 「哦,是这样吗。虽然我也对南大陆文化了解的不是很详细,但听说过去的结婚仪式客人都是直接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参加的。 像现在这样为来宾准备了桌椅的结婚仪式,说不定是受了流传到这边的北大陆文化影响吧」 「那种可能性应该很高呢。若果真如此,我还真要感谢一下将北大陆文化带来这边的先人们」 大致上弄懂了芙蕾雅公主想要表达什么的善治郎,用带点捉弄人的口气随意的问道。 「果然芙蕾雅殿下,还无法适应直接坐在地毯上的文化吗?」 「是,我很惭愧」 被说中的芙蕾雅公主,像是因害羞而稍稍低下了头。 就算在南大陆,直接席地而坐的文化也正在逐渐变成过去的遗物,但并不是说就完全消失了。在某几个传统活动中,还会强制要求出席者都盘腿坐在地毯上参加,在重视传统的贵族阶层当中,也有自家食堂里仍未引入桌椅,吃饭时都是把盘子摆放在地毯上进餐的家族。 因此,对嘉帕王国的贵族而言,直接坐在地毯上某种程度上已经属于他们的一种习惯,但芙蕾雅公主作为北大陆贵族,还尚未习惯这种风俗。 至于善治郎则自然而然就适应了这个习俗。毕竟虽然现代日本使用桌椅的场场合比较多,但直接坐在榻榻米上的机会也不少。 所以善治郎对参加没有桌椅可坐的那些传统活动,并不会觉得特别辛苦。 (如果芙蕾雅公主真成了我的侧室,这方面不是会让她感到很为难吗?) 善治郎虽有这样的疑问,却并没向芙蕾雅公主说出口。 如果现在对本人说出和成为侧室有关的担心,就相当于是给人自己希望迎娶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的口实。 目前善治郎周围的局势,正朝着芙蕾雅公主会成为侧室这个方向顺利进展着。这个走势说不定仅凭善治郎一人已经无力回天了,但他也没有帮这个走势加速的义务。 就在善治郎考虑着这些的时候,铜锣之声响彻了会场。 「哦呀」 「看来要开始了」 在听到铜锣声停下谈笑的众人注视下,今天的主角新郎新娘入场了。 「…………」 首先出现的是新郎普乔尔?基杰。 身着礼仪用军服,腰上别装饰用 铜剑的大将军,在红地毯上堂堂正正迈步前行。 婚礼上穿的不是嘉帕王国传统服装而是军服这点无疑很符合普乔尔将军的风格。实际上对普乔尔将军来说,军装比什么衣服都更适合他也是事实。 身高近两米体重过百的精悍武人,身着以金线装饰的豪华军服的样子,如同人们脑中『大将军』一词具现成形了一般。 「…………」 随后出现的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二十岁过半女性。 善治郎虽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这位应该就是新娘露西塔?嘉杰尔没错了。 跟在前行的新郎普乔尔将军斜后方的露西塔,所处的正是对新娘来说应该在的位置。 虽然女王和王配也就是奥菈和善治郎结婚时两者是并排走的,但那属于极为少见的例外。 普通的嘉帕王国结婚仪式上,新娘都像这样要跟在新郎的斜后方。 新郎普乔尔,新娘露西塔。 虽然普乔尔这边压倒性地吸引眼球,但善治郎对初次见面的露西塔更为关注。 (这个人就是露西塔小姐吗。虽然说不上很夸张的程度,但也是个美女呢。) 跟在身高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身后,让露西塔看上去显得有点娇小,但实际上应该是中等身材身高吧。 艳丽的浓密黑发。温和的黑色双眼。以嘉帕王国人来说算是平均水平的褐色肤色。虽然在纯白的新娘礼服衬托下,越发给人平凡朴素的印象,但其相貌也端正到若有人问【她是不是美女】的话,可以马上回答【是】的程度。 说得好听点,端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没个性的相貌。 善治郎想着这些的时候,新郎新娘已经走过了红地毯,踏上了婚礼礼坛。 礼坛上等着他们的,是负责执行结婚仪式看上去刚步入暮年的老神官。 在尚未形成宗教组织以精灵信仰为主的南大陆,神官除了冠婚葬祭之外一般都不会出现。 老神官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新郎新娘,张开了被白胡子覆盖的嘴。 「在众多精灵见证下,现在这里有一对男女将缔结夫妇的誓约。愿这两人的未来,得到精灵的加护。 自古以来,勇猛男人的脊背就柔弱女人的守护者;温柔的女人的胸襟就是愚蠢男人警示者。两人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心情,一定能得到精灵的回应吧」 因为南大陆的精灵信仰并没有正经地体系化组织化,所以像这种时候的贺词内容上有相当大部分会交给神官个人决定。 对老神官用自己语言编织的祝词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善治郎,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于是他保持着将视线固定在新郎新娘那边的姿势,把意识转移到视野的角落。 (怎么回事?感觉有视线看过来,是谁的?) 因为是视野角落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从高大的身影判断应该是武人类角色。 (我记得是那边国外来宾的席位吧,所以说……那个就是纳瓦拉王国的马尔丁将军吗) 实际上,善治郎注意到的不是马尔丁将军,而是坐在将军旁边的克里斯骑士长,但因为视线固定在正面所以他无法辨别这些细节。 再说,和有着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体重过百巨体的马尔丁将军相比,克里斯骑士长只是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瘦长身材。 所以两者散发出的存在感当然大大不同了 虽然对方在结婚仪式进行正当中不看着新郎新娘而盯着自己这点让善治郎感到不解,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 善治郎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配,是继承了血统魔法的王族。 既然身居他国要位,那么比起新郎新娘,会更关注善治郎也就不奇怪了。 结婚仪式仍在进行。 经历过神官给予祝福,新郎新娘交换誓言这些环节后,以寻常南大陆的结婚仪式而言算是微小的异变,在仪式的最后阶段发生了。 「那么,最后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因为交换戒指这种没怎么听说过的仪式出现,会场里一时被嘈杂的议论声充斥,善治郎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这个瞬间,瞥了这边一眼的新郎普乔尔将军嘴边露出一丝笑容,并用眼神向善治郎道了个谢。 善治郎明白了。 (啊啊,原来如此。说起来奥菈也提过。因为我送了结婚戒指给她的缘故,最近这个国家里赠送结婚戒指的风习越发流行起来了。 普乔尔将军也是赶了这个时髦吗) 刚才的眼神就是向带来结婚戒指这种文化的善治郎表示感谢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新郎新娘接过事先寄放在老神官那里的一对戒指,互相为彼此戴上。 结婚戒指要戴在左手无名指这点善治郎并没有特别教给过谁。但要从十指中选择一根戴上戒指后最不影响日常生活的手指,那所有人都必然会选择左手无名指吧。 选择没有任何宝石装饰的简单黄金指环作为结婚戒指,大概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 对身为武人的普乔尔将军来说,手指上有碍事的饰品绝算称不上是什么好事。所以才选择了没有宝石的指环作为妥协了吧。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女方有些不满就是了。毕竟女性多喜欢大颗的漂亮宝石这点,不管在什么世界都一样。 善治郎偶然间想到。 (要不然,干脆让『订婚戒指』也流行起来如何?啊啊,可是豪华的订婚戒指虽然会让女人们开心,但对男人来说却是相当大的负担呐。还是暂且只推行结婚戒指好了) 新娘露西塔似乎并不是喜爱大宝石的多数派女性,对着新郎为自己戴上的无装饰的金指环,她相当高兴地眯细了眼看着。 「谢谢您,夫君大人」 新娘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很不可思议的传到了会场每个角落里。 ◇◆◇◆◇◆◇◆ 嘉帕王国的贵族阶级、富裕阶层婚礼结束后,都会有『披露仪式』这么一种仪式等着新人。 『披露仪式』正如其名,是让新郎新娘出现在没能进入婚礼会场的人们面前,向大家报告他们已经结婚的仪式。当然出席过结婚仪式的来宾,就不必也不用参加这个『披露仪式』了。 新郎新娘在领主府前的大广场上,向民众披露自己身着结婚礼服样子的这段时间,参过结婚仪式的来宾众人会以在其他的房间里参加立食会的形式度过。 这个会场的主宾由新娘的亲族同时也是本地领主的嘉杰尔边境伯家担当,不过新郎亲族的基杰家众人也在作为准主宾活动。 「善治郎大人。此次您愿不辞辛劳来到这边境之地参加小女的婚礼,让臣感激的无言以对。」 说着这番话径直走来的,正是嘉杰尔边境伯本人。 虽然边境伯身高和善治郎相当,但两人的身宽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比脸更粗大的脖子、肌肉排列分明的肩膀、给人树干感觉的两臂。明明年纪已经步入暮年,可有着上述特征的边境伯即便是善治郎这样的外行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体还处于现役战士阶段。 「哪里,您不需这么多礼的,边境伯。嘉杰尔家和基杰家,同时肩负着守护我国内外两方的要务。这样两个家族间的婚礼,我代替奥菈陛下赶来出席也是应该的。」 对着强调自己顶多算是女王奥菈代理人的善治郎,嘉杰尔边境伯报以贵族阶级出身的人很少见的,毫无他意的笑脸。 「您太言重了。我当然十分感激普乔尔卿肯娶走因为我的过失而迟迟未能出嫁的女儿,但对于许可了基杰家与我嘉杰尔家结成这样本属不该推奖婚姻的奥菈陛下的温情,我米格尔?嘉 吉尔更是毕生难忘」 「这不也是因为嘉杰尔边境伯家有着为王国尽忠至今而积攒下的信赖嘛。 能保持这个样子毫不动摇继续下去,才是奥菈陛下比何事都更为期望的哦」 「这是当然,对此臣铭记于心」 对着叮嘱自己不要趁和中央大贵族结亲的好机会,进而插手中央权力斗争的善治郎,老边境伯深深低下了头。 实际上,奥菈信赖嘉杰尔边境伯也是事实。 当然,嘉杰尔边境伯家也和其他地方领主贵族一样,遇事时都会按照自家领地第一、王国第二的思路思考,但其家风耿直又讲义气也是广为人知的。 在之前的大战中也是,嘉杰尔边境伯军是会老实听从王国指示的,让王家感激不已的存在。 对奥菈来说,除相当于是半个自家亲属的拉拉侯爵家之外,说嘉杰尔边境伯家是她最为信赖的贵族家族也并不为过。 「嘛,难得的喜事就不要再说这些严肃的话题了,我来介绍。 这位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女芙蕾雅?乌普萨拉殿下。这次她是代替无法离开王都的奥菈陛下,作为我的搭档同来道贺的。 芙蕾雅殿下。这位就是嘉杰尔边境伯。因为平日里边境伯人都在王都工作,你们是不是早就已经见过面了呢?」 听了这话,到目前为止都得体地站在善治郎斜后方的北大陆公主,向前迈出一步。 「我是芙蕾雅?乌普萨拉,恭喜您的女儿露西塔大人喜结良缘了,嘉杰尔边境伯」 芙蕾雅公主轻轻提起造型简单的蓝色礼服裙裙角,优雅的行了一礼。 乌普萨拉王国的礼法虽然和嘉帕王国在细微之处上有些不同,但芙蕾雅公主的这一礼依然洗练到让人觉得如果提起那些末节就太无趣了的程度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芙蕾雅殿下。如您所见,这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但还请务必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来看待吧」 虽然嘉杰尔边境伯如此殷切的回礼,但这份敬意是向着芙蕾雅公主『北大陆公主』这个身份,还是向着她『嘉帕王国王配的侧室候补』这个身份,很遗憾至少以善治郎的眼力分辨不出来。 「多谢边境伯的关心。在别馆的生活,我们可说是被照顾的很周到,过的相当惬意呢。您说是吧,善治郎陛下?” 「啊啊,正是如此」 故意边这么说边把笑脸转向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应该是意图将自己和善治郎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件事,特意向周围宣传吧。 「哈哈,光是听到您这么说,就让我觉得肩上轻松了不少呐。这方面你做得很好,尼尔妲」 也不知是否清楚芙蕾雅公主意图就爽朗笑起来的嘉吉尔边境伯,叫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爱女的名字。 「是,父亲大人。您太过赞了,芙蕾雅殿下」 眨着大眼睛低头的小个子少女虽然看上去多少有些紧张,但基本上,她给人一种已经是亲近人小动物那样的友好氛围。 回头看着女儿的边境伯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舒缓,至少在善治郎眼中,从他脸上找不出什么内疚或是阴谋的迹象。 (即使在婚礼上也堂堂正正的让尼尔妲坐到了新娘亲族席位上。就是说在嘉杰尔边境伯本人看来,尼尔妲并不是什么需要特意隐藏的存在吗。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地方领主堂堂正正的在公开场合将王家不知道的少女作为自己的女儿对待,而且还任命她去照顾王族。 善治郎不知为何有了种【整个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是王家和边境伯家单纯在这个问题上交流出了纰漏】的感觉。 原本,如果将这种情况当做某种阴谋策略看待的话,那尼尔妲这名少女和嘉杰尔边境伯的态度也太过于表里如一了。 「说起来,尼尔妲小姐听说是查比埃尔卿和露西塔小姐的异母妹妹?」 为防万一善治郎还是这么试探了下,而老领主贵族听到后挠了挠夹杂白发的头,用做错事被人发现的表情率直的点了点头。 「诶诶,正如您所说。查比埃尔和露西塔,和在之前大战中战死的长子、次子一样,都是我和正妻的孩子。 相对的,尼尔妲是我因为一时的年轻冲动……虽然这么说但其实那时我年纪也不小了,和领民所生的孩子」 嘉杰尔边境伯边做着这番说明,边用手轻轻抚摸身边女儿的头。 「嘿嘿……」 而被摸头的少女,则像是幼犬那样舒服地眯细了眼睛。 自己的出生被说成是「年轻冲动」的结果,在现在的日本人看来,就算是自己的父母这种说法也可算是非常失礼的发言,但尼尔妲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名为身份的壁垒就是如此之高,还是因为这对父女之间的感情深厚到就算父亲说出这么笨拙的发言,也不会影响他在女儿心目中形象的地步呢。 看看尼尔妲亲近边境伯的样子,善治郎觉得应该是后者。 「芙蕾雅殿下也说了,我们这段时间受了尼尔妲小姐很多照顾。因为她总是那么开朗,待在旁边我自己也跟着心情变愉快了。托这点的福这段时间我们过得非常愉快。让我趁这个机会道声谢吧。谢谢你,尼尔妲小姐。」 「怎么会,您太言重了,善治郎大人」 无论事实如何,和尼尔妲?嘉杰尔有关的话题,在没得到奥菈的判断之前都别再继续深入下去的好。做出这样判断的善治郎,找了个适当的机会结束了整个对话。 就算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是最重要的来宾,嘉杰尔边境伯身为新娘亲族,也不可能始终围着他们这一组客人转。 而在边境伯离开之后,出席者果不其然都依次过来跟善治郎打招呼。 本来根据嘉帕王国的规矩,身份低的人向身份高的人搭话是一种无礼的行为,但在结婚仪式和葬礼上却可以例外。 这好像是因为结婚仪式的出席者有着『同是祝福新郎新娘之人』;葬礼的出席者有着『同是缅怀逝者之人』这样对等前提地位的缘故。 也正是因此,所以现在虽说名义上是一场立食会,但善治郎却只顾忙于应付逼迫而来的贵族们,无暇吃喝。 「初次见面,善治郎大人。我是被奥菈陛下赐予了子爵爵位的布里蒙?基杰。新郎普乔尔是我兄长的孩子」 「善治郎大人。本日您能为我兄长普乔尔屈尊来到此地,实在万分感谢」 大约五十岁出头左右的男人和高个子少女边这么说,边一起低头行礼。 就像他们本人所报身份那样,男人是普乔尔将军的叔叔布里蒙?基杰,少女是普乔尔将军的妹妹珐蒂玛?基杰。 「您好,布里蒙卿。我是奥菈陛下的伴侣善治郎。珐蒂玛小姐也是久违了,能看到您身体康健比什么都好」 布里蒙?基杰是位无愧于基杰家血统的身材苗条且修长的男子。 虽然还比不上身高近两米的普乔尔将军,但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比身旁的珐蒂玛更高,估计至少在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吧。 但是,他却没有普乔尔将军种只是站着就能带给周围压迫感的气势。 如果用失礼一点的说法描述,就是布里蒙给人种【不过是个子高些的凡人】的印象。 不如说,在他身旁自信满满的展露自己身着深绿色礼服样子珐蒂玛,还更引人注目。 「是,善治郎大人。身为当家的兄长能结婚,我这个做妹妹的总算也能抚胸长舒一口气了」 但是,这么说道的珐蒂玛的笑脸中,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一丝不情不愿的神色。 (嘛,毕竟是最喜欢自己哥哥的珐蒂玛 嘛。她怎么可能对普乔尔将军结婚打心底的感到高兴呢) 何况,作为结婚对象的露西塔已经二十六岁。在二十岁还没出阁就会被贴上剩女标志的南大陆,这简直就是没人要过头的老女人了。 既然是不带一点夸张成分盲信自己哥哥是「南大陆最棒男人」的珐蒂玛,那也就难怪她会对哥哥的正妻是超大龄剩女这件事不满了。 但即使如此,珐蒂玛还是尽可能努力的不让自己这种态度显露出来,这大概是因为她也理解和露西塔的娘家嘉杰尔边境伯家结亲有多重要吧。 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就算珐蒂玛内心抱有再大的不满,她也不可能产生着违背哥哥决定的想法。 「那么,善治郎大人。我们就先告退了」 「能跟您打招呼非常荣幸,善治郎大人」 代替离开的布里蒙?基杰和珐蒂玛?基杰,下一组来客出现了。 「久疏问候,善治郎大人。在瓦伦迪亚时受您照顾了」 将嘉帕王国民族服装穿得一丝不苟的青年,带着讨人喜欢的笑脸过来跟善治郎打招呼。 「啊啊,拉法埃罗卿。在瓦伦迪亚时应该是我受了你很多关照才对」 对玛凯努斯伯爵家下任当家,拉法埃罗?玛凯努斯的招呼,善治郎也用笑脸回应。 同时,善治郎把视线转向站在拉法埃罗?玛凯努斯斜后方的「拉法埃罗的婚约者」 察觉到善治郎视线方向的拉法埃罗,脸上浮现出明朗的笑容。 「请容我介绍,善治郎大人。这位是刚成为我婚约者的马萨那男爵家的季夏」 这么说着的拉法埃罗将手绕到身着礼服女性腰上,将她揽到至善治郎面前。 这位被拉法埃罗推上前的女性,略微有些夺去了善治郎的目光。 将艳丽的黑色长发盘起,身着突出从脖子到肩膀曲线红色礼服的模样,有着能让本人旁人公认的爱妻家善治郎也在一瞬间被夺去了目光的美貌与艳丽。 手脚修长,玲珑有致的肢体。再配以坚定且自信笑容的这份美貌,可以让豪华二字来形容 身穿侍女服时也算是相当程度美女的季夏这幅艳丽礼服打扮,让善治郎眯细了眼睛。 「季夏,虽然我第一次见到你穿着侍女装以外的衣服,但你这幅打扮真是相当美丽。在后宫时你的美貌就已经相当出众,像这样打扮之后更是璀璨夺目了」 对不久前还是自己主人的男人的夸奖,妖艳的美女有些故意的睁大了眼睛,闹别扭似的噘起嘴。 「哎呀,谢谢您的赞美,善治郎大人。但真是意外啊,我居然会因为相貌被善治郎大人夸。我还以为大人对奥菈陛下之外的女性都毫无兴趣呢」 「我也不是木石。看到美女心里也会觉得漂亮」 面对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原后宫侍女的发言,善治郎只能带着不加掩饰苦笑着耸了耸肩。 在周围窥视这边情况的嘉帕王国贵族们,见到善治郎的这个反应后因为吃惊骚动了一下。 善治郎会对于女性做出这么随和的反应实在太罕见了。毕竟在平时的公开晚会上,他对应女性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没有丝毫破绽」。 虽然善治郎没注意到,这也是会让部分人心中『后宫侍女』的价值进一步提升的反应。 后宫侍女,能成为和王配善治郎之间的『传声筒』。 就在周围的贵族们重新认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和原后宫侍女缔结了婚约的拉法埃罗·玛凯努斯,爽快地笑道。 「那么善治郎大人。本日就谈到这里吧,我们告退了。」 「啊啊,拉法埃罗卿。季夏就交给你了」 明明只要抛出婚约这个诱饵的话要进行怎样的话题都可以,可拉法埃罗只是这么说了几句后,就从善治郎面前离开了。 甚至可以说,他与善治郎交流的时间和其他贵族相比还更短些。 【善治郎是『怪物』,现在应该和他拉开距离】。对自己父亲马路埃尔?玛凯努斯伯爵提出的这个建议,拉法埃罗自己当然也会忠实执行。 新娘的亲族嘉杰尔边境伯家,新郎的亲族基杰家,以及玛凯努斯伯爵家。 虽然哪家都是王家不可疏于关照的名门,但他们毕竟都是国内贵族,所以应对上也不用太过于顾虑,就算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以后想办法再补救就行了。 然而,现在站在善治郎面前的,是不会给他上述机会的,来自他国的宾客。 纳瓦拉王国代表使节团的马尔丁?纳达尔将军和,作为其随从的克里斯蒂安?宾特骑士长。 一目了然能看出身体专门锻炼过的他国人接近,让善治郎、芙蕾雅公主以及在两人背后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还有斯卡谢的紧张感明显提高。只有伊妮丝还保持着冷静。 「初次见面,善治郎陛下。 我是被纳瓦拉王国授予了将军之位的马尔丁?纳达尔。此次有幸得以拜见陛下的身姿,实在不胜惶恐。 这边这位,是我军的年轻骑士之一克里斯蒂安」 「我是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宾特侯爵家长子克里斯蒂安。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善治郎陛下」 四十多岁的将军和十八九岁的年轻骑士,一同向善治郎低头行礼。 顺带一提,马尔丁将军和克里斯骑士长,都意外地没带着女伴。 出席结婚仪式时虽然应该尽可能男女一组来,但也没有独自一人就绝对不能参加死规矩。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毕竟是以强行军的形式翻山越岭来的边境伯领,没有女性能跟着他们走完这种行程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有着这样明确的原因,那只有男宾出席就不会被看作是什么特别的问题了。 「马尔丁将军,您太客气了。我是嘉帕王国国王奥菈陛下的伴侣善治郎。久仰将军的武名。 这边这位是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女,芙蕾雅?乌普萨拉殿下」 「我是芙蕾雅。不巧我是北边出生的人以前未曾听说过将军的武名,但能像这样直接与您见面让我感到很光荣」 被善治郎介绍的芙蕾雅公主边这么说,边微微点头示意。 善治郎将揽着芙蕾雅公主腰的左手收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这就是纳瓦拉王国的英雄——马尔丁将军吗。身材真是魁梧啊。而且还给人种不仅仅是身体强壮而已的感觉) 总算是保持住了笑脸没有显露出动摇的善治郎心里,其实早就对站在眼前的男人条件反射的产生了恐惧心理。 毕竟是站在和自己有着近二十公分身高差距,而体重更是将近自己一倍的资深武人面前。他能保持站立不后退就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身为王族的善治郎腰上挎着装饰用铜剑,他国将军的马尔丁将军手头没有任何武器,但两人之间的武力差并不是这种程度差别就能改变的。 「初次见面,芙蕾雅殿下。能见到您我也很荣幸」 「请多指教,芙蕾雅殿下」 马尔丁将军克里斯骑士长一同向芙蕾雅公主还礼。 「不过,马尔丁将军居然亲自前来真是让人吃惊。像将军这样的大人物肯特意出席邻国人物的结婚仪式,果然还是因为普乔尔将军的关系吗?」 实际上,善治郎比与其说吃惊不如说在不久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马尔丁将军这么一号人物,但这样的事实终究不能讲出来。 然而,善治郎的指摘本身并无问题。 地方领主一族的结婚仪式中有别国使者出席,这种情况本身并不少见。但要如果使者由一国的大将军这种破格级角色担任,那就算得上是异常了。 如果是知道前次大战中马尔丁将军和普乔尔将军之间的因缘的人,当然会很自然的想到马尔丁将军此行的目的是普乔尔将军。 所以周围贵族们对邻国大将军会如何回答善治郎的疑问深感兴趣,现在全都竖起了耳朵。 被周围注视的马尔丁将军耸了耸肩,带着粗犷的笑容点点头。 「这个嘛。要我老实说的话,最重要的理由的确是这个。 不过话虽如此,嘉帕王国对纳瓦拉王国来说毕竟是重要的邻国,所以即便我不来也会有其他立场和我对等的人被派来吧」 正确地来说,马尔丁将军在意的是普乔尔将军的性格。 普乔尔将军是个野心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和自己国家国境接壤领地的领主一族,同有能力的野心家将军联姻,这对纳瓦拉王国来说可不是个安稳的消息。 大将军本人亲自来打探,就能证明纳瓦拉王国已经将其视为一个『威胁』了。 对马尔丁将军回答中包含的上述含义,善治郎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笑着回话。 「啊啊,没有什么能比和邻国友好相处更重要的了。让我们都勿忘此初衷的共同努力吧」 「善治郎陛下所言极是」 这正是适合对邻国重镇说的直白官话。 对善治郎来说,国内姑且不论与国外诸国交流要维持怎样一个平衡关系,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感觉,所以只能想法贯彻没有漏洞的问答了。 所以很自然的,善治郎为了让对话避开政治因素,就把话题引向个了人嗜好相关的领域。 「说起来,纳瓦拉王国虽是邻国,但和我国的饮食文化是否也近似呢?即便是邻国只要一跨越国境文化就会剧变听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这个嘛。虽然我对这方面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至少在我目所能及范围内,是没有多大差别的吧。嘛,如果硬要找出不同的话,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果实酒了。总体而言说嘉帕王国的果实酒大多要比我国的来得甜些。 所以连我们的骑士长都很罕见的对酒杯出手了。是吧,克里斯?」 「阁,阁下,那是!」 被当成话题的年轻骑士长一瞬间露出为难的神色,随后向敬爱的笑呵呵看着自己的本国将军投去埋怨的视线。 在喜好甜食的男性中,像这样对自己这个嗜好感到羞耻的人很多,看起来克里斯骑士长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就算是像这样的公众场合,也没有逞强硬把烈酒装作很美味的样子喝下去的必要,所以克里斯骑士长的做法算是一种妥协吧。 「兴趣嗜好就是这样不遂人意的东西呐。我也有好几个自己都觉得孩子气的习惯呢,像是有几种香草吃饭时我总要先从饭菜里挑出去才能甘心」 善治郎试着靠暴露自己丢人的地方来为克里斯骑士长帮腔,但克里斯骑士长还没有成熟到能坦率的接受这种帮助。 「……不敢当」 虽然克里斯骑士长这么回话又低头行礼,但同时也用怨恨的视线盯着善治郎。大概在他看来,自己嗜好甜食这件事被马尔丁将军还有善治郎一起当成下酒菜了 从年轻骑士长的表情上察觉到继续这个话题会不妙的善治郎,强行的换了个话题。 「那么,这样的酒应该会合马尔丁将军的口味吧。这是王都最近开始生产的酒。虽然味道单调但酒劲极强。普乔尔将军也很中意哦」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用盛着从王都带来的『蒸馏酒』的银杯向马尔丁将军劝杯。 「哦,这可真是。既然是陛下推荐那我就不客气了。……嗯,确实有着烧灼喉咙的烈性呐,不过对我来说稍微风味不足了一些」 「果然是这样吗。我国也有很多人提成了类似的意见。看来有着改良这酒进一步提升味道的必要呐」 「哦哦,那可真是让人感兴趣。若改良能顺利进行,得出成果后请务必让我尝尝」 「那时还请将军帮忙在贵国推广啊,我们想让这酒在将来成为我国特产之一呢」 趁着善治郎和马尔丁将军交谈时恢复了平静的克里斯骑士长,这时稍微歪着脖子向善治郎问道。 「善治郎陛下的想法简直像商人一样呢。难不成,陛下是这类出身吗?」 年轻骑士长的发言让马而丁将军稍微皱了皱眉。善治郎并非与生俱来的王族虽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说是商人就有些不敬了。 然而,善治郎却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虽并不是但也很接近了,的感觉吧。」 然后像这样不包含一丝不快的,做出了接近肯定的回答。 善治郎原本是个参与公司经营的上班族。所以被说成是商人并不算什么太离谱的错误。 「说起来,听闻善治郎陛下在不久之前,曾以龙种为对手成就了不小的武勋啊」 不了解善治郎内心想法的马尔丁将军,为了帮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批评邻国王族的部下发言圆话,特意抛出一个容易奉承善治郎的话题。可是,很不巧这一良苦用心唯独对善治郎不管用。 「啊啊,那个呀,我当时只是待在战场上罢了。毕竟在战斗相关知识上我原本就是个门外汉,所以做不出比不给旁人添麻烦更好的贡献了。但就算如此这经历也够让我心惊胆战了啊。我是不会再来第二遍了」 「呃……是这样吗」 对善治郎的回答,马尔丁将军只能带着难掩的困惑表情含糊其辞的回应。 「…………」 至于站在他身边的克里斯骑士长,则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表情中蔑视和瞧不起善治郎的成分。 但是,克里斯骑士长的态度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的。自己堂堂地宣言「我没法战斗,再也不敢尝试了」的善治郎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如此的特殊到了极点。 在贵族阶级的壮年男性中,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属于少数派,而且那些少数派通常会以自己是属于这派为耻。 以这样的异世界价值观来判断的话,善治郎的坦白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善治郎陛下平时不做任何锻炼吗?」 对明显是在观察自己手的克里斯骑士长,善治郎索性苦笑着自己主动张开右手手掌,任对方看个够。 「啊啊,就是这样。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努力,也应该和无用的抵抗差不多吧。所以我已经放弃了」 就像是印证这句话一样,善治郎摊开的手掌看上去,以这个国家的基准来说单薄到和女人小孩相同,茧之类的东西更是完全没有。 如果善治郎在学生时代曾加入棒球部或是剑道部的话,多少还会有些能引人误解的特征吧,可不凑巧善治郎参加的是足球部。并没有走上能在手上留下茧子的人生。 「即便只是掌握一点点武艺也是很有用的吧。陛下要不要和试着不再挑食一起,去尝试一下呢?」 克里斯骑士长这番话的内容听上去好像是在为了对方着想,但他的视线和语气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对善治郎的轻蔑之意。 善治郎倒也没有迟钝到连这些都察觉不到,但他同时也理解这些如果公开指出来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哈哈,说得也是。如果有机会我会考虑的」 稍作考虑之后,善治郎决定假装成迟钝的没有注意到克里斯骑士长挖苦的样子。 「……哈,您愿考虑真是太好了」 「…………」 不改轻视的态度的克里斯骑士长旁边,马尔丁将军为了对善治郎的宽容表示谢意,把视线稍微放低了一点。 『披露仪式』结束之后,新郎新娘返回大厅半道参 加立食会也属于习俗之一 和结婚仪式不同,在环境比较嘈杂的立食会上,新郎新娘直接和来宾们交谈也是可以的。 对怀着特别目的将婚礼视作外交场所的出席者来说,在某种意义上这时起才算是正戏。 只要以为新郎新娘献上祝福为名目,就算做出一定程度超出自己身份的行为来也无妨。 然而,现在这个会场里,虽然终于新郎新娘入场了,却没出现一个靠近新郎普乔尔将军的人。 整个会场安静的像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样,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只顾着观望着状况。 露出近似笑容的扭曲表情的普乔尔将军视线前方,是脸上挂着同类笑容的马尔丁将军。 对在上次大战中诞生的两位英雄的邂逅,会场中的配角们只能一味地傻看着。 「久违了,马尔丁将军。能看到你还安康比什么都好」 用缓慢脚步拉近距离的普乔尔将军先开了口。 同时用左手搔弄眉毛上伤痕的举动,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的。 「我当然安康了,普乔尔将军。毕竟一直没能见到贵公你嘛。除了和你对峙之外,老子我怎么可能会因其他理由落下伤病,嗯?」 这么回答的马尔丁将军,则明显是有意识的将右手放在厚实的胸板上。 在那个位置的礼服之下有一道旧伤。这道和将军厚胸肌相比较浅,但长度极长的切裂伤,正是普乔尔将军留下的东西。 当然,无论是普乔尔将军还是马尔丁将军,都是在之前的大战中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善战猛者。身体上有着数不尽的伤痕。 但是,这些伤痕大半是箭或投石这类远程攻击所造成的,而少数由近战兵器造成的伤痕,也全都是乱战时被波及受的。 以面对面状态正面交锋对战时受的伤,普乔尔将军就只有那脸上那道,而马尔丁将军则是只有胸板上的那道。 在战场上,无论是被称作怎样的勇者、英雄都时常以死为邻。在这层意义上,不论是普乔尔将军还是马尔丁将军也不例外。 但是,明明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身心研磨到不剩一丝大意;又没有遭遇到什么特别的厄运,一想到眼前的对手仍能把这样的自己推向名为死的终结,两人果然还是不能不将对方认识为『特别』的存在。 「…………」 「…………」 身高近两米,体重过百公斤的普乔尔将军,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同样体重过百公斤的马尔丁将军。 身高虽是普乔尔将军高出大约十公分,但在横宽幅度上是马尔丁将军胜出。 俨如剑齿虎和灰熊之间的眼神对峙,让会场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的沉重。 「看上去并没有疏于锻炼嘛,明明当上将军之后想找出锻炼身体空闲不是件容易事来着,你可真令人敬佩啊,普乔尔将军」 「啊啊,多亏如此,我比起那个时候变强了一点呐。你才是好像也在坚持锻炼嘛,这样我就安心了,马尔丁将军」 「老子可是从下面爬上来的。腕力又和统帅力有直接联系怎么可能会偷懒。不过即使是这样,我这个年纪光要维持现状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哦,如果那是事实,那我现在应该就能和你这家伙打得不分胜负了吧」 「哼。太谦虚了吧,你小子在先前就已经跟老子不分胜负了。现在的话的确是你小子更强。但这也不是说如果真动起手,你小子就一定会赢哦」 「哦……」 「哼……」 平日里决称不上饶舌的两位英雄,虽然只是聊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深。但在两人之间翻滚的紧张感和斗气也和笑容成正比的越发高涨。 难不成,他们要在这里打上一场? 又或者是,两人原本只打算开开玩笑才开始的这场对话,现在却让二人被彼此越咬越紧想松口抽身也不行了吗? 拯救了担着这些心不停吞咽着口水的周围众人的,是站在新郎旁边的女性——也就是新娘。 「普乔尔大人,您见到旧友后相谈甚欢虽然可以理解,但在大喜的日子里将新娘晾在一旁这么久,依我的浅见可有些过分哦。差不多,也该介绍一下我了吧?」 新娘露西塔?嘉杰尔,或者现在应该叫她露西塔?基杰边这么说边露出温婉的笑容,像是在催促似的拉了拉已经是自己丈夫男子的袖子。 新娘子的表情是那么地柔和,从她的身姿中也完全感受不到紧张与恐怖感。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久等不到丈夫介绍自己的新妻闹起了别扭,不看气氛的强插入男人之间的对话」,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不如说,露西塔是比谁都更准确地看清了形势,得出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的判断,才装作不看气氛的样子制了止二人。 当然,说是危险,也不代表普乔尔将军和马尔丁将军真会在这里动手打起来。 但是,要是这种寸步不让好战言辞继续这么互相交锋下去,就会给周围带来「双方有交战意向」的认识,进而让两国关系无意义的变紧张起来。这才是露西塔担心的地方。 「男性的玩笑话,就算明知是玩笑一个弱女子听到也难免会觉得害怕呀。普乔尔大人,差不多也该让我也加进你们的会话了吧」 语气特意强调『玩笑』这个词的新娘露西塔,看着身边丈夫还有丈夫身边男子的眼睛这么说道。 「……嗯,确实。抱歉啊。虽说不懂女人心是武人的天性,但我做得也有些过分了。原谅我吧,露西塔。 马尔丁将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从本日起成为我妻子的露西塔」 「初次见面,马尔丁将军。我是嘉杰尔边境伯家长女,立誓从今日此时起成为基杰家当家普乔尔?基杰妻子的露西塔。 将军的武名我早有耳闻。今日能得以一见实属荣幸」 平稳的声音,沉着的语气。以及别有深意的笑容。 对着不依靠任何强硬手段,只通过对话就将现场的氛围导向正确方向的新娘笑脸,马尔丁将军也态度一变地应对道。 「这可真是,美丽的新娘啊。我是纳瓦拉王国将军马尔丁?纳达尔。 普乔尔卿,贵公的幸运并不仅限于战场上啊。竟然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啊啊,我也有独身到这个年纪是正解的实感」 「两位太过誉了」 因为新郎新娘和邻国将军之间流露出轻松的氛围,会场全体也开始再度出现谈笑之声。 幕间一 王都的女王 以前估且不论,最近这段时间里,善治郎一直挂着王族身份,负责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工作。 现在这样的善治郎离开了王宫,也就意味着他负责的那些工作的进度停滞了下来。因为要离开王都一个月左右,所以就算有的工作只需暂时冻结就能了事,但那些无法这么处理的工作,就不得不找人来代替接手了。 尤其是,关于接待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的工作人选,在善治郎不在的现今,就只能由让女王奥菈亲自出马担当。 「哎呀,像这样面对面会面真是久违了呀,奥菈陛下。卡尔洛斯殿下在那之后还健康吗?」 用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随意姿态坐到沙发上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对坐在对面的赤发女王这么说道。 听了金发王子语气随便的发言,女王奥菈泰然地笑着点点头, 「啊啊,那之后再没出过任何问题。这也都多亏了佛朗西斯科殿下的关照呐。另外今天这场会谈也给霍娜殿下添了不少麻烦」 并以不输对方的从容口气这么说道。 「既然您这么想的话,那在这之后慰劳一下她怎么样」 「就这么办吧」 霍娜公主是负责监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人。因此,基本上王子没有公主的陪同就不能出席公开活动。 为了颠覆这一前提,奥菈特意对霍娜公主提出,希望她能制作稍微有些特殊的魔道具来充当滞留嘉帕王国时的滞留费。 奥菈想要的东西是「野外用的装饰烛台」。虽然和名字一样这东西不过是个手持的照明灯具,但问题在于这个魔道具必须付与三种魔法才能达到奥菈要求的效果。 也就是作为照明光源本体的「火炎」的魔法。保护炎光让其即便在野外也不摇晃的「风壁」魔法。以及让炎光的反光呈现梦幻效果的「水操作」魔法。 不论哪个都属于低级魔法,所以魔道具化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但是,和必须注入三种魔法这点相对,奥菈提供的玻璃弹珠却只有一个。 作为主体的「火炎」魔法付与若是以弹珠为媒介一天就能完成,但剩下的「风壁」和「水操作」都只能用通常手段付与。 这样一来,不管霍娜公主怎么努力每个魔法的付与都需要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再算上用在烛台装饰本身制作上的功夫,整个工作全部完成所需要的天数至少也相当于三、四个月吧。 结果,霍娜公主的时间就这么被大量占用了。 当然,就算霍娜公主再怎么把时间分配到魔道具制作上,她也不可能一整天都留在工作台边作业。但是,直到作品完成为止,她都会处于每天至少有一半时间耗费在作业上的腾不出手状态。 只要仔细审视这些空白期,佛朗西斯科王子就能找出在空隙之间自由行动的机会。 「说起来,是不是差不多已经到了善治郎陛下出席结婚仪式的时间?不过还真让人吃惊呀。想不到您会认同北大陆的公主作为善治郎陛下的女伴出席婚礼呐」 不愧是奥菈陛下,决断有够大胆的,对这么笑道的金发王子,赤发女王泰然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 「情爱是全看男女双方心情的东西。即便是王侯贵族,也没办法完全束缚住某个人的心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奥菈陛下。胸襟真是过人呢」 即便奥菈把成为结婚仪式搭档一事,强说成是芙蕾雅公主出于恋爱感情的冲动,佛朗西斯科王子只是带着【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的态度点了点头。 看着反应还是老样子让人琢磨不透的金发王子,女王奥菈露出略微有些威吓的笑容问道。 「这件事上您那边又觉得如何呢?选择妻子之外的女人作为参加婚礼女伴的含义,佛朗西斯科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吧。虽然关于夫婿殿下的侧室问题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已经缔结了密约,但殿下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啊哈哈,讨厌拉奥菈陛下。那种密约,谁也不会觉得真会有人肯遵守的嘛」 而弗朗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则由于太过露骨反而让人起疑。 虽话虽如此,王子说的也完全是事实。 毕竟密约的核心内容并不是「制约善治郎迎娶侧室」。而是「善治郎与侧室生下孩子的话该怎么对应」。 「也就是说,果然霍娜殿下是为了这方面特意准备的棋子,我这么考虑也没问题吧?」 奥菈会提出这么尖锐的疑问,应该是因为芙蕾雅公主一事大幅地改变了状况的缘故。 目前,嘉帕王国的国内贵族们,已经将芙蕾雅公主会成为侧室当作半确定未来看待了。 接下来,他们将会带着「一个还是两个都一样啊」的主张,再次展开向善治郎举荐侧室的攻势吧。 既然善治郎的侧室还会增加,又缔结了有关的『密约』,那么就有刺探夏洛瓦王家这方面虚实的必要。 但是,想和弗朗西斯科王子进行「刺探虚实」这种高等级的交涉,可以说近乎不可能。 「这个嘛。至少在霍娜和善治郎陛下关系变亲密这件事上,是不会出现来自夏洛瓦王家的掣肘的吧。嘛,我是觉得正戏要等到善治郎陛下访问双王国时才会开场的啦」 「…………」 对满不在乎的随便就把自己国家的打算全盘托出的王子,就算是女王奥菈也只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说是谎言的话那这通故弄玄虚也太说得通了一点,可就这么当做事实如数接受下来同样很危险。 结果,也就只能继续保持警戒来对应了。 「嚯,就是说夏洛瓦王家很欢迎夫婿殿下到访双王国吗」 「哎哎,那是当然,以国王陛下为首的所有人,都正『摩拳擦掌』的做着各种相关准备哟。」 「……您这话听上去比起欢迎,不如说是捕获或是捕食更为合适啊」 「啊哈哈,不愧是奥菈陛下,有着一双慧眼呐」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个几乎等同于【正是如此】的回答,奥菈的眉头无法掩饰的皱了起来。 (总有一种,和没有实体的魔物交手的感觉) 即使女王故意露出不高兴的表情,金发王子也毫无反应,只是傻呵呵的笑着。 「我会告诉夫婿殿下,若是感到了自身有危险他可以立刻回国的哦」 「那是理所应当的嘛。啊,善治郎陛下访问双王国的时候,我能托他带书信回家吗?偶尔也会想和祖国的双亲还有弟弟妹妹联络下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虽然拥『双燃纸』这个联络手段,但那东西毕竟数量有限。不能用在私人联络上面。 听了弗朗西斯科王子的请求,奥菈装出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眨了眨眼。 「嗯?就是说弗朗西斯科殿下您不打算回国吗?我还以为两位殿下会趁着夫婿殿下访问双王国的机会,跟着他一起归国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会来嘉帕王国,是为了确认卡尔洛斯?善吉王子的血统魔法素质,并告知女王夫妇卡尔洛斯?善吉是能使用两种血统魔法的特别存在,奥菈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另外据奥菈推测,将霍娜公主送过来则是为了对善治郎进行笼络。 既然前一个目的已经达到,那为了方便后一个目达成,和善治郎一起归国的方法是最合适的。 可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却像是要打散奥菈这个猜想一样摇了摇头。 「哎呀,对我而言不如说呆在这边才更舒服呢。双王国那边啰唆的人太多了啊」 「嘉帕王国这边,不是也有霍娜公主在吗?” 「这边只有霍娜一个不是嘛。双王国那边这类 人可就多了,绝对不止一两个哟,那种总是对我唠叨的人。 不过嘛,为了报告近况、或是向家人传达自己还康健之类的信息,我也会想写信给他们。这不可以吗?」 「…………」 听完这番不着调的陈述,大致上明白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本意的奥菈,眯起眼睛指出王子的错误。 「嗯。那么【干脆短时间回国一次】如何?毕竟要前往双王国,是在夫婿殿下习得了『瞬间移动』魔法之后的事了。 要是那样,这里和双王国王宫之间,极端的话就算是当天来个往返也是可能的。 前往那边时由我使用『瞬间移动』。从那边回来时就用夫婿殿下的『瞬间移动』。当然,会要求支付相应的代价哦」 「啊,原来如此」 佛朗西斯科王子像是察觉自己的盲点那样敲了一下手掌。 确实就像奥菈说的那样,如果学会『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到达了双王国王都,那么在两国之间,就可以说开通了有使用次数限制的瞬移通道。 既然能够只耗时一瞬间且绝对安全的往来两地,那佛朗西斯科王子也没有不选择暂时回国的理由。 「既然是这样,那就务必拜托啦。啊,如果能当日往返的话,那不只是我,也想让霍娜回国呢。代价用金钱支付可以吗?」 对面露喜色这么说着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女王奥菈用装作平静的声音说道。 「代价希望以魔道具支付。因为我们这边会准备作为媒介的宝珠,所以希望能做一个『瞬间移动』的魔道具」 「…………」 这个提案,看来即使是对弗朗西斯科王子来说也是相当出乎意料。 王子【因为吃惊不知说什么好】了一会,接着脸上又浮现出满面笑容。 「这会是个非常让人有干劲的工作呢。不过作为仅仅使用四次『瞬间移动』的费用来说,做这个魔道具价稍微有点太贵了啊。要不然,『瞬间移动』的代价还是用金币支付,再另做两个『瞬间移动』魔道具如何? 其中一个就由我接收当做制作费好了」 『瞬间移动』是堪称构成嘉帕王家根基的魔法。因此,虽然双王国迄今为止曾多次提出将『瞬间移动』魔道具化的提议,但历代嘉帕王都以【只有这件事绝对不允许】来回应。 听到打破了这一禁忌的奥菈的话,佛朗西斯科王子不由满面笑容地探出身子,可女王却不讲情面的摇了摇头。 「不行,只能做一个。而且要做成用完即弃的『一次性』魔道具。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也不强求。 那样的话,『瞬间移动』的代价就用金币支付吧」 也不知道是她准备讨价还价,还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如果对方有任何异议便废弃整个提案的主意,奥菈用绝对没得商量的冷漠口气干脆拒绝了王子的提议。 「唔—嗯,嘛说得也是—。唔—嗯,啊啊,但是好想要『瞬间移动』啊。不行吗,嗯……」 佛朗西斯科王子皱着眉抱起胳膊,暂时陷入了喃喃自语中。 过了一会似乎是终于得出结论了,金发王子一拍大腿开了口。 「知道了,『瞬间移动』我放弃。作为代替,请给我那种宝珠。应该还有相当数量剩下吧?包括用在『瞬间移动』上的给我三个如何?」 「这有些太过分了吧。不过如果是两个倒还有考虑余地。但是,另一个宝珠要做成怎样的魔道具必须先说清楚。根据答案我才能做出决定」 奥菈的回答当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佛朗西斯科王子住的地方是嘉帕王国王宫。为了防止他做出危险的魔道具,事前检查当然是必须的。 但是,佛朗西斯科却将好像完全不把这个条件当做理所当然的样子,烦恼得死盯着天花板考虑权衡 「要用来做什么,吗?唔—嗯,不说出来果然还是不行呢……」 「当然不行」 「真的不行吗」 「肯定不行」 「嗯……」 佛朗西斯科王子纠结了半天,终于用下定了决心的表情说道。 「我知道了。为了获得陛下的信任我就说清楚吧。请务必向其他人保密哟。哪怕对方是王族」 「嗯,连善治郎也不能说吗」 对着边点头边确认的奥菈,佛朗西斯科王子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善治郎陛下没关系。但『其他的王族』就不管是谁都不行了」 「其他王族?」 虽然这个词让奥菈困惑,但稍微思考了一下她就理解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外之意。 说到王族,在嘉帕王国除了奥菈和善治郎之外,就只剩下还在吃奶的卡尔洛斯?善吉。不用说,这种机密话题当然不必告诉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婴儿,就算说了他也听不懂。 至于向芙蕾雅公主这样的第三方国家王族保密,则根本就不用特意声明。 所以,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种了。那就是要对密约的另一方——双王国的王族们要保密。 「……就是说要瞒着霍娜殿下吗?」 眯细了眼睛的奥菈故意用含糊的说法试探。而佛朗西斯科王子则别有深意地笑了。 「不只是霍娜。对在本国的父亲和爷爷也请保密哦。不如说,尤其不能让那两个人知道。在本国时我曾经想要做一次来着,结果惹得他们发了好大的脾气哦」 哎呀,那次可真是倒了大霉诶,看着边这么说边笑着直挠头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连奥菈都察觉到接下来会听到的东西非常不妙。 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再选择不听了。 「我明白了。既然殿下说到这个地步。那么我保证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出去。所以请告诉我吧,佛朗西斯科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出来?」 「好的,其实就是,『付与魔法』的『魔道具』」 这么说着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强烈好奇心眼神。 ◇◆◇◆◇◆◇◆ 「…………」 佛朗西斯科王子已经离开的接待室里,女王奥菈让身体深深陷入沙发中,长叹了口气 「那个可恶的问题儿王子,居然就那么天真无邪的把这等不得了的情报泄露了出来……」 『付与魔法』的『魔道具』。如果这种东西被做出来,甚至有可能从根本上颠覆这个世界的文化。 老实说王子的意图实在让人摸不透过头了,而且这样的东西奥菈也觉得还是别做出来的好。 「但是,还是想要『瞬间移动』的魔道具啊。现在没有那个就想把善治郎送去国外太令人不安。如果是双王国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还算能放心,但乌普萨拉王国就绝对不行了」 奥菈内心里是这么算计的。 双王国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处理妥善之后,得到了结婚许可的芙蕾雅公主应该就要回国了吧。到那时,奥菈打算让善治郎也一起乘上向乌普萨拉王国返航的『黄金木叶号』。 『瞬间移动』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以后便能只需一瞬间便再次到达。 因此,在大战前嘉帕王国的王族都会积极访问各个友好国、中立国,来尽可能扩大『瞬间移动』的转移范围。 今后,如果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的大陆间贸易正式化,并正式迎娶芙蕾雅公主为侧室的话,有人能够靠『瞬间移动』自由往返乌普萨拉王国是最好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即使前提是乘坐芙蕾雅公主的『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帆船,大路间的航行,也就算是恭维也称不上安全。 善治 郎是奥菈深爱的丈夫,而且在这之上,对于女王奥菈来说王配善治郎更是嘉帕王国仅存的成年男性王族。 就算将北大陆纳入『瞬间移动』转移范围内带来的利益再大,如果代价是善治郎的性命遭遇危险也不划算。 只要善治郎的安危无法得到保证,就不能送他去北大陆。 而能够保证善治郎安全的东西,就是『瞬间移动』的魔道具了。 一般来说,『瞬间移动』魔法很难用于紧急避难。这固然与魔法本身的效果有关,更因为魔法这种东西如果不做出正确想象就无法发动,所以想要在自身遭受危机的状态下发动魔法,没有相当程度的胆识是办不到的。 「善治郎没有这种胆识的吧」 奥菈虽然打心底爱着善治郎这名男性,但这并不会蒙蔽她的眼光让她过高的评价善治郎的能力。 以善治郎的胆识及骨气,就算只是有人拿着拔出鞘的剑站在他身边,也会导致他成功发动魔法的概率变成无限接近于零吧。 所以,『瞬间移动』对他而言,实际上就相当于成了一种即便能用于移动也无法用于紧急脱出的魔法。 正因为如此,奥菈才渴望得到『瞬间移动』的魔道具。 魔道具的话,只要满足发动条件,就算本人处于紧张或是恐惧状态、也仅需留有最低限度的理性判断力便能发动魔法。 在船只遇难注定要沉没的时候;或者在登陆后使节团被卷进某种战斗的时候;又或者是到达了乌普萨拉王国之后对方将善治郎拘束起来的时候,有了这个魔道具至少能让善治郎一个人逃脱。 「所以,『瞬间移动』的魔道具无论如何都是必须的,但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对方才会接受呢。没成想『付与魔法』的魔道具这种特大机密情报会在这里冒出来啊。 看那样子,佛朗西斯科王子有在独自进行开发吧。 果然,魔道具制作天才这个异名不是假的,吗」 同时,也是个魔道具制作之外领域的事就一概不去想的笨蛋,这个评判看上去也是真的。 「我国,双王国,以及乌普萨拉王国。要向哪一方借出多大程度的人情,又要从哪一方榨取多大程度的利益,都得好好考虑清楚呐」 奥菈是名秉持内政·外交一视同仁原则、重视平衡性的为政者。 当然,遇事时她会把本国利益放在第一位考虑,但只顾眼前短期利益而引爆对手的反感感情;或是相反过于重视对手造成对面实力坐大,都是应该尽可能避免出现的情形。 结束了奥菈对这些权衡思量的,是突然想起的枯燥敲门声。 「啧,进来」 「打扰了,奥菈陛下」 和奥菈从敲门声音中推测到的一样,走进来的是长脸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 「陛下,收到了善治郎大人从嘉杰尔边境伯领送来的小飞龙信。请过目」 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长脸秘书官边这么说,边将三个小指大小的小木筒并排摆在奥菈面前。 奥菈拿起其中一个,从中抽出一张小龙皮纸展开观看。 「唔唔……嗯?尼尔妲?嘉杰尔?法比奥,你知道『尼尔妲?嘉杰尔』这个人吗?」 忠实的秘书官立刻回答了女王的提问。 「不,臣并没有相关的记忆。那是个什么人呢?」 「按夫婿殿下的报告所说,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今年即将成年,也就是满十五岁的样子。她是边境伯和领地内村姑所生的孩子」 听完女王说明的秘书官,看着天花板考虑了一会,最后还是干脆地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印象。臣记得嘉杰尔边境伯的孩子应该只有四人。分别是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中长子、次子已经战死,现在只剩下三男查比埃尔卿和长女露西塔小姐」 「你没搞错吧」 「是。至少『名簿』上没有记载您说的那个名字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是吗……虽然也不是事到如今才质疑你的记忆能力,但为防万一还是直接确认一下『名簿』吧」 「臣觉得如此甚妥」 这里提到的『名簿』,就如其名一样是王家用来管理国内贵族的,记载了所有贵族名字的文件。 只有名字被记载在这东西上的人才算是贵族,若名字没有出现在上面便不能算数。 也就是说,尼尔妲?嘉杰尔这名少女就算嘉杰尔边境伯宣称她是自己的女儿这一主张属实,也不代表【她是得到了公开承认的贵族】。 「不过,嘉杰尔边境伯好像是让这个尼尔妲承担了接待善治郎等人的职务啊。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让并非贵族的小女孩来接待王族,按常理而言也是难以想象的情况。通常的话,都会让人警戒这种做法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策略呢……」 就像接替奥菈说完那样,法比奥秘书官断言道。 「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我能够断言即便真有策略主谋也肯定并非嘉杰尔边境伯。那位大人能够想到的计策,也就只有挖陷阱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对秘书官的发言,女王虽露出苦笑但也表示同意。 「你这发言太不敬了哦,法比奥。嘛,不过你说的内容我也同意就是了。很难想象那位阁下会想出什么麻烦的策略。 这样一来,还是单纯地直接把事情问清楚才是上策吧。法比奥」 「在」 「向嘉杰尔边境伯的王都府邸派出使者。虽然因为结婚仪式那宅子里的人应该大部分都回老家了,但肯定有负责留守的人剩下。 把那个负责人叫来。说不定对方知道些什么」 「遵命。臣马上去办」 对女王的命令,秘书官用完美到没有人情味的礼法动作低头领命。 第三章 细小的火种 大贵族到地方举办的结婚仪式,并不是仪式结束后一切就算完结的简单东西。 这是因为,为了祝福新人们,来自从王都到其他领地、甚至是他国的宾客都回聚集到举办仪式的领地里。 而这个世界的街道和住宿设施,可没完善到能让这么多人参加完婚礼后,一句【结束了,解散】就三三两两的各回各家的程度。 也有的人将这场婚礼视作「好机会」,硬是要求要长期滞留下去。 毕竟,在这之后还有【新郎普乔尔将军带着新娘露西塔小姐声势浩大的返回王都】,这么一场大活动要举行。 所以其他出席婚礼的人们都没有先行回家的打算,在这点上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也一样。 结果,就导致嘉杰尔边境伯领领都,就陷入了出席结婚仪式的贵族全员目前都还滞留在当地的状态。 行事向来循规蹈矩的善治郎,近来基本都是足不出户的窝在分配给他的别馆里过日子。 远离家用电器的日常虽然还是会让他感觉不便,但这方面善治郎上次被派遣到瓦伦迪亚时已经有过经验。 反省了自己上次失误的善治郎,这次带了随身音乐播放器和两台充满电的掌机过来。 托这两样东西的福,善治郎的夜晚时间不必再无所事事的度过。虽然因为在后宫以外的地方无法充电,导致善治郎每晚只能选一台掌机玩一个小时。但就算如此用来打发无聊的夜晚也足够了。 尤其是携带音乐播放器。 现在这东西里面,收录了出发前由奥菈咏唱的『瞬间移动』咒文录音。 反复播放这段录音,来先让身体记住『瞬间移动』咒文的正确发音,就是善治郎目前的功课了。 「le·noenenlenyoenunenyounyoun·prisaenovgooopna……不行吗」 (译注:这里配合作者设定梗翻成西班牙语发音) 在只有手摇式怀中电灯,和随身音乐播放器屏幕光做照明的昏暗房间中,善治郎大大叹了一口气。 「唔呃呃……虽然心里明白但这个真的太难了!感觉光是发音难度就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级别啊」 把播放器往桌子上一丢,坐在造型朴素椅子上的善治郎这么大声抱怨道,然后伸了个懒腰。 就像他说的那样,『瞬间移动』这个魔法仅仅是咒文发音部分难度就已经非常高。虽然善治郎在之前旅途的闲暇时间就已经开始抓机会练习发音,但迄今为止他还从未成功过一次。 以目前善治郎的感觉看来,要学会『瞬间移动』魔法,简直就像是要求他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学得到么?像『瞬间移动』这么厉害的魔法」 发完牢骚和示弱台词的善治郎关上播放器的电源,取过桌子上常备的银质摇铃摇了摇。 侍女对铃声的反应非常迅速。 「在,请问有何吩咐呢」 说着这句话从隔壁赶来的,是将侍女服穿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后宫侍女——伊尼斯。 因为怀中电灯的照明指向性太强,所以这个房间里除了善治郎正在使用的桌子周围空间外几乎一片漆黑,可伊尼斯的脚步却完全看不到她有对这种环境觉得危险的样子。 这个照明器具完全不发达世界的住民们,都拥有善治郎完全无法比拟的夜视能力。像这种善治郎遇到后会毫不犹豫打开照明的昏暗,对伊尼斯来说似乎已经亮到不会对她的工作产生任何妨碍的样子。 不如说,因为举着油灯走路反而更容易引发危险,所以在多少还能看见些东西的时间带里,就不动用任何照明手段才是这个世界的一般常识。善治郎的做法反倒是例外中的例外。 中年侍女像往常一样用近似滑行的步伐走到王配面前, 「知道芙蕾雅殿在干嘛吗?」 善治郎用随便的口气这么问道。 这是因为身在住惯的房间,对方又是对他知根知底的后宫侍女,所以善治郎才会这种态度。 被问话的伊尼斯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是的。芙蕾雅殿下她,由尼尔妲大人做向导去了本馆」 所以她很自然的这么回答道。 「嘿诶—,虽然听说过她们很要好,但没想到都达到这个地步了啊。稍微有点意外呢」 「因为二人的年龄差距不大,尼尔妲大人又是位非常天真无邪的人呢。所以芙蕾雅殿下才会亲近不带任何恶意的她吧」 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村子里生活的尼尔妲会对芙蕾雅公主的各种武勇传报以纯粹的尊敬视线,并发自内心的认真聆听对方讲述有关的故事。 而被年龄比自己小的同性用憧憬的眼神看待,对芙蕾雅公主来说也是件新鲜事,大概让她的自尊心很是满足吧。 「那真是太好了,只要有个要好的人在,就能大幅削减闲暇产生的无聊感呢」 「善治郎大人您和芙蕾雅殿下的关系,似乎也融洽了很多吧」 「嘛,多多少少啦」 面对伊妮丝微笑着给出的提醒,善治郎像是掩饰害羞一样苦笑了下。 原本因为芙蕾雅公主总是主动进攻而对她抱有头疼意识的善治郎,在看到公主受到尼尔妲天真笑容的感染也露出类似的笑脸后,变得开始有些在意对方。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善治郎,取过放在桌子上的怀中电灯照亮脚下的道路,然后对伊妮丝说道, 「好了,得去迎接芙蕾雅殿下啦,差不多也要到晚餐时间了呢。伊妮丝,就拜托你做前往本馆的向导了」 「遵命。可是,这样做好吗?若您只是要接芙蕾雅殿下回来的话,由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吧?」 「不能那么做吧,要是传出我和芙蕾雅殿下不和的传闻就让人头疼了」 因为一起结伴出席了结婚仪式,所以在周围的人看来,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已经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传出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不和的传闻,那将来肯定会对国家利益产生损害。 「而且去本馆走走也能换换心情」 识大局明大体的善治郎,就算明白事态已经向着和自己希望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也不会因此就停下那些促进这个事态进程的行为。 ◇◆◇◆◇◆◇◆ 同一时刻,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正并排走在本馆的昏暗走廊中。 负责护卫工作的女战士斯卡谢,则跟在二人后面三步远的位置。 「芙蕾雅殿下,请小心脚下。您不要紧的吧?」 「谢谢,尼尔妲。不要紧的,我的夜视能力可是好的很呢。而且我也有不少夜间移动的经验」 和本人说的一样,芙蕾雅公主迈步下脚的样子看不到一丝危险的迹象。 虽然以善治郎这样的现代人感觉看来,这条石造的走廊已经相当昏暗,但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的夜视能力非常强,尼尔妲则是对自家房子各处都很熟悉,所以她们只需要大致看清路况,就能凭感觉走得一路畅通。 「芙蕾雅殿下真是厉害呢,果然,夜视能力也是可以锻炼的吗?」 「与其说是有意的锻炼,【自然而然就变强了】的说法可能和合适一些吧。狩猎和漂流、还有在外洋航海,都会遇到持续作业一连好几天的情况。所以夜间活动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于是大家的夜视能力不知不觉中就变厉害了」 芙蕾雅公主口气虽然满不在乎,但她话中的内容实在太野性了。至少绝对不是公主大人该做出的行为。 实际上,跟在后面的斯卡谢听到这番话时 就露出了苦笑。因为有着护卫的立场,所以她经常得陪着芙蕾雅公主一起参加那些狂野行动的吧。 「公主大人,差不多要到转弯处了」 「谢谢,斯卡谢。没事,我自己能看得到」 头也不回的回应了女战士提醒的银发公主,照着信赖部下的提示在呈直角形的拐角处转换方向。 尼尔妲也跟着照做。 第一个发现了【那个】的人,果然还是三人里夜视能力最好并随时在意周围状况的女战士斯卡谢。 「哦呀?前面好像有谁在呢。看到一个人影」 听到这句话,走在前面的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也停下了脚步,凝神注视前方。 「啊啊,真的呢。是从这条通道的前方走过来的,可能是当值的士兵吧」 夜视能力最弱的尼尔妲这么判断道,听到这句话的芙蕾雅公主疑惑的歪歪头。 「是这样吗?虽然在这个距离我也不是看的很清楚,可从服装上看更像是『纳瓦拉王国』的客人呐」 因为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是这次参加婚礼来客中唯一的国外势力,所以芙蕾雅公主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意识的关注着他们。 所以,虽然现在只看到个大致轮廓,芙蕾雅也能根据记忆认出人影穿的是那个国家的服装。 「诶?」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尼尔妲发出惊叫。 「我稍微失陪一下」 尼尔妲飞快走到那个人影面前。 「抱歉,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听到尼尔妲这么大声打招呼,那个人影吃了一惊战战兢兢的停下了脚步。 虽然因为环境太昏暗看不清细节,但从身高上来看这无疑是名男子。 「……有什么事吗?」 从回话的声音上推断,这名男子似乎很年轻。 从身形轮廓和声音上,确信此人至少并非嘉杰尔边境伯家家臣的尼尔妲,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可以请您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是。我是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护卫骑士,名叫莱姆顿」 人影在昏暗中行了个骑士礼,而他回话的声音中,总有那么点为了掩饰紧张而装作很淡定的感觉。 「那么,我可以称呼您为莱姆顿大人吧。请容我失礼问一句,莱姆顿大人您刚才,是从中央通路的尽头那边走过来的吗?」 这句率直的提问,看起来并不是一步好棋。 「……不,尼尔妲大人您看错了。我是从另一条通路的尽头过来这里的」 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边这么说,边指向和尼尔妲等人所来方向正相反的、一条在本馆视角看来属于外部区域的通道。 这一带道路的排布有些复杂。 尼尔妲等人刚才走过的通道和纳瓦拉王国骑士现身的中央通道,以及刚才这名骑士所指的通道,这三者是平行排布的。 左右两边的通道走到尽头会呈直角拐向中央通道,这么一来三条通道便汇合成了一条,这个三条通道交叉在一起的小型十字路口,就是目前众人所处的位置地点。 但是,不管四下再怎么昏暗,纳瓦拉王国骑士的遮掩发言也太难成立了。尼尔妲不仅确实看见了他从中央通道的方向走了出来,连她现在叫住对方的这个地点,也正好背对着中央通道尽头的方向。 尼尔妲很困扰的笑了笑。 「那个,就算您这么说可我的确就是看到了哟」 并用轻松的口气强调。 可是,被追问的骑士却并没有改变态度。 「这一带很昏暗,您会看错也是没办法的吧。那么尼尔妲大人,我先告辞了」 就像是要摆脱尼尔妲一样,骑士迈着飞快的脚步离开了。 「啊」 尼尔妲虽然伸手去阻止,但那只手最终只是抓了个空。 「……怎么办啊,果然,这事不向父亲大人报告一下不行吧」 尼尔妲困扰的歪了歪头,这时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的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走了过来。 「这样好吗,尼尔妲。从你刚才的态度上看,刚才那个人是未经允许进入了严禁出入的区域吧」 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南大陆是一片异文化之地,而且她眼下在这里的立场最多也就是善治郎参加婚礼的女伴而已。 既不熟悉当地常识,又没有稳固当地立场的芙蕾雅公主,对这一连串骚动虽然可以仅仅作壁上观的态度,但她也明白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得出的结果可不怎么有趣。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质疑,尼尔妲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是的。中央通道联系着这座公馆的各军事设施。话虽如此,这前面也只有一座基本没有什么机能的小瞭望塔而已。不过虽然是个被看到也无妨的地方,但姑且事先也向他国·其他领地的给位明说过那是禁止进入的区域,对方应该不可能会没注意到的呀」 因为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地方领主的府邸,所以当然会有些就算是国宾也不能允许进入的地方存在。 例如领主一族生活的私人空间,或者是堪称领地钱包的宝物库,又或者是用来守护领地的军事设施。 就像尼尔妲说的那样,刚才纳瓦拉骑士进入的地方,也就是位于中央通道前方的,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设施。 是【如果有来宾对那里有兴趣,提出「请务必让我登上去看看」之类的申请,可以很简单就得到许可】程度的地方。 但是,那和「可以放跑无故进入这个禁区的人」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在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可就代表承认其他那些禁止进入的地方,外人同样也可以随便乱闯了。 「果然,明天不去提醒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注意一下是不行的呢」 尼尔妲边这么说边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她没有任何公开立场,血统也只不过是妾生的女儿,但现在还是感到很懊悔。 「可以的话,我也一起去作为证人吧?」 「好的,虽然可能会很费事,但就拜托您了,芙蕾雅殿下」 就在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一束强烈的白光出现在尼尔妲身后。 「公主大人,尼尔妲大人。小心起见请二位先退后」 「哎呀,说起来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呢」 「啊,是善治郎大人」 虽然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用毫无紧张感的口气回应了斯卡谢的警告,但二人还是老实听话的躲到女战士身后。 可以发出比月光简直强烈数百、数千倍的白光。整个领地里就只有善治郎拥有具备这样功能的东西 所以,斯卡谢的警戒其实就只是半形式的东西罢了,那警戒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啊啊,你们在这里,芙蕾雅殿下、尼尔妲小姐。是时候回别馆去了吧,晚餐的准备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哟」 正如三人预想,从连接别馆的外侧区域通道中现身的,是手持手摇式led怀中灯的善治郎。此外,还有护卫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 「您好善治郎陛下。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善治郎陛下,非常感谢您来接我们」 在怀中电灯的白光照耀下,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一起露出笑容向着善治郎行礼。 这几天来,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良好到可以像这样随便打招呼的地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边境伯家现在人手不足状况向好方向发展带来的结果。 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分配给各处的人员就少,加上边境本就不是人多眼杂的地方, 所以善治郎也好芙蕾雅公主也好尼尔妲也好,都在不知不觉中用很『随便』的态度来对待彼此了。 「哪里,这也没什么可谢的。而且像这样出来散散步也是相当不错的转换心情呐。只不过,如果我们回去的过晚,对料理人们可就太失礼了哟」 「确实如此呢,那么就回去吧」 「您说的对,善治郎大人」 几个人就这样汇合到一处,然后谈笑风生的返回了别馆。 ◇◆◇◆◇◆◇◆ 纳瓦拉王国的骑士未经许可进入禁止入内区域,随后被尼尔妲目击到了。 这个事件本身,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至少在嘉杰尔边境伯的认知里,这只是个对方说句「非常抱歉,我迷路了」,边境伯方笑着回句「下次请注意点哦」就能了事的事态。 这么个小问题会被闹大,是因为事件当事人之一觉得能让这个小问题变成「没发生过」的状态,以及有全力拥护他这个主张的当事者上司存在的缘故。 「那么,克里斯蒂安卿,您是说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么」 用严厉的声音这么质问的,是嘉杰尔边境伯家三子,同时也是边境伯家下任家主的查比埃尔·嘉杰尔。 面对年轻下任边境伯的质问,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为了展现自己游刃有余的态度,故意摆出一副嘴角带笑的表情点头同意。 一夜过去的第二天清早,从妹妹那里听说了整个经过的查比埃尔·嘉杰尔火速拜访了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向对方追问事情的真相。 「是的。我的属下骑士莱姆顿,在昨日傍晚时分被尼尔妲大人叫住这点好像确实是事实。但是,就和他当时在现场回答的一样,莱姆顿当时并不是从中央通道,而是从外侧区域通道尽头走来的」 「您是说一切都只是尼尔妲她看错了么?」 虽然查比埃尔的眼中明显露出了险恶的神色,可克里斯骑士长的笑容依旧不变。 「那毕竟是发生在日落时分的事呢。以女性的眼力会看错也是在所难免的吧?女性就是会害怕夜晚的黑暗的嘛」 「……不止是尼尔妲,芙蕾雅殿下,还有身为殿下护卫的维克多利亚也给出了相同的证言」 「哪一位也是女性呢。恐怖和震惊是会感染的,只要最初有一个人大声惊叫,剩下的人就会产生类似的错觉,这样的情形并不罕见吧」 这么说道的克里斯骑士长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是打从心底相信自己这番说辞的样子。 「…………」 「…………」 面对面坐着的查比埃尔和克里斯骑士长,暂时陷入了无言瞪着对方的状态。 克里斯骑士长虽然身材纤细,但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上下的他绝对不算矮。 和不足一百七十公分的查比埃尔一对比,两者身高差距相当明显,进入这样面对面坐下的状态时,克里斯骑士的视角明显处于俯视对方的角度。 年龄上也是克里斯骑士长更年长些,所以这场对峙无论如何都会变成「查比埃尔挑战」「克里斯骑士长接招」的形势。 另外也有下任边境伯从细微动作中,察觉到克里斯骑士长作为战士远比自己高明的成分在里面,所以查比埃尔无怎么做也无法取得这场争执的主导权。 像是要替换身体内的空气般深呼吸了一回的查比埃尔,带着尽可能灌注了力量的眼神又开了口。 「我明白了,就算现在再谈下去,我们双方的观点也不过是平行线关系罢了」 「并不是什么平行线,我只是说出正确的结论而已啊?」 看着骑士长向自己微笑,查比埃尔狠狠咬了咬牙。 「至少我不认为,都凑齐了三个目击者还能有什么看错了的」 「那么,查比埃尔卿,您的意思是我国的骑士在说谎吗?」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 干脆说出这么一句的查比埃尔,让克里斯骑士长今天第一次沉下了脸。 「查比埃尔卿,你理解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面对声音一下低沉了很多的克里斯骑士长,查比埃尔用努力有意识的让自己别发抖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那么我就太失礼了】这样的自觉我有。所以若将来能证明我对贵国骑士的怀疑是错误的,到时我自会遵照相关程序正式向贵国谢罪」 「…………」 查比埃尔已经说的这么直白,所以根本就没办法从正面向他提出反论了吧。因此克里斯骑士长暂时说不出话了。 但是,如果从客观来看,实际上查比埃尔并没有非得特意使出这种下下策手段的必要。 查比埃尔·嘉杰尔拥有大国嘉帕王国下任地方领主的立场,而克里斯蒂安·宾特则是继承了中坚国纳瓦拉王国王家血统名门的长子。 如果粗略来看的话,这两者的身份级别可以说基本相等。 当然了,因为公式上嘉帕王国和纳瓦拉王国是互相承认主权的独立国家同伴,所以只要查比埃尔在这里让克里斯骑士长一步就能收拾整个事态。但像这样两者意见完全正面针锋相对的场合,对方的身份就不足以让查比埃尔不得不主动让步了。 「说回来,克里斯蒂安卿刚才说了已经有结论云云吧。那么,我可以将之视为您也同意我们这边主张的意思吗?」 「……不,看来再说下去也只会是平行线状态罢了」 克里斯骑士长带着【想装成无表情,可不快就是藏不住】的表情摇了摇头。 ◇◆◇◆◇◆◇◆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成员之一,骑士莱姆顿闯入了禁止入内的区域。 目击到他这一行为的,是尼尔妲·嘉杰尔、芙蕾雅·乌普萨拉、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三人。 芙蕾雅公主是善治郎的参加婚礼女伴,维克多利亚也就是女战士斯卡谢则是她的护卫。另外,尼尔妲负责善治郎滞留在边境伯领时的接待工作。 这三个人,全都和善治郎有着颇亲密的关系。 所以善治郎也被卷入这个事态中,可以说已经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实在非常抱歉,善治郎大人。我们自家的问题,居然把芙蕾雅殿下也拖下了水,请允许我为这件事深深致歉」 看着从窗口射入的晨光下,带着打心底对此过意不起表情向自己低头谢罪的尼尔妲·嘉杰尔,善治郎努力做出柔和的笑容回应她。 「不,整个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尼尔妲小姐并没做错什么,这方面芙蕾雅殿下也是同样。只是各种情况不凑巧罢了。 关键在于对方是纳瓦拉王国使节团这点,这已经不是国内而是国际问题了。所以呢,身为奥菈陛下代表的我也不能只作壁上观,会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你们的」 「非常感谢,善治郎大人」 听到善治郎话的尼尔妲马上表情一变,露出非常开朗的笑容。 【再怎么说你也是贵族这样不要紧么】?尼尔妲的表情就是丰富到会让人为她担这种心的地步。 「芙蕾雅殿下,事情的大致就是这样,可以请您暂时协助尼尔妲小姐吗?如果过后遇到什么不方便的情况,抬出我的名字来应对也没关系的哦」 对善治郎的提问,芙蕾雅公主呵呵笑着回答道。 「好的,就请交给我吧,善治郎陛下。尼尔妲大人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我还有点人主张要说道说道呢」 我这个人,对夜视能力可是很有自信的。 说出这句话同时扬起了头的芙 蕾雅公主的表情虽然看上去轻松,但他眼中可没有半点笑意。 因为是女人所以会受到侮辱。 即便在祖国时芙蕾雅公主曾多次受到过这种对待,但那并不就代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对和外表不同背地里很要强的芙蕾雅公主来说,自己的能力被人轻视似乎让她感动相当愤怒。 「啊啊,那就万事拜托了,芙蕾雅殿下」 「是,我知道了」 对善治郎指派。芙蕾雅公主带着彪悍的笑容行了一个淑女礼作为回应。 芙蕾雅公主等人退出后,正坐姿势马上散了架的善治郎一脸苦相的碎碎念叨了起来。 「呜哇啊……事情变得很麻烦了」 现在这个房间里,除了善治郎之外只有侍女伊尼斯在。 虽然做侍女工作的人并不适合当善治郎遇到问题时的商量咨询对象。但这个领地里王配能信赖并说明内情的人,就只有伊妮丝这么一位。 「我说,伊妮丝。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当然了,这只是做个参考而已,最后做决定还有看我自己的意志和责任。所以你就不要顾虑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吧」 「遵命,善治郎大人」 中年侍女似乎早就猜到主人会对自己说这些话,马上点头答应。 善治郎也点了点头。 「谢谢你,那么,我们就先遵照常识,从最基本的事开始确认。 这次事件,如果『尼尔妲不是贵族』的话,那会闹的很大吗?」 然后把自己最担心的问题问出了口。 尼尔妲·嘉杰尔并不是贵族,善治郎一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理由不必说,自然是因为他从女王奥菈那里得到了【从没听说过尼尔妲】这一情报的缘故。 是贵族的话,名字就会被记载到王家管理的『名簿』上面。 反过来说,如果是『名簿』上没有记载名字的人,那么就算此人的血统再正统,在公式上也不算是贵族。 既然奥菈不知道尼尔妲的存在,那么这女孩的名字就很有可能没有记载到『名簿』上。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中年侍女表情冷静的点了点头。 「这个嘛,毫无疑问肯定会闹的很大的吧。而且这次的事件已经发展成了国际问题」 听到在糟糕意义上正如自己所料的回答,善治郎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吗?那么我姑且问一下,即便是以尼尔妲所说的完全正确,就是对方骑士在撒谎为前提也是如此么?」 「是的,在这样的场合里,首先被看重的是身份,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而且,这还是对方骑士无故夜闯入禁区的情况。 就算当事人双方全是平民,若对手是男性士兵的话,我方这边也要吃亏很多」 「啊,果然我方当事人是女性这点也得考虑进去吗。可是,对方是士兵我方就会吃亏是怎么回事?是说作为无法战斗的人,平民本就该对士兵抱有一定程度的尊敬吗?」 对主人的问题,中年侍女仔细做了说明。 「不是的。关键在于这次的事件发生在夜间。一般来说,如果某位专家就自己专长的领域做出某种断言时,是可以基本不管外行人提出的有关意见的」 例如某个骑士如果在购买武器时向锻造师提出「这剑打造的太烂了吧!」之类的意见,锻造师完全可以无视他。 因为在打造武器这件事上,比起骑士锻造师才是专家。 这次的事件内容,是夜间时分对方无故进入了禁止入内区域。 从广义上来讲这也算作一件和战斗有关的事件。所以这次对方的骑士算是专家,而只是个普通少女的尼尔妲则算是外行人。 也就是说如果尼尔妲像善治郎担心的那样不是贵族的话,这件事一定变成相当难搞的问题。 「呜哇,这可真是不妙了。不过从表面上看,就算这边糟糕的猜测是真的,尼尔妲本人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贵族的样子。 看事态的发展说不定得去找嘉杰尔边境伯说明一切,来换取他的全面协助呐」 「那种做法或多或少都会带来些危险。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尼尔妲的真实身份不为人知是边境伯故意为之的阴谋,这种可能无法说绝对不会存在;而如果这里面不包含任何人的阴谋纯粹是出于过失导致的话,又会有那个过失是嘉帕王家一方犯下的可能性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综合考虑的话向边境伯说明一切都会带来风险不是吗」 「啊啊,是吗,确实如此呢。……可是啊,这个情况已经是国际问题了吧?王家和地方领主谁对谁错只是国内问题。为了让王家的面子不受伤害,就对国际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很不妙哟。弄错事情的优先顺序可不行啊。 可是,万一所有一切都是边境伯的谋略的话,那真就要变成最糟糕的状况了。这种可能虽然看起来相当低,但也不代表完全就是零……」 被无穷无尽烦恼困扰的善治郎,坐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 情况分为尼尔妲的名字有记载在『名薄』上,或是没有记载两种。如果是没有记载那边的话,又有是出于什么人有意图谋划导致,和完全只是因为手续失误才导致这样两种可能。 总之如果『名薄』上有记载名字,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现在麻烦主要出在『名薄』上没有记载名字的情况下。 如果这种情况是谋略导致的,而这个谋略的策划者是嘉杰尔边境伯。那么现在去找他商量就会招致最糟糕的事态。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尼尔妲的名字没有被记载到『名薄』上只不过是偶然出现的办理手续失误的话,那么尽早去向嘉杰尔边境伯报告一切就变成了最好的选择。 (虽然我觉得以可能性而言是偶然出现手续失误那边比较高,但如果诱导我这么想也属于策略的一部分的话,那可就糟了) 最好的选择只要稍微弄错一步,就会变成最坏的选择。 不管可能性再怎么低,只要是有可能导致最坏结果的路线,以善治郎的性格他都不会去选。 「真是的,该说尼尔妲的运气在各种方面太糟了呢,还是说她选择的这个时机太糟了呢……」 对善治郎这句牢骚,伊尼斯摇摇头做出了反驳。 「不,善治郎大人。尼尔妲大人糟糕的地方既不是她的运气也不是她选择的时机,而是她对应事件的方法」 「诶?」 无视善治郎的吃惊,伊尼斯继续说明。 「就算对峙双方里女性这边出身更高贵,在男性当面说出『不对』之类台词的时候,女性表面上也要赞同男性的话才是一般做法。在这之后,还需要用话中有话的方式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意思,再以此来施行各种策略才对」 简单来说,如果用这次的事件当蓝本的话,当骑士说出「不对,是你们看错了」这话的时候,尼尔妲本应该用「是这样吗,那是我失礼了」这样的道歉来回应才对。 在这之后,再用诸如「可是,在这样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连我这种眼神不好的女子都有可能会看错的呀,所以您今后如果能让这种『会让我看错』的情况不再发生的话,那我会很开心的」之类的话来作为牵制。 这样一来,骑士也能用「您说的没错,出现在这种容易引发误会的地方的确是我的责任。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感谢您的忠告」来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一切就此圆满收场。 总而言之,就是要在表面上接收骑士「是你们看错了」的说法,然后用带有「真的是我们看错吗?这次我们就放您一马,以后请注意哟」意思的 话来忠告对方才是正解。 可是,将这些兜圈子话一脚踢飞的尼尔妲,却说出了相当于「诶诶?不对吧?我可是都看见了啊,为什么你要说谎?」这种不给对方留余地的话,导致骑士那边也在震惊和死要面子的心理下,采取了咬死「不对,是你们看错了」说法来保护自己的立场不至崩溃的做法。 在这个意义上,整件事也可以说因为尼尔妲的失态造成的。当然,导致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无疑还是在无故进入禁止入内区域的骑士身上。 「啊啊,的确尼尔妲在长到相当大的年龄为止,都是被当做村姑来养育的呢。所以她作为贵族来说所受的教育不充分吗」、 「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吧。既然从记事起就被当做村姑养育,那么即便能记住适应迥异身份所需要的常识,想要脑子里面的基本意识同样完全替换成属于贵族的模式,应该也是很不容易办到的」 「这个状况,在双重意义上变得更加不妙了啊?」 实际上并非贵族的少女,做出了身为贵族理应不可能做出的对应。即便根本的错误出在纳瓦拉王国骑士那边,这种背景下尼尔妲的立场也会变得相当弱势。 「…………这样的话,要不要去拜托芙蕾雅殿下,请殿下代为出头呢?」 在苦恼的尽头好不容易才绞出的这个答案,对善治郎而言相当违背他的本意。 「您说,让芙蕾雅殿下她吗?」 对轻轻歪了歪头表示疑问的侍女,善治郎点点头为自己的想法做说明。 「嗯,芙蕾雅殿下她当时不也在现场嘛。所以我想到这次不如干脆把主角的角色交给她。事情现在都已经闹大了,嘉杰尔边境伯那边事到如今也没法说出『果然还是我们看错了』这样反悔的话了吧? 而且就算现在尼尔妲能从正面把事态压下去,日后她并非贵族这件事被判明的话,也依旧会惹来一堆麻烦。 所以呢,不如现在就让尼尔妲躲到后排去,由芙蕾雅殿下上前顽固的坚持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的说法。这样说不定还能收拾掉这个事态不是嘛」 「的确如果这么做的话,可以让现在担心的那些状况得到大幅的改善,但这么做好吗?保证芙蕾雅殿下在这地方所拥有立场的人,正是身为主宾的善治郎大人您吧? 芙蕾雅殿下和善治郎大人的交情现在本来就已经不浅了,您再这么做我觉得相当于向周围宣传您二位的关系又更加深一步了哦」 「没错呢……」 听到伊尼斯的指摘,善治郎叹了口气。 连现在过去帮助尼尔妲,也几乎是善治郎硬向芙蕾雅公主求来的,如果善治郎真把上面的想法实施了,那他无疑一定会欠下芙蕾雅公主巨大的人情债。 对于瞄准了一切成为侧室机会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觉得她是不可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话虽如此,善治郎脑子里能想到最保险的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还就这有这个了。 对有着常人程度的责任感同时,又兼具比常人更加小心心态的善治郎来说,他不可能不选择这种最保险的解决方法。 「去向芙蕾雅殿下寻求协助吧。要在今天,或者尽可能快的向本人提出请求。也必须先和尼尔妲小姐打好招呼,总之先想办法带芙蕾雅殿下到我这里来」 「遵命」 听到善治郎的指示,伊尼斯微微点了下头领命。 ◇◆◇◆◇◆◇◆ 虽然事情的起因只是源自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小小争执,但因为两者的代理人——克里斯蒂安骑士长与查比埃尔·嘉杰尔在交涉时都采取了寸步不让的态度,导致微小的火种一下子被点燃扩大了。 若事态再这么继续升温下去,说不定会带来预想之外的巨大伤害。 只要是多少能看明白对这点的人,现在都会对现在的状况抱有「这下可不妙了」的印象。 万幸的是,这些能看清形势的人们当中,也包括了堪称对峙两方阵营各自总责任者人物的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和马尔丁·纳达尔将军两位。 「首先请让我就设置了这场会谈的嘉杰尔边境伯的度量表示感谢吧,托您的福事情也许不用闹的太大就能了结了」 「哪里,我们这边才是,因为我女儿不明所以的态度事情才弄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很抱歉啊,马尔丁将军。另外,设置这场会谈的可不是我。 您要道谢的话,请别向我而是向我女儿……也就是基杰夫人道谢吧」 弟子和儿子关系紧张到火花四射,可师傅和父亲却在背地里笑着互相打招呼。 「也对啊,这之后我得去好好答谢露西塔殿下才行」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连连点头。 就像二人对话间提到的那样,安排了这场对话的人,是已经嫁到普乔尔将军身边的露西塔。 二人会面的这个房间,也是给那些等着和普乔尔将军与露西塔会面的人使用的休息室之一。 结婚仪式结束后,马尔丁将军曾提出要重新来和新人夫妇打个招呼,可露西塔却「一个不留神」把同自己父亲嘉杰尔边境伯会面的时间,和同将军会面的时间搞混到了一起。 所以,新郎新娘现在正在调整他们各自的日程安排。这期间,马尔丁将军和嘉杰尔边境伯『都得前往休息室』待机。 而现在,马尔丁将军和嘉杰尔边境伯『偶然』的进入同一间休息室待机。【得利用这个机会,举行非公式的会谈】,两边阵营的首脑人物在这个观点上意见完全一致。 虽然坦白说是麻烦得要死的做法,但这种场面上的东西对于贵族而言很是重要。 不过如果这是一场由谁主动拜访谁的公式会谈,那这些场面上的东西也会跑出来阻碍二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就是了。 不想看到情况变成那样的暮年贵族与中年将军继续交谈。 简单打过招呼后,率先切入本题的是嘉杰尔边境伯这方。 「在我看来,这次事件的起因本不过是很小的摩擦,弄成现在这样实在是太愚蠢了。所以,我希望整个事态能尽可能别闹大的收场」 「同感啊。一般来说,这是只需要一边做个口头叮嘱、一边做个口头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们这边也觉得,要是真能那样就完事该多好啊」 年龄进入暮年的嘉杰尔边境伯和人在中年的马尔丁将军虽然年纪上相差很多,但两者交谈是的语气态度却是对等的。 这是因为二人不仅身份地位相当,而且嘉杰尔边境伯也对作为武人来说比自己高明的马尔丁将军抱有尊敬的感情;而马尔丁将军同样对边境伯在自己记事前就已经在战场上活跃的军旅资历抱有敬意的缘故。所以二人才能构筑起这样互敬互助的关系。 当然了,就算如此二人依旧是属地边境线接壤的国家将军和地方领主。 所以二人对彼此的看法中也有着各种负面的感情。但两个人都选择了不让这类感情浮上表面,而是向对手表达一定敬意的态度来交谈。 结果就是这场会话进行的很是和睦。 「查比埃尔也真是,在糟糕的意义上和年轻时的我太像了啊。都不懂得遇事该通融,尽可能用迂回的手法解决。像这次的事件,不管真相如何,表面上就承认是尼尔妲看错了也没什么问题的嘛」 「看来就算是边境伯您,养育子女也很吃力呐」 虽然嘴上这么帮着圆话了,可马尔丁还是不禁露出苦笑。 照边境伯的说法,就好像他自己现在已经很擅长通融圆滑的做法了一样,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真亏你能当上大国的贵族】,米 格尔·嘉杰尔这个男人,就是不擅长贵族话术到了会让人发出这种感慨的地步。 「哈哈哈,这可真是让您见笑了呐。既然现在也不用说什么场面话,那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了。 马尔丁将军您麾下那个叫莱姆顿的骑士,那家伙到底有没有进入禁止入内区域?」 听到老贵族这个就算是再怎么非公式的场合,也不该就这么明明白白的直接正面提出的问题,马尔丁熊一样脸上的苦笑越发加深。只能点了下头回应。 「啊啊,因为克里斯追问的很草率,所以现在还没直接从本人嘴里得到明确的证词。不过从他的样子上看【应该确实有进入禁区】这点首先是错不了的」 因为这是场非公式的——也就相当于本不存在的会谈,所以马尔丁将军才能这么坦白。 对将军的回答,边境伯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只是用淡淡的口气回应道。 「果然是这样吗。嘛,毕竟尼尔妲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家伙啊。虽然也有看错的可能性,但既然同时有三个目击者那么那种可能性也就没法成立了吧」 「可是,尼尔妲小姐做事也真的该更用心些呐。虽然整件事无疑是由我们这边的骑士而起,可她当时问的也太直接了。 被像那样不给任何周转余地的质问后,被质问的一方不就没有全面赔罪,或是把一切甩个干净之外的选择了么」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露出带了少许不满的表情。 「那个与其说是女儿的过错,不如说是我的过错才对。抱歉,我对那孩子教育的不够啊。大概您也察觉到了吧,尼尔妲并不是我和正妻的孩子,她直到九岁为止都是在普通村落中被养育的」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我撤回前言,边境伯养育子女的手段其实十分高明哩」 「您没有撤回的必要,【给予了尼尔妲充分有关教育】并非我而是属于露西塔的功绩。只有【就算如此,她受的教育也依旧不够】这个过错才是属于我的」 嘉杰尔边境伯说完摇了摇头。 能把这样的话轻易说出口,正是边境伯清廉性格的证明,但同时也是他不适合当贵族的部分原因之一。 因为这番话实际相当于向马尔丁将军传达了一个情报:就是嘉杰尔边境伯对露西塔这名女儿有着相当高的评价。 「原来如此,即是说您很为这位长女骄傲吧」 虽然表面上装的平静,但马尔丁将军心中对普乔尔将军的警戒之心再度加强了 「嘛,关于露西塔小姐的话题就先到这吧。今天我们要说的是尼尔妲小姐和骑士莱姆顿。 本来的话,只需要做个口头上的叮嘱和道歉就能了事的这个情况,因为我们这边的克里斯骑士长和您那边的查比埃尔卿正面交涉时彼此都寸步不让,结果变成了没法简简单单了结的问题」 「就是为了能让整件事最终以小火灾的形式收场,才设置了这场谈话的吧?」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这句确认,马尔丁露出稍微带些恶人表情的笑容,用挑衅的口气回答道。 「虽然确实是那么回事,可我都和边境伯您这么意见一致了,那么最终酿成大祸的可能性就算是完全被防止了吧。所以呢,这里我们不妨再多贪心些。 我和您商量一下:这次的事件,我们就在这里先把彼此绝对不能退让的最低底线敲定了,至于其他有所冲突的地方,就全交给年轻人们自己去解决如何?我认为这样的机会对查比埃尔卿也是蛮贵重的」 「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好像要欺骗儿子一样的说法。但是,这么做确实挺有效的……唔唔唔」 嘉杰尔边境伯虽然对马尔丁将军的提案不快的皱起了眉,可还是开始思考衡量。 马尔丁将军表达的意思并不难理解。 「因为难得有机会,咱们两人就彻底的只负责善后,让年轻人们靠这次的事件好好积累各种经验吧?」基本就是这么一回事。 实际上目前的状况的确很难得。 在两名年轻人抱着迥异的意见正面对峙,手执交涉之刃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身为二人上司的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却在私下里像这样已经就问题的大方向毫无阻碍的达成了共识。 直说了吧,这种情况对两位长官来说相当有赚头。 克里斯骑士长和查比埃尔,可以在这场假戏里获得货真价实的【紧张感之下的交涉】经验,如果两人有谁栽了大跟头,长官们也能随时介入仲裁。 就是说,这是个让还不习惯和他国人交涉的年轻人们,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帮他们积累相关经验的绝好场合。 当得知【以为自己是在认真交涉,可实际上却不过是在长辈的守护下演了一出闹剧而已】的时候,克里斯骑士长和查比埃尔一定会感觉非常不好受吧,但这也属于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如何,边境伯?您愿意考虑下我的提议吗?」 「唔嗯……」 虽然能理解这种做法的有效性,可边境伯脸上的不满表情还是没变。不过这只是单纯的因为这种做法不符合他的性子罢了。 身为纯粹武人的嘉杰尔边境伯虽然欺骗敌人时不会有任何犹豫,可要他去骗自己的同伴、家人时就会有点抵抗。 当然了,现实中援军不会出现时却断言「绝对会有援军的!」来鼓舞部下们的士气;或是为了抹去士兵们以为可以轻松取胜的大意之心而夸大敌人的实力这类经验,嘉杰尔边境伯也不是没经历过。 谎言是很方便的,嘉杰尔边境伯并不是个头脑顽固到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的人。所以在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进入暮年的地方领主用依旧带着不满的表情,点了点他的大脑袋。 「好吧我明白了。确实,这种做法相当有效果是毫无疑问的。可是,真的可以吗?【整个事件的起因是你们那边的骑士说了谎】这件事克里斯骑士长他不知道吧。在最糟的情况下,他说不定会陷入被人整个釜底抽薪的情况哦?」 「那也可以成为他的经验嘛」 嘉杰尔边境伯的担心,被马尔丁将军随手就带过去了。 「如果真相最后被揪出来了,我们这边可就没法手下留情了哦」 「明白,到那种时候我会想想办法解决的。话说回来,要是情况相反怎么办? 我们这边的克里斯压倒你们那边的意见,让事情以就是你们那边看错了为结论收场,这种可能性也很高的哦」 「到了那种场合,表面上怎样先不说,私下里就让他们去给骑士长和骑士斥责一下好了。虽然老实说这种情况不怎么有意思,但【事关交涉时,『不讲理的败北』也是很宝贵的体验】这样的道理也能说服他们的吧。若还有不满的话就由我来压下去。 只不过,关于感情的处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儿子和女儿说不定会就此对你们那边产生隔阂的哦?」 这样也可以吗?听到嘉杰尔边境伯又特意这么问了一句,马尔丁将军想了想后点了下头。 「也对呐。要是那样的话,就由我在非正式的场合,向查比埃尔卿和尼尔妲小姐低头认个错吧」 对马尔丁将军来说,与本国边境相接的他国领地下任领主对己方抱有隔阂这种事,他还是得避免的。 在这个意义上,这一次的事件如果能以克里斯骑士长最终败北为结果收尾,对马尔丁将军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输了的话,在克里斯骑士长得到「帮部下善后失败会怎样」这样的宝贵经验之余,还可以避免和大国嘉帕王国之间发生摩擦。 相反如果赢了的话,不光会在邻国的下任边境伯心中留下 疙瘩,最后能得到结果也不过就是骑士莱姆顿说谎被隐瞒到底而已。 嘛,因为交涉本身就是虚实交错的,所以这结果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是很不错的经验。但如果将胜与败的收支平衡相比较的话,果然还是失败那边好处更多些。 总之,整个情况目前乍看上去是没有任何问题了。然而如果这间屋子里发生的对话内容都被善治郎知道了的话,他一定会满脸苍白的发出惨叫吧。 骑士莱姆顿说谎一事曝光的话,克里斯骑士长就得被逼着公开赔礼道歉。 相反,如果说谎一事被隐瞒到底的话,马尔丁将军就得在非公式场合向查比埃尔和尼尔妲谢罪。 不管最后会是哪种情况,想让整个事件平安无事解决都得以「尼尔妲是贵族」为前提才能办到。 过后,如果尼尔妲·嘉杰尔在目前这个时间点还不是贵族这件事被揭露出来,事情一定会变得超级麻烦。 然而,因为这个最根本条件的有关情报两名长官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会想出这种解决方法又是极其理所当然的。 「唔嗯。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一场很有意义的会话呐。真是得好好谢谢基杰夫人才行」 「没错啊。总而言之,这样就可以不必酿成大祸便完事了」 还不知道自己搭建的舞台最根基部分已经岌岌可危的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边这么交谈,边一起发出明朗的笑声。 幕间二 女王的信赖 「那么,你的意思是尼尔妲毫无疑问就是边境伯家的人了?」 对女王特意的重复确认,坐在她对面的微胖中年贵族汗颜着点点头。 「是,是的。这点肯定不会错。臣因为一直在王都工作所以没能亲眼见到,但应该是有替她申请在『名簿』登记的」 【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就请向领地那边确认去吧】,中年贵族用强调这种话外音的语气回答了女王。 「啊啊,抱歉那些得等我们这边日后再去确认。虽然也并不是说怀疑嘉杰尔边境伯家,但我们这边的『名簿』上并没有记载尼尔妲·嘉杰尔这个名字」 「不会吧……」 中年贵族带了点双下巴的圆脸因为震惊而瑟瑟发抖。 「冷静点,赛佩罗卿。再说一次,我并没有怀疑嘉杰尔边境伯家。我听说,嘉杰尔边境伯发现尼尔妲,是发生在上次大战期间的事情?那么,因为战时的混乱导致情报传达产生了偏差,这种可能也是很自然的嘛」 奥菈会努力装成很平静的样子,全都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圆脸中年贵族——赛佩罗的缘故。 赛佩罗是仕从于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贵族。从这人被委以了边境伯家在王都府邸管理责任者的重任这点就能看出,他是嘉杰尔边境伯家家臣中数一数二的重臣。 举例来说,就是相当于拥有江户大名时代的『江户家老』地位的人物,这么一说就能明白了吧。 (译注:用中国例子的话,就是相当于地方省驻京办事处主任的地位。这是个什么等级的国家干部有兴趣的人可以自行查证。) 因为女王的一番安慰总算稍微找回了一些冷静的中年贵族,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您,您说的对。臣刚才太慌乱,让您见笑了」 「也难怪你,这件事也是相当出乎我们这边的意料呐」 「光是听到您这句话,臣就放心了不少啊」 「唔嗯,我也不希望把这件事闹的太大。但是,在『名簿』上漏记了名字毕竟不是小事。所以我希望能尽早的解决这个问题。根据情况,说不定得由我想向嘉杰尔边境领『传送』处理此事的使者过去,你先回去做好相关的准备吧」 「遵,遵旨」 赛佩罗像是要把他那圆乎乎的身体折成两截一样深深鞠躬领命。 随着房门关门声响起,奥菈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立刻随之消失不见,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肉食兽低吼一样的声音。 「……变成麻烦的情况了」 「正如您所说」 听到身边秘书官冷静的回应,女王用一瞬间产生了把他大卸八块心情的锐利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马上调整好心情回应道。 「从那样子来看,这次的事对嘉杰尔边境伯家来说完全就是个晴天霹雳吧」 「应该不会错了。嘉杰尔边境伯家的诸位一向都不擅长阴谋诡计,最重要的是,臣觉得他们不会不具备理解【在『名簿』登录这件事上作假有多危险】的理性」 在确保贵族拥有贵族身份的『名簿』登录上做出伪造·为证行为,是足以被直接问死罪的大罪。身为地方领主,又是拥有受嘉帕王家信赖家族中笔头地位的嘉杰尔边境伯家如果敢对这方面下手,那他们要承担的风险也太高了。 「所以,这次的事件并非出于某个人的谋略,仅仅是有人搞错了什么造成的过失而已。只是,如果我们这边的『名簿』上没有名字,而那边又确实提出过登录申请,那么一切过失无疑在我们这边」 不管怎么想,都是王家的『名簿』产生缺失才导致这个情况的发生。而且,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奥菈很容易就想到了这种缺失为何会出现的理由。 「嘉杰尔边境伯是在尼尔妲九岁时找到她的,而那女孩今年正好十五岁。那么只要倒过来算一下就能很容易锁定『犯人』了」 「是桑丘陛下呢」 「啊啊,是桑丘」 奥菈带着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 桑丘一世。他是嘉帕王国的前前代国王,同时也是奥菈的弟弟。 别名『复仇王』。是曾誓要征讨敬爱的兄长——也就是嘉帕王国三代之前国王安利肯四世的敌人,短短的在位期大部分都在战场上度过的国王。最终他也贯彻自己的誓言战死在了战场上。人们发现他的遗体时,他腹部有一道深深的贯通枪伤、胸口插着好几支箭、脖子后面也被水平的切开,总之就是全身上下都是致命伤,甚至到了没人能判断最后是哪一道伤口送他归了西的地步。 边境伯为尼尔妲申请在『名簿』登录的日期,正好就处于和桑丘一世在位的时期。 因战乱导致『名簿』的一部分丢失了,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全都是我们这边——也就是王家的失态了。所以对应起来必须十分小心,不然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各种反感」「而且,事态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处理完嘉杰尔边境伯这一家就能完结的了。陛下您应该能想象得到吧,在我等不知道的地方,有着和尼尔妲同样立场的贵族就算再多出现几人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名簿』的一部分和桑丘一世一起遗失与战祸之中。在那失去的部分上记载的名字只有尼尔妲·嘉杰尔一人,这种想法再怎么说也太过于乐观了。 「……没错呐。不过,现在得先处理尼尔妲的事。虽然最终还是要在我确认她本人和『名簿』的详情后,重新登录一遍她的名字。但问题就在于要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向对方提出这件事,吧」 「如果写成书面文件,再找个人拿着文件用陛下的魔法传送过去的话,只需一瞬间吧?」 听到秘书官的建议,女王沉默的思考了一会,最终摇摇头。 「……不行,现在那么做时机太糟。眼下嘉杰尔边境领集结了很多参加结婚仪式的贵族,如果现在把相关情报传递过去,会让边境伯家在所有人面前丢大脸。 不知道详情的边境伯家,可是让尼尔妲负责去接待夫婿殿下了哦。在这个状态下,如果爆出尼尔妲其实并非贵族,那事情可就要闹到翻天了」 并非贵族的妾生女儿,却被委派了接待王族的职务,这是地地道道的丑闻。当然了,如果人们知道事情详情,知道缘由出在王家这边的话也能接受这种做法。但现在曝光真相的时机明显过于糟糕,恐怕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会给周围的人留下「嘉杰尔边境伯家超级失礼」的印象了吧。 「的确,如果被那位嘉杰尔边境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要期待他能在表面上掩盖过去简直就是无谋至极,所以您的说法臣也能理解。但是,臣也觉得保持着对方一无所知的状态让事态发展下去,进而导致某些问题发生的可能性同样是不容忽视的。这方面陛下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对秘书官的这个问题,女王给出了简单至极的答案。 「全交给夫婿殿下」 「哦?」 看到法比奥秘书官用深感兴趣的眼神看着自己,奥菈微微耸了耸肩,然后晃了晃手中善治郎送来的小飞龙信。 「既然送来了像这样的报告,夫婿殿下就应该已经察觉到尼尔妲并非贵族的可能性了。那么,那位行事慎重的夫婿殿下,一定会以『尼尔妲并非贵族』这个最糟的假设为前提下有所行动。所以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了吧」 「您相当信赖他嘛」 听到秘书官这句话的女王,挺起丰满的胸膛答道。 「那当然。能力高低姑且不论,仅以人格和是否和我心意相同为标准判断的话,再没有能比夫婿殿下更让我信赖的人了。谋求最善结果的能力先不说,在回避最坏 结果的能力方面,夫婿殿下的表现也是相当了得的」 在奥菈看来,善治郎这个存在,就像一头不需要任何指示就能朝着她所希望方向前进的奔龙一样。因为行进速度绝算不上快,所以可能会被他人视为废物马废物龙。但因为他绝对不会往和女王意图相反的方向前进,所以他即便只是原地不动也能得到女王莫大的信赖。 如果能明白奥菈这种打心底发出的对善治郎的信赖,那么女王会选择他作为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人选的判断,就可以理解了。 用『瞬间移动』魔法将使者送往当地,仅仅是这种做法本身就会告诉周围的人有紧急事件发生,接着无疑会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目。 而且,接收情报的嘉杰尔边境伯,是个就算恭维也称不上擅长隐藏心事的人物。所以,直接送使者过去导致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恐怕会非常的高。 「那么,这一次的事件,直到本人归来为止就全交给善治郎大人了,您是这个意思吧」 「啊啊,没错。只要不像在瓦伦迪亚时那样,导致危及他生命安全的情况出现,夫婿殿下的判断力就值得信赖。咱们这不要别随便插手行动,这才是上策」 「臣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就等到善治郎大人回到王都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后续安排。臣就以这个预定为前提去做准备了」 「如此甚好,就交给你了」 交谈完毕的女王和心腹部下,最终导出了这么个如果被善治郎听到会大喊「这份信赖太沉重啦!」的结论。 第四章 言语的交锋 「所以说,我当时的确是看到了,莱姆顿卿他毫无疑问是从中央通道尽头方向走来的。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如果想说当时是我看错了的话,就展示出相应的证据出来」 「请您冷静,芙蕾雅殿下。莱姆顿他的确是主张他是从外侧通道方向出现的。 而我也相信我这名部下的说法。所以虽然非常不情愿,但也只能得出当时的确就是您看错了的结论」 「那么,您是出于什么根据才认为是我看错了的呢?相反,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莱姆顿卿的说法就是正确的吧。这种没有任何其他提示,只是单方面的认定是我的失误的主张,您倒说说看我到底怎么才能接受下来?」 「殿下的主张先放在一边,总之请您先冷静。从一开始就用这种挑衅的口气的话,对话就根本无法进行了啊」 听到冰蓝色眼中带着怒火的芙蕾雅公主的质问,克里斯做出好像很困扰的苦笑这么回应道。 在嘴角边挂上笑容,是想展示自己游刃有余的态度吧,可克里斯眼神深处全是感到头疼的神色。 要说他会这样是理算当然也确实理所当然。在克里斯骑士长的认识里,这次的事件原本是发生在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争执才对。 可是,作为当事者之一本处于旁观立场的芙蕾雅公主现在却公然站出对事件发表抨击,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最重要的是,就算拥有王家出身公主的立场,像刚才那样女人在公开的场合抨击男人的做法,照南大陆的常识来说简直是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形。 这方面虽然也有像奥菈那样身居王位者的例外,但通常情况下,女人不会作出这么对男人步步紧逼的言行才是正常的。 而且芙蕾雅还有正在向善治郎这位特定男性展开追求的背景,所以她应该尽量避免做出会让被追的男方对自己产生「太丢人了」「简直不知所谓」之类皱眉头评价的言行才对。总之不管怎么想芙蕾雅公主的行为都不合理。 为了把自己这个心情表达出来,克里斯骑士长一瞬间把视线转向坐在芙蕾雅公主身边的善治郎寻求帮助。可善治郎没有任何反应。 (好啊,加油。就是这种感觉,芙蕾雅殿下) 不如说,善治郎内心中正在全力为芙蕾雅公主呐喊助威呢。 原本,芙蕾雅公主现在会采取这样全面攻击的态度,就是因为接受了善治郎相关委托的缘故。如果现在反而站出来对她的这种态度发难,那善治郎就成了叛徒。 所以善治郎只是在脸上贴出做作的笑容,把眼神转向别处。 「我虽然的确是女儿之身,但也拥有在狩猎和航海时进行夜间活动的经验。尤其是航海,虽然终究没法做到独立独为,但我也有夜间帮忙巡视的经历。所以,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就指责我当时『看错了』的话,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对芙蕾雅公主预想之外凶狠态度,感到困扰的并不只是纳瓦拉王国这边。 本来应该是担当另一边阵容主角的嘉杰尔边境伯一家——也就是尼尔妲·嘉杰尔与查比埃尔·嘉杰尔兄妹现在同样满脸的疑惑,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高。 「那,那个芙蕾雅殿下?虽然您这么为我出头我是很高兴。但殿下只要肯站在我这边,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啊」 「是啊,芙蕾雅殿下。请稍微冷静一下吧。善治郎大人可是正在看着哟」 原本就没想把事情闹到这么大的尼尔妲自不必说,连曾经和克里斯骑士长一度交锋并吃了大亏的查比埃尔,现在也充当起了安抚芙蕾雅公主的角色。 所以查比埃尔向善治郎投去的视线中,同样明显带有sos信号的意思。可善治郎也只能顶着内心的罪恶感,装出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 「………」 【我什么都没看到哟】,看着善治郎满脸堆笑坐在那里传达出这个意思。查比埃尔露出头疼的表情,克里斯骑士长则像是表达蔑视一样哼了一声。 善治郎的真意先不提,总之他不会对芙蕾雅公主的言行做出任何掣肘这个意思,看来已经传达给在场所有人了。 所有人把视线从只管把无言的笑容贯彻到底的善治郎身上移开,再次开始对话。 克里斯骑士长像是为了调整心情般先咳了一声。 「我理解芙蕾雅殿下您的主张了。的确,殿下以女人而言夜视能力应该也算相当不错的吧。所以我刚才的话多少有些轻率了,在此我向您道歉」 然后边这么说边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微微低了低头。 「………」 可身为赔罪对象的芙蕾雅公主,虽然没有做出口头上的言语反驳,但她那略微眯起的冰蓝色双眼中的怒气,明显又提升了一级。 在善治郎看来,芙蕾雅公主会发怒也实属正常。但看起来和他有同样感受的,就只有公主本人和站在她身后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而已。 敌对的纳瓦拉王国阵容那边不必说,连作为己方的查比埃尔,还有尼尔妲也不觉得克里斯骑士长的『赔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部分人还都露出了「既然克里斯骑士长都赔罪了,芙蕾雅公主也在表面上接受就行了」的表情。 (「以女性而言」夜视能力很好,这种说法在芙蕾雅公主看来根本是严重的挑衅呢。毕竟对成功进行了大陆间航海的船长来说这种说法简直就是失礼至极啊) 有狩猎和夜间航海实践经验的芙蕾雅公主,肯定对自己的夜视能力自负到「在实战中也有效」的程度吧。给这样的夜视能力加上「以女人来说还真是不得了」的评价,就算是出于褒奖心里在本人看来也绝对算不上是称赞 在善治郎看来,芙蕾雅公主会不接受克里斯骑士长的『赔罪』是理所当然到不能再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很不巧这种观点并不符合南大陆的一般常识,不如说根本是大幅偏离了。 虽然负责守护的善治郎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安,但好在芙蕾雅公主总算还拥有不当场把愤怒爆发出来的理性。 芙蕾雅公主把克里斯骑士长的赔罪当做空气,带着【没什么好说的了】的意思把对话推进了下去。 「关于刚才克里斯蒂安大人说法,就让我听听当事者本人是怎么说的吧。莱姆顿大人,你在那晚曾经见过我吧?当时的事你还记得吗?」 因为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年轻骑士一时间因为震惊屏住了呼吸,接着生硬的回答道。 「是,当然记得了。那晚虽然芙蕾雅殿下没有和我说过话所以无法断言,但在那个昏暗的环境里,殿下的发色曾经非常鲜明的浮现出来过」 就像骑士莱姆顿描述的那样,芙蕾雅公主带点青色的银发在夜晚中非常显眼。当然,如果环境完全漆黑一片的话还是没法看得到,但只要能有一点点照明,芙蕾雅公主的银发就可以在夜色中鲜明的浮现出来。 年轻骑士的回答似乎让芙蕾雅公主很满足,所以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您能记得是我的光荣。那么,现在就以【当时我也在现场】无疑是事实为前提开始发言了。我当时,的确看到莱姆顿大人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来的。 因为我完全没有推翻自己说法的意思,所以就让我借这个场合对这个说法做出绝不改变宣言吧。 就算是如此,莱姆顿大人你也不肯承认吗?」 看到芙蕾雅公主像挑战一下眯起了眼睛,纳瓦拉王国年轻骑士的反抗心一下被刺激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用僵硬的声音马上回应道。 「是的。我当时是从外侧通道方向走来的,不是从中央通道方向」 是因为虽然并不想闹的这么大 ,但现在已经没法回头的缘故吧。年轻骑士带着紧张表情的这句断言中弥漫着悲壮感。 至此两人已经完全成了针锋相对的态势,彼此又都没有打破对方说法的证据。 如果双方能坐下来慢慢讨论,也许还有某方的论点被驳倒的可能。可如果保持现状下去,两人就算有再多的说辞也不过是浪费口水罢了。 「二位都已经确认彼此的意思了吧。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如何」 所以,查比埃尔现在提出的这个暂时解散的提议,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 接受了查比埃尔暂时散场的宣言,纳瓦拉王国的一行人带着僵硬的表情,依次离开房间。 等到纳瓦拉王国的克里斯骑士长和骑士莱姆顿也离开后,善治郎开了迄今为止一直大门紧闭的口。 「查比埃尔卿,抱歉这次的事上我们做的这么出头。 当然,这里是属于嘉杰尔边境伯的土地,处理发生此地的争执是嘉杰尔边境伯的权利与义务这点,我们不会忘记。 这次的事件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边境伯的裁决,而我们也不会对那个裁决有所异议。这点就让我现在这里明说了吧」 「是,谢谢善治郎大人您的顾虑」 听到善治郎带着认真的表情,以王族对臣下而言勉勉强强可以允许的诚挚语气说出的谢罪话语,查比埃尔带着呆掉的表情接受了下来。 这就是封建制社会麻烦的地方。 嘉帕王国虽然在诸封建王国当中,是王家权利巨大到堪称异常的国家,但即便如此,嘉帕王家要插足地方领主的权利范畴,也是极其危险又得不偿失的行为。 一般来说,在地方领地发生的任何事都归那个领地领主管辖,因为这是领主们的权利。 当然了,如果事件主线直接和善治郎本人挂钩的话,边境伯终究还是没有对善治郎下达裁决的权利的。但如果是像现在这样只和善治郎的女伴——芙蕾雅公主有关的场合,对事件做出最终裁决的基本上还是嘉杰尔边境伯。 以善治郎的立场,他向边境伯请求在下达裁决时「顾虑下我们」倒完全没问题。而边境伯当然也会回应他的要求。 但是,这最多也就是请求而已,和从领主手中获得裁决事件的权利本身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现在善治郎才跑来表明:自己对这些细节都理解,而且没有侵犯地方领主权利的打算。 当气氛进一步缓和之后,善治郎故意摆出皱眉的表情,把视线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北大陆公主。 「但是,是对是错上我站在芙蕾雅殿下这边。这方面,芙蕾雅殿下是我参加婚礼的女伴这点虽然也是很重要的理由,但更主要的是,我能确信殿下的说法才是正确的,而且她会发出抗议的理由也很正当。 这一点也让我在此明言吧」 「是,臣铭记于心」 对善治郎的宣言,查比埃尔带着微妙的表情低头行礼。 ◇◆◇◆◇◆◇◆ 这之后,善治郎与芙蕾雅公主一起结伴返回了别馆。 等侍女伊尼斯轻轻关好房门后,两人面对面坐下。 「芙蕾雅殿下,此次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实在是非常感谢。本来我们不应该向淑女提出这类请求的,这份人情我将来一定会以某种形式补偿您」 就像本人说的那样,芙蕾雅公主刚才的险恶态度,全是出自善治郎的安排。 尼尔妲·嘉杰尔并非正式贵族的可能性很高,因此,这次的事件如果以尼尔妲·嘉杰尔vs骑士莱姆顿的形式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最后很可能会留下将来发展成巨大国际问题的祸根。 就算尼尔妲现在向对方赔罪,将对方的谎言全盘接受,事到如今「尼尔妲曾经责备过对方国家的骑士」这个事实也无法抹消。在少女不是贵族的场合,就会留下「并非贵族的女孩,居然去找贵族骑士的麻烦」这样的事实。 既然如此,现在不如让当时现场身份最高贵的芙蕾雅公主站出来发难,把事件的主角位置夺走,这种做法造成的伤痕还浅些。 最好的结果是芙蕾雅公主赢过这场辩论,让骑士莱姆顿承认自己当时说了谎。 不必说,如果骑士莱姆顿承认当时自己的确为了脱身而说谎的话,整件事就会成为他终生都无法消除的污点。在这点上全面接受他的说法站出来庇护他的克里斯骑士长也是一样。 有这样的背景的话,事后向对方提出「这次的事,就让我们当做从一开始就没发生吧」的提议时,对方会接受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如果将一切视为一开始就没发生,那么即便日后尼尔妲现在还不是贵族这件事被判明了,对方也找不出以此来发难的突破口。 为了让这个计划顺利完成,必须拜托芙蕾雅公主去担当多少有些吃亏的角色。但北大陆公主却出乎意料的以善治郎想象之上的痛快态度接受了这个请求。 「既然是善治郎陛下的请求,那我当然不会拒绝。而且,在这次的事件上,老实说我刚才的态度并不是什么演技呢。 不如说,能得到这种把想说的事全说出来的机会,我才该感谢善治郎陛下才对」 笑着这么说道的芙蕾雅公主眼中,满是求胜心切的好战神色。 「能得您这么说,真是让我感激不尽。很抱歉这事背后的详情即便是对殿下您我也无法做到全盘托出,这实在让我很难过」 就像善治郎说的,「尼尔妲并非贵族的可能性很高」这件事,他现在还没有告诉芙蕾雅公主。 善治郎会做出这种判断也是理算当然的。就算本人执着的希望成为自己的侧室,就算现在已经担当了善治郎参加婚礼女伴的职责,可芙蕾雅公主终究是他国的王族。 善治郎还不能给予她全面敞开胸襟把一起情报都讲出程度的信赖。 这方面芙蕾雅公主当然也清楚。 「请不必在意,善治郎陛下。我也是王族出身,和感情与诚意无关,有时立场就是给人不得不接受的制约这种事我理解」 「非常感谢您的大度,芙蕾雅殿下」 善治郎边说边露出安心的笑容。虽然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但他这个反应正是和芙蕾雅公主之间心理距离缩短的证据。 「感情和诚意对立场也无可奈何」这句话,背后也暗含着「如果立场上允许,从感情上您希望能对我敞开胸襟把一切和盘托出吧」的意思,而善治郎并没有否定芙蕾雅公主的这句话。 就是说善治郎在无意识中,已经产生了「对待芙蕾雅公主时应该尽可能诚心诚意」的想法,这意味着他对芙蕾雅公主已经有了感情。 善治郎虽然好像还没有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心理变化,但看起来芙蕾雅公主已经注意到了。 「…………咳」 芙蕾雅低下头用手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在那只手的背后,她的小小嘴唇扭成了笑容的形状。 「我失礼了」 但是,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用充满诚意的冰蓝色眼睛看着善治郎。 「那么再来确认一下今后的预定吧。我只要像迄今为止那样,以顽固的态度坚持自己的主张是『事实』就好了吗?」 因为话题转移到了实务层面,所以善治郎也绷紧了表情。 「没错呢……总之殿下先那么对应就行了。当然,一直把目前的胶着状态保持下去决不是什么好事,可能的话还是尽早得出结果更好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在目前这个时间点,双方完全处于彼此的观点正面咬死的状态,而且又都拿不出证明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证据或是证人。 持续这 种胶着状态很不妙,恐怕纳瓦拉王国那边也有相同的感想吧。 即便最开始只是无聊的小争执,也有看场合的话会发展成导致两国交兵开战冲突的可能性,未开化世界就是这么恐怖。 在过去,曾有过猎人们为了争夺一头越过国境的肉龙的所有权,最后发展成国与国之间战争的例子。 可是,如果就因此为了回避争执总是把别国的要求说法二话不说全盘接受的话,又会造成对国威、国力的削减。 所以,这些国家的代表人们,就算内心里有「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想法,也会以「不想把事情闹大这点上对手也是一样」为前提,来展开双方其实谁也不想的斗胆游戏。 (译注:原文チキンレース。就是那种两个人开车驶向断崖,谁先胆怯停车谁就算输的死亡游戏) 而这次的事件,也已经开始出现斗胆剧的征兆了,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变成那样之前,有必要尽快分出胜负。而在善治郎心理,姑且已经算是有了达成这个目标的办法。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个办法还只有大致轮廓,距离彻底『将死』对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所以,善治郎才再次来寻求芙蕾雅公主的帮助。 「总而言之,对方完全是在说谎这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问题就在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既然没有证据,那么就得想办法引诱对方说出没法再狡辩的证言才行。 我这边姑且有个能实现这个目的的计划,但这当中需要殿下的帮助。可以拜托您吗?」 听到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晃动着银色的短发歪了歪头。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了。那个,虽然事到如今我才来确认显得有点怪,可善治郎陛下为什么能那么肯定的确信是对方骑士说了谎呢?」 然后边这么说边直视善治郎的脸。 当然,以善治郎的立场而言,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在表面上都会采取全面支持芙蕾雅公主观点的态度。但从善治郎现在的言行上看,他并不只是出于表面的立场,而是从心里全面认定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完全正确,确信是纳瓦拉王国的骑士在这件事上说了谎才做出这种态度来的。 对芙蕾雅公主的问题,善治郎先是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接着马上带着柔和的微小回答道。 「啊啊,理由其实很单纯,因为当时我也几乎算是人在现场啊。 请回忆一下,问题是发生的场所是本来呈平行状态的三条通道交汇在一处的交叉点位置对吧」 这其中,因为『中央通道』的尽头连接着登上瞭望塔的楼梯,所以属于禁止入内区域。 芙蕾雅殿下三人从通往本馆的『内侧通道』走出来,偶然发现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从本属于禁止入内区域的『中央通道』中走出来,才上前提醒他注意一下。 然而,骑士莱姆顿却说自己不是从『中央通道』、而是从通向别馆的道路——『外侧通道』方向走来的。到这里为止我都没描述错吧?」 「是的,正如您所说」 看到芙蕾雅公主点了点头,善治郎也点了下头回应,然后带着略微有些得意的语气继续说明。 「您忘了吗?我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就出现在殿下您们身边了吧?您觉得,那时我是从哪里来到那个地点的呢?」 「啊?」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事到如今才发出惊呼。 「没错。我是从『外侧通道』那边过来的。所以,如果骑士莱姆顿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他当时应该就在我前方不远处。然而,当时我却没看见过任何他的背影之类的东西。 所以说,在我看来骑士莱姆顿很明显是在说谎」 「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如此呢」 对善治郎的说明,芙蕾雅公主用带着少许着迷的语气回应道。 实际回忆一下的话,就能发现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 骑士莱姆顿主张自己所走的通道,正是时间错开一点后善治郎实际走来的通道。那么只要不是感觉迟钝到极点的人,就应该会记得彼此曾在通道上几乎相遇过才对。 毕竟,骑士莱姆顿说自己走过,善治郎实际曾经走过的这条外侧通道,是一条没有任何岔路的笔直直通道路。 如果两人都曾走在这样的通道上的话,不可能会察觉不到彼此。 「那么,现在只要拿出善治郎陛下您的证言的话!」 从善治郎的证言中看到胜机的芙蕾雅公主兴奋起来,可善治郎只是带着冷静的表情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我说出的话,纳瓦拉王国那边也会顽固的不肯承认吧。实际上,我的证言也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骑士莱姆顿离去后不久,善治郎就从外侧通道方向现身了,这种观点终究只是芙蕾雅公主本人的主观看法。 在没有机械式计时装置存在,个人之间的时间感观存在极大误差的这个世界。就算芙蕾雅公主再怎么强调「骑士莱姆顿离去后善治郎马上就出现了」的证词,也会遭到诸如「那只是你感觉没过多久而已,实际上已经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说辞的反驳,导致争论又陷入纯粹浪费口水的状态。 「可是,如果是来自善治郎陛下的证词,那么他们就不能像对待我那样敷衍,就算想不接受也不行的吧?」 公主这个主观上大概非常期待的预想,也被善治郎一摇头否定了。 「很遗憾那是很难办到的呢。因为我虽然确实是王族又是男性,但我并不是『战士』」 虽然怎么说也算是王族的善治郎的发言分量绝说不上轻,但是他平常在公开场合时总挂嘴边的那句「我不是战士」,现在却给他带来很大的拖累。 就算善治郎再怎么做出「当晚,我就在外侧通道区域行走过,当时我没发现前方有任何人影」的证言,表面上先不说,所有人心里都会按照「不过是非战士之人的话罢了。既没运用过夜视的经验,也没特意锻炼过精神的人的证言,哪能改变周围人的意见啊」的观点来随便对待吧。 尤其是克里斯骑士长,这人明显特别看不起善治郎。 当然,善治郎有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这个身份。如果他强硬的以「我是正确的。敢和我的意见唱反调你胆子不小嘛。有做好相关觉悟了吧」态度来胁迫对方的话,只要不是完全看不清现实的死脑筋对手,应该都会屈从的吧。 但是,不用说那将是最差最糟的落幕方式。 真要变成那样的话,干脆直接认输承认是芙蕾雅公主她们看错了,然后为此向对方谢罪的做法,引发的国际问题还要少好上几倍。 总之,利用善治郎的身份使蛮力硬把对手打压下去的手法必须封印起来。 (不能使用王族头衔的我,在大部分情况下就连个常人都不如诶……) 就算抱有这种接近自虐的自负,善治郎也希望事态能尽可能圆满的收场。 (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皆大欢喜式的圆满结局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呢,就当是自作自受,现在只能想办法让骑士莱姆顿抽到足以干掉他自己的鬼牌了呐) 「总之,骑士莱姆顿在这件事上明显是说谎了。所以,只要能想办法把这点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么便是我们的胜利。 为此我想了个小圈套,也就是稍微用点诡计做法,这方面我需要殿下您的帮助」 「哎呀,那可真有趣呢。当然,请务必也算我一个」 双手握在胸前,满脸都是笑容的芙蕾雅公主眼中,全是发现了可以屠杀敌人机会而满心喜 悦的施虐狂神色。 ◇◆◇◆◇◆◇◆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芙蕾雅公主带着护卫女战士斯卡谢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善治郎和侍女伊尼斯。 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的端坐姿势几乎立刻就跟着崩溃。 「噗啊,变成超级乱七八糟的麻烦情况了啊……」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请擦擦脖子上的汗吧」 「嗯,谢谢你了,伊尼斯」 善治郎用侍女很贴心的递过来的毛巾把脖子和脸擦了个遍,然后才终于放松了些,大大深呼吸了一回。 「话说回来伊尼斯,在那之后,奥菈也没有任何联络过来吗?」 「是的。王都还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听到伊尼斯干脆的这么回答,善治郎皱起了眉。 「这太慢………了吧?」 「是的。这边发过去的小飞龙信应该早就抵达了王都才对。如果奥菈陛下有回复的意思的话,这边应该已经收到了」 『瞬间移动』的话只需要一瞬间,即便是用小飞龙信走来回,回复也应该到了才是,日子就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 就是说,这代表女王奥菈就没有给这边回信的意思。 善治郎抱起臂,开始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就是说在奥菈看来,这次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对。如果是那样应该反过来会有『这不算什么,你别在意』的回复给我才对。 所以情况应该正相反吧。出现了不能随便用『瞬间移动』传送人过来、或是没法用小飞传递消息程度的,一个不小心就要栽跟头的敏感问题。这么想才合适吗?」 善治郎没费多少功夫,就和身在王都的奥菈心意相通导出了同一个结论。 用『瞬间移动』把有关人员传送过来本身,等于就是在告诉旁人「有紧急事态发生」一样。而不使用小飞龙传递消息恐怕是因为会导致情报泄露可能性很高吧。 照着这个顺序思考的话,就不可能会得不出「出现了不能随便回复等级的敏感问题」这个结论。 「……这下可孤立无援了呐。也就是说,对其他那些出席结婚仪式的贵族们,我也尽可能别去接触的好么」 看到善治郎抱头烦恼,站在那他身边的中年侍女,用平稳的声音提出了帮忙的提议。 「善治郎大人。我觉得您的这个大方针思想并没有错。但事前和有关人士打好招呼的做法也是不错的不是吗。至少,我觉得是可以向普乔尔将军透露一些内情」 听到预料之外名字的善治郎猛的抬起头。 「普乔尔将军!?怎么偏偏就是他?他才是那个如果介入就会导致最糟局面发生的人吧!」 大概善治郎的这个反应也在预料之中,中年侍女依旧用淡淡的口气不慌不忙的说明。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这么做。那位大人如果是中途突然插进来,一定会导致非常麻烦的局面产生。那么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向他交出实底的做法才是上策不是吗? 毕竟,事情的起因发生在尼尔妲大人纳瓦拉王国骑士之间。因为现在普乔尔将军已经娶了露西塔大人做妻子,那么他就拥有了尼尔妲大人姐夫的立场。 虽然多少有点勉强,但作为『亲族』而言,这也属于让介入成为可能的立场了」 「啊啊……好像确实如此……」 对伊尼斯的说法,善治郎带着好像在忍耐牙疼一样的苦涩表情抱起了头。 当事人姐姐的丈夫这一立场,通常作为关系者来说稍微远了点。但要硬说是关系者的话也说得过去。而且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还拥有只要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就算多少有些不合适他也能全都摆平的豪迈手段。 「的确,如果想把那个混蛋也卷进来的话,是最开始就和他打好招呼这种做法更好些,吧」 用和自己平时风格不符的粗口称呼普乔尔将军,不仅仅是因为嫉妒他曾拥有自己爱妻的结婚候补对象这一立场的缘故。 简单来说,在这种场合下,善治郎和普乔尔将军选择的解决问题方法说成完全南辕北辙也不为过。 普乔尔将军不管发生什么都只会以实际利用为重,当然,他对事也拥有一定程度的长期视角,所以具备容忍一时损失的度量。但对手感情上的得失他就完全不会顾虑了。 例如这次事件,当向众人证明了纳瓦拉王国骑士确实是在撒谎后,善治郎是打算选择就此【当做这件事从没发生过】这种比较安稳的收尾方式的。 当然,他会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有着绝对不能曝光的内情——尼尔妲并非贵族——这一事实存在的缘故。但即便没有这样的内情,善治郎在善后时也不会把对手逼的太紧,最多也就是提出要对方当面谢罪之类的要求。 比起让对方留下怨恨,多少牺牲一些实际利益避免对未来产生负面影响的做法更好。善治郎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在某种意义上,这可说是【终究只不过是在和平国度长大成人的平凡上班族】的极限吧。 可普乔尔·基杰将军在这样的场合,却不会有任何留手。 还是以这次的事件为例,如果普乔尔将军能证明过错在对方那边,他一定会以此为弱点,尽可能多的从对方身上压榨出各种实利。 例如会要求对方支付赔偿金;例如会要求对方将当事人骑士交给这边处理;例如会要求对方发表公开的谢罪道歉书,以此来拉低对方的国家威信。总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考虑对手的自尊和心理状态单方面掠夺的做法。就算结果会招致对方的怨恨也完全不当一回事。 如果敌人的怨恨积压到极限爆发出来,那么用力量制服敌人就行了。而且那样还能进一步要求赔偿可谓一石二鸟。普乔尔将军真的会以这样的方式思考解决事件的方法。 「这么一想确实很不妙诶。看来有事前去和普乔尔将军打好招呼,希望他可以的话能到事件完结为止都保持旁观者立场的必要了。 ……但是,那种人光靠我一个说服的了么」 很明显负担过重了。 看到善治郎为此深深叹了口气,伊尼斯用既像安慰又像逼迫的口气又追加了个提议。 「仅靠善治郎大人一人很难办到呢。那么,既然事情这么困难,那就去向马凯努斯家的拉法埃罗卿求助如何?事关交涉工作的话,那位大人是极其有能力的人物」 「呃……不,不行。不能那么做」 对伊尼斯的提案善治郎一瞬间心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既然事关尼尔妲的问题,牵扯进来的旁人越少越好」 虽然善治郎对为人和气的拉法埃罗·马凯努斯抱有不错的印象,但他曾从奥菈那里得到过「这是个和普乔尔将军同级不可大意的人物」的警告。 所以不能随便向他求助。 甩开把一切全扔给拉法埃罗的甜美诱惑,善治郎绷紧表情的向伊尼斯通告。 「我一个人去说服普乔尔将军。总之,在这次的事件分出胜负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混蛋有插嘴插手的机会。虽然很可怕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为了交涉方便最好能和他一对一的会面,可以拜托伊尼斯你做下有关安排吗?」 「遵命。可以的话要尽可能显得自然些,最好是以非公式的形式会面对吧。话说回来,善治郎大人。普乔尔将军那边这样就好了,那么嘉杰尔边境伯那边又该如何对应呢?」 听到伊尼斯的反问,善治郎再次带着为难的表情开始思考。 「嘉杰尔边境伯的对应吗。这个 也很难呢。唔—嗯,本来就是当事者尼尔妲的父亲,又是当地的领主,我越过这样的人在暗地里活跃的做法原本很是不妙……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尼尔妲的贵族资格有问题才导致这么麻烦。 把这方面的内情全都告诉他,这种做法是没可能的吧……」 问题还有一个,身为王配,又是芙蕾雅公主参加婚礼男伴的善治郎,就算私下里去和嘉杰尔边境伯通气,无论怎样他的说法都会带上「王配善治郎逼迫边境伯做出的决断」的色彩。 这种行为会被说成王族侵犯地方领主的权利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鉴于这些内情,善治郎决定事先就不和嘉杰尔边境伯打招呼了。 「不用联络边境伯了。没事先和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打好招呼就实施行动虽然有点可怕,但事先和他联络带来的风险更高」 「遵命」 听到王配的话,忠诚的中年侍女礼仪端正的行了一礼表示领命。 第五章 胜负之时 以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和嘉杰尔边境伯家次女尼尔妲之间的细微争执为开端的此次事件,发展到如今这个阶段才终于开始出现完结的征兆。 连当事者双方也觉得是「无意义的争吵」这场白费口水的辩论反复经持续了好几天。 现在纳瓦拉王国阵容和嘉杰尔边境伯家阵容的所有事件关系人已经齐聚到一间大厅中,嘉杰尔边境伯本人已经做出宣言:今晚要在这里对这个事件下达最终的判决。 由一方当事人的亲属——而且还是父亲这种极近的关系下达最终判决,在生于法制社会的现代人看来多少会产生能否保证公正的疑问,但对与封建社会的地方领主来说,这却属于理所当然至极的权利。 实际上,就连纳瓦拉王国阵容那边,对这一点也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异议。 当然,如果接下来要下达的最终判决中,含有不公正的地方到了有人无法接受程度的话,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在带着这样的紧张感互相对瞪的两个阵营中,双方各自的最高责任者——嘉杰尔边境伯和马尔丁将军虽然此时一脸严肃但仍旧隐瞒不住他们感到头疼的神色,一个劲的用视线交谈。 (喂,这下到底会变成怎样?) (不知道,别问我啊) 硬要把他们的视线转换成语言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 原本,这两个人在背地里联手,打算利用这次的事件帮儿子弟子来次『实践训练』的预定,现在已经被完全彻底的打乱了。 造成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不用说就是芙蕾雅公主 「…………」 北大陆公主今天也带着「我是主角」的表情,占据了会场中央的席位,还特意坐在与纳瓦拉王国阵容中心人物克里斯骑士长完全正对面的位子上。 而战战兢兢躲在会场席位一端的尼尔妲不必说,连本该呆在芙蕾雅公主现在的地方负责交涉主役的查比埃尔,也被赶到了明显属于配角的位子上去。 从刚才开始,查比埃尔就一直把带着「我说,您倒是来对这个人做点什么啊」这种不言自明意思的视线投向坐在后方的善治郎,可王配始终只是呵呵呵的笑着什么也没干。 到了这个时候,查比埃尔就算想不领悟也不成了。 善治郎并非没有察觉到查比埃尔无言的sos信号。 而是察觉了也选择无视。 以前善治郎曾对查比埃尔说过的「我是站在芙蕾雅公主这边的人」这句话的意思,看来终于正确传达给他了。 就算芙蕾雅公主做出多少有些不符合淑女仪态的言行,善治郎也不会站出来责备她。 这种做法,相当于给了芙蕾雅公主介入这次事件的正式许可。 即便女性的发言力再怎么低,如果是出身大国王族,又是本国王族公式上正式参加婚礼搭档的女性,就极难让她保持沉默。 这样的芙蕾雅公主光是人在那里,就足以让嘉杰尔边境伯与马尔丁将军策划的【克里斯骑士长vs查比埃尔之实战训练篇】预定崩溃。 而且,就像是还要再来个致命一击般,还有正坐在旁听席位上的那个男人存在。 身边坐着刚娶到的新妻——露西塔,用微笑隐藏起好像觉得现状很有趣的态度,抱着圆木一样粗壮胳膊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普乔尔·基杰将军。 在这次的事上,他用了「尼尔妲现在对我来说是义妹,并非旁人」的说法要求出席。 普乔尔将军姑且事前也做过「只要不发生太过分的情况,都会不插嘴保持静观」的承诺。但老实说嘉杰尔边境伯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 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拥有强烈的野心和欲望,又兼备达成那些所需的行动力与执行力。 【牵扯到一个麻烦的男人了】,现在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心情好好掩饰起来,对此嘉杰尔边境伯可没有自信。 在这层意义上,目前处于夜晚时间段实在值得庆幸。 房间周围和中央桌子上虽然摆放了不少烧得正旺的油灯用来驱逐黑暗,但室内仍只有就是很客气的说也只能算作「昏暗」程度的光亮。 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召开判决会,是因为善治郎罕见的提出了「不是这个时间我就没功夫」这个任性要求的缘故。 然而现在嘉杰尔边境伯却很感谢王配这份少见的任性,他尽量不引人的注意的微微吐纳了一回整理好心情,然后开始高声宣言。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那么,现在开始进行最终讨论。 事件的当事者和责任者,你们要在明确自己立场的基础上,好好遵循良知提出自己的主张。 听完你们所有人的意见后,我将以嘉杰尔边境伯领责任人的身份,对事件做出最终判决。 对判决有异议或反对的人,可以日后再走其他渠道进行申诉。都没问题了吧?」 对虽已步入暮年但仍健硕的领主贵族威严十足的发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里提到的「其他渠道」,指的就是两国的王家。 如果是纳瓦拉王国阵容不满嘉杰尔边境伯判决的场合,他们就会把这次的事件上陈给纳瓦拉王家。由纳瓦拉王家对嘉帕王家提出直接抗议声明,再由嘉帕王家找嘉杰尔边境伯王家对话解决。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流程。 这意味着,到时事件将升级成正式的国之间外交问题。 仅仅是因为一名骑士是否有进入禁止入内区域,就搞得要向大国嘉帕王国提交正式抗议信,老实说这种发展相当没有现实感。 另一方面,查比埃尔和尼尔妲却因为是属于嘉杰尔边境伯领的人,所以他们原本没有什么「其他渠道」。加上就算是女儿儿子,地方领主的公式命令也是绝对的,所以他们本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 知道了这个背景的话,就能明白乱入此次事件的芙蕾雅公主是个多么麻烦的存在了吧。 芙蕾雅公主是嘉帕王国正式认同的客人,所以如果她对最终判决觉得不满意,就有可能透过嘉帕王家这个「其他渠道」提出抗议。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嘉杰尔边境伯强忍住想揉揉钝痛脑袋的冲动,继续用低沉的声音向所有人宣言。 「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么,接下来开始向三名事件当事人再确认一遍他们的说法。你们要如实回答」 「是的!」 「是」 「我知道了」 听到握有全权的地方领主的要求,妾生的女儿、邻国的骑士、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各自回话表示接受。 在油灯火光照耀下确认三人都点了点头的嘉杰尔边境伯,按照预定首先用尽可能严厉的口气向自己的女儿提问。 「很好。那么,就从尼尔妲·嘉杰尔开始提问了。 当晚,你说你曾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简洁的描述一下」 最先被父亲点名的妾生女儿,紧张万分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是,边境伯。我在那晚,从通道的转弯处走出时,见到了一名骑士的人影」 因为这些都是基本问题,所以就算再怎么不习惯这种场合,尼尔妲还是很顺畅的说完了答案。 「那个人影是谁?」 「因为当时四周非常黑暗,所以我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但是,当我上前叫住他时,那一位报上了『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的名号」 听完这个回答,嘉杰尔边境伯把身体转向骑士莱姆顿。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所属,骑士莱姆顿。尼尔妲她是这么说的,对这个说法你没有什么异议或者反论吗?」 面对年事已高却威 严不减的领主贵族的视线,年轻的骑士咽了咽口水,用藏不住紧张感觉的大嗓门回答道。 「是的,边境伯阁下。我的确在当晚的那个地点被尼尔妲大人叫住过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点尼尔妲大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到这里为止是两方阵营都认同的共识,所以年轻骑士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肯定了下来。问题在于接下来的部分。 「那个地点,是作为三条通道交汇处的小型十字路口吧。尼尔妲,按照你的主张的话,那时骑士莱姆顿是从哪条通道走来的呢?」 「是,莱姆顿大人是从『中央通道』方向出现的」 尼尔妲干脆说出口的这个主张虽然让年轻骑士大吃一惊身体一抖,但他好歹还有因为【这个场合里未经许可就不能反驳】规则带来的自制心。 「骑士莱姆顿,你对尼尔妲的这个说法有异议吗?」 「是的,我有。我走过的通道并非『中央通道』。是『外侧通道』那边」 迄今为止已经重复说过很多次的,与尼尔妲的主张完全相反的这个说法,骑士莱姆顿现在在这里又再一次提了出来。 虽然两者的说法完全呈针锋相对态势,但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会再带给众人什么意外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整个话题才会拖拖拉拉的耗了这么久。这两个主张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到缺乏意外性。 不如说,接下来自己不能不向「剩下的一人」做出提问的事实,还更让嘉杰尔边境伯叹息。 就算如此,步入暮年的领主贵族脸上的威严表情依旧不变,开始向第三名当事人问话。 「芙蕾雅·乌普萨拉。当时和尼尔妲同行的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这句话,北大陆的公主晃动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的银发, 「是的。我要说的只有一点。我确实看到莱姆顿卿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来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用强硬的口气说出了这个主张。同时瞪着并非当事者骑士莱姆顿,而是坐在对面的克里斯骑士长的脸。 由此可见,芙蕾雅公主已经完全把克里斯骑士长当成主要攻击目标了。 在善治郎看来,事情会变成这样也难怪。 因为克里斯骑士长对待芙蕾雅公主,用的是典型的「对待不听人话的女人就不用客气」的态度。 当然,克里斯骑士长表面上的言行和态度有好好遵守对待王族的礼仪。但那言行终究是「终究不过是女人的话」「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像个女人一样,乖乖闭嘴听男人的?」之类价值观下的产物。 在善治郎眼里,克里斯骑士长的态度只能说是在积极的主动对芙蕾雅公主进行挑衅。更麻烦的是克里斯骑士长本人对此还毫无自觉。 不如说,在克里斯骑士长看来这已经是很有诚意的应对了。就是为了方便让芙蕾雅公主退让令事态平稳收场,他才这么干的。 (真是辛苦啊。这个世界的女性) 到了现在,一直呆在女王奥菈这个例外中的例外身边的善治郎,才终于对这个世界的女性在表面舞台行动时会非常辛苦这件事有了切身体会。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的时候,嘉杰尔边境伯又重新巡视了一遍所有人,然后开了口。 「三名当事者都已经陈述了他们的主张。如果有想提供追加情报的人,或是想为某人辩护的人,又或者是想向谁提出质问的人。都请举手。我会以每次许可一人的形式让你们发言 而没有许可就发言的人会被命令退场,这点你们要注意」 对这句话,三名当事者——尼尔妲、芙蕾雅公主、骑士莱姆顿自不必说,会场内的其他所有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顺便说下,正确来说当事者其实还有一位,那就是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但她基本上没有发言的权利。 这和身份性别之类的无关,而是因为更纯粹的立场·职责的问题。 既是侧近又是护卫的斯卡谢,是相当于芙蕾雅公主双手甚至是半身的存在。 所以在私下时先不说,在这种公开的要做出判决的场合,很难想象她会做出对主人不利的发言。 只要这样的斯卡谢发言中出现一点对主人证言攀附的情况,事实上都相当于给予了芙蕾雅公主双份的发言权。 「采取举手数多算赢规则的话,就不能允许某一个人可以举起两只手」嘉杰尔边境伯的这句话,就算是芙蕾雅公主也只得接受。 相反,如果斯卡谢的话和芙蕾雅公主真的完全一致的,那她可以干脆成为芙蕾雅公主的『代理人』,好像只要芙蕾雅公主本人默认就可以被允许的样子。 不过虽然说是要举手表决,但那要等到在场人的人都陈述完自己的意见之后,所以暂时也不会出现举手的人。 目前,纳瓦拉王国阵容和嘉帕王国阵容的意见完全对立,而双方又都拿不出可以正面击溃对方观点的有力证据。 所以,先一步发言的人有着很容易被后发言的人抓到话语中的破绽,甚至被釜底抽薪的不利之处。 大致上来说,就是非常难搞的【后攻选择比先手选择有利】局面。但是,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对峙下去也不行。 在油灯昏暗的火光中,顶着互相牵制的沉重空气率先举手表示要发言的,是纳瓦拉王国的克里斯蒂安·宾特骑士长。 「克里斯蒂安·宾特请求发言」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接受了自己的请求,克里斯骑士长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开了口。 「是,那么根据许可,我要向尼尔妲大人提问了。敢问尼尔妲大人,当晚您在转弯处和我国骑士莱姆顿遭遇的时候,莱姆顿当时穿的是什么鞋您还记得吗?」 「诶?鞋?」 听到预想外的问题,让尼尔妲吃了一惊。 「没有得到许可不要发言。尼尔妲·嘉杰尔。现在你可以回答克里斯蒂安·宾特的提问了」 因此父亲嘉杰尔边境伯的叮嘱又吃惊又困惑又畏缩的尼尔妲站了起来,回答自己回忆起的当时的情形。 「我想想……我没有确认莱姆顿卿穿了什么鞋」 「是这样啊。嘛,因为当时天很黑又是偶然遭遇,会这样也难怪呢。其实莱姆顿在那晚,穿的是和现在一样的骑士皮靴。 边境伯阁下,为了作为参考现在需要莱姆顿骑士站起来,可以请您给出许可吗?」 「许可」 「非常感谢。莱姆顿,起立」 得到嘉杰尔边境伯许可的克里斯骑士长,向属下骑士莱姆顿发出要求他站起来的命令。 「是,我失礼了!」 听到年轻骑士长的命令,比他还年幼一些的骑士莱姆顿猛的站了起来。 坚硬的皮靴与石质地板相碰,发出一声回荡在会场中脆响。 一丝微笑出现在克里斯骑士长嘴边。 「就像刚才听到的那样,因为骑士靴的靴底很硬,所以走在石板路上时会发出很响的脚步声。在这么宽阔的会场中已经如此了,在周围都是石壁的通道中的话声音的回音就更大了吧。莱姆顿,踏步」 「是!」 听到克里斯骑士长的话,骑士莱姆顿当场开始做起咚咚咚的原地踏步动作。 在油灯昏暗的照明下,当场用力连续踏步的年轻骑士。 然后,是无言看着这一切的王侯贵族们。 虽然是一派让人傻眼的光景,但没有任何人发出笑声。 「尼尔妲大人,如果当晚通道中也曾响起这样的脚步声的话,您从那个阶段开始察觉到莱姆顿的脚步声呢?」 「不,那个……因为当时我 正在和芙蕾雅殿下边走边谈话,所以只看到了人影并没有注意到脚步声」 对为人老实的尼尔妲的这个坦率回答,一瞬克里斯骑士长嘴边露出获胜的微笑,相对照的芙蕾雅公主脸上则浮现出苦涩的表情。 「这样啊。就是说,尼尔妲大人和芙蕾雅殿下,当时是边进行着『连这么响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程度的欢谈边行进的。对吧」 「啊……」 听到这句话,尼尔妲才终于察觉到了克里斯骑士长的意图,脸上一时没了颜色。 整个事件的焦点,就在于当时骑士莱姆顿到底是从中央通道走出来的,还是从外侧通道走出来的这一点上。 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主张中央通道说,莱姆顿自己主张外侧通道说。 当然,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是正确的,莱姆顿是说谎。但如果莱姆顿的说法被认为是正确的,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就会被定性为「她们看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克里斯骑士长刚才从尼尔妲嘴里诱导出来了「当时正边走边进行着连这么大的脚步声都没察觉到程度的谈话」的证词。 这是可以加强纳瓦拉王国阵容【是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看错了】这一主张可信性的新情报。 连这么大的脚步声都察觉不到。都已经沉迷于会话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很可能也会将从外侧通道走出的骑士莱姆顿错看成是从中央通道中走出的样子,就是这么一种辩论法。 虽然是有些牵强的说法,但也有一定说服力。 就算并不多,但感到天平确实开始向对方倾斜的查比埃尔,带着焦虑的表情举起手。 「边境伯,请求许可发言!」 「唔嗯,允许查比埃尔·嘉杰尔发言」 得到父亲边境伯许可的查比埃尔,带着即便在昏暗油灯灯光下也一目了然的压力山大表情起立。 「我向莱姆顿卿提出质问。当晚,和莱姆顿卿遭遇的并不只有尼尔妲和芙蕾雅殿下,还有同行的殿下的护卫斯卡谢殿下。 虽然尼尔妲和芙蕾雅殿下当晚穿的都是鞋底很柔软的布鞋,但斯卡谢殿下和莱姆顿卿一样穿的事皮靴。那么莱姆顿卿有听到斯卡谢殿下的脚步声吗?」 查比埃尔拼命展开的辩论法很单纯。 就像尼尔妲没有注意到莱姆顿的脚步声,莱姆顿同样也没注意到斯卡谢的脚步声,所以有没有注意到脚步声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值得争论的价值。 查比埃尔大概是想把辩论引向这个方向吧。 可是,凭他的辩论法办不到这点。 对查比埃尔的提问,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表情困惑的回答道。 「不,我没有听到。那个,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尼尔妲大人和芙蕾雅殿下是边谈话边接近我的。那么她们的对话声就会盖过斯卡谢殿下的脚步声不是吗? 当然,她们二位的对话声我是听到了的」 「啊……」 这过于理所当然的指摘,让查比埃尔无话可说了。 一说出来就能明白,不管是再大的脚步声,和人的对话声比起来也不过是微弱的声响。 莱姆顿不是靠脚步声而是根据对话声察觉到了尼尔妲一行人的接近,而尼尔妲她们因为沉浸在对话中,没有察觉到莱姆顿的脚步声。 甚至可以说,这反倒帮助【当晚莱姆顿比尼尔妲等人更正确的把握了周围的状况】的观点间接增加了可信性。 「……呃」 从后面看着查比埃尔浅黑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的样子,善治郎领悟到静静观望的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 (啊啊,可以的话真想再等状况多发展一些的。但如果照这个调子继续静观下去,看起来就要在糟糕的方向分出胜负了啊。虽然跨越有点大,但也没办法了) 深呼吸一会重新做好觉悟的善治郎,突然举起他的右手。 「嘉杰尔边境伯,我请求发言」 善治郎声音并不算大的这句话,让会场所有人因震惊骚动起来。 也难怪他们。 到目前为止,善治郎一直都对自己的婚礼出席女伴芙蕾雅公主『放任』且不闻不问,始终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虽然善治郎本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王配这个头衔的分量可绝对说不上轻。 「……允许善治郎·嘉帕发言」 连给出发言许可的嘉杰尔边境伯的表情中,也露出显而易见的警戒神色。 顶着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不快感,以及背后的瘙痒感,善治郎站了起来。 「向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卿提出质问。虽然你刚才很强调脚步声有没有被注意到的问题,但那原本属于重要的问题吗?」 大概是没想到善治郎会一上来就直接正面向自己提出质问吧,克里斯骑士长脸上一瞬间浮现出被偷袭了的神色,但他马上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是的。虽然称不上是最重要的问题。但我认为对这次的事件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要素之一。 并非战士的善治郎陛下也许很难理解,在战士的训练里,战士花费在锻炼夜视能力和听力这些索敌能力上面的时间,达到了和武器使用方法之类直接战斗相关的训练所花费时间相当甚至是超过的程度。 所以受过这样专门训练的人和没有受过的人之间能力差别会非常明显,这当然对理解当时现场的状况是有意义的。」 这通特别仔细的说明,也包含了克里斯骑士长对善治郎这个非战士在男人价值上的蔑视。 实际上,敏锐察觉到了克里斯骑士长这层侮辱意思的芙蕾雅公主立刻眯起了眼以表示自己的愤怒。而坐在骑士长身后的马尔丁将军也好像很头疼的叹了口气。 然而,被蔑视的善治郎本人却完全没有在乎年轻骑士的态度,只是继续提出质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在那晚在『外侧通道』中没有看到莱姆顿卿的身影,是因为我能力不足的缘故。你是这个意思吗,克里斯蒂安卿?」 看起来这个提问果然完全出乎克里斯骑士长的预料。 即便克里斯骑士长失声「哈?」了一句。善治郎的认真表情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继续说明情况。 「其实在那晚,我在时间稍微过去一会后也去了事件发生地点。走的就是『外侧通道』。 我到达三条通道的交汇点时,芙蕾雅殿下她们三人还站在原地。所以就算莱姆顿卿已经离开了,我认为当时时间也并没过去多久。 因此,当我在『外侧通道』中行走的的时候,莱姆顿卿应该也就在我前方不远处。可是,我却不记得有见过任何走在前方的人影,或是听到过任何脚步声。啊啊,当然我走路时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全程一直都保持在沉默状态」 听到善治郎这个好像只是随便聊聊的说法,当事者骑士莱姆顿本人头上立刻冒出了汗,看起来他相当动摇。 看到他这个样子的克里斯骑士长,像是为了庇护部下一样立刻站起来,用带着怒意的笑容开始反驳。 「请恕我失礼,那只是因为善治郎陛下的能力问题不是吗?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说法很无礼,但善治郎陛下您好像并没有接受过任何战士训练的样子。 因为,就算当时您没法察觉莱姆顿他就走在距离您前方没有多远的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对克里斯骑士长这番带着看不起并非战士的善治郎的发言,善治郎本人只是表情平静的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那么,情况如果反过来看又如何呢? 就像 克里斯骑士长指摘的那样,我不是战士。夜视能力、听力、还有最重要的武艺能力,和字面意思一样等同于妇孺。因此,我出行时不管去哪里,都必定会带着作为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同行。 纳塔里奥那晚穿的也是骑士靴。所以他走在通道上时当然也会发出很大的脚步声。那么我问你,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卿。 你是否有记得,那晚走在『外侧通道』中的时候,曾听到过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个……」 满脸是汗说话含糊不清的骑士莱姆顿看上去像是已经被逼进的死地一样,但其实对于善治郎来说这也是分胜负的最关键时刻。 如果接下来莱姆顿没有说出善治郎希望他说出的谎言,那么善治郎准备的整个『计策』将无法生效。 在心中的剧烈跳动声仿佛能被周围听到的紧张气氛中,骑士莱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了口。 「听您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在行走的途中,我是因为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而一度回头查看来着。只是,结果我以为那其实是我自己的脚步声,所以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说完这番话的年轻骑士好像很没自信的摇了摇头。 善治郎则感到一阵几乎想高呼「逮到你了!」的欢喜之情。 是察觉到善治郎脸上露出了喜色吧,骑士莱姆顿的上司克里斯骑士长马上站起来大声为部下辩护。 「善治郎陛下。就像莱姆顿他说的那样。走在石造的通道上很容易发出脚步声。所以就算是经过锻炼的战士,也并非绝对不会犯下【把自己发出的脚步声和走在不远处的他人发出的脚步声搞混】这样错误的」 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听到。 虽然言外之意相当暧昧,但也并非没有道理。克里斯骑士长打算用这么一通证词庇护部下。然而在善治郎看来,这种做法根本完全偏离了自己的目标毫无意义。 善治郎想要听到的就不是有听过脚步声还是没有听到脚步这种事,而是后面「一度回头查看」这句话。 至此,猎物已经完全咬住了鱼钩,剩下的就是遵照正确程序把它钓上来了。 善治郎努力装出平静的笑容,慢慢开了口。 「莱姆顿卿,还有克里斯骑士长。正如你们刚才多次提到的那样,我完全没有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所以,我的索敌能力简直比妇孺还不如。 这样的我在当时,没有察觉到任何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影也没听到过任何脚步声,我认为这并不稀奇。但是,我所信赖的护卫纳塔里奥骑士,也没见过什么的人影或是听到到过什么脚步声哦」 听到善治郎的话,一直保持沉默的观望,有着相当于审判长立场的嘉杰尔边境伯插话进来。 「善治郎·嘉帕。在这个场合下,护卫和从者的证词,原则上是不具备意义的」 这和不承认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的证词是同一个理由。 发誓效忠的护卫在重要的场合只会做出肯定主君观点的发言,而不会去管真实是怎样。所以,就算护卫和从者做出其实不怎么赞成主君观点的发言,原则上也只会被无视掉。 善治郎明知道这点还特意在这里提起自己护卫骑士的名字,是为了尽可能给周围的人留下自己的观点,和纳瓦拉王国阵容观点相悖的印象。 「善治郎陛下。那条通道的长度很长,而且当时环境还那么暗。所以陛下本人不必说,即便是您的跟随您的骑士殿下没有察觉走在前面的莱姆顿,也没什么奇怪的。 反过来说,连对您们的脚步声有所察觉的莱姆顿,最后也产生了那脚步声其实来自自己的错觉。所以恐怕当时善治郎陛下是走在距离莱姆顿相当远的地方不是吗?」 所以,我和您的说法并没有矛盾,面对克里斯骑士长带着这层话外音的主张,善治郎故意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也确实能讲的通。可是,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明白。为什么莱姆顿卿没法察觉我当时走在他身后?」 「所以说,当时莱姆顿他有察觉到,只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才……」 打断开始露出嫌烦表情一再重复自己刚才主张的克里斯骑士长,善治郎继续说道。 「我没有接受过战士的训练,所以夜视能力这些地方,我的能力等同于妇孺。而且在胆色方面,我可能很丢人的连女孩子也不如。 所以,只要环境变得稍微有点昏暗,『没有照明手段的话我都不会到外面走动的』」 「……!?」 听到善治郎的话,克里斯骑士长脸上今夜第一次没了血色。 确信自己的话中之意已经传达到,善治郎特意露出嘴角扭曲的笑容,从怀里拿出惯用的『手摇充电式led怀中电灯』。 为了能让这一瞬间发挥最大效果,善治郎才特意硬要求在夜间召开这次审判会。 「这是我从故乡带来的东西。嘛,详细说明就先省略吧,大家把它当做一种照明用的魔道具就好。 那一晚,我也像这样用它照明着道路行走的」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按下led怀中灯的开关。当然,事前他已经充分摇动充电过,现在电灯的电量处于满格状态。 「唔!?」 「呜……!」 「什么!?」 「这是……?」 看到led耀眼的、油灯火光完全无法相比拟的白光,聚集在会场上所有的人都高声发出惊叹。 「好了,莱姆顿卿。卿刚才的确说过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曾经『一度回头查看』吧。 现在我再问一遍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没法察觉我当时走在你身后的?」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故意将led的白光指向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 在劈开夜色的人工白光照耀下,年轻骑士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嘴唇哆哆嗦嗦的样子彻底被暴露到众人面前。 「啊……我,我……」 看到年轻骑士胆怯丑态,善治郎产生了种刚才遍布全身的兴奋感一下子冷却下来的感觉。 (在公众面前,被逼到了无处可逃的情况) 这本来并不是善治郎喜欢的分胜负方法。因为这种在公众面前丢大脸的结果,很容易引起败者的怨恨。 但是,为了让这次的事情能以己方的胜利收场,善治郎必须想办法让情形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是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的话,多半能用更不引起风波的方法分出胜负吧。相反如果是普乔尔将军的话则会用更苛刻完美的胜利来收场吧,而且还能让败者不敢回来报复) 就算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善治郎还是忍不住拿自己和这两个更优秀的人做比较。 看了眼人坐在旁听者席位上嘴边露出微笑的普乔尔将军,善治郎重新把思绪切换回来,为了给事件落下帷幕提出最后的通告。 「在那样的笔直通道上,究竟是否真的有人会察觉不到如此明亮的照明光呢?而且,还是在中途曾『一度回头查看』的前提下。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是战士。我的夜视能应该比妇孺还差劲。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我,在一条笔直的通道上行走时如果背后出现如此明亮的光照的话,不论距离有多远,我也一定能察觉得到。 好了,骑士莱姆顿卿。接受过充分战士训练的你,为什么会察觉不到这样连我都能察觉得到的光亮呢?你可以给出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说明吗」 被逼进没有任何退路的死角,被质问了根本没法回答的问题,还有不允许他利用黑暗遮掩表情的强烈白光。 「…………」 领悟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做狡辩的纳瓦拉王国骑士莱姆顿,像是承认自己的败北一样瘫坐到椅子上。 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 在完全『折服』了的骑士莱姆顿,承认了问题的根本是因为自己说了谎——他当时【的确是从中央通道方向走出来的】之后,就再没发生任何麻烦。 「那么,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你现在承认你在这次的事件中说了谎言吗?」 「…………是的」 对嘉杰尔边境伯的问话,骨头仿佛被抽掉的纳瓦拉王国年轻骑士用有气无力的语气这么回答道。 「唔,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事件姑且看起来算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吧】,嘉杰尔边境伯皱褶眉头产生了这个想法。 谁是正确的,谁犯了错。 虽然大方向的结论已经得出,但现在还有向犯了错的人要求什么形式的出多大程度的补偿,这么个问题留下。 这事意外的挺难办。 骑士莱姆顿犯下的错误主要在于他未经许可就进入了严禁出入的区域。 这事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对嘉杰尔边境伯家的人来说也就是「如果只是误入进去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程度的过错罢了。而且莱姆顿误入的还是就算进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实际损害的区域。 所以,如果要对这件事给予处罚的话,「口头提醒」一下便已十分足够。 可是,事情现在已经闹的这么大,光是「口头提醒」已经不足以让所有人接受。 嘉杰尔边境伯偷偷把眼光转向那位堪称「不接受人群」的笔头人物,窥窃对方的表情。 有着一头给人银中带蓝印象短发的少女,果然带着「好了,这下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办」意思的攻击性笑容,瞪着纳瓦拉王国的年轻骑士和骑士长。 根本无法想象区区口头警告的结果,就能让这位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大人满意接受。 但是反过来说,纳瓦拉王国这边也已经因为不过是稍稍走歪了一步,就落得个在公众面前丢了大脸的结果。 如果在这之上还要重重责罚他们,对方肯定会滋生从此对这边怀恨在心之列的险恶情绪出来。 现在作为当事者的骑士莱姆顿已经处于虚脱状态,当他辩护人的克里斯骑士长则是一副紧咬嘴唇,拼命在忍耐的模样。恐怕他此时正在想「太屈辱了」什么的吧。 一个处理不好肯定会留下祸根。对此感到担心的嘉杰尔边境伯望向坐在对面后方的马尔丁将军。巨汉将军闭目暝思了一瞬间,接着轻轻摇了摇野猪一样粗壮的头。 (这样就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看到马尔丁将军包含上述意思的回应小动作,嘉杰尔边境伯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由在掌控部下的能力方面素有好评的马尔丁将军接下搞定那边的责任,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一半。 感到一阵轻松的暮年领主贵族,接着又把视线转向将这次事件亲手终结的,来自王家的男子。 「那么接下来,将宣布我的最终判决。在此之前,善治郎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善治郎使用带『大人』字眼的礼貌措辞,是之前『审判中』时期明显不同的态度。 就是说,边境伯想要留下在宣布最终判决前,自己曾经有和王家出身的善治郎「商量」的证据吧。 领悟了这些的善治郎,为了想办法把自己这边的意见传达给边境伯,赶快拼命的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回应。 「……这个嘛,如果我们在此在提出什么意见的话,我想恐怕又会引发某种形式的不必要混乱吧。 所以呢。只要纳瓦拉王国方肯承认在这次事件上错出在他们那边。那我也就再没什么好要求的了。原本,把事情闹大的做法才有问题。【事情本来不大如果当做没发生话就再好不过了】,这才是会让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始初衷不是吗」 善治郎这套话翻译过来就是「很抱歉芙蕾雅公主没神经的把事情拖了这么久。我们这边只要有纳瓦拉王国人的口头道歉就ok。话说,咱们能不能完全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发生过?」的意思。 虽然是相当绕弯子又复杂的措辞,但似乎以贵族来说算是也起码具备了最低等级话术能力的嘉杰尔边境伯,好像明白了善治郎话中之意的样子。 一瞬间眉头松开面露喜色的暮年贵族领主,像是掩饰自己的心情一样轻咳了一声。 「嗯,嗯唔,正如善治郎大人您所言。 那么,作为嘉杰尔边境伯领领主,我现在开始宣布关于这次事件的判决」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的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微微低头,陷入了微妙的安静状态。连善治郎都不例外。 这个地方的最高权力者终究还是边境伯,虽然裁决善治郎这样王族的权利地方领主果然还是没有,但相反就算是王族,进入地方后也无法颠覆当地领主做出的决定。 像刚才那样,边境伯自己主动向善治郎做出「想和您商量,请给我建议」的行为,其实已经是相当危险的擦边球。 「这次的问题,主要有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莱姆顿因『迷路』未经允许涉足本馆的禁止入内区域;及他在被人指摘出这个错误是,曾经说谎企图蒙混过去。这么两点。 涉足禁止入内区域这件事本身原本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没有在禁区外侧设置醒目的禁止入内提醒标识的我方,在这件事上也有一定过错。 但是,将指摘出自己错误的人硬说成是『看错了』,想借此强将事情了结这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当事者,我命令你们承认自己过错,并向有关人士赔罪」 「…………遵命」 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将好像面具一样的无表情固定在他那张端正精悍的脸上,用生硬的口气做了回答。 对克里斯骑士长来说,这个结果非常不有趣。但他也理解事到如今再对边境伯的决定提出异议会是多么愚蠢的选择。 听到克里斯骑士长的回答,嘉杰尔边境伯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此次的事至此可以说是已经解决。如果把事情继续闹大下去,那么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因此,我提议这件事就以【一边当事者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作出赔罪,另一边的当事人接受赔罪】做了结。今后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双方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诸位觉得如何?」 然后,用带着少许试探的口气提出了上述提案。 最后以『提议』的形式说出,是因为这样的决定多少有点超越了嘉杰尔边境伯地方领主权限的缘故。 虽然地方领地内发生的纠纷,当地领主被委以了全权解决的权利。但这次的事件里,当事人当中包含了他国人士,以及本国的王族这样身份的角色。 作为他国人士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可以用『上告』的手段让事件发展成纳瓦拉王家直接与嘉帕王家对峙的国际问题。而本国的王族善治郎,只要他得到女王奥菈的许可,也可以立刻对边境伯的决定提出『异议』。 当然,不管『上告』也好『异议』也罢,对事件最终做出何种判决的权利还是握在嘉杰尔边境伯手上所以就大势而言并没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到那时毫无疑问又会在其他各种地方引发问题。 幸好,克里斯骑士长马上就赞同了嘉杰尔边境伯的提议。 「遵命。此次的事件如果能就此告一段落的话,我们这边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虽然克里斯骑士长的自尊心高到足以给他带来灾难 ,但他并不是个完全只顾感情得失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人。 原本这次的事如果公开出去,会有损纳瓦拉王国骑士的荣誉。那么若能当做没发生过的话,就不会带给纳瓦拉王国任何损失了。 不放过这个机会的善治郎也同时发话。 「也对。我们这边对这个提议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反对的。为了和邻国友好相处,我觉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最好的做法了。您觉得如何呢,芙蕾雅殿下?」 「………既然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 银发的公主保持着用锐利视线盯着克里斯骑士长的姿势,故意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这么做答。 她这态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刚才的话不是本意,「虽然我真的不想和你们和解,因为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我才和你们和解的」,她的这个话外音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在旁人看来,这证明芙蕾雅公主已经被善治郎驾驭住了。 作为淑女来说完全不合格的女人,只因为一个男人的话就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变得唯唯诺诺的。 从表面看上,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和善治郎这个男人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参加婚礼的搭档这种形式上的东西,而是打心底服从他。 虽然这种情况非常不和善治郎的本意,但现在连嘉杰尔边境伯都开始用【这人真是可靠】的眼神看待他。 「那么,就此闭庭」 地方领主贵族宣告事件完结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解决完麻烦事后的解放感。 「芙蕾雅殿下,尼尔妲大人,这次的事实在非常抱歉」 纳瓦拉王国使节团成员之一骑士莱姆顿边这么说,边向两名少女深深低头谢罪。 因为年轻骑士一副很憔悴的样子站着,这让性格很好的尼尔妲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对立,反而开始对他报以怜悯之情。 「只要今后您能注意别再让像此次这样的事件发生,我就很高兴了」 可是,只接受过临阵磨枪般最低限度贵族礼仪教育的尼尔妲,因为理解在这个场合下如果自己随便开口会很不妙,所以只能用这种程度的话语回应他。 另一方吗,也算「性格很好」的芙蕾雅公主,则在回忆迄今为止的双方对立经过,并沉醉于胜利和达成感之中。 「我确信您今后,会注意别再让像此次这样的事件发生了」 但是,作为淑女受过充分相关教育的芙蕾雅公主,也理解如果进要求对方进一步低头的话在外交上会很不妙,所以同样用这种程度的话回应下对手便作罢。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 谢罪比想象中更容易的被接受了,这让骑士莱姆顿露出藏不住的松口气表情,打算就此离开。 可是,却出现了一个阻止他们离去的声音。 「等等,我认为事情还不算完呢」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刚才站在芙蕾雅公主她们身边守望一连串谢罪过程的善治郎。 听到预想之外的人开口,被叫住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不必说,连站在旁边的芙蕾雅公主和尼尔妲都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嘉杰尔边境伯的判决是『命令你们承认自己过错,并向有关人士赔罪』吧。 因为实际说谎的事莱姆顿卿,所以可能你们觉得莱姆顿卿一个人谢罪就足够了。但是以错误的前提承担起整个交涉工作的,不如是克里斯蒂安卿。 克里斯蒂安卿。卿虽然并没有非谢罪不可的必要。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做出你的认知曾经有误的声明。 对【芙蕾雅殿下她其实拥有不输给战士的夜视能力,殿下的胆色没有软弱到因惧怕夜色失去判断能力】这类事实的认知错误」 「唔!?」 是因为完全没想到矛头会指向自己吧,克里斯骑士长脸上浮现出仿佛突然被人揍了一拳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善治郎内心也念叨着「果然这是多余的要求吗」而有点后悔,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要求又是无论如何都想提出的。 这不是事关嘉帕王国国家利益的问题,而是善治郎个人对芙蕾雅公主的诚意如何的问题。 在此次事件中站出来充当挡箭牌的芙蕾雅公主,可说已经获得了在南大陆女性价值观来说是个『恶女』的评价。 芙蕾雅公主会站出来当挡箭牌,不必说是因为她接受了善治郎的有关请求。而且还因为政治原因,善治郎没有说明为什么需要她站出来充当这样的角色的理由。(尼尔妲并非贵族目前在善治郎这里还属于未完全确定的情报,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外泄)。 就是说在善治郎的认知里,这是种「没有任何事件内情的说明,只是单方要求对方服从自己的指示,不顾结果就跑去赌了一把」的状况。 如果不能尽早把恩报了心里就踏实不下来。因为善治郎有着这种在日本属于多数派价值观,所以他便有了无论如何也想主动为自己心中「欠了人情」的对象出头的倾向 善治郎的这些内情当然和克里斯骑士长完全无关。 但是,以克里斯骑士的立场看来,善治郎的要求只是「无法守护部下的屈辱已经够让人难忍,现在居然指名对自己发难」而已。 而且还是被并非『战士』的,自己一直很看不起的男人指责。 焦躁和不快感,愤怒和败北感。因为这些不断积累的负面感情终于达到了危险领域,克里斯骑士长条件反射的做出右手伸向腰间的拔剑的动作,左脚也同时略微后退了一步……随着一声清脆的水声,他的那只脚踩到了一滩浅浅的「水渍」。 「?」 被骑士靴溅起的水滴打湿了他的脚面。 为什么这里会有水渍?比起这个疑问,克里斯骑士长首先因为被冷水溅到而取回了冷静。 大国的地方领主已经下达了判决,这个国家的王族要求自己执行这个判决,自己却对此摆出了战斗姿势,这就是目前的现状。 (我这是在干什么!) 一瞬间头脑便冷静下来的克里斯骑士长,在下个瞬间感觉背上仿佛有大量冷汗流过。 幸好,虽说是战斗姿势,但也不过是最小限度的动作又只是一瞬间而已,所以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周围只有油灯的照明导致室内一片昏暗这点,也是克里斯骑士长的运气。 「的确,这应该由我亲自口来订正。 是我弄错了。芙蕾雅殿下,您的确拥有不逊于战士的夜视能力,并拥有不会让那夜视能力被蒙蔽的胆色。将殿下当做一般女性看待是我有眼无珠了」 虽然出于蒙混的心情导致语速很快,但克里斯骑士长还是照善治郎指摘的那样,做出了承认自己错误的发言。 只是承认了错误,并没有直接进行谢罪,在克里斯骑士长看来这样也勉勉强强符合自己的自尊心底线。 同时做出挺起胸膛下巴略微上扬的动作也是恐怕也是故意的。如果弯腰低头的话,那光动作本身就能给人强烈的谢罪印象了吧。 善治郎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总觉得他像个被老师或家长驳倒,就算不情愿也只好道歉的小孩子呢) 站在抱有这种【如果被听到,克里斯骑士长无疑会暴怒】感想的善治郎身边的芙蕾雅公主,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回答道。 「您能够理解这些是我的荣幸,克里斯蒂安大人」 如果克里斯骑士长就在这里中断对话打道回府的话,说不定整件事至少能平稳的结束。 可是,觉得仅仅留下订正的话离开是「逃跑」,所以不回敬点什么不行的他却留了下来,装出一副笑脸向善治郎搭话。 「说起来,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但我听说奥 菈陛下也是位在前大战中立下诸多武勋,非常勇敢的大人」 「是啊。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但类似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 因为谢罪和订正都已经完成,一时没再多想的善治郎,也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和年轻骑士长闲聊。 「奥菈陛下和芙蕾雅殿下,两位不管哪一边都是非常有魅力的大人,而且作为女性来说都是非常少见的勇敢之人呢。果然,人类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这个说法是真实的吗?」 这句话对于并非战士的善治郎,不必说是一种非常激烈的嘲讽。 和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的笑容立刻被怒气替代的芙蕾雅公主不同,善治郎反而大笑着回答邻国的年轻骑士长。 「哈哈哈,说不定确实如此呐。但是,人会被什么吸引可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而且,如果那种说法是真的,那么克里斯蒂安卿你又会被什么样的女性吸引呢?」 「诶,这个嘛……」 善治郎的反问,让克里斯骑士长张口结舌。 克里斯骑士长相貌端正、武艺优秀、脑筋转的很快,拥有兼备健全和高洁的精神性、又是继承了王家血统的名门的长子。 还有,因为他本人对这些评价都有自觉,所以自尊心很高。 对于这样的克里斯骑士长,如果以「人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为前提考量的话,那他会被什么样的女性吸引?这个问题无论怎么考虑都几乎没法回答。 如果他说喜欢「美丽的女性」,就等于说自己相貌难看;如果他说喜欢「聪明的女性」,那就代表他自己智力糟糕。要是说喜欢「让人觉得舒服的女性」,就相当于向所有人宣告他自己性格恶劣。 可是,如果说自己就喜欢没有任何优点的女性,又怎么都说不过去。 善治郎本来打算把这个事当做笑话随口一说,可没法回答的克里斯骑士长却出于「又被摆了一道」的心理,擅自因为这个话题积累起败北感。 要说目前克里斯骑士长的缺点的话,也许就是他这个不能干脆接受败北的缺乏柔软性的思考方式吧。 伤人不成反被人伤的克里斯骑士长,带着贴在脸上的假笑,又抛出更加辛辣的话语。 「的确正如善治郎陛下所说呢。我真是没见识。【人会被拥有自己没有之物的人吸引】,这种说法也许只适合用在某些有着明确缺点的人物身上吧」 听到这话,就算是善治郎也绷起了脸。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被戳到了痛处,或是在压抑愤怒的缘故。 现在善治郎内心中占多数的,是(呜哇,在这种场合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这样困惑和吃惊的心情。 虽然事到如今再说有点多余,但善治郎毕竟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而且是女王的伴侣这种极其接近国家中枢的王族。 就算是继承了王家血统名门的长子,中等国家的骑士长在身份上也和善治郎有着巨大的差距。 所以现在果然还是用语言敲打他一下的好吧。 虽然善治郎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很不巧他的决断还是慢了一步。 「纳瓦拉王国骑士长克里斯蒂安·宾特。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然后你又是在对着谁说这种话?」 比善治郎抢先一步,用严厉的声音做出上面追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英雄,普乔尔·基杰将军。 「普乔尔将军?」 对着大声惊叫的善治郎,巨汉将军恭顺的行了一个臣下礼,然后一转头带着一身怒气和克里斯骑士长相对。 「因为到刚才为止都处于嘉杰尔边境伯主导的判决会途中,所以你不管做出什么发言我都可以当做没听见,但现在可就不行了」 将宽广的后背朝向这边的普乔尔将军大声说出的这句话,善治郎马上察觉到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这么一回事吗。该死!被摆了一道!) 虽然总算全神贯注保持住了平常的表情,但善治郎内心中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就是为了不让事态变成这个样子,善治郎才会事先跑去和普乔尔将军打招呼。 以结果来说,对于善治郎「这次的事件,直到分出胜负为止,你都不要插嘴」的要求,算是成功让普乔尔将军接受了。 托这个的福普乔尔将军在整个判决会中一直都很安静。但确实现在是『这次的事件告一段落』后的闲聊时间,并不在事前商量的『约定』规束范畴之内。 (呜哇啊,克里斯骑士长是笨蛋!混账普乔尔将军是笨蛋!可最笨蛋的还是我!) 就在善治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时候,普乔尔将军已经一口气将年轻的骑士长逼进了死地。 「克里斯蒂安·宾特,虽然你可能还不知道,但这位善治郎大人不仅是我国王族,而且还是身为女王陛下丈夫的非常高贵的人。对这样的贵人,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在我面前重新说一遍试试」 被逼进死角的克里斯骑士长,即便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也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他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颜色。 迄今为止一直随心所欲的嘲讽,就算重复不妥的发言也不会引起问题。但这都只是对方不想动手罢了,克里斯骑士长事到如今才想起这个事实来。 「非常抱歉,我说的太过了!」 克里斯骑士长像中弹了一样低下头。 会场变得很安静,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里。 (真的要不妙了啊,如果把赶快找个机会停下的话) 虽然善治郎为事态被一口气闹大而焦虑,但现状是普乔尔做出这样站出来叱责他国的人行为,是为了守护善治郎的名誉。 如果现在站出来制止普乔尔将军,那只会被认为是「拆自己人台」的行为。 (对守护我的名誉而行动的人,脑子里真不想否定啊。话说,我会因这种想法而不采取行动,也在他计算之内吧。这个混蛋) 虽然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但又没法断言绝对不是,善治郎就是对普乔尔·基杰这个男人了解到了这种程度。 就在善治郎处于无法行动状态期间,普乔尔将军还在继续压迫克里斯骑士长。 「【谢罪】这种话我还没说呢。我说的是【在我面前再说一遍看看】吧。来啊,说吧。能对着一国的直系王族说的话,没道理不能对着那个王族的臣下说吧」 「……非常抱歉」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无意义的为难对手,但其实普乔尔将军这么做事有目的的。 「所以说,不要这么漫不经心的谢罪。想谢罪的话,要先把自己对谁犯下了什么错误说清楚了,然后再为此谢罪才对吧」 就算克里斯骑士长已经道歉了还深深鞠躬,可普乔尔将军依旧不饶过他。只是执着的要求他亲口说出自己到底是对谁犯下了什么错的话语来。 从这些话中理解到自己已经被抓住致命弱点的克里斯骑士长,拼命做出有诚意谢罪的态度。 「非常抱歉,我太轻率了,请宽恕我」 最后对陷入预想之外危机中的克里斯骑士长施以援手的,当然还是他的上司,纳瓦拉王国使节团的最高责任人,马尔丁·纳达尔将军。 「善治郎陛下,我的部下对您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 马尔丁将军边这么说,边像要把熊一样粗壮的身体折叠起来一般的深深向善治郎低下头。 「阁,阁下………!」 敬爱的本国英雄深深低下头的样子,让克里斯骑士长无语了。 马尔丁将军是纳瓦拉王国无人可以比肩的英雄 。虽然在身份级别上和普乔尔将军不相上下,但如果说到二人在各种国家中的重要程度的话,马尔丁将军的分量可说比普乔尔将军沉重数倍。 在大国嘉帕王国中,分量能够和普乔尔将军不相上下的人才还有菈菈侯爵这位人物,若级别再稍微低一些的人才的话,更有以嘉杰尔边境伯为首的好几位。 而纳瓦拉王国那边,马尔丁将军是个不仅实力高强,连国际知名度也异常突出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的存在感比现任纳瓦拉王还要来得巨大。 这样一位母国的顶梁柱人物,却为了补救自己的失言,向他人深深低头道歉。 「…………」 事到如今,克里斯蒂安·宾特才明白自己犯下的失态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真的非常对不起,善治郎陛下!」 克里斯骑士长用比敬爱的将军还低的高度,重新向善治郎低头。 从他拼命的样子里,已经看不到一丁点之前他轻视善治郎的态度。 和武艺无关,和骨气和胆色也都无关,大国王族仅靠大国王族这个身份本身,就能成为不容羞辱的强者,年轻的骑士终于对这一点有了切身体会。 另一边,对想要让事态安稳收场的善治郎来说,这也是个好机会。 不能让当事人和当事人上司一起低头的这个好机会跑掉,所以善治郎终于开了口。 「我先问个无关的问题:克里斯蒂安卿因公务出使外国,难不成这还是第一次?」 「是的,正是如此」 从善治郎的问题中察觉到对方想给这边台阶下的马尔丁将军,马上用恭顺的口气肯定了善治郎的说法。 实际上,马尔丁将军也没说谎。对于还不满二十岁的克里斯蒂安·宾特来说,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出国公干。 听到马尔丁将军回答的善治郎故意大大耸了耸肩,然后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发生这种事说不定也是难免的吧。克里斯蒂安卿,文化、人的思考方式、常识这些东西,都是一穿过国家的边境就会发生剧烈变化的东西。经过这次的事件,你应该也明白这点了吧?」 在地球时就是日本,来到这边后就是嘉帕王国,从未离开过这两个国家一步的善治郎说这番话虽然让人喷饭,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克里斯骑士长的失言安个『原谅的理由』,所以那些细节就先略过。 「是,我已经切身理解到了」 并不知道善治郎人那些生经历的克里斯骑士长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带着沉痛的表情这么回答道。 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向在他身边低头的马尔丁将军。 「马尔丁将军,年轻时没有犯下过任何过错的人,是不存在的。但教育、引导那样的年轻人,正是年长者和工作熟练者的义务不是吗?」 「正如您所说,善治郎陛下。这都是一切都是我的失德所致」 「很好」 善治郎像是已经满足了一样点点头。 克里斯骑士长失言责任在他的上司马尔丁将军身上。因为这位一国的大英雄已经低头认了错,所以当做他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也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可能会让重视实际利益的普乔尔将军有点不满意,但是让纳瓦拉王的英雄马尔丁将军这等人物,不得不在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面前低头这种事,以功绩而言也算相当不坏了。 至少,对于新人王族善治郎而言,这算是不错的『贴金』吧。 然而,就在善治郎要宣布「此事就到此为止」之前,如同贪婪饿狼一样的普乔尔将军,突然用和刚才完全相反的明快口气插话进来。 「啊啊,说起来,克里斯蒂安卿是宾特家的嫡子吧。身为名门宾特家的嫡子,本人又拥有那等程度的武艺才能,也难怪在纳瓦拉国内没有人敢严厉的训斥他。 这么一想的话,我刚才的叱责也多少有点太没大人样了」 对普乔尔将军像在装好人一样语气突然变得柔和的辩解,善治郎和马尔丁将军马上产生了讨厌的预感,但并不像他们那样熟悉普乔尔将军的克里斯骑士长,条件反射的给出了温和的谅解。 「是,真是太丢脸了,我算是沉痛感受到自己又多不成熟了」 听到当事人肯定了自己的话,普乔尔将军漆黑的双眼立刻放出光来。 「既然如此,来我国如何?来好好学习下该如何与他国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应对法吧。对年轻的克里斯蒂安卿来说,这种做法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的巨大财富。错不了的哦」 虽然普乔尔将军用很亲切的语气提出这个提案,但怎么听这都是实际上要让克里斯骑士长当「人质」的意思。 突然直接就落入快要被邻国大国「绑走」状况,让年轻的骑士长一时停止了思考。 他身边低着头的马尔丁将军也开始额头冒冷汗,赶紧抬起脖子盯着邻国的将军。 「普乔尔将军,这就不必了吧。原本这家伙作为一个武人而言还远远不够成熟。交涉和社交这些应对技巧当然也是必要的,但比那些更优先的作为武人的长如果停止也太可惜了吧」 「没事,这方面你不必担心,马尔丁将军。在滞留我国的期间,我会亲自负责锻炼他。还是说,我来做师傅让你有什么不满吗?如何,克里斯蒂安卿?」 面对向威吓的野兽一样露齿而笑的普乔尔将军,克里斯骑士长词穷了。 「那,那个嘛……」 如果说不满,普乔尔·基杰的勇名可是响彻整个南大陆。但是如果在这里表达没有不满的意思,又要直接去过事实上的人质生活了。 而且表面上看,还是【克里斯骑士长『失言被原谅』后,普乔尔将军仅仅出于亲切才提出这个提议】这种最糟的形式。 「能让马尔丁将军刮目相看也不难理解。的确克里斯蒂安卿的武才优秀到让人看了就跃跃欲试的程度。所以我不会松懈的。会把所有闲暇时间都倾注到卿身上哦。一定会让卿美妙的武才开花结果」 露出就像是在捕捉到的猎物前不停舔着舌头的肉食兽一样笑容的邻国大英雄。 已经到此为止了吗。就在克里斯骑士长半是这么做出觉悟的时候。 「哎呀,就是说我才刚刚新婚就要被搁置在一旁了吗?我会很寂寞的呀,普乔尔大人」 从露出美妙笑容的普乔尔将军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清澈的女音。 「唔?露西塔?」 听到这个声音,普乔尔将军本日第一次露出被突袭的表情。 清澈声音的主人——露西塔,穿着一身青褐色的高贵礼服,静静的走到数日前才和自己缔结了夫妻之约丈夫身边。 「普乔尔大人,您这么快就有客人了?我在嘉杰尔家时也曾多次款待过纳瓦拉王国的客人,但在基杰家这可是第一次呢。虽然我肯定会尽全力张罗好,但想到可能失败还是让我感到不安呀。 说起来很丢人,但毕竟就算是嘉杰尔家,款待外国客人失败的话也会惹上各种麻烦的」 露西塔微微歪着头说出的这番话,乍听上去似乎只是连气氛都不懂看的,盲目的妇人之言。 但已经数日与露西塔共处一室的普乔尔将军,很清楚她绝不是这种笨蛋女人。 以此为前提的话,更才的那番话里,就能解读出另外一些意思了。 「在嘉杰尔家时也曾多次款待过纳瓦拉王国的客人」这句,是在暗喻嘉杰尔边境伯领和纳瓦拉王国边境接壤的事实。 在这之上「作为基杰家的一员这还是第一次,我会尽全力的」是「我已经是基杰家的人,所以会遵从身为家主的你的决定」的意思。 而最后的「嘉杰 尔边境伯家如果款待失败,会给家族带来各种麻烦」这句话,则暗含了「如果您有要害纳瓦拉王国之心,会给和对方国境接壤的我的娘家嘉杰尔家找麻烦的,所以能不能请您顾虑下呢?」的隐藏提问。 「唔嗯…………」 普乔尔将军把视线转向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嘉杰尔边境伯。 「………………」 暮年的领主贵族,在昏暗的油灯下和普乔尔将军视线相交的瞬间,用仿佛带着锐响效果音的尖锐视线瞪着大将军。 「居然给我的领地找麻烦,你这样还算是我的女婿吗!」 简直要让人听出这句话一般视线。 普乔尔将军开始在脑袋里飞快的算计起来。 把可以担当纳瓦拉王国下个世代核心人物的人才留在手边所能获得的利益,与如果那么做,会招致虽已经缔结婚姻的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恶评所带来的利益丧失做比较。 结论很快就有了。而既然有了结论,普乔尔将军就对打翻前言的行为不会有任何踌躇而且也不会感到任何羞耻。虽然作为一个人而言这可能是相当丢人的素质,但对生存在贵族社会的人来说却是个很大的优点。 「的确,将新娶的妻子丢在一边,把心血全都投注在培育弟子之道的上,这种做法是有点有违常理。 克里斯蒂安卿,非常抱歉,因为情况是这样所以看起来我是无法将你接来照顾了」 「不,有您的这份心就已经足够」 仍旧低着头的克里斯骑士长,就像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呼吸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六章 各自的结局 虽然过程出乎预料的迂回曲折,但事情总算能平安无事收场,之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一起返回别馆。 现在只有骑士纳塔里奥和女战士斯卡谢这两名护卫跟着他们,而从王都开始就一直陪在善治郎身边的侍女伊尼斯,现在却暂时离开了主人。 好像是在会场看到一个「没打扫干净的水滩」的样子,所以返回去收拾了。 善治郎觉得那个伊尼斯会在工作上犯下失误有点难以想象,但不管是多么熟练高明的侍女,只要还是个人就也会犯下错误吧。 回到别馆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分开后马上返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帮助他更衣的,是侍奉嘉杰尔边境伯家的中年胖侍女。 由后宫侍女以外的人帮自己换衣服让善治郎感觉有点别扭,但他带到此地的后宫侍女只有伊尼斯一人所以也没办法。 所幸,这位胖侍女似乎很熟悉这类工作,善治郎不一会就把穿的很不舒服的第三正装换成了室内服。 「辛苦了。你退下吧。啊啊,如果尼尔妲来了话记得通知我」 「遵命。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胖侍女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房间。 「……呼」 与和后宫侍女伊尼斯相处时不同,面对当地侍女时必须让语气态度姿势不保持崩溃,这让善治郎感觉肩很酸。 坐在以坚固为第一目的制作的朴素沙发上的善治郎,嘎吱嘎吱的活动了下脖子。 「我看看,毛巾是放在哪里来着?……啊啊,有了。果然环境太暗很不方便啊」 善治郎用右手拿着的led掌中电灯照向摆在沙发前的桌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毛巾。 虽然桌子上姑且还放着照明用的油灯,但那种微弱的火光对于夜视能力几乎等于没有的善治郎来说,根本排不上丁点用场。 不像样的瘫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掉脸和脖子上汗水的善治郎,把目光转向右手拿着的led怀中灯。 「这次被这东西救了呐……」 为了回避麻烦,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各种道具都是尽可能不要让公众接触的,但这次实在是没办法。 不那么做的话,就无法让纳瓦拉王阵容的谎言曝光了。 这次的判决,绝对不能以事实被歪曲己方败北的方式收场。 如果是事实被扭曲己方输了判决的场合,就会留下「明明是女人向骑士找茬,骑士却还得向这个看错了的女人谢罪」的结果。 在那之后,女人——尼尔妲·嘉杰尔在这个时点并非贵族这件事被判明并公开的可能性极高。 到那时,就将引发「连贵族都不是的女人跑去找骑士的麻烦。而且,实际上还是那个女人弄错了」这样最糟的结果。 「总而言之,预想中最糟的展开已经回避掉了……嗯,我啊,你很努力了」 善治郎罕见的自己夸奖了自己一句。 回避最糟不是说别的,正是得到了对方「这次的事件就到此为止。以后不会再次提起」的确实约定。 这么一来,因为这次的事引发更大灾害的情况已经确实的被防止了下来,所以善治郎确实当得起「很努力」这称赞。 「问题就在于芙蕾雅公主那边,因为次的事,我在她面前可要陷入相当程度的被动了……。啊啊,总有种自己正一路顺风的冲向沼泽的感觉诶」 善治郎深深的叹气声,在被昏暗包围的房间中慢慢回荡。 ◇◆◇◆◇◆◇◆ 在身为胜者的善治郎正同时感受着达成感和疲劳感的时候,作为败者的纳瓦拉王国使节团也正在感受败北感和徒劳感。 「马尔丁阁下,这次的事我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平日里自信满满的态度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完全陷入消沉状态的克里斯蒂安·宾特边这么说边向自己敬爱的本国英雄深深低头道歉。 主要是为了这次的事件——尤其是最后差点被普乔尔将军绑架的部分吧。 「嗯,嘛你这次也是倒了大霉呐。这下知道这世上有些家伙就是这么恐怖了吧。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学到好东西了」 「是」 虽然马尔丁将军表面上还在用大大方方的态度安抚自己特别看好的年轻部下,但其实他内心动摇的程度跟克里斯骑士长也差不了多少。 (真是太悬了,我和边境伯密谈设置的模拟环境,完全被毁的连碎渣都不剩了啊) 【对克里斯骑士长和查比埃尔·嘉杰尔会是一场不错的交涉实战实践】,马尔丁将军简直想回到数日前去干掉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事态就是这么膨胀又偏离他的驾驭到了这个程度。 造成这种情况的理由不必说,就是从初期开始就积极出头的芙蕾雅公主;在中途插话进来创造决定性局面的善治郎;还有在最后的最后为了获得最大限度利益而强行介入的普乔尔将军这三人。 结果最后变成了查比埃尔被推到几乎算是配角的位置上无伤、只有要克里斯骑士长一人单方面的饱尝失败的局面。 (嘛,能让这位高材生败北,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现在这个时间点他绝对无法赢过的人物存在这件事,也可以说是很大收获了吧) 以结果论而言,马尔丁将军觉得己方账面上的数字最后也不算太难看。 「【就算错出在部下身上,上司也要站出来庇护部下】这绝对不是个坏的选择。但有时也要看部下和敌方的情况,适当松动一下自己的判断标准。这方面你可要注意了」 「是。您的忠告我一定铭记于心」 听到敬爱的上司对自己的选择还是给予了一定正面评价,克里斯骑士长露出稍微得救了的表情。 马尔丁将军的话决不仅仅是安慰。 庇护犯错的部下虽然以常识而言是很有问题的行为。但对军队中希望获得部下信赖的上司们来说,却是个不坏的选择。 特别是遇到像这次这样不会引发特别大问题的事件时,上司积极的庇护部下,更会获得部下出于「这个人是站在我这边」心理而产生的好感。 当然,如果过度庇护也会让「不管犯下什么错都有这个人罩着我」这种想法滋生,所以做上司的必须记住做这种事不能超过某种边界线才行。 总之,在马尔丁将军看来,克里斯骑士长在这次事件中做出的应对方法从根本上来说并不算特别糟糕。 没有把事件的元凶骑士莱姆顿带到这个场合来,也是增加好印象的方法之一。 克里斯骑士长原以为在这个场合,自己会受到马尔丁将军的严厉训斥。 所以他决心不带事件的元凶骑士莱姆顿过来,自己一个人承担下上司的叱责。 不仅是从敌人那边,有时甚至会从上司手中保护部下,这样的男人在军中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但话说回来,克里斯骑士长在这次事件中做出的一连串行为果然也不能说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马尔丁将军口气一变,绷紧了熊一样严肃的脸开始低声叱责年轻的骑士长。 「你的行动中最不妙的地方,是在善治郎陛下面前条件反射的做出战攻击态势这点。那个瞬间我都快被吓死了。以后多培养些自制心吧」 「您,您察觉到了吗!?」 看着克里斯骑士长大声惊叫,马尔丁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当然的吧。恐怕,普乔尔将军也察觉到了。如果那时你的手继续动下去碰到腰间佩剑的话,他大概会瞬间的切入进来吧。 在这个意味上,当时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啊。你被自己勉勉强强够格的自制心救了一命呐」 (其他人里 好像那个女战士也察觉到了的样子,但这个还是先别告诉他的好吧) 现在的克里斯骑士长,并没有接受比存在自己更强的女性这个事实的心理空余,马尔丁将军冷静的做出了这个判断。 「…………」 听到敬爱将军的话,年轻的骑士长一时间目瞪口呆。 在那样的昏暗环境里,看破仅仅出现了一瞬间的攻击姿态这种事。老实说他简直无法想象。 虽然有自己作为一个人、作为一名指挥官还远远不够成熟的自觉,但没想到连最有自信的直接战斗能力方面,也根本还够不到大战英雄们的脚底。克里斯骑士长终于对这些有了实感。 「其实……当时我能保持自制也是出于偶然。我后退半步的左脚踩到了一个小水滩。因为感到脚下一凉,我当时才能找回冷静」 「是吗,那你运气真好」 铺着石板地面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水滩让马尔丁将军有点困惑,但他马上就当做恐怕是事前打扫失误时留下来的释然了。 「总之,虽然我觉得你可能都已经听腻了,但我们纳瓦拉王国在南大陆西部决称不上是大国,所以在进行对外交涉时,往往多数情况下都处于弱势一方的立场。 如果不能好好掌握有关应对技巧,可是没法出头的哦。不是每次都能像先前那样,遇到善治郎陛下这种宽宏大量对手的。不如说,一般遇到的都会是像普乔尔将军那样的人」 当然了,因为善治郎和普乔尔将军属于两个极端,所以他们其实都属于极少数的例外,但既然是教育部下那么对局势的形容还是更严厉些的好。 「是,我知道了。我今后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次这样愚蠢的行为」 克里斯骑士长绷紧身体立下重誓,马尔丁将军则「唔嗯」的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 同一时刻,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成员也因为麻烦事终于过去而开心的聚在一起聊细节。 「这次让你们受苦了。尼尔妲,查比埃尔」 对父亲嘉杰尔边境伯的这句话,女儿和儿子都用笑容回应。 「不,这全是我的能力不足所致。虽然幸亏善治郎大人尽力周旋,尼尔妲的名誉总算守住了。但这次光靠我自己是没法守护好重要的妹妹的。 弄成这个样子,我真是对不起把一切托付给我后才嫁出去的露西塔姐姐大人」 「查比埃尔兄长大人,请不要这么消沉了。兄长大人肯拼命的守护我,让我感到很开心呢」 「就算拼命去守护,没有相应的结果就毫无意义」 听到兄长说出这么消沉的话,坐在他身边的异母妹妹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拼命安慰他。 守望这温馨一幕的嘉杰尔边境伯也不禁露出笑容,看着这一对关系要好兄妹。 但是考虑到将来的情况,现在可不是光笑就可以了的时候。 嘉杰尔边境伯家能成为如此让人舒心空间的根本,是长女露西塔的存在。 是她帮助父亲完成工作;是她负责培养作为下任领主的弟弟;是她对村里长大的异母妹妹施以严格的贵族教育。而在做这一切的同时,她又对每个人都倾注了十足的爱心,为了让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成员将彼此视作『家人』而竭尽全力。 这次的事件也是,在最后的最后用柔和的方式对普乔尔将军提出意见回避了麻烦事态的,仍是露西塔。 这样的露西塔已经不在了。 「嘛,总而言之,能平安无事结束就好。查比埃尔虽然充分反省了,但其实也没留下什么遗憾。对过去失败感到懊悔的意义,在于可以引来未来的成功嘛」 「是的,父亲大人」 看到儿子带着没有任何迷茫的视线点了点头,做父亲的好像坐的不太舒服一样换了个姿势。 边境伯刚才的那番话,其实有一半是当做自省说给自己听的。 (真是的,不该做自己不习惯的事啊。就因为我听信了马尔丁将军的游说,整个事情最后才闹的这么大。果然,像我这样的单纯笨蛋,不应该太贪心只管一个个解决眼前问题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反省过后马上就能重新振作是嘉杰尔边境伯的优点。 切换好心情的边境伯,把目光转向坐在儿子身边的女儿。 「尼尔妲,这次你也是辛苦了。但是,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你也有责任。你也已经十五岁了。再不记住与贵族女性相衬的应对技巧可不行哦」 「是的,非常抱歉,父亲大人」 实际年龄其实比十五还少些,看上去也更幼小的少女晃动着短马尾低下了头道歉。 看到女儿陷入消沉的样子,嘉杰尔边境伯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内心里却已经慌了。 (啊啊,她哭了?不好,平时这种时候会在旁边安慰她的露西塔现在不在了啊。不,不小心就用平时的感觉叱责她啦) 暮年的贵族领主赶紧咳了一声。 「话虽这么说,但在露西塔已经不在的现今,可以对你进行正确教育的人,我这领地里也已经没有了呐」 当然,这并不是说嘉杰尔边境伯里就完全没有女性贵族了。 堪称地方之雄的嘉杰尔边境伯家有着众多追随他们的陪臣贵族,这些陪臣贵族家中当然会有女性成员。 但是,她们终究只是陪臣贵族。就算同属贵族阶级,只要身份有所差异那么相匹配的礼仪礼法也会完全不一样。 中央贵族在这种时候,会事先培育出专门负责教授礼法的家臣来解决。但很不巧的,在作为边境武门贵族的嘉杰尔边境伯家里,并没有负责那种悠闲职责的人才。 「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父亲大人?」 看到带着少许不安表情的女儿有点困惑,暮年的父亲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嗯,因为原本就有预定了,所以这次老夫返回王都时,就也带上你一去回去吧。在王都的话,应该可以找到不少能充当你教育人的帮手的」 听到父亲的话,女儿表情一转满脸都是喜色。 「我要去王都?是真的吗,父亲大人!?」 尼尔妲也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她当然会对华丽的王都抱有强烈的憧憬。 「啊啊,因为你今年就要成人了嘛。那么就有最低限度也要出席一次王都社交界,去那里露个脸的必要吧」 「是的!啊,父亲大人,其实之前善治郎大人曾对我说过『如果能来王都,我就带你游览王宫吧』这样的话,但我真的可以去见他吗?」 听到女儿说出预料之外的话,做父亲的眉毛不由一动。 「唔?善治郎大人曾说过这种话吗。这可真稀奇。不过,就算这么干脆的说了也可能只不过是社交辞令而已哦。到了王都后,你再给对方送一次有关书信吧。如果不是社交辞令的话,应该会有好回信」 「是。啊,但是,那个书信……」 「当然,要你自己来写哦」 「……是」 在淑女教育中对识文认字一环最头痛的尼尔妲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垂下了头。 对女儿不断做出的可爱动作眉开眼笑的父亲也开始嘀咕。 「不过,尼尔妲的教育者,吗。虽然最合适的应该就属阿曼达了……但终究还是太难办到了些。不过姑且还是和她提一下好了」 就这样,嘉杰尔边境伯想到了联络在王都后宫中担任侍女长职务的和自己年龄差距很大的表妹这个办法。 ◇◆◇◆◇◆◇◆ 进入与别馆其他房间的芙蕾雅公主,也和善治郎一样,进屋就脱去了作为正装的薄水色礼服,换上了 一件类似连衣裙的轻便室内服。 帮忙更衣的是作为她侧近又兼任护卫的女战士斯卡谢。 原本在大陆间航行的途中,整条船上就只有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这两名女子。所以虽然称不上是本职,但斯卡谢姑且也算能照着侍女的样子做类似工作。 「谢谢了,斯卡谢。你仍旧不愿换衣服吗?」 听到更衣完毕的主君的话,女战士举了举手中惯用的短枪。 「因为我是公主大人的护卫」 「是吗,总是这么麻烦你,斯卡谢。那么,至少你坐下吧」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受芙蕾雅公主的话,高大的女战士以面对面的形式做到了君主对面的沙发上。当然,她惯用的海兽牙爱枪就立在沙发旁边。另外为了有事时能立刻转为战斗姿态,斯卡谢的坐姿也没芙蕾雅公主随意。 桌子上正在燃烧的油灯火炎,给芙蕾雅公主的短银发和斯卡谢的长金发涂上一层幻想风格的赤色。 在昏暗的火光中,北大陆的公主两手抱着自己的上臂,露出欢喜的笑容。 「啊啊,斯卡谢你也看到了吧?被善治郎陛下逼到绝境时骑士大人的表情!完全是陷入绝境的脸呢。我真要好好夸奖下没有当初发出欢呼的自己啊!」 对主君很少见露出的兴奋样子,身经百战的女战士以苦笑回应。 「公主大人,请稍微冷静一下吧。嘛,的确这是场非常痛快的逆转剧呢。这点我也不否定」 「没错吧。而且,不仅是当事者的骑士大人,连一直轻视我的克里斯骑士长,也被善治郎陛下迫着对自己的说法做个订着哟。啊啊,我又重新迷上善治郎陛下了」 从君主嘴中说出的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让身为她侧近女战士有点绷紧了脸。 「您说重新迷上,也就是说,您过去曾经迷上过善治郎陛下的意思吗?」 对斯卡谢措辞慎重的提问,芙蕾雅公主十分干脆的就承认了。 「诶诶,正是如此。只是,我之前的感情用『迷上了』的说法形容说不定过于夸张了点,当然,『抱有好意』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因为从王都到嘉杰尔边境伯的这一路,是我迄今为止度过的人生当中,可以排进前五位的充实时间嘛」 「这个吗,确实是这样的」 因为自己到今天为止的人生大半都是和芙蕾雅公主一起度过的,所以斯卡谢知道公主说的是真心话。 在北大陆的时候,芙蕾雅公主姑且也有过随战士团出行,或是参加狩猎这类体验。但那时她受到的待遇到最后的最后仍然还是没有超出『公主大人用』的范畴。 就算被允许单独进行狩猎,对象也不过是兔子或狐狸程度的猎物。解决鹿或驯鹿时,不仅自己处于被众多战士层层包围的状态,武器也最多只能使用弓箭。 可来到这边后,就算持枪去解决龙种也能被允许。 在芙蕾雅公主的心中,这无疑是能让她回味一生的记忆。 被芙蕾雅公主干掉的肉龙的角已经被她取下来郑重保存好,好像打算返回王都后请工匠做成装饰品的样子。 芙蕾雅公主笑着回答。 「当然了,狩猎龙那件事给我的印象最深,但还不止如此哦。和善治郎陛下一起乘坐同一辆龙车期间,我感觉非常心情舒畅呢。 善治郎陛下对待我的态度很小心,但他那份小心并非面对『女人』这样地位低于自己的,而是平等的将对方当做一个人看待的……我也没法说的很清楚啦,总之就是完全感受不到和其他男性说话时那种对方下意识的压抑这边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呢」 不管是好是坏,善治郎都继承了现代日本人的价值观。当然,他过去学过的那些现代礼仪作法用语措辞知识,也会因为根据对象身份的高低,或是性别是男是女等区别而导致应对的言语有所变化。但构成这些礼仪的根本价值观,仍旧是【人人原则上皆平等】这点是不可动摇的。 这种发自内心的「不会轻看对方」的气氛,接触的时间越长感觉就越是明显。 「然后,又发生了这次的事件。真的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男性存在,这让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让善治郎为其抱有「说不定会让她背上恶名」罪恶感的,希望芙蕾雅公主站出来当挡箭牌的请求,在芙蕾雅公主本人心中却没有留下任何负面印象。 毕竟从一开始时起,骑士莱姆顿那个咬定「是你们这边看错了」的态度,就让芙蕾雅公主本人火大的不行。 而且,就在芙蕾雅公主为了不给男伴善治郎惹麻烦,打算压下自己怒气的时候,那个善治郎却对她说「无妨,尽管放手去做吧,我来负责善后」。 对芙蕾雅公主来说,没有比这让她开心的指示了。 在南大陆芙蕾雅公主想要结婚的对象只有善治郎一个,只要善治郎不对自己抱有负面感情,其他大部分人的评价根本不需要在意。 如果万一遇到和善治郎的婚姻不成立的场合,芙蕾雅公主又肯定会被召回本国和其他人进行政治联姻。 所以就算在不会二次涉足的南大陆留下少许恶名,对芙蕾雅公主今后的人生也没有影响。 嘛,不过能仅仅因为这些原因就发自内心表示对他人的恶评「完全不在意」,也是因为芙蕾雅公主的内心比常人强悍的多的缘故。 「善治郎陛下非常相信我。这不是那种盲目的,只是口头上说说的『女士,我当然相信你』式的信任。而是对我的夜视能力、冷静记得一切的胆色这些『力量』的信任。 然后,他还对怀疑我的力量的克里斯骑士长,下达了要他订正自己的错误认识的要求」 「太好了呢」 斯卡谢一边随声附和,一边冷静的看着自己敬爱的主君。 原来如此,这好像的确是『重新迷上了』的样子。正确的说,是迄今为止『略微有好感』的感情,进化成了『明确的爱情』。 话虽如此,也不过就是如果被父王说「不行,你放弃吧」的话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不见程度恋心罢了。在这方面,生下来就是王族的芙蕾雅公主有着很强的理性。但恋心就是恋心。 (那个野丫头公主大人抱有恋心的对象,居然会是个手心平得连一枚剑茧都没有的男子啊。而且她当初对善治郎陛下提出结婚申请时,还满脑子都实利算计。男女之间的关系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就在侧近女战士心中发出这样感慨的同时,雪白的脸上挂着红晕的北大陆公主仍在喋喋不休。 「对了斯卡谢,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我觉得善治郎陛下真的就如他所说,从没接受过任何战士训练。这件事你又怎么认为呢?」 「诶诶,这应该不会错了。虽然说起来很失礼,但那位大人的武力的确就和妇孺一样」 位于女人规格之外的女人这么说道。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是等同于侮辱自己将来要下嫁男人的评价,可芙蕾雅公主听到后却笑得更深了。 「果然是这样吗。那么,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商量。是个顺利的话,我在归途中就能善治郎陛下结合的计划呢」 「……请说给我听听」 斯卡谢从会话的走向中听出一种讨厌的预感,但仅凭预感她并不能对主角的话语做出掣肘。 完全没察觉心腹的褐色眼睛眯细了一些的芙蕾雅公主,带着美丽的笑容开始说明自己的主意。 「在回去的路上,得在龙车中住好几天的吧?到时就由我来将善治郎陛下强行推到好了。因为我好歹也有相当于战士的力量,善治郎陛下那种程度的人, 是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哦。没事,就算最开始时会抵抗,该丢的时候他还是得丢……」 「公!主!大!人!」 主君将从放荡船员处听到的『邪恶夜间武勇传』中男女角色逆转后形成的提案,遭到了斯卡谢声音低沉的叱责。 终章 归途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几天。 善治郎再次坐上由八头奔龙拉动的巨大龙车,和来时同样的同乘者们一起,开始了摇摇晃晃的归途。 身为他参加结婚仪式女伴的芙蕾雅公主,公主的护卫女战士斯卡谢。 作为善治郎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后宫侍女伊尼斯。再加上善治郎自己车内仍是这五个人。 为了匹配道路的宽窄横幅并不大,但前后长短匹敌一节电车车厢的这辆巨大龙车中,就算坐了五个人也相当宽敞。 甚至连寝室都有配备的这辆龙车,以善治郎的感觉就像是一辆巨大「房车」一样。 只是虽然外观虽然够优雅,但既没有配备减震器也没有装备橡胶轮胎的龙车坐起来绝对说不上舒服。不过身下坐着柔软的坐垫、以及最重要的是依靠来时的体验已经习惯了这些的善治郎,现在也感觉不是特别糟糕了。 至少现在车内舒适到了可以好好谈笑的程度。 但是,正因为如此对于善治郎来说,现在车内的气氛已经让他不适应到了比来时更甚的地步。 「我最为感兴趣的,果然还是海。如果能得到奥菈陛下许可的话,将来总有一天我要乘着『黄金木叶号』,前往比南大陆更南方的海域」 因为这一次的事件,关系明显和善治郎拉近了的芙蕾雅公主现在开始积极的向他搭话。 「那真是让人很感兴趣呢。我国位于南大陆中西部位置。如果再往南行的话,会达到南西部的诸国,从南里再驶向东方的话,应该会抵达南大陆南部中央区吧」 「嘛,要是总有一天,我能驾船环游这南大陆整个一周就太棒了」 「哈哈哈,不愧是芙蕾雅殿下,探求心真是旺盛呐。但是,那果然还是太困难了些吧。好像南大陆北部全是广阔的沙漠这种不毛之地呢。沿北岸航行的话,就算是『黄金木叶号』如果不事先做好周密的准备的话也会很严峻的吧。听说那一路过去可没有任何补给场所哟」 「啊,说起来,『黄金木叶号』的副船长也说过类似的话啊」 虽然和芙蕾雅公主聊的很欢,但在内心里善治郎烦恼的直抱头。 倒不是和芙蕾雅公主聊天很痛苦,不说正相反,善治郎觉得每次只要一和北大陆公主聊起来自己就会不知不觉投入进去。 善治郎当然没有迟钝到少女对自己热情成这样他还没察觉的到人家意思的地步,更不是看到如此美丽公主的笑容后还无动于衷的木头石块。 芙蕾雅公主这种美人计——这么说还是夸张了点,总之就是比迄今为止拉近了很多距离的接触,让善治郎相当心乱。 (好近,太近啦) 实际上,就算善治郎就此接受芙蕾雅公主,也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感到困扰,但当事者本人善治郎就是无法舍弃一夫一妻的伦理价值观。 已经有了奥菈这名心爱的妻子,自己还会别其他女人吸引,这种事会让善治郎条件反射的产生罪恶感。 「善治郎陛下。说起来,按照预定『黄金木叶号』的修理工作差不多该完成了。我们预定要先回瓦伦迪亚一趟进行船只的试航,可以的话善治郎陛下要不要一起来? 感受着海风在海面上前进的感觉,可是非常舒服的哦」 话虽如此,现在善治郎也不能中断和芙蕾雅公主的对话。 「啊啊,那真是让我深感兴趣呢。如果只是在近海试航的话,到时请务必也让我一起同乘。但是,到时可请不要就这么直接返回北大陆去哦。我会就此没法再回来了呐。啊哈哈哈哈」 「…………」 「那个,芙蕾雅殿下?您有在听我说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啊,不,什么事都没有。稍微考虑了一些事」 「是吗。啊啊,不过要去瓦伦迪亚的话,就得对工作日程做出调整了呐。即使去时可以让陛下『传送』我过去,回来时无论如何都得耗时好几天呢」 一边这么回答,善治郎一边思考如果将来自己会使用『瞬间移动』后又将怎样。 实际上,在这次的出差过程中,他曾经仅有一次的成功讼唱出了正确的『瞬间移动』咒文。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但善治郎确实已经踏出了学会『瞬间移动』过程中的第一步。 (毕竟,不能使用『瞬间移动』的话就不能单靠我自己前往双王国了啊,也就是奥菈下次生产时没法从那边叫来治愈术士了) 想到这里,善治郎突然回忆起一个事实。 (啊,对了,生产之前得先让奥菈怀孕嘛。之前还以为这方面终于能解禁了,结果又遇上了为期一个多月的出差。回去之后,我要和奥菈好好亲热个够!) 果然,善治郎对奥菈的爱情已经很顽固。 「哈啊………」 对已经满脑子都是和奥菈房事的善治郎,连坐在他身边的银发美少女像是对现状感到败北一样微微叹了口气这点,都没有注意到。 ◇◆◇◆◇◆◇◆ 这个时候,人在王都的王宫中,身为嘉帕王国女王同时也是善治郎心爱妻子的女性——奥菈一世。正处于在对着其他男人敞开上衣露出上半身的状态。 这并不代表女王的贞操观念有问题。 虽然向其他男人敞开上衣露出身体,但对方是位留着白胡子的老人——宫廷医师米歇尔。 「…………」 年纪已进入暮年的老医师对奥菈的丰满的胸部完全不在意,只是表情认真的为女王的腹部触诊,仔细确认手感。 「如何呢,陛下?我在这里按下去的话您会有什么特别感觉吗?」 「……不,没什么特别感觉。和平时完全一样」 「唔嗯,是这样吗。耽误您的时间了,奥菈陛下。您可以把衣服穿回去了」 听到米歇尔医师的吩咐,女王系好敞开的礼服再开始整理着装。 熟练的整理好深红色的礼服后,奥菈开始向深受自己信赖的医师提问。 「那么,结果如何?我肚子里现在有『第二人』了么?」 就像奥菈说的一样,这是在诊断女王是否已经再次怀孕了。 奥菈这个月的例假来的很晚,平常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天可该来的东西还是没来,这难不成是有了? 带着这样的期待感,奥菈才叫来医师为自己诊断。但老医师现在一脸难色摇了摇头。 「现在还很难判断。老实说,臣刚才并没有发现任何您已经怀孕的征兆」 对米歇尔医师的话,奥菈露出明显很失望的表情。 「是吗,嘛,我确实也没发生像上次那样味觉嗅觉发生变化的情形。也就是说,这次只不过是月例不规律而已吗」 看到说完这句话的女王打算起身离去,老医师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 「不,陛下,您的这个结论下的有点太早了。虽然我作为一个医生很不愿意承认,但怀孕初期症状这种东西,就算是熟练的医师而言也是相当难以察觉的哟。 夫妻夜生活过的很充分,月例又迟迟不来,这作为已经怀孕的可能性已经相当足够了」 「是吗?可是,我并没有像怀上卡尔洛斯时那样味觉嗅觉发生变化啊?」 看到女王虽然脸上露出重拾希望的表情但依然歪歪头表示不解,老医师用温和的语气为她说明。 「的确在怀孕期间,有很多孕妇的味觉·嗅觉会发生变化。但是,就算是同一位孕妇,也不代表她每次怀孕是都会出现完全相同的妊娠症状。 第一次妊娠时变得会喜欢吃酸的女性,第二次怀孕时却变得嗜甜,这种例子可并不少见哦」 「嚯哦, 就是说,还是有怀上的可能了?」 女王明亮到乍看会错认为是赤色的褐色双眼闪闪发亮。 「是的。所以接下来至少半个月之内,请您以已经怀有身孕为前提来对待自己的身体。平时那种大量饮酒的行为,还请暂时节制一下」 对主治医师最后这句特别叮嘱,就算是国家最高权力者也没法反抗。 「呃……没办法就这么办吧。啊,也就是说直到结果出来之前,夜生活也暂时先停下比较好?可顺利的话夫婿殿下这几天之内就要回来了啊」 「当然,这可是『毫无商量余地』的」 对女王突然想到的这个问题,老医师立刻给了回答。 如果是现代的话,只要能注意避孕具、体位这些问题,怀孕中的性行为也并不是一定要绝对禁止,但是很不巧这个世界的医学还没有发达到理解这些的程度。 所以米歇尔医师的判断的极为理所当然的。 但是,对奥菈来说这却是个让她有点头疼的事态这点也是事实。 「呃,就是说就算夫婿殿下回来了也得让他停房至少半个月,看情况的话甚至得求他禁欲一年左右了吗」 这不是自恋而是纯粹的事实,奥菈很清楚自己是多么的被善治郎所爱。 讨好因为迎娶侧室问题而不开心的善治郎的最佳手段,就是奥菈和他上床。在失去了这个手段的现在,善治郎就要回来了。 「好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本来是让人高兴的怀孕可能性,却为女王奥菈的脑中带来了烦恼。 理想的小白脸8待续。 付录 侍女和主人的间接交流/玩具保养 主人善治理踏上前往嘉杰尔边境伯领的旅途后,后宫就开始被嘈杂的气氛所包围。 目前已经有一名侍女为了履行婚约离开了后宫,还有两名侍女也在外面订下了婚约。为了替代她们有招入了三名新人侍女。 而比侍女的人员交替带来更大问题的,是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这一存在。 这是一位有着现实感的,极为有力的『侧室』候补者。 当然,就算芙蕾雅公主确实会成为侧室,她入住后宫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但是对于要接受这一切的侍女们变化的造访当然要早得多。 要打扫目前处于封印状态的『别院』,必须将其调整为随时可以让人入住的状态。因为浴室的优先使用者增加了一人,所以浴池的打扫和水量的消耗分配都有必要重新安排。 还有,因为已经接受了善治郎为了配合芙蕾雅公主的母国文化建造蒸汽浴室的要求,所以事关欲浴室占地、燃料、用水的确保工作也让阿曼达侍女长很是头疼。 在这样处于忙乱状态的后宫中,身为『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菲、多萝蕾丝、蕾蒂所烦恼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问题。 侧室的入住只是将来才需要去担心的问题。根本没有闲心去考虑那种很久之后的事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因为现在问题就被摆到了她们的面前。结果,她们就暂时过期了烦恼到夜不能眠的生活。 才怪。 让『问题儿童三人组』陷入夜里睡不着状态的,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因为更实际的原因。 「善治郎把两台掌上游戏机全带走了」,就因为这个而已。 「啊呜呜……好—闲—……」 小个子侍女——菲,现在正趴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发出不像样的声音。 穿着睡衣脸朝下趴在床上,两条腿还在不停乱晃的样子,除了「无意义的闹别扭的小孩」外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所以现在室内被昏暗包围可以说是幸运吧。 「吵死了,菲,我都睡不着了啊」 在隔壁床上仪态良好的仰面躺着发出尖锐抗议的,是有着瘦长身材的侍女——多萝蕾丝。不过,她的这句话其实和谎言近乎一样。 指出这点的事,是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第三名同居人——蕾蒂。 「多萝蕾丝酱,多半就算安静下来,我觉得你睡不着这点也是不会变的哟~」 虽然现在漆黑一片看不到,但以拥有就算仰卧着也一目了然的「够大」胸部为特征的少女,因为生来的性格用像是在给谁讲故事一样的慢悠悠语调提醒室友。 「嘛,说不定是这么回事吧……」 实际上,她们三人到了夜里也睡不着的原因,的确和吵不吵无关。 仅仅是因为平常这个时间带她们就不会去睡觉而已。 平常的话,现在可是她们三个正互相传递着掌上游戏机玩得兴起的时间。 她们这个样子,和为了夜游而把熬夜当成家常便饭的初高中生非常相似。 游戏机现在被带走了。油灯用灯油每个月配给的量有限无法获得充足的照明。结果天一黑就在没了去睡觉之外的选择,可又没法简简单单就睡得着。 所以,『问题儿童三人组』就只好在睡意袭来之前,唠唠叨叨的进行不咸不淡的聊天了。 「啊啊,善治郎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不会错手把我们的save存档删掉吧?」 「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我可不要啊!虽然玩游戏很有趣,但要我连逆鳞都再次从头开始收集我可绝对受不了的啊?」 听到菲的话,多萝蕾丝吓的立刻起身。嘛也难怪她,就算是再喜欢玩游戏,为了集齐稀有素材去反复几百次狩猎同一种猎物这种事也一点都不有趣。 尤其是多萝蕾丝这方面的运气特别差,她曾经有个为了得到只有2%掉落率的稀有素材而跑去狩猎相应的怪物,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狩猎了超过那种一百头怪也没掉落一个稀有素材的记录(概率相当于连选狩猎五十头怪以上才掉落一个素材)。 【游戏虽然是快乐的娱乐,收集稀有素材却属于苦行。】 当狩猎到第一百三十头怪终于得到目标素材时,多萝蕾丝把脑袋埋进枕头说出这句话。 「啊哈哈,那种事我也不要呢~要真是发生那种事,说不定我就再也不会玩那个游戏了~」 另一方面,虽然运气比多萝蕾丝好的多,但操纵技术绝望般糟糕的蕾蒂,也老实的说出这句话。 但是,实际上她们完全没必要担这个心。 善治郎拥有好几片记录这类掌机游戏存档的save卡。 所以,当初玩用消方块或赛车这类游戏与侍女们『对战』的时候先不说,最近他玩单机游戏或把贴着「拿走也行」字条的掌机借给侍女们时,都会特意更换好里面的save卡。 这次出差中,他当然也为两台掌机装入了自己专用的save卡。 这些内情菲她们当然不会知道。就算被称为『问题儿童三人组』,她们终归也是后宫侍女,是不敢随便乱摆弄主人借给自己的游戏机的。 结果,她们到现在也只会善治郎翻译过的那些游戏机使用方法——也就是怎么进入游戏画面,如何打开电源之类的。 嘛,不过就算再怎么得到「拿走也行」的许可,几乎每晚都把主人的游戏机待会自己寝室玩到累到的做法,也已经是充分的『问题儿童』行为了。 「唔唔,该怎么说呢,因为不在手边,所以变得比平时更想玩游戏了……」 「啊啊,那种感觉我能理解……」 就这么不睡觉一直聊着不咸不淡话题的菲等人虽然被阿曼达侍女长视为『问题儿童』也是无话可说,但要说她们一点都不冤枉倒也并非如此。 毕竟,导致她们『晚睡』成为常态的元凶,就是善治郎本人。 因为有从地球带来的led台灯,善治郎(以这个世界的标准而言)每天都睡得很晚,连和他一起生活的女王奥菈现在也变得经常晚睡。 结果,为了照顾这二人,侍女中的一部分人就开始跟着变得擅长夜间工作了。 具体来说,就是那些负责伺候二人并兼任清扫工作的侍女们,知道善治郎和奥菈进入寝室就寝为止,她们都不得不在客厅隔壁的休息室待机等着。 另一方面负责其他——也就是整理庭院、料理、打扫浴室这些工作的人都可以按时睡觉。结果就是侍女们工作时间变得或多或少的有点不规则。 当然,大部分侍女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不规则,但有部分人例如那些新人侍女就还无法习惯这种夜间出勤的做法,现在她们就正在客厅隔壁的休息室里和睡意战斗呢。 与她们相对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身体很早就适应了这种夜间出勤的情况。 被分配到清扫工作时就那么直接熬夜做事,被分派到其他工作时就把掌机带回寝室玩到睡意袭来为止。 简单来说,就是被分配到清扫工作时需要熬夜的休息节奏,就是她们平常生活时的休息节奏。 虽然熬夜日常化这种生活节奏听上去极为不健康,但这个世界的『熬夜』行为在现代日本人看来根本算不上熬夜,至少也得做到过了午时还不睡才能算数。 因为这边的起床时间很早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但至少也是年轻人的话只要习惯了就没什么大问题程度的睡眠时间分配方法。 正因为如此,她们才得像现在这样面对失眠的问题。 「我—睡—不—着—啊」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嗯嗯……感觉~,稍微有点 想睡了~?」 『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变得越来越烦躁的小声闲聊,看来还要再持续一会的样子。 ◇◆◇◆◇◆◇◆ 从阿曼达侍女长可以被授予后宫侍女长的职务这点就能够看出,她是一位有着足够能力又兼备丰富经验的,十分能干的侍者。 但就算是这样的阿曼达侍女长,也还是第一次服侍「异世界人」。 虽然在善治郎看来,只会觉得阿曼达侍女长总是彻头彻尾的将工作完成的十分完美。但对于阿曼达侍女长来说善治郎也是个「难搞」的主人。 毕竟,她迄今为止积累起来的经验完全不管用。 讨厌香油的味道,可汗臭同样讨厌。不知道为对佣人总是很客气,有什么不快的地方基本不会主动说出口。 虽然身为侍女的同时也是高级贵族的阿曼达侍女长很擅长读取主他人表情的技巧,但这技巧居然不是对社交对手,而是被逼着要对着自己的主人全力全开的使用这点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但是,比起这些细微之处,阿曼达侍女长会觉得善治郎作为主人很「难搞」的主要理由,是他实在太「娇纵」侍女们了。 被主人娇纵的话工作干起来就轻松,这种事仅限那些年轻侍女们。在统御这些年轻侍女阿曼达侍女看来,主人的这种做法怎么看只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侍女长的工作是严格的教育年轻侍女们并严厉的监督她们。可是,最重要的主人却用娇惯的态度对待这些女孩,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和侍女们进入了温吞的气氛。 而且善治郎不仅仅是娇惯,他自己本人更是特别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这就更糟糕了。 娇纵侍女的主人肯定松弛的气氛,可为了防止年轻侍女们的技能水平不致下滑,侍女长却得不停指导部下让她们的神经绷紧再绷紧。同时达成这样目的完全相反的两种要求,即便对阿曼达侍女长来说,也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然而,就算是已经过了这种日常一年以上对善治郎的娇纵态度自认有了相当理解的阿曼达侍女长,对这次王配远征出发前留下的话语,也觉得有点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善治郎大人的做法也罢那些『问题儿童们』特别让他中意也罢,虽然这些我都心理清楚……但还是觉得这次的指示也太娇纵过头了一点啊」 虽然阿曼达侍女长独自嘟哝了这么一句又叹了口气,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履行主人下达的命令。 用右手食指拇指揉揉眉头的她只能微微耸了耸肩。 ◇◆◇◆◇◆◇◆ 写作侍女长室读作说教屋,这是个年轻侍女们全都赞同的共识,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更不会对此有意义。 所以,被叫到侍女长室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现在脸上全都带着拘谨的表情在侍女长面前一字排开的站着。 这种事她们已经习惯了。 「阿曼达侍女长大人」 「应您的传唤,我们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午休时间却被叫来了侍女长室,看到『问题儿童三人组』仅仅因为这个就以受叱责为前提低声下气的,阿曼达侍女长在心中叹了口气。 (就是说,她们心中都认为自己犯过应该被叱责的过错吧,而且好像还是好几个过错,这三个孩子真的是……) 阿曼达侍女长保持着堪称范本的漂亮站姿,对自己眼前的这三个年轻侍女开了口。 「菲、多萝蕾丝、蕾蒂,现在要交给你们一件特别的工作」 听到侍女长的话,『问题儿童三人组』都露出转瞬即逝的不愿意神色。 「是」 「遵命」 「不管有什么事,都请尽管吩咐」 虽然也就是一瞬间不情愿,三人马上又改口这么干脆的给了回应,但还是让阿曼达侍女长觉得头疼。 (再怎么说也是后宫侍女,听到有工作时你们脸上居然会露出不快感……。过后得重新教育呢) 虽然内心有着这样的想法,但对感情的控制堪称完美侍女长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内心写在脸上。 「那么,现在开始传达。只是,这份工作决不是无论如何都非做不可的东西,如果你们仔细考虑后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要老实的说出来。 你们都知道,善治郎大人从他的故乡带了很多私人物品吧」 「是的」 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听到这个词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立刻有了反应。只要牵扯到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有额外的「甜头」和「乐子」出现。 看见『问题儿童三人组』做出立刻向前探出身子,双眼闪闪冒光的反应,阿曼达侍女长确信要对她们进行再教育的必要性。 (不过,这次她们的这种乐观期待可以说完全就是正中红心啊,让人感觉有点火大呢。真是的,善治郎大人实在太娇惯她们了) 「有一件善治郎大人的私人物品,在大人不在期间一直处于未启动运转状态。所以善治郎大人说了『不希望这东西一直处于不启动状态,可以的话,希望有人来适当让它运转一下』。事情就是这样」 一瞬间就理解了上司这番话意思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这次脸上都露出了完全不打算隐瞒的喜色。 「遵命!」 「请交给我们吧!」 「我们会努力的~」 这里所说的善治郎的私人物品,就是他的家用游戏机。 不用说,这个工作纯粹属于善治郎的好意,「不希望一直处于未启动状态」云云,不过是借口罢了。 虽然游戏机作为一种家电产品定期通电的做法确实有助于保养,但也没纤细到一个月不这么做就会陷入运行不良的地步。 所以不管怎么想,这都明显只是为『问题儿童三人组』提供一个玩家用机的借口而已。 善治郎自己在客厅玩家用机的时候,菲她们曾带着深感兴趣的表情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看,这件事给善治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以善治郎的感觉他本想提出「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玩?」的邀请,但因为身份上彼此有着主从的立场所以只得作罢。 邀请工作中的侍女和自己一起玩游戏。这种谣言一旦诞生,就会引发侍女侧室化的恐怖可能性。虽然实际情况终究不可能这么简单又夸张,但因为不能说绝对不会发生所以还是值得警惕。 所以,善治郎才会特意在这次出差前,给菲她们留下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玩家用机的「口实」。 (善治郎大人要纵容这些孩子到什么地步啊) 虽然在内心深深叹气,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严肃表情的阿曼达侍女长继续通告。 「但是,这件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东西,所以不允许你们占用平常工作的事件去做。等到通常业务结束的入夜时分你们再去完成吧。 幸好,奥菈陛下也给出了等到她进入寝室就寝后,你们便可以使用客厅的许可。当然,你们必须遵守不发出妨碍陛下休息的声音,事后要把工作现场完美收拾好这些大前提。时间也最多只有一个小时」 奥菈陛下可不会像善治郎大人那样那么娇惯你们,听到侍女长的这句特意叮嘱,果然就算是『问题儿童三人组』也神色马上变得拘谨而紧张。 就像侍女长说的那样,奥菈并不是个会任意妄为的支使下人的不讲理主人。但她也没有善治郎那么纵容。 区区侍女如果敢给主人添麻烦,那她无疑会给予她们严厉的处罚。而且,平常这种时候会为侍女们求情的善治郎还不在。 「是,我们会注意的」 「绝对不会 给奥菈陛下添任何麻烦」 「会安静的玩」 挺直了背三个年轻侍女纷纷这么表决心。 「期待你们的表现」 阿曼达侍女长表面上无表情的这么回了一句,可心里已经叹了一口今天最大的气。 (虽然拿出奥菈陛下的名字让她们找回了紧张,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干的请求啊。尤其是蕾蒂) 「蕾蒂,这是工作,不是什么『玩』吧」 「非,非常抱歉~」 听到侍女长眯着眼睛说出的这句话,蕾蒂睁大了看不到一点紧张感的吊眼,干脆的低头道了歉。 ◇◆◇◆◇◆◇◆ 当天夜里,后宫客厅中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是像小孩子的矮个子人影。一个是像模特般瘦长身材的人影。还有一个是虽然轮廓模糊但明显能看出拥有丰满胸部的诱人人影。 是菲、多萝蕾丝、蕾蒂她们三个。 如果是善治郎的话,会将现在客厅内的环境形容为「漆黑一片」吧。但对于夜视能力发达的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是只要注意点就没问题的明暗程度。 小型水力发电机的控制台,大型冰箱的控制面板上都显示出机器正常运转的光字。 就算是只有这种微弱的光照,也足以让三人看清家具的摆放位置。不过,那也就是够不至于撞倒沙发边角程度的光亮而已,以正式进行工作的要求来说果然还是太暗了点。 战战兢兢迈着小偷一样的脚步,走到沙发旁的菲、多萝蕾丝、蕾蒂打开沙发附近的led台灯。 「呜哇,好刺眼」 (笨蛋,别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会被寝室里的奥菈陛下听到的!) (啊,抱歉) 面对多萝蕾丝脸型都变了的叱责,菲老老实实道了歉。 不管是在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无忧无虑又乐观的菲,果然也还是会害怕女王奥菈。在权利、腕力这些现实上的力量差距之上,奥菈身上有着被她瞪一眼就会条件反射的低下头的想低头的威压感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看看,照明就保持这样不要弄的更亮了比较好吧~?) (唔—嗯,要是集中精神的话也还察觉得到啦。嘛不过这种程度的光亮确实算不上问题。所以这样就行了不是吗?) 对蕾蒂提案,菲表示同意。 (那么,就开始准备吧。你们俩知道该做什么吗?看来不知道呢,那么,这次就由我来做好了) 说完这句话首先动起来的是多萝蕾丝。她把自己的长手长脚支在地毯上,用四肢着地的姿势把放在电视柜下面的白色家用游戏机取了出来。 (我想想……记得应该把这边的这个,这么弄来着?啊,这个就是电源了呢。蕾蒂,这是手柄你拿好) (嗯,知道了~) 看着 也不做任何实验,就顺利不出错的一步一步把游戏机连线弄好的多萝蕾丝,让在旁边看的菲瞪大了眼睛。 (多萝蕾丝,为什么你会知道摆弄这个道具的方法啊?) 听到菲的这个问题,人还趴在地上的多萝蕾丝扭过头来,露出自傲的微笑。 (哼哼,我就猜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每次善治郎大人拿出这个道具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我就特别留意观察了哦。没错,全都是为了今晚这一刻!) 人趴在地方抬起上半身,虽然做出这个姿势的多萝蕾丝按理说本来看上去应该非常煽情,可她现在身上却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色气。这一方面是因为多萝蕾丝的体型实在太过骨感,也是由于现在她眼里只剩下游戏机的缘故。 为了可能会有的机会,就事先熟记了游戏机的配线插接方法,这种做法实在很符合多萝蕾丝的风格。 在『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多萝蕾丝是比较少出错的那一个。但这并不是说她比菲和蕾蒂做事更认真,纯粹是因为她比其他两人飞跃性的「擅长抓住要领」而已。 这次的事情就是这样。对菲和蕾蒂来说,玩家用游戏机的这个现状最多只能算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幸运」而已,但多萝蕾丝却把这种情况当做「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来临的未来」来看待了。 换种说法的话,就是她比谁都小看了善治郎这名主人。 总之,托福她们可以像现在这样不必在错误尝试插线行为上浪费时间了,也算是一种侥幸吧。 (……在这里插进去……接下来按下开关就可以了吧。好,弄完了) (噢噢!) (不愧是多萝蕾丝酱~) 看到电视屏幕上显示出游戏进入画面,三个侍女兴奋难耐。 (手柄,手柄就是这个吧?) (等等,菲。应该让我最先开始玩吧。是我把插线弄好的,你该把这个权利让给我吧) (啊哈哈,菲酱,按顺序,按顺序啦。果然还是该让多萝蕾丝酱第一个嘛~) 就算极力压低声音,脸也因为兴奋涨得通红的三名少女,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游戏机手柄。 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等家长入睡后,爬起来偷偷玩游戏的坏小孩的情景。 要是让有这类经验的善治郎看见了,说不定会因为怀念而脱口说出「让我也加入吧」的话来。 善治郎也有在小学时代,瞒着双亲打开客厅的电视,提心吊胆的打rpg帮主人公升级的美好回忆。 总之就是这种让善治郎看见了会勾起自己的回忆并不自觉露出微笑的景象。 话虽然如此,善治郎现在毕竟不再这里,只有侍女们在。 初次接触家用游戏机两眼闪闪发光的侍女们摆弄着手柄。 三人组能读懂的文字仅限阿拉伯数字,日语也好,游戏中到处都有的指示英文也好对她们来说都和天书无异。所以本来侍女们必须得反复经历错误操作的过程才行,但现在的家用游戏基本都做成了只要随便摆弄几次,就能让人掌握住操纵方法的类型。 尤其是她们现在启动的游戏机是使用「体感类手柄」,不用特别做什么只要挥动手臂就能进行操作的机型。 原本对于和游玩相关的知识就吸收的特别快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掌握了这种游戏方法。 之后过了大约三十分钟。 (菲,那边!) (好咧,我抽!) 对体感手柄已经完全熟练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开开心心的轻松玩着游戏。 现在在电视前挥动体感手柄的事菲和多萝蕾丝,至于蕾蒂则坐在后的沙发上像拉拉队一样呵呵笑望着二人。 现在游戏机里运行的,是善治郎带来的复数体育类game合集中的网球游戏,侍女们在玩二对二双打模式。 电视屏幕中显示的网球场上,四名游戏角色正在来回奔走,把黄色的网球打来打去。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和电脑打的很精彩,但最开始时三人组的战绩简直惨不忍睹。如果把当时的赛况录成视频发布到网上去的话,虽然无法期待惊人的浏览点击数,但至少也会被当做稀有影像来对待,三人的无知和奇行就是到了这个程度。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菲她们在如何操控游戏之前,连「网球」这个运动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发球后要在着地前把球打出去,想反发球后球就算着地也没关系这些她们还能理解。还有所有打过的球都要在地面上反弹过。 到她们能打出勉勉强强可以算作「网球」的球为止,菲和多萝蕾丝都是一路惨败。 就算不懂说明网球规则的文字,看到己方角色垂头丧气敌方角色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就 算音量开到最小也能听出阴沉气氛的配乐,任谁都能理解这代表了「败北」二字。 结果,就让生来不服输的菲和多萝蕾丝受了刺激,直到赢了为了都在玩网球游戏。 (看招!) (好,打的漂亮菲!) 接着,初次获得了值得纪念的五连胜后的现在,菲和多萝蕾丝已经满头大汗。 (哇—,菲酱和多萝蕾丝酱好厉害呢~) 因为不能发出太大响动,只能无拍手小声这么赞美的蕾蒂,多萝蕾丝像是到现在才想起她的存在一样,带着歉意的表情回过头。 (啊,抱歉,蕾蒂也很想玩的吧) 不管怎么说,『问题儿童三人组』彼此毕竟是非常要好的。 特别是在精神上总爱让他人一步的蕾蒂,菲和多萝蕾丝都下意识的很关照她。 (来,蕾蒂,游戏就选这个,把球越过网子打过去的就可以了吧?) 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来的蕾蒂,接过菲递来的体感手柄。 (谢谢,菲酱。可我想玩善治郎大人最常玩的那个游戏~。你看,就是那个用细细的棒子把人投过了的球打出去的那个) (知道了。我记得那个应该这样,再这样弄一下就……好,换好了哟,蕾蒂) (哇啊,多萝蕾丝酱谢谢你~) 蕾蒂就这么开始玩棒球游戏。 这个游戏中的棒球是规则已经非常简化,基本上玩家除了打者和投手外就没有其他位置的队员可以操纵,成绩也只有打中和打不中两种,简单来说就是投手和打者的一对一决斗。 虽然最开始时蕾蒂也以pc为对手来玩(成绩相当令人遗憾),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三人交替着互相对战的形式。 刚才的网球是协力型玩法,现在的棒球是对战型玩法。可以让复数玩家一起享受游戏的乐趣,正是家用游戏机的优势所在。 当然,掌机如果有复数机器的话也能让玩家实现协力或对战的玩法。然而善治郎虽然带来这边多台掌机,但都不是同一机型。 不如说,他是个会拥有复数的家用游戏机手柄已经算是很意外的情况的游戏独行侠。如果他买入这台游戏机前,没有经历过朋友经常跑了找他玩的大学时代的话,他一定不会购入复数的手柄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侍女们可以像这样在一起同时玩游戏算是相当的幸运。 (上了哦,一二) (好,我~打~。啊,打中了。菲酱,我打中了哟~) 菲拿着手柄做出投球的动作,蕾蒂同样拿着手柄做出打球的动作。、 虽然运动神经相当糟糕导致成绩是三个人当中最差,但蕾蒂在玩游戏时总露出软绵绵的很幸福的笑容。 以能否好好享受游戏为标准判断的话,说不定蕾蒂才是最大的胜利者。像以前那样有糖果当奖品时先不说,平常的时候最能好好享受的那个人才是赢家。 就在三人沉浸在游戏中的时候,随着吱的一声客厅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噫!?」 「呃……」 「哇?」 条件反射的陷入硬直状态的三人,还以为会受到侍女长的叱责。 虽然自己是打算遵守约定安安静静的玩的,但玩到忘乎所以时也未必就一定能保持安静。难不成,我们吵到谁了?这下又要挨恐怖的侍女长大人说教了。 这么想着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挂着僵硬的表情向着客厅入口方向望去,所幸进来的人物和她们预想的完全相反。 「哎呀?这可真是少见呢」 看到有着长长的艳丽金发、深绿色的瞳孔、还有白色的肌肤这些南大陆上罕见特征的侍女登场,三人一起按着胸松了口气。 「什么啊,是玛格丽特吗」 「真是,不要吓我嘛」 「呼哇,吓了一大跳~」 玛格丽特虽然也是后宫侍女,但她拥有【并没有分配到善治郎名下而是直属女王奥菈】这样稍微有点特殊的立场。不过她并非上司,而是和自己同级别的同僚。 虽然是个因为直属奥菈这个特殊性,平日里较少打交道的对象,但玛格丽特性格温和平日里表面上对谁都很友好,所以菲三个也没想太多直接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看到『问题儿童三人组』正开着电视玩游戏,玛格丽特也因为吃惊一瞬间眼睛瞪得圆圆的,但她马上又换回了柔和的微笑,用好像滑行一样的步伐走入客厅。 「你们这样好吗?做出这种事,要是被奥菈陛下、阿曼达侍女长发现了,我觉得可不是受个叱责就能了事的」 听到金发侍女微微歪着头提出的忠告,菲摇晃着一头黑色的短发举双手表示抗议。 「不是啦,我们有好好得到阿曼达侍女长的许可啦!」 「菲,你的声音太大了。不过,她说的没错玛格丽特。这是善治郎大人交代给我们的工作。在大人外出期间,我们要定期帮他运转下这个物品。 好像是这个物品如果不定期运行一下的话,反而会对物品本身造成损伤呢」 「原来如此……」 对多萝蕾丝的回答,玛格丽特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表示了接受。 道理算是说得通,而且知道平日里善治郎玩游戏时菲她们总是用很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事玛格丽特,也能从刚才那套说辞中看破善治郎的真正意图。 总之,既然是后宫之主善治郎已经给出了许可行为,那么就没必要特别怪罪吧。 「是吗,那就好。但你们得注意一下声音呢。因为奥菈陛下现在就在寝室里就寝啊」 「啊,难不成在走廊上也能听见了?」 看到多萝蕾丝褐色的脸都变青了,玛格丽特带着让她放心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没关系的,听不到的哦。不过你们还是再把声音和音量压低些的好」 但是,正确来说这算是一句谎言。刚才碰到客厅房门门把手的时候,玛格丽特敏锐的耳朵,就察觉到屋里有微弱的异响。 只不过,那是微弱到自幼就开始就接受密探训练的玛格丽特才能捕捉到的。现在的后宫里,就只有金发侍女一人能察觉的声音。 「啊咧~?要是那样的话,玛格丽特酱为什么会来客厅~?」 听到蕾蒂用和平常一样的毫无紧张感的口气提出的问题,玛格丽特报以微笑。 「我在某种意义上也和你们一样呢。是来完成善治郎大人委派的特别工作的」 说完这句话,玛格丽特向安置在房间角落的冰箱径直走去。 「诶?」 「善治郎大人的?」 「委派~?」 在连电视游戏都暂时放置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注视下,金发侍女打开冰箱取出一个银质水壶,接着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木杯里。 这个水壶中装的是白色的液体——山羊奶。 「嗯……唔……」 看到玛格丽特毫不犹豫的把一整杯山羊奶一饮而尽,『问题儿童三人组』把手柄放到沙发上向她靠过来。 「诶诶,这个东西不能喝啊,善治郎大人不是说过吗?」 「对啊,你这么做好吗,玛格丽特?」 「喝,喝也没关系的话,我也想喝一点~」 对逼近自己的『问题儿童三人组』,金发侍女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是我的话就没关系。因为已经『习惯了』啊」 说完这句话的玛格丽特,平静呃看着被乳白色羊奶弄脏了内壁的木杯。 善治郎禁止侍女们饮用山羊奶的理由,是因为母亲羊奶目前还带着浓烈的青草味 和兽臭味非常难喝。 南大陆没有哺乳类家畜,会把动物的奶水放进自己嘴里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初次尝到未知食物饮品时留下印象可能会造成很久的影响,所以如果最初入口的山羊奶太难闻的话,会造成这个人终生对乳制品本身抱有厌恶感的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善治郎决定知道山羊奶的味道提升到「合格」标准之前,都禁止后宫的侍女们入口这东西。但是玛格丽特是例外。 对于金发绿眼的侍女来说,山羊奶并不是她第一次尝到的食物,而是她小时候每天都会喝的『令人怀念』的味道。 「好—狡—猾。真好啊~,玛格丽特酱真好啊~」 对此最羡慕的事蕾蒂。 平日里总是就像温厚这个词近乎拟人化了一样笑容不断的蕾蒂,因为趣味是料理又真心将下任料理责任人的地位作为目标,所以她不会放过任何未知的食材。 看着蕾蒂已经要挺着大胸部黏上来的样子,玛格丽特露出苦笑安慰她。 「但是,我觉得善治郎大人的担心是正确的呢。这个还留有相当程度的兽臭啊,老实说根部称不上美味」 「可我还是想喝~」 「先忍耐一下。尼古拉殿下正在非常努力的进行改良哦,我想蕾蒂也能喝到羊奶应该不会是太久之后的事」 被芙蕾雅公主借给嘉帕王家,负责传授山羊饲养方法的青年尼古拉,是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熟练技术和丰富经验的畜产专家。 根据这个人的指示,将山羊的饲养环境整顿好,并更换山羊的饲料之后,山羊奶的讨人厌臭味就迅速变稀薄了。 而且尼古拉还把奶酪、酸奶、黄油、鲜奶油这些乳制品的制作方法详细告诉给了众人。 蕾蒂伸向山羊奶的手终于慢了下来。 「……唔嗯,知道了,我会忍耐」 「诶诶,这样做最好。善治郎大人说过,他知道有好几种点心都会用到乳制品哦。如果对不好喝的山羊奶出手导致对乳制品产生不擅长意识的话,说不定就要对那些点心产生拒绝反应,无法很美味的吃下去了啊」 「诶诶,新的点心?善治郎大人的?」 「那可真让人期待呢。蕾蒂,到时就拜托你了」 四个人越聊越是兴起,不知不觉中侍女们就和平时一样沉迷于各种八卦中,连电视和游戏都被她们扔到了一边。 接着,约定好一个小时过去后她们也没停下来。 结果,就导致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无情的打开了。 「…………」 「…………」 「…………」、 一时无语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把视线转向那里,结果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物站在门外。 后宫事务总负责人阿曼达侍女长,就算看到约定时间已过客厅里还一副正在玩游戏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没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向属下们通告道 「菲、多萝蕾丝、蕾蒂、还有玛格丽特,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到我房间来」 「是」 「遵命,阿曼达侍女长大人」 「是,我知道了~」 「……给您添麻烦了」 『问题儿童三人组』再加上金发侍女四人,带着完全放弃认命的表情开始做起各种收拾工作。 第四章 芙蕾雅·乌普萨拉2 『雨期』过去之后,接下来就进入了『酷暑期』。 不过,虽然日历上会把这两个季节泾渭分明的分开,但天气并不会也马上跟着随之一变。 毕竟,嘉帕王国所使用的太阳太阴历。原本就是一种每隔数年就要追加一个闰月的,年与年之间有时会产生一个月左右误差的历法。 而且即便不看历法,『雨期』这个季节本身就是有的年头长有点年头短的。 因此,有时偶尔就会遇上「日历上还是『雨期』,可外面却完全不下雨了」的年份,或者完全相反的「明明都已经进入『酷暑期』了,可雨还是连日下个不停」的年份。 不过,住在嘉帕王国当地的人们,都具备能及时察觉天气变化详情的能力。 天空的颜色,花草的生长状况,当地人可以无视日历靠这些实际情报来看穿『雨期』是否真的结束了。 在这种『酷暑期』真正开始的某天里。 为了做出行前的饯别,普乔尔·基杰率领的善治郎的护卫队,出现在了王宫的谒见之间中。 「那么奥菈陛下,善治郎大人。我等这就出发了」 身着旅行装的普乔尔将军以部队代表的身份,向坐在高台王座上的奥菈与善治郎做出准备出发的宣言。 平常与奥菈一起出席公事活动时,善治郎都会贯彻当一个不会说话装饰品的方针,但唯独今天他不能这么做。 毕竟,这是给陪着善治郎前往双王国的部队做饯行的仪式。 所以善治郎从高台上的副王座上站起身,略微举起右手说道。 「有如此多的优秀战士肯为我一人劳心费力,是在让我非常开心。但希望各位都不要忘记你们都是国家的宝物这一事实。 对拥有不屈斗志的各位说这样的话也许有些不妥,但我还是要在此清楚的对各位下命。 希望给位能理解,互相保护好彼此的性命才是给予你们的最优先命令。故牺牲人命勉强赶在预定日期内到达双王国绝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状况。 在抵达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时能再次见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这是我比什么都更渴望实现的愿望」 「是,臣等惶恐之至」 听了善治郎的话,作为代表的普乔尔将军以及在场的所有士兵像是作为回应一样,用右拳扣左胸的动作低头行礼。 虽然知道这是仪式,但严肃的骑士·士兵们一起扣胸发出的声音,还是让善治郎反射性的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多次公开宣称自己不是战士,战斗力也好胆色也好都只相当于妇孺的善治郎,事到如今也没有再改变这个说法的打算。 善治郎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金发王子和栗色头发公主搭话。 「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我就借这个场合,为二位愿意将重要的护卫士兵借出一半为我们带路这件事,重新向二位致谢了」 听完善治郎的话后先开口的,是金发的年轻人——佛朗西斯科王子。 「哪里,请不要在意啦。对我们这边来说这才是个求之不得的提案呢。毕竟一直呆在异国的话,肯定会出怀念故乡的家伙嘛。虽然现在才告诉您,但年轻士兵里可是出现了不少夜里因为想家寂寞得呜呜直哭的人哟。啊哈哈」 「佛朗西斯科殿下」 站在王子身边的栗色头发少女——霍娜公主一边扯着王子的袖子,一边小声发出迟来告诫。 同样身着旅行装站在出行队列里的双王国士兵中,已经有好几个可怜的年轻骑士面因为王子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微微颤抖了。 万幸的事眼下在场的人都有基本的慈悲之心,所以全装出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因此这些年轻骑士应该还不至于太过难堪。 如果并非如此那这个气氛就非得快点驱散不可了。 「我也要就此向您表示感谢,善治郎陛下。本来,这样的请求应该由我们自己主动提出才对,您的温情真是让我们感激的无以言表。请让我代表所有归国的士兵向您道谢」 听到霍娜公主和平常一样认真郑重的措辞,善治郎非常自然的和她客套起来。 「您这是哪里的话,霍娜殿下。刚才我也说了,有双王国的各位士兵带路,让我们感到心中非常踏实呢。所以您不用道任何谢的」 善治郎一口气说完这些后,到刚才为止都把会话工作交给丈夫自己保持沉默的女王也开口了。 「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要是一直拖下去他们可就没法出发了。现在就先到这吧?」 听到女王这么说,身为王配的善治郎故意做了个夸张的低头领命动作表示同意。 「没错呢。『酷暑期』的清凉时间带是很宝贵的。各位,出发吧」 「是,那么我们出发了!」 听到善治郎的号令,普乔尔率领的嘉帕王国精兵和双王国的半数护卫兵一起大声如此宣言的。 ◇◆◇◆◇◆◇◆ 同一时刻,在嘉帕王国的港都瓦伦迪亚,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正倒在某个房间里,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译注:郑重声明,原文这里真的写的就是“像狗一样”,绝对不是译注本人润色加工什么的!!!) 「这可真是,和这个相比,连日降雨还要好得多了……」 光着脚,身上只有一件几乎能看见身体的白色薄连衣裙,穿着这套勉勉强强能算王族室内装打扮的银发公主,像是快要融化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您还好吗,公主大人?」 对用好像很担心的声音向自己搭话的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芙蕾雅公主连回敬「现在我不是公主是船长」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行了。感觉就像被关进没有准备冷水的蒸汽浴室里一直出不去一样。南大陆是流放地这个教会的主张,我觉得太正确了」 「请振作点,公主大人。如果善治郎陛下的说法是正确的话,下个月气温可是会提升到现在完全无法比拟程度的」 「……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生活啊?这根本不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吧」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宣言要嫁到在这种地方生活的善治郎陛下身边的人,是公主大人您自己」 「……………」 想象了下自己剩下的人生都要在这个地方度过的芙蕾雅公主,半张着嘴流下了一滴大大的泪水。 伸出右手擦去泪水的芙蕾雅公主,用幽灵一样的缓慢动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呵,话说回来,斯卡谢你不热吗?」 被主君不服气的视线盯着的女战士冷静的回答道。 「因为我有好好锻炼过」 「我觉得就算好好锻炼过,热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热啊」 「……因为职务的关系,我不能说出软弱的话」 「也就是说,你只是在忍耐而已,其实也觉得热吧?」 「……………」 「对吧,斯卡谢?」 芙蕾雅公主的纠缠不放,终于让斯卡谢也有点不耐烦了。 「诶诶,是觉得热啊!所以请不要好热好热的说个不停了。不然连我这边都要绷不住了不是吗!」 就是在这样的『酷暑期』的某日里,传来了『黄金木叶号』修理完毕的消息。 『黄金木叶号』修理完毕了。 记载着这个消息的小飞龙信很快就送达了王都。 而接到这个消息后,现在的善治郎要前往瓦伦迪亚只需要一瞬间功夫。 得到消息的当天善治郎就用『瞬间移动』将自己的护卫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送去了瓦 伦迪亚,他自己也在翌日用『瞬间移动』过去了。 「恭候多时了,善治郎大人」 「所有相关准备都已完成」 「啊啊,这次也谢谢你们来打前站了,纳塔里奥,伊尼斯」 明明刚才自己人还在王都,现在却已经身处遥远的瓦伦迪亚。 被奥菈用『瞬间移动』传送时只有「魔法好厉害!」这样的感想,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传送时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该说世界一口气变大了好呢,还是变小了好呢……这个感觉还真是很不可思议啊」 善治郎歪着脑袋这么碎碎念道。 虽然已经来过这边三次,但因为往返全都是靠『瞬间移动』,所以善治郎一点都不觉得瓦伦迪亚是什么远方之地。 忍着屁股疼坐龙车来回的嘉杰尔边境伯领,善治郎倒是对那里的「遥远」理解的刻骨铭心,可对瓦伦迪亚他就完全没有这种实感了。 想到今后这种自己靠『瞬间移动』立刻就能抵达的国内外地点会越来越多,善治郎也多少有点理解国内贵族们一个劲给自己塞侧室,拼命想要增加王族——也就是血统魔法使用者的心情了。 总之,因为用『瞬间移动』旅行完全不消耗体力,所以只要善治郎调整好心态,他就能马上进行下一步行动。 「芙蕾雅殿下她们准备好了吗?」 回答善治郎这个问题的人,是昨天先行一步来到瓦伦迪亚的侍女伊尼斯。 「是的,芙蕾雅殿下现在已经在休息室等候接见了」 「啊啊,那么最好马上和她见面吗。接待室呢」 「已经准备完毕」 「很好,带我去那里吧」 「遵命,这边请」 在中年侍女的引导下,善治郎迈步走入瓦伦迪亚公爵府的走廊。 善治郎抵达接待室后没过多少时间,芙蕾雅公主就到了。 「善治郎陛下,此次为了配合我们的行程劳您大驾光临此地,实在是非常感谢」 满脸笑容说出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身上穿着的,是善治郎初次见到她时穿的船长装。 「哪里,既然事关『黄金木叶号』,那对我等来说也不是旁人的事嘛」 善治郎边这么回答边催促芙蕾雅公主坐下。 「那么,我失礼了」 看着银发公主依旧那么高贵的坐到沙发上,善治郎在内心发出感叹。 (厉害啊。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连汗都不流一滴。难不成只有这人身边有冷气漂浮着么?) 银发、冰蓝色的眼睛、雪白的肌肤,在这样色彩要素的帮助下,静静微笑的芙蕾雅公主,给人种她完全不觉得热的非现实感。 虽然这一幕的真相不过是芙蕾雅公主在靠干劲和耐力硬遏制住脖子以上的汗腺不工作而已,但不知道这些幕后详情的善治郎只会老实的发出感慨。 「那么,根据我们接到的报告内容,『黄金木叶号』已经修理完毕了吧?」 听到善治郎的这句话,银发公主露出打心底觉得开心的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托各位的福,修理作业在数天前完成了。而且在得到瓦伦迪亚港管理者的许可后,也进行了数次在港湾内的试航。 剩下的,就是要在本日进行的港湾外试航而已」 有三重防波堤保护的瓦伦迪亚港湾内部区域,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风浪。 而以大陆间航行为目的建造的大型船只『黄金木叶号』,当然不可能只在这种平稳的海域航行。 因此,在风浪比较大的港湾外海运进行的试运行就是必须的。 话虽如此,对于一直以来都非常仔细的进行修理又经历过反复检查的船来说,这种去到港外的最终试航,其实更接近一种仪式。 「原来如此。那么那个最终试航,能允许我也一起登船参与吗?」 听到善治郎这句询问,芙蕾雅公主很开心的点点头。 「好的,请您务必要参加。请好好享受一下乘坐乌普萨拉王国引以为傲的最新锐舰『黄金木叶号』的感受吧。不过话虽如此,今天我们也只是把船开到港湾外转一个圈罢了」 『黄金木叶号』对于芙蕾雅公主而言可说是她最大的荣耀。虽然本人总说自己只是相当于半个装饰品的『船长』,但这艘祖国建造的最新锐大型帆船对于芙蕾雅公主来说仍是她自己的船、她自己的城池。 这份荣耀,让芙蕾雅公主经常抱着以此为傲的感情。 「我知道了,那就万事拜托了」 善治郎带着看到让人会心一笑事物的笑容这么回答道。 「上次参观时虽然也这么觉得过,但这么靠近了一看可真是压倒呐。与其说是船,更像是木制的城墙」 站在栈桥上仰望『黄金木叶号』的善治郎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现代日本的话,就算是比『黄金木叶号』更大的船只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完全木制的船果然很感动人。 而且瓦伦迪亚港的栈桥因为要配合一根桅杆的小型帆船都修的并不高,所以站在这样的栈桥上面对『黄金木叶号』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变成人仰视船的视角,从而进一步增加了船的压迫感。 「善治郎大人,请从这里上船。途中请注意脚下」 「啊啊,谢谢你,纳塔里奥」 像笨蛋一样仰视了『黄金木叶号』好一会的善治郎,最终在骑士纳塔里奥的引导下,豋上了搭在大型帆船和栈桥之间的木制舷梯。 这个扶梯形状的木制舷梯是为了配合『黄金木叶号』特别赶制的。 如果是嘉帕王国的一根桅杆小帆船,只需要在船边搭块结实的木板就能让人自由上下。但四根桅杆大型帆船『黄金木叶号』这样尺寸在常识外的船只就不能这么干了。 水手们虽然可以靠攀爬绳梯上下船,但那种方法很难搬运货物。 所以,才有了这个赶制的扶梯状舷梯。 「呜哇,这个相当容易踩空啊」 「善治郎大人,您最好还是不要往下看」 「啊啊,没错呢」 虽然朴素但姑且也有安装扶手,加上善治郎也没什么高处恐惧症,所以这道舷梯他走起来意外的顺畅。 被前方的骑士纳塔里奥和后方的侍女伊尼斯夹在中间的善治郎,没一会就平安抵达了船甲板。 就在善治郎为自己平安登场松了口气的瞬间,因为脚下一阵摇晃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哦」 「您没事吧,善治郎大人?」 不过,在善治郎真的失去平衡前侍女伊尼斯就从后面撑住了他,所以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 「啊啊,谢谢你,伊尼斯」 善治郎带着有点害羞的表情道了谢,接着马上摆脱了伊尼斯的搀扶。 因为船还停在港湾内,所以这摇晃其实并没有多厉害。虽然善治理最开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只是像平常那样站直了行走的话,这种程度的摇晃并不会造成太大妨碍。 而且,善治理周围还有先一步登船的瓦伦迪亚公爵领的士兵把他围在当中。 『黄金木叶号』可以说是一块漂浮在嘉帕王国境内的乌普萨拉王国的领土。 说极端点,就算这艘船【突然开船就这么载着善治理直接驶向北大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而在那样的场合,嘉帕王国可没有追击『黄金木叶号』的手段。 当然,谁也不觉得芙蕾雅公主会做出这种没有任何利益好处的粗暴无意义行为出来,但小心些总没有错。 人数大约是十几个。 这些士兵不愧是来自港都瓦 伦迪亚的人,每个人都可以毫无障碍的在船上自由行动。 现在站的最不稳的人,恐怕是骑士纳塔里奥吧。因为他是内陆地区出身,所以拿他作比较过分了些,但老实说,他站的甚至还没有善治郎稳当。 就在这时,先一步登船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出现在了甲板上。 「欢迎您,善治郎陛下。作为『黄金木叶号』全体船员的代表,我,船长芙蕾雅欢迎您的到来。 虽然很短暂,但还请您好好享受今日的海上之旅」 将男用船长装穿的魅力四射的芙蕾雅公主。挺起胸膛自傲的这么说道。 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严肃男子们,大概就是『黄金木叶号』的干部级水手。 有的人个头甚至比和他们并排站好的女战士斯卡谢更高,而且这样的人可能还不止一两人。 善治郎把视线从这些男人们那里转回到芙蕾雅公主身上,努力做出笑容。 「诶诶,我很期待。说起来丢人,光是像这样站在甲板上就让我兴奋不已了」 善治郎这句话并不是说谎。 全木制,而且还是有着连续航行数个月经验的现役大型帆船。能乘上这种在现代日本瞪大眼睛也找不到的稀奇载具,真的让善治郎觉得很感动。 如果没有扛着王族的头衔的话,他肯定会做出小孩子一样的举动。 电脑控制当然不存在的这艘船,只有向数十名船员发出指示后,才能完全仅靠人力运作起来。 「芙蕾雅殿下,我们这样留在甲板上好吗?」 听到善治郎突然这么问,芙蕾雅公主略微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这个嘛……首先我觉得是不要紧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您抓住那边的扶手吧。虽然要出于安全考虑的话最好是坐到固定的座席上去,但那样的话乘船的乐趣所在就要减半了呢」 「确实如此」 看到芙蕾雅公主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善治郎也跟着露出笑容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反正这次的最终试航只是开到外海上一小会,一个站不好导致发生什么问题的可能性非常低。 所以善治郎老实的听从芙蕾雅公主的指示走到扶手旁,双手牢牢抓紧木制的扶手。 只要有了这种能抓好的固定支撑点,那么就算遇到什么预想之外的大摇晃,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自己抓好扶手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的善治郎对在自己身后待机的中年侍女说道。 「伊尼斯也来抓好吧。像我们这样没经过锻炼的人,被摇的晃来晃去的话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虽然善治郎转过头后,只看到伊尼斯比骑士纳塔里奥更稳当的站在甲板上的样子,但在这个场合人中,既不习惯船又没受过战士训练的人除了善治郎外,就只有这位侍女了。 看到主人为自己担心的中年侍女露出微笑。 「感谢您的关心,善治郎大人。那么,就容小的失礼听从安排站在您身边了」 伊尼斯边这么说边用滑行一样的步伐来到善治郎身边,伸出一只手抓住扶手。 她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对此露出了有点羡慕的表情。看来在陆地上非常可靠的骑士纳塔里奥,到了船上后就未必可靠了。 就这样,在确认了善治郎和侍女伊尼斯已经抓好扶手后,『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芙蕾雅用尽全力大声下达了命令。 「『黄金木叶号』出港!起锚!」 大约三十分钟后。 善治郎乘坐的『黄金木叶号』驶出了瓦伦迪亚港湾,以让人无法想象那巨大船体会有的速度在海面上滑行。 就和芙蕾雅公主自己曾说的那样,她这个「船长」更多意义上只是个装饰品。 芙蕾雅公主以船长的身份发出的号令只有最初开船时那一句,那之后的各种微操作,都是由被介绍是副船长的中年男子完成的。 每当副船长大声下达命令,水手们就会听令调整船帆的角度,又或是操纵船舵改变船只的动向。 今日的海风海浪似乎很平稳,就算『黄金木叶号』驶出港湾后摇晃也意外的没多大,只有船只行进方向发生大幅改变时船身才会出现倾斜。 「即便在这样的摇晃中,水手们也能桅杆上进行各种作业吗,真是了不起呐」 如果用善治郎比较熟悉的事物进行比较的话,现在的摇晃感觉大致相当于乘坐电车时遇上大转弯。 虽然抓住扶手后就没什么,但如果没有抓住固定支撑点站起来的话。那么以眼下甲板上的不安定程度就算会摔倒也不稀奇。 可甲板明明都倾斜摇晃成这样了,水手们却仍在自如的来回奔走。 所以善治郎的赞赏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发自他真心的。 芙蕾雅公主露出开心的笑容。 「是的。毕竟水手们所接受的最初训练,就是『能空手站稳』」 这样的课题不仅限于『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船只。 连乘坐十个人就算超载的小型船也是如此。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如果一直抓着扶手的话就什么工作也做不了。 不管是打水手结,还是用拖把清理甲板,渔夫的话还要加上甩网拉网、下鱼叉。这些都是不空出双手就无法完成的工作。 因此,乌普萨拉王国的船员们,从幼年开始就会登上亲人的船进行可以在船上自如直立行走的训练。 「原来如此,船员是个要花费比我想象的更多的年份时间才能合格的技术工种呢。在这个意义上,那边那位的操舵工作,也是非常需要技术的吧」 善治郎这么兴趣十足的指着的,是一名两手扶着木制大型轮盘舵的男子。 每次副船长发出指示,那个男子就会抓住有着无数把手的圆盘来回转动,所以那肯定就是『黄金木叶号』的舵盘嘛。 然而,听到善治郎这番指摘的芙蕾雅公主,一瞬间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确实呢。现在负责掌舵的是操舵长。虽然除了他以外船上还三名船员拥有掌舵的资格,但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掌舵的人是否熟练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 遭遇风暴时,因为意外洋流走错方向导致食物匮乏时,或是需要尽可能走直线的返回陆地时,遇到这类情况掌舵只有交给操舵长才能让人放心」 「哦,这就是所谓的艺人绝活吧」 在善治郎因为感慨没注意的时候,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紧张的交换了下眼神。 虽然搞这种小动作有点过分,但善治郎刚才的话,让善治郎这个男人的价值和需要警戒的程度再次提升了。 安装在『黄金木叶号』上的轮盘舵,即便在北大陆也是只有三根桅杆的大型帆船才会运用的最尖端技术。 将舵安置在船底,人类操舵时只需要通过船上的舵盘带动连接舵身的复数齿轮。这种利用杠杆原理的构造,让人哪怕用很小的力气也能移动舵杆,而且船的行进方向和舵盘的转动方向一致也让操舵变得更容易。 如果以俯视视角观察,只要看处于平衡状态的轮盘往左右两边转了几圈,就能轻易判断出船只的走向。 而那些小型船只,使用的都是那种操舵杆和船底舵身直接连接,靠推动粗长的操舵杆来控制船只走向的古式船舵。 这老式舵在遇到大浪的时候,会沉重到即便集合两三个健壮男子的力量也难以推动的地步,而且还很难进行行船的微调控。 为了修理『黄金木叶号』,芙蕾雅公主向嘉帕王国借来了相当多的船工,这些人当中没一个人知道轮盘舵,只是出于兴趣打听过有关情报而已。 不用说,这些来帮 助修理『黄金木叶号』的船工,每一个都是嘉帕王国严选出来的专业人才。 连这样的人都不知道的技术,为什么善治郎却可以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 当然,这方面也有是那些知道了这项情报的工匠们,已经把情报送往了王都的可能。但在芙蕾雅公主看来善治郎会有刚才的态度却并非出于这个原因。 善治郎的态度,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对轮盘舵这种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知晓制造蒸馏酒的方法如是,知晓轮盘舵的存在亦如是,在芙蕾雅公主看来善治郎这个人物身上的谜实在很多。 当然,不管是善治郎还奥菈,都没有特意隐瞒「善治郎来自异世界」这个事实,但对于北大陆那种技术先进国魔法落后国出身的芙蕾雅公主来说,『异世界』是个她至今也没有完全理解的概念。 不过,芙蕾雅公主也重新认识到善治郎和其他嘉帕王国的人相比拥有迥异的知识、同时也是个拥有迥异价值观的人。 船上的人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黄金木叶号』的最终试航仍在顺利的进行。 水手们机敏的执行着副船长下达的每一道指示,灵巧的操纵着船只。 看起来,『黄金木叶号』是预定在外海上划一个大圆然后返回瓦伦迪亚。 当然,虽然说是要划一个圆,但因为帆船的动力来自风,所以船只也有着绝对无法行进的方向。这种曲折多多的行进路线,再加上强风又不会总固定在一个方向,那么最后船只划出的圆歪歪曲曲的也就、是必然的。 不如说,整条行船路线足以让船上的善治郎察觉到「船只正在划圆前进」,就已经能够证明『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非常优秀。 终于,『黄金木叶号』的船首指向了瓦伦迪亚港。 看起来,各项最终检查已经进行完毕,航程现在进入了返回港内的阶段。 看到正面的瓦伦迪亚港逐渐变大,善治郎无意识的松了口气。 善治郎并不是不信任芙蕾雅公主,但乘坐他国的船只出海果然还是会让他感到紧张。 作为反动,到了这种逐渐接近港口的时候,就会让他产生「平安的回来了」的感慨。 「在这方面,『瞬间移动』就没有这种乐趣了啊」 善治郎看着瓦伦迪亚港这么小声念叨了一句。 的确,使用『瞬间移动』移动没有任何风情可言,相比之下,乘帆船移动有风情的多。 不过,要是让人在「没有风情但很快移动手段」和「有风情但很慢的移动手段」中选一个的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吧。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黄金木叶号』已经完成了入港。 虽然让大型帆船一下就停靠到栈桥边非常困难,但这里有成功进行过大陆间航行的『黄金木叶号』船员, 巨大的船体似乎在摩擦但其实根本没摩擦的停到了石造的栈桥旁。 不过,就算已经平安停靠下锚,也不代表立刻就可以下船了。只要楼梯状的舷梯还没搭好,善治郎这样的外行人就没法离开这艘船。至于那些熟练的船员们,则还有把帆收起来捆好、仔细系好缆绳等各式各样的工作要做。 看到船员们如此忙碌,善治郎只能保持着抓住扶手的姿势原地待机。 因为现在还下不了船,自己不管做什么又都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善治郎能做到的就只有尽可能别去碍事了。 船长芙蕾雅公主,带着做完一件工作的清爽笑容来向这样的善治郎报告。 「那么到此刻为止,『黄金木叶号』的最终试航就算全部结束了。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这些全都多亏了嘉帕王国的帮助」 说完这句话的芙蕾雅公主优雅的行了一礼。不过,这是个用右拳叩击左肩然后低头的男性礼法。 虽然知道有点不成样子,但善治郎还是用一只手仍旧抓着扶手的姿势转向芙蕾雅公主。 「哪里,我们这边才是,感谢您给予了我国工匠这次贵重经验的机会」 这并不是谎话。当然,嘉帕王国的工匠们不可能仅靠这次的经验就能独自造出大型帆船,但作为最初的试手而言这份经历已经算是相当有益。 听到善治郎的这个回答,芙蕾雅公主笑得越发开心。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也感觉很幸福。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既然『黄金木叶号』已经修理完毕,那我们就得返回祖国才行了」 这句非常理所当然的发言,给善治郎带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的打击。 「诶?啊,啊啊。确实如此。那么您预订何时归国呢?」 成为自己侧室这种麻烦的情况先不说,像这样单纯的只是和芙蕾雅公主一起行动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乐趣,这样的自觉善治郎也有。 至少,芙蕾雅公主不在的话善治郎肯定会感到一丝寂寞,和她共同度过的时间确实让他感到舒服。 大概是看穿了善治郎内心这些想法吧,银发公主露出美丽的笑容回答道。 「这个嘛,最理想的话,我希望下下个月就能出航。但说来丢人,我们实在是被嘉帕王国的『酷暑期』吓怕了,而既然下个月的气温会比迄今为止我们经历的更高,那么我就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部下们的身体状况啊。 所以看场合的话,最快也要等到来年的冬季——也就是『活动期后期』正中的月份,甚至是更加靠后的月份才行了。我是这么考虑的」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不可思议的歪歪头。 「来自北大陆的各位无法承受『酷暑期』的酷热,这我能理解。可从那其中回复过来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吗?」 也难怪善治郎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酷暑期』正中的月份,硬要说的话相当于日本的八月。而『活动期后期』正中乃至再往后的月份,却相当于来年的二月、三月。 这两者之间,有差不多半年的间隔。 就算乌普萨拉王国的诺阿人再怎么不抗热,回复区区一个苦夏症状需要长达半年的时间么? 然而,听到善治郎这个问题的芙蕾雅公主却晃动着银发摇了摇头。 「不,再怎么说他们也不需要我担心到那个地步。估计『酷暑期』过去后十天左右,船员们的身体状态就可以恢复如常了吧。 问题就在于当时的季节,以及我们抵达祖国所需要的天数上面。 我们从乌普萨拉出发抵达瓦伦迪亚这里,全程花费了大约一百二十天左右。因为这期间遇到过风暴又走过未知航线的弯路,所以回程时应该可以再节省一些时间,但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这一段航程至少也需要历时百日左右。 按照这种算法,如果我们在活动期初期启航,那么到达那边时就是百日以后了。那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赶上乌普萨拉的『冬季航行』季节」 「啊啊,那确实很不妙呢」 对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很简单就接受了。 活动期开始时期相当于十月,从那时起启航的话百日——勉强算三个月后芙蕾雅公主抵达乌普萨拉王国时,就是那边的一月。 虽然在嘉帕王国这边是『活动期』正中这种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但乌普萨拉王国那边就正好是迎来『冬季』这个一年中最难挨季节。 就算『黄金木叶号』再怎么以最新锐舰船自夸,但终究也不过是艘木制的帆船而已。 为了航行在船舱外进行操作不可避免,而船舱内也没有现代地球那样的保暖设备。另外乌普萨拉的港口虽然因为洋流的关系是不冻港,但也不代表哪里的冬季室外气温不会降低的非常 严酷的程度。 在零下二十度以下,有时甚至是零下三十度以下的冬季北大陆海域进行长期航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芙蕾雅公主这些诺阿人虽然很习惯冬季的北大陆大海,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被淋到海水飞沫的话如果不及时处理不到五分钟就可能造成冻伤,万一落入海中,落水瞬间就因为心脏痉挛而死也并不少见。这种极寒状态下的大海实在没有特意闯进去的必要。 瓦伦迪亚处于酷暑期时的酷热非常严酷,可不在活动期后期出发的话,返回乌普萨拉那边时则会遇上同样严酷的冬季大海,再加上往返瓦伦迪亚和乌普萨拉之间又需要大约三个月时间。所以留给芙蕾雅公主她们可以平安往返的时期非常有限。 因此在船只修理完毕后,芙蕾雅公主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不放跑任何返航的时机。 既然不能随时随地的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那么这么准备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您是打算如果船员们都没问题的话,就在这个酷暑期结束的时候启航回国了?」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银发公主先是种种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呼吸了一下,接着带着紧张的笑容问道。 「是,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另外,我打算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本国的父亲与兄长,然后再次『回到』这个国家来。 善治郎陛下,到那时您愿意欢迎我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提问,善治郎带着吃惊的表情绷紧了神经。 芙蕾雅公主的问题,当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谓得到本国的父亲与兄长——也就是国王和王太子的许可『返回』嘉帕王国,也就意味着到时芙蕾雅公主将正式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除此以外不可能有其他解释。 就是因为有着这种事实背景,芙蕾雅公主才特意在这个场合向善治郎确认「您会欢迎我吗?」。 对于善治郎来说,这是个没有多少答案的问题。 如果善治郎想拒绝芙蕾雅公主成为自己的侧室,现在就是真真正正的最后的机会。 现在给出肯定的答复的话,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因为我个人的任性就把整个大陆间贸易搞砸啊) 结果到了这一步时,善治郎已经根本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如果现在想选择拒绝,那非得先给善治郎的理解力、理性、骨气来个彻底大改造才能办得到。 「那是当然了,芙蕾雅殿下。我会和奥菈陛下一起,等待殿下你早日归来的」 善治郎笑着干脆说出的这句话,是一句让他再也无处可逃的,承诺了接受芙蕾雅公主成为他侧室的宣言。 这里面特意加上的「和奥菈陛下一起」,是善治郎最后的抵抗与最低限度的叮嘱。 我的正妻终究还是女王奥菈,在我和女王的关系能保持圆满的范围内,我才会欢迎你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对于这点芙蕾雅公主也早有觉悟。 当然了,听到自己倾注感情告白的对象说「我还有比你更优先的女性」肯定会让人心里不痛快。但芙蕾雅公主可不是会粗心到在这种场合下把这种情绪暴露出来的女人。 「是,我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回到善治郎陛下您的身边的」 即便穿着男装,眼神湿润满脸笑容的芙蕾雅公主现在露出的表情,也能让人一眼看出那是属于女人的东西。 序章 善治郎的归还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在王都的主大道上,一台由八头奔龙牵引的巨大龙车正在行进。 当然,如此高规格的龙车不可能独行,所以龙车前后不仅有随行骑士、士兵们构成了坚固的防守阵容,后面还有几辆虽然小了一号但明显也是贵族乘坐的大型龙车跟着。 这便是从嘉杰尔边境伯领回来的善治郎一行人。 通常来说,如果有王族乘坐的龙车通过,此时道路两旁应该会并排站满了王都的民众并不停有喝彩声发出来才对,可现在的气氛却显得相对很安静。 当然,主大道现在实行禁止其他车辆通行的戒严,在高处看热闹的人和出于好奇心在路旁追着龙车跑的小孩子也有,可就是没有那种符合「王族行进」感觉的气氛。 不过,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这次婚礼的主角是新郎的普乔尔将军和新娘的露西塔小姐。 即便是王族,善治郎比作为主角的新郎新娘更显眼也不是什么好事。 实际上,数日前就回到了王都的的普乔尔将军与露西塔小姐,好像已经乘身着新娘新郎的的服装(虽然新郎那边穿的是礼仪用的军装),坐在敞篷龙车中笑着向所有人招手致意的通过了一次这条大道的样子。 虽说距离那时只过去了几天,但善治郎终究只是这场婚礼的参加者之一而已,所以就算他人回来了也没法要求旁人过度关注自己。 这种情况,对于现在的善治郎来说也是求之不得。 虽说多少习惯一点了,但坐着连减震装置也没有的龙车通过完全称不上平整的「盐之公路」这事在善治郎看来,老实说感觉相当累人。 没必要保持着笑脸对国民们挥手致意,只需要缩在龙车里不成样的瘫坐在席位上对这时的他而言真是谢天谢地了。 「呼……」 「您还好吗,善治郎陛下?」 从旁边用好像很关心的声音向下意识叹了口气的善治郎搭话的,是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 对晃动着银色短发窥视这边神色的年轻公主,善治郎报以小小的微笑。 「谢谢您的关心,芙蕾雅殿下。我没事,只是因为进入王都稍微松了口气而已」 这并非是在逞强。虽然长时间乘坐摇晃的龙车的确让善治郎变得寡言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身体有什么不适。 只是单纯的「因为非常非常累」罢了。 比起那个,善治郎对与芙蕾雅公主以几乎是腿靠着腿的近距离坐在自己身边这事不再觉得不对劲这点,还更有问题些。 「是这样啊。还在接下来只要去王宫向奥菈陛下做完归还的报告后,您就可以尽情放松了,请加油」 「哈哈哈,这么一说芙蕾雅殿下现在也还很有精神呐。果然,能跨越大海的船长殿下就是不一样」 「呵呵呵,谢谢您的夸奖」 谈笑之间,善治郎的笑脸上没有浮现丝毫的警戒神色。 直到不久之前善治郎还是一名日本平民,所以他是个速成的王族。面对同乘一辆龙车一起出行的女性每天都会奉上的带有好意的友善笑容却还能维持着警戒心,这样的强韧精神他可没有。 在这层意义上,他会在一定程度上败给虽然年轻但生来就是王族的芙蕾雅公主这件事,说不定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正因为如此,现在的状况对于芙蕾雅公主来说,也不是完全合了自己的意。 「虽然此行经历了很多事,但这次出行让人很开心呢,善治郎陛下」 「诶诶,的确如此」 即便芙蕾雅公主抛出嘉杰尔边境伯领的经历这个两人共有的话题,善治郎也只是笑着肯定了一下,然后马上又把视线转向别处。 善治郎视线指向的地方是王宫。 现在王配的心已经飞到了王宫里,再说具体点的话,就是对于善治郎来说相当于自己家的后宫。 即便身边有距离近到似乎能感觉到对方体温的芙蕾雅公主在,善治郎的心神也还是被与距离自己还很遥远的女王奥菈的再会夺走了。 「哈啊……」 理解到善治郎的视线一丁点也没有向着自己的芙蕾雅公主,边嘟哝了一句「真是棘手」,边微微叹了口气。 ◇◆◇◆◇◆◇◆ 返回王都后,善治郎必须马上径直前往的地方,不用说就是王宫。 在谒见之间向高居王座上的『女王』奥菈报告『王配』善治郎已经平安归来,再就受『女王』的慰劳话语,这次的远征在公式上才能算是完结。 高级贵族之间的婚礼可以算作是一种国内的公事。如果再加上有王族参与,那就不是算作而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公事活动了。 所以,就算非常麻烦,这种公开归还宣言仪式也是必须的。 当然,这种走过场的形式上的话语相交,不管对善治郎也好对奥菈也好,都称不上是真正的「归来的打招呼」。 对善治郎来说真正让他产生「我回来了」的实感,得等到公式活动平安结束后返回后宫里的时候。 「我回来了,奥菈」 满脸疲惫回到后宫客厅里的善治郎,对着来迎接他的妻子,说出真正代表自己回归意义的宣告。 「欢迎回来,善治郎」 先一步回到后宫的女王奥菈,用温柔的笑容迎接终于回到家的丈夫。 现在的时间是黄昏之前,通常这个时候女王奥菈还在处理各种政务,但因为丈夫善治郎今天会回来,所以从几天前开始她就特意调整了自己的日程表提前处理了政务,好预先把这段时间空出来。 这方面,善治郎就很难模仿这种时间分配法,对于为人和【非常认真】这种态度有少许差异的他,对为了别人主动给自己揽工作这种做法有着相当的避讳感。 回手关上客体房门的善治郎,用双臂将站在自己眼前的妻子抱在怀里。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身高基本差不多的这对夫妇,将自己的脸搭在伴侣的肩膀上,再一次说出「我回来了」和「欢迎回来」的话语。 「呼诶……」 右臂抱着奥菈的背,左臂搂着奥菈的腰,尽情的用全身感受心爱妻子的感触后,善治郎不像样的松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唯一一间有电的房间里,紧紧抱住爱妻柔软的身体,这让善治郎终于产生了「我回家了」的实感。 不过,一直绷紧的神经也同时在此断掉,侵蚀全身的疲劳和强烈的睡意马上开始向他袭来。 虽然紧紧抱在一起到此彼此看不到脸,但奥菈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件事。 「还好吗?先到沙发上坐下吧?」 女王边这么说,边用扛起善治郎一只手臂的姿势把丈夫引导向沙发。 即便承受了善治郎半边的体重,另一只手还撑着托着丈夫的身体,她的步伐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不稳。 如果两人的立场颠倒的话,善治郎虽然不至于无法也像这样扶持着奥菈,但肯定会走成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跌到的样子吧。 「呼……」 身体深深陷入坐习惯了的沙发里,让善治郎感觉都要就这么直接输给睡魔了。 「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就这么睡一觉?我觉得那样比较好哦?」 站在沙发旁的奥菈虽然用温柔的语气这么说了,但善治郎用力闭上眼睛思想象了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否决。 「不行,现在时间还太早了。机会难得我就再撑会吧」 如果要分类的话,善治郎是属于那种体内 的生物钟一旦发生紊乱,就得花上很多时间才能修正回来的类型。 目前还只是刚进入黄昏,如果现在睡下就会变成半夜里醒来,要真变成那样,直到生活节奏恢复为止,善治郎肯定会度过不少懒散的日子。 与其变成那样,还不如今天再努一把力的好。 听完善治郎决心的女王点着头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转身从冰箱里取出银水壶和一红一篮两个玻璃杯子。 「因为酒类会引人想睡,你就先来杯果汁水吧。可以多少驱除一些睡意哦」 「啊,谢了」 善治郎带着开心的笑容,从很周到的为自己倒好果汁水的女王手中接过玻璃杯。用自己手中的蓝色玻璃杯和奥菈手中的红色玻璃杯轻轻碰了一下后,他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物。 「唔嗯……」 用黑砂糖和柑橘系果汁调味的冰水,的确瞬间就驱除了不少睡意。 「唔,冷饮可真是久违了。在家里的时候,这方面的享受真是没话说的」 「这不也全是多亏有你在么。不过,距离晚餐还有些时间,机会难得,要不要来互相报告一下彼此的近况?」 妻子笑着给出的提案,让善治郎皱起了眉。 「嗯—,虽然在有效利用时间的意义上这说不定是个很好的提议,可老实说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管是说也好听也好,感觉都会变得丢三落四的哦?」 就算靠果汁水稍微清醒了些,现在善治郎的大脑仍有一半处于睡眠状态。在这种时候进行情报交换,他觉得自己既不能把拥有的情报清楚传达出来,也没法把获得的情报好好记住。 然而,丈夫的这个担心,被女王一脚踢开了。 「无妨。正式的情报交换,等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头脑清醒后在进行吧。所需的相关时间我也准备好了。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些大致情况就好。说到底,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有效利用这段时间,只是借此帮你清醒过来而已」 「原来如此」 听完妻子的话,善治郎带着接受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帮人摆脱睡意的话,聊天的确是个好的方法。当然,这个法子对真正的睡意没用,但现在至少可以分散些注意力。 哪怕处于无法进行正式『情报交换』的状态,只是闲聊的延长而已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了解。那么,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既然说要互相通告,那么奥菈这边也有什么事要告诉给我知道吗?」 「唔嗯,要说有也有吧。也罢,毕竟准确的情报都是些花大量时间才能传达的东西所以等明天再说吧,现在咱们先只把重点部分交换一下。 善治郎,我想大概你也察觉到了吧。尼尔妲·嘉杰尔的名字,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并没有记载在『名簿』上面」 「啊啊,果然如此。这么说,我采取的那些行动,正中红心的可能型很高了呢。我这次还真是来了个救命接球啊」 (译注:棒球用语,指比赛中可以左右比赛的接球,和再见全垒打成对的词) 「听你的说法,果然你也察觉到这件事了吗?你那边有出了什么具体情况?」 这之后,善治郎和奥菈持续进行了比起情报交换,更接近互相告知近况这种程度的轻松谈话。 就算详细情报都是需要花时间传达的东西,仅仅互相传达事情的重点也还是能办到的,所以两个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大致理解了彼此身处的状况。 交换完大致情报后,善治郎已经完全忘记了疲劳和睡意,挺直的后背也被冷汗弄湿了。 「虽然可能想到会是这样,但尼尔妲她果然不能算是贵族么。太悬了,要是当时继续让尼尔妲成为问题中心以纳瓦拉王国为对手的话,肯定会变成相当不妙的局面啊」 「嗯,因为觉得你可能会察觉到问题所在并采取什么解决措施,我才之后再没给你任何联络,但看起来你们陷入了比我想象中还危险的状况呐。 没想到,尼尔妲小姐居然是和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起了冲突」 听完善治郎在嘉杰尔边境伯领的所作所为后,连奥菈都带着总算放心的表情长舒了口气。 虽然从结果上看,信任善治郎不再多联络他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只有走错一点就可能会演变成发生大问题情况的自觉奥菈也有。 考虑到大国嘉帕王国和中等国家纳瓦拉王国的国力差距,即便处于非贵族状态的尼尔妲和纳瓦拉王国的骑士起了冲突,要想办法解决这冲突也并非是绝无可能的事。但如果真到了那种场合,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这点是跑不掉的。 在这层意义上,最终得到了「这次的事件,就让我们当做从最开始就没发生过,以后双方都不要来翻旧账」结果的善治郎,正可谓引导出了一个最佳结局。 「帮大忙了哦,善治郎。你这次立下大功了」 奥菈把身体靠在身边丈夫的手臂上露出微笑。 进行严肃谈话是要面对面坐,进行轻松说笑时才肩并肩坐。 刚才的谈话内容明显严肃谈话的内容,所以奥菈现在坐到善治郎身边算是打破了规矩。这么做是为了加强「这虽然是认真谈话,但并不正式是情报交换」的印象吧。 肩膀感受到的爱妻的体温,已经从可以把手放上去的近距离传来的夸奖,让善治郎高兴的眯起了眼。 「能听到这番话,我辛苦的也有价值了。嗯,这有这次我举得自己真的很努力」 对于平日里行事风格很谦虚善治郎,这样的自夸言行可是很稀奇的。 实际上,这次的事上他也的确有能干脆的说出这种话的自负。 对好像很自傲的挺起胸膛的丈夫,女王也报以眯起眼睛的笑容。 「嘉杰尔边境伯和尼尔妲小姐,应该都还在嘉杰尔边境伯领吧。好,为了省去麻烦,就让塞佩罗去给他们传个话吧。因为这次出现失态的是我们这边,我就免费让他们用一次『瞬间移动』好了」 「塞佩罗?」 看到善治郎因为没听过的名字歪头表示不解,奥菈给他做了说明。 「啊啊,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陪臣贵族,被托付了王都府邸的重臣。嘉杰尔边境伯家因为这次的婚礼,暂时处于王都的族人一个也不在的状态,所以他就成了嘉杰尔边境伯家在王都的代表代理」 在嘉帕王国,贵族家族都有着『前任家主』『现任家主』『下任家主』中,至少有一个人要滞留在王都的义务,但也有遇到『冠婚葬祭』的事务时族人一个不留全部离开的情况。 (译注:冠婚葬祭既戴冠/成人式、结婚式、葬礼式、祭祖式,可以理解为中文里的‘婚丧嫁娶’或者‘红白丧喜事’) 「原来如此,了解了。不过,虽然我也不觉得这个情报会视传达人而定可能变得十分夸张,但那个叫塞佩罗的人可以信任么?」 陪臣贵族不一定就会对家主忠诚,强力的陪臣贵族很多是主家一族的分家,他们会抓住机会进行下克上并不稀奇。 可是,善治郎的这份担心,奥菈摇了摇头就轻易否定了。 「虽然也不能说是绝对,但应该不要紧吧。原本,嘉杰尔边境伯家和他们的陪臣以贵族标准来说就耿直到了稀奇的地步吗,所以这群人里有不少人格很有信誉的人。 顺便说下,塞佩罗还是阿曼达的丈夫哦」 听到出乎预料的情报,让善治郎一时间忘记睡意睁大了眼睛。 「阿曼达侍女长的?呜哇,这么一说突然就感觉这人可以信任了。嘛,虽然这可能只是我想太多」 【因为是信任之人的亲属,所以同样也可以无条件信任】这种行为很危险。毕竟就算 是有人格保证的人,他/她亲属的人格也未必同样可以保证。 这些善治郎的脑袋虽然能够理解,但一提到信任的人的亲属,自己果然还是会以「既然如此那说不定没问题」的感觉进行考量这点他也同样无法否定。 「事情就是这样,估计今明两天之内,我就要把传令人『传送』到嘉杰尔边境伯家那边去了吧。所以,边境伯肯定会为了『登录名簿』带着尼尔妲小姐回到王都来。 重视人情义理的边境伯,知道详情后一定会登门来向你道谢的,你也做好心理准备」 「了解」 听完奥菈的话善治郎略微点点头。 考虑到边境伯的性格,确实很容易就能想象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总之,关于嘉杰尔边境伯和尼尔妲的应对方法,等他们来到王都时再开始想就好,善治郎心中做出这样的判断。 「总之来自我这边的报告基本就是这样了。奥菈你那边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话题被抛给自己的奥菈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这个嘛,是有好几件要告诉给你的事。首先,是玻璃的研究进行的很顺利。使用你从瓦伦迪亚带回来的贝壳和白砂后,玻璃粘液的颜色不仅一下通透了很多,粘度也变得很高摆弄起来更容易了。 差不多,已经进行到了可以开始试着制做宝珠的程度」 「哦哦,这么说起来之前确实听奥菈你说过这样的消息来着。在那之后情况又有所改善了吗?」 虽然善治郎都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两眼也直放光,可奥菈却像是要给他这兴奋泼冷水一样,又追加了让人泄气的备注。 「啊啊,玻璃本身的话是如此。但是,烧制玻璃炉窑的改良就一点进展也没有了,所以还看不到能建立量产体制的迹象。因为目前炉窑依旧无法承受烧制玻璃时产生的热度,所以陷入了烧制一次就坏掉一个炉子的状况。 结果就相当的延误了作业。嘛,不过因为分配给玻璃制造的人员本来就不多,所以这种每次带着休整时间的作业,反倒也有它的好处就是了」 以量产体制为目标的话,今后有发展的瓶颈在等着是一定的。但目前还处于那个阶段之前的时期,其他要做的事有很多。 确保非偶然而是一定可以获得无色透明玻璃的制作工序,找出将玻璃研磨成球形的技术,还要为除去成品中的气泡努力。 「既然玻璃溶液的粘度变高了,那么只要弄出金属的滑道让它旋转着落下去,就能自然形成圆球了……。 即便我说是像泳池的旋转水滑梯那样的东西这边的人应该也无法理解吧? 该怎么描述好呢?就是做成这样,做成螺旋状的楼梯一样的坡道,把高粘度高热度的玻璃溶液从高处入口放入让它滚下去,等到达底部出口处的灰箱的时候,就正好可以变成形状很完美的球形了……」 虽然善治郎根据过去中学参观玻璃工厂时见过的玻璃弹珠制作方法的记忆进行了这番说明,但很不巧他并不具备光靠语言就能把当时情景描述清楚的优秀表达力。 「……下次,我画出图纸来说明吧」 「你能那么做就太好了」 因为善治郎没能好好传达清楚都在预料之中,所以女王奥菈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耸了耸肩。 总之,虽然不多,但能够生产玻璃球的可能性也算是有了,更让人在意的是以玻璃球为媒介制作的『魔道具』的问题。 「说到魔道具,佛朗西斯科殿下又说出相当麻烦的事了」 突然想起这事的奥菈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然后大大叹了口气。 「唔,他说了什么?」 佛朗西斯科王子说了麻烦事。仅仅这么一句只有主谓语的描述奥菈印象的话,就引得善治郎用相当动摇的态度回问。 佛朗西斯科王子说的麻烦事不是别的,正是他要制作『付与魔法』的『魔道具』这件事。 制作付与魔法的魔道具,法朗西斯卡王子这种就算再往小了考虑,也至少会产生令这块大陆陷入动荡后果的发言,让奥菈产生了向丈夫阐明一切并寻求他意见的冲动。 然而,奥菈在稍加考虑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唔嗯……不,我现在还不能说。在这件事上,如果二话不说就压制佛朗西斯科殿下的念头,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就算违反了约定,所以不能随便乱来」 王族、贵族之间的口头约定虽然并非一定的遵守不可的东西,但如果频繁违约的话对自己的信用会造成损害也是事实。 「总之就是这样,目前我还无法向你详细说明一切,反正事情涉及到你的那种宝珠的可能性很高」 听完奥菈回答的善治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连点头。 那个有着技术宅笨蛋气质(同时也拥有白痴气质)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带来的『秘密话题』,然后有可能牵扯到善治郎拥有的玻璃弹珠,所以很可能是佛朗西斯科王子打算制作什么非常不得了的魔道具吧。 然后,从奥菈并没有将这件事一脚踢开来看,嘉帕王国有可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的可能性似乎很高。 即便是头脑并非特别优秀的善治郎,也能很容易做出上述推测。 「了解,我会做好今后随时可以接受这件事详情的心理准备的。不过,有件事我姑且先确认下——我从那边带来的玻璃弹珠是属于我的东西这没错,但今后这边工匠们制造出来的玻璃弹珠就并不属于我了吧?」 听到这种以提问形式提出的建议,女王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回答。 「唔嗯,因为制造方法全都是由你提供的,以公平的角度来看你拥有那些宝珠的所有权才是正道,但……」 明明明白这些,可奥菈仍无法干脆的说出「不,那些就是你的东西」这种话,是因为她理解那种权利成为善治郎之物的话会带来什么损失的缘故。 虽然目前还都只是纸上谈兵,但嘉帕王国毕竟也算拥有了未来能够量产玻璃弹珠的可能,而今后当有着善治郎血统的『付与魔法』使用者出现时,玻璃弹珠的权利属于谁就会变成大问题。 嘉帕王国的付与魔法使用者,还有玻璃弹珠的量产技术,凑齐了这两点就意味着可以建立量产魔道具的体制。 魔道具的量产由王来控制对王权强化有着巨大的效果,但反过来说,这也是一把这份权利如果落到王以外的王族手上,就会成为国家分裂原因的双刃剑。 然后,如果现在玻璃弹珠的权利成为善治郎的东西,那么将来这种权利落到王以外王族手上的可能性就会大幅提升。 奥菈与善治郎生下『付与魔法』使用者的可能性很低。虽然还有卡尔洛斯·善吉第一王子那种如果拥有破格的魔力量,就能同时使用『时空魔法』与『付与魔法』两种血统魔法这种刚被发现仍未确认的现象,但那属于例外中的例外。 通常来说,奥菈与善治郎的孩子,会因为被女王的强力『时空魔法』素质压倒,而导致『付与魔法』素质不会显现。 所以,如果嘉帕王国出现了『付与魔法』的使用者,那通常都会是善治郎与奥菈之外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也就是旁系王族。 这种旁系王族,理所当然会成为魔道具量产体制的中心人物。到那时,如果量产魔道具所需的必要素材——玻璃弹珠的权利属于善治郎的话,事情可就要不妙了。 旁系王族虽是善治郎的孩子,但却不是女王奥菈的孩子。他\她肯定会以很理所应当的感觉要求,将自己经常接触的玻璃弹珠这种素材的所有权,从父亲善治郎那里继承下来。 不管那个王族的母亲是芙蕾雅公主还是其他女性,那些 侧室背后的族人们肯定也会高声主张这是正当权利。 另一方面,如果从最开始玻璃弹珠的所有权就属于女王奥菈的话,这种发生在下一个世代的麻烦事就会大幅减少了。 就算再怎么宣扬女王在这件事上的权利和她丈夫共有,奥菈都没有把这个权利过继给和自己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旁系王族的义务。奥菈的孩子——下一任嘉帕王继承这个权利也会变得极其自然。 这些情况,善治郎本人当然也理解。 「唔,因为玻璃的制造实际上就是以受了奥菈指导的工匠们为主导的嘛,所以这个权利还是给奥菈把。我没有道理在这种场合伸手呢」 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也不存在一丁点对这份权利的执著心的善治郎,很干脆的说出了这番话。 「……可以吗?」 即便是对善治郎的善解人意已经相当习惯的奥菈,这次似乎也感觉很不知所措。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和迄今为止善治郎都不接受任何奥菈给予的权利与报酬的情况完全不是一回事。 善治郎带来的知识今后注定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支柱,而照刚才的说法,他打算无条件的把这些可以产生莫大利益知识的拥有权给放弃掉。 交往了这么久后,奥菈也明白善治郎没有任何背地里的打算,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种话的,可这种价值观她还是无法理解。 虽然大脑明白这对于善治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心情上就是无法产生共鸣。 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妻子这些心情的善治郎,就这么依旧带着完全不在意的表情点了点头。 「可以哦。成为魔道具媒介素材的权利什么的,不管怎么想如果不由王亲手掌控都很危险的嘛。当然,到这个量产体制确立为止,我仍然会尽可提供协助的啦」 善治郎这种呆子一样的话,让奥菈扶额长叹。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是否真的是人类呢。甚至都产生【难不成,你是我那些只顾自己方便的妄想,被伟大的精灵具现成形后的生物么?】的想法了」 对于女王奥菈来说,王配善治郎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一名「方便」到会让她动真格产生上述想法的男子。 无关能力高低,只要奥菈想让他做的事基本全都会去做,相反,那些奥菈不希望他去做的事,善治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 经历过上次大战,很清楚现实是如何不讲理,利害关系的调整是多么困难的奥菈,善治郎这名男子的善解人意程度有时甚至都会让她感到很害怕。 当然,善治郎也不是那么迟钝的男人。 善治郎的头脑理解自己的价值观在这个世界上是异质的,如果有了一定亲近关系,谦逊和客气未必会导致好结果这种事他也懂。 然而,现实问题是——过剩的财力与权力对于善治郎而言除了「麻烦」外就什么也不是这点仍旧是不可动摇的事实。而骨子里就是个平民的善治郎所能接受的财力和权力水准又非常低。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客套,【自己获取权力的机会还是能躲就躲的好】,这完全是善治郎的真心话。 善治郎一边苦笑,一边尽可能仔细的描述自己的本意。 「唔—嗯,对我来说手上有那种东西,就只代表会有工作和麻烦呢。所以这并不在特意讨好奥菈什么的,完全是我的真心话啦」 「我明白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心情上就是无法平衡呐。总有种,我是在单方面压榨你的感觉。 不对,这并非什么感觉,客观来看的话我就是在压榨你吗」 「别在意,我虽然是很想这么说,但在世人看来却并非如此吗。目前,奥菈与我的立场的确很微妙呢。 我的贡献如果不能隐藏下去的话,那么至少表面上我必须从奥菈这里得到某种作为回报奖励才行呢。那么就随便给我点什么赏赐好了」 听到丈夫这种完全不在乎外界评论的话,奥菈露出苦笑叹了口气。 「不仅仅是表面上,必须的真正回报一下你的献身才行啊。嘛,不过对我们这些王族来说,表面上的奖励也的确很重要。 在这种场合,最稳妥的赏赐就是爵位了。虽然像瓦伦迪亚公爵和波多西伯爵这样带领地的爵位终究还是不能给你,但没有领地的爵位还有很多,只要你能接受其中之一事态就能好好收场了吧」 没有领地的爵位,即通常所说的名誉爵位。因为这种爵位和宫廷职位不同本身并不附带俸禄,所以有着【某人一个搞不好仅仅得到了爵位,结果为了弄到与那个爵位相符的服饰给自己造成了财务重负】这样恐怖的一面。但王族当然不用担这种心。 原本,这类特定的服装王族一开始就有人为他们准备好,至于其他摆门面需要的花费,王族也能靠『血统魔法』这个武器易赚到。 「爵位吗。嗯,领地经营起来很麻烦所以能不捎带是最好的了。不过啊,如果要在真正意义上回报我的话,那么我希望的东西就只有一个了呢」 说完这番话后善治郎脸上的笑容也马上随之一变,从清爽的笑容变成了要流出口水的笑容,简单来说就是「色眯眯的笑容」。 善治郎伸过手去搂住妻子的后背,一把将对方拉近自己怀里。 如此一来奥菈虽然不可能不明白善治郎的意思,但正因为如此丈夫的这个态度才会让她非常困扰。 「啊,虽、虽然的确是这样。善治郎,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冷静听我说……」 奥菈极其罕见的吞吞吐吐语气,还有言左右顾其他的样子让善治郎产生了很糟的预感,但他还是开口问道。 「唔嗯?什么事?」 「那、那个。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但是那个……『第二人』说不定已经有了哦」 「……………………」 第二人有了。 理解到这句话含义的善治郎,就这么保持着要把爱妻拉进怀里的姿势,直接僵硬在当场。 妻子的腹中,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了第二个自己的孩子。这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是件非常非常值得庆贺的喜事。 考虑到善治郎被召到这个世界的本来目的的话,现在的情形正可以说是达成本愿。 当然,善治郎本人也对于自己和奥菈之间有了孩子这件事,『基本上』是非常欢迎的。 第一个孩子卡尔洛斯·善吉对于善治郎而言,是堪称无价之宝的存在,现在这样的宝物又将增加一个,实在是让人欢喜的消息。 虽然是很让人欢喜……但对现在的善治郎也是个有点残酷的消息。 毕竟,既然奥菈有可能再次怀孕,那么夫妻间的夜生活就必须得暂停一段时间了。 善治郎喜欢孩子这是没有任何虚假的事实,可他对造小孩的行为本身的喜欢也是同级的。 尤其是目前在经历了超过一个月的远征归来后,他已经处于在各种意义上都『要爆发了』的状态。 「……………」 「……………」 女王和丈夫,在沙发上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无言的陷入了硬直状态。 温柔的将持续了一分钟的沉默打破,是善治郎。 「……那可真是……非常……非常……,让人高兴的事呢」 拼老命挤出期待和祝福话语的王配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和悲伤同时降临的『哭着笑』的表情。 第一章 尼尔妲·嘉杰尔1 善治郎返回王都十天后的某日。 王都的天空被厚厚的雨云所覆盖。从天而降的雨滴敲打着王宫的屋顶,并在中庭的水池中留下无数水纹。 虽然没有伴随着台风那样的强风是唯一得救的地方,但这雨的势头也没可爱到像日本的梅雨那样稀疏,而是强劲到了就算关上窗户也能听到雨声的地步。 『雨期』开始了。 『雨期』,在嘉帕王国是人类最少进行长距离移动的季节。 如名字一般的『活动期』不必说,连和人们需要躲在室内度过难捱度远在目前之上的『酷暑期』相比,『雨期』也更加不适合做长距离移动。 在『雨期』里,虽然整体来看降雨的频率只有两天一次或是三天一次的程度,但经常会发生除了王都的主道以及『盐之公路』之类国家御用大道外其他道路,变成了小河的情形。 降雨会让河川变得浑浊,进而导致旅途中饮用水的确保变得困难,这也是在雨天宿营的难题之一。另外如果河川泛滥,平时不会在陆地上现身的水生肉食龙就有可能出现在道路中。如果在视野糟糕的雨中遇到这类龙种的袭击,人类往往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因为这些原因,才产生了在『雨期』进行长距离移动要慎之又慎的常识。 在这层意义上,数日前抵达了王都的嘉杰尔边境伯以及他的女儿尼尔妲·嘉杰尔,可说是以视为『滑铲触垒』也不为过的紧张日程,完成了自己的旅程。 在被降雨打湿的绿意中,善治郎正坐在后宫客厅的电脑前,一脸艰难表情的讼唱着咒文。 『向吾脑内所描空间,送去吾意指定之物。作为代价我愿向时空灵奉上魔力……』 自己嘴里说出的『魔法语』,传到自己耳中时却变成了日语,这是『言灵』的自动翻译发动的证据。也是善治郎发出了正确发音的证明。 「……………」 善治郎默默的操纵着键盘,在计算软件列出的表格上打上本日第十个○。 ○是善治郎在这次的咒文练习中正确发出『瞬间移动』咒文发音的记号。连续获得十个这样的记号,就意味着他连续十次正确念出了『瞬间移动』的咒文。 「哦耶!」 百感交集的情绪,让善治郎举着双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言行既是冲动的产物,也是半无意识的结果。 虽然对平日里感情表现不激烈的善治郎来说是很稀奇的行为,但也难怪他会这样。毕竟从奥菈说出「接下来你去学『瞬间移动』吧」的话后善治郎已经差不多努力了三个月,现在终于有成果了。 当然,现在只是闯过了『正确的发音』这第一道关卡,后面还有『正确的魔力量』的第二道关卡,以及『正确的认知』的第三道关卡在等着。但善治郎现在就算不夸张的说也相当于走完了整个征程的三分之一,所以达成感果然还是很大。 尤其是他自打从嘉杰尔边境伯领回来后,又特意分配出很多时间集中精神来练习魔法。 所以现在也就特别开心。 「唔~嗯!」 接下来直接进入抻懒腰环节的善治郎,又是来回扭动脖子,又是上下活动肩膀。 听到善治郎发出奇怪的声音打开寝室的门来到客厅的不是别人。正是善治郎心爱的妻子——女王奥菈本人。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翻过一座大山了呐」 善治郎转过头,正好开到穿着宽松长裙的女王带着柔和的笑容向自己走来。 女王左右有两名侍女跟着,负责保护她的身子。 「啊啊,抱歉,吵到你了?」 善治郎从椅子上站起来,连电脑也顾不上关就小跑到妻子身边。 「没有,你不用在意那些。毕竟这是在为了我努力吧?」 「差不多呢。虽然严格来说的话,应该是为了奥菈和『第二个孩子』两人在努力,吧?」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拉着奥菈的手,把她导向客厅的沙发。 奥菈也老实的顺从了这个引导,最后在黑色皮革的沙发上坐下。 平日里遵从善治郎的意向总是尽可能留在其他房间待机的侍女们,现在也变得不离奥菈左右了。 从嘉杰尔边境伯领回来的善治郎,把精力全都投注到了『瞬间移动』的习得上去的理由不是别的。 是因为他心爱的妻子奥菈,有很大可能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的缘故。 奥菈的月例至今未到,再次进行完诊查的王室御用医师米歇尔也做出了「怀孕的可能性很高。所以到判明是误诊为止,请暂时当做已经怀孕来对待自己的身体」的宣告。 女王奥菈怀上了第二子。这个情报当然瞬间就在宫廷中传开了。 虽然刚回来时因为妻子可能怀孕的消息让善治郎一时陷入了惊愕,但他的感情很快就恢复了平衡,在那之后涌现的就只剩下了欢喜这种感情。 与心爱妻子的夜生活再次迎来了短时间的终止期虽然让人遗憾,但第二个孩子的存在带来的喜悦远在那之上。 善治郎在奥菈产下第一王子——卡尔洛斯·善吉时才知道,在这个世界,怀孕和生产,是即便贵族也要冒上生命危险的行为。 所以,那时他就发了誓。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前要学会『瞬间移动』魔法,好在有个万一是能去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叫治愈术士过来。 于是在奥菈有很大可能已经怀上第二个孩子的现在,善治郎开始为了实现这个誓言自主鞭策自己了。 既然奥菈怀孕可能已经变成事实,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耽搁的了。必须早一秒也好的学会『瞬间移动』,然后去访问双王国。 就算善治郎是来自有着国交国家的王族,如果他突然用『瞬间移动』到访并大叫着「我老婆有危险了,请把治愈术士借我用用!」,那双王国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先进行一次公式访问,赔笑着向对方提出「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想和贵国订下有需要时将治愈术士借给我国的约定,请问可以吗?」这样的事前交涉是必须的。 善治郎在奥菈身边坐下,然后开始思考。 「因为到『雨期』结束为止都无法长距离移动,所以得在那之前分出胜负呢。无论如何,我都得在『雨期』这段时间里学会『瞬间移动』才行」 看着握紧拳头下定决心的丈夫,女王眯起眼睛露出微笑。 「不用那么着急。『雨期』后面还有『酷暑期』在。虽然还达不到『雨期』那样的程度,但在『酷暑期』进行长距离移动也是十分困难的。这么一想的话,当做时间还有半年多比较好哦」 当然了,不管是哪个季节,善治郎自己都不会坐上龙车从嘉帕王国一路颠簸到双王国去。瓦伦迪亚和嘉杰尔边境伯领这些国内区域先不说,去国外的话这种走法也太不可靠了些。 先不提那些没有其他移动手段的别国王族,有『时空魔法』这张王牌的嘉帕王国王族根本没必要故意冒这种险。 只是善治郎一人的话,光用奥菈的『瞬间移动』就足够了。 然而,善治郎再怎么说也是王族,国家不可能让他单独一个人去访问他国。 护卫的骑士·士兵,照顾起居的侍女,这么多随从人员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全靠『瞬间移动』来传送。 善治郎以外的人,都得靠乘龙车或步行走陆路前往双王国。 因此,即便善治郎本人可以靠奥菈的『瞬间移动』自由移动,也不代表他就完全从季节的制约中解放了。 所以善治郎也能理解妻子刚才的话是正确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就此听话老实一些。 「唔,谢谢提醒。不过,这种事还是越早搞定越好呢。如果奥菈真的怀孕了,那我的工作今后也会增加,所以也可能出现没时间练习魔法的情况不是嘛」 在上次怀孕期间,到进入安定期为止奥菈不得不大量减少了自己的工作。这种情况同时也意味着身为奥菈代理人的善治郎的工作会在这一时期激增。 就是说,善治郎今后的既要努力学习『瞬间移动』魔法,又要作为女王奥菈的代理人工作,还得在学会『瞬间移动』后飞到双王国去为治愈术士派遣的事和对方交涉。 另外当然的,交涉预定将会长期进行,所以善治郎要定期返回嘉帕王国(善治郎自己学会『瞬间移动』的话,往返就成为了可能)。毕竟他必须作为奥菈的代理人处理其他业务。 总之,接下来忙碌的日子似乎会持续好一段时间。 「让你受累了呐,善治郎。谢谢」 「哪里,别客气啦」 善治郎托起爱妻和自己重合的手,轻轻回握。 ◇◆◇◆◇◆◇◆ 在『雨期』,人们的户外活动频率会变得低下是毫无争议的事实,但也不代表就完全停止了。 尤其是盘踞在王都的这些贵族,应该算是最不受降雨影响的人种了吧。毕竟王都的主道路上都铺设有石板,贵族进行移动时也会乘着有顶棚的龙车。 另外,王都贵族们进行集会的场所又主要是王宫,以及那些大贵族们设在王都的府邸。这些地方不管是哪一处,都是完全不受到风雨影响的大型石造建筑物。 结果就是,以王宫为中心的贵族们的社交活动,因受到『雨期』的影响相对比较小所以即便在这个季节也仍旧持续着。 某天,聚集在王宫谒见之间的贵族们,都用深感兴趣的视线注视着坐在高台王座的女王奥菈;站在高台下方的暮年领主贵族;以及贵族身旁以前从没见过的小个子少女。 本日举行的这场谒见并不是例行公事,而是以女王奥菈之名进行召集临时举办的东西。 【以女王之名召集的紧急集会】,仅仅是如此,作为确信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的依据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贵族脸上都带着「出什么事了?」的不安表情,但现在这些面孔都恢复了平静。这是由于在这类场合有着代表大部分人出头义务的嘉杰尔边境伯脸上沉着的表情,让他们做出了「看来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态」的判读的缘故。 在众多贵族的集中注视下堂堂正正端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奥菈缓缓开口了。 「本日诸位愿回应朕的召集,实在令朕开心。今天将诸位召集到此不为别的,是有一件必须让你们知道的情报传达给诸位。 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以及边境伯身旁之人,上前来」 「是」 听到女王的话,刚进入暮年的领主贵族——嘉杰尔边境伯以仿佛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年岁一般的灵活步伐走上前。 略微慢了一拍后,他身边的小个子少女——尼尔妲·嘉杰尔也走上前。 尼尔妲这边,则是让人一目了然的因为紧张全身僵硬。 步子的幅度、走路的姿势、提裙子的方法,即便这些地方都有好好遵守礼仪作法,但全是在内心慌张不已的状态下做出来的这点,已经被周围的贵族看穿了。 对在场的大多数贵族来说,尼尔妲只是一名从没见过的小女孩,可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已经用担心的心态守望着她的动向。 即便以前没见过,仅靠可以站在嘉杰尔边境伯身边的位置这点,也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尼尔妲是嘉杰尔家族的成员。 在场贵族当中也有出身嘉杰尔家政敌家族的人物在,可居然连这类人都不会用带着「活该。最好在王座前大大出丑吧」的恶意视线关注尼尔妲,这说不定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才能吧。 总之,虽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但当尼尔妲总算平安无事的跪到王座之前时,谒见之间里所有的人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如同为了让松缓的气氛再度绷紧一般,女王凛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闻,跪在朕面前的这名少女,是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的亲生子嗣。边境伯,朕说的没错吗?」 「是,陛下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在这里的尼尔妲·嘉杰尔的确是我的女儿」 「唔嗯,虽然朕没有一点怀疑身为久经考验忠臣——边境伯的话有假的想法。但很遗憾,朕所管理的王家『名薄』上面,并没有记载尼尔妲·嘉杰尔这个名字」 奥菈干脆说出的这个宣言,让谒见之间立刻充满了嘈杂的议论声。 这也难怪。对于贵族来说,名字是否被记载到了『名薄』上面就是这么重要 在嘉帕王国,所谓贵族,就是指名字被记载到了王管理的『名薄』上的人。 说极端点,哪怕是由贵族双亲生下的嫡子,直到这名少年/少女前往王都进行谒见由王在『名薄』上写上名字为止,他/她即便是『贵族的孩子』也不能算是一名『贵族』。 实际上,部分无法享受继承者好处的贵族,即使以本人无才为由向王申请成为自家领地内平民的养子,只要这人的名字还在『名薄』上就仍是贵族。相反,一些财政紧张的下级贵族遇到得到多名孩子的场合,会故意选择不把后出生孩子的名字登录到『名薄』。 对贵族而言,名字是否在『名薄』上就是这么重要。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超过了血统的重要程度。 因此,现在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嘉杰尔边境伯和他的女儿身上可说是必然。 然而,和周围吃惊不已的人不同,被注视的嘉杰尔边境伯与尼尔妲本人,态度和最开始相比却没有任何变化。 尼尔妲那边是因为从最开始就已经抖得像紧张的小动物一样,现在已经做不出更夸张的表现了。但边境伯可不是这样。 他只是带着依旧泰然的态度摇了摇头,然后开始对女王的说法提出反论。 「就算您这么说,不论尼尔妲的确是我的女儿这点、还是我曾经参加谒见请王在『名薄』上记下了她的名字这点,仍然都是事实。这『副本』上也是这么记载的」 嘉杰尔边境伯边这么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张龙皮纸。 『副本』正如其名,是在往『名薄』上登录名字时,作为名字确实有写上去的证据发给当事者的文件。 当然,这是非常重要的文件,通常都会保管在各家最安全的地方。至少,不是会在这里仅仅为了【替反论提供依据】的理由,就立刻从怀里拿出来的廉价物品。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剧本吗】。一种做出这样理解的气氛,开始在谒见之间的其他贵族中间扩散开来。 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一场以对外宣传为目的的演戏。 奥菈与嘉杰尔边境伯数天前就进行过非公式会谈,关于『名薄』上没有尼尔妲名字的报告以及『副本』是否是伪造之物的验证,都已经在那时做好了。 然而,现在奥菈没法把这些背后发生的事向众人和盘托出,只能保持着端坐在王座上的姿势,向站在身边的文官下达命令。 「唔,『副本』吗。拿过来」 「是。边境伯,请把文件交过来吧」 从年轻文官手中拿起从嘉杰尔边境伯处取来的『副本』后,女王奥菈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 「嗯,这的确是真正的『副本』。上面还有着桑丘陛下的署名。这个字迹是桑丘陛下的没错」 当然,这些都是数日前确认『副本』真伪的时候专业笔迹鉴定专家确认完毕后说出的台词。 因为前前代国王桑丘一世 是奥菈同父同母的弟弟,所以奥菈对他的笔迹的确有一定的印象。但那份记忆也还没清晰到她只看一眼就能咬定「这是我弟弟的字」的程度。 确认完『副本』是真货的奥菈,环视了一遍谒见之间里的所有人后宣言道。 「既然有『副本』在,那么朕虽不愿承认,但也只好得出『名薄』已经发生缺失的判断了。 嘉杰尔边境伯,这『副本』上的署名是桑丘陛下签发的,这一点朕没说错吧?」 「是。是六年前在『名薄』上登录完名字后得到『副本』时,由桑丘陛下签署的。整件事情的发生地点是波多西市」 对女王的询问,嘉杰尔边境伯以这番话表示肯定。 桑丘一世。别名『复仇王』。 就像这个名字昭示的那样,他是个发誓要讨伐兄长的敌人,不到一年的短暂在位时间大部分都在战场上度过的王。 所以理所当然的,经他手登录在『名薄』上的贵族,当时都是在前线或者距离前线最近的波多西市进行的『名薄』登录作业。 后来,桑丘一世最终堪称壮烈的死在了战场上,既然如此被他带上战场的『名薄』会发生缺失就也是难免的了吧。 进行了这么一番众人都能想到的说明后,奥菈继续说道。 「这是一场疏忽导致的事故。因此,今次就当做是特例,朕允许进行名薄的无条件再登录。当然,登录的日期,就直接使用之前『副本』上记载的日期」 故意追加无条件这个词,是因为平常往『名薄』上登录名字时王家要收取登录费的缘故。那个金额虽然对于嘉杰尔边境伯家这样的大贵族而言只是小钱,但对于底层的小贵族们来说可不是个能等闲视之的数额。 接下来,女王对站在身边的文官发出命令。 「来人,取笔墨来」 「是,笔墨在此」 接到命令后,旁边的文官立刻将龙骨笔和画板一样的木板呈了上来。 奥菈在需要两名文官左右支撑着才能立起来的木板上展开一本巨大的册子,然后右手执起一直精雕细琢的龙骨笔。 嘉帕王国所使用的龙骨笔,是一种类似日本玻璃g笔一样的书写工具。 将龙骨笔在其他文官呈上的墨水壶中沾了沾的奥菈,在众人的集中注视下,以和平常一样的泰然态度在『名薄』上奋笔疾书起来。 尼尔妲·嘉杰尔的名字,她保证人的名字以及她与保证人的关系、还有就是六年前登录时的日期以及今天的日期。写完这些的女王将『名薄』交给旁边的文官,接着又将『副本』展开在木板上然后再次开始书写。 这次要写的东西就没多少了。 只需要在桑丘一世的署名下加上女王自己的名字——也就是奥菈一世的署名,然后在六年前的日期旁边用较小的字体写上今天的日期就足矣。 完成这一系列作业后,女王将『名薄』和『副本』交给文官并让这两部档案保持在向众贵族公开展示的状态,然后开始宣言。 「失误已被订正。尼尔妲·嘉杰尔从六年前开始就是我嘉帕王国的贵族,由前前代王桑丘一世进了登录一事,从今日此时开始由朕奥菈一世进行担保」 【所谓的失误完全出在王家对『名薄』的管理上,嘉杰尔边境伯家没有任何过错。因此,近几年来嘉杰尔边境伯家将尼尔妲·嘉杰尔当做贵族来对待的态度是正当的。这方面不许有人再提出异议】。奥菈的宣言就是这么个意思。 基于一国之主的立场,奥菈现在无法干脆的将『谢罪』的话语说出口。但这份宣言的内容,也足以成为【此次事件,过错完全在王家这边】的声明。 「桑丘一世的在位期间虽还不满一年,但在那期间曾进行过『名薄』登录的新贵族,朕无论怎么想也不认为会只有尼尔妲·嘉杰尔一人。 心中对此想到了什么的人,可以在今后提出申请。只要你们能拿出有桑丘一世署名的『副本』,朕保证你们会得到和尼尔妲·嘉杰尔相同的对待」 女王的话,再次让贵族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嚣。这其中既有了想起什么的家伙,也出现了脸上浮现出深刻表情的人。 「此次作为特例的『名薄』再登录期限,定为从今日开始的一年之内。心中想到什么的人,到一年后的今日为止,你们都可以让相关保证人带着有桑丘一世署名的『副本』来找朕。 此外,如果遇到没有保证人的场合,只要能说明缘由,仅由当事者本人直接前来也可以」 所谓保证人,就如名字一样是新生贵族出身身份的担保者。一般来说都会由新生贵族的亲属担当,偶尔也会出现陪臣贵族找本家家主来担当保证人的例外。 顺便说下,刚才奥菈又追加了「如果没有能当保证人的人,只有本人来也行」这种例外,是因为经历过之前的大战后出现了不少长辈族人在战乱中全灭的家族。 「朕要说的就是这些」 听到女王代表宣告闭会的话语,集合在此的贵族全都低头行礼致意。不过这些人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一刻不停的进行关于这之后该如何行动的思考了。 ◇◆◇◆◇◆◇◆ 翌日。 天气是强雨。本来这个季节虽被成为『雨期』,但从整体来看降雨的频率仍然只有三天一次到两天一次的程度。不过今天看来正好赶上下雨的日子。 强烈雨声从紧闭的窗外传来。明明还是白天,室内却昏暗到了必须得点上数盏油灯的地步。 在如此昏暗的某王宫房间里,善治郎与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以及他的女儿尼尔妲·嘉杰尔见了面。 「善治郎大人,这次真的是、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非常感谢您」 刚步入暮年的父亲与刚刚成人的女儿从沙发上起身,跪在毛毯上向善治郎磕头道谢。 因为事前奥菈已经提示过会有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所以善治郎能以波澜不惊的态度进行应对。 「好了,抬起头吧,你们如果这么继续跪着话也没法好好说了」 善治郎用这番话劝导二人坐回沙发上去。 「是,我失礼了」 「失礼了」 看到嘉杰尔边境伯和尼尔妲老实听话坐回了对面沙发上,善治郎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轻轻舒了口气。 即便可以将其视为一种例行公事,当做一种习俗接受下来,嘉杰尔边境伯动真格的磕头道谢仍会让善治郎差生强大的心理压迫感。 对于本性只是个普通日本人的善治郎来说,他人向自己下跪是种他还未能习惯的感觉。 然而,这些都只是善治郎自己单方面的感受,在嘉杰尔边境伯看来,他有着必须以磕头的形式进行道谢的理由。 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虽然是名以贵族的标准来说不擅长计谋到稀奇的耿直武人,但他的头脑本身并不差。 一得知尼尔妲·嘉杰尔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名薄』上这个情报,他马上就想到了之前发生在婚礼期间的事。而善治郎是出于什么意图才做出了当时那些行为,边境伯也不难推测出来。 原本发生在尼尔妲和纳瓦拉王国的骑士之间的冲突,芙蕾雅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横插进其中,接下来又莫名其妙的成了对方的众矢之的。 而对于芙蕾雅公主的这种『疯丫头』行为,身为她男伴的善治郎为什么会采取不进行任何掣肘,甚至还全面支援的态度。 最后,当最终结论得出时,善治郎又为什么提出了以「这次的事就当做一开始就没发生过,以后大家都不得再旧事重提」的形式了结事件的提议。 上述种种当时就让他感到有点不对劲的应 对,在加上「尼尔妲并非贵族」这个情报后,善治郎到底想做什么就很明显了。 是为了保护并帮助不是贵族的少女——尼尔妲,是防止过后再生事端的善后支援。知道了详情后边境伯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善治郎大人,您在那时就已经知道尼尔妲出身背后的详情了吗?」 【比起摆弄蹩脚的话中话,就算有损贵族风范干脆提出疑问的风格也还更适合自己】,在上次的失败中悟到了这点的边境伯,单刀直入的提出了问题。 对暮年老贵族的问题,善治郎略微思考得出现在也不需要特意隐瞒的判断后,坦率的做了回答。 「当时我也没有确切证据就是了。不过,那之前我确实不知道嘉杰尔边境伯家还有尼尔妲这名女儿。 所以,我就以最糟事态为标准展开了行动。最后没导致什么大事发生真是太好了呢」 「是,一切全多亏了善治郎大人」 嘉杰尔边境伯又以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深深低头道谢。 他会有这样的态度并不夸张。 当时如果没有善治郎的应对,那么嘉杰尔边境伯家和尼尔妲就有很高可能遭受虽说不上致命,但肯定也是相当严重的外交上的损失。 当然,因为问题的根源是【『名薄』发生了部分缺失】这个嘉帕王家的失误,所以身为这个王家一员的善治郎本来就该帮忙善后。但牵扯到政治力学的事件可不是这么单纯的。 即便最开始犯下失态的是前前代嘉帕王,现在这个时间点犯下「连贵族也不是的女孩,却和纳瓦拉王国的贵族起了冲突」错误始终是嘉杰尔边境伯家。 如果纳瓦拉王国有什么抱怨的话,抱怨对象会选择嘉杰尔边境伯家而非嘉帕王国的可能性很高。然而那个可能性却被善治郎以「这次的事就当做一开始就没发生过,以后大家都不得再旧事重提」的提议给了结掉了,甚至说是完全击溃也不为过。 即便犯下『名薄』缺失失态的嘉帕王家本身让嘉杰尔边境伯颇有微词,但对于察觉到这个失态后为了让事态尽可能完美收场而劳心费力的善治郎,他只有感激之情。 「臣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这份大恩。今后有什么用得上臣的地方,都请尽管吩咐」 「能让身为战场老将的边境伯说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人安心。对我来说,只要今后边境伯对『嘉帕王家』的效忠誓言依旧不变,那就是无可比拟的喜悦了」 「……是,臣知道了」 善治郎的回答让暮年贵族一瞬间露出扑了个空的表情,然后谈事的微微点点头。 虽然坐在边境伯身边呵呵笑着的尼尔妲完全没有察觉,但其实这番对话有那么点其他意思掺杂在里面。 善治郎担心嘉杰尔边境伯的感谢之意全都冲着自己个人来,才故意提醒了对方一下要对『嘉帕王家』保持忠诚。而边境伯那边也在略微考虑后,说出了表示接受提醒的话。 善治郎自己也觉得这种做法有点过于神经质了,但危险的芽必须尽可能早的摘除。 如果是像骑士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那样孤身一人实质上算不了战力的骑士贵族的忠诚,善治郎会很感激的收下。但拥有自己独立地盘的边境伯的个人向忠诚身为王配的他如果也收下,那么考虑到将来的情况善治郎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方面,虽身为当事人但尼尔妲就像完全没有理解这些台面下的事情一样,依旧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坐在那里。 尼尔妲并不笨,另外她已经从嘉杰尔边境伯家嫁出去的姐姐露西塔曾经亲自对她进行过贵族教育,所以【自己的名字没有记载在『名簿』上,在贵族社会里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这点她也能理解。 不过,尼尔妲能理解的东西也就到此为止了。 即便对为了自己劳心费力的善治郎抱有纯粹的感激之情,「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事?」「他为以此要求什么样的回报?」之类的利害关系思考,尼尔妲都没进行过。 「善治郎大人,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所以,她的答谢话语中才带着几乎可说是耀眼的纯粹好意。 「哪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没出大事真是太好了」 而善治郎,也像对少女的笑容感到惭愧一样,只好拿出同样坦率的笑容作为回应。 ◇◆◇◆◇◆◇◆ 同一时刻,在王宫的另一间房间里,女王奥菈正和自己的心腹部下法比奥秘书官、宫廷笔头魔法师香狄翁,侍女玛格丽特一起为各种内情进行秘密商议。 「陛下,您的身体不要紧吗?」 「啊啊,现在还没有问题。嘛,毕竟米歇尔医师也还没有断定肯定是怀孕了呐」 被侍女玛格丽特牵着手最后在黑皮革沙发上坐下的女王边这么说,边像慰劳侍女一样摆了摆手。 坐下的只有奥菈自己,其他三名心腹全都在女王面前围成一个小半圆站着。 中年的秘书官,年老的魔法使,还有年轻的侍女,这三人的年龄职业都各不相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有能力和忠诚,而且都是奥菈心腹中的心腹。不过其中也有一人虽然能力和忠诚没问题,但人格方面到现在都不得女王信任就是了。 首先开口让整个议程开始的,就是这名人格不受信任的人物——法比奥秘书官。 「那么,陛下。此次召集臣等果然还是为了『名薄』这件事吧?」 对秘书官的话,女王点点头。 「啊啊,没错。之后,还有些伴随着我的『怀孕』出现的动向需要要确认,不过还是『名薄』优先吧。 玛格丽特,只是已知现状的范围也行,开始报告吧」 听到女王的话,拥有嘉帕王国罕见的金发、绿眼、白皮肤的侍女先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开了口。 「是,陛下。在那之后,离开谒见之间的贵族们当中,最少也有四人露出了想到什么的表情」 听到也兼职统括密探的金发侍女的这句话,女王微微皱起了眉。 「果然,处理完尼尔妲一人问题并不会结束么。虽然已经有所觉悟,但看来变得很麻烦呐。反过来说,如果事情只在在王都有关系者的那群人之间的话那问题还不大」 「正是。真正的问题,是那些没有关系人出席那个场合的。也就是目前一族中谁也还没理解这个事态的,『潜在的名薄缺失者』」 女王的担心,长脸秘书官以这番话加以肯定。 现在的嘉帕王国,对那些在上次大战里出现众多死伤者处于人手不足状态的家族,允许他们作为特例可以免除在王都的职务。 这种家族中出现的『名簿缺失者』因为一直窝在自家领地里导致补救的来得很慢的情形出现,原本也在预想之中。 听完女王和秘书官的话,年老的魔法使——香狄翁摸了摸下巴的短胡子后也开始发言。 「然后这些在王都没有职务的贵族家,陛下已经完全掌握了吧?既然如此的话,老夫觉得陛下只需要给那些家族发个通报问题就能解决了」 对香狄翁的话,女王只是带着厌恶的表情摇摇头。 「当然,是全都把握住了。可是那些贵族家中,还有陪臣贵族家存在。对这些人,即便王家跳过家主直接和他们对话,事情也会很麻烦」 「原来如此,是有这个问题」 听到奥菈的话,老魔法使脸上也露出和女王一样的苦涩表情。 嘉帕王国虽然是个王家力量极其强大的国家,但基本上仍旧是个封建制王国。 这个国家的地方领主都处于半独立状态,然后那些有力的领主贵族还拥有属于自己的贵族部下——也就 是陪臣贵族。 命令这种陪臣贵族的权利,原则上作为王的奥菈并不拥有。陪臣贵族们基本上也只会听从家主的命令。 这样的陪臣贵族和女王奥菈如果跳过家主直接打交道,那家主贵族那边当然会觉得不爽。 即便是出于良好初衷做出的行动,也未必就一定会产生良好的结果。 王家能做到的,就只到通过家主进行对话这一步。如果主家出于某种意图想把陪臣贵族家和王家分隔,王家一点办法也没有。 「既然如此,陛下。采取【仅限那些比较晚得到情报的贵族家,允许他们把再登录期限延长一些】的做法如何呢?」 对法比奥秘书官的提案,女王立刻摇了摇头。 「不行。期限只有一年,不承认任何例外。如果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就要出现想在这上面图谋不轨的家伙了」 当事人拿来当做证据的『名薄』的『副本』是有着王家纹章和当时嘉帕王签名的贵重品,但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没人敢说这东西绝对不可能仿造出来。 更糟糕的是,『名薄』发生缺失的时期,还正好位于上次大战期间。 因为是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依靠功勋平民成为仅限一代的贵族的情况也是有的。 所以【有实力的地方领主,借助这次的机会伪造『副本』来增加作为自己棋子的陪臣贵族】这种事并非不可能。 此外,比较浅薄的情况,例如无法成为贵族的贫穷贵族家次男、次女受到诱惑起了邪念铤而走险之类的也很让人头疼, 最下级骑士家中,只有继承家业的长男,以及将成为与其他家族的纽带当做自己义务的大器量女儿可以登录到『名薄』,除此之外的孩子们只能就这么降格成平民的家族并不罕见。 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大的原因或者说负担就是因为有登录费这种东西存在。『名薄』的登录费金额对于这些底层贵族来说,已经高到了他们为了自己孩子的将来只能泪流满面的选择放弃的程度。 在这些人看来,这次的「只要拿有桑丘一世署名的『副本』来,就不收登录费让你们再登录」条件,非常有让他们冒险的魅力。 「这么看来,不管在哪里被那边钻了空子下场都会很可怕呐。陛下有什么办法吗?」 对老魔法使的话,女王略微点了点头。 「这个嘛,我打算靠大幅放宽日期之外的条件。另外今年的『道路整备』,也会根据这方面的情况进行选择」 雨期过后,国内不管哪里都处于路况糟糕的状态,这在嘉帕王国已经成了每年的惯例。 【道路变成泥地或是连路边排水沟都漫过的水洼积在路中迟迟不退】这类情况已经算好的了,在山岳地带中因塌方导致堵塞路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通行的情况也一点不稀奇。 不用说,虽然论严重程度的话山岳地带发生塌方完全无法通行这边占上风,但会对更多人产生影响的却是『盐之公路』这类主路上出现泥地化或者水洼的情况。 可以派遣出去的工兵数量是有限的,结果,女王奥菈必须根据国家整体能获得最大效率做参考,做出哪里要优先修复的选择。 到最后,虽然对于当地人是很严重的问题,但被害波及人数比较少的山岳地带塌方道路的修复也只好往后排,甚至有可能完全扔给当地居民自行处理。 然而,刚才奥菈却主张这次要优先保证『名簿缺失者』来王都道路的畅通。 「因为原本就是王家失误所导致的事态,如果还因为道路不通无法来到王都而失去贵族资格的话,那不管有什么原因,人心都肯定会流失的吧。 最糟的场合,甚至得上老爷子『飞过去』解决。可能会让老爷子你辛苦了,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听了女王的话,老魔法使故意的耸了耸肩,还长叹了一口气。 「唔,了解了。既然陛下发话了,那我可得拼一下这把老骨头喽」 一般来说,魔力多的人都有不擅长魔力消费量少的小规模魔法的倾向,但也有例外。 而香狄翁,就是那些例外中的一员。 以丰富的魔力量驱使多彩咒文的香狄翁只要愿意,他一个人就能发挥出凌驾于工兵部队的实力。 哪怕是因为塌方堵塞的道路,如果只是将其回复到至少可以让一人通行程度的话,估计连一天时间都用不了吧。 「拜托了」 对女王的请求,老魔法使微笑着点了点头。 总之,关于『名薄』的种种这就算是先告一段落了,做出这个判断奥菈,接着向心腹们询问起另一件她挂心的事。 「那么,关于我怀孕的事我觉得在宫廷里应该已经是众所周知了,那么贵族们对此的反应大致是什么感觉呢?」 正确来说,米歇尔医师现在还只给出过「怀孕的可能性很高」的话而已,但贵族这种人可不会守规守距到直到确认奥菈怀孕为止都保持静观态度的地步。 玛格丽特用平静的语气开始报告。 「是,基本上和上次相同。趁此机会将自家出身的侧室推荐给善治郎大人是主流,退求其次的人则瞄上了第二名子嗣乳母的位子。 当然,有力的贵族家族在同时按这两条路线行动」 「唔嗯,卡尔洛斯时有卡桑德拉这样优秀的人才还好,但这个位置就是有这么多人盯着所以也没办法吧」 女王边这么说,边带着为难的表情拄起了脸。 卡桑德拉是奥菈的第一个孩子卡尔洛斯·善吉的乳母。 虽然并非高位贵族,但人格信用有保证又是三个孩子母亲的卡桑德拉,在授乳意义可说是最适合做『乳母』的人才。 遗憾的是,她并不是有多高教养的女性。所以等卡尔洛斯断奶后,卡桑德拉无法做兼任王子幼年期教育者的那种『乳母』。 像卡桑德拉这样可以把自己孩子安心托付的乳母,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到底会不会有呢? 无法隐藏这份不安的奥菈,无意识的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完全还没有膨胀起来的腹部。 看到女王这个样子,长脸的秘书官虽然扬了扬眉毛,但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确实如此。这方面,也只能到时候再选择最适合的人才了。毕竟,有力贵族们的主要目标不是乳母的位子,而是善治郎大人侧室的位子。 这方面的对处必须先行考虑好」 对秘书官的话,奥菈点了点头。 「也对,确实这方面的问题更重要。不过,我还以为芙蕾雅殿下的存在会多少产生些『驱虫』效果的,难道那种倾向没出现么?」 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是曾经在公众面前对善治郎做出实质上相当于求婚行为的人物。 那之后,女王奥菈不仅没有把芙蕾雅公主从善治郎身边拉开,还认同她做了善治郎参加婚礼时的搭档女伴,所以现在宫廷中已经把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只当做一个时间问题来看待了。 这种是事实上侧室的存在,难道不能对其他希望成为侧室的人产生牵制吗。虽然奥菈带着这样的意思提问了,得来的却只是侍女玛格丽特面无表情的摇头动作。 「很遗憾,不如说芙蕾雅殿下的存在,反而让情况进一步加速了。说的再直接点,现在和上次陛下怀孕是相比,贵族们的侧室攻势压力可以说更强了吧」 上次,对方以为善治郎感兴趣的是「像奥菈这样的女人」。 奥菈的魅力简单总结一下,就是高个子有肉感的成熟女性。 可是,处于这个世界的适婚期——也就是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女性, 有那种魅力的女子属于少数派。 另一方面,芙蕾雅公主是名让人很容易就看穿她只有十六七岁的美少女。虽然她身上还有身为女性却留短发、爱穿男装、频频进行野外活动这些有争议的部分,但既然芙蕾雅公主也在善治郎能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事情就简单了。 只需要准备常识中的「处于适婚期的有魅力的少女」就好,有这种想法的贵族阵容现在比以前扩展了不少。 听完这些状况说明的女王深深叹了口气。 「是吗,这么说,让夫婿殿下变得繁忙得顾不得其他工作说不定倒是件好事了」 「臣听闻善治郎大人现在集中了相当的精力正在忙于某些事情,没想到居然到了那种程度吗?」 秘书官的话虽然让奥菈脸上浮现出苦涩的表情,但同时那其中也混杂着无法压抑的开心表情。 「啊啊,从知道我怀孕的可能性很高那一天开始,他就把空闲时间几乎全『瞬间移动』的习得上了。现在已经可以不出错的咏唱咒文,魔力出力的调整也没有问题。 剩下的,他只需要学会在脑子里描绘出咒文成功状态所需的鲜明印象就好,离成功就差一口气了。 毕竟,他好像绝对要在赶在我生产之前学会呢」 「该怎么说呢,您还真是被深深爱着的啊,陛下」 听到老魔法使开自己玩笑的话,女王虽然羞红了脸,但仍自傲的挺起了丰满的胸部。 「还好吧。虽然我也担心因此分配给夫婿殿下的负担,但想在看来这份忙碌也有好的一面。 女王的丈夫,到女王生产为止都在学习『瞬间移动』,之后又忙于准备从双王国带来治愈术士的环境。有这样的理由,应该就能把他出席社交场合的回数抑制到最低了吧」 平日里百依百顺到了让奥菈感到不安程度的丈夫善治郎,唯一做出了明确拒绝反应的就是侧室问题。 所以对奥菈来说,就算只有一点只要是能拒绝这样侧室攻势的『正当理由』都会让她高兴。 然而,长脸的秘书官却用和平时一样的无表情,又追加了让人担心的事项。 「可是,如果这次陛下真的怀孕了,那之后可真的要陷入人手不足情况这点让人担忧。 如果照陛下上次怀孕期间的身体状态做推断,那么就无法期待怀孕中陛下能处理和平时一样的工作量。虽然上一次时有善治郎大人来填补这个空缺,可既然那位善治郎大人要优先去学习魔法,那么估计政务肯帝会产生积压」 「的确,啊。现在,就只能祈祷在我的身体障碍对政务产生严重阻碍之前,夫婿殿下就学会『瞬间移动』了」 「学会『瞬间移动』后,善治郎大人不是就要出发前往双王国的吗?不如说,到时会更加的缺少人手吧?」 对秘书官的担心,女王摇摇头表示否定。 「再怎么说也不会那么急。现在才刚进入『雨期』,之后还有『酷暑期』等着呢。不管哪一边,都不是适合长距离移动的季节。 夫婿殿下的实际出发时间,最早也是半年之后」 这些都是之前奥菈就已经和善治郎洽谈过的内容。 就算善治郎自己的移动可以靠奥菈的『瞬间移动』传送,他之外的人员也得老老实实走陆路。 在『雨期』『酷暑期』中走过从南大陆中西部嘉帕王国到南大陆中部双王国的道路,对老练旅者以外的人都是个难题。 长脸秘书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女王的主张。 「原来如此,即便是善治郎大人也不会提出这么乱来的要求吗」 「与其说【即便是】,不如说夫婿殿下从一开始就是个非常明白道理的人。乱来的要求原本他就极少提」 这种程度的事你不是知道么,看着女王脸上代表这样意思的惊讶表情,长脸秘书官扬了扬眉毛说出反论。 「的确,善治郎大人是位在大部分场合都很明白事理,非常有理性的大人。只要是不导致出现危及奥菈陛下身心安全情况的要求,他都能接受下来。」 虽然这只是番有所保留而非全面的夸奖,但对奥菈来说在某种意义上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话了。 平日里理性的丈夫,对自己抱有一和自己有关就会甩开那份理性程度的感情。这让奥菈感受到了丈夫爱意的深度。 女王带着害羞和自傲到不行交织在一起的表情露出微笑。 「还有,就是这次『名薄』的事、上次在瓦伦迪亚讨伐群龙的事,以及你们几个虽然还不知道详情,但现在已经开始在内院——工匠箱庭制作的蒸馏酒和玻璃的事。 夫婿殿下这些无法隐藏的功绩我认为已经积累的多过头了,对此出现了什么外面的声音吗?」 被女王的视线注视的金发侍女上前半步。 「是,和陛下担心的一样。每次善治郎大人立下功绩时都会传出陛下是『打压夫君的恶妻』这类风评的人,正在渐渐增多。 所幸,当事者本人善治郎大人对这方面的反应很敏感,每当听到这类风评时都会立刻用言行加以否定,所以现在还没什么大问题。但这种倾向正在单方向的增加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男性为中心社会的这个世界里,身为女子的奥菈拥有王位太不自然了】。奥菈当然清楚只要善治郎发挥出一定程度的能力,这样的声音就会响起来。 当然,【血统先不说,出身来历不明却可以被吸收进王族先不说,善治郎终究还是不足以占据王位】这样的声音一向更强。 然而,现实问题在于,每次女王怀孕、生产时,政务的处理就会变得迟缓这无疑也是事实。上次和这次的时候,对【伴随着怀孕政务的处理速度减慢了】这一情况有了实感的贵族之间会出现「果然,女人当王有问题啊」的风向流动可以说是必然的。 看透了这类现实情况以及确信未来会发生情况的女王,下了决心。 「果然,如果继续保持现状处理政务,将来会产生危险的漏洞。虽然非常不愿意,但看来得做好任命『元帅』和『宰相』的觉悟了」 目前的嘉帕王国,军事最高官衔『元帅』和政治最高官衔『宰相』的位子全都空着。 这是因为身为王的奥菈非常讨厌权利分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奥菈具备即便将军事政治的最高决定权都握在她自己手中也不会让国家运行产生迟缓的才能。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奥菈,在怀孕期间要亲自维持好军·政这两个国家车轮的运转对她也是极其困难的事。 「原来如此,因为这样,才要给善治郎大人的爵位吗」 女王对这位一敲就响的鼓一样立刻理解了自己意图的秘书官用力点点头。 「没错。现在的夫婿殿下不过是一介王族,就算有我的代理人这个头衔,他也没法出席讨论实务等级的会议。但有爵位的话,他就能在那种场合里坐到我身边了」 设置『元帅』和『宰相』是会减少奥菈的工作量。但那也意味着奥菈的权利会缩水。因此导致今后会议中女王奥菈的发言力也跟着降低,这样的未来一点都不难想象。 到那种时候,善治郎拥有爵位的意义就显现出来了。 有爵位的话,善治郎即便不用奥菈代理人的头衔,也可以作为某某公爵出席会议。 当然,以善治郎的口才也没人期待他能和那些高位贵族辩论,但对奥菈来说,光是投票时可以多一张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票也有很大帮助。 理解了女王这些意图的秘书官钦佩的点了两三次头,接着马上抛出强烈的讽刺话语。 「原来如此,这实在是很有道理的布置。如果宣布要设置『元帅』 和『宰相』,贵族们肯定会高声欢呼。陛下就能名正言顺的减少工作了。在这之上,有情况时权利的基础也能维持住,而遭受损失者又除了唯一一人外再无其他,实在是妙计呐」 那唯一一人是谁根本不用多说。 就是得到连领都没的名誉爵位,只有工作增加了的善治郎。 「我姑且,从夫婿殿下那里得到点头了的」 「肯定是的。毕竟善治郎大人是位很善解人意的人物嘛。就算自己蒙受点损失,只要能对陛下有用,他都会毫无问题的接受下来。 但是陛下,不论什么人物都是有着『器量的限度』这种东西的。这点臣恳请您千万不要忘记」 「我知道」 秘书官的劝告,女王苦着脸接受了。 实际上,法比奥秘书官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对善治郎来说,迄今为止居于女人之下只是「因为没什么需要忍耐的,所以一点不觉得痛苦」的立场。但被塞给爵位以及与之相伴的麻烦事,对他来说就是「由于理解是必要的,因此可以忍耐」的情况了。 前者和后者明显不一样。 前一种立场虽会让普通人感到会很难捱,但在价值观不同的善治郎眼中却是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的东西,所以他不会有什么负担。 而后者,对于善治郎却无疑是种会感到痛苦的局面。只不过因为这是容许范围之内的痛苦,自己忍耐下来的话又可以减轻心爱妻子的负担,所以他才会高兴接受下来。 如果奥菈忘了这个【善治郎会感到痛苦】的前提,把丈夫的献身视为一种「本就理所当然」来看待,那么两人良好的夫妻关系就会发生动荡。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所以,女王才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又语气沉重的嘟哝了一声。 幕间一 阿曼达的建议 嘉帕进入真正的『雨期』的某天里。 嘉杰尔边境伯米格尔,在王宫的一间房间中与阿曼达侍女见了面。 「好久不见了,阿曼达」 「诶诶,米格尔大人也是一点没变」 以面对面形式坐下的暮年贵族和中年侍女长亲切的打了招呼。 阿曼达侍女长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血亲。 具体来说,阿曼达是前代嘉杰尔边境伯弟弟的女儿,和现任边境伯米格尔是表兄妹关系。 「今天真是抱歉了。明明知道身为后宫侍女长的你像这样在宫廷里露面会很辛苦,我还只顾自己方便的把你叫出来」 见到边境伯向自己小小谢了个罪,阿曼达侍女长放缓了平时总是很严肃的表情摇摇头。 「不会。值得庆幸的是,我从奥菈陛下那里获得了相当程度的信赖,所以离开后宫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难哟。而且,能与米格尔大人见面的机会,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那么,我家的那位还好吗?」 能让阿曼达侍女长这位已婚女性用上『我家那位』叫法的,自然就是她的丈夫了。 「啊啊,很好哦。不过这次『名薄』的事,让塞佩罗他费了不少心就是。 现在已经恢复精神了。都能发出【明明我当时出了那么多汗,可怎么完全没瘦下来啊】的抱怨了呢」 「呵呵,眼前仿佛浮现出他的样子了」 暂且放下了侍女长职务的阿曼达,听到已经相伴二十年以上的丈夫的动向后,开心的笑出了声。 即便孩子们都已经成人,接下后宫侍女长这份重任的阿曼达对已经一年以上没见过的家人,果然还是会很挂念。 「不过,既然我家那位都已经恢复了精神,那么关于尼尔妲大人与『名薄』的事情,看来已经平安处理完毕了吧」 嘉杰尔边境伯对微笑了一下的阿曼达侍女长点点头。 「啊啊,虽然刚听到这事时吓了我一大跳,但最后总算没出问题就结束了。多亏了善治郎大人」 「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现在尼尔妲大人依旧留在王都府邸中吗?」 「没错。因为见到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全新事物,所以整天忙着在王都府邸里到处转悠呢。明明知道不提醒她自重一下不行,可我就是不擅长训斥她……」 明明在军中我还很擅长教训部下来着,边境伯边这么说边挠挠头。 「人不在以后您才明白了露西塔大人的伟大吧」 对阿曼达侍女长开自己玩笑的话,嘉杰尔边境伯像是闹别扭一样的哼了一声。 「那家伙的伟大,从她还在的时候起我就一直理解。这次只不过是因为她离开的实在太急,所以很多事都没准备好罢了」 「因为从领地的管理,到照顾弟妹,甚至包括对他们的教育,真的是全都交托给露西塔大人一个人了呢」 「唔,问题就出在这个教育上。你也知道吧,尼尔妲直到九岁为止都是在村庄里生活的。所以,目前她的教育还不能说是完成了。当然,类似这次她在宫廷里平安完成对谒见陛下那样最低限度的礼法,她还是做得来的,但果然还是让人感到不安啊。 可是,在露西塔已经嫁出去的现在,我的领地里已经没有可以从露西塔手上继承教育者一职的人才了」 「原来如此,这次的主题就是这个吗」 心中终于有了数的阿曼达侍女长用力点了点头。 「啊啊,正是如此,一上来就求助他人虽然很没面子,但不巧的是我的社交范围并不广呐。那么阿曼达,在你的人脉里有什么这方面的优秀人才吗?」 听到一族族长的愿望,担当了后宫侍女长职务的才女把视线望向天花板略微思考了一会。 「我姑且先确认一下,尼尔妲小姐是要作为嘉杰尔边境伯本家的小姐来培养的吧?那么,能够对她实施教育的家族,即便在这王都里数量也是很有限的哟」 嘉杰尔边境伯家,是现在的嘉帕王国中排名前十之内的大贵族。能担负起教育好这样人家大小姐责任的人物,数量当然不会太多。 即便如此,阿曼达侍女长仍罗列出了几个这种少数人物的名字。 「我最先能想到的,就是马凯努斯伯爵夫人奥达比亚大人了。过去她能得社交界之花这样响亮的名号,比起美貌她的行为举止与性格才是更重要的原因。所以以淑女教育来说没有比她更优秀的范本了。 而且她还担当了王配善治郎大人的教养与礼法,以及初步魔法教师的职务。所以在指导能力层面我也能带着很大自信推荐她」 马凯努斯伯爵夫人奥达比亚。 听到这个名字的嘉杰尔边境伯,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 「的确,奥达比亚殿下本人的话是没有任何不足之处……但可以的话,我可不想欠马凯努斯伯爵的人情啊。和那家伙交涉的话,哪怕是他先跑来求救,最终也会以我反而欠下他人情的形式收场。 对这样的人如果我主动去求他,那最后会产生什么结果,老实说让人害怕到不行咧」 马凯努斯伯爵和嘉杰尔边境伯虽然都拥有强力领主贵族的立场,但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类型的人物。 对单纯到可以说不像个贵族的武人风格嘉杰尔边境伯来说,与擅长话术和算计的马凯努斯伯爵这种典型贵族进行交涉,负担的确是太沉重了。 这理由虽然挺丢人的,但正因为如此才包含了不容否定的道理。 连阿曼达侍女长也苦笑着的接受了嘉杰尔边境伯的说法,提出了下一个名字。 「那么,欧贝尼斯伯爵夫人如何?虽然是位有点严厉的人,但相对的她在教育子女这方面可是相当受好评的」 「不,太严格的家族可不妙。虽然露西塔对她已经实施了相当程度的教育,但尼尔妲仍是村子里长大的。直到现在,她也时不时的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地方,冒出『我在村里见过』这类话出来。 所以不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她这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不行啊」 「菈菈侯爵夫人怎么样?虽然她人不在王都而是住在自家领地里,所以有必须把尼尔妲大人送去菈菈侯爵领这个小问题,但菈菈侯爵夫人可是位兼具了严厉和宽容的人。在指导力方面,也再没有人能比她更优秀的了。 毕竟,她可是曾经担当奥菈陛下乳母的人物呢」 「不行。那对夫妇是完美主义者。要是把尼尔妲交给他们,恐怕不将礼法磨炼的完美无缺都不会让她回来的吧。最重要的是,去了菈菈侯爵领的话,尼尔妲会感到寂寞的不是嘛」 「……真是的,既然如此,那干脆把尼尔妲大人托付给基杰家如何?就把她当做露西塔大人的侍从送进那个家去,让露西塔照顾她到最后好了」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再继续给那家伙添麻烦了吧。露西塔她可是支撑这个家到了差点结不成婚的地步。而且如果她人都嫁出去了却还接下我的工作,那露西塔在基杰家的立场就要糟糕了」 「…………」 听到嘉杰尔边境伯一通这也不行那也不要的回答,阿曼达侍女长陷入了无表情的沉默。 「啊啊,抱歉,明明我是求你帮忙的立场却这么任性」 然而,看到年龄差距很大的表兄一副诚惶诚恐身子都要缩小的样子,阿曼达侍女长无论如都想诚挚的回应他。 「来整理一下状况吧。总之,您要为尼尔妲大人物色教育者时,不能让步的条件都有什么呢?就是刚才您提到的那些了吗?」 对阿曼达侍女长的话,嘉杰尔边境伯仔细思考了一会才开始回答。 「这个嘛。首先理所应当的,必须是拥有足以教好嘉杰尔边境伯家小姐教养的人物。 在这之后,就是得有着能在一定程度内包容村民出身的尼尔妲引发的问题的度量。 然后,受教的地方最好在王都,这样万一尼尔妲引发什么大问题,我也好立刻赶过去低头道歉。 如果再多要求一点的话,希望可以是个能不让尼尔妲害怕的性格温和的人物」 嘉杰尔边境伯列出的这些条件,虽然一个一个单独拿出来看的话并不难实现,但如果全凑在一起就变成一道地道的无解难题。 能教育高位贵族的贵族有。拥有允许学生做出一定程度不符合贵族言行的贵族也存在。在王都生活的贵族多得很,其中不乏性格柔和的人物。 然而,能满足全部条件的贵族,却是几乎不可能找到的。 硬要说的话,阿曼达侍女长最开始举荐的奥达比亚夫人算是最接近理想的人选吧。但如果选择她的话,自己可能会欠下老奸巨猾的马凯努斯伯爵什么样的人情债,光是想想都让边境伯感觉忧郁。 「果然很难办到吗」 为了可爱的女儿,看来也只能去和那个自己不擅长应付的对象进行自己不擅长的交涉了。 就在嘉杰尔边境伯开始下定这种决心的时候。 「不,我姑且想到了一个符合条件人。或者应该说,一个符合条件的地方」 阿曼达侍女长给出这么一个和边境伯预想相反的答案。 「谁、谁啊?」 对吃惊的抬起头的边境伯,阿曼达侍女长用淡淡的口气宣布道。 「就是我了。由我来做指导者,这让您有什么不安的吗?」 看着阿曼达侍女长边说边露出微笑,嘉杰尔边境伯带着像是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困惑感觉藏也藏不住的口气问道 「不,等等。你的意思是,要辞去后宫侍女长的职务?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要求你牺牲到这个地步啊」 可是,嘉杰尔边境伯的话被阿曼达侍女长轻轻一摇头否定了。 「不,米格尔大人。我的提议和您说的正好相反。是建议让尼尔妲大人成为侍女,然后把她送到后宫里来」 「让尼尔妲当后宫侍女!?可是,那种事」 「正是如此。当然,如此的话我们能做到就只到帮尼尔妲大人推荐这一步,她最后能不能被录用要看奥菈陛下的决定。 但万幸的是,后宫目前正处于招收侍女增添人手的情况,所以尼尔妲大人被录用的可能性是很充分的」 「唔嗯,的确要是直接由你来担当教育者的话,那是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放心的了。可是,尼尔妲她将来到底会不会在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御前做出失礼的行为这点,老实说很让人不安啊」 嘉杰尔边境伯会担这种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理所当然。 原本后宫侍女这种工作,是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才能担当的职务。这种只有纯熟掌握技术·礼法的侍女才能前往的场所,可不是该把这两方面都还完全不成气候的女儿送过去的地方。 当然,这终归只是一般人的印象感觉罢了。由于现实中比起技能和礼法,筛选后宫侍女时更重视的是人格和家世背景,以及信赖性高低这方面的因素,所以并不会太过强求年轻的侍女拥有完美的技术和礼法。不过,因为嘉杰尔边境伯与中央政治圈比较疏远的缘故,这类情报他都不怎么清楚。 「米格尔大人的担忧虽然恰如其分,但那都是不必要的担心。 至少据我所知,在【宽容无恶意的无礼、失态的度量】,以及【待人温和的程度】两点上,即便放眼整个南大陆的王族、高位贵族圈,也没有人能在这方面超越善治郎大人。我敢断言绝对如此哦」 「唔嗯……到了这个程度吗?」 嘉杰尔边境伯又再次重新提高了对善治郎的评价。 对除军事外都不会太严格要求他人的嘉杰尔边境伯来说,在那些位居他之上的王族中,还是能把宽容优先摆在守规矩前面的人物更让他有好感。 当然了,这种标准完全是嘉杰尔边境伯自己的个人喜好。如果人上之人态度太过温和就会困扰得直皱眉的贵族也是有的。 总之,如果阿曼达侍女长说的全都是实话,那么后宫对于尼尔妲来说似乎就是个挺不错的环境了。 「明白了。那么,就由我在近期之内向奥菈陛下送去推荐尼尔妲的书信吧」 看到嘉杰尔边境伯脸上露出感觉已经一切搞定的明快表情,阿曼达侍女没忘了多叮嘱他一句。 「但是,尼尔妲大人是否能成为后宫侍女,最后当然还是要看奥菈陛下的意思。如果不行的话,那备用方案就只剩下去问马凯努斯伯爵夫人奥达比亚大人能否帮忙了,这点还请您不要忘记」 「我、我知道了」 刚进入暮年的领主贵族,带着一副猛喝完醋的表情这么回答道。 ◇◆◇◆◇◆◇◆ 一辆两头奔龙牵引的龙车前进在被被大雨倾盆的王都道路上。 虽然王都的主道因为都好好铺有石板,所以即便进入『雨期』路况也不会变得糟糕,但行人依旧很少。 像嘉杰尔边境伯这样富裕的贵族,可以坐在仔细打造的龙车车厢里移动受大雨影响相对比较小,但他这类人从整体上看属于少数派。 因为贵族很多,所以王都的道路上总有很多龙车来往。由于这个缘故,王都甚至有专门负责收拾奔龙留下的龙粪的工作,而且这份工作在『雨期』的日薪还是『活动期』日薪的一倍。 对按天打工的劳动者来说这个薪水可说是破格的高,但即便如此,『雨期』的龙粪处理职位依旧经常招不到人。 嘛,如果把要在大雨中工作;地点是广阔王都的路边;具体干的是把快溶解在水里龙粪捞起来回收这些详情考虑进去,会出现【即便薪水挺高也压不住对这份工作的厌恶感】的反应,以人类的感性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当然,这些下层市民的悲哀,和身为大贵族嘉杰尔边境伯半点关系也没有。 随着卡啦卡啦的沉重声音,边境伯乘坐的龙车停了下来。从王宫返回的嘉杰尔边境伯进入了自己位于王都的府邸中。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当家大人」 在玄关迎接边境伯归来的人,正是担当嘉杰尔家王都府邸的责任人塞佩罗。 有着圆乎乎体型,发帘剪的太齐太短活像个盖子的塞佩罗,身上总是带着那么股子只要他人站在那里就能让周围的气氛放松下来的滑稽气息。 「啊啊,来出迎辛苦你了,塞佩罗。阿曼达她过的好像挺不错哦,对你的事也很挂念」 从主君处听到心爱妻子近况的塞佩罗,露出仿佛让圆脸膨胀起来的笑容。 「是这样的吗。那么,当家大人您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那当然,是告诉她你发过『我明明出了那么多汗,却完全没瘦下来』的牢骚了」 「当家大人……您干嘛把我丢人的地方,特意告诉给我妻子知道啊」「那当然,是因为你妻子专门问了这些嘛。实际上,阿曼达听过后可是非常开心的哦」 「真是的,当家大人您再多体谅点部下的心情吧」 圆脸上做出没有一丁点魄力苦涩表情的塞佩罗对主君发出埋怨。 「呼哈哈哈,也对呐,要不我在脑子的角落里稍微记一下这事好了」 「我拜托您了。不过以当家大人的记忆力的话,即便打算记在脑子角落里也会转眼就忘掉的吧,」 措辞口气虽然是主从,可这两人话中的意思却非常随意。 可见边境伯和塞佩罗的心理距离感相当近。 然后,就在边境伯和塞佩罗像这样轻松闲聊的时候,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府邸深处传来。 「欢迎回来,父亲大人」、 随后带着满面笑容出现的,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尼尔妲·嘉杰尔。 由于个子矮又长着娃娃脸,让尼尔妲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幼小,但因为虚岁满了十五岁,所以在嘉帕王国她已经被当做成人对待了。 「唔,我回来了,尼尔妲」 在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前,就算是一张硬脸的嘉杰尔边境伯也放松了紧绷的表情。 拥有在农村出生长大,记事后才成了贵族这样离奇命运的尼尔妲·嘉杰尔,因为受到了周围人充分的关照,所以仍旧保持着让人一目了然的天真无邪又爱亲近人性格。 就连嘉杰尔边境伯本人,也有着【女儿的警戒心太低虽然是个问题,但也正因此才治愈人,所以这同时是个很大的优点】的想法。 「如何,尼尔妲,信你写好了吗?」 想起自己出发前曾给虐儿留下这么一件功课的嘉杰尔边境伯如此问道。 所谓信不是别的,正是要寄给善治郎的信。 尼尔妲在嘉杰尔边境伯领担当善治郎的接待人时,曾从王配那里得到「等你来王宫时,我来带你参观吧」的口头约定。 这句话,到底是只为了应付场面的社交辞令,还是真的可以拜托善治郎这么做,必须进行公式书面确认才能判断。 听到父亲的话,做女儿的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的,我已经写好了。您要看看吗?」 说完这句话后,尼尔妲用黑色的大眼睛仰视着父亲的脸。 「啊啊,你去拿来吧」 「是!」 听到父亲的话,少女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速度快了些,但途中尼尔妲有记得用手好好提起裙摆以防跌倒,作为一名淑女算是相当合格了。 「唔嗯,这个程度的话,出席一般程度的场面应该都不必担心她会出丑了吧」 可是,嘉杰尔边境伯的这句嘀咕,被他身边的塞佩罗叹着气否定了。 「并非如此啊,当家大人」 「嗯?还有什么并非如此的,我觉得刚才尼尔妲的言行已经算是很出色的淑女了,可在你看来还不行吗?」 嘉杰尔边境伯有自己是个疏于礼法之人的自觉,所以部下会不会给出不行的评判他也那不太准。 塞佩罗念叨了一句「简直没辙了」,然后用粗短的右手拇指中指揉了揉眉头,用尽量可能轻的语气说道 「动作和措辞都可以说合格了,但问题出在那些之前啊。为什么,身为嘉杰尔边境伯家公主的尼尔妲大人,取信时会特意『自己亲自动手』呢? 您觉得,这王都府邸里是为了什么才配备了佣人的呢?」 「啊…………?」 听到主人发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声音,塞佩罗加重了责备的语气。 「这难道不是当家大人的坏习惯,影响到了尼尔妲大人吗?」 「唔,唔嗯……」 自觉犯错的嘉杰尔边境伯开始左顾右盼。 和塞佩罗指摘的一样,嘉杰尔边境伯是一个和他的身份相比相当随性的人物。 平时他总是懒得什么事都特意叫人来代劳,结果就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凡事都自己亲力亲为的习惯。 在在农村里长大将自己的事自己动手解决视为理所当然的尼尔妲,受到这样的边境伯影响后,也难怪她总会忘了遇事应该交给佣人们去做这事。 「唔嗯,关于这方面的礼仪常识,要是想靠随便把她送去当后宫侍女来解决的话,说不定反而会让情况恶化吧?」 「当家大人?」 嘉杰尔边境伯念叨这些时声音非常小,所以就算是站在他身边的塞佩罗也没听清话的详细内容。 「过后我再说明。这事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是,我知道了」 主从刚这么交流完毕,随着又一阵快跑声尼尔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明信片那么大的龙皮纸。 「父亲大人,信在这里」 「那么我就开始看了」 从尼尔妲手中接过龙皮纸的嘉杰尔边境伯,视线转到这张小小的纸片上。 明信片大小的信纸上写下的文字并不多。 最开头是带有敬称的善治郎名字,接着在以对季节的描述为开场白后,写的都是含有【您当时和我的口头约定我可以当真吗?】这样意思的提问。最后以对突然来信的致歉和尼尔妲自己的名字收尾。 嘉杰尔边境伯虽是个疏于教养的人,但他终究也拥有最低限度的身为高位贵族应有的能力。 所以他还是可以判断出做出这封信在礼法上是否失礼,文字上有没有不堪之处的。 确认内容简短的信并没花多少时间。 「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完这句话,嘉杰尔边境伯把龙皮纸还给女儿。 「真的吗?」 到刚才为止还很不安的尼尔妲现在满脸都是笑容。 「啊啊,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但这封信即便就这么送去善治郎大人那里,应该也不会犯下什么不敬的失误吧。你做的很好,尼尔妲」 「是!」 对父亲的夸奖,女儿报以打心底感到开心的回应。 看到尼尔妲这个样子的嘉杰尔边境伯,不由得想起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露西塔曾说过的话。 「不管是再微小也罢,当尼尔妲拿出某种成果时都请您好好的夸奖她一下吧。因为到能记事为止都是作为平民被养大的那孩子,总对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正确的贵族标准而感到不安的啊」 将尼尔妲养育成人的是露西塔,而非自己。 重新对自己长女的了不起有了实感的边境伯向自己的另一名女儿又提出了问题。 「不过,对于不擅长学习的你来说,这次还真是够努力的嘛。你那么期待去王宫吗?」 「是的。听说王宫里有很漂亮的喷泉,好像还有个有大群金色的鱼游来游去的水池呢。我非常期待能见到这些」 「这样啊」 因为尼尔妲和善治郎的关系不错,边境伯还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和王族有关的野心才特意这么努力的,结果看来女儿的的价值观比他这个父亲想象的还单纯。 「看来真的很让人期待呐」 「是的!」 觉得如果在这上面再多想就太没意思了的嘉杰尔边境伯,用看着耀眼之物的眼神注视着露出闪亮笑容的女儿。 第二章 尼尔妲·嘉杰尔2 『雨期』这个季节,并不代表大雨就会不停的连续下上三个月。 运气好的话,有时会碰上虽乌云密布却连续多日不降雨的日子,更有甚者,连放晴的日子也可能会出现。 就在这样一个『雨期』中很稀奇的晴朗日子午后。 善治郎,正带着两名少女在王宫中庭里漫步。 经过连日雨水冲刷后,就连王宫的中庭也难免变得泥水横流草歪木斜的,不过这方面有手艺高明的王室园艺师想办法。 结果就是,王宫中庭即便处在『雨期』正中时期,也仍旧保持着足以被称为「美丽」的景色。 初次见到这样美丽中庭的黑发少女——尼尔妲·嘉杰发出高声欢呼。 「呜哇啊,好厉害!好厉害啊,善治郎大人!」 「你能喜欢是我的荣幸」 看到尼尔妲在喷水的喷泉前高兴的大叫,善治郎笑咪了眼。 被喷泉夺走了眼神的尼尔妲根本顾不上脚下连路都走的摇摇晃晃的,万幸的是近几天都没下过雨,所以她的裙角总算没有被沁湿。 不过就算如此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糟糕了。善治郎刚想稍微提醒尼尔妲注意下,另一名少女却笑着抢了先。 「尼尔妲,要注意脚下一点哟」 「啊,非常抱歉,让您看到我不像话的样子了,芙蕾雅殿下」 因为银发少女——芙蕾雅公主的声音,尼尔妲总算找回了自我,重新摆正了走路姿势。 尼尔妲从一开始的状态突然转成仪态端庄状态的样子,看上就像一条被调教的很好又活力十足的宠物犬一样,这让善治郎不由的放缓了表情。 (哎呀,危险。和尼尔妲相处的话,总是不由自主的就会搞乱和她的距离感啊) 善治郎一边这么对自己说,一边重新绷紧放缓的精神。 虽然在某些方面和霍娜公主很相似,但看起来只要与这位名为尼尔妲的少女打交道,自己平日里总是绷得很紧的神经就总会出现变松弛的倾向。 说到底,善治郎会和这位怎么说也算是成人了的少女定下「带你游览王宫」的约定就是因为他一时大意了的缘故。 不得已之下,善治郎只得靠「我可没说过不同时给两个人当导游哦」这样的歪理做借口,把芙蕾雅公主也叫了来。万幸的是尼尔妲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什么歪主意,芙蕾雅公主能在也让她很开心。 在嘉杰尔边境伯领那次事件中,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变得相当要好,看来善治郎的策略因为这个缘故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善治郎在自己的护卫骑士纳塔里奥以及多名后宫侍女、芙蕾雅公主的护卫斯卡谢,还有护卫尼尔妲的多名嘉杰尔边境伯家陪臣骑士的共同守望下,努力的款待着两名少女。 「以前我提过的有『金色的鱼』的水池就在那边了,要看吗?」 「是的,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 「金色的鱼吗?让人很感兴趣呢」 善治郎将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引导到水池边。 「就是那里。虽然水很浅没什么危险,但因为没有栏杆靠近时要小心些」 「是,谢谢您的忠告」 听完善治郎的话后,尼尔妲站在水池边观赏池中游动的鱼群。 「哇啊啊……好漂亮」 实际上,这幅光景确实相当美丽。 被放养的观赏鱼的大小虽然只有成年人中指长度的程度,但因为数量够多,所以从水面上看就像一片闪光。 因为所受淑女教育的级别不同,芙蕾雅公主并不像尼尔妲那样兴奋的两眼发光,但她似乎对这幅景色也很有兴趣的样子,身子略微多向前探出了一些的看着水面。 「在这边居然有色彩如此鲜艳的鱼呢,让人吃惊啊」 从芙蕾雅公主的话里,察觉她似乎隐约抱有【鱼和鸟的外观越往北就越朴素,越往南就越华丽】这样印象的善治郎,将自己的疑问投向芙蕾雅公主 「在北大陆没有这样的观赏鱼吗,芙蕾雅殿下?」 「这个嘛。至少我本人是从没见过像这样看到后会让人产生『很美』感想的鱼的。最重要的是我们那边水深比较浅的淡水水池到了冬天,都会一路冻结到池底」 「啊啊,所以观赏鱼饲养起来会很难呢。如果水池太深的话,又达不到『观赏』的目的了吧」 「是的,所以在我的感觉中,对于鱼的认知就仅仅是一种食物而已」 我可真是不够风雅呐。芙蕾雅公主摇了摇头发出带着这种意思的苦笑。 「您这是哪里的话,反过来说这是很让人羡慕的事呢。这王都因为位于内陆地区。所以都只能吃到淡水鱼的啊」 因为日本人的习性,善治郎只要听到食用用鱼这个词,想到种类九成都是海水鱼。 摆到王宫·后宫餐桌上的淡水鱼虽然绝称不上难吃,甚至可说是风味独特,但善治郎果然还是更喜欢海水鱼。两位王族正聊着这个话题,突然转过头的尼尔妲也带着亲近人的笑容加入了进来。 「我也很喜欢鱼。以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村子会向着不远处的河川开出这——么宽深的水渠引水,我曾经在那里面抓小鱼来吃」 尼尔妲边这么说,边举起双臂比量水渠的大致宽幅。如果这番描述属实的话,尼尔妲以前所住村子的水渠不管是宽度还是深度似乎都还不到三十公分,就连小孩子也可以轻易横跨的样子。但就算是再小的村落,难道就没人想拓宽这样的狭窄水渠增加水量么?而且这么细的水渠,到了酷暑期就算完全干透也不稀奇。 「没有人想把那水渠拓宽一些吗?我觉得对于村子水量还是多些的好啊」 对善治郎的问题,尼尔妲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把水渠拓的更宽,到了『雨期』河水上涨的时候,就会发生鳄鱼或者肉食水龙顺着水渠进入村子的危险」 因为村子中姑且也挖掘了水井作为其他水源,所以好像是即便到了『酷暑期』也不会发生决定性的供水不足情况。 「原来如此,必须也得按照这种思路考量呢」 听完这番话后,善治郎产生了果然在这个世界的常识方面自己的认知还不足的实感。 (说起来,王宫的水源是怎么管理的?既然给水量这么丰富,那应该不是靠那么细的水渠引水吧?) 即便在水渠中途设置铁丝网,那就能阻止危险生物入侵了吗?虽然善治郎对此抱有因为,但他也明白这样的疑问,身为可说是王宫之主王族的他,是不能像他国的王族或者自国贵族领主的女儿请教的。 (过后去问问奥菈吧)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的时候,尼尔妲发现了某座位于中庭深处的建筑物。 「那个,善治郎大人。那边的建筑物,是做什么用的呢?」 尼尔妲所指的那栋建筑物离很远途中又有很多树木阻碍视线,但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和这中庭有点不协调。 水池、喷泉、亭子这些建筑物,在这些大小有别但不管哪个的外观都给人以美感的建筑物中,就只有那里呈现只以原木搭建而成的粗犷风格。 被指摘出这点的善治郎露出略微为难的苦笑,但因为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最后他还是坦率给出了答案。 「啊啊,那个是『山羊小屋』。很抱歉,那里我不能带你去」 「『山羊小屋』吗?」 尼尔妲歪歪头表示不解。看来,在她的词库里似乎找不到『山羊』这个词。 因为『言灵』有好好发动,所以山羊这个词在南大陆西方语言圈应该也并非是没有被多数人认知的词汇吧,但对于在内陆边境地 带出生长大的尼尔妲来说,这也仍是个她没怎么听过的词。 「所谓山羊,是一种原产北大陆的家畜。也是这边的芙蕾雅殿下出于厚意赠送给我的东西。这可是我国第一次养育的家畜哦。 到山羊适应了新环境为止,我都想尽可能的不让它们和人类接触」 由于从芙蕾雅公主那里借来的畜产专家——尼古拉投入大量精力照顾山羊,最近送到后宫的山羊奶的臭味祛除了很多。 繁殖方面据说也进行的很顺利,山羊小屋中好像已经诞生了数只羊羔。 然而,芙蕾雅公主却给善治郎带了些让人少许不安的消息。 「因为遇到这么长久的降雨在我们的预料之外,所以让人有点不安呢。不过山羊小屋是按照尼古拉的指示建造的,所以我想也还不至于出什么太大问题就是了」 「诶?有点,不安吗?」 听到这句预想之外的话,让善治郎一时忘了保持王族风格的说话语气,大声表示惊讶。 而比善治郎更早一步询问详情的,是已经和芙蕾雅公主成了超越身份朋友的尼尔妲。 「芙蕾雅殿下,这种叫做山羊的生物不擅长应付降雨吗?」 看着用黑色大眼睛直视自己的尼尔妲,芙蕾雅公主像是被吸引了一样微笑着点点头。 「诶诶。虽然山羊是一种既耐粗食,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又非常高的家畜,但它们原本是在干燥的高山上生活的,所以有点不擅长应对雨水和湿气。当然也还不到可说是它们的弱点的地步」 芙蕾雅公主会这么详细的为尼尔妲解释,是因为这番话也有说同时给旁边的善治郎听的意思。 实际上,听完这通说明后出声回应的,也的确不是尼尔妲而是善治郎。 「是这样的吗?那可让人有点担心呢」 对于善治郎来说,山羊小屋中的山羊,是今后自己的饮食生活会变丰富的希望。 尤其是最近,山羊奶因为腥臭味大大减轻喝起来变得可口多了。 如果山羊们万一真的因为皮肤病之类的传染病全灭,那说不定他真的会哭出来。 「芙蕾雅殿下,虽然可能会给您添麻烦,但能请您去向尼古拉打听一下有关情况吗?」 虽然现在尼古拉被借给了嘉帕王国,但善治郎还没和他构筑【可以不通过芙蕾雅公主进行对话】程度的信赖关系。 山羊全灭对于善治郎而言只是大哭一场就能了结的事情,但对以专家身份成为一手负责人的尼古拉来说,是件和字面意思一样得拼上脑袋想办法解决的情况。 当然,善治郎也好奥菈也好,都不可能会想不到在南大陆这样的未知环境里培育繁殖北大陆家畜肯定绝不容易这点,所以就算万一出现失败他们也不会那么严厉的处罚尼古拉。 然而,即便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王族高高在上的对自己说出「没事的,就算失败了也没有惩罚所以你别拘束」这种话,听的人也很难相信的吧。 听完善治郎的话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的芙蕾雅公主,带着沉着的微笑接下了王配的委托。 「我知道了。近期之内我会见一次尼古拉,问问他详细情况」 「谢谢您的帮忙,芙蕾雅殿下」 虽然不知不觉变成了和芙蕾雅公主对话为主打的情况,但今天的主宾不是她而是尼尔妲。 想起这点的善治郎,把脸转向那个有着让人印象深刻大黑眼睛的小个子少女。 「那么,差不多也该觉得有些口渴了吧?可以的话,去那边的亭子休息一下如何?」 「好的,感谢您的关心,善治郎大人」 听到善治郎的提议,尼尔妲露出亲近人的微笑点点头。 ◇◆◇◆◇◆◇◆ 善治郎在中庭里和尼尔妲聊天的时候,女王奥菈也正在王宫的某个房间里工作。 米歇尔医师,终于给出了「确定是怀孕无疑了」的确诊。 根据上次怀孕的经验,奥菈的身体状况不久后就会变得很糟糕,所以到时工作效率有可能变得非常低下。 考虑到腹中的孩子到时奥菈绝对不能勉强自己,但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趁现在多处理一些工作。 尤其是现在放在奥菈手边的龙皮纸纸卷,又是事关她今后能否安心产子的重要文件。 「好了,第二次募集会有什么样的人才被送来呢」 奥菈边这么说,边把视线落到龙皮纸纸卷上。 就和刚才奥菈念叨的一样,这些是事关第二次后宫侍女募集活动的文件。 因为有数名侍女因结婚、年龄等理由辞去工作离开了后宫,所以在数个月前就已经招募过一次新侍女了。 第一次招募到的数名新人经过这几个月也已经适应了后宫的工作,所以现在开始了第二次募集。 由于事前已经由法比奥秘书官过了一遍眼,把那些不值得进入女王视线内的候补者都剔除了,所以现在奥菈面前的候补人数意外的少。 女王在身边的心腹秘书官随侍下,默默的展开龙皮纸纸卷一一过目。 推荐书上的内容并不多,后宫侍女候补者的名字和年龄,推荐者的名字,还有候补者与推荐者的关系。必须写上去就只有这些。 再下面就全都是那些推荐者们的宣传性质文字。虽然这里面写满了各种侍女候补者的优点,但老实说大多是些让人听过就忘的内容。 毕竟,所有的文字都超不出对容貌和行仪的自夸这个范畴,如果对这些自夸的话如果全都是真的,那可就要出现【将来会成为绝世美女的少女,在嘉帕王国是成打计算的存在】的情况了。 「米莱拉,十四岁。推荐者马凯努斯伯爵。关系是侄女和叔父。啊啊,那个马凯努斯伯爵的侄女么。说起来,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吗」 看完第一张龙皮纸的奥菈,从上面的名字回想起了对象人物的详情。 因为和自己的两个前夫婿候补之一的拉法埃罗·马凯努斯出身的马凯努斯伯爵家有关,所以都不用问身边站着的秘书官,奥菈靠自己就能回忆起那个家族所有族人的详情。 「这个放这边吧」 奥菈把这张龙皮纸放到办公桌右侧。接着开始连续阅读其他龙皮纸纸卷。 「伊西多拉,十三岁。推荐者贝尔比德斯边境伯,关系是女儿与父亲。 罗莲夏,十二岁。推荐者马萨那男爵,关系是女儿与父亲。追加,是前后宫侍女季夏的妹妹。 哈丝敏,十六岁。推荐者波尼亚子爵,关系是女儿与父亲,吗。唔—嗯」 没有剔除的理由,但也没有选中理由的候选者就全放到了办公桌左侧。 「下一个,路易莎,十三岁。推荐者菈菈侯爵。哦,也就是说……啊啊,关系果然写的是『领主与领民』吗。很好很好,夫婿殿下的涉外活动也增多了,光靠伊妮丝和玛格丽特正人手不足呢。这个当然是这边了」 把龙皮纸放到桌子右侧后,女王嘴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在这之后,奥菈依次将龙皮纸分了类,基本上只看一眼就能决定录用的人才很少。 至于明显有问题的人则在奥菈审查前就已经落选了,所以这方面的候选者也没几个。 让机械的将龙皮纸左右摆放(主要都放在左边了)的女王停下动作的,是最后一张龙皮纸。 「尼尔妲,十五岁。推荐者嘉杰尔边境伯,关系是女儿和父亲。……尼尔妲要来当后宫侍女?」 女王露出稍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表情,把脸转向站在旁边的心腹秘书官。 「法比奥,对此你是怎么想的?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吧」 接下女王抛来 话题的秘书官,用和平常一样的无表情淡淡回答道。 「将自己孩子推荐到后宫的理由,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希望能和王家建立某种联系。还有一种,就是想帮助女儿镀镀金。 像嘉杰尔边境伯这样的大家族通常都是出于前一种理由,但是尼尔妲大人的场合是出于后一种理由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啊啊,确实考虑到尼尔妲的立场的话,只要是认真的父母都会产生至少要帮她镀镀金的想法,吗」 奥菈右手扶额的仰望天花板。 那个生母是妾在村子里长大,然后到不久之前名字都没有登录到『名簿』上,在谒见之间成为重大发表对象的少女,如果要说该镀金的话,那再没有人比她更应该镀金了。 而且,嘉杰尔边境伯正好还刚经受过把长女露西塔一直拖到超级剩女年龄才嫁出去的心理阴影,所以在这方面他会对次女多少有些过度保护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另外根据善治郎的报告,嘉杰尔边境伯和尼尔妲之间虽然有着复杂的出生关系,但据说两人的父女感情似乎相当好。 稍微考虑了一会后,奥菈下了决心。 「嘛,出身先不说,在『名薄』的资历上让她在众人面前曝了光的可是我。所以进行弥补也是必要的吗」 最后一张龙皮纸,被放到了桌子右侧。 ◇◆◇◆◇◆◇◆ 当天夜里。 完成了各自工作的女王和王配,在后宫的客体里和平时一样互相报告了彼此的近况。 晚饭已经吃过澡也洗完了的二人,现在都穿着很轻薄的夜服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很放松的喝着冰水。 唯一和往常不同的地方,就是奥菈身边有三名侍女随侍。 在已经确定怀上了第二个孩子的现在,奥菈也必须开始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了。 平日里会配合善治郎的习惯把侍女赶得远远的奥菈,原本有着打出生起就是王族的出身。 所以像这样身边有复数随时听命侍女待机的状态,老实说让她感到很放松。 平日里是奥菈配合善治郎的习惯忍耐,怀孕时就是善治郎配合奥菈的习惯忍耐。虽然夫妻双方谁也没有特意提出过这种的要求,但对两个人这种事都是很理所应当的。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放松环境吧,先一步开口的是女王奥菈这边。 「那么,首先要报告的,是关于第二次后宫侍女募集的事。我这边已经筛选出了最终入选人选,所以预定这几天之内就会有数名新人侍女进来」 「了解,第一次的新人们也已经习惯了工作吧,这不是挺好的嘛」 第一次的新人侍女因为是上次善治郎去了嘉杰尔边境伯领后才招募的,所以给善治郎种【注意到时她们已经在了】的印象,但这些侍女的存在也并没造成过什么妨碍。 因为出现了辞职的侍女,所以要增加人手这事很早以前善治郎就答应了下来,事到如今他当然更不会再改口。 然而,奥菈接下来的话还是出乎善治郎预料。 「在这件事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有一点。其实,这次的新人后宫侍女里有尼尔妲」 「尼尔妲!?」 也难怪善治郎听后会吃惊的大叫。 自己在外面结识的人进入后宫,这种情况善治郎还是第一次碰上。 看到善治郎露出困惑又稍微有些警戒的表情,奥菈赶忙进行解释。 「啊啊,当然你不必特别对待她哦。不如说,因为你和她的交情比其他侍女更深,我反而希望你能努力把她和其他侍女一视同仁的对待」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才大大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了解了。啊啊,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塞侧室的攻势终于波及到这个领域了呢」 「要真是那样的话,在筛选文件时她就落选了。边境伯似乎只是单纯的希望女儿在后宫里工作一段时间的样子。毕竟在这里能让人长各种见识的嘛 应该是为了将来能嫁进更好的人家,才想来这里镀上『前后宫侍女』这层金的吧」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方面么」 关于尼尔妲的出身详情,善治郎早就知道。 所以奥菈一说她是来镀金的,他就非常自然的接受了。 嘛,虽然实际上还捎带着有个「在主人很温柔的后宫里,完成对女儿的教育」这样更加实际直接的目的。但关于这件事的详情,连女王奥菈也还没有掌握。 这方面得瞪到日后阿曼达侍女长来和奥菈请求时,才能判明的了吧。 「ok,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善治郎原本就对尼尔妲抱有好感,所以对方作为后宫侍女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事,他是欢迎的。 今天白天正好就是和那个尼尔妲一起度过的善治郎,也报告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我这边嘛,总之就是没发生什么大问题啦。尼尔妲也好芙蕾雅殿下也好,我觉得她们都玩的挺开心的。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具备能看穿女人心思的眼力,以这样的我的私人观点看来,尼尔妲她来王宫就纯粹只是来参观的,对我并没有打什么歪主意」 「原来如此」 听了善治郎的报告,奥菈露出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虽然对善治郎要保密,但其实当时中庭里那些负责照顾他的侍女当中,有玛格丽特的部下——也就是兼任密探职责的侍女混在里面。 虽然在这件事上,过后还必须听听善治郎主观之外的其他意见,但以奥菈的感觉看来,不管是尼尔妲还是背后的嘉杰尔边境伯,都给人种特别疏于这类【靠男女关系谋求权利】阴谋的印象。所以善治郎的私人意见恐怕是完全正确的吧。 但是,正因为是这样,才另有不得不好好忠告他的地方。 「我知道了。但是正因为如此,你和尼尔妲见面时可要注意些。 虽然并非男女恋爱感情,但尼尔妲对你抱有的感情本身仍旧是偏好意的。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感觉你和尼尔妲之间的距离感,是霍娜殿下那样的类型」 「呜……了解,我会当心的」 自己内心也有自觉的注意事项被妻子指出来的丈夫,带着有点左顾右盼的视线老实接受了妻子的忠告。 至于奥菈这边,则原本就没打算再这件事上叮嘱的太重。 所以话题马上就转向了下一个议题。 「至于其他说得上需要报告的事嘛……对了。喂,去把那个拿过来」 接受了女王突然投来视线的侍女,即便接到了如此暧昧的命令也马上施了一礼回应道。 「是,遵您吩咐」 用滑行一样的步伐走向房间角落的侍女,回来时手里拿着个红色的布包。 从侍女一个人就拿得动这点来看,这东西应该并不重。 奥菈对把物品拿来的侍女又发出简短的命令。 「把东西放在那边。放的时候注意不要打破了」 「是」 侍女按照奥菈的命令,把红色布包放到奥菈和善治郎之间的桌子上,然后熟练的除去外面的红布。 「喔喔?」 看到布包中东西的善治郎,不由得发出欢声向前探出身子。 对丈夫的反应很满意的女王露出满足的笑容,挺起了只有一件薄薄夜服包裹的巨大胸部。 「如何,这就是我国工匠做出来的最新成果了」 布包里的东西,一言以蔽之就是『玻璃花瓶』。 在房间四角的led落地照明灯的白光照耀下发出淡绿色光辉的这件物品,即便给一百个现代人 看这一百个人也全都会给出『是玻璃花瓶』的答案吧。这东西的完成度就是高到这个地步。 像这样放在平面的桌子上可以自己立住,上还留了个插花用的洞。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开孔,所以也可以期待这东西就算注水进去也不会发生泄漏。 毫无疑问了,这就是个『玻璃花瓶』。 不过,纯以花瓶的完成度而言,这东西也只能达到让人看过后会满不在乎的问出「这是您自己做的吗?」这样问题的水平。 姑且可以垂直立起来,但底部似乎并不很平坦的样子,所以给人种就是无法放心不管的感觉。整体造型更是一目了然的有很多做歪了的地方。 如果带去现代日本去的话,估计就算拿到百元平价店去大贱卖,估计也不会有人愿意买吧。 【比去玻璃博物馆参加体验环节时做出来的东西好些】,这东西能得到的最好称赞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不过,能让善治郎露出喜色的地方,和能不能用玻璃做出足够漂亮的器皿这点完全无关。 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人完成了任谁见了都能断言是『玻璃』的东西。现在这个花瓶在led灯光的照耀下,已经可以留下淡绿色的投影了。 这个色泽,至少也比波子汽水的厚汽水瓶更透明。 「真是厉害呐。这段时期里工匠们一定相当努力吧」 听到善治郎发出这样的感叹,女王开心的眯起了眼睛说道。 「唔,毕竟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嘛」 已经引退的前锻造工匠先不说,那些从年轻的见习锻造师中挑选出来的工匠们都必须成为有着玻璃工匠名头的人物,不然他们就没有未来。 即便靠王家会给出最低限度的薪水生活不至于陷入困境,也很少有女人会嫁给干着看不到未来工作的男人吧。 他们想要迎娶妻子,建立安定家庭的话,让这个世界确立『玻璃工匠』这种职业就是必须的。男性的适婚期虽然比女性长得多,但也是有着明确的时限存在。 对陷入感动的善治郎,奥菈提出一个提案。 「说起来,接下来好像终于要开始试着制作玻璃弹珠了。对于让球形成形的方法,你有什么腹案吗?」 「唔,我所谓的腹案,其实也就是以前在玻璃博物馆见过的知识而已。等我一下,和以前说的一样,这个我没法光靠嘴说明,得在纸上画出来」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放有复印纸和笔记文具的桌子。 「啊,喂……」 连插话的时机都不给自己,要提出的建议就失去了用途。这让奥菈露出了苦笑。 以奥菈的感觉看来,这种情形里有着「周围明明有这么多侍女,为什么王族还非得要特意自己离席去拿东西不可呢?」的疑问,但如果让善治郎听到了,他反而还会问出「明明只是去取放在同一间房间里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特意要他人代替自己去拿呢?」的问题。 两人价值观的差异,在这种微小细节上如实的表现了出来。 即便如此,这对夫妇迄今为止仍然相处的十分圆满,这全都是因为他们理解「在对方看来这很普通」这件事,而且又很尊重彼此的价值观的缘故。 总之,完全没察觉妻子在自己背后露出苦笑的善治郎,最后带着复印纸和笔记文具又坐回了沙发上。 「我想想,方法有两种。分别是初期模式和现代模式。我姑且会把两种方法都画出来,但估计现代模式那边是办不到的,因为没有必不可少的动力源」 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在纸上画出可以让玻璃弹珠形成球形的道具。 画的很辛苦就是了。 虽然对没什么绘画心得的善治郎来说相当困难,但即便如此也能让他人明白他所要表达意思的两幅画,最后总算完成了。 「大致就是这种感觉。第一张是正式目标,第二章算是努力去实现,能成功就最好的目标,的感觉吧」 「我来看看……啊啊,原来如此。第一张很容易理解呐。从这个多重螺旋起始的地方把适量的玻璃溶液倒下去就行了吧」 「嗯,对。就是这样。熔化的玻璃顺着这个螺旋状的滑道滚下去期间,会自然而然的变成球形,只要滚到最下方时已经冷却到一定程度球形外形就可以固定下来了。 只是,这套原理虽然看着很简单,但我觉得一定会反复经历很多次错误试验后才能完成哦。对此工匠们可要先做好觉悟,我想这件事奥菈你还是先告诉他们的好」 让玻璃溶液沿着金属制螺旋滑道滚下去形成球形,这个原理虽然极其简单,但只要仔细思考下就能想出一大堆事情不会真这么顺利的理由。 倒下去的玻璃溶液如果粘度太低,那根本只会散成一滩滑不下去导致失败。 螺旋的滑道如果拐角角度弄的太急,粘液滑到转弯处就会飞出去导致失败。 相反如果拐弯弄的太缓,粘液又会中途就失去了滚动的力道形状歪曲的停下,失败。 整个螺旋滑道要是那里出现歪斜的部分,那当然也会导致失败。 虽然做起来很简单,但要求的水平却非常高。 「然后,还有一种就是这个。这东西,估计就算是看到图奥菈你也未必能明白吧。这种上面有线环绕的圆筒转起来代表的意义能看懂吗?」 「唔,可以吧。让两个表面挖出均一弧形螺旋凹槽的圆筒,以同样的方向同样的速度旋转起来。然后把玻璃溶液滴落到那些凹槽中。因为圆筒与圆筒中间的缝隙极小而且小于玻璃弹珠的直径,所以溶解的玻璃粘液不仅不会漏下去,还会被挤进两个圆筒的凹槽之间持续进行滚动。 随着圆筒凹槽的不断转动积压,里面的软玻璃就自然就变成了球形,并且逐渐的冷却固定下来,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种方法吧」 (译注:这段文字描述的实际景象,不明白的人可以自行搜索“制造玻璃弹珠”的视频来观看。另外现实中两个凹槽筒的旋转方向其实是按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相对旋转的,因为这样形成的滚动势能更强) 善治郎在另一种图上画的是将现代玻璃弹珠制造机中最关键的部位单独拿出来的图像。 其实在现代玻璃弹珠的制造工程中,大多使用的是适量切割出来的半溶玻璃块,至于形成球形、剔除不良品,甚至是自然冷却这些工序则基本已经自动化了。 然而,那种全自动化流水线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再现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而且也没有再现的必要。 重要的就只有【怎么让溶解的玻璃冷却时形成完整球形】这一点而已。 其他诸如怎么分割加热的玻璃,怎么剔除不良品之类的工作,都可以靠工匠们的手眼完成。 在现代玻璃弹珠因为一袋只能卖到几百日元,所以不能保证上千、上万的产量的做法是无法被采纳的,但这个世界却不同。 能够成为魔道具媒介的玻璃弹珠,极端点说哪怕一天只能生产一个也十分足够了。 「圆筒要怎么旋转起来呢?手动吗?」 「唔—嗯,可以的话还是靠水车吧,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嘛,不过那也是等真把圆筒做出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了。总之,我觉得还是先采取第一张图上的方法比较好。 如果第一张图的方法无论如何也无法顺利的话,奥菈你就再去告诉工匠们其实还有这样的方法就行了」 理所当然的,善治郎并不是玻璃弹珠制造方面的专家。近距离观看玻璃制造现场的经历,他只在修学旅行前往玻璃博物馆时体验过一次。 这之外的知识,他都只在书本和网上看 过而已。 「唔」 女王将两幅图对比了一下,而对比过后,即便是外行的奥菈也能明白第二张图上物体的构造复杂程度,要远远超出第一张图上的物体。 当然,第一张图上的物体虽然构造单纯,但也不代表就可以很简单的再现出来,但成功的可能性无疑是这边更高。 「我知道了。那么,就先只把第一张图上的螺旋形滑道方法教给工匠们吧。 他们原来的本职正好就是锻造师。所以做出这种外形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应该并不会太难」 不如说,能得到久违的打铁机会他们反而更开心。虽然奥菈又这么说了,但她并不认为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 说是前锻造师,但其中大半都是作为锻造师来说还只是半调子,无法保证将来可以继承工房的年轻人。 虽然责任人的职务,都有过去是名人的引退者主导,但估计这些将来要成为玻璃工匠的人们的锻造技术,要比真正的普通锻造师集团低上一个级别吧。 然而,也不是说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可以把制造滑道的工作甩给其他专业锻造师了。 因为到时实际上要把玻璃溶液倒下去弄成玻璃弹珠的,是他们这些玻璃工匠。 如果把制造滑道的工作,外派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理解「玻璃是什么?」「这个道具要拿来做什么?」这些事情的专业锻造师们,那么不难想象双方在交流中肯定会出现大量的龃龉。 「了解,这些方面,就全交给奥菈了」 「唔,交给我吧」 就这样做完了和玻璃有关报告的奥菈,再次把视线转向侍女。 「喂,你们两个。去把那个和那个拿过来」 虽然受到的命令里只有笼统的代词,但两名侍女没有产生任何慌乱,只是表情冷静的接下了命令。 「是,遵命」 「请稍等片刻」 和刚才那名侍女一样,这二人也走向了房间角落。返回时一人抱着个可以单手拿起来的小酒桶,一人托着一块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小圆木盘。 「请容我们失礼」 回来的两名侍女边这么说,边把小桶和圆木板摆放到桌上。 善治郎看了一眼就马上理解了这些是什么。 「这是,『蒸馏酒』和『指南针』?」 对探出身子观察的丈夫,女王带着满意的笑容表示了肯定。 「没错。『蒸馏酒』是以贩卖为目的酿造的初期量产品,至于『zhinanzhen』则是把你以前画的图纸交给工匠们后做出来的东西。 尤其是『蒸馏酒』这边,因为试作品已经在晚宴上获得了好评,所以我想建立出从今年开始进行少量量产、贩卖的体制」 「噢噢噢」 目睹了自己的带来的文化已经确实开始在这个世界中生根瞬间的善治郎,在感受到巨大的感动同时又抱有一丝不安。 不过,因为『蒸馏酒』在北大陆那边好像只是一种寻常存在的样子,所以这东西在南大陆上推广开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吧。 「喂」 「是」 听到女王的命令后,在旁边随侍的侍女将小桶中的蒸馏酒注入刚才喝冷水用现在已经干了的玻璃杯中。 颜色是无色透明,看上去和水没什么分别。 马上拿起玻璃杯的善治郎,慎重的只喝了小口杯中物,然后仔细用舌头品味了一番后,把酒水咽了下去。 「唔,做的挺不错的。这样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善治郎给出了这样的主观判定。 这个世界的工匠们靠这个世界的道具,挑战最开始时只能靠善治郎带来的电热板式蒸馏装置才能做出来的『蒸馏酒』,这件事从起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时间。 不要求什么味道,单纯只是造出『蒸馏酒』本身的话,他们似乎已经可以毫无问题的办到了。 「既然要开始贩卖了,那么盈利方面已经有眉目了?」 听到善治郎完全处于兴趣的问题,奥菈带着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目前还基本没有什么盈利,如果把设备上的投资也考虑进去的话,不如说反倒出了赤字」 听到某种意义上也在预料之中的回答,把玻璃杯放回杯垫上的善治郎的声音也苦涩起来。 「啊啊,果然如此吗。多半,是蒸馏的效率太差吧,结果就变成可这样吗」 「比起蒸馏的效率,问题更严重的是材料费和燃料费。如果仔细考虑这两者的需求和供给的话,就让人怎么都无法选定酿造的季节。总之,虽然这次是在『雨期』召集的作业人手,但到了明年我想试试在『酷暑期』制造」 「嗯?怎么回事?」 看到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状况的丈夫歪着头表示不解,奥菈带着点恨恨的语气抱臂说道。 「关于制造『蒸馏酒』原材料,我相中的是那些处于即将废弃阶段的果实酒和谷物酒。可这些原料虽然在『雨期』能以便宜的价格大量获得,但蒸馏作业的燃料费最贵的季节也是『雨期』。 如果顾虑到燃料费的话,在『酷暑期』作业才是最合适的。但这么一来又轮到作为原材料的果实酒谷物酒准废品很稀缺了」 「啊啊,这的确是个让人很烦恼的问题呢……」 理解了奥菈意思的善治郎,很头疼的叹了口气。 在气候高温多湿,食品保存技术又不发达的嘉帕王国,酒精度数很低的普通果实酒谷物酒的保质期相当短。 和现在日本人不同,就算是多少有点酸味的酒,嘉帕王国的普通庶民也可以靠加入砂糖或香辛料骗过自己的舌头喝下去。但这种障眼法也是有限度的。 而这种假尤其不好做的季节,就是连续降雨的『雨期』和每天持续异常高温的『酷暑期』了。 再怎么说,完全变质的酒还是不能拿来当成蒸馏酒的原材料的,所以奥菈才盯上了「即将变质的酒」,而这种东西最大量出现的季节就是『雨期』。 这就意味着,可以以最便宜的价格大量购入『蒸馏酒』原料的季节是『雨期』。 然而,很理所当然的,由于『雨期』经常长期连续降雨,所以弄到薪柴木炭这类蒸馏作业所必须的燃料就会变得困难。 在『雨期』可以使用的燃料,就只限于那些被保存在室内这类淋不到雨水地方的柴木。这种需要特别花功夫保存的燃料,当然会比『酷暑期』『活动期』那种砍下树枝扔在室外晒晒就能用的柴昂贵。 总之,『雨期』就是这么个可以便宜弄到原材料,燃料费却很贵的时期。 另一方面,『酷暑期』则正相反。 由于湿度下降气温升高,作为燃料的薪柴的价格也随之变得便宜,但要大量获得作为原料的酒却变得十分困难。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大部分酒这时都刚度过最难保存酒的『雨期』。 大部分在『雨期』时还是「即将废弃的酒」,进入『酷暑期』刚开始的时段后就都变成了「只能废弃掉的旧酒」。 变成这样后,因为供给需求关系残留的酒的价格节节升高就成了不可避免的情况。 结果,在『酷暑期』虽然燃料费便宜,但这却是个原材料又缺又贵的季节。 「唔—嗯,既然如此那在『活动期』开工如何?这是酿造果实酒谷物酒『新酒』的季节吧。这个季节的话,虽然不到『酷暑期』的程度但薪柴应该也很便宜,而在酿造『新酒』的时候,也绝对会出现【姑且也能算是酒,但却不能拿去卖的失败品】吧?把那种失败品买下的话,不也就等于以相对便宜的 价格收集到了原材料吗?」 虽然这个点子是现想到的,但一说出来善治郎就觉得这真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然而奥菈听了却摇了摇头。 「那样也不行。『活动期』既然是酿造『新酒』的季节。那农民和工匠们肯定会很忙。你想想看,在这种时期召集劳动力的话,『人事费』肯定是一年中最高的」 「啊啊,那个也不行呢……」 听完奥菈的说明,善治郎仰望天花板大大叹了口气。 就算压低了燃料费和材料费,人事费飙升上去的话也没有意义。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嘉帕王国还没完全摆脱上次大战带来的影响。在这种到处都缺人手的国内背景下,如果在最繁忙的时期为了开辟新事业召集人手,一定会为王家招来相当程度的反感。 理解到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在现在找出答案的善治郎,把话题引向『蒸馏酒』外的另一个物体。 「嗯,这个就是『指南针』?」 「没错,这个做起来就没什么难度了。中心的针是锻造师打造的,其他的部分是木工工匠的作品。我是认为这东西做的很符合你的要求了,你觉得呢?」 善治郎把这个『指南针』拿在手里进行确认。 因为中心的指针尚未磁化,所以严格来说这东西还指不了南。但其他的部分经善治郎确认后都没有问题。 「我来看看,嗯……」 善治郎先把手上的『指南针』立起来,然后底朝天的翻过来,最后又轻轻摇了摇进行确认。 指针之外的零件全是木制的,因为这个世界既没有玻璃也没有合成树脂,所以表盘上没有罩子。取而代之用细细的薄木片做了个十字封条扣住四边,不让中间的指针掉出来。 (译注:和指针高出盘面悬浮的中国古代罗盘不同,善治郎订做的是一个圆盘中间凹陷进去安放指针的现代指南针造型) 指针设置的有好好掌握平衡,把手指伸进去一拨指针可以毫无阻碍的转动起来。 构造上看来没有问题。 「嗯,我觉得没问题。那么,我就把指针拿去磁化了。啊,啊咧?这个要怎么把指针取出来?」 「啊啊,上面的十字封只是扣上去的还没固定,用力一拉好像就能拔下来了。就算万一折断了,光是重新再做个封条也没什么难的,所以你就随便拔吧」 「了解……啊,还真的很容易就拆下来了。话说,这个磁化完毕后最终要怎么固定?要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可有点危险」 对拆开封条把指针拿到手的善治郎的提问,奥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这个嘛,应该是钉上小钉子固定吧?又或者是用胶?嘛,反正你只有把东西交给工匠,他们就会给你弄的漂漂亮亮的啦」 「吾—嗯,说起来,没见到螺丝钉啊?我明明把一枚备用螺丝钉交给了进出后宫的商人的,那个再现起来很难么?」 「应该是一开始就不想做吧,也许他们没从这上面看到什么利益。没有利益的话,商人是不会行动的」 「原来如此,的确有那种可能」 露出释然表情的善治郎把磁化前的指针放到桌上。 最开始是玻璃,然后是蒸馏酒,最后是指南针。 在夫妻二人聊着这三件物品的时候,大量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看了一眼旁边计时器的善治郎把脸转向妻子。 「差不多到奥菈就寝的时间了呢,那么,去向善吉道过晚安后就睡吧」 看着丈夫边这么说边站起身向自己递出右手,女王也坦率的回应道。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我知道了。要是熬夜熬的太晚,米歇尔医师又该啰嗦了。不过,你又有什么打算?」 拉着奥菈的手帮她站起来的善治郎,就这么握着妻子的手回答道。 「我嘛,看完善吉后回客厅再多做一会『瞬间移动』的练习后就睡。我已经抓到相当不错的感觉了」 「你肯这么努力是很好,但可不要勉强自己哦」 看到妻子因为担心自己微微皱起了眉头,嘴角微微上扬的善治郎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唔,那就好」 就这样,自然而然挽起彼此手臂的女王夫妇,为了去向睡在其他房间的爱子——卡尔洛斯·善吉道晚安,一起离开了客厅。 第三章 芙蕾雅·乌普萨拉1 发动魔法所需的东西,首先是『正确发音』,然后是『正确魔力量』,最后就是『正确认知』。 『瞬间移动』的反复练习已经进行了好几个月。 掌握了适合『瞬间移动』的『正确魔力量』,同时也能以『正确发音』高概率成功咏唱咒文的善治郎,终于要开始攻克『正确认知』这最后一道难关了。 对善治郎的『正确发音』和『正确魔力量』给出合格评价的奥菈,单着丈夫来到位于王宫一角的,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地板都是石造的房间中。 「奥菈,这里是……?」 看着带着有点吃惊的表面四下张望的丈夫,身着宽松柔软长裙的女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月例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来的奥菈,虽然到现在腹部还没有明显的隆起,但身体也没发生上次那样的恶化。 米歇尔医师以前就提过,这方面的症状即便是同一名孕妇每次妊娠时都不同是理所当然的现象,所以就算奥菈的身体状况和上次不同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下了「肯定是怀孕了」保证的米歇尔医师,在追加「绝对不要离开周围的侍女」这个条件后,还是允许了女王在王宫内处理一定程度的政务。 「果然还记得吗。没错,善治郎。这里就是我将你召唤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个房间」 奥菈使『异世界召唤』后,善治郎被拉到了这间房间里。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善治郎第一次涉足的异世界场所。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即便如此,第一次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的冲击感,善治郎仍能十分鲜明的回忆起来。 「呜哇,总觉得好怀念。感觉这里完全没有变化哩」 「那是当然,因为这里『就是为此存在的房间』」 「诶?怎么回事?」 看到丈夫歪着头表示不解,女王开始仔细说明。 「这里,是为了让我等嘉帕王家成员,也就是『时空魔法』使用者能尽可能容易的使用『瞬间移动』而设置的房间。 因为『瞬间移动』发动时在脑内描绘出鲜明的印象这种事,到完全习惯为止都非常难办到。所以最开始时我等都是在这个房间里使用『瞬间移动』来让自己逐渐适应的」 虽然听明白了奥菈话中的内容,但因为抱有「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未能理解含义的疑问,善治郎再次发问。 「最初发动『瞬间移动』转移到的场所,选择身边的场所的话不是比较容易生成脑内印象么?我的话就是后宫的客厅了」 大概是早就猜到善治郎会这么问,奥菈毫不迟疑的给了他答案。 「自己身边的生活空间,其实意外的挺难描绘印象哦。虽然精灵会多少帮忙修正印象和现实景象的误差,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一年中,一天中,看上去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空间吧,其实是种非常稀少的存在。 另外,虽然这只是除了我等时空魔法使用者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知识——东西的距离一旦拉的非常大话,会发生昼夜颠倒的现象。这种时候印象就会非常难以描绘」 「啊,对了,时差嘛」 听了奥菈的说明,善治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拍了下手。 『瞬间移动』只是一种能在一瞬间进行长距离移动的咒文而已,并不能穿越时间。 举个例子,使用者人在白天日本,脑子里描绘出白天纽约的印象讼唱咒文的话,那么『瞬间移动』就不会发动。 在这个场合里,只有把时差计算进去,在脑子里描绘夜晚纽约的印象出来,『瞬间移动』才会成功。 季节有巨大误差的话情况也一样。只在严冬时节去过北海道的使用者,在盛夏时节就算他再怎么想靠『瞬间移动』前往北海道也办不到。 听完这类说明大致掌握了情况的善治郎,心中仍然留有疑问。 「唔嗯—,也就是说,如果,脑子里描绘的印象和现实有很大差距的话,『瞬间移动』就不会发动了吗?也就是说,即便能描绘出房间内大致的景象,如果发动魔法时房间里正好有个平常不会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的话,魔法就不会发动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用『瞬间移动』转移到野外就实际上相当于不可能办到。那么这种魔法的限制可能要比善治郎想象的要高得多。 然而,女王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善治郎的这个疑问。 「不,那种程度的话,基本上都会顺利发动的。其实我在上次大战中,曾经用『瞬间移动』直接转移到己方野战营地过,结果因为传令的误差我抵达时友军都已经撤收了」 那是可真被吓到了,女王这么笑着说道。 「撤收前的野战营地和撤收后的的野战营地么,比起那个我觉得『雨期』的王宫和『酷暑期』的王宫共同点还更多些」 看到善治郎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奥菈笑着也表示同意。 「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然而,现实就是那个样子。就算接受不了也不接受不行啊。嘛,毕竟这和伟大的精灵有关,人类想要完全理解这其中的原理终究是不可能的吧」 「嗯,毕竟是魔法呢。多少出现点不合常理,或者离谱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回忆起以前自己听到『时间遡行』魔法的使用限定是,也有很多不能释然地方的善治郎放弃了纠结,先把这种现象解释成「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整个囫囵吞了下去。 「总而言之,最初发动『瞬间移动』前往的地点,我建议你还是选择这个房间的好。毕竟,如果你转移到其他什么地方又出了乱子的话,返回王宫时一定会造成非常大的骚动」 「了解。啊,不过等一下,这样的房间只有王宫有么?你看,除了瓦伦迪亚或者波多西之外,还有其他王属领地的吧?在那种王家领地里设置这样的房间,我觉得应该会很方便吧」 听了善治郎的提议,奥菈露出惊讶的表情表示不解。 「同样的房间如果存在复数的话会造成印象的混乱啊,所以那不是没有意义的么」 「不是,没有必要弄成完全一样哦。改变照明用油灯的位置啦,或者在墙壁上用大字分别写出『王都』、『瓦伦迪亚』的地名,这样不就能区分了吗」 「唔嗯……说不定有值得考虑的价值,但我还是觉得因此产生混乱带来的危险更大些。 习惯『瞬间移动』到一定程度掌握住感觉后后,就能直接转移到各地的普通房间了,说到底在国内转移原本就不难嘛,因为在国内的话,时间和季节的误差是几乎不会出现的」 嘉帕王国因为在国土面积意义上也堪称大国,所以西海岸和东部国境之间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时差,但因为王都位处国家中部位置,所以不论是西海岸还是东部国境,与王都的时差都还没大到需要特别注意的程度。 即便西海岸和东部国境之间有日出时间相差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差,在王都视角看来不管哪边都只有三十分钟的误差。 王都时白天的话,西海岸和东部国境就也是白天;王都进入夜晚的话,西海岸和东部国境也肯定入夜了。 除了早上的日出前后和傍晚的日落前后这两个时间段外,脑内印象的描绘基本都不会出现失误。 「那么国外呢?我记得奥菈以前,曾经用『瞬间移动』把吉贝尔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公主送回去双王国来着吧?」 「我过去曾经多次访问双王国啊。我负责担当的区域曾经偶尔会包含那里真是幸运」 说出这句话的奥菈的笑容显得有点寂寞。 过去嘉帕王国还有很多王族的时候,总会派出 王族成员到有邦交的临近诸国滞留一段时间,为的就是以后可以用『瞬间移动』随时前往这些国家。 那时的王族如今还在世的就只有奥菈一个人。所以现在嘉帕王家可以借助『瞬间移动』前往的国家,就只剩下那些奥菈有过滞留经验的国度。而这其中能够包含绝对不该漏掉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确可是说是非常幸运吧。 然而,可以前往的国家目前大大减少这点仍旧是不变的事实,而奥菈也因此回忆起自己之外的王族在先前的大战中全部去世的事。 察觉到妻子露出寂寞表情的善治郎,小心翼翼的用右臂挽住妻子的腰,笨拙的将她抱住。 「嗯,多亏这样我也能前往双王国了」 「唔」 坦率的将身体交给丈夫的女王,带着柔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但是,我会用『瞬间移动』将你送去双王国,你必须先学会『瞬间移动』是绝对条件。知道了吗?」 「嗯,这是当然的嘛」 虽然奥菈用『瞬间移动』将善治郎送去双王国只需要一瞬间,但只要善治郎没学会『瞬间移动』,他就只能走陆路回来。 之前在瓦伦迪亚时,因为『事态紧急』,奥菈也展露过【自己先用『瞬间移动』前往瓦伦迪亚,抵达后再分别用两次『瞬间移动』将善治郎和自己先后传送回王都】的蛮力技法。但那是因为在国内才勉勉强强可以允许的行为。 说到底,善治郎前往双王国,是为了准备好【将来奥菈生第二子时,可以随时叫来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的体制。 如果善治郎不能学会『瞬间移动』,那他前往双王国的理由从根本上就消失了。 话题兜了一大圈终于回到原点的善治郎,带着决议重新审视房间内的景象。 「好,既然如此,那么必须得争分夺秒的早点学会『瞬间移动』才行呢。剩下的就只要描绘印象了,我得加油」 说完这句话的善治郎,用像是要把屋内景象烙印到脑子里的气势,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的死死盯着房间看。 「你肯努力是很好,但可不要留在这里太久哦。因为这里姑且也有通风口所以我觉得没问题,但这房间毕竟没有窗子又点着复数油灯」 对女王的警告,善治郎老实的点点头。 「啊,对呢。既然如此,那我先回一趟客厅拿数码相机过来吧。用数码相机拍下来的话,就算不留在这里也能练习描绘印象……」 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犯了什么傻的善治郎,带着无语的表情发出呻吟声。 「对啊,关键就是印象。其他魔法先不说,『瞬间移动』需要的印象是固定的啊,那么先把转移点的风景用数码相机拍下来,然后看着那个不就能使用魔法了吗。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看着善治郎陷入动真格的消沉中,奥菈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全神贯注投入到什么事里的时候,就是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不如说,你现在能及时察觉不是很好吗」 「嘛,也对。仔细想想,『正确发音』先不说,熟练掌握『正确魔力量』是我最近才刚完成。这期间基本没白费什么时间嘛」 「就是这么回事。没必要什么事都往坏了想哦。你其实做的已经很好了。从一到十每一步都不浪费,走最短距离达成目标这种事,通常来说是不可能的哟」 「没错呢。虽然像笨蛋一样看漏了捷径需要反省,但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失误,没有太过在意的必要」 调整好心态的善治郎,为了重新绷紧精神深深吸了口气。 「那么,我就回去客厅取数码相机了。然后等拍摄结束后,今天的环节就算接受了呢」 「唔」 善治郎快步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就返回的他,按照预定拍摄完房间内的静止画面和动态视频后,就返回了后宫。 ◇◆◇◆◇◆◇◆ 那之后过了五天。 吃完午饭的善治郎,正在后宫的客厅中进行了习得『瞬间移动』的最终阶段。 发动魔法的三个必要条件中,『正确发音』和『正确魔力量』环节善治郎已经通过,现在只剩下最后的『正确认知』。 因为已经过了王电脑上的『咒文成败表』表格上填○x的阶段,所以不需要打开电脑了。 善治郎站在客厅的一角,一边拿着的数码相机一边讼唱咒文。 『向吾脑内所绘空间,送去吾意指定之物……』 念完这五天了已经讼唱过不知道多少遍咒文的善治郎睁开眼睛后,见到的仍旧是熟悉的客厅。 「不行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善治郎的表情中既没有焦躁也没有悲壮感。 因为全是感性上的东西,所以善治郎也没法说的很清楚,但找出「靠数码相机来强化瞬间移动目的地印象」的做法,让他有了一口气大幅接近成功的感觉。 「唔—嗯,果然这个比起视频,感觉还是静止画面更容易让印象固定成形。如果随便加入视频的话,印象就会产生若干误差。 好,再来一次」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即便遇到发动失败的场合不会消耗魔力,也没有什么其他惩罚效果。 只会留下一个「什么也没发生」的结果而已。 因此,只要练习者本人的时间和集中力还能保持,那想做多少次魔法练习都可以。, 「…………」 善治郎集中全部精神盯着数码相机上的画面。 位于王宫一角,没有任何来自外部的光照,总是焚烧着篝火的昏暗石室。 自己立于这样房间中心,与焚烧篝火对面的墙壁面对面相站的印象。 在脑海中描绘出这一系列鲜明的印象后,善治郎静静闭上了眼睛。 接着,善治郎开始在脑海中描绘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移植」到石室景象中的印象。 『向吾脑内所绘空间,送去吾意指定之物。作为代价吾……』 讼唱完咒文后,善治郎静静睁开了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已不再是熟悉的客厅,而是由复数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的石室。 在房间里持枪守卫的士兵们,脸上都带着即便环境如此昏暗也能看懂的震惊表情,而且善治郎还知道他们都在看自己。 他人的视线。作为王族的立场。理性的判断这些东西虽然尚未失去,但现在也不过是勉强留在大脑角落的东西,那种渺小的存在是无法遏制善治郎即将爆发的感情的。 「太棒啦了啊啊!我成功啦——!」 善治郎以吓得两名士兵条件反射倒退一步的气势原地跳起来,心中的欢喜感情也就此爆发。 即便接着马上直接返回客厅,善治郎的兴奋之情也仍未平息。 「很好,很好,很好!成功了,我成功了!我好厉害!能用魔法了!」 因为之前姑且能用『空间遮断结界』和『牵引』这两个魔法,所以其实善治郎早就算是会用魔法了,但学会『瞬间移动』和学会那两个魔法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仅仅从实用意义上说,与前两个几乎没什么用的魔法相比,『瞬间移动』也是能让善治郎接下的活动范围爆发性的扩张的梦幻的魔法。 以善治郎笨拙的印象描绘能力虽然还不能做到像奥菈那样「只要是去过一次的场所,基本都能毫无问题的转移过去」,但只要像这次这样用数码相机加以辅助,善治郎能进行『瞬间移动』的范围也会不断增加的吧。 然后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善治郎终于开始进行前往双王国的准 备了。 「赶上了,这次能赶得及了哦,奥菈」 仰面倒在黑色皮革沙发上的善治郎,保持着躺姿对着天花板伸出拳头。 在他脑海中回忆起的,是上次奥菈产子,心爱的长男——卡尔洛斯·善吉诞生的瞬间。 虽然米歇尔医师说这是场「非常安定,耗时很短」的生产,但善治郎完全不相信这番话。 爱妻感觉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忍耐痛苦的声音。 在隔壁的房间听到这个声音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如果真的没有任何解决办法的话,善治郎也许会放弃吧。 然而,这个世界却有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这种拥有远远超越现代医疗等级技术的人存在。 这些人居住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必须经过横穿半个大陆才能抵达的遥远异地,而善治郎拥有毫不辛苦的跨越这段距离的潜力。 如果自己能使用堪称嘉帕王国血统魔法『时空魔法』代表的『瞬间移动』,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就能叫这些治愈术士来了。 真要能那样的话,自己就能为爱妻爱子准备好比地球上先进国家更安全的生产环境。 明明这份可能性不是别人,正是身为丈夫父亲的自己就拥有,可那时自己去过的过于悠闲,根本没想认真学习魔法。 所以,当自嘉杰尔边境伯领回来后,从奥菈那里得到「说不定怀上第二人了」的消息时,善治郎甚至产生了脊髓中插进了冰锥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把那时的无力感和恐怖忘掉,有过起了无聊的日子吗?这次说不定自己要为此受到惩罚了吗? 然而幸运的是,命运将那些糟糕的预感一脚踢开,给予善治郎的只有温柔。 「这样一来,就能去双王国了……!这次不要紧了哦,奥菈。这次由我来守护你,放心的去声第二个小宝宝吧」 如此低语的善治郎眼中,满是对外来的光明渴望,以及无论如何都要让那渴望成为现实的强烈意志。 当年傍晚,完成工作返回后宫的女王奥菈脸上,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笑容。 光是看到这张笑脸,善治郎就能确定自己的『伟业』已经传达给妻子知道了。 「看来成功了呐」 用简短的话语和满面笑容为自己祝福的奥菈,善治郎也带着不输给妻子的笑容伸出拳头。 「嗯,托您的福气。老实说我自己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呢」 奥菈让随侍左右的侍女退下一步自己独自走向善治郎。 「『瞬间移动』的场合,大家最开始时都是这个感觉。毕竟,没办法反复实验自己是否真的成功了」 『瞬间移动』是一种以奥菈的魔力每天勉强可以发动三次,以善治郎的魔力一天最多只能用两次的大魔法。 走到善治郎面前的女王,用双手包住丈夫的右手。 「你能这么快学会『瞬间移动』,真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这全都是你不懈努力的结果。 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努力的呢。谢谢」 「这个嘛,呃……」 妻子的话,让手背握住的善治郎害羞的带着好像很头疼的表情左顾右盼。 在平常,这种甜言蜜语善治郎只有在和奥菈二人独处时才会说,可现在为了支持有身孕的奥菈,她身边随时有侍女在旁边待机着。 虽然这些年轻侍女们脸上都带着「我们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但和她们打了很长时间交道的善治郎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那其实是在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一丝情报,过后更要去和其他侍女大聊特聊的表情。 (嘛,毕竟也没法禁止这种背后的八卦行为呢) 正因为如此,自己猜不会在侍女面前做出羞人的行为,但现在爱妻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要打哈哈糊弄过去就太不像样了。 「嘛,确实是。嗯,我很努力了哦。为了奥菈很努力了哦」 实际上,善治郎会这么哪怕早一秒也好的尽可能快的学会『瞬间移动』,确实仅仅是因为奥菈再次怀孕了。 「这么一来,我就能去双王国了。所以奥菈,你就放心去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吧」 带着半放弃矜持的心情,善治郎边这么说边伸出双臂抱住了妻子。 「谢谢你,善治郎」 「别客气啦」 然后开始隔着衣服品味老实委身于自己的妻子贴在胸口的一对胸部。 照平日里的流程的话,二人接着就要进行接吻了。但侍女们的视线实在太让善治郎在意,所以他赶在差点开始前截停了自己。 另外,虽然现在还没有明显的膨胀,但妻子的腹中已经寄宿了新的生命。 所以善治郎不能像平时那样紧紧抱住爱妻。 「…………」 「…………」 结果,女王和王夫接下来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像哪怕多一秒也要多感受些彼此的体温一样,把身体紧靠在一起。 ◇◆◇◆◇◆◇◆ 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提出希望和善治郎紧急会面的申请,是在善治郎初次成功发动『瞬间移动』的翌日。 即便是因为习得继『空间遮断结界』『牵引』后的第三个同时也是第一个实用魔法而兴奋的忘了自己年纪的善治郎,在得到来自他国王族的『紧急』会谈申请后,也立刻切换了思考模式。 等到了在王宫中的一室与芙蕾雅公主碰面时,善治郎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充足的冷静。 「让您久等了,芙蕾雅殿下」 「哪里,对于您肯接受我们这么着急的访问,我们才是感激的无以言表呢。善治郎陛下」 和平常一样同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芙蕾雅公主打完招呼后,善治郎内心产生了少许疑问。 (嗯?明明说是紧急会谈,但她看上去却很镇定啊?) 对于生下来就是王族的人,仅靠表面的表情和态度进行判断是很危险的,但反过来说如果事态真的很紧急的话,那芙蕾雅公主就应该会故意做出让人一目了然的「心急如焚的表情」才对。 这么看的话,这次发生的事也许并不是很严重。 虽然善治郎因此略微放松了些,但再怎么说对方以『紧急』的理由提出会谈请求仍是不变的事实,所以如果还要扯些闲话来当成开场白浪费时间,那就太违反礼仪规则了。 「那么,是出了什么事吗,芙蕾雅殿下?」 听到善治郎单刀直入的提出疑问,芙蕾雅公主脸上浮现出好像很开心的笑容。 「是的。其实,虽然提出这种突然变更行程的请求让我们很惶恐,但我们必须『瓦伦迪亚』一趟。能请您给予许可吗?」 「呃,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因为这个出乎意料请求而稍微变了些脸色的善治郎的反问,银发的公主微微点了下头。 「是的。其实,是我留在瓦伦迪亚的部下们来了联络。似乎是『黄金木叶号』出了些问题」 那难道不是相当重大的情况么?看到善治郎带着略微吃惊的表情歪头表示疑问,芙蕾雅公主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又做了解释。 「说是出了问题,但并非船只沉没或者无法修复那样严重的事态。说来丢人,南大陆的『雨期』是我们初次经历的体验,所以之前对现状预估的似乎有些太天真,这会导致修复作业的进展产生大幅延误」 一次也没经历过『雨期』的北大陆人,光是靠「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会以每两天一次到每三天一次的概率出现雨天」这种话,很难能想象出相关的实际情形吧。 结果,当初制定下的「 船只修理」作业的进程预定表,现在就出现了大幅延误。 修理船只所需的场所和材料,以及不足的工匠人手,芙蕾雅公主向嘉帕王国借用了这些才能进行『黄金木叶号』的修复作业。 既然作业出现了延迟,那么芙蕾雅公主也就不得不向奥菈请求延长租借这些资源的期限。而在那种场合下,仅靠区区传令得来的情报去和女王进行有关交涉,是不会让芙蕾雅公主放心的。 【如果不能去瓦伦迪亚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现场情况,用自己的耳朵倾听现场意见,就无法和女王奥菈进行交涉】,这便是芙蕾雅公主的主张。 「原来如此……」 这个提案稍微仔细一说明就能让人觉得很理所应当,而且也不会带来什么特别损失。 然而,芙蕾雅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王家的客人』,她要离开王都必须得有身为嘉帕王的奥菈的许可。 「事情我都明白了。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奥菈陛下应该会给出许可吧。我会在今日之内就把这件事告诉给陛下知道,近期内很快就会给您回复的」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看着露出笑容郑重的向自己低头行礼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道。 「我姑且确认一下,如果要前往瓦伦迪亚的话,只有芙蕾雅殿下一人就足矣了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银发的公主略微思考了下后,才用谨慎的口气做了回答。 「这个嘛……绝对非去的不可的人,应该就只有我和斯卡谢两个人吧。当然,考虑到路途中的危险,可以的话希望能允许我们带上至少一半士兵作为护卫同行」 「原来如此」 善治郎一边在头脑中咀嚼芙蕾雅公主的话,一边进行思考。 考虑到路途中的危险才带护卫同行的话,就意味着只有路途期间的安全需要保障。那么如果『根本就没什么路途中』的话,出行人数就可以压缩到最小限度的两个人。 「我明白了。虽然无法和您订下准确约定,但我认为恐怕明后日之内就能给您一个好消息了」 「那么就万事拜托您了,善治郎陛下」 芙蕾雅公主再次笑着低头行礼。 ◇◆◇◆◇◆◇◆ 当天傍晚。 回到后宫客厅中的善治郎,正用不习惯的龙骨笔在公式文件用的龙皮纸上写下文字。 「好,这样就行了,应该吧。阿曼达,可以帮我确认一下吗?」 「是,那么小人就拜读了」 把刚写好的龙皮纸交给阿曼达侍女长后,善治郎在椅子上用力伸了个懒腰。 「唔,这个世界的文字果然好难。要说难在哪里的话,自己明明很顺利写出来了却没自信写对了这点最致命吧」 发出这种牢骚的善治郎的南大陆语能力,即便是恭维也称不上高。 因为一有闲暇时间就进行联系,所以姑且也算是能读能写,但那最多也就相当于日本中学三年级生英语的水平。 再说清楚点,善治郎的读写能力比总是笑着说「我最不擅长写信了」的尼尔妲·嘉杰尔还不如。 嘛,因为来到这个异语言圈还不到三年,所以善治郎的读写能力会如此拙劣也可以说是当然的吧。 平日里文件都有文官们代笔代读,所以善治郎其实只要能签自己的名字就好,但那样的话不管多久他的语言水平都不会提升。 为了改善这一状况,遇到需要书写相对比较简单、或是即便出错也不会引发多大问题的文件时,善治郎都会像现在这样自己亲自下笔。 另外这次虽然是公式文件,但因为会由善治郎直接交给奥菈,所以会看到这份东西上面内容的人就只有善治郎和奥菈,以及奥菈的第一秘书法比奥秘书官而已。 所以就算写的简陋一些,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小人拜读完毕了,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啊,谢谢了」 接过阿曼达侍女长返还回来的龙皮纸后,善治郎又再检查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就在这时客厅的房门打开了。 「我回来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后宫的另一名主人——女王奥菈。 极其自然的带着多名后宫侍女的女王,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走入客厅。 「啊啊,欢迎回来奥菈,你那边也完事了吗」 拿着刚写好的龙皮纸的善治郎从椅子上站起来欢迎妻子回家。 「唔,虽然身体很幸运的这次不像卡尔洛斯时那样差到阻碍政务,但米歇尔医师仍是一再强调要我严禁勉强自己。 嗯?你手上的那是公式文件?真少见呐,你居然会把工作带回后宫来」 王配对眼尖的女王略微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嗯,我觉得这件事尽快办比较好,而且反正都得回到后宫才能详谈呢。过后我会仔细说明,总之希望奥菈你能在这上面签字」 奥菈接过的这份文件,是申请使用女王『瞬间移动』的请愿书。提出请求的人是善治郎,『瞬间移动』的使用对象是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二人。 大致扫了一眼文件内容的女王,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让我听听详情吧」 那之后,和善治郎面对面围着桌子在沙发上坐下的奥菈,从丈夫那里听完了关于事情经纬的说明。 「原来如此。情况我知道了。因为北大陆没有雨期,所以他们当初提出的作业进程预定出现拖延也可以说是没办法的吧。 既然有这种内情,那的确不管在缩短时间上方面还是保障芙蕾雅殿下的安全方面,都有值得我用『瞬间移动』送她们去瓦伦迪亚」 在『雨期』进行长距离移动时非常困难。尤其是高贵之人还会乘坐着封闭的龙车移动,能让那种龙车通行的道路是很有限的。 而最糟糕就是移动时遇到土石塌方无法继续前行想要折返时归路又发生了土石塌方。结果旅人就这么被困在路中动弹不得的可能性。这种出行者运气倒霉到极点例子以前曾经出现过不少。 不管在安全上还是缩短时间上,都没有其他移动手段能与『瞬间移动』相媲美。 而关于『黄金木叶号』的修复状况,对于嘉帕王国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大事。 修理不完成芙蕾雅公主就回不去乌普萨拉王国,而如果她一天不回去嘉帕王国就一天不能与乌普萨拉王国建立正式国交。 原本使用『瞬间移动』的话,请愿者必须支付相应的代价才行,但因为这次也事关王家自己的方便与否,所以即便没有代价也该使用。 当然了,这些都是以对方接受靠『瞬间移动』去瓦伦迪亚为大前提的。 听了奥菈回答的善治郎,露出放下心松口气的表情。 「太好了。虽然芙蕾雅公主本人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但我个人觉得这事还是尽快的好。 领导者为了交涉离开,现场只剩执行者的状态下出现的作业延误导致执行者失控可是很可怕的啊」 善治郎所害怕的,是现场的工匠们出现「无论如何都要按照当初的预定完成作业而乱来」的可能性。 芙蕾雅公主和奥菈生来就是王族,所以她们到现在也还未理解对于下层来说,上层所下达的命令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有时为了帮助上司实现交涉时订下的约定,现场的执行者们多少会取比些较勉强的工作方法。 更麻烦的是,在大雨天里强行进行船只修复作业这种事虽然『危险』却并非『不可能办到』。 听完善治郎这些担心的奥菈,也带着略微认真的表情开始思 考。 「原来如此,的确,说起来在上次大战中,部下们也做出过类似的行动 万一现场执行者们因为这边的意图没有传达到而勉强自己,那么就有可能出现伤者甚至是死者,这无疑对今后的交涉很不利」 国家之间的交涉虽然只注重力量关系和利益的取舍,但进行实际交涉工作的依然是有感情的人类。 和自己的亲近的人因为交涉对手的命令出现了死伤,这种场合下要交涉本身不出现任何糟糕影响是极其困难的。 「我知道了。明天就把芙蕾雅殿下和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叫来吧。用『瞬间移动』移动的话必须先派人过去目的地做好准备,所以无法明天就把那二人立刻送走,但最快的话后天就可以传送她们了」 「嗯,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谢谢啊,奥菈」 樱岛妻子迅速制定好计划,善治郎一口气放松下来。 「没什么,真要道谢的话,也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与乌普萨拉王国建交是国家事业,而这个国家的责任者可是我。 另外虽然是刚想到的,但这次『瞬间移动』的先遣人员,我打算选择你的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你觉得如何?」 这句话让善治郎感到相当意外,他思考了一会才理解了奥菈的言外之意 这两个人都是他出远门时必定会带上的人物,也就是善治郎的侧近。 「就是说,之后我也要去瓦伦迪亚那边吗?」 听到善治郎的提问,奥菈点了点头。 「唔,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不是也能使用『瞬间移动』了吗。 比起一上来就前往外国的双王国,我想先让你用『瞬间移动』从曾经去过的瓦伦迪亚返回王都做为练手。另外,等你顺利从瓦伦迪亚回来后,隔天再靠自己的『瞬间移动』重返瓦伦迪亚。 如果这一系列试行都能完成的话。那等到芙蕾雅殿下她们在那边办完自己的事后,就由你用『瞬间移动』将她和维克多利亚殿下送回王都来。 当然了,到那时你必须首先要送回来的,是作为先遣人员的纳塔里奥和伊尼斯」 「啊啊,对了。我姑且也算是能使用『瞬间移动』了嘛。所以也能做到这样的事了呢」 听了奥菈的提议,善治郎像是事到如今才产生了感动一样,把视线落到自己的双手上。 『瞬间移动』果然是和善治郎迄今为止学会的『空间遮断结界』『牵引』完全不在一个次元上的魔法。 使用的话,不是比喻而是世界真的会变得宽广。 虽然善治郎向来是个对自己评价不高的人,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非有自觉不可了。 自己现在,拥有了可以对国政产生巨大影响的能力。 看到丈夫终于对自身的力量产生了迟来的自觉。女王露出柔和的微笑。 「就是这么回事了。『瞬间移动』的真正价值,要等到国内外各地有复数使用者分配事才能发挥出来。毕竟只是一天一两人程度的话,就可以实现当日往返的嘛。 最理想的状况,是至少在东边国境的穆特慧克要塞、西边的港都瓦伦迪亚、南边的银山波特奇,北边的旧王都菈菈公爵领这四个地方,都要配备使用者」 在上次大战前嘉帕王国还有很多王族的时候,这四个地点似乎都有配备有『瞬间移动』使用者的样子。 然而,听到奥菈这番话的善治郎,却露骨的皱起了眉头。 「唔—嗯,也许这是王族必须要尽的义务吧,但老实说我很讨厌这样呢。 虽然都还是将来的事,但既然我不能长期离开王都,那么我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尽可能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啊」 今后会嘉帕王国的时空魔法使用者,不可能出现没有善治郎孩子血统的人物 听到善治郎明明理解这点却仍旧发出的抱怨,奥菈安慰了他一下。 「虽然我非常不愿承认,但你应该不用在那方面担心吧。要在这四个要点配置王族,必须得以王都先配备有充足数量的王族为前提才能进行。 毕竟对『瞬间移动』需求量最大的就是这个王都。而且身为嘉帕王的我,身为我配偶的你,身为下任嘉帕王的第一王子卡尔洛斯,以作为及遇到紧急情况时预备的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绝对不会被派遣到地方去的啦」 「啊啊,没错呢」 看到丈夫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女王的内心并非没有一丁点罪恶感。 目前,芙蕾雅公主要成为善治郎侧室这件事已经进展到了相当具体的程度。 如果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么她就会被嘉帕王国授予公爵爵位,并允许拥有一块靠近海岸线的小领地。 理所当然的,将来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生下孩子会成为这个领地的继承人,而这个孩子居住的地方自然不是王都而是那个公爵领。 所以对善治郎来说,和自己的孩子分居两地的未来实际上相当于已经半确定了。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孩子。 对于女奥菈王来说,那只是除了「渴求而又需要慎重对待的次世代王族」外就再无其他意义的旁人,但对于善治郎来说却是继承了他骨血的孩子。 「嘛,那么遥远事现在考虑太多也没有意义的吧」 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女王,无意识的用右手摸了摸孕育着自己第二个孩子的腹部。 ◇◆◇◆◇◆◇◆ 翌日。女王奥菈在王宫的一个房间中,和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见了面。 听完一系列详情的芙蕾雅公主,因为吃惊略微睁大了她冰碧色的眼睛。 「那么,奥菈陛下是说要用秘术『瞬间移动』将我和斯卡谢送去瓦伦迪亚吗?」 「没错。虽然最先提出这个提案的事夫婿殿下,但听过他详细说明后我也觉得这是个最好的判断。芙蕾雅殿下,您大概还不理解在『雨期』进行长距离移动有多么困难吧。 还有一点虽然也是夫婿殿下指出的,但作业进程的迟误会对现场执行者造成何等程度的焦虑,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焦虑超出了限度,他们就有可能强行在雨中进行船只修复的作业。这种情况有多危险,芙蕾雅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吧」 「的确正如您所说」 听完赤发女王说明的银发公主,暂时开始了沉默的思考。 她能明白奥菈的主张是正确的,但立即回答自己愿意使用『瞬间移动』却有一定风险。 不管是『瞬间移动』这个魔法本身还是女王奥菈的人品,芙蕾雅公主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掌握到了十全十美的地步。 嘴上说是瓦伦迪亚,其实却是打算把目的地改成火山口中或者远离地表的高空,即便不做的这么夸张,只要奥菈把芙蕾雅公主一人送到完全未知的土地上去,对北大陆公主也意味着会立刻送命。 当然,目前芙蕾雅公主已经自己提出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也确信由此而来的大陆间贸易可以为嘉帕王国带来莫大的利益。 对奥菈的人格已经掌握的完美无缺这种话虽然撕了自己的嘴芙蕾雅公主也说不出来,但至少她也明白女王是位有着十足理性与判断力的为政者。 顺便说下,嘉帕王国的王族在为国内外的他人施展『瞬间移动』时会收费这个情报,芙蕾雅公主也已经知道了。 说通俗点,『瞬间移动』是嘉帕王家的巨大优势同时,又是他们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 如果把这样的『瞬间移动』当成杀人手段使用,那也就相当于今后会断绝这个收入来源(没有人会主动去用施术者有心的话就能干掉自己的魔法)。 综合这个情报的话,就能得出【女王诓骗芙蕾雅公主,将她传送到危险场所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的结论。 而只要有了结论,芙蕾雅公主采取起行动就一向很快。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从您的好意了。关于代价方面可以给我们一个大致范围吗?」 听到银发公主当场作出决断的话,站在她身后金发女战士吃惊的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要是芙蕾雅公主靠『瞬间移动』前往瓦伦迪亚的话,斯卡谢也得跟着一起奉陪,所以她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话说回来,对斯卡谢来说芙蕾雅公主终究是发誓毕生侍奉的主君,所以她也没法否定主君替自己订下的行动。 在重新绷紧了表情的斯卡谢面前,女王奥菈又开了口。 「不,因为是关系到『黄金木叶号』修复。所以对我们嘉帕王家来说也并非事不关己。而且对于要将北大陆的优越造船制铁技术传授给我们的各位,这种程度的服务我们是不能收取代价的」 「哎呀,陛下的温情真是让我感激的无以言表」 听到奥菈的话,芙蕾雅公主在心中苦笑了下。 虽然奥菈嘴上说不需要任何代价,但她的话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解读。 「我不会收你们这种零碎的小钱,作为交换你回去本国后可要好好的把『造船技师』和『制铁技师』给我带回来」,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暗中叮嘱。 而这对于对善治郎抱有情意的芙蕾雅公主来说,也是她非要完成不可的事。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就得尽快执行呢。奥菈陛下,您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和斯卡谢送去瓦伦迪亚呢?」 「那边也要做些准备,最快的话明天就可以进行传送」 听到奥菈的这句话,芙蕾雅公主把视线转向自己深深信赖的心腹女战士。 「斯卡谢,我觉得明天出发就很好,你认为呢?」 兼任照顾芙蕾雅公主起居的护卫女战士立刻就回答了主君的问题。 「是,没有任何问题。行李今日之内就能整备完毕」 听到有能的女战士这么说,女王给了她一个忠告。 「啊啊,维克多利亚殿下,『瞬间移动』能顺便搬运的,仅限一个人可以不费力手提大小的行李。所以打理行装是你可要注意这点」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忠告,奥菈陛下」 高个子女战士对异国女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 翌日。 和预定的一样,芙蕾雅公主与护卫她的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也就是斯卡谢,站到了风雨中的瓦伦迪亚的土地上。 作为先遣人员的侍女伊尼斯,已经在昨日先行被送来了瓦伦迪亚,所以当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靠着『瞬间移动』抵达瓦伦迪亚公爵府时,这边已经做好了欢迎她们的准备。 芙蕾雅公主前往王都时带走了『黄金木叶号』上一多半的战士,剩下的战士都留在了这瓦伦迪亚和武力较低的船员们一起留守。 接受了这些留守组战士们迎接的芙蕾雅公主,在和瓦伦迪亚代官达米安打过招呼后,立刻就冒着大雨前往港口。 存在『雨期』这样季节的嘉帕王国,雨具的文化当然也比较发达。 披着用水生爬虫类生物的皮制成的,类似带兜帽的斗篷一样雨具的银发公主和金发女战士,在因长时间降雨到处是积水的石道上径直前行。 对于在故乡乌普萨拉王国时有过野营和下河经验的芙蕾雅公主,多少溅到些水可不会让她止步不前。 看了眼落下大雨的铅灰色天空,以及被染成同样色彩的大海后,芙蕾雅公主轻轻甩掉斗篷上的积水,用叹息的口吻念叨道。 「像这样亲身体验过后,将『血统魔法』视为绝对的南大陆价值观,也就不难理解了呢」 「确实这已经属于一种荒唐无稽了。虽然在回数上有相当的限制,但这样的魔法的存在,可以从根本上颠覆战略」 大概是为了表示赞同吧,高个子女战士说这番话时的口气和她的君主很像。 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是一个王族没有血统魔法,把心力大部分倾注于技术的国家。 因为,这个国家的人一般都拥有比起魔法综合性能上技术更为优秀的价值观,但见识过如此实用的血统魔法后这个价值观却很难不发生动摇。 即便有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使用这个限定,乘坐龙车数日才能走完的路程在一瞬间就被跨越这种事,以北大陆的常识来看也已经属于一种犯规作弊了。 「真好呢,想要呢」 听到主角嘴里反复漏出这种祈愿一样的念叨,走在她身边的高个子女战士赶快提出小声忠告。 「公主大人。在这南大陆,盗取血统魔法好像是种一即便被盗方立刻宣布开战也容不得盗取者有怨言的蛮行哦」 不仅是女王本人,连身上背负着他国潜在血统魔法资质的善治郎,也曾在这方面多次警告芙蕾雅公主。 所以她不可能会不知道有意识盗取血统魔法的人,会受到何等严酷的对待。 「……真遗憾」 最后不甘心的念叨了一句的银发公主,像是要切换自己的心情一样,露出明快的笑容向心腹女战士发出抱怨。 「说起来,斯卡谢,这里已经靠近港口了哟。是不是因为这身雨具的关系,你忘了我身上穿的是什么?」 芙蕾雅边这么说,边用手指了指略微掀开雨具后露出的男性服装。 「我失礼了,船长」 察觉到主君想说什么的女战士,苦笑着订正了自己的说法。 从瓦伦迪亚公爵府到港口并没有多远距离。 所以没过一会,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就抵达了『黄金木叶号』停靠的栈桥前。 今天也是个大雨连续不断的恶劣天气,不过因为没有风,瓦伦迪亚港外侧又有三道防波堤守护,所以港口内的海面还算平稳。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这种大雨天里进行船只修复作业就没有危险了。 站在陆地上的芙蕾雅公主仰望自己数个月未见的船后,发出一声感慨。 「善治郎陛下,真的是一位独具慧眼的大人呢」 「是,至少,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这点是不会错的」 被说着这样的话的二人仰望的『黄金木叶号』,就像善治郎担心的那样,即便在这样的大雨里也依旧在强行进行着修复作业。 这其中,甚至出现了胆大包天到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像壁虎一样爬到主桅杆上去的家伙。 芙蕾雅公主看到这些后带着半是自省半是惊呆的表情叹了口气,然后对身边的心腹下了命令。 「斯卡谢,拜托你了」 「遵命」 接到主君命令的高个子女战士先是深吸了一口气。 「都听着!现在要传达预定变更的指示!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下来!」 然后发出不输给大雨雨声的巨大宣告。 ◇◆◇◆◇◆◇◆ 又过去几天后,善治郎也抵达了瓦伦迪亚。 和瓦伦迪亚公爵的代理人达米安代官打过招呼后,善治郎首先做的是前往瓦伦迪亚公爵府的个人私室用数码相机拍照。 才刚学会『瞬间移动』不久的善治郎,没有数码相机拍下的画面辅助的话是几乎用不了这个魔法的(虽然不看画面仍有不到两成的成功率,但那必须经过反复尝试才能办到,所以还是当做没有的好)。 「只要像这样用数码相机拍下照片,我的『瞬间移动』能 抵达的范围就会越来越广呢」 这种方法的危险在于,如果善治郎抵达异地后数码相机的电力耗尽或者干脆损坏的话,善治郎就会陷入无法使用『瞬间移动』的状态。 作为保险,善治郎动用了现在只剩下很少墨水的打印机,将最重要的王宫石室的画面打印成纸质照片随时带在身上。但这东西毕竟也不是永久不灭的。 果然,只有最终将『瞬间移动』熟练掌握到能像奥菈那样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就可以随时再次前往才能解决问题。 虽然将来的目标是那样,但现先仍是处于『瞬间移动』的使用者哪怕多一个人也好的状况。 因此即便需要靠数码相机辅助,善治郎仍是贵重的战力。所以现在他也只能保持离不开辅助的状态上阵了。 总之,暂时靠这些喘了口气的善治郎,接着马上带着护卫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去和芙蕾雅公主进行了的会面。 大概是因为来到瓦伦迪亚港这个距离船只很近场所的缘故,芙蕾雅公主没有穿最近善治郎已经看管了的长裙,而是换上了两人刚认识时的那套船长服。 不过以善治郎个人的感受看来,比起平日里穿长裙的样子,他觉得还是这套男装更适合芙蕾雅公主。 这并不是说芙蕾雅公主的相貌比较偏男性,而是这种穿着便于活动的服装,活力十足行动的样子,让她显得更加自然的意思。 得到善治郎的允许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的银发公主,开口首先说出的事感谢的话语。 「此次您肯为我们如此劳心费力,实在非常感谢。多亏了善治郎陛下,我们能在出大事前及时采取了措施,在此向您郑重道谢」 配合沙发上芙蕾雅公主的感谢话语,站在她身后的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也用右拳扣了一下左肩低头行礼。 从二人的郑重态度中,察觉到对方会道谢并非只因为奥菈用『瞬间移动』送她们来了瓦伦迪亚这样简单理由的善治郎,尽可能用柔和的口气确认道。 「果然,现场出现了强行进行修复作业的行为吗?」 听到善治郎的提问,芙蕾雅公主晃动着满头银发点了点头。 「是的,正如您所说。善治郎陛下的慧眼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听到芙蕾雅公主说过于夸张也不为过的称赞,善治郎露出不敢当的苦笑。 「哪里,只是爱操心的个性碰巧成真了而已,所以您不需要这么佩服我的哦」 「可是,这次我实在大意了呢。『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明明是和我一起跨过大海的同伴,但这次如果没有善治郎陛下的指摘,我都没察觉到自己和他们在意思的传达上有这种程度的误差」 「恕我失礼,芙蕾雅殿下您迄今为止都没经历过和『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分离如此之久的经验吧?距离很近时即便向部下传达的命令有些扭曲也能立刻修正,但距离一拉远就未必能办到了。因此您的那些忠实的部下,才会死守您最开始的命令吧」 根据芙蕾雅公主的性格,做出比起【单纯的安慰,还是靠道理说服她更好】判断的善治郎进行了如上说明。 「原来如此,以他们的立场而言确实如此呢。那我就收下您的金玉良言了」 因为对方又用真心感到钦佩的视线看过来,让善治郎害羞的调整了下坐姿。 只有善治郎能想到【现场的工匠也许会在下雨天强行进行船只修复作业】的情况,并不是因为他的头脑比女王奥菈或芙蕾雅公主更好。 仅仅是因为,他有着在上班族时代曾经多次经历过类似现场工匠们立场的经验罢了。 举个例子吧。现在有客户提出「这个和这个,你们在某某日前帮我们弄出来」的要求,善治郎的公司也一句「好的了解了」答应下来,可之后载有完成这项工作必须器材的船只却在海外出了事故,导致器材的到来迟到了一个月以上。 结果,留给实际作业的时间就这么较少了一个月,等到善治郎等人如字面意思拼上老命赶在约定日期交工时,对方却说出了「哎呀,听到船只出了事故时就想到这下肯定来不及了,所以都做好至少会延误一个月的觉悟了哩,真是谢谢啦」的话来。 这种时候,善治郎一定会在心里发出「既然如此,那你倒是早点说啊」之类说不出口的灵魂呐喊。 在这类情况中,部下或者那些对于请求比较弱势的人,都很难对曾和他们订下契约的人说出「果然还是办不到,请延长一下期限」这种话来。 比起让客户失望甚至说出「那么这件工作你们就别干了」的话,如果勉强自己能赶上最开始约定的期限的话,他们通常都会选择让自己吃苦受累的做法。 另外,如果他们因为真的做什么也没用了而说出「真的赶不上了」这种话,那么过后又会为了将延长日期尽可能缩短而拼命去努力。 有着这类经验的善治郎,很简单就能推测出【现场工匠们会因为直属上司芙蕾雅公主和当地国王奥菈订下的契约过于沉重,导致他们被压得无法提出「这个限定日期有点难办到啊」意见】这点。 「那么,关于作业进程的修正已经完成了吗?」 对善治郎的提问芙蕾雅公主虽然略微一点头表示肯定,但同时她脸上也浮现出困扰的表情。 「是的,关于『雨期』造成的工程进度的误差修正、再计算已经完成了。但是,我很担心这之后的『酷暑期』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让作业进程发生紊乱。 我们刚抵达嘉帕王国时那样的炎热天气也会连续持续三个月时间吗?」 对芙蕾雅公主的疑问,善治郎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他觉得还是应该把实情老实说出来的好。 「芙蕾雅殿下,殿下初次抵达这里的时候,日历上姑且还是处于『活动期』的。嘛,因为气候并不会在跨过某个日期线后就发生剧烈的变化,所以那时的气温仍大致相当于『酷暑期』后半段的程度吧。但即便如此也要低于气温最高月份的哦」 「………………诶?」 芙蕾雅公主经过在长时间沉默后,露出一个对她来说很少见的完全呆掉的表情。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连站在她身后的女战士斯卡谢也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睁大了茶褐色的双眼。 善治郎很能理解这对主仆的心情。毕竟连他自己初到此地时,即便得到冰电风扇的帮助也仍感觉要被热出生命危险了。 而且,芙蕾雅公主她们还是北大陆北方出身,比起经历过日本关东地区超过气温三十五度酷夏白天和气温超过三十度热带夜的善治郎,她们的抗暑经验更加匮乏。 虽然善治郎觉得光用说的很难描述清楚那种可怕酷热的感觉,但就算如此也不能不警告二人。 「到了『酷暑期』最热的时期,气温会升到人体体温之上。而且不论白天黑夜都会持续保持那样的高温。就连嘉帕王国的当地人,也因为在此时的白天活动会生命危险,而把在『酷暑期』行动的时间限定在清晨和傍晚这些热度稍微缓和些的时段。 至于白天,则不论贵族平民基本都躲在屋内『午睡』来防止体力的流失」 「………………」 「………………」 第一次听到关于『酷暑期』情形具体描述的乌普萨拉王国主仆彻底无语了。 「『黄金木叶号』的修复作业也有我国的工匠们参与吧,您从没他们那里听说过这方面的情况吗?」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带着自省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我本人是没有直接听说过,但据说当地工匠们曾经发出过『照着这个预定天数进行作业真的不要紧吗?』之类 的疑问。 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与大型帆船接触,所以我们还以他们是因为技术上的问题才产生这种日期是否能赶得及的不安的,所以当时也没有深究」 「啊啊,也难怪您会这么想呢」 不管在什么地方,相异文化圈的人们彼此进行交流时,总是会出现类似这样的误差。 芙蕾雅公主手下那些『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都没经历过『酷暑期』,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还有这种光是白天在户外活动就会产生生命危险的季节吧。 另一方面,因为嘉帕王国的工匠们也从未离开过南大陆中西部,所以他们同样无法理解居然还有不知道『酷暑期』高温厉害的人存在。 这样的两者碰到一起,即便一方提出「照这个进度进行真的不要紧吗?」的疑问,因为对方回答了「不要紧」,提问方也只会产生「是吗,那应该不要紧吧」的想法。 毕竟,嘉帕王国的工匠们是第一次参与修复四根桅杆船只。不管这个工作的难易度还是修复所需要的大致时间,他们都完全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两边的人不仅不理解彼此的『常识』,甚至连自己没有理解对方这一状况本身都不知道,这样要还不发生信息扭曲那才怪了。 「尽快召集当地工匠,然后向他们确认这个地方处于『酷暑期』时能进行什么程度的修复作业吧。 所以,和当初的预定不同,我打算干脆直到『黄金木叶号』修好为止都留在瓦伦迪亚当地了,请问这样可以吗?」 「我觉得这种做法很好,毕竟返回王都,靠我的传送的话只需要一瞬间。至于您在滞留瓦伦迪亚期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达米安代官吩咐。所以请不必多虑放松留下吧」 「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善治郎陛下」 听到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重新向他又道了个谢。 幕间二 露西塔之影 就在善治郎在瓦伦迪亚当地,和芙蕾雅公主一起就『黄金木叶号』的修理进程进行推敲的时候。 女王奥菈手边,送来了普乔尔将军请求会面的申请。 身居将军位的军人和身居大臣位的文官的确都可以无限制的向王提出谒见申请,但通常这类人很少会真的动用这个权利。 因为将军、大臣这样的国家重镇,不用说大多是由大贵族来担当的。而大贵族这个人群总会有着或好或坏的各种立场,并被这些立场所牵制。所以他们平日里不可轻举妄动。 如果违反这一规则,就会产生被说成「不够沉着」「无法做出和自己身份相符的举止」,并因此遭到轻视的倾向。 敢于做出这种和周围的常识针锋相对的行为,也可以说很有普乔尔将军风格。 「还以为结了婚后他会老实点,结果还是一样吗」 听到女王叹息了一声,站在她身边的长脸秘书官和平常一样用声音表情不带半点感情的态度回答道。 「普乔尔将军会变得老实,就像奥菈陛下您会变得娟淑一样,是种不可能发生的未来」 「哦?也就是说,普乔尔将军将来有可能变老实了?」 收到讽刺笑容作为回应的秘书官,略微挑了挑他的细眉毛。 「哦呀?这话听上去,简直就像陛下您能够变得娟淑了一样啊?」 「当然,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和夫婿殿下两人独处的时候,我会变成多么娟淑的女人」 「臣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没有涉足后宫的机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请恕臣不能再继续说明下去,因为臣现在还不能由于不敬之罪被捕」 「我要真想治你不敬之罪,你这家伙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我砍的」 就在女王和秘书官同平时一样用随意的口气斗嘴时,房间入口的门被敲响了,随后门外传来一个男声。 「打扰陛下了。普乔尔将军前来觐见。请问可以允许他入内吗?」 听到护卫骑士的请示,女王用清晰的声音简短的回答道。 「让他进来」 听到这个回应后,房门打开了。 「打搅了」 随之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被锻炼到极限的巨大身体上身着嘉帕王国军装的中年男子——普乔尔·基杰将军。 「来的好。先坐吧」 「是,臣失礼了」 听到女王的话,将军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走入室内,在女王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配合常人身形打造的沙发,身为巨汉的普乔尔将军坐上去绝对不可能会合适,可大将军现在的坐姿却没有给人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这应该是他靠着锻炼出来的身体强度,完全控制了身体的缘故吧。 先用召唤来侍女送上的茶润了润喉咙的女王奥菈,没有做任何事前客套单刀直入的提出了问题。 「那么,你有什么事?」 以王侯贵族的对话标准来说这开场白有点没常识,但与普乔尔将军打交道时这种程度的失礼反而正好。坐在奥菈对面的这个男人,就是比起被礼法和常识拘束的对话,更喜欢单刀直入不浪费时间的讲话方式。 果然,普乔尔将军带着对女王的话没有一丝不满的表情开了口。 「首先,请允许臣向陛下祝贺」 「嗯?如果是关于我再次怀孕这件事的话,你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吗?」 看到女王一时因为无法理解这种无用功而露出不明的表情,巨汉将军立刻追加了补充。 「不,臣祝贺的并非是陛下您怀孕,而是善治郎大人成功习得了『瞬间移动』一事」 果然如此吗,涌现出这种想法的女王在心中咋了一下舌。 善治郎成功发动『瞬间移动』只是几天前的事。 这一事实,目前仍未向外界公开发表。 话虽如此,从护卫骑士到在王宫工作的侍女,这类当时目击了现场的人有好几个,而且事后也没特别吩咐过他们要保密。 因此,「善治郎已经学会『瞬间移动』」这个事实已经耳朵比较尖的贵族知道了,也算不上什么很不可思议的情报。 然而,就算这个事实已经传开,但毕竟还属于未公开情报。瞄准这个发布上的空白期,自己主动跑来「提出祝贺」这种事,也只有普乔尔将军能干得出来。 女王故意深深叹了口气,眼光险恶的瞪着对面巨汉将军的眼睛。 「你的耳朵可真尖。我还想等到局势更稳定些时,再来发表这个消息来的」 在嘉帕王国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中,『瞬间移动』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魔法的存在,正是嘉帕王国可以登上称霸南大陆西部大国位子的原因之一。 如此了得的魔法的使用者现在增加了一名,这对目前的嘉帕王国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基本上,只要能付出一定的报酬,嘉帕王家就会为国内外的贵族使用这个『瞬间移动』。 因为大战后能发动『瞬间移动』的人只剩下坐在王座上的奥菈,所以这种使用机会大大减少了。但既然现在担当王配这样比起女王相对不那么繁忙的人也学会了『瞬间移动』,那么那些有着足够财力的大贵族们肯定就动起再次享受这个魔法恩惠的念头。 「夫婿殿下现在人在瓦伦迪亚。虽然几天之内就会回来,但夫婿殿下的『瞬间移动』可以传送的场所,现在可还仅限那么几处」 特意提出会谈申请并亲口说出「来祝贺」的普乔尔将军,大概是想要抢占使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的预约吧,带着这种想法盯着对方的女王说出上述牵制。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巨汉将军却带着看不到任何不快成分的表情点了点头。 「臣明白。而且善治郎大人的『瞬间移动』,应该会优先用在善治郎大人自己的目的上吧。 说起来,听说善治郎大人他经常把学会『瞬间移动』后就要尽早前往双王国这话挂在嘴边上?」 「唔嗯,没错」 对普乔尔将军的提问,女王坦率的点了点头。 善治郎经常在公开场合表示想去双王国,所以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这点的必要。 「善治郎大人会如此热切的渴望前往双王国的理由不是别的,正是为了因为他担心奥菈陛下的身体。只要善治郎大人习得『瞬间移动』后前往双王国,那么在有需要时带来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便成为了可能 」 「唔嗯……是这样的」 因为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女王同样点头表示了肯定。但从他人口中听到丈夫对自己的热爱,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害羞。 「和善治郎大人关注的一样,奥菈陛下现在又有了身孕。所以依臣愚见,善治郎大人现在应该是哪怕早一天也好的希望能尽快前往双王国的」 「夫婿殿下的心情无疑肯定是那样吧,但那可是没有意义的前提。现在是『雨期』,接下来又是『酷暑期』。要前往双王国的话,必须得等到这两个季节过去后的『活动期』才行」 奥菈边这么说,边微微耸了耸肩。 善治郎自己的话,因为可以靠奥菈的『瞬间移动』传送所以出发日期不用拘泥于某个季节,但护卫他的士兵和照顾他的侍女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由于没有把这些人全用『瞬间移动』传送过去的闲工夫,所以他们只能走陆路去双王国。因此这些人的出行仍会受到季节变化的限制。 在因大雨让道路变成小河泥地的『雨期』出发不用考虑肯定不行,可在白天 里人们基本都在午睡的『酷暑期』进行长距离移动,其实也有着相当的难度。 相对比较熟悉的国内先不说,进行前往国外——而且还是位于南大陆中央位置这样异文化圈遥远国家的长距离移动,果然还是尽可能在『活动期』进行更好些。 这些内情背景普乔尔将军应该也很清楚,可即便如此大将军仍像要故意出头一样提出反论。 「可是,奥菈陛下现在已经进入了怀孕期,所以善治郎大人的心境应该是已经等不及『活动期』到来的吧?」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奥菈生下第二子的时间将是『活动期』正中左右的季节,米歇尔医师已经给出了这样的诊断。 嘉帕王国的『活动期』相当于日本的秋冬两季,也就是说,这个季节占了一年中一般的时间。 既然预估的产子日期是这样季节的正中,那么就意味着即便进入『活动期』,单纯只看天数的话到奥菈出产为止还有三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然而世事却并非这么简单。 预估毕竟只是预估,幼儿出生的日期当然可能会提前。另外怀孕生子出现危机也不仅限于临产,虽然最危险的时刻无疑是那一瞬间,但在那之前奥菈的身体状况就突然恶化也是有十足可能的。 这么一想的话,普乔尔将军所说的「善治郎大人他,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尽早前往双王国」的主张,可以说完全正确。 对这些都理解的女王换上一副稍微认真倾听的姿势。 「那么,你是说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吗?」 「是的。因为怎么说在『雨期』进行长距离移动也是自杀行为,所以臣觉得这种做法不可取。然而,【在雨期刚结束『酷暑期』刚开始的时间段,立刻派遣老练的士兵们上路】这种做法,臣就认为就并非绝对不可能办到了」 「唔,『酷暑期』刚开始的时段,吗」 对普乔尔将军的提案,女王没有马上一脚踢开而是陷入了沉思。 虽然被称为『酷暑期』,但这个季节毕竟长达三个月左右,那么气温当然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一样。 气温最高的只有位于季节正中的那一个月,首尾两个月的气温都会低一些。 不过,那也就是【昼夜气温都保持在四十度以上的月份】和【昼夜气温都在三十五度以上不到四十度的月份】之间的区别罢了。因此所谓「气温低一些」也只是相对而言。 考虑完上述详情的女王,摇了摇头表示否决。 「不,果然还是不行。我承认这种做法的成功性很高,但以此产生的无法无视的危险还是太大了。 前往双王国的道路对我们是未知领域,这可不仅仅是距离上的问题,关于这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就像奥菈指出的那样,通过未知道路的行程和通过已知道路的行程完全是两回事。 异世界的奔龙和钝龙拥有远超马或驴的载运能力,在这之上还有魔法这种犯规技术的辅佐,所以是地球古代载畜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可即便是如此,在这个世界进行长距离移动时仍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在等着。 道路前方距离下一个人类聚居地还有多远,周围是否有水源,如果不能掌握这类情报,进行移动就会非常困难。更不要说『酷暑期』还有因为白天必须休息导致移动速度变低,因为气温过高导致水量消耗加大这些额外的难点。 奔龙钝龙饲料补充点饮水点的位置,这种情报绝不能少。 即便有魔法进行辅助,也有限度。 普乔尔将军对奥菈的这些主张表示全面肯定后,又提出了新的提案。 「是,确实这段路程只由我等自己行进的话会有点危险。但臣认为,只要有熟悉这段路程的人领路的话问题就能解决。 所以臣提议,就让来自双王国的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的一半护卫士兵,以归国替换人员的名义与我等同行如何?」 「什么?」 对奥菈来说,这是个有点超出她预料的提案。 看到女王因为吃惊略微睁大了眼睛,大将军又仔细进行了说明。 「进入下一个『酷暑期』后,两位殿下来到嘉帕王国就差不多满一年时间了。护卫他们的士兵们差不多也该产生思乡情绪了吧。 因此只要由我等这边出移动替换所需的费用,对方应该就不会不接受这个提案才对。这些士兵曾在距离最近的时间里,反方向穿越了我们将要行进的路程。有这样的人做向导的话,即便是『酷暑期』,途中发生的问题也能被压制到最小限度。依臣的愚见就是如此」 「唔……」 这个预想之外的,非常现实的提案,让奥菈再次陷入了思考。 的确,有曾经一度穿越这段路途的双王国的人同行的话,途中的问题是能被压制到最低。 回过头想想,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从双王国来到这边时虽然是即将进入『活动期』的时段,但确实也可以勉勉强强算是『酷暑期』。 也就是说,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在『酷暑期』也可以进行从双王国到嘉帕王国的长距离移动的证明。 普乔尔将军除了这点之外的其他主张,恐怕也是正确的吧。 在异文化圈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是人都会产生或大或小的思乡情绪。这是种很理所当然的感情变化。 因此让一般护卫回国换新人过来的这个提案,至少负责现场的士兵们会表示赞同欢迎。 而只要像普乔尔将军提议的那样,由嘉帕王国担下相关的金钱负担,那么双王国上层应该也不会提出反对。至于嘉帕王国这边,因为实际上相当于是用这笔钱买士兵们的安全,所以这笔花费也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 换了个和之前对峙样子不同的,打算认真讨论事情姿势的奥菈把身子向前探了些,向普乔尔将军问道。 「你的主张我的清楚了。这的确是个相当现实的提案。但是,这么一来又有别的问题发生。两位殿下护卫团的代表,对方当然会派出职位相当高的骑士担当吧。 那么如果我们这边不也派出一名级别相当的人作为代表的话,路途中的主导权可是会被对方完全夺走的」 这是个奥菈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的提问。 「您会有这样的担忧是当然的。因此若允许的话,希望您能任命臣担当那个职务」 而普乔尔将军,也的确给出了这个奥菈预料之中的回答。 成为护卫队的责任人,就意味着在双王国滞留期间可以接近善治郎。 这对想要拉拢王配善治郎,或者已经开始拉拢他的人来说可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女王奥菈故意大大叹了口气。 「你是国军的要人吧。差不多,也学学把现场的工作交给部下的做法如何?」 然后,开始了这种迄今为止进行过很多次的说教。 听了女王的说教后,巨汉将军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 「您的这个意见确实也很正确。这样的话,臣手上正巧有个很看好的龙弓骑兵团大队长。这次的实务会全交给那家伙,臣自己就除了紧急情况外都当个彻头彻尾的装饰品好了」 培养部下是很重要的嘛,看着将军笑着这么说女王有点沉下了脸。 毕竟,这种一种有着相当于「部下我会培养,总之让我跟着去就对了」意思的宣言。 「所以说,身为国军要人的你是不能一直滞留在外国的吧」 对于奥菈这句带了点不耐烦语气的话,普乔尔将军给了她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臣明白。因此,臣打算在善治郎大人抵达双王国后,立刻就借助善治郎大人 的『瞬间移动』回国」 「……什么?」 虽然很不情愿,但女王奥菈还是在这个堪称自己政敌的男人面前失声表示惊讶。 然而,也难怪女王会如此失态。刚才普乔尔将军的话就是这么的出乎她预料。 女王沉默了一会把情报整理完毕后才又开了口。 「也就是说,你打算挂着护卫部队指挥官的头衔前往双王国,然后等夫婿殿下抵达双王国时,就把指挥权交给那个年轻的大队长后,自己靠夫婿殿下的『瞬间移动』返回国内,是这样吗?」 「是的。只是,臣必须亲眼确认继任者能毫无问题完成护卫任务后才能回国。所以无法在善治郎大人抵达双王国当天就回来」 普乔尔将军的话可说非常正确。 但正因为如此,奥菈才更觉得可疑。 因为这一连串的提案,都只对奥菈和善治郎有益,普乔尔将军自己能获得的利益很少。 当然了,因为把护卫部队平安送到双王国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出色的功绩,所以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收益。 然而,不论何时都贪婪的追求最大限度成果的普乔尔将军来会自己主动提出「尽快返回王都」这种话来,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去到那边后,善治郎会陷入没有奥菈在身边孤身一人的状态。而到时普乔尔将军的职责又是善治郎护卫部队的队长。 所以这会是一个对善治郎进行各种怂恿,或是向他提出各种请求的最佳时机。如果是一直以来的普乔尔将军,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的。 明明是这样,可普乔尔将军现在却自己主动提出要从那个状况中抽身。 「该怎么说呢,这可还真是让人想不到会是你说出的话啊。这是吹的什么风?」 怎么思考也想不明白的女王,最后干脆把自己的疑问直接说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普乔尔将军露出粗野的笑容回应道。 「虽说迟了些,但现在臣也产生了陛下所说的『国军要人』自觉了。 今后的日子还长,为了能『正式』的作为『国军要人』尽忠,臣判定遵照臣之前所说的行动才是最好的」 「啧」 听到这个回答,奥菈总算明白普乔尔将军到底盯上什么了。 虽然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但能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也算是万幸了吧。 「原来如此,你能这么想还真是难能可贵。你的主张我明白了,这次的提案相当有意义,我会和人积极讨论的」 你可以退下了。听到女王这句话外音,巨汉将军也老实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是,那么臣先告退」 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的普乔尔将军的脸上,知道最后一刻都浮现着得意的笑容。 普乔尔将军离去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女王奥菈,还有她的心腹法比奥秘书官。 在沙发上摆出稍微有点松懈姿势的女王奥菈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身边的心腹简短的问道。 「你怎么想?」 「恐怕,奥菈陛下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吧」 长脸秘书官用和平常一样的不带感情声音淡淡的做了回答。 「普乔尔盯上的是『元帅』的位子」 「是的,应该不会错了」 普乔尔将军最后那句「今后的日子还长的很,为了能『正式』的作为『国军要人』尽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普乔尔·基杰将军一直盯着军中最高职位——元帅的位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他本人对此也从没特别隐瞒过。 然而,虽然这个目的本身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但问题就出在他这次会在这个时机采取这么具体的行动的这个事实上面。 因为第二次怀孕,奥菈理解到了如果继续保持现存的政治结构会有危险。 怀孕、临产会大大限制女王奥菈的行动,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对国政产生阻碍。因此,奥菈虽然知道那么做会缩小自己的权利,也只好设置『元帅』和『宰相』的职位,决意在军事政治两边都选出一个领头人级别的角色。 就在女王为此悄悄在台面下进行准备的时候,普乔尔将军特意提出了会面申请,并带着「请务必让我当元帅」的意思把自己宣传了一番。 这除了【奥菈有意在近期内设置元帅职位这个情报,已经被普乔尔将军所掌握】外,再没有其他解释了。 女王不快的皱起眉头开始思考。 「普乔尔会在这个阶段就得到这个情报,老实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臣有同感,但事实就是事实。现在也只能当做『总之,普乔尔将军就是得到了这个情报』接受下来了吧」 对秘书官的助言,女王念叨了一句「我知道」后点点头。 眼下虽然还在尽量隐瞒,但既然已经决定要设置『元帅』和『宰相』的职位,那么就必须得就仪式的相关文件、所需道具、占用场地等事由向文官们发出指示才行。 当然了,奥菈会提醒文官们注意保密。但即便如此要完全藏住这些人的行动不让任何看到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然而,仅靠这些零星证据推导出「女王奥菈,有设置元帅职位的打算」这个结论,同样非常困难。 收集在宫廷中流传的无数虚实交错的传闻进行精检,然后从那里面推导出隐藏的在不远将来会发生的真实。这种事必须有相当的才干才能办到。 至少普乔尔将军没有这份才干,和他打了很久交道的奥菈可以断言绝对如此。 女王继续说道。 「说到底,这次谈话的先后顺序就有古怪。如果我要设置元帅职位的情报被普乔尔知道了,通常他都会立刻直接提到这件事,那家伙就是这样的男人」 「的确。首先把自己的要求最大限度的提出来,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一点点做出让步。这才是一直以来普乔尔将军的交涉方式」 听到秘书官赞同自己的话,女王也微微点头。 「可是,这次却不同。他首先提出在『酷暑期』阶段就把护卫士兵派出去这个对我方有意的提案,又用自己马上会回来祛除我方的不安,甚至到最后也只是暗示想要元帅位子而已」 这么一罗列后,更让人觉得诡异。 说直白点,普乔尔将军这次的提案,完成度高到就这么直接接受下来也没问题的地步。 这和他过去只是叫嚣着「拿来拿来,把我想要的东西全给我」主张的提案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以说,今天的普乔尔将军简直就是违和感之块。 「普乔尔·基杰突然提升的情报收集能力,对此你能想到什么理由?」 秘书官立刻回答了女王的问题。 「本人的能力不可能突然增强。那么想成是有具备这方面能力的人物,成了他的同比较好吧」 女王再次发问。 「普乔尔·基杰突然提升的交涉能力,对此你能想到什么理由?」 「应该是事前有做准备吧。考虑到普乔尔将军的性格,这种准备虽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帮他描绘蓝图的可能性」 女王又一次提出问题。 「普乔尔·基杰直到最后也没把『元帅』这个词说出口。按照他迄今为止的表现这是难以想象的守规矩。对此你能想到什么理由?」 「普乔尔将军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但绝不是笨蛋。而且他也有只要理论说得通,接受『这样讲话的话,有利于野心达成』的说明后就会去实行的度量。所以说不定他身边出现了可以做出这种说明的人物吧」 「……………」 奥菈的这三个问题与其说是因为不知而提出的疑问,不如说是因为已知却不愿相信才提出来「对答案」的东西。 然而,不管再怎么不愿相信,站在一国之主立场的她都必须直视面对事实才行。 「拥有高度情报收集力的人,可以为交涉提出建议的人,能制御普乔尔暴走野心的人。这三者是『同一人物』的可能性,你认为有多少?」 「比起短期内偶然得到三枚各具其能小棋子,得到一枚三种能力都有的大棋子的可能性,臣认为还要更高些」 法比奥秘书官的这个回答可谓正中核心。毕竟,普乔尔·基杰身边最近增加的人物,就只有一位。 听到秘书官的回答后沉默思考了一会,女王终于下达了命令。 「现在马上重新去搜集关于普乔尔·基杰的正妻露西塔·基杰的情报。能力方面不必说,连她为人的情报也要包含在内」 「遵旨」 听到女王的命令,秘书官郑重的行了一礼领命。 第四章 芙蕾雅·乌普萨拉2 『雨期』过去之后,接下来就进入了『酷暑期』。 不过,虽然日历上会把这两个季节泾渭分明的分开,但天气并不会也马上跟着随之一变。 毕竟,嘉帕王国所使用的太阳太阴历。原本就是一种每隔数年就要追加一个闰月的,年与年之间有时会产生一个月左右误差的历法。 而且即便不看历法,『雨期』这个季节本身就是有的年头长有点年头短的。 因此,有时偶尔就会遇上「日历上还是『雨期』,可外面却完全不下雨了」的年份,或者完全相反的「明明都已经进入『酷暑期』了,可雨还是连日下个不停」的年份。 不过,住在嘉帕王国当地的人们,都具备能及时察觉天气变化详情的能力。 天空的颜色,花草的生长状况,当地人可以无视日历靠这些实际情报来看穿『雨期』是否真的结束了。 在这种『酷暑期』真正开始的某天里。 为了做出行前的饯别,普乔尔·基杰率领的善治郎的护卫队,出现在了王宫的谒见之间中。 「那么奥菈陛下,善治郎大人。我等这就出发了」 身着旅行装的普乔尔将军以部队代表的身份,向坐在高台王座上的奥菈与善治郎做出准备出发的宣言。 平常与奥菈一起出席公事活动时,善治郎都会贯彻当一个不会说话装饰品的方针,但唯独今天他不能这么做。 毕竟,这是给陪着善治郎前往双王国的部队做饯行的仪式。 所以善治郎从高台上的副王座上站起身,略微举起右手说道。 「有如此多的优秀战士肯为我一人劳心费力,是在让我非常开心。但希望各位都不要忘记你们都是国家的宝物这一事实。 对拥有不屈斗志的各位说这样的话也许有些不妥,但我还是要在此清楚的对各位下命。 希望给位能理解,互相保护好彼此的性命才是给予你们的最优先命令。故牺牲人命勉强赶在预定日期内到达双王国绝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状况。 在抵达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时能再次见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这是我比什么都更渴望实现的愿望」 「是,臣等惶恐之至」 听了善治郎的话,作为代表的普乔尔将军以及在场的所有士兵像是作为回应一样,用右拳扣左胸的动作低头行礼。 虽然知道这是仪式,但严肃的骑士·士兵们一起扣胸发出的声音,还是让善治郎反射性的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多次公开宣称自己不是战士,战斗力也好胆色也好都只相当于妇孺的善治郎,事到如今也没有再改变这个说法的打算。 善治郎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金发王子和栗色头发公主搭话。 「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我就借这个场合,为二位愿意将重要的护卫士兵借出一半为我们带路这件事,重新向二位致谢了」 听完善治郎的话后先开口的,是金发的年轻人——佛朗西斯科王子。 「哪里,请不要在意啦。对我们这边来说这才是个求之不得的提案呢。毕竟一直呆在异国的话,肯定会出怀念故乡的家伙嘛。虽然现在才告诉您,但年轻士兵里可是出现了不少夜里因为想家寂寞得呜呜直哭的人哟。啊哈哈」 「佛朗西斯科殿下」 站在王子身边的栗色头发少女——霍娜公主一边扯着王子的袖子,一边小声发出迟来告诫。 同样身着旅行装站在出行队列里的双王国士兵中,已经有好几个可怜的年轻骑士面因为王子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微微颤抖了。 万幸的事眼下在场的人都有基本的慈悲之心,所以全装出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因此这些年轻骑士应该还不至于太过难堪。 如果并非如此那这个气氛就非得快点驱散不可了。 「我也要就此向您表示感谢,善治郎陛下。本来,这样的请求应该由我们自己主动提出才对,您的温情真是让我们感激的无以言表。请让我代表所有归国的士兵向您道谢」 听到霍娜公主和平常一样认真郑重的措辞,善治郎非常自然的和她客套起来。 「您这是哪里的话,霍娜殿下。刚才我也说了,有双王国的各位士兵带路,让我们感到心中非常踏实呢。所以您不用道任何谢的」 善治郎一口气说完这些后,到刚才为止都把会话工作交给丈夫自己保持沉默的女王也开口了。 「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要是一直拖下去他们可就没法出发了。现在就先到这吧?」 听到女王这么说,身为王配的善治郎故意做了个夸张的低头领命动作表示同意。 「没错呢。『酷暑期』的清凉时间带是很宝贵的。各位,出发吧」 「是,那么我们出发了!」 听到善治郎的号令,普乔尔率领的嘉帕王国精兵和双王国的半数护卫兵一起大声如此宣言的。 ◇◆◇◆◇◆◇◆ 同一时刻,在嘉帕王国的港都瓦伦迪亚,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正倒在某个房间里,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译注:郑重声明,原文这里真的写的就是“像狗一样”,绝对不是译注本人润色加工什么的!!!) 「这可真是,和这个相比,连日降雨还要好得多了……」 光着脚,身上只有一件几乎能看见身体的白色薄连衣裙,穿着这套勉勉强强能算王族室内装打扮的银发公主,像是快要融化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您还好吗,公主大人?」 对用好像很担心的声音向自己搭话的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芙蕾雅公主连回敬「现在我不是公主是船长」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行了。感觉就像被关进没有准备冷水的蒸汽浴室里一直出不去一样。南大陆是流放地这个教会的主张,我觉得太正确了」 「请振作点,公主大人。如果善治郎陛下的说法是正确的话,下个月气温可是会提升到现在完全无法比拟程度的」 「……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生活啊?这根本不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吧」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宣言要嫁到在这种地方生活的善治郎陛下身边的人,是公主大人您自己」 「……………」 想象了下自己剩下的人生都要在这个地方度过的芙蕾雅公主,半张着嘴流下了一滴大大的泪水。 伸出右手擦去泪水的芙蕾雅公主,用幽灵一样的缓慢动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呵,话说回来,斯卡谢你不热吗?」 被主君不服气的视线盯着的女战士冷静的回答道。 「因为我有好好锻炼过」 「我觉得就算好好锻炼过,热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热啊」 「……因为职务的关系,我不能说出软弱的话」 「也就是说,你只是在忍耐而已,其实也觉得热吧?」 「……………」 「对吧,斯卡谢?」 芙蕾雅公主的纠缠不放,终于让斯卡谢也有点不耐烦了。 「诶诶,是觉得热啊!所以请不要好热好热的说个不停了。不然连我这边都要绷不住了不是吗!」 就是在这样的『酷暑期』的某日里,传来了『黄金木叶号』修理完毕的消息。 『黄金木叶号』修理完毕了。 记载着这个消息的小飞龙信很快就送达了王都。 而接到这个消息后,现在的善治郎要前往瓦伦迪亚只需要一瞬间功夫。 得到消息的当天善治郎就用『瞬间移动』将自己的护卫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送去了瓦 伦迪亚,他自己也在翌日用『瞬间移动』过去了。 「恭候多时了,善治郎大人」 「所有相关准备都已完成」 「啊啊,这次也谢谢你们来打前站了,纳塔里奥,伊尼斯」 明明刚才自己人还在王都,现在却已经身处遥远的瓦伦迪亚。 被奥菈用『瞬间移动』传送时只有「魔法好厉害!」这样的感想,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传送时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该说世界一口气变大了好呢,还是变小了好呢……这个感觉还真是很不可思议啊」 善治郎歪着脑袋这么碎碎念道。 虽然已经来过这边三次,但因为往返全都是靠『瞬间移动』,所以善治郎一点都不觉得瓦伦迪亚是什么远方之地。 忍着屁股疼坐龙车来回的嘉杰尔边境伯领,善治郎倒是对那里的「遥远」理解的刻骨铭心,可对瓦伦迪亚他就完全没有这种实感了。 想到今后这种自己靠『瞬间移动』立刻就能抵达的国内外地点会越来越多,善治郎也多少有点理解国内贵族们一个劲给自己塞侧室,拼命想要增加王族——也就是血统魔法使用者的心情了。 总之,因为用『瞬间移动』旅行完全不消耗体力,所以只要善治郎调整好心态,他就能马上进行下一步行动。 「芙蕾雅殿下她们准备好了吗?」 回答善治郎这个问题的人,是昨天先行一步来到瓦伦迪亚的侍女伊尼斯。 「是的,芙蕾雅殿下现在已经在休息室等候接见了」 「啊啊,那么最好马上和她见面吗。接待室呢」 「已经准备完毕」 「很好,带我去那里吧」 「遵命,这边请」 在中年侍女的引导下,善治郎迈步走入瓦伦迪亚公爵府的走廊。 善治郎抵达接待室后没过多少时间,芙蕾雅公主就到了。 「善治郎陛下,此次为了配合我们的行程劳您大驾光临此地,实在是非常感谢」 满脸笑容说出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身上穿着的,是善治郎初次见到她时穿的船长装。 「哪里,既然事关『黄金木叶号』,那对我等来说也不是旁人的事嘛」 善治郎边这么回答边催促芙蕾雅公主坐下。 「那么,我失礼了」 看着银发公主依旧那么高贵的坐到沙发上,善治郎在内心发出感叹。 (厉害啊。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连汗都不流一滴。难不成只有这人身边有冷气漂浮着么?) 银发、冰蓝色的眼睛、雪白的肌肤,在这样色彩要素的帮助下,静静微笑的芙蕾雅公主,给人种她完全不觉得热的非现实感。 虽然这一幕的真相不过是芙蕾雅公主在靠干劲和耐力硬遏制住脖子以上的汗腺不工作而已,但不知道这些幕后详情的善治郎只会老实的发出感慨。 「那么,根据我们接到的报告内容,『黄金木叶号』已经修理完毕了吧?」 听到善治郎的这句话,银发公主露出打心底觉得开心的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托各位的福,修理作业在数天前完成了。而且在得到瓦伦迪亚港管理者的许可后,也进行了数次在港湾内的试航。 剩下的,就是要在本日进行的港湾外试航而已」 有三重防波堤保护的瓦伦迪亚港湾内部区域,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风浪。 而以大陆间航行为目的建造的大型船只『黄金木叶号』,当然不可能只在这种平稳的海域航行。 因此,在风浪比较大的港湾外海运进行的试运行就是必须的。 话虽如此,对于一直以来都非常仔细的进行修理又经历过反复检查的船来说,这种去到港外的最终试航,其实更接近一种仪式。 「原来如此。那么那个最终试航,能允许我也一起登船参与吗?」 听到善治郎这句询问,芙蕾雅公主很开心的点点头。 「好的,请您务必要参加。请好好享受一下乘坐乌普萨拉王国引以为傲的最新锐舰『黄金木叶号』的感受吧。不过话虽如此,今天我们也只是把船开到港湾外转一个圈罢了」 『黄金木叶号』对于芙蕾雅公主而言可说是她最大的荣耀。虽然本人总说自己只是相当于半个装饰品的『船长』,但这艘祖国建造的最新锐大型帆船对于芙蕾雅公主来说仍是她自己的船、她自己的城池。 这份荣耀,让芙蕾雅公主经常抱着以此为傲的感情。 「我知道了,那就万事拜托了」 善治郎带着看到让人会心一笑事物的笑容这么回答道。 「上次参观时虽然也这么觉得过,但这么靠近了一看可真是压倒呐。与其说是船,更像是木制的城墙」 站在栈桥上仰望『黄金木叶号』的善治郎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现代日本的话,就算是比『黄金木叶号』更大的船只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完全木制的船果然很感动人。 而且瓦伦迪亚港的栈桥因为要配合一根桅杆的小型帆船都修的并不高,所以站在这样的栈桥上面对『黄金木叶号』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变成人仰视船的视角,从而进一步增加了船的压迫感。 「善治郎大人,请从这里上船。途中请注意脚下」 「啊啊,谢谢你,纳塔里奥」 像笨蛋一样仰视了『黄金木叶号』好一会的善治郎,最终在骑士纳塔里奥的引导下,豋上了搭在大型帆船和栈桥之间的木制舷梯。 这个扶梯形状的木制舷梯是为了配合『黄金木叶号』特别赶制的。 如果是嘉帕王国的一根桅杆小帆船,只需要在船边搭块结实的木板就能让人自由上下。但四根桅杆大型帆船『黄金木叶号』这样尺寸在常识外的船只就不能这么干了。 水手们虽然可以靠攀爬绳梯上下船,但那种方法很难搬运货物。 所以,才有了这个赶制的扶梯状舷梯。 「呜哇,这个相当容易踩空啊」 「善治郎大人,您最好还是不要往下看」 「啊啊,没错呢」 虽然朴素但姑且也有安装扶手,加上善治郎也没什么高处恐惧症,所以这道舷梯他走起来意外的顺畅。 被前方的骑士纳塔里奥和后方的侍女伊尼斯夹在中间的善治郎,没一会就平安抵达了船甲板。 就在善治郎为自己平安登场松了口气的瞬间,因为脚下一阵摇晃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哦」 「您没事吧,善治郎大人?」 不过,在善治郎真的失去平衡前侍女伊尼斯就从后面撑住了他,所以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 「啊啊,谢谢你,伊尼斯」 善治郎带着有点害羞的表情道了谢,接着马上摆脱了伊尼斯的搀扶。 因为船还停在港湾内,所以这摇晃其实并没有多厉害。虽然善治理最开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只是像平常那样站直了行走的话,这种程度的摇晃并不会造成太大妨碍。 而且,善治理周围还有先一步登船的瓦伦迪亚公爵领的士兵把他围在当中。 『黄金木叶号』可以说是一块漂浮在嘉帕王国境内的乌普萨拉王国的领土。 说极端点,就算这艘船【突然开船就这么载着善治理直接驶向北大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而在那样的场合,嘉帕王国可没有追击『黄金木叶号』的手段。 当然,谁也不觉得芙蕾雅公主会做出这种没有任何利益好处的粗暴无意义行为出来,但小心些总没有错。 人数大约是十几个。 这些士兵不愧是来自港都瓦 伦迪亚的人,每个人都可以毫无障碍的在船上自由行动。 现在站的最不稳的人,恐怕是骑士纳塔里奥吧。因为他是内陆地区出身,所以拿他作比较过分了些,但老实说,他站的甚至还没有善治郎稳当。 就在这时,先一步登船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出现在了甲板上。 「欢迎您,善治郎陛下。作为『黄金木叶号』全体船员的代表,我,船长芙蕾雅欢迎您的到来。 虽然很短暂,但还请您好好享受今日的海上之旅」 将男用船长装穿的魅力四射的芙蕾雅公主。挺起胸膛自傲的这么说道。 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严肃男子们,大概就是『黄金木叶号』的干部级水手。 有的人个头甚至比和他们并排站好的女战士斯卡谢更高,而且这样的人可能还不止一两人。 善治郎把视线从这些男人们那里转回到芙蕾雅公主身上,努力做出笑容。 「诶诶,我很期待。说起来丢人,光是像这样站在甲板上就让我兴奋不已了」 善治郎这句话并不是说谎。 全木制,而且还是有着连续航行数个月经验的现役大型帆船。能乘上这种在现代日本瞪大眼睛也找不到的稀奇载具,真的让善治郎觉得很感动。 如果没有扛着王族的头衔的话,他肯定会做出小孩子一样的举动。 电脑控制当然不存在的这艘船,只有向数十名船员发出指示后,才能完全仅靠人力运作起来。 「芙蕾雅殿下,我们这样留在甲板上好吗?」 听到善治郎突然这么问,芙蕾雅公主略微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这个嘛……首先我觉得是不要紧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您抓住那边的扶手吧。虽然要出于安全考虑的话最好是坐到固定的座席上去,但那样的话乘船的乐趣所在就要减半了呢」 「确实如此」 看到芙蕾雅公主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善治郎也跟着露出笑容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反正这次的最终试航只是开到外海上一小会,一个站不好导致发生什么问题的可能性非常低。 所以善治郎老实的听从芙蕾雅公主的指示走到扶手旁,双手牢牢抓紧木制的扶手。 只要有了这种能抓好的固定支撑点,那么就算遇到什么预想之外的大摇晃,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自己抓好扶手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的善治郎对在自己身后待机的中年侍女说道。 「伊尼斯也来抓好吧。像我们这样没经过锻炼的人,被摇的晃来晃去的话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虽然善治郎转过头后,只看到伊尼斯比骑士纳塔里奥更稳当的站在甲板上的样子,但在这个场合人中,既不习惯船又没受过战士训练的人除了善治郎外,就只有这位侍女了。 看到主人为自己担心的中年侍女露出微笑。 「感谢您的关心,善治郎大人。那么,就容小的失礼听从安排站在您身边了」 伊尼斯边这么说边用滑行一样的步伐来到善治郎身边,伸出一只手抓住扶手。 她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对此露出了有点羡慕的表情。看来在陆地上非常可靠的骑士纳塔里奥,到了船上后就未必可靠了。 就这样,在确认了善治郎和侍女伊尼斯已经抓好扶手后,『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芙蕾雅用尽全力大声下达了命令。 「『黄金木叶号』出港!起锚!」 大约三十分钟后。 善治郎乘坐的『黄金木叶号』驶出了瓦伦迪亚港湾,以让人无法想象那巨大船体会有的速度在海面上滑行。 就和芙蕾雅公主自己曾说的那样,她这个「船长」更多意义上只是个装饰品。 芙蕾雅公主以船长的身份发出的号令只有最初开船时那一句,那之后的各种微操作,都是由被介绍是副船长的中年男子完成的。 每当副船长大声下达命令,水手们就会听令调整船帆的角度,又或是操纵船舵改变船只的动向。 今日的海风海浪似乎很平稳,就算『黄金木叶号』驶出港湾后摇晃也意外的没多大,只有船只行进方向发生大幅改变时船身才会出现倾斜。 「即便在这样的摇晃中,水手们也能桅杆上进行各种作业吗,真是了不起呐」 如果用善治郎比较熟悉的事物进行比较的话,现在的摇晃感觉大致相当于乘坐电车时遇上大转弯。 虽然抓住扶手后就没什么,但如果没有抓住固定支撑点站起来的话。那么以眼下甲板上的不安定程度就算会摔倒也不稀奇。 可甲板明明都倾斜摇晃成这样了,水手们却仍在自如的来回奔走。 所以善治郎的赞赏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发自他真心的。 芙蕾雅公主露出开心的笑容。 「是的。毕竟水手们所接受的最初训练,就是『能空手站稳』」 这样的课题不仅限于『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船只。 连乘坐十个人就算超载的小型船也是如此。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如果一直抓着扶手的话就什么工作也做不了。 不管是打水手结,还是用拖把清理甲板,渔夫的话还要加上甩网拉网、下鱼叉。这些都是不空出双手就无法完成的工作。 因此,乌普萨拉王国的船员们,从幼年开始就会登上亲人的船进行可以在船上自如直立行走的训练。 「原来如此,船员是个要花费比我想象的更多的年份时间才能合格的技术工种呢。在这个意义上,那边那位的操舵工作,也是非常需要技术的吧」 善治郎这么兴趣十足的指着的,是一名两手扶着木制大型轮盘舵的男子。 每次副船长发出指示,那个男子就会抓住有着无数把手的圆盘来回转动,所以那肯定就是『黄金木叶号』的舵盘嘛。 然而,听到善治郎这番指摘的芙蕾雅公主,一瞬间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确实呢。现在负责掌舵的是操舵长。虽然除了他以外船上还三名船员拥有掌舵的资格,但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掌舵的人是否熟练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 遭遇风暴时,因为意外洋流走错方向导致食物匮乏时,或是需要尽可能走直线的返回陆地时,遇到这类情况掌舵只有交给操舵长才能让人放心」 「哦,这就是所谓的艺人绝活吧」 在善治郎因为感慨没注意的时候,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紧张的交换了下眼神。 虽然搞这种小动作有点过分,但善治郎刚才的话,让善治郎这个男人的价值和需要警戒的程度再次提升了。 安装在『黄金木叶号』上的轮盘舵,即便在北大陆也是只有三根桅杆的大型帆船才会运用的最尖端技术。 将舵安置在船底,人类操舵时只需要通过船上的舵盘带动连接舵身的复数齿轮。这种利用杠杆原理的构造,让人哪怕用很小的力气也能移动舵杆,而且船的行进方向和舵盘的转动方向一致也让操舵变得更容易。 如果以俯视视角观察,只要看处于平衡状态的轮盘往左右两边转了几圈,就能轻易判断出船只的走向。 而那些小型船只,使用的都是那种操舵杆和船底舵身直接连接,靠推动粗长的操舵杆来控制船只走向的古式船舵。 这老式舵在遇到大浪的时候,会沉重到即便集合两三个健壮男子的力量也难以推动的地步,而且还很难进行行船的微调控。 为了修理『黄金木叶号』,芙蕾雅公主向嘉帕王国借来了相当多的船工,这些人当中没一个人知道轮盘舵,只是出于兴趣打听过有关情报而已。 不用说,这些来帮 助修理『黄金木叶号』的船工,每一个都是嘉帕王国严选出来的专业人才。 连这样的人都不知道的技术,为什么善治郎却可以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 当然,这方面也有是那些知道了这项情报的工匠们,已经把情报送往了王都的可能。但在芙蕾雅公主看来善治郎会有刚才的态度却并非出于这个原因。 善治郎的态度,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对轮盘舵这种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知晓制造蒸馏酒的方法如是,知晓轮盘舵的存在亦如是,在芙蕾雅公主看来善治郎这个人物身上的谜实在很多。 当然,不管是善治郎还奥菈,都没有特意隐瞒「善治郎来自异世界」这个事实,但对于北大陆那种技术先进国魔法落后国出身的芙蕾雅公主来说,『异世界』是个她至今也没有完全理解的概念。 不过,芙蕾雅公主也重新认识到善治郎和其他嘉帕王国的人相比拥有迥异的知识、同时也是个拥有迥异价值观的人。 船上的人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黄金木叶号』的最终试航仍在顺利的进行。 水手们机敏的执行着副船长下达的每一道指示,灵巧的操纵着船只。 看起来,『黄金木叶号』是预定在外海上划一个大圆然后返回瓦伦迪亚。 当然,虽然说是要划一个圆,但因为帆船的动力来自风,所以船只也有着绝对无法行进的方向。这种曲折多多的行进路线,再加上强风又不会总固定在一个方向,那么最后船只划出的圆歪歪曲曲的也就、是必然的。 不如说,整条行船路线足以让船上的善治郎察觉到「船只正在划圆前进」,就已经能够证明『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非常优秀。 终于,『黄金木叶号』的船首指向了瓦伦迪亚港。 看起来,各项最终检查已经进行完毕,航程现在进入了返回港内的阶段。 看到正面的瓦伦迪亚港逐渐变大,善治郎无意识的松了口气。 善治郎并不是不信任芙蕾雅公主,但乘坐他国的船只出海果然还是会让他感到紧张。 作为反动,到了这种逐渐接近港口的时候,就会让他产生「平安的回来了」的感慨。 「在这方面,『瞬间移动』就没有这种乐趣了啊」 善治郎看着瓦伦迪亚港这么小声念叨了一句。 的确,使用『瞬间移动』移动没有任何风情可言,相比之下,乘帆船移动有风情的多。 不过,要是让人在「没有风情但很快移动手段」和「有风情但很慢的移动手段」中选一个的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吧。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黄金木叶号』已经完成了入港。 虽然让大型帆船一下就停靠到栈桥边非常困难,但这里有成功进行过大陆间航行的『黄金木叶号』船员, 巨大的船体似乎在摩擦但其实根本没摩擦的停到了石造的栈桥旁。 不过,就算已经平安停靠下锚,也不代表立刻就可以下船了。只要楼梯状的舷梯还没搭好,善治郎这样的外行人就没法离开这艘船。至于那些熟练的船员们,则还有把帆收起来捆好、仔细系好缆绳等各式各样的工作要做。 看到船员们如此忙碌,善治郎只能保持着抓住扶手的姿势原地待机。 因为现在还下不了船,自己不管做什么又都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善治郎能做到的就只有尽可能别去碍事了。 船长芙蕾雅公主,带着做完一件工作的清爽笑容来向这样的善治郎报告。 「那么到此刻为止,『黄金木叶号』的最终试航就算全部结束了。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这些全都多亏了嘉帕王国的帮助」 说完这句话的芙蕾雅公主优雅的行了一礼。不过,这是个用右拳叩击左肩然后低头的男性礼法。 虽然知道有点不成样子,但善治郎还是用一只手仍旧抓着扶手的姿势转向芙蕾雅公主。 「哪里,我们这边才是,感谢您给予了我国工匠这次贵重经验的机会」 这并不是谎话。当然,嘉帕王国的工匠们不可能仅靠这次的经验就能独自造出大型帆船,但作为最初的试手而言这份经历已经算是相当有益。 听到善治郎的这个回答,芙蕾雅公主笑得越发开心。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也感觉很幸福。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既然『黄金木叶号』已经修理完毕,那我们就得返回祖国才行了」 这句非常理所当然的发言,给善治郎带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的打击。 「诶?啊,啊啊。确实如此。那么您预订何时归国呢?」 成为自己侧室这种麻烦的情况先不说,像这样单纯的只是和芙蕾雅公主一起行动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乐趣,这样的自觉善治郎也有。 至少,芙蕾雅公主不在的话善治郎肯定会感到一丝寂寞,和她共同度过的时间确实让他感到舒服。 大概是看穿了善治郎内心这些想法吧,银发公主露出美丽的笑容回答道。 「这个嘛,最理想的话,我希望下下个月就能出航。但说来丢人,我们实在是被嘉帕王国的『酷暑期』吓怕了,而既然下个月的气温会比迄今为止我们经历的更高,那么我就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部下们的身体状况啊。 所以看场合的话,最快也要等到来年的冬季——也就是『活动期后期』正中的月份,甚至是更加靠后的月份才行了。我是这么考虑的」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不可思议的歪歪头。 「来自北大陆的各位无法承受『酷暑期』的酷热,这我能理解。可从那其中回复过来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吗?」 也难怪善治郎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酷暑期』正中的月份,硬要说的话相当于日本的八月。而『活动期后期』正中乃至再往后的月份,却相当于来年的二月、三月。 这两者之间,有差不多半年的间隔。 就算乌普萨拉王国的诺阿人再怎么不抗热,回复区区一个苦夏症状需要长达半年的时间么? 然而,听到善治郎这个问题的芙蕾雅公主却晃动着银发摇了摇头。 「不,再怎么说他们也不需要我担心到那个地步。估计『酷暑期』过去后十天左右,船员们的身体状态就可以恢复如常了吧。 问题就在于当时的季节,以及我们抵达祖国所需要的天数上面。 我们从乌普萨拉出发抵达瓦伦迪亚这里,全程花费了大约一百二十天左右。因为这期间遇到过风暴又走过未知航线的弯路,所以回程时应该可以再节省一些时间,但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这一段航程至少也需要历时百日左右。 按照这种算法,如果我们在活动期初期启航,那么到达那边时就是百日以后了。那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赶上乌普萨拉的『冬季航行』季节」 「啊啊,那确实很不妙呢」 对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很简单就接受了。 活动期开始时期相当于十月,从那时起启航的话百日——勉强算三个月后芙蕾雅公主抵达乌普萨拉王国时,就是那边的一月。 虽然在嘉帕王国这边是『活动期』正中这种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但乌普萨拉王国那边就正好是迎来『冬季』这个一年中最难挨季节。 就算『黄金木叶号』再怎么以最新锐舰船自夸,但终究也不过是艘木制的帆船而已。 为了航行在船舱外进行操作不可避免,而船舱内也没有现代地球那样的保暖设备。另外乌普萨拉的港口虽然因为洋流的关系是不冻港,但也不代表哪里的冬季室外气温不会降低的非常 严酷的程度。 在零下二十度以下,有时甚至是零下三十度以下的冬季北大陆海域进行长期航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芙蕾雅公主这些诺阿人虽然很习惯冬季的北大陆大海,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被淋到海水飞沫的话如果不及时处理不到五分钟就可能造成冻伤,万一落入海中,落水瞬间就因为心脏痉挛而死也并不少见。这种极寒状态下的大海实在没有特意闯进去的必要。 瓦伦迪亚处于酷暑期时的酷热非常严酷,可不在活动期后期出发的话,返回乌普萨拉那边时则会遇上同样严酷的冬季大海,再加上往返瓦伦迪亚和乌普萨拉之间又需要大约三个月时间。所以留给芙蕾雅公主她们可以平安往返的时期非常有限。 因此在船只修理完毕后,芙蕾雅公主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不放跑任何返航的时机。 既然不能随时随地的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那么这么准备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您是打算如果船员们都没问题的话,就在这个酷暑期结束的时候启航回国了?」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银发公主先是种种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呼吸了一下,接着带着紧张的笑容问道。 「是,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另外,我打算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本国的父亲与兄长,然后再次『回到』这个国家来。 善治郎陛下,到那时您愿意欢迎我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提问,善治郎带着吃惊的表情绷紧了神经。 芙蕾雅公主的问题,当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谓得到本国的父亲与兄长——也就是国王和王太子的许可『返回』嘉帕王国,也就意味着到时芙蕾雅公主将正式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除此以外不可能有其他解释。 就是因为有着这种事实背景,芙蕾雅公主才特意在这个场合向善治郎确认「您会欢迎我吗?」。 对于善治郎来说,这是个没有多少答案的问题。 如果善治郎想拒绝芙蕾雅公主成为自己的侧室,现在就是真真正正的最后的机会。 现在给出肯定的答复的话,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因为我个人的任性就把整个大陆间贸易搞砸啊) 结果到了这一步时,善治郎已经根本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如果现在想选择拒绝,那非得先给善治郎的理解力、理性、骨气来个彻底大改造才能办得到。 「那是当然了,芙蕾雅殿下。我会和奥菈陛下一起,等待殿下你早日归来的」 善治郎笑着干脆说出的这句话,是一句让他再也无处可逃的,承诺了接受芙蕾雅公主成为他侧室的宣言。 这里面特意加上的「和奥菈陛下一起」,是善治郎最后的抵抗与最低限度的叮嘱。 我的正妻终究还是女王奥菈,在我和女王的关系能保持圆满的范围内,我才会欢迎你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对于这点芙蕾雅公主也早有觉悟。 当然了,听到自己倾注感情告白的对象说「我还有比你更优先的女性」肯定会让人心里不痛快。但芙蕾雅公主可不是会粗心到在这种场合下把这种情绪暴露出来的女人。 「是,我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回到善治郎陛下您的身边的」 即便穿着男装,眼神湿润满脸笑容的芙蕾雅公主现在露出的表情,也能让人一眼看出那是属于女人的东西。 第五章 奥菈·嘉帕 普乔尔将军率领的先遣部队离开王都大约一个月后。 位于王都的王宫收到了数封『小飞龙信』。 发信人是普乔尔将军,信的大致内容是「已经平安抵达双王国。没有出现掉队者。迎接所需准备已经完毕。善治郎大人随时可以过来」。 在王宫的某个房间里看完上述内容的女王奥菈,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和信件内容无关,而是关于送来信件的生物的。 「送达的信只有两封么。因此这次的事很重要,所以我还特意指示他们要带上十几只小飞龙的……」 「毕竟从双王国到这里要经过相当长的距离。虽然再等几天的话说不定还会再飞回来一、两只,但您还是先做好半数以上的小飞龙都再也回不来的觉悟比较好」 听到长脸秘书官还是老样子用读不出感情的表情声音说着上面这番话,穿着宽松礼服裙的女王微微皱眉的回了句「这我知道」。 像是为了防止压迫到进入安定期已经隆起的很明显的腹部一样,浅坐在沙发上的女王把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仰望头顶上的天花板。 「虽然我都知道,可这种事还是很烦人。交给普乔尔的那些小飞龙,可个个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 嘉帕王国饲养了很多用来传递情报的小飞龙,而这些送信动物的能力当然会有高有低。 一日之内就能抵达的国内行程先不说,想要顺利从位于南大陆中部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飞到位于南大陆中西部的嘉帕王国,是只有一小部分能力非常优秀的小飞龙才能办到。 然而即便对于这些严格挑选的优秀小飞龙,横穿大约半个南大陆距离的长途飞行也是相当危险的事。因为飞行距离拉的很长,小飞龙在途中被大型飞龙捕食的机率会大幅提升,另外因为归巢本能发生紊乱而导致小飞龙飞到其他莫名其妙地方的情况同样会增多。 结果,就产生了【越是可以托付进行远距离传递信息的优秀小飞龙,消耗速度反而越快】这种让人非常懊恼的状况。 让人遗憾的是,嘉帕王国至今也还未开发出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指望小飞龙的饲养员们多努力加油了。 不过,身为女王的立场,也不允许奥菈有太多闲工夫一直在小飞龙的消耗问题上纠结下去。 切换完思考内容的女王,把目光转回到信件内容上面。 「总而言之,护卫部队已经平安抵达那边了,吗。剩下的,就是由我先把最低限度的随从人员传送过去,最后再把夫婿殿下传送到那边而已了吧」 奥菈一边仰视天花板,一边思考接下来要把哪些人用『瞬间移动』传送到双王国去。 首先是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尼斯,这二人绝对少不得。然后为了能让善治郎在那边过得轻松些,送几名年轻的后宫侍女过去也是必须的吧。 通过陆路前往双王国的护卫部队,其中一多半成员都是男性。 在酷暑期进行长距离移动,是不可能带上没有体力只会碍事的侍女们的。 不过另一方面,负责带路顺道和护卫队一起回国的双王国人员中明明也有几名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的侍女随行,最后却「没有任何掉队者」,就是说这些侍女们现在也平安返回了祖国。 女王奥菈对此发出了佩服的声音。 「嗯,果然魔道具的有无产生的影响很大呐。还有就是习惯的问题吗」 君临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两个王家之一——吉贝尔法王家因为可以使用『治愈魔法』,所以是一支经常访问他国的王族。 由于每次吉贝尔法王家的访问他国时都要跟着同行,所以双王国中有不少非常习惯旅行的侍女。 当然,知道吉贝尔发王家有这个优势的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使用者们,也并不会因此就不去专门去开发让旅途变得更舒适的『魔道具』了。 结果,在对于长途旅行的习惯程度方面,双王国就变得比其他国家高出了一个层次。 因为在上次大战时曾在野营方面受过大罪,所以老实说奥菈非常羡慕这种优势。 「总而言之,准备工作这样就算可以是基本完成了。用『瞬间移动』把侍女们传送过去,您觉得时候开始比较好?」 听到法比奥秘书官的这个问题,女王略微思考了一下。 「这个嘛,首先,得先去联络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来吧。虽然只是万一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夫婿殿下的安全是第一的。所以我想先和佛朗西斯科殿下得到的消息进行一下核对」 双王国拥有名为『双燃纸』的魔道具。 这是利用两张龙皮纸能够以完全相同过程进行燃烧的特性,用加热的铁笔在龙皮纸上书写文字的魔道具。虽然有一定限制,但这种魔道具可以无视距离的长短,轻易获得异地的情报。 「臣觉得这么做很正确。考虑到我国和双王国一直以来的关系,对方会突然起歹意的可能性是极其低的,但毕竟任何事都有发生例外」 对女王的决断,长脸秘书官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表示了同意。 当日午后,女王奥菈在王宫的某个房间中,招待了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这两名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王族。 午前刚进行联络午后立刻就进行面谈,对于王族来说这种进程未免太快了点,但如果对方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这就是标准节奏了,所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和平常一样,女王与王子、公主以面对面的形式各自在沙发上坐下。要说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那就就是肚子已经很大的奥菈现在坐下时需要侍女的搀扶,以及周围有比平时更多的护卫围在女王周围保护她这两点吧。 为乐不压迫到腹部坐的比平常伸展一些的女王奥菈先开口打了招呼兼报告了一件事。 「每次我们这边有急匆匆叫二位来时,二位总是能很迅速的给予回复,对此我要表示感谢。啊啊,说到感谢,对于霍娜殿下献上的魔道具那件事也是一样的呢。 霍娜殿下献上的那座『装饰烛台』,我已经命人安置在中庭了。 后天晚上,会召开一场专为披露这座烛台的晚会。到时请二位也一起来参加吧。当然,主宾是霍娜殿下」 自己被请去做大国嘉帕王国晚会上的单独主宾。 虽然这对于出生时不过是一介下级贵族的霍娜公主来说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但她现在有排序再怎么垫底也是夏洛瓦王家一员的立场。 「非常感谢您的厚意,奥菈陛下。我很期待晚会的到来」 所以霍娜公主拼命压住心中的紧张,努力做出笑容这么回答道。 虽然霍娜公主这张笑脸是压制住心中紧张感和压力做出来的东西,但她期待晚会到来这句话却并不是谎言。 这次献给嘉帕王家的『装饰烛台』,事霍娜公主拼尽全力才完成的作品。 虽然也害怕展露后遭到恶评,但霍娜公主想听到他人对这件作品率直感想的心情更强烈。 看见想到这些的霍娜公主露出了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女王也微笑着眯起了眼。 「啊啊,我们会好好努力不辜负殿下的期待的。 话说,佛朗西斯科殿下」 然后,女王突然把话题的矛头转向了王子。 「是,请问有什么事呢,奥菈陛下」 就算话题突然转换,这个金发王子也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用毫无紧张感的笑容回应。 「上个月从王都出发的部队,已经发来了『到达双王国王都』的联络。殿下那边关于这件事有什么消息吗?」 金发王子从正面接下女王直直盯着自己的视线,老实的点了点头。 「是的,有哦。大家都已经平安抵达那边了。我们这边的『信』上,也是这么写的」 佛朗西斯科王子变这么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龙皮纸放到桌上。 『双燃纸』作为贵重到有点危险的魔道具,这么直接拿出来再怎么说也有点太过缺乏警惕了。 以烧灼的方式书写文字的『双燃纸』,有着如果其中一张发生误燃的话,另一张也会跟着烧成灰的特性。 所以平时为了防止那种万一的情况,这东西都会放进金属或者石制的没有可燃性的盒子里。 「嗯,那么我就来拜见了。因为要互相核对,我们这边的消息也请二位看看吧」 女王奥菈说完这句话,也把小飞龙带来的小张龙皮纸放到桌面上。 「…………」 「…………」 「…………」 两个大国的三名王族,很快就完成了对两封信件的核对。 相互比较后就能看出两张龙皮纸上的内容基本一致,上面记载的抵达日期也完全相同。 到了这个地步,普乔尔将军传来的那个护卫部队已经平安抵达双王国、那边也做好了迎接善治郎准备的情报,终于可以完全相信了。 「唔嗯,看起来我国的骑士们,受到了二位的国家很多照顾呐,我在此向二位道谢」 「哪里哪里,我们这边才是,虽然只有一部分,但我家的士兵这下终于可以返回故乡了呢。 话说回来,既然相关准备已经做好,那么善治郎陛下也会在近期之内前往双王国了?」 对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这个确认,女王坦率的点点头。 「啊啊,因为这边还要再做些准备,所以善治郎并不是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前往双王国,但最迟十日之内他就会飞去那边了吧」 听到女王这句话,王子探出身子开心的问道。 「喔喔,那可真是个好消息。那么在您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们就也可以照先前约定的那样回国一次了吗?」 「诶!?」 另一方面,坐在王子身边的霍娜公主不由得发出惊叫。 看起来,上次谈话的详情佛朗西斯科王子并没有告诉霍娜公主的样子。看破了这点的女王奥菈把视线转向栗色头发的公主。 「等夫婿殿下到了双王国,两国的王都就都有了『瞬间移动』的使用者。那么虽说有每日仅限一人的限制,在一天之内往返于嘉帕王国与双王国也成为了可能。 到这个『酷暑期』结束时,两位殿下来到我国就差不多满一年了吧。会产生思乡心情的人,也并非仅限那些士兵们不是吗? 如果仅限两位殿下自己的话,去的时候是我,回来的时候靠夫婿殿下的『瞬间移动』传送还是办得到的。所以在夫婿殿下在双王国滞留期间,两位要不要也回一次祖国呢?」 「这,这个嘛,您说的确实没有错……」 霍娜公主带着呆掉的表情,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就算有那么多习惯旅行的双王国士兵配备,霍娜公主也觉得从双王国抵达嘉帕王国是躺非常辛苦的旅程。所以这样的她虽然在脑子里可以理解女王奥菈的话,可感觉方面就是没法跟上。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是打算就听从您的好意回国一次啦,霍娜你也要回去吗?」 听到问题儿童王子笑着这么擅自做了决定,作为监督人的公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殿下,这种事请您事先告诉我一声。不然情况这么着急我很难对应的」 「诶?那么,霍娜是不想回去了?」 「不,我想回去。就是因为想回去,所以您才更应该先支会我一声,因为我们这边也要做很多准备啊」 大概是因为已经很熟悉嘉帕王国的王宫了吧,双王国的王子和公主在这说起了小相声,看到事情变成这样女王奥菈赶忙带着柔和的笑容替他们仲裁。 「确实佛朗西斯科殿下在这件事上粗心了点,但这里面也有我的失误。明明二位殿下都是当事人,可我却只把这些事通知了佛朗西斯科殿下,忘了事后再向霍娜殿下说明。 这是我的失误,霍娜殿下,请原谅我」 虽然程度很轻,但这再怎么说也是大国的女王在道歉,这让霍娜公主不由得用要把栗色头发上的银粉全都扬起来的气势拼命摇了摇头。 「不、不敢。我们这边才是,因为彼此之间没能好好联络,让您看到不成体统的样子了!」 然后这样反过来向女王道歉。 「那么,我可以认为霍娜殿下您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会回国一次了吧?」 「是的,到时就麻烦陛下您了。啊,关于这方面的谢礼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支付好呢?」 让他国的王族为自己使用『血统魔法』是不可能免费的。甚至说,还需要做出一个搞不好会被对方提出非常麻烦要求的觉悟。 这种程度的常识,连只做过很短时间王族的霍娜公主都知道。 然而,霍娜公主的这个担心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啊啊,那方面已经和陛下说好由我来全额支付呢。就靠我的魔道具啦」 听着佛朗西斯科王子笑呵呵的说出这句话,霍娜公主的嘴唇立刻开始发抖。 就像瞬间移动是嘉帕王家的王牌一样,制作魔道具也是夏洛瓦王家的独门绝技。 「殿下!您这个人,为什么就是这么的轻率啊!?」 佛朗西斯科王子瞒着自己这个监督人和对方订下这种粗枝大叶的契约,让霍娜公主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人在他国王族面前的事实,高声发出对王子的叱责。 ◇◆◇◆◇◆◇◆ 几天之后。 身着第三正装的善治郎,正神色紧张的站在王宫的某个房间里。 最近和善治郎已经变得很熟悉的骑士纳塔里奥,也全副武装的站在他身边。虽然骑士的表情因为脸部到脸颊位置都被皮革头盔挡着看不到,但他的紧张气息仍旧十分清晰的飘了过来。 站在这二人对面的,是善治郎最爱的妻子,女王奥菈。 女王这边因为是腹部已经隆起得很明显的怀孕之身,所以身上只穿了件很宽松的红色礼服裙。 不过,她脸上表情的严肃程度和平时并无两样。 女王带着认真的表情静静对丈夫开了口。 「那么我最后再确认一遍,你准备好了吗?」 「没、没有问题」 从善治郎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和神色来看,他的都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没问题。 不过,也难怪善治郎会如此。毕竟接下来,他就要被奥菈用『瞬间移动』传送到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去了。 即便有「整个旅程只需要一瞬间」、「因为善治郎自己也已经学会了『瞬间移动』,所以想回来很容易」以及「对方会把善治郎当做最高级宾客来款待,不会做出什么恶行的」这些以理性思考的话肯定会得出没事结论的理由,但要前往未知土地而产生的恐惧感仍旧不是可以轻易抹去的东西。 说极端点,如果那边的传送抵达点有双王国的武装士兵等着的话,那善治郎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 虽然姑且也把骑士纳塔里奥先传送过去作为最低限度的抵抗手段了,但如果双王国动真格的起了歹心的话,区区一名骑士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结果,现在只能寄望对方国家有充足的理性。 看到善治郎对此做好了觉悟,女王再次开始叮嘱。 「那么接下来,朕就要将你传送到夏 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去了。因为数日前已经把以伊尼斯为首的几名侍女送了过去,所以朕认为那边应该已经做好了为迎接你的完全准备才是,但没人知道今后具体会发生什么同样也是事实。、 所以也可能会让你感到一定程度的不自由吧,这点你给朕好好记在心里」 「是,臣遵旨」 这里是王宫,旁边又有骑士纳塔里奥在看着,所以奥菈和善治郎的对话口气,基本都会采用女王和王配的模式。 「此外,此次出访双王国的目的,你也要时刻不忘的给朕在脑子里记清楚了。当然了,对方在采取行动时,比起配合我们这边的目的肯定会优先给对方自己的目的留方便」 「是」 善治郎会出访双王国,是为了和吉贝尔法王家缔结女王奥菈生第二子时,可以随时从吉贝尔发王家招来治愈术士的态势。 然而,双王国就和那名字昭示的一样,是个由两个王家共同统治的国家。而这其中对善治郎抱有极大兴趣的很遗憾并非吉贝尔法王家,而是另一支王族——夏洛瓦王家。 善治郎的祖先,是在遥远的过去私奔到地球的嘉帕王家王子和夏洛瓦王家公主。 在以有无血统魔法来判断是否是王族的南大陆,善治郎这种继承了两个王家血脉的王族,是一种极其稀少的存在。 所以就像女王奥菈绝不会放手善治郎这个人一样,夏洛瓦王家也对善治郎抱有相同程度的不肯放弃心情吧。 虽然两个王国姑且在这件事上也缔结了密约,但善治郎要去的双王国毕竟是对方的主场,所以对方绝对会在这方面积极采取攻势,对此奥菈非常确信。 女王努力维持住认真的表情继续说道。 「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绝对不是铁板一块的,但他们好歹也有着共同统治一个国家几百年的实绩。 所以在朕看来,这两个王家之间很可能缔结了某种协议。 也就是说,即便你去只是和吉贝尔法王家缔结条约,如果不事先把夏洛瓦王家处置好,就无法和吉贝尔法王家结约的可能也是有的」 「是」 虽然这方面的说明善治郎以前就在后宫听奥菈讲了很多遍,但现在一听到他的脸上还是飘起了乌云。 不过,仔细一想就能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善治郎要找的事吉贝尔法王家,要找善治郎的事夏洛瓦王家。 那么,夏洛瓦王家在事前会去找吉贝尔法王家进行交涉,就变成了非常自然的事情。 当然,如果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之间的权利争夺比善治郎想象的更严重纠结,夏洛瓦王家的做法也有可能会反过来绑住他们自己的手脚。但这种没有确证又是以只顾自己方便为前提的猜测,还是尽量收敛些的好。 善治郎重新为自己要面对的情况颤抖了一下后,带着做好觉悟的表情开了口。 「臣都记在心上了。臣必倾尽全力,想办法带回奥菈陛下期望的好消息」 「……期待你的表现」 见到丈夫如此恭敬,女王也拿出做作的笑容点了点头。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那么就再没有继续磨磨蹭蹭拖延出发的理由了。 「那么,接下来就由朕使用『瞬间移动』将你们送往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骑士纳塔里奥,首先由你开始」 「是!」 听到女王的点名,迄今为止都只是沉默的站在女王夫妇旁边胖过的年轻骑士,立刻站着大声回应。 「虽然朕认为危险只是万一才会发生的情况,但如果真遇到那种万一你就是夫婿殿下唯一的剑、唯一的盾。到时就全都看你的了」 「是,臣必拼死完成王命!」 看到年轻的骑士非常认真的这么回答,女王满足的点了下头。 「很可靠的回答,骑士纳塔里奥。对于你来说,双王国也是初次到访的外国之地吧。朕已经先把凯特送过去了。 不管是骑士也好侍女也罢都需要休息,到那时即便你们这对久违的兄妹想要见个面聊聊,朕也不会因此怪罪你们。反正你们都人在异国之地,就去互相报告一下彼此的近况吧」 女王的这句话,让年轻骑士的表情略微放缓了些。 「非常感谢陛下您的特别关照」 以伊尼斯为首的一部分后宫侍女,已经在昨天靠『瞬间移动』前往了双王国,这些人当中也包括骑士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的亲妹妹,凯特·马尔多纳多。 一度进入后宫的人,本来是非常难以和外部进行联络的。 所以对让这种事以这种形式实现的女王,年轻骑士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很感激。 马尔多纳多虽然只是个被大风一吹就会不见踪影的弱小骑士贵族家,但现在在嘉帕王国却有点过于引人注目。 兄长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是目前仅有一人的善治郎直属骑士,妹妹凯特·马尔多纳多则是说不上多的后宫侍女中的一员。 在旁人眼中,马尔多纳多家应该已经被视为是最接近王配善治郎的家族了吧。 因此,「请务必让凯特小姐嫁到我们家来」之类的申请,现在已经像雪崩一样送到了马尔多纳多家中。 连爵位都没有的骑士家的女儿,如果能嫁给男爵那就足以高呼万岁,若是能交给子爵,那甚至都可以让吟游诗人拿去写成故事了。可现在的马尔多纳多家,居然有伯爵甚至是候爵来提亲。 结果就是自己的父亲母亲,陷入了每天都要顶着胃部开洞一样的痛苦拼命思考对策的现状,所以可以的话纳塔里奥真的很想和妹妹好好商量商量。 「嗯,不过朕姑且也要叮嘱你一下,和妹妹联系,怎么说也只能在你们休息时进行哦」 「是,臣当然知道这些规矩」 看到骑士重新绷紧表情握好短枪,女王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抬起右臂。 「那么,去吧。『向吾脑内所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 奥菈讼唱完『瞬间移动』魔法的咒文后,骑士纳塔里奥突然就那么原地消失了。 王宫房间中,只剩下了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两个人。 「………………」 「………………」 无言对视的女王夫妇的表情,几乎同时从『女王与王配』模式切换成了『妻子与丈夫』模式。 「善治郎,因为很快就得必须把你送走,所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嗯,所以咱们就快点吧」 察觉到奥菈意思的善治郎走进怀有身孕的妻子,用比平时宽一些幅度揽住妻子的腰和背。 「嗯……」 「唔……嗯嗯……」 然后,两人的嘴唇非常自然的碰到了一起。 虽然在来到王宫前夫妇二人在后宫就接过吻了,但果然到最后的最后还是不能少了这个。 毕竟这次为迄今为止的几次外出都不同,是善治郎真真正正的单身海外出差。 不过,因为善治郎自己也学会了『瞬间移动』,所以这趟出差在某种意义上,比在国内移动时花费的距离还要短。 「要让那边的事告一段落的话,那么直到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暂时归国为止你大概都不会有什么空闲吧。但在那之后你一定要定期回来,向我报告那边的情况啊」 「嗯,知道了。其实我也打算以十天一次的节奏返回这边的呢」 听到妻子的话,揽着妻子腰的丈夫笑着回答道。 平常像这样正面拥抱时,善治郎最先感受到的是奥菈贴在自己胸口上的丰满胸部,可今天感受到的却 是更突出的隆起腹部。 考虑到腹中的胎儿,善治郎只是轻轻抱了抱奥菈就作罢。接下来他把双臂从妻子背部拿开,然后把右手放到妻子膨胀的小腹上。 「已经会动了么?」 「好像会动了,又好像还不会动呐。这个孩子,看起来比卡尔洛斯迟钝呢。不过身体状态恶化的状况至今也没出现,所以这似乎会是个让人很省心的孩子」 「难不成,是个女孩子?嘛,反正不管是男是女名字也都想好了」 和妻子聊起关于腹中胎儿的话题,让善治郎想起了自己留在后宫中的另一名孩子。 「啊啊,也不知道善吉现在过得好不好?真想再出发前再去看望他一次啊」 「怎么说现在也不能再回后宫里去了啊。说到底,你昨天晚上都和卡尔洛斯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了,居然还说不满足吗?」 看到妻子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善治郎像是在找借口一样左顾右盼。 「与其说是不满足,不如说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想见了啊。嘛,不过现在也没办法解决所以只能忍耐了」 「那就这样吧。 说起来善治郎,虽然现在再说这个有点晚,但你一定记住别乱来哦。 夏洛瓦王家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拉拢你,所以你绝对不要一个人行动。伊尼斯和纳塔里奥,你至少要随时带上他们中的一个,可以的话最好把他们两个全带上。如果不能维持这种状态,你就千万别和夏洛瓦王家的人见面啊。 最糟的情况,就算你不能从吉贝尔法王家叫来治愈术士也无妨。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就算需要把其他人全抛下你自己也要靠『瞬间移动』逃走。 记住,你的人身安全是最优先的,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 「嗯,谢谢」 听到妻子打心底替自己担心的话,善治郎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 实际上,以善治郎的熟练程度,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他觉得自己是没法靠『瞬间移动』逃脱的。目前善治郎能成功发动这个魔法的概率,就算他身心处于最佳状态也只有七成多一点而已。 如果在「紧急情况」下发动,那这个概率就会无限接近于零。 可即便如此,奥菈仍旧说出了「有什么情况的话,你就单独逃走吧」的话出来,所以那恐怕是指善治郎每十日一次的返回嘉帕王国这边时,如果女王感受到什么不安稳的气氛,就不会允许他再返回双王国的意思吧。 善治郎深呼吸了一下后对爱妻说道。 「虽然奥菈你说我的人身安全比什么都来的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前往双王国做好奥菈生产时可以随时叫来治愈术士的准备这件事,也和我的安全同样重要哦。 所以,稍微会冒一点险的交涉我还是打算做的啦」 「善治郎……」 听到丈夫这么说,奥菈露出虽然困扰,但也包含着藏都藏不住喜悦的复杂笑容。 「生产时有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在身边让人非常安心,这虽然是事实没错。但就现实来讲他们也并非必须的哦? 毕竟我作为女人有足够的体力,米歇尔医师也是位可以把命交给他的名医嘛」 事到如今,奥菈当然不会对善治郎说出「别去了」这样的话出来。 不过,她还是担心善治郎的精神陷入「无论如何,也要把治愈术士叫来」的状态中去。 如果交涉前就带有「无论如何,也要这场交涉成功」的心态,那么交涉时当事人会干出什么事就会让人害怕。 尤其是这次的交涉的内容,比起实利要优先满足是善治郎的感情需求。 所以事情叮嘱他「这次的交涉,并不是非得达成不可的东西哦」是必不可少的,反正奥菈这么认为。 「嗯,知道了。如果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感受反过来让奥菈担心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呢。我会尽量不勉强行事的啦。不过,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对这种情况什么也不做的。 如果奥菈真的觉得不妙,那我也会老实听从你的指示。但至少到那种地步之前都让我尽可能努力吧?」 「……我知道了,就交给你了」 对丈夫的善意,妻子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对了,善治郎。虽然我觉得在这个场合下提出这件事有点煞风景,但你好像已经给了芙蕾雅殿下肯定的答复嘛」 提到妻子好像突然想起一样提到其他女人的名字,让善治郎吃惊的立刻开始左顾右盼。 「啊,嗯。没错呢。我是说了」 本来,反对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的是善治郎,而把他的反对压下去让这事进行下去的是奥菈。 所以,其实善治郎现在根本不用表现的这么战战兢兢的,可以无法摆脱现代日本人感性的善治郎,就是会这种情况抱有罪恶感。 虽然出生就是王族的奥菈对善治郎的这种心情完全无法产生共鸣,但她还是根据一直以来的对话推导出了丈夫此时的心情。 「谢谢你,善治郎。我真的给你添加了太多负担。 虽然下面的话并不能让你的负担减轻一星半点,但我还是觉得至少要亲口告诉你才行。 我爱你。就算你和芙蕾雅殿下以及其他女性发生任何关系,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发生一点动摇」 奥菈的这句话在一定意义上是事实,但她其实也是在逞强。 虽然因为出身这个世界的王族,让男人拥有复数妻子对奥菈来说不过是种常识,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就不会对其他和自己丈夫谈情说爱的女人抱有嫉妒的念头了。 实际上,正妻和侧室和睦相处的家庭,在现实中也确实属于少数派。 可是,自己都已经为了国家的利益硬给讨厌这种是的丈夫塞女人了,所以奥菈绝对不应该把那种心情表露出来。也不可能会表露出来。 看到妻子把这些复杂想法压下去后露出的笑容,善治郎也很困扰的笑了笑。 「嗯,谢啦。听到奥菈这么说我就多少安心些了。 我嘛,既然都已经表示接受了,那我会尽量努力和芙蕾雅殿下好好相处的。实际上芙蕾雅殿下也是个好女孩所以这应该不难办到」 「……是吗」 听到丈夫夸奖芙蕾雅公主的话,奥菈心中立刻感到一阵刺痛。 「不过,芙蕾雅公主我觉得必须的特别努力才能和她好好相处。要是奥菈的话,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呆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呢」 善治郎其实并不是有意贬低芙蕾雅公主的吧。 但他方才的这句话,已经明确表示在爱情的高低程度上,是奥菈在上,芙蕾雅公主在下的。 「是这样,吗」 奥菈胸中涌现出有点低俗的胜利感。 「呵呵,是吗,是这样的吗。总觉得,到那时我也能够与芙蕾雅公主在这后宫中和平相处了呐」 「嗯,就是这样」 说出上面那番话的奥菈的表情,因为已经确信自己在丈夫心中是排行第一位的,所以看上去充满了自信。 关系良好的这对夫妇,因为都很为对方着想,所以他们的对话一直没停下来。 然而,从奥菈把骑士纳塔里奥送去双王国开始,已经过去了相当一段时间。 骑士纳塔里奥,应该已经通知那边「善治郎大人随后就到」完毕了吧。 因为不知道那边到底做了什么程度的欢迎准备,所以这边不能拖太久。 看看左手腕上手表确认了时间后,善治郎很可惜的叹了口气。 「啊啊,果然时间已经到了吗」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么善治郎, 我最后的最后再向你确认一遍:你做好觉悟了吗?」 「嗯」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改变主意。 背负着王族的名号,前往外国进行交涉,这种事虽然光是想想都让善治郎害怕的想逃走,但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先浮现出鲜明的,奥菈上次产子时的景象。 心爱的妻子,就像字面意思那样拼上生命生下新生命的时候,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景象。 只要能让那幅景象不会第二次出现,不管多么辛苦善治郎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这绝不是善治郎在逞强,也并非什么自我暗示。仅仅是纯粹的事实罢了。 「拜托了,奥菈」 「知道了。开始吧。『向吾脑内所绘风景,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向时空灵……』」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电源整备 大雨降注到后宫的庭院中。 后宫侍女们,即便在这样的雨里也得披上雨具去工作。 在『雨期』中整理庭院,是一种非常违背常理的行为。 庭院工作的责任人艾米莉亚虽是一名在工作时很严厉的上司,也同时也绝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因此,『雨期』中的整理庭院整理工作除了极少数必须尽快结束的例外外,都会选择不下雨的日子进行。 平常的那些没有特急工作的日子里,她会允许侍女们采取午前在庭院中巡视一圈就放工,这种可以说是轻松至极的工作节奏。 但作为这种宽容的反面,庭院工作责任人艾米莉亚在进行正式工作时,是完全不会对部下留情的。 即便外面下着土砂,只要那天有非完成不可的事,她就会把年轻侍女们赶到庭院里去。 而今天,侍女们就撞上了倒霉的下大雨也要工作的日子。 「之前已经确认过了,这场长雨让水流变得相当浑浊。万幸的是,不管善治郎大人还是奥菈陛下,本日都直到黄昏后才会返回后宫。 因此,我决定在今天进行发电机的整备工作」 「………………是」 听到庭院工作责任人艾米莉亚的话,被称为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蕾蒂、多萝蕾丝、菲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厌恶表情,不情不愿的回应道。 「你们几个,动作太慢了。这样也算是武家之女吗」 艾米莉亚用不输给雨声的巨大声音发出叱责。 「是,非常抱歉,艾米莉亚大人」 「多萝蕾丝,比起嘴巴你先把手动起来。来吧,开始清理了,顺序你们都知道吧?」 「是」 在足以让白昼变得昏暗的厚厚雨云下,披着雨具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听从艾米莉亚的指示开始了作业。 用水龙皮制成的这件带兜帽的雨具,平时至少能帮住脸和身体这些部位不被雨淋,但如果是在这么大的雨中进行作业的话,能起到的作用就不大了。 实际上,艾米莉亚事先已经和浴室负责人欧拉莎打好了招呼,让对方准备好了三人工作后入浴用的洗澡水,甚至为所有人准备好了连包括内衣内的全套换洗新衣。 就算嘉帕王国的气温位于雨期依旧很高,如果冒着这样的大雨工作时不注意防护的话,也会对作业者的健康产生影响。 再说这原本就是一件以侍女们全身上下包括内衣都湿透为前提的工作。 总之,工作开始后,就连问题儿童三人组也手脚利落的干了起来。 「电力的供给,已经截停了吧?很好,那么首先就先把注水的水管关闭」 「了解,多萝蕾丝。今天是简易整备所以不用连水管内也打扫的吧?既然如此,那就是清扫排完水后的水槽,还有疏通排水口的堵塞了呢」 「呜哇,菲酱,突然把手伸进水槽里很危险的啊—,那里面绝对有什么东西啦」 小型水力发电机的整备。 虽然这种事在安置好发电机后第一次遇到『雨期』时,是善治郎自己亲自冒着雨动手进行的,但现在已经连这些侍女们也能完成了。 善治郎自己,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有关整备发电机的知识和技术。 只是在专业人士在他故乡安置这台小型水力发电机时把整个过程全录了下来并听了相关说明而已。所以他可以凭借这些情报进行的整备侍女们当然也能办到。 善治郎带来的这台小型水力发电机,大致由『水槽部件』、『发电部件』、『控制系统部件』三个部分组成。 这其中,『控制系统部件』设置在后宫客厅中,不受降雨的影响。 而『发电部件』整备起来很麻烦不会轻易进行,所以问题儿童三人组需要对付的就只有『水槽部件』。 关闭电力供给,也停止水管注水后,问题儿童三人组就该开始清扫整个水槽了。 首先第一步,是将积攒在水槽中的浑浊水舀出去一部分。 之所以用最原始的人力舀水,是因为这个水槽底部没有排水孔之类的构造,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以菲她们三人的力量,是无法把处于满槽状态的水槽放躺倒水的。 结果,到可以合三人的力量将水槽推倒为止,她们就只有用水桶一桶一桶将水舀出去这个方法可用。 「……像这样一边舀着水,一边看着新的雨水落到水槽里,真的给人很严重的徒劳感啊」 「同感」 听到露出打心底感到郁闷表情的多萝蕾丝这么说,菲也露出同样的表情表示赞同。 因为很在意在工作时很严厉的艾米莉亚,所以她们抱怨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另外大雨不仅掩盖了她们的声音,也让她们的表情变得稍微离远一点就看不到。 虽然就是因为会这样见缝插针的偷懒,她们才被称作「问题儿童三人组」,但遇到今天这样的工作,就算是其他那些工作认真的后宫侍女们,说不定也不得不同意多萝蕾丝的意见了。 唯一得救的地方,就是因为周围一开始已经是一片水洼,所以用水桶舀出的浊水可以随便乱倒这点了吧。 「呜哇啊,几乎都是泥巴水呢—。啊,多萝蕾丝酱,你脸上沾到泥浆了哦?」 就算在侍女服外再套一层雨具胸部也依旧显眼的蕾蒂,一边挺着大胸部用水桶舀泥浆,一边看着同僚的脸叫起来。 即便是平常只会把透明的清水导入发电装置的水槽,现在里面也只有透明度不足5%的浊水。 这是由于作为水源的城外小河因这场大雨水面上涨,使得河堤的土砂大量融入了水中的缘故。 听到同伴提醒的高个子侍女甚至都没用袖子擦擦脸,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事,待会再说吧」 不管怎么看,侍女们和泥浆的战斗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要是每次脸被溅到泥都去擦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虽然这种做法很合理,但对于追求身体随时整洁的后宫侍女来说,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又过了一会,这种合理的工作方法终于得出了结果。 就算头顶上还有大雨下个不停,只要三个人一刻不停的用水桶向外舀水,水槽里的浊水还是会越来越少。 「舀到这个程度的话,剩下的水用推倒水槽的方式倾倒也没问题了吧。不过你们要注意别让水槽倒的太急了」 关注着作业整体进度的艾米莉亚,终于给出了这样的指示。 当然了,她自己也会率先抓住水槽的边缘带头进行这项工作。 「慢点、再慢点,要慎重的来……」 「呜呜,好重……」 「喝!」 集合了四名侍女的力量后,水槽终于平安无事的被放倒了。 整个水槽横躺过来的话,里面的浊水当然就会全部倾泻而出。 然而,在水槽的底部还有一层淤积的泥沙,这部分污垢即便水槽口被九十度放倒也不会自己流出去。 而且这种淤积泥沙危害尤其大。 如果混着泥沙这类异物的水流入发电机部件,不仅会给涡轮轮叶造成损伤,还会在涡轮轴附近淤积起来造成涡轮旋转不畅。 就是为了防止这类故障出现,用水管引来的水才要先注入水槽中等水中的泥沙自己沉淀到水槽底部。只是这种方法虽然平时可以保护好发电机部件,但遇到像现在这样的水源水质大幅恶化的情况就不怎么管用了。 因此,对水槽进行大清理来祛除淤积在水槽中的泥沙就是必须的。 「好,接下来该我出场啦」 菲用她的小 手抓起一把小铲子,开始清理残留在水槽底部的泥沙。 「小心点啊,菲。那里面绝对有什么东西」 多萝蕾丝虽然这么提出忠告,但因为去帮忙的话又会溅到泥所以她并不靠前。 很擅长抓住要领的她,以去准备最后洗刷用的清水为借口,远远躲开了水槽。 另一方面,菲带着一点都不畏惧,不如说眼睛期待的直放光的眼神被手伸进泥沙中。 「我知道了啦。哦,有了,有了!」 在被她掏出的泥沙中,有一大堆活蹦乱跳的小生物。 在从和河川往后宫·王宫引水的水渠中设置有好几道金属网,可以阻止危险的大型水生兽侵入,但那些比金属网网眼还小的小生物,却可以轻易穿过这些障碍。 尤其是在这种河水上涨水质变浑的时期,这种小生物更是经常会溜进来。 「艾米莉亚大人,这些,都交给我来处理也可以的吧!?」 理解了菲漆黑双眼中光辉意思的庭院负责人艾米莉亚,带着依旧严肃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参与笼城战时确保好粮食也是武家之女的职责呢。但是,要是导致本来的工作产生延误我可不会饶过你哟」 「是!」 精神十足的回应后菲马上拖来一个水桶放到身边,然后毫不犹豫的抓起那些掏出泥沙中的呃小生物依次扔进水桶里。 因为在下大雨。这些本来离开水就活不了的生物也不会离水后立刻就被晒成干。到完全晒干为止,它们只需要留在水桶底部积水程度的水分就能继续活着。 「嗯,今天说不定是大丰收呐」 快手快脚将泥沙中的生物转移完毕的菲,脸上露出会心的一笑。 「呜哇—,抓到了好多呢—」 出现在在菲旁边来看看情况的蕾蒂,似乎也对同僚的熟练手法十分佩服,发出了小声的赞扬。 小鱼、河虾、水蛇、青蛙,还有就是刚出壳的小鳄鱼。 虽然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奇形怪状的,但只要让它们充分吐过砂再仔细烹饪一下,就都会变得相当美味。 艾米莉亚看到水桶中的小鳄鱼都后叹了口气。 「……看起来,到下次放晴日时,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得叫来园艺师和士兵们重新检查一遍蓄水池和喷泉呢。再怎么说,这也不是武家之女的工作啊」 随着水流潜入进来的小鳄鱼不可能只有一条,如果这些小鳄鱼跑到蓄水池之类的地方住下,说不定就会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成长成大鳄鱼。 艾米莉亚边这么说明,边又叹了口气。 ◇◆◇◆◇◆◇◆ 完成在雨天整备水力发电机这件大工作后,菲、多萝蕾丝、蕾蒂这个问题儿童三人组立刻径直去了浴室。 虽然一开始已经有所觉悟,但现在三人的侍女服甚至是内衣,都已是湿到了能拧出水的地步。 一番苦斗好容易才将贴在身上的内体脱掉后,三人飞快的冲进浴室。 「库哈!只限今天,我爱死这个可以用热水洗澡的规矩啦!」 「等等,菲。你可不要立刻跳到浴池里去啊!?现在的我们可是全身上下到处是泥」 「我知道啦」 三个人都用小水桶从浴池中舀出热水,准备仔仔细细把脸、身体还有头清洗一番。 「唔咻!」 粗暴的将热水从头顶倒下然后发出奇怪欢叫的菲,接着像小狗一样不停甩头抖水。 连平日里讨厌热水澡只爱冷水浴的菲,今天也只会选择洗热水澡。 把因为『雨期』的雨冷到骨子里的身体泡进热水中感觉让人打心底觉得舒服。 虽然把被沾满泥浆的身体和头发清洗干净很费事,但后宫里有加入了香油的液体肥皂,以及善治郎手制的洗发香波。 仔细把身体洗干净,然后在浴池中一直泡到水面没过肩膀的三名侍女,到走出浴室时已经充分取回了活力。 现在问题儿童三人组被分派到了庭院组,所以当庭院的工作结束后,除非有临时追派任务她们都不用再做工作。 「啊—,活过来了」 「等等,菲你的样子太不成体统了哦。不过,这个确实很美味」 「啊哈哈,之前喉咙说不定渴坏了呢—」 离开浴室的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到客厅从冰箱中取出装有侍女专用果汁水的银水壶,然后来到休息室里边喝东西边放松。 虽然她们的坐姿有点不像样,但这里是只有侍女才会进入的后宫后台部分。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放松都不允许,这些以年单位寄宿进来工作的后宫侍女们,就无法保持身心健康了。 所以,即便休息室的房门随着轻轻一声开门声打开,三个人也没有特别调整自己的坐姿,只是继续保持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把视线转向房间入口处。 走进来的,是比菲她们更年轻的三名侍女。 「啊咧?是新人?」 「我记得,应该是米莱拉、路易莎、还有尼尔妲吧?」 「啊—,今天是来实习参观的—?」 刚进来就被搭话的新人侍女们虽然一瞬间露出很吃惊的表情,但马上换上笑容走了过来。 「是的。阿曼达侍女长对我们说,短时间内我们只要参观并记住前辈们的工作方法就好」 仿佛三人代表一样最先开口回答的事米莱拉。 米莱拉是一名留着艳丽的黑色长发,总是低着头给人一种温和又温柔印象的少女。 虽然在后宫不报上家族名是常识,但她的言行依旧洗练到即便不那么做,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出身自格调很高的家族。 「事情就是如此,我等会尽最大可能的不妨碍到前辈们,还请各位务必对我等多加指导,多加鞭策」 记下来,是操着生硬声音和仿佛机械一样的动作低头行礼的路易莎。 路易莎有着勉强算有点特色的黑发黑瞳,再加上深褐色的肌肤,让她的容貌平凡到了放到南大陆后被说成没个性也不为过的程度。 只是,那总是不让身体重心动摇,以滑行般的步伐行走的样子,使得她即便相貌平凡,也至少在侍女当中显得相当出众。不过她虽然在姿势上的表现可以说和米莱拉一样出色,但这种出色所代表的意义两人却是完全不同。 并非那种严格遵循礼仪作法意义上的姿势出色,路易莎的场合,总给人种她是由于在物理层面上高水准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才得出姿势出色这种结果的印象。 再说直接点吧,就是比起侍女更接近士兵或者骑士那种的姿势良好。 「拜托各位前辈了」 最后一个简短的打了个精神十足招呼的少女是尼尔妲。 尼尔妲的身材瘦小到和菲差不多的程度,黑发束成了一个短马尾发型。大概是因为有着亲近人的体质吧,她的黑色大眼睛中,闪动着对周围人的纯粹好意。 菲和多萝蕾丝为新加入的新人们搬来椅子,蕾蒂则拿来另外三个木杯,并为她们倒好果汁水。 「我们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所以没什么能给你们看的了。机会难得,你们现在稍微放松下也没关系哦」 多萝蕾丝一边这么说一边坐回到椅子上。 「那个……这样真的可以吗?」 「既然说是实习参观,那么这也是在执勤期间」 「好的,谢谢各位了」 米莱拉表示困惑,路易莎始终面无表情,尼尔妲则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不用说,米莱拉的反应最一般,路易莎的的反应很少见,至于尼尔妲,连多萝蕾丝 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反应。 总而言之,既然她们说自己正在「实习参观」,那么像现在这样陪自己一起休息,对她们来说也能算作在工作吧。 「没问题的哦,因为像这样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就算在这里开茶会,也不会遭到侍女长的叱责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你们也逐渐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吧,所以就稍微陪我们一下吧」 「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我失礼了」 听完多萝蕾丝的话,米莱拉和路易莎终于也坐到了椅子上。 新人侍女和前辈们同席时,最让她们在意的果然还是「后宫的工作」这件事。 「在这样的大雨中,居然还要去室外做工作吗!?」 听到米莱拉震惊的声音,菲不知道为什么很自傲的回答道。 「对哟,那可真是有够辛苦的呐。嘛,你们也最好趁现在做好觉悟比较好」 「是,既然这是任务,那我就不会拒绝」 能立刻干脆说出这句话的只有路易莎,就连尼尔妲也因为吃惊把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至于米莱拉脸上更满是藏也藏不住的不安表情。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千金大小姐的米莱拉,别说在雨天里工作了,可能她连在『雨期』乘坐有顶棚的龙车外出的经验都没有。 「不过,这工作也有好处哦。那些侵入水槽的小生我,我们就算直接带回来也是允许的。平常只有小鱼和河虾程度的东西,可今天连青蛙水蛇小鳄鱼都有呢」 听到菲开心的这么说,米莱拉简直要晕倒了。 「蛇……鳄鱼……那、那种东西也要我们来处理吗?」 「米莱拉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蛇和鳄鱼先不说,至少学会处理鱼和虾的技术是必须的。因为后宫侍女的任务里,也包括去厨房帮忙做料理」 看到歪头表示不解的尼尔妲,语气平淡完全不为所动的路易莎,米莱拉再也隐瞒不住自己的困惑了。 「尼尔妲,路易莎,你们两个真的不在乎吗?那个……如果用手去抓那种生物的话,会被缠住的啊」 作为千金大小姐的米莱拉,就连鱼和虾也只见过料理完毕的样子没直接见过活物。如这样的她目击到虽然小但也还活着的水蛇或小鳄鱼的话,一定会吓得跳起来发出悲鸣吧。 「我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在小河中捕捉这类生物哟」 「尼尔妲也是这样吗。我因为同样是平民出身,所以周围生活环境也大同小异」 看到两个新人侍女满不在乎的阐明了自己的出身,就连问题儿童三人组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作为代表开口忠告的,是三人里比较有常识的多萝蕾丝。 「我说尼尔妲、路易斯。后宫这个地方,姑且是有不允许提起自己家族名字的规矩的哦。所以你们那种干脆说出自己出身的做法,还是稍微控制一下比较好啊。至少,现在得这样,呢」 因为贵族社会的圈子比较小,所以后宫中的人们大多在进入这里前就互相见过。 另外就算没直接见过面,只要有一定程度的情报,靠名字和年龄大致推测出对方家世的真面目也不会太难。 结果就是,虽然进入后宫还不到一个月,大家却都已经弄清了彼此的来历。 情况变成这样的后,只要在一定程度上避开触及到对方家世的话题就没问题了,但即便如此,那些情报也不是可以这么自然而然的主动暴露出来的东西。 不过,关于伊尼斯、玛格丽特、还有路易莎这样的平民组,众人除了「平民出身」外也没得到其他什么情报。 「是,非常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了解了,感谢各位的忠告」 对多萝蕾丝的忠告,尼尔妲和路易莎一起行礼表示感谢。 ◇◆◇◆◇◆◇◆ 几天之后。 问题儿童三人组,在夜晚中来到了厨房。 虽然三人还未轮到这里的班,但今天她们也不是来工作的。 说到底现在是晚餐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的时段。她们会出现在厨房中,是为了更个人的理由。 因为已经从厨房负责人凡妮莎那里得到了许可,灶台中现在仍旧有赤色的火光冒出。 靠着这样的炎灯照明找出三个『水桶』的菲,在拿去压在水桶盖上的重物后露出贼兮兮的微笑。 「嗯,没问题。基本都还活着呢。蕾蒂,肢解交给我,料理就拜托你来啦」 「我知道了,菲酱。加油吧!」 「你们两个啊,真亏你们能心平气和的直接用手触碰那些怪东西」 多萝蕾丝皱起眉头盯着的『水桶』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数日前进行水力发电机简易整备时菲抓到的水生生物。 小鱼与河虾先不说,看到水蛇、青蛙还有小鳄鱼时,多萝蕾丝那个皱起眉的样子可以说才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 这间厨房中设有专用水井,而且这口井还深到穿透岩层。加上来自完全不同的水源,所以就算在『雨期』打上来的水也不会变浑浊。 每日都给水桶更换从这种净水,经过数日『吐砂』后小鱼河虾们没有了泥味,用菲的话来说就是到了『可以吃』的时候。 「多萝蕾丝你说什么呢,在担当料理工作的时候,你不也肢解过鱼和龙种的肉嘛」 菲边歪着头这么说,边飞快的伸出左手抓住一只青蛙,然后举起右手中一件好像短粗榔头一样的器具,对着青蛙砸了下去。 无法直视脑袋被钉到案板上后还在不停痉挛的青蛙,可也不能把视线完全挪开,这让多萝蕾丝阴起了脸。 「不好意思我可是都市长大的。龙种的肉如果不是别人处理好的块状我就摆弄不了。鱼和虾我虽然很习惯处理,但青蛙和鳄鱼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吧」 「在都市长大的话我也是哟?」 听到菲用小菜刀在青蛙肚子上划开一个垂直切口接着几下将青蛙皮剥掉后提出的反驳,多萝蕾丝像是无言以对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说,你这家伙实在很奇怪啊。正统王都前领主一族出身的公主大人为什么会这么……」 「啊啊!?」 然而,多萝蕾丝叹着气发出的牢骚,却被蕾蒂罕见的悲鸣抵消了。 「蕾蒂?」 「菲酱,看那个——这可怎么办啊,鳄鱼它—」 就算不顺着蕾蒂指的方向看过去,光听她的这句话就能让人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逃出去的,总之小鳄鱼不知什么时候逃到了厨房石台上,正在那里爬来爬去。 「不好!」 「等等,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知道!」 这个紧急事态让多萝蕾丝和菲都神色大变。 即便只有手掌大小,鳄鱼就是鳄鱼。就算只是万一,如果它溜到到王族居住的空间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三人立刻开始气势汹汹的追捕小鳄鱼。 万幸的是,这条小鳄鱼似乎并不是在陆地上也能机敏活动的品种,所以它爬的并不是很快,但问题在于现在是夜间。 仅靠炉灶火并不足以为整个厨房提供照明,如果小鳄鱼藏进某个阴暗角落的话,那再次发现它可就难了。 而且,事态又再次向着三人能想到的最糟糕方向开始发展。 「等等,它往那边去了啦!」 「诶—?那边可是走廊啊!」 走廊上当然没有任何光源。 即便就这么直接冲出去,可以发现 小鳄鱼的可能性也很低。 「怎怎怎,怎么办啊—?啊,对了」 略微慌乱了一下后,蕾蒂从炉灶中抽出一支点燃的木柴作为火把,然后冲进了走廊。 厨房外的走廊虽然是一条没什么藏匿角落的直向单行道,但在深夜里仅靠一支火把照明寻找小鳄鱼这种事也绝对不容易。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蕾蒂的火把照到的并不是什么小鳄鱼,而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噫!?」 看到火把照出一张突然出现的无表情少女面孔,蕾蒂不由得发出悲鸣。 一只手提着小鳄鱼的无表情少女,这幅光景虽然从黑暗中突然浮现出来时的话有点恐怖,但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只是名新人侍女而已。 「啊,啊咧?路易莎酱?」 「你抓住它了吗?谢谢啦,路易莎」 「太好了,真是帮大忙了,路易莎。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即便被吵闹的前辈侍女们围在当中,路易莎也完全一动不动。 「是,我想在睡前喝杯水,所以来了厨房。然后正好发现了一条鳄鱼,就将它捕获了」 路易莎边用没有任何自夸成分的平淡语气这么说,边举起右手抓着的小鳄鱼。 「好—厉—害,连照明都没有你也能抓住它?」 「因为锻炼过」 「不如说,敢徒手去抓那么恶心的东西,你的精神更厉害啊」 「因为锻炼过」 侍女们边吵闹说笑着边一起返回厨房。 回到这里后,菲首先做的事就是去确认一遍水桶。 「好,这边没事」 剩下的生物中,唯一有可能逃脱的就是水蛇了。不过这家伙正在桶里悠闲的游泳。 「啊啊,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啊」 「真的得好好感谢路易莎呢」 「嗯,谢谢你,路易莎酱」 「哪里,这也是工作」 回到厨房中的问题儿童三人组,理所当然的再次开始了料理准备。 「那么,在小鳄鱼再次逃走前先把它肢解了吧。路易莎,谢啦」 听到从自己手中接过小鳄鱼的菲用反省的口气这么说道,路易莎也用没有起伏的声音提出一个提议。 「可以的话,那个肢解能让我来做吗?」 「啊,路易莎你会吗?那么就拜托你了哦。作为回礼路易莎也来一起吃吧。蕾蒂的料理技术,在后宫里可是仅次于凡妮莎大人的哟」 「非常感谢,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这边的场所和工具请借我一用」 菲和路易莎同时拿起菜刀,一起将剩下的青蛙、鳄鱼、蛇依次肢解掉了。 路易莎肢解时的动作非常熟练,没有发生任何危险的状况。 这期间,蕾蒂一边调整火力一边往深锅中倒入食用油,然后再准备好调味料。 虽然大量用油的油炸类食物是一般家庭很少会做的高级料理,但这里是后宫,当然不会受那种常识局限。 原本为王族烹制料理的人就不会产生吝于用油的想法,甚至只有那些保持在最佳状态的早高级油才会拿来使用。 结果,那些反复使用了好几次的油,以及过去一段时间后味道略微变差的油,就在得到料理担当责任者凡妮莎的许可后,全都用到了这种年轻侍女进行『料理学习』的时候。 「那么,我就来处理这边的吧」 多萝蕾丝说完这句话后去处理的,是剩下那些普通的小鱼小虾。 青蛙、鳄鱼还有蛇这些东西连触碰都做不到的多萝蕾丝,却可以毫无问题的解刨鱼虾。这其中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也只能说是「习惯程度上不同」了吧。 小鱼中个头比较大的个体需要去除头部和内脏,至于虾子则要去壳。至于那些比较小的小鱼和河虾,就不需要做任何特别处理放着不管便好。 因为反正最后要拿去油炸,所以只要到时仔细将这些小东西炸透,那不管是骨头还是壳都可以毫无问题的嚼碎吃下去。 这些前期处理做完后,剩下的就是蕾蒂的个人表演了。 「做好了哦,蕾蒂」 「这边也弄完啦!」 「完成了」 听到多萝蕾丝、菲、路易莎这么说,依旧站在灶台前的蕾蒂回应道。 「谢谢—,剩下的全交给我吧,把食材拿到这边来—」 「了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了」 「弄得美味点哦」 「把什么都推给蕾蒂一个人也不好,我们去准备些茶好了」 叫烹制料理全交给蕾蒂的菲和多萝蕾丝,对从厨房角落的水井中打出一新桶水洗手路易莎这么提议道。 「多萝蕾丝,你只有泡茶非常擅长呢。啊,反正要请路易莎,不如也把和她的室友们也叫来吧?」 「啊啊,菲你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呐」 「室友……是说米莱拉和尼尔妲吗?为什么?」 看到路易莎歪着头表示不解,菲摆出前辈架子开始说明。 「为了帮你和同室的孩子们搞好关系啊。同室的同僚,可是要一起生活一共工作的同伴呢,所以多借助这类机会增进感情我觉得比较好哦」 「原来如此。确实在执行职务时,提高和同僚的连携程度是很重要的。感谢您的忠告」 新人侍女行了一礼后,立刻为了尽快执行这个提议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 大约三十分钟后。 五个侍女围座在厨房的桌子旁。 这五人分别是菲、多萝蕾丝、蕾蒂、路易莎,还有尼尔妲。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木杯正在冒热气的热茶。而堆满在桌子中央大木盘中的炸肉,也是热气腾腾的。 「啊咧?米莱拉没来?」 听到菲歪着脑袋这么提问,路易莎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是的,米莱拉说今天已经很想睡所以就不来打扰了」 「啊,对了,已经很晚了嘛」 虽然菲非常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路易莎的说法,但实际情形却略有不同。 其实最开始米莱拉也很想来的,可听过夜宵都有什么菜色后,却突然说出「可是,今天我已经很困了所以算了吧」的话出来。 看来对于千金大小姐来说,吃蛇和鳄鱼果然还是过于刺激了点。 然而,丝毫没有察觉米莱拉那些内心想法的路易莎和尼尔妲,就只是先用热茶润了润口,然后便把油炸的小鱼与河虾放进了嘴里。 炸肉的基础调味只用了盐,之后可以照各人的喜好撒上小盘中的各种香辛料,或者沾特制酱汁吃 「唔,很美味呢」 吃了一口沾着小盘里特制酱汁的炸鳄鱼肉后,路易莎很少见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谢谢夸奖,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哦—」 在露出微笑的蕾蒂身边,菲用比本人更骄傲的口气自夸起来。 「蕾蒂的料理很厉害吧。这个酱汁也是蕾蒂自己手制的哦」 「是这样吗?」 「蕾蒂小姐你好厉害啊」 听到菲的话路易莎这次彻底瞪圆了眼睛,尼尔妲则老实的发出了赞叹。 将蔬菜和肉类的碎料,与多种多样的香辛料一起熬煮数个小时后制成的酱汁,说是决定料理味道最重要的关键要素也不为过。 实际上,后宫里要制作酱汁时,凡妮莎基本都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大部分年轻侍女在这件工作上只能单纯的替她打打下手。只有蕾蒂是唯一的例外。 只 要有这样的空闲时间凡妮莎就会允许蕾蒂制作自己的酱汁,偶尔还会帮她尝尝味道。在这个意义上,蕾蒂说不定已经可以算作是凡妮莎的弟子了吧。 在原材料姑且不问,至少味道上非常美味的炸肉帮助下,年轻的侍女们开始欢谈起来。 「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习惯后宫的生活了吗?」 听到多萝蕾丝的无心之问,两个新人侍女一起点了点头。 「是的,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是,在目前的时间点,没有发生任何妨碍到任务的情况」 虽然用词完全不一样,但在毫无问题的适应了现在的环境这点上,尼尔妲和路易莎是相同的。 另一方面,米莱拉那种出身高位的大小姐,在最初的时候会感到特别辛苦。 对于大贵族的女儿来说,而他人共同生活属于未知的体验。 因为再怎么说也是合格的后宫侍女,所以同室的女孩总算不至于会是什么非常古怪的人。但对于不习惯的人,光是和他人共处一个空间本身就能带来相当大的压力。 「差不多,也该到你们要开始正式做后宫工作的时候了,没有什么不安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你们的,说着这种话探出身子的菲,是典型的「想在后辈面前耍帅,却总是扑空的前辈」 她属于在某种意义上,既是最可靠的也是最不可靠的人种。 然而,为人坦率的尼尔妲还是露出好像很开心的微笑。 「那个,虽然扫除啊料理啊之类的工作我觉得没问题,但关于礼仪作法方面我有些不安」 然后就这么老实的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听到这句预想之外的话,连菲也露出困扰的表情。 「礼仪作法吗。嗯—,因为善治郎大人在这方面非常宽宏大量,所以我觉得不需要那么在意啦。嘛,不过在奥菈陛下面前是还是多少注意点比较好」 尼尔妲的不安,大概是种菲无法理解的感觉。 虽然菲是问题儿童三人组的领头人物,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不懂作为贵族所必须的礼仪作法。 在保持了最起码的举止后,她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以可能会惹怒人也可能不会惹怒人这种模糊两可的做法打破礼仪。 另一方面,尼尔妲虽然想遵守那些礼仪作法,可她不仅从根本上就完全不具备相关知识,还会因为曾被『平民村子』这样另一个世界的习惯耳渲目染过,导致时不时会做出一些真的非常无常识的行为出来。 虽然在性质上菲的做法比较恶劣,但要说闯出大祸的可能性比较高的,反倒是尼尔妲这边。 代替开始说的好听回答时却很快词穷的菲提出建议的,是在抓住问题要领方面的能力绝对位居问题儿童三人组之首的多萝蕾丝。 「如果遇到造成什么失败的场合,最重要的是说清楚自己不是故意为之,然后再诚心诚意的道歉哦。 只要不忘记这两点,善治郎大人就绝对不会对你施加什么不讲理的惩罚,这不就能安心了嘛?」 善于抓住事情要领,眼睛又很尖的多萝蕾丝,已经相当正确把握住了后宫的力量关系。 因为本人是非常柔和的性格,又从未发出过一道运用强权的命令,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察觉到——其实在后宫中,善治郎的权限大到了无限接近于绝对的程度。 阿曼达侍女长是严厉的上司,女王奥菈更是个和善治郎相比绝对大意不得的主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阿曼达侍女长和女王奥菈,在听过善治郎「希望不要给她们太过严厉的惩罚」的要求后,也无法继续强行执行自己的主张。 就结论而言,善治郎自己虽然获得了一些差评,却也让后宫的生活变得相对和平。 可听完多萝蕾丝的说明后,尼尔妲却露出了非常困扰的表情。 「那个……多萝蕾丝小姐。比起犯下失败时补救的方法,我更想希望您教给我如何从一开始就不犯下失败的方法啊」 听到尼尔妲的话,多萝蕾丝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样瞬间呆住。 「……我还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对于一直寻找偷懒也不会惹怒人,或是真的惹怒人也能尽可能减少损失这些方法的,在糟糕的意义上很擅长抓住要领的多萝蕾丝来说,认真的考虑着「从一开始就别犯错」方法的尼尔妲的纯真视线实在太耀眼了。 「啊啊,嗯。那样的话,我觉得果然还是只能从不惹人发怒开始学起。 这里是后宫,来自外界的客人最多也就是奥达比亚大人,然后就像我刚才说的,善治郎大人对于没有恶意的失败是非常宽容的,所以你不管失败多少次他都不会记恨哦」 「是这样吗。确实如此呢。是,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加油的」 听到气势被压倒的多萝蕾丝的答案,尼尔妲握紧了两个小小的拳头,精神十足的点了点头。 这之后,侍女们的闲聊仍在继续。 「对啊,之前我们做的只是简易整备。动真格的整备,要等到『雨期』结束后出动全体侍女一行进行。那可真是辛苦的乱七八糟的,尼尔妲和路易莎你们也趁现在做好觉悟比较好哟」 听到菲这番话,尼尔妲全身颤抖起来,路易莎则保持着无表情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我会加油的」 「工作会辛苦是理所当然的,对此我早由于觉悟 」 「你们的意气值得夸奖,但那种辛苦的严酷程度也许会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哦。虽然先做好觉悟是没错的啦」 说着这种番话的多萝蕾丝的语气却似乎有点开心。 因为『雨期』之后的动真格整备要出动所有侍女,所以到时多萝蕾丝也逃不掉。但把新人侍女吓得心惊胆战更有趣。 多萝蕾丝的这种性格说不定有点恶劣。 「不过,尼尔妲酱她们进来后侍女的人数就增加了,很可靠呢—」 另一方面,蕾蒂用依旧那么轻松愉快的口气这么说道。 虽然蕾蒂的这个说法有点过于乐观,但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 「嘛,确实人数增加后,分配到各人头上的工作轻松多了」 「可是,接下来尼尔妲她们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吧,到时会变成怎样呢?」 想到现在后宫的侍女的数量已经超出了必须人数的菲提出这样的疑问。 「嗯—,会是分配给各个组更多的人吗?」 「也有可能会组建作为预备战力的游击队伍」 尼尔妲和路易莎的推测,当然不管哪个都是随便乱猜的。 实际上,两人都没有猜到善治郎的想法。 等到人数足够多的时候,善治郎打算向奥菈提出给予侍女们定期休假的提案。 当然了,虽然说是休假,也不是代表会允许侍女们离开后宫。但即便如此,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拿来仅供自己使用,一定会对侍女们的放松心情很有帮助的吧。 只不过遇到紧急情况时,根据侍女长的判断,休假的侍女也可能被取消假期强制召回职场帮忙救火,所以路易莎那个『组建预备战力』的想法说不定也不是完全错误。 总之,『定期休假』这个新概念想在后宫中扩散开来,还要再多等些日子。 「哦,时间看来差不多了呢。各位,来开始收拾吧」 听到多萝蕾丝的这句话,所有人都停止了闲聊站起身来。 「嗯,知道了—。我去把炉灶的火灭掉—」 「了解,那我去把水桶收拾好吧」 「我来擦桌子,尼尔妲和路易莎你们去把餐具刷干净吧」 多萝蕾丝就这么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揽到了最轻松的擦桌子工作,而洗碗的工作则被她推给了两名后辈。 「是,我知道了」 「任务了解,现在开始执行」 完全不知道多萝蕾丝这些心中小算盘的新人侍女,老实的端起餐具向着炊事场走去。 尾声 时隔一个月的归国 将照片上的景象铭刻在眼中,然后闭目开始咏唱咒文。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已经身处熟悉的石室内。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站在篝火前手执短枪的士兵的这句欢迎词,让善治郎理解到自己的『瞬间移动』魔法成功发动了。 「啊啊,我现在回来了。接下来我要直接前往后宫」 「遵命。那么就由我们这边来联络人在王宫的奥菈陛下吧」 「交给你们了」 从守护这里的士兵中挑选了两人做护卫后,善治郎带着他们一起走出了石室。 「呜哇……」 瞬间包裹住自己身体的高温潮湿空气,让善治郎不由得叫出声来。 虽然在石室内是也有所感觉,但来到外面后这潮热感变强烈了一个级别。 善治郎现在身上穿的是和出发时相同的第三正装。至于第一正装则被他留在『紫卵宫』了。 说到被留下,其实以伊妮斯为首的数名后宫侍女也人还在双王国那边。 取而代之的,是多封士兵们托善治郎带回国的书信。 虽然书信的数量比起普乔尔将军那时压倒性的少,但这并不是因为善治郎的人望远远不如大将军。 一般士兵不必说,即便对于下级骑士龙皮纸这种东西也是一种高级品。因此,现在才几乎没什么人选择短时间内连续寄出两封家书的做法。 走在很熟悉的嘉帕王国王宫走廊中的善治郎,正向着后宫走去。 来到直接与后宫相连的走廊后,善治郎特意停下脚步转头对护卫的士兵们说道。 「护卫辛苦了。接下来去执行你们原本的任务吧」 「是」 「那么我们告退」 令人怀念的自己的家。 无意识的将后宫和这句话联想起来后,连善治郎自己都对自己的思考感到吃惊。 「这里是我家,吗。不知不觉中我也变得相当习惯这种奢侈感了呐」 大概是已经得到通知了吧,进入走廊后善治郎发现自己很熟悉的后宫侍女们正在后宫入口等着迎接自己。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我回来了,阿曼达」 在这里的话,不管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都不必在意。 将手中的行李交给阿曼达侍女长接着返回客厅后,善治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电视。电脑、冰箱。还有围绕在沙发周围led落地式台灯。 可以随心所欲使用魔道具的『紫卵宫』住起来确实很舒服,但即便如此,善治郎也还是觉得被通电运作的家电所包围的自家后宫客厅更好些。 首先为已经耗尽电力的数码相机插上充电线充电后,善治郎三两下脱去第三正装变成只穿着t恤和四角内裤的样子,然后推开连接隔壁房间的门。 那边是卧室。 和善治郎期待的一样,运作中的空调正在这里不断吐出冷风。 「唔嗯……!」 再也忍不下去的善治郎,就这么保持着只穿内衣裤的样子跑到空调下面吹起冷风来。 让皮肤直接接触冷风这种行为虽说在健康上并不好,但如今善治郎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认为这至少比继续忍耐笼罩全身的,让人即将中暑的热气要来得健康。 然后,当身体中的热量消散到一定的程度后,善治郎的视野捕捉到了一张小床。 这是一张摆在自己平时和奥菈一起睡的带有天盖的大床旁边的小——虽说也有双人床面积了——的床。是为了让奥菈怀孕期间善治郎也能睡在这里而搬进来的家具。 似乎即便在善治郎离开后宫期间,勤勉的侍女们也将这张床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由于空调开着,卧室的木窗现在全处于关闭状态,照明只能依靠led台灯。因此,整个房间里有一股先行一步进入夜晚的气氛。 「稍微睡一下吧,只到奥菈回来为止就好……」 没能战胜床铺诱惑的善治郎一边说着这种给自己听的借口,一边保持只穿内衣服的样子,躺到了时隔一个月的自己家的床上。 ◇◆◇◆◇◆◇◆ 「早啊,睡得好吗?」 在临近黄昏时分醒来的善治郎,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时隔一个月才再次见到的爱妻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腹中有了第二个孩子所以摄入了过量营养的缘故,鼓起的股部不必说,妻子的身体轮廓也比善治郎记忆中略微胖了一点。 当然了,即便是刚睡醒的善治郎也清楚这种感想绝不能说出口。所以他只是带着满脸纯粹出于喜悦的笑容,向心爱的妻子回话。 「我回来了,奥菈。是现在,不对,不就前刚到的哦」 从床上支起半身的善治郎,就这么直接用双臂抱住爱妻的身体。 然后,轻轻一吻。 因为不能给妻子已经膨胀起来变得很显眼的腹部太大刺激,所以这个拥抱善治郎没敢用太多力气。然而即便如此,这种用全身拥抱感受爱妻的行为,还是比其他任何事都能给善治郎带来幸福的实感。 奥菈也暂时高兴的眯起眼睛,任由自己被善治郎抱了一会。等放佛在交换体温一样的漫长拥抱终于结束后,奥菈在善治郎耳边低声问道。 「这下完全清醒了吗?要是完全清醒了的话,就和我回客厅去面对面好好聊聊吧。不过要是你的身体还感觉不适,等明天再聊也可以」 听到妻子的话,善治郎反复张开握住自己的双手,以此来确认自己身体的状态。 理所当然的,靠『瞬间移动』转移回国的善治郎的身体,肯定不会特别积累什么疲劳, 「没问题。那么就一起去客厅吧」 「唔嗯,不过,再怎么说你还是下半身再多穿点什么吧」 听到奥菈的指摘,善治郎才想起自己是只穿着t恤和四角内裤睡着的。最后,上半身仍穿着t恤,下半身套了条薄牛仔裤的善治郎,在客厅和奥菈面对面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谈严肃话题时面对面,除此之外的话题肩并肩。 顺从这条已经完全成了夫妇二人不成文规矩的善治郎,表情严肃的开了口。 「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呢?我之前姑且也送了一封描述了一定情况的书信吧」 「不好意思,就从最开始说起吧。老实说,你的书信太容易读歪意思所以我都不怎么敢看啊」 「知道了」 对自己的笔述能力不怎么样也有自觉的善治郎老实点点头,然后事无巨细的将自己能回忆起的,到达双王国后发生的事全都讲了出来。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夏洛瓦王家近期内会把王位传给朱瑟佩王太子,但是,他们想让佛朗西斯科王子继承王太子位的主意被我阻止了。虽说要能就这么让韦斯特尔王子被任命为下任王太子是最好的,但再怎么说也没法做到那一步」 「原来如此。『完全融合派』吗。我虽然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一群人,但考虑到双王国不安定的政治体制,这个集团会存在确实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 不过,没想到所属那个集团的布鲁诺王与朱瑟佩王太子,居然会谋划出将卡尔洛斯卷入的政治阴谋。善治郎,多亏你阻止了他们」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开心的眯起了眼。 「不需要道谢啦,善吉也是我的孩子嘛。比起这些事,奥菈应该更小心你腹中的第二个孩子。 啊啊,虽然刚才提到过,但关于双王国派治愈术士过来这件事,已经订好奥菈预产前一个月肯定会派哦。至于比这更周到的治愈术士派遣,就看我接下来和吉贝尔法王交涉 的如何了」 「唔嗯,谢谢你为我们母子这么努力。但是,如你所见我们都很健康的。既然已经敲定我预产前一个月对方会派遣治愈术士过来,那老实说其实不需要善治郎你再做得更多了。 既然与吉贝尔法王海涅迪克特的会面已经加入了你的行程预定,那么也只好让你再回双王国那边一趟。但就我个人的希望而言,比起将治愈术士的派遣时间多延迟一些,我还是希望你能尽早回到身边来」 听到爱妻这番当成热烈爱情告白也没问题的话,善治郎变得通红的脸上露出好像很幸福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那么,下次在双王国的滞留期就以十日为限吧。如果十天内得不出什么结果我会立刻返回这边」 「那就太好了」 关于善治郎前往双王国的主要目的——雇佣治愈术士的话题到此全部结束。 接下来,略微皱起眉头的奥菈,开始谈及关于魔道具的问题。 「话说回来,善治郎。关于根据你的提案造出的那种新型『双燃纸』,我可很有话要说」 「唔……」 即便不用看妻子变得严厉的表情也有所自觉的善治郎,发出一声带点郁闷色彩的嘟哝。 「老实说,这可是一件相当不得了的大事。夸张点形容的话,这其中甚至包含了足以改变整个时代的可能性」 「确实,如此」 因为这都是为了守护爱子卡尔洛斯·善吉,所以善治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但他也有自己此次的做法为其他国家带去了巨大利益的自觉。 然而,奥菈所接着指摘出来的问题,却和善治郎的反省点略有些偏差。 「问题就出在:你是因为扯上了卡尔洛斯的问题,才会提出这种新型魔道具构思的。老实说,这种做法可有点不合适」 「怎么回事?奥菈你的意思是让善吉卷入政治阴谋才比较好吗?」 看到目光变得有点冷的丈夫歪头表示不解,女主只是带着平静的表情摇了摇头。 「问题的第一点,在于对方可能已经认为你拥有提出划时代新型魔道具构思的力量。而问题的第二点,是对方这次留下了只要搬出卡尔洛斯的名字进行威胁,就能成功让你屈服的实绩」 「啊………!」 理解了奥菈话中意思的善治郎,脸上一下没了血色。 「他们现在知道利用卡尔洛斯是一种对我很有效的威胁手段了。也就是说,今后还会出现同样的把戏吗?」 「可能性很高」 表情切换成女王模式的奥菈无情的点了点头。 「……啧!」 明明是打算保护爱子的安全才努力了一番,结果从长期角度看来,自己的行为反而让爱子暴露在危险中的可能性增加了。对善治郎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懊悔的。 「该死!」 看到罕见的负面感情爆发,甚至用右拳砸了一下沙发的丈夫,奥菈保持着女王的表情提出一个提议。 「因此,我们有必要让双王国知道一下他们得为这次的事付出很高代价。 眼下,就先给双王国送去要求他们无偿转让数组新型『双燃纸』给我们这边的要求书吧。然后,还得要求他们今后向嘉帕王国贩卖新型『双燃纸』时,必须以和他们国内相同的价格出售。贩卖的优先顺序也得和夏洛瓦王家同级,也就是要凌驾于吉贝尔法王家之上。相关的公式文书应该明天就能准备齐全,你返回双王国时就顺便带回去交给布鲁诺王吧」 「知道了」 看到丈夫表情变得生硬,女王换回妻子的表情给了他一个微笑。 「不要那么不开心。你的做法并没有错,不如说应对的很好。至少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失败。不要太放在心上」 「嗯,谢谢你,奥菈」 妻子发自内心的话语,让丈夫的表情从接近焦躁的紧张感中解脱出来。 确认了这点的奥菈接着说道。 「好了,那么在晚餐前,你要不要去先洗个澡?如果你是一回来就睡着了的话,那应该不仅出了很多汗,身上的香油也还没洗掉吧?」 「啊啊,确实呢。那,奥菈不来一起洗吗?」 听到善治郎的话,奥菈摇了摇头。 「我的腹部现在是这个样子嘛。米歇尔医师也特意叮嘱过我:除非有复数的随从陪同否则我不能去入浴。所以很遗憾,我没法和你一起去了」 对爱妻的话,善治郎露出打心底感觉遗憾的表情。 「这样啊。嗯,我知道了。那,我就一个人先过去了哦」 目送拿着led手提灯、各种洗浴用品的善治郎打开客厅房门离去后,奥菈微微叹了口气。 「夫婿殿下的判断,终于和我出现分歧了吗。算了,迄今为止那种从未有过任何分歧的情况本来就属于一种奇迹,吧」 奥菈回想起刚才和善治郎谈话的内容。 如果是奥菈的话,即便朱瑟佩王太子他们真的把卡尔洛斯·善吉的秘密公开发表,她也不会回应对方的交涉要求。 的确,如果那样的话,周围诸国会将卡尔洛斯·善吉视为一个危险的存在吧,但只要是王族,不管谁都或多或少的经历过这类风险。 至少,不会有人做出善治郎那种程度的让步。 嘛,虽然说是让步,但其实也不过是将一种崭新而有益魔道具的构思,在奥菈没想到的时机转让给了对方而已。 总之,这次的事件还有好几个可以趁现在扳回比分的地方,但今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虽说夫婿殿下是个很明白事理,又比当初预想的要远远聪明得多的人,但其性格根源果然并非那种与生俱来的王族。不过这些也都是早就明白了的事。而想办法支援这样的他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奥菈很确信。 这方面的意见分歧,不会仅仅发生在这一次的事件中。 善治郎他,并没有参加那种即便自己孩子们的生命受到威胁,还能把孩子们的生命换算成筹码的,冷酷权利游戏的度量。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庶民自不必说,贵族中做不到这种事的重感情之人同样不少见,甚至连王族中也有这种人。 而这种人,反而可以靠着这种注重感情的性格,与周围负责支援他的人们构筑出普通王族无法构筑的深厚信赖关系。 说白了就是相性问题。 「所以,在这种时候帮助夫婿殿下就是我的工作了。迄今为止得到了那么多夫婿殿下的帮助的我,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事都做不到的话,那还算什么女王」 明亮的赤茶色眼睛中闪动着强力决心色彩的女王奥菈如此低语着。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10』待续 序章 一个人的寝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称霸南大陆中西部的大国,嘉帕王国。 「………唔嗯」 这天早上,和平时一样在后宫寝室中醒来的女王奥菈,无意识的把右手向所睡床铺的旁边伸去。 她大概是还没清醒吧,这之后微微睁开眼睛的女王,在看到最近才运来寝室的、一张小一号的预备床铺后,才回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啊啊,对了。是这样,善治郎去了双王国」 这么喃喃自语的女王,慢慢从床铺上起身。 平时总是在同一张床上睡在自己身边的丈夫。 为了保证女王在怀孕中不出一点万一,会特意睡到预备床铺上去的,自己心爱的丈夫。 这位丈夫,现在去了位于遥远南大陆中央部的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独自一人就寝居然能给我带来这么大的违和感了啊……」 从床铺上起身的女王不由得露出苦笑。 不过,她这话其实有点偏离事实。 过去一段时间里,善治郎已经在瓦伦迪亚、嘉杰尔边境伯领、以及这次的双王国等地之间相当忙碌的飞来飞去过了。 尤其是去嘉杰尔边境伯领那次,女王曾经独自留守王都一个月以上,然而那时她却并未曾像现在这样无意识的寻求丈夫。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但自己目前也正在怀孕中,再加上善治郎这次去的又是自己的权力鞭长莫及的他国,面对这些状况,让即便是女中豪杰的奥菈也产生了无意识级别的不安吧。总之,穿着轻薄睡衣站在床边的女王,拿起一个银制的手铃摇了起来。 「是,那么请容我们失礼」 听到召唤信号后几乎立刻进入寝室的复数侍女们干净利落开始为奥菈脱去睡衣,并为她准备了一条宽松的礼服裙。 「陛下,请问窗户要打开吗?」 听到站在窗边的年轻侍女这么向自己确认,已经借侍女们的手脱下睡衣的女王就那么裸着身子思考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 「空气还并不怎么混浊,现在就不用开了。毕竟放跑凉气太过可惜。作为代替你把灯打开」 如今的季节正好是酷暑期正中,即便到了深夜气温也不会低于三十五度的热带之夜一直在持续着。 虽然设置有空调的寝室例外,但其他不管哪里都已经进入了气温高于人体体温的状态。在这种时候打开窗户,和让空调发出的凉气跑掉反而把外部的热气引入室内的行为是同等意义。 「是,遵命」 随着已经很熟门熟路的年轻侍女按下led台灯的开关,房间内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紧闭窗户,采光主要靠人工照明。这样的生活可称不上十分健康,不过一想到开窗后从外面吹入的会是酷暑期的热风,这种做法就给人种『起码比起开窗让外面的热空气流进来对健康有好处的多』的感觉了。最后,借着侍女的手穿好不会对腹部造成束紧的宽松礼服裙后,女王奥菈向阿曼达侍女长发出宣告。 「近期一段时间,我都在这里用餐。你去告诉厨房把食物送到这里来」 「是,谨遵吩咐」 对女王的话,中年侍女用平稳的声音表示了遵从之意。 王族的用餐,也包涵了看情况可能需要发挥非公开外交功能的场合。因此王族一般大多是在王宫里用餐的,即便留在后宫里用餐,通常也是去食堂吃,不过现在优先要顾虑的是奥菈的身心健康。 即便再习惯,酷暑期的酷热对于当地人也是相当难捱的东西。 至少在怀孕期间,那种酷热应该能避开的话就尽可能避开。 「吃早饭前,我要先去看看卡尔洛斯的情况」 听到女王这么说,侍女们一起低头行礼。 「我们知道了,请让我们随您一同前往」 就像是为了守护走路的女王一样,年轻侍女们紧紧的跟随在女王左右两边。 平日里出行时只会跟在奥菈身后的这些侍女们,现在为了预防任何万一而走在女王左右两边,她们全神贯注的随时关注着女王的情况,以防止她摔倒。 这种善治郎的话肯定会吵吵着「我都喘不过气啦!」而拒绝的近距离,奥菈却可以泰然处之,这大概也是靠了她生来就是王族的经历所形成的价值观吧。 离开空调有效的寝室,通过客厅和走廊后,奥菈终于抵达了嘉帕王国第一王子卡尔洛斯·善吉的寝室。 进入侍女打开的寝室门后,周围的气温明显稍微变凉爽了一点。 当然了,这还达不到空调生效时的女王夫妻寝室的凉爽程度。但靠着用扇子一直向冰箱冷藏制造出的冰块扇风的做法,这里的室温肯定也已经在三十度以下了吧。 和已经升到人体体温之上的酷暑期室外气温相比,这里也算得上是相当程度的天国了。 「来打扰了」 「欢迎您,陛下。卡尔洛斯殿下现在还在睡」 卡尔洛斯的乳母卡桑德拉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声把这些话告诉走进来的女王。 「我知道」 女王这么小声回应了一句,然后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走近爱子就寝的小小婴儿床。 「…………」 看到爱子很健康的睡着面孔,女王的表情自然的放松下来。 「他看上去睡得很舒服呐」 「是的」 回应女王的话的同时,这位乳母也没忘记传达自己担心的事。 「只是,以现在这个时节而言,能让卡尔洛斯殿下感觉很舒适的地方,就只有这间房间而已。最近,我想在不对殿下的身体造成负担的范围内,带殿下去室外走走、然而在这个时期里哪怕仅仅是离开这间房间,殿下也会大哭起来」 听完乳母这番话,女王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 「啊啊,你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这下不妙了,哪怕一点也好,想办法让卡尔洛斯的身体适应这个国家的气候吧」 「遵命」 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的孩子卡尔洛斯王子,当然是善治郎把各种家电带入后宫后生下的孩子。 因此,卡尔洛斯一方面可以享受到冰块搭配扇子产生的冷气,一方面又从未靠有过靠自力撑过酷暑期的经验。 不过,卡尔洛斯王子现在只有一岁零一个月大,即便按照整数算法也才两岁大。所以奥菈和乳母的担忧还稍微有点过早,不过这种问题无疑越早开始解决越好。 原则上,后宫是个除了主人善治郎外禁止其他任何男子进入的世界。这点即便是善治郎的儿子卡尔洛斯王子也不能例外。唯一可以区别对待的,就只有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区别的,以整数算法计算不足七岁的幼儿而已。 也就是说,大约五年之后卡尔洛斯王子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后宫。所以如果他过于习惯这个配备了各种家电用品的特殊环境,那他今后的人生显而易见肯定会过得很辛苦。 「另外,和米歇尔医师商量过后,在不损害卡尔洛斯健康的范畴内减少提供给他的冰块说不定比较好。不然再这么下去的话,卡尔洛斯会变成一个无法在后宫外活下去的孩子」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卡尔洛斯将是奥菈之后的下一任嘉帕王。所以他可没有软弱到「因为太热了,所以酷暑期总是宅在后宫里不出来」的程度还能被原谅的立场。 如果不能在记事前习惯和家电产品带来的恩惠分隔的生活,将来会因此吃苦的可是卡尔洛斯本人。 「如果这孩子是女孩的话,就没有任何事需要担心了」 这么喃 喃自语的女王,一边继续注视着呼呼睡得正香的长子,一边用右手摸了摸最近终于变得显眼的膨胀腹部。 男孩七岁时就必须离开,但女孩就能一直在后宫生活到嫁人为止。 而且奥菈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次生的是女孩的话,她就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专负责门运用、传承各种家电的人。 空调和冰箱,以及电视这些娱乐用家电先不说,能运行表格计算软件的电脑,无论如何也要作为『王家的武器』传承给下一个世代的王族们。 虽然仅限书面部分,但王家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在短时间内把所有领地的税收准确确认一遍,这能给地方领主们造成非常强大的精神压力。 因此,以电脑为中心的各种家电的使用方法,以及能熟练使用专门用于保养家电的『时间逆行』魔法——奥菈想建立一个具备这么两种技能的女系王家分家,并让其一直存续下去。 「虽然夫婿殿下对我这个主意没给好脸色,但至少他也表示能够理解了」 就善治郎的感性而言,「从一出生就被决定要终生被束缚在后宫里」这种人生会让他有抗拒感,但在理性上他也能理解奥菈的意见是正确的。 通常来说,操作界面里满是日语、英语、阿拉伯数字的表格计算软件,这个世界的人是很难学会其使用方法的。所以只能由善治郎亲自进行漫长的马拉松式指导。能满足这个习得条件的,就只有即便长大到一定年龄也依旧可以在后宫中居住的善治郎的亲女儿而已。 「算了,在生下来之前想那么多也没用,吗。毕竟这孩子还没确定一定是女孩呐」 说完这句话的女王大大叹了口气。 不过,虽然说起来很贪心,但奥菈是真心希望这第二个孩子尽可能是女孩的。 如果临产日期和预定的一样,这第二个孩子的年龄就只比第一王子卡尔洛斯小不到两岁。 因为现在增加王族数量是最优先事项,所以只要怀孕了奥菈就一定要生,但同父同母年龄又几乎相同的一对兄弟,将来无疑会变成某种不安定要素。 「在双重意义上,我都非常希望你是个女孩啊」 即便在自己可爱的孩子诞生之际,自己也无法摆脱政治性的思考方式。 「真是的,地位这种东西居然也跑出来妨碍我对孩子倾注爱情……」 女王像是要把满腔的忧郁都吐出来一样,大大的深呼吸了一回。 第一章 谒见 善治郎转移到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三天后的下午。 现在,他正行走在双王国引以为傲的两座王宫之一,夏洛瓦王家的大本营『紫卵宫』之中。 虽然『紫卵宫』是座如名字般随处可见作为夏洛瓦王家象征色的紫色,所到之处也都洋溢着异国风情的王宫,但现在善治郎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欣赏周围的风景。 (这再怎么说也还是会紧张啊。光是呼吸一下就能明白自己正在颤抖了) 穿着不容易活动的第一正装也是原因之一,总之善治郎正迈着明显很生硬的步伐走过紫卵宫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谒见之间。 接下来,善治郎必须完成和双王国之王的正式公开谒见仪式。 在这种时候也不要紧张,这样的要求对善治郎实在是过于不可能了些。 以被普乔尔将军率领的嘉帕王国王国军精锐士兵夹在中间,露柯蕾夏·普洛瓦在前面领路的形式,善治郎来到了一扇格外巨大的门扉面前。 这扇门后面,就是『谒见之间』了。 来到异世界第三年后,自己终于有机会面对妻子奥菈之外的身份高于自己的人,这让明明喉咙已经很干燥的善治郎咽了一口口水。 「善治郎陛下,请问可以了吗?」 「啊啊,打开吧」 托这个动作的福,善治郎回应露柯蕾夏的询问时,声音中已经没有了颤抖和沙哑。 「是,那么请容我失礼」 小个子的少女——露柯蕾夏晃动着梳成侧单马尾的金发点了点头,接着用手触碰设置在门旁边的类似魔道具的东西,向其中注入魔力。 这个大概就是信号吧。 双开式的巨大门扉,向着内侧缓缓开启了。 「来自嘉帕王国的,善治郎陛下,到场——!」 善治郎一边沐浴在像是被这句话引导来的无数贵族们的注视目光,一边迈步走上紫色的地毯。 只不过是遵照着礼仪走路而已。这种事听上去似乎非常容易。 实际上,这其中包含的技法也的确是简单之极。就只不过是但凡有点分辨力的小孩子,被教授一周左右后便有可能学会的技能罢了。 但是,如果另外再加上「在他国王侯贵族的集中注视下,也绝对不能打破礼法」这个条件的话,实施起来的难易度就会飞跃性的上升。 举例来说,现在要求一个人在一条宽两米长百米的跑道上,不踏出跑道外的全力高速奔跑过去。 若是这条跑道很普通的设置在地面上的话,整个过程应该很难失败吧。但如果跑道的两边是万丈深渊,那不管是多么胆大包天的人也不可能在这里全力奔跑。 至少,如果有人敢在这种两边都是深渊绝壁的跑道上更新自己的百米冲刺记录的话,那运动医学者们肯定会提出对这个人的脑部进行精密检查的提案。 人类的能力,就是如此的受精神状态左右。 然后,现在善治郎的精神状态就算客气点说,也可以形容为「临近忍耐的极限」。 (步幅要注意比平时窄,视线要笔直望向前方。既不能低头,也不能扬起下巴……) 因为家庭教师奥达比亚夫人教授的礼仪知识正永无休止的在脑子里反复重播,善治郎总算进步到了从手指尖到表情每个地方他都可以靠意志一一控制的程度。 终于走到了王位前的善治郎,停下脚步仰视坐在台基王位的王者。 (这个人,就是双王国的国王大人吗。作为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祖父,看上去相当年轻啊) 即便身体被紧张感所束缚,善治郎还是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王位的主人虽然确实头发胡子全都白了,但他身上的肌肉并未变萎缩,背也还能挺的笔直。 来到双王国的这三天里,善治郎也往自己脑袋里塞了相当多的这个国家的知识。 如果那些知识没错的话,这位现任国王应该已经年过七十了才对。可不管怎么看,现在坐在王位上的老人的外表,都让人觉得他最多只有六十岁左右。 (既然七十多岁了还能留在第一线当国王,那看上去显得年轻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要是他已经老态龙钟的话,那应该早就把王位让给儿子了吧) 就在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座的主人保持着俯视他的姿势,静静开了口。 「欢迎。朕乃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布鲁诺三世。朕作为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代表,欢迎你来到我国」 听到国王用比外表更年轻的声音说出的这番欢迎词后,善治郎站在原地微微点了点头。 「是,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布鲁诺陛下。我是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陛下的伴侣善治郎。此次能得到亲眼拜见布鲁诺陛下的机会,真是让我不胜惶恐」 在谒见之间举行的公式会面,是一种双方此时要说的台词九成都有定式的应酬。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竟然有来自远方友好国的王族亲自来到我国」 「我这边也是,竟然可以访问名震天下的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这份幸运让我回味无穷呢」 由于事先就按照定式准备好了要说的台词,所以说的时候也不用动脑子,就那么照着记忆念就可以了。因此,刚才的对话与其说是交谈,更给人种这两人是在一起对台词的感觉。 严格来说,善治郎就是在这个时候稍微有点大意了吧。 「我祈盼布鲁诺陛下的治世能长久延续下去」 说出这句话的善治郎,脑子里已经擅自把对方会以「能得到善治郎陛下的关心,实在是不敢当」作为回应,当成注定会出现的未来看待了。 然而。 「唔,虽然善治郎殿下的话语实在让朕很开心,但很遗憾那份期盼无法实现了」 「……啊?」 听到布鲁诺王做出并非事前预定好的发言,善治郎带着傻眼的表情发出傻眼的声音。 在公式活动里,而且还是在他国国王面前露出这种态度,这已经属于相当不妙范围内的行为,但万幸的是在场的人里没有任何人因为这个态度怪罪善治郎。 「朕年事已高呐。就借这个机会说了吧,朕打算在近期内让出这个位置」 老王的退位宣言,让聚集在谒见之间里的诸侯·诸将一起发出巨大的震惊声,接着嘈杂的气氛整个笼罩了这里。 「陛、陛下,刚才说了什么!?」 「我事先没听说有这种事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吉贝尔法王家那边的配合,该怎么处理?」 从这份震惊中可以看出,布鲁诺王的退位宣言不仅是善治郎,连双王国的贵族们听到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善治郎拼命保持着脑袋不动只有视线在动的姿势,窥视周围的情况。 结果他发现,虽然周围的人脸上都浮现出或大或小的震惊神色,但唯有站在王座附近的一名年纪大约四十岁过半的男子,脸上出现的是微妙的冷静表情。 这人穿着深紫色的正装,所以他肯定是直系王族。 (难不成,那就是朱瑟佩王太子?作为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父亲和布鲁诺王的儿子,他的年龄应该正合适) 如果布鲁诺王真的退位,要成为下任国王的就是这位现任王太子朱瑟佩。所以他事前就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 虽然骚动的声音一直在谒见之间里持续回荡,但当王座上的老王无言举起右手敦促众人安静后,没过多久这里就又重新变得寂静无声。 虽然贵族们将针扎般样的视线集于自己一身,但老王的 气度胆识果然不同凡人,他堂堂正正的再次开了口。 「也难怪各位这么吃惊。把和王位有关的重大决定如此匆忙的提出来,以一名国王来说这种做法是有点过于粗暴了。 但是,就如各位所知的那样朕已经上了年纪,对于朕这把老骨头,朕头上的这顶王冠已经稍微过于沉重了些」 「您在说什么啊,布鲁诺陛下!陛下您还年轻的很!」 对于布鲁诺王自己已经老了的说法,另一名距离王座相对较近的、也穿着深紫色服装的中年男子立刻表示了否定。 (这是谁?虽然从服装上看他肯定也是夏洛瓦王家的人,但再怎么说,我也无法辨认出这个王族的每位成员啊) 和在上次大战里王族几乎全部全灭的嘉帕王国不同,双王国的王族数量很多。 也因此,以善治郎的记忆力要记住这个王族所有成员的相貌,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善治郎注视着刚才做出发言的这名王族。 年龄应该是三十岁后半吧。 因为毕竟是在王座前,所以这人的言行和身体动作总算还维持在了遵守相关礼法的范畴之内,但他的眼睛里已经急得布满了血丝,连善治郎都能一目了然的看出他并不欢迎布鲁诺王的退位宣言。 「陛下,无论如何都请您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国家还需要陛下您的力量」 「不,没有那种事。这个国家已经培育出了年轻的力量。朕认为朕的存在已经不再是必不可少的了」 「可是……!」 如果单纯的来看,这个人只是因为过于仰慕布鲁诺王才做出这番发言的。但大国权利中枢的人际关系要真能这么单纯,世人也就不会为此吃苦受累了。 (从刚才听到的话来看,感觉现任国王布鲁诺三世和下任国王朱瑟佩王太子的关系应该很好?而且朱瑟佩王太子还是布鲁诺王的正妃所生的长子,也有报告说他作为付与术士和政治家迄今为止已经留下了充足的实绩。 人格方面也没有什么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大问题。 直说了吧,我觉得这根本没有什么余地让人质疑他有没有资格继承王位啊……) 血统上是最具正统性的后继者,能力也好人格也好都没出过什么大毛病。 有这么一个人身居正统王太子的位子坐拥第一王位继承权,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人还掀得起什么王位继承问题方面的波澜吧。 这么一想的话,就能发现有古怪的不是建议布鲁诺王重新考虑的王族,而是选择现在这个场合出其不意的提出退位宣言的布鲁诺王本人。 (明明走正常程序就可以了,可为什么布鲁诺王特意选择这种会引起波澜的做法?难不成,他打算让朱瑟佩王太子之外的某人成为下任国王?) 善治郎的这个预想,被老王的下一句话否定了。 「说到底,朱瑟佩现在已经在代替朕处理一半国政了。所以就算朕正式将王冠让给朱瑟佩,结果也和现在没什么太大区别吧。还是说,拉尔戈你对朱瑟佩即位一事有什么异议吗?」 对在王座上瞪着自己的国王的这句话,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王族——拉戈尔慌忙表示否定。 「不,完全没有那种事!下任国王除了朱瑟佩兄长外,再无其他任何合适的人选!」 从这番对话可以看出,下任国王肯定就是朱瑟佩王太子。 另外,因为刚才提到了人名,所以善治郎终于知道这位提出抗议的王族到底是谁了。 (拉尔戈王子。我记得,应该是布鲁诺王的末子来着。是朱瑟佩王太子的异母弟弟。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岁吧。朱瑟佩王太子现在是四十八、九岁,所以这兄弟年龄上相差了十三、四岁) 善治郎从这三天来刚塞进脑子里的情报中找出合适的部分。 不过,既然对方的个人情报完全吻合,他也还是无法理解现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位于南大陆中西位置的嘉帕王国与位于南大陆中部位置的双王国距离,实在是过于遥远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很难收集到对方的情报。 而且善治郎来到双王国才刚刚三天,他手上的情报都是先行抵达这里的士兵们收集来的。老实说,这种程度的情报被称为完全不足也让人无话可说。 「但是,我同意朱瑟佩兄长即位,和我同意陛下退位完全是两回事。陛下,为什么您要在这样的场合下突然提出这件事?」 「没什么,反正朱瑟佩的即位本来就是规定好的嘛。那么配合朕的方便早点进行也不是问题。对于朱瑟佩的即位,你不是也赞成的吗。 你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出于对朕的敬意才说的,这点朕很确信。 但是,你如此顽固的坚持自己的主张,这难道不会给我们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带来稍许误解吗」 听到老王用有点阴沉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拉尔戈王子像是现在才察觉到一般的看了善治郎一眼。 接着他立刻变得面无表情,客客气气的向善治郎行了一礼。 「这可真是太失礼了,善治郎陛下。让您看到我不成体统的样子了呢」 礼仪很完美,表情也是漂亮的扑克脸,但善治郎还是察觉到了,拉尔戈王子的脸颊有那么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多半,他是在硬咬牙关强制压抑自己的感情吧。 「不会。王族之间为了国家能毫无顾虑的彼此交换意见,能做到这种事的夏洛瓦王家的各位,让我非常羡慕呢」 善治郎边装出一副完全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哦」意思的笑脸,边说出这种场面话回应。不过,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这点有九成是事实,所以他的那张笑脸搞不好也称不上是演技。 另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善治郎也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虽然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还完全不清楚,但起码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提出我算是弄明白了。这位国王大人,是在拿我当压舱物啊!)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拿善治郎当活生生的证人利用吧。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虽然是个有着两个王家、两名国王的特殊国家,但其本质终究是一个封建制国家。 而封建制国家的国王,并非是像一般人想象中那种程度的绝对权力者。遇到国内的强力贵族凑在一起进行反对的场合,国王就无法让自己的意愿强行通过,这种事并不少见。 这次围绕王位继承的问题也是如此,如果双王国内的强力贵族和其他王族成员勾结在一起,提出「希望布鲁诺陛下能再多留在王位上努力一段时间」这种要求的话,老王的提议就有会这么直接付之东流的可能。 然而,如果老王在现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个提议,事态就会为之一变。 善治郎再怎么说,也是称霸南大陆中西部的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 在有这样的善治郎在场的公式活动场合中,布鲁诺王宣言「近期内要将王位让给朱瑟佩王太子」。 不管是强力贵族还是其他王族,就算会在背地里和国王争夺权力,表面上的身份可都是发誓对国王效忠的臣子。 当着他国王族的面,这种「发誓效忠的臣子」的立场是不可以露出破绽的,所以只要布鲁诺王在这个公式场合下宣布要把王位让给王太子这个儿子,他的臣子们就无法直接提出反对。 最后,虽然有点勉强,但布鲁诺王要退位和朱瑟佩王太子要即位的决定,还是得到了在场其他人的一致认同。布鲁诺王来的这一手,正可谓会心一击吧。 虽然能理解这里面的道理,但即便理解这里面的道理,如果要问善治郎对这件事的坦率感想的话……。 (不要因为 这种理由,就把我也卷进去啊!这让我很为难的!) 理所当然的,会是这种犹如惨叫一般的结论。 ◇ ◆◇◆◇◆◇◆ 虽说能不能称为平安无事让人有点困扰,但总算完成了和布鲁诺王公式会面的善治郎回到分配给他的离宫个人房间后,找来了护卫部队的负责人普乔尔将军一起讨论刚才发生的事。 「啊啊,臣虽然也不是对这其中的详情了解的特别详细,但拉尔戈王子反对布鲁诺王退位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拉戈尔王子他自己似乎想当王」 普乔尔将军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让坐在还不习惯的充满异国情调的椅子上的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 「嗯?可我还是不明白。下任国王已经决定是朱瑟佩王太子了吧?那么只要朱瑟佩王太子不出什么问题,身为他弟弟的拉尔戈王子成为王的可能,我认为就应该不会有才对」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等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巨汉将军回应。 老实说,普乔尔将军收集宫廷内部情报的能力决说不上高,但大将军毕竟曾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和双王国的骑士、士兵们一起长途跋涉走陆路来到双王国,所以他应该多少比善治郎多了解一些这个国家的内情。 也不知道善治郎的这些内心想法有没有传达出去,巨汉将军微微耸了耸他岩石般的肩膀,简洁的做了回答。 「的确,朱瑟佩王太子的继承权目前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再过十年的话,他身上就会出现年龄方面的缺点。 另外,布鲁诺王虽已经是一位年过七十的老人,但就如您所见到的那样他的身体依旧非常康健。再等十年,也就是让他一直留在王位上直到八十岁也并非绝对不可能。而到那时拉尔戈王子就能看到自己即位的希望了,传闻中是这么描述的」 「原来如此,年龄的问题吗」 对普乔尔将军说明,善治郎表示接受。 一般来说,王族兄弟间的继承权顺序当然是按照年龄的大小排列的,这可说是南大陆人全体都公认的价值观。但如果继承者的年龄过高,这个常识就有可能遭到颠覆。 现任国王布鲁诺王目前七十岁。 预定成为下任国王的朱瑟佩王太子现在四十九岁。 如果现在立刻就得到王位的话,朱瑟佩王太子仍然属于可以称之为壮年的年龄。 这样一来朱瑟佩王太子的在位时间,按照常识标准至少也将有十年,而如果他也打算像布鲁诺王一样干到七十岁的话,他的在位时间将达到二十年。 然而,如果十年后朱瑟佩王太子才即位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到时朱瑟佩王太子已经五十九岁,而拉尔戈王子才刚四十五岁。 年近六十的『新王』让下面的人发出不安的声音,届时必然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如果变成那种情况,『干脆让拉尔戈王子成为新王』的舆论走向,确实就算有人搞出来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但是,在那样的场合里,不应该还有跨过一个世代传位的手法吗?」 不是父亲把王位传给儿子,而是跨过儿子这一辈人,由祖父把王位传给孙子。 如果一名国王像这次的布鲁诺王一样,在第一线一直干到进入老年期的话,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 对善治郎的反问,普乔尔将军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那应该很难办到吧。虽然朱瑟佩王太子和正妃、侧室之间光是公开的孩子就有七人之多,但其中只有两名是男性。 其中一人,就是善治郎大人您也很熟悉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虽然已经二十五岁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并没年龄上的即位问题,但他还有『人格上的毛病』。再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王位继承权。 而另一名男性——韦斯托尔王子现在才七岁。他虽然也是朱瑟佩王太子和正室托思嘉太子妃生下的孩子。但即便是布鲁诺王,想要直接把王位传给他也会很困难吧」 「也就是这么回事吗?由于布鲁诺陛下在位时间过长,结果就产生了这些问题」 对善治郎带着(能和丈夫生出年龄相差将近二十岁的一对兄弟的托思嘉太子妃好厉害啊)的内心感慨做出的这个结论,巨汉将军点头表示同意。 「是的,在我等嘉帕王国臣民看来,这实在显得很讽刺。不论王在位的时间是长还是短,王族的数量是少还是很多,到最后都会产生大量的问题」 由于在一名国王的治下度过将近五十年的安定治世,导致王族成员过多,最后国王麾下的王族们为了下一世代的继承权起了争执的夏洛瓦王家。 在上次大战中连出三位在位时间不满一年的国王,结果导致战时国内陷入大混乱让整个王族几乎全灭,目前次世代王族人数严重稀缺的嘉帕王家。 把这两个王家放在一起比较,的确会让人产生『长久安定的治世真的是一件很困难工作』的实感。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不过,好巧不巧偏偏是这种完全属于双王国国内的问题,把我给卷了进去啊」 看到善治郎为此皱眉的样子,普乔尔将军扬了扬一边的眉毛,用好像感觉很有趣的语气回应道。 「那大概是因为布鲁诺王手上来自外部的牌,就是稀缺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吧。毕竟双王国和外界诸国的交流,主要是由吉贝尔法王家负责的」 「内政是夏洛瓦,外交是吉贝尔吗」 回想起双王国政权基础情报的善治郎这么嘟哝了一句。 「是的。因此,夏洛瓦王家很少有机会在公开的场合里接触到他国王族。更不要说是像善治郎大人您这样极其接近嘉帕王国权利中枢的王族了。对布鲁诺王来说,您可说是他最为合适救急渡船吧」 虽然统称为他国王族,但其中也有明显的级别差距。 例如双王国周围的那些小国因为在经济上附属这里,所以大多已经成了双王国的卫星国家。『来自这样国家的人,即便是国王也会在双王国的大贵族面前抬不起头』的情况并不稀奇。 而就算出身国家是大国,如果本人只是地位垫底的旁系贵族的话,那也产生不了多大牵制力。与上两类他国王族相比,善治郎不仅是能和双王国旗鼓相当的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还是女王的丈夫这种极其接近权利中枢的存在。 所以即便是双王国的大贵族或王族,想要当着善治郎的面干出什么背信弃义之事也还是有那么点难度的。 「道理能明白,可这个话题还是让我感到不舒服」 看着叹了口气的善治郎,普乔尔将军用嘴角扭曲了一般的坏笑作为回应。 「虽然您说的没错,但不如说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您得到了奇货可居的优势不是吗。 不管怎么掩饰,对方这次都大大欠了您一个人情。只要强调这点,不就可以为达成善治郎大人您的目的带来很多帮助吗?」 听到普乔尔将军干脆直接的观点,善治郎不由得露出苦笑。 「的确正如你所说,但对方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所以人家搞不好会只是口头感谢一下就把这事带过去啊」 因为对方已经达成自己的目的了,那么如今再去向他们寻求这次「人情」的回报就会很辛苦。听到善治郎这么说,普乔尔将军脸上露出粗野的恶人笑容,接着表示了否定。 「您这个结论下的太早了。布鲁诺王在那个场合里宣布的是『近期内将从王位上退下来』吧?善治郎大人,您觉得这个『近期』具体会是多长时间呢?」 对普乔尔将军这个别有深意的问题,善治郎歪着头略微思考了一下。 「这个嘛……既然能称之为近期,那应 该是一年以内。不对,筹备王位继承这种大事的话一年时间可不够。那么,应该是一年以上两年以内吧」 对善治郎的回答,普乔尔将军故意做出一个好像很震惊的表情。 「哦,对善治郎大人来说近期相当于一年以上两年以内吗。臣可是觉得既然事关王位继承,那至少也得相当于三年呐。 连臣和善治郎大人您之间,对近期的理解都能有一年左右的误差,那么在双王国的王族、贵族当中,说不定会有人将『近期』解释为五年内以,看情况的话甚至是十年以内吧」 「原来,如此」 察觉到普乔尔将军话中含义的善治郎,又大大叹了口气。 布鲁诺王的确在公式场合下,从国内贵族那里得到了对「近期内,我要把王位让给朱瑟佩王太子」提议的认同。但是,对于这个『近期』的具体解释,还需要接下来继续交涉才行。 而在那个场合里被布鲁诺王当成掩体理用的善治郎,正是对这个解释有着最强发言权的人物,这就是普乔尔将军的主张。 举个例子,如果善治郎放出「说起来,朱瑟佩殿下的即位到底要在什么时候进行?既然说是近期内,那我还以为肯定会是来年之内呢」这种话,就可以强制把其他人对近期的解释限定在来年之内。 虽然“设定”成刚才普乔尔将军提出的十年之内这种超长时间,或是正相反的一个月之内这种超短时间还是办不到,但如果是在常识范畴内的数值的话,善治郎发言中『近期』所相当于的时间会直接被正式采用的可能性就相当高。 (嗯?既然如此,那当初在那个场合里直接把具体数字加进宣言里不就好了吗?可为什么布鲁诺王却使用了这种暧昧不清的说法? 一直都是英明王者的布鲁诺王,应该不可能会想不到这种程度的事才对……) 略微思考了一会后,善治郎想出了一个单纯至极的结论。 (难不成,布鲁诺王是有意的退让了一步吗?) 这么一想的话,很多事就通顺了。 这次的事原本就给人一种违和感。 善治郎会访问双王国,是出于「为女王奥菈生第二个孩子时派遣治愈术士一事做先期协商」的理由他自己主动提出的。同时夏洛瓦王家那边,也在打着「要想方设法把继承了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两边血统的善治郎拉拢到本国来」的主意。 明明有这些背景,可在双方第一次进行公式会面时,善治郎却突然以近乎被骗的形式被夏洛瓦王家利用了。 没有人被这样单方面利用后还会感觉良好。 想要得到善治郎的血统的话,就必须让和双王国通气的女性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再由那位女性生下善治郎的孩子才行,所以有着这样目标的夏洛瓦王家,原则上是应该尽量避免招致善治郎反感的。 (不行啊。能成为前提参照的情报太少了,不管怎么思考也还是不明所以) 就在善治郎因为不得不暂时放弃推测而又大大叹了口气的时候,房间入口方向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事?」 回答了善治郎发问的是外面的门卫士兵。 「打扰了,善治郎大人。露柯蕾夏大人提出希望能和您会面请求,请问该如何回应呢?」 露柯蕾夏。是来到双王国仅仅才三天的善治郎,少数可以正确回忆出相貌和名字的双王国人之一。 普洛伊侯爵家的千金露柯蕾夏。 双王国派给善治郎负责照顾他的人。 「我见她。伊尼斯,你把这个地方整理一下。普乔尔将军你可以退下了」 「是,遵命」 「是,那么臣先告退」 听到善治郎的话,一直矗立在他身后的中年侍女和坐在他对面的巨汉将军立刻行动起来。 大约三十分钟后。 取代刚才的巨汉将军,一名将金色头发梳成侧马尾发型的少女坐到了善治郎对面。 虽然这名少女很遵守礼仪的坐在沙发上,但她的腿明显还不够长,两脚甚至够不到地面。 她露出天真无邪笑容的表情和相貌看起来都显得非常稚嫩,但这名少女似乎姑且也已经成人了。 不过,把最多年仅十五岁的少女称为『成人』,在怎么也无法摆脱现代日本人感觉的善治郎看来,是属于到现在也还不怎么能接受的事实。 不过即便如此,善治郎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习惯,把这名还留有稚嫩气息的少女当成一名成人女性来对待这点,也还是不会变的。 「抱歉让你久等了,露柯蕾夏」 听到努力做出柔和表情的善治郎这么说,金发的少女晃动着侧马尾微微的摇了摇头。 「您言重了,善治郎陛下。我这边才是,您肯接受我那么着急提出的会面请求,真是太感谢了」 「不会,这没什么大不了。那么,到底有什么事?」 这么应对的时候,善治郎有一瞬间把视线转向了矗立在露柯蕾夏身后的侍女。 这名侍女的手上,抱着一叠封好的龙皮纸信奉。多半,那些都是『邀请函』吧。 明明今天才刚完成与国王的公式谒见,双王国的贵族们去马上就开始为拉拢善治郎而行动起来了。 虽然不怎么太欢迎这种情况,但即便如此善治郎也不得不做出觉悟应对。 然而,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善治郎视线变化的露柯蕾夏,最开口说出的,确实稍微有点偏离他预想的话。 「善治郎陛下,今天在谒见之间,真是让您看到不堪入目的场面了。我代表布鲁诺王向您重重赔罪」 说完这句话,金发少女再次郑重的低头致歉。 「不,关于那件事,露柯蕾夏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所以你不必太在意」 善治郎对露柯蕾夏报以看起来尽可能开朗的微笑。 不过,虽然他的语气很柔和,但话语中却带有明显的拒绝露柯蕾夏谢罪的意思。 要说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对方是一国之王,但与其他王族打交道时不守礼法到了那种程度,事后居然想仅靠靠区区一名贵族女儿的谢罪就了事,善治郎的立场还没不值钱到那个程度。 大概现在的情况都在露柯蕾夏预料之内吧,她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把话题接了下去。 「是。关于这件事,布罗诺王说要过后另找时间向您致歉。布萝拉」 「是,信函在这里」 听到露柯蕾夏的话,站在她身后的年轻侍女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叠邀请函中摆放在最上面的一封,交到露柯蕾夏手上。 伸手接过邀请函的露柯蕾夏仔细确认上面的落款姓名无误后,又把邀请函还给了侍女布萝拉。 重新从露柯蕾夏那里拿到邀请函的侍女,这次迈着完全符合礼仪的步伐走近善治郎所坐的沙发,恭敬的递上邀请函。 「就由我代为收下了」 说着这番话接下邀请函的,是站在善治郎身后的嘉帕王国侍女伊妮斯。 伊妮斯熟练的确认过邀请函上的名字后,在主人善治郎的允许下去掉了邀请函上的封蜡,然后把信函在善治郎面前展开。 嘉帕王国的龙皮纸大多呈淡绿色,可这张龙皮纸却是奶油色的。说不定两国拿来当作龙皮纸素材来源的龙种并不相同吧。 「可以的话,能让我为您朗读吗?」 「啊啊,拜托了」 对伊妮斯的提议,善治郎老老实实点了头。 因为迄今为止都在练习,善治郎总算能读写一定程度这边世界的文字了,但面对绝对不容读错的公式文件时,他还是觉得只靠自己一个人没 法完成阅读。 「那么,我失礼了。『致来自遥远远方的,无比尊贵的贵人善治郎陛下……』」 从漫长的前言开始,伊妮斯所朗读出的内容,基本与善治郎靠自力阅读龙皮纸上的文章后所理解到的含义并无太大区别。 简单来说,就是对方想就在谒见之间发生的事解释一下,顺便也是为了今后的交涉所以想私下里见善治郎一面。 感觉到有少许不对劲的善治郎,突然伸出手指摸了摸龙皮纸上的文字部分。等他抽回手指一看,发现手指和龙皮纸接触的地方并没有染上墨水色。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请代我向布鲁诺陛下转达,『我会以甚至希望时间逆流般的速度尽快对应』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把这句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陛下」 大概是理解善治郎话中的含义了吧。 露柯蕾夏用那双蓝眼睛和善治郎稍微对视了一会后,露出一个微笑给善治郎看。 通常来说,龙皮纸所用的墨水并不是什么会很快风干的东西。 至少,如果这封邀请函是在本日的谒见仪式结束后才写出来的话,那上面的墨迹应该还不会干透才对。 然而,就像善治郎刚才确认到的那样,墨水已经彻底干透了。 因此这封『邀请函』,肯定是在今天的谒见仪式举行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明明是这样的,可这封『邀请函』上却说「要为公式谒见时发生的事解释一下」。 善治郎一边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一边在心中叹了口气。 (就是说今天发生的那些事,全都是布鲁诺王早有预谋的行动吗。一想到今后的事头就开始疼啦) 真不愧是在大国王位上坐了将近五十年的老王。只要略微一大意,天知道会被他利用到什么地步。 再次对这件事重新有了体会的善治郎,重新调整好心态面对坐在对面的少女。 「那么,我可以认为那边剩下的也是类似的文书吗?」 「是的,您明察。布萝拉,把那些拿过来」 「遵命」 按照和刚才一样的——先由侍女布萝拉交给侍女伊妮斯,再由侍女伊妮斯交给在善治郎面前的流程,大量邀请函送到了善治郎手上。 布鲁诺王的那封先不说,其他王族、贵族送来的邀请函是不能当场开封阅读的。 善治郎最多只能先把最上面的几封邀请函拿起来,确认上面的发件人姓名而已。 |(埃雷哈琉柯公爵、利亚冯公爵、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雅尼米亚姆公爵。呜哇,虽然早有预想,但四公居然全到齐了吗。 不过双王国的公爵基本都不会离开自家领地,那么要招待我的应该是他们留在王都的代理人吧) 大人物的名字和预想的一样连续出现,让善治郎又在内心里叹了口气。 即便是只有临阵磨枪程度双王国知识的善治郎,也听说过四公的名字。 嘉帕王国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虽然都被称作“王国”,但现在细节之处却有很多不同。 这其中关于『公爵』这个地位的存在,两国各自的情况特别不一样。 一般来说,公爵这个爵位分成p(prince)类公爵和d(duke)类公爵两种。嘉帕王国的公爵是p类,相反双王国的公爵则是d类。 简单来说,p类公爵是给予血统接近直系的王族成员的爵位,d类公爵则是非王室血统的贵族能获得的最高级爵位。 现在给善治郎送来邀请函的四公,全都是d类公爵。 这些人,当然都拥有巨大的权力。现实中的财力、权势自然不必说,连在公式立场方面,四公也有拥有仅次于夏洛瓦国王、夏洛瓦王太子、吉贝尔法王、吉贝尔法王太子之后的地位。 也就是说,四公的身份甚至比两名国王和两名王太子之外一般王族还高。 至于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只要稍微回顾一下双王国的历史,就能发现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四公,原本是生活在位于南大陆中部位置的这片大沙漠中的四个部族的族长家。 这四个部族的规模都非常巨大,各自麾下都有大量勇敢的战士,然而不管哪个族长家都没有专有的血统魔法。 如果在北大陆的话还好,在南大陆这可是一个致命缺陷。 只有某种血统魔法的继承者,才能在南大陆被视为王家。所以不管四部族的名气多大,周边诸国都不把他们当做『王家』看待,也不承认他们的部族是『国』。 不管四部族怎么努力,在周围国家眼中他们永远只是一群没有属国的沙漠流浪民而已。想当然的,诸国在会面时都把他们视为比自己低一个到两个层次的存在。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夏洛瓦王家、吉贝尔法王家率领的来自北大陆的移民团出现了。 即便是从北大陆逃来的两个王家,在南大陆也很难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把深色头发,棕黑肤色视为再正常不过的南大陆,这些有着浅色头发、偏白肤色的人太过扎眼了。 结果这支从北大陆逃来的移民团,即便抵达了南大陆也依旧过着逃亡的生活,直到他们最后来到位于南大陆中部的大沙漠。 虽然是中部沙漠的实际支配者,但因为没有血统魔法而不被周边诸国承认为国家的沙漠四部族。 虽然从北大陆逃了出来,却找不到安宁栖息之地的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 在沙漠中相遇的这两个阵营经过多番曲折后,最终携手合作在沙漠中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 这个国家就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只要听过这段双王国的建国史,就能明白四部族的族长家——也就是现在的四公,会拥有无限接近两王家的权力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了吧。 毕竟,构成这个国家国土的大沙漠本身,原本就是属于四公的土地。 即便是到了现在,四公各自领地的面积规模也远在夏洛瓦·吉贝尔两王家的王家领地之上。甚至连领民的数量也比王家领地更多。 当然了,因为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各自拥有『付与魔法』和『治愈魔法』这两张无懈可击的王牌,所以在财力方面是两王家压倒性的占有优势。 连善治郎,在确认四公署名的时候也想起了这件事。 「善治郎陛下的来访,对于双王国可是一件无可比拟的大事呢。所以理所当然的,不管是谁都希望能善治郎陛下您见上一面」 金发少女用这样夸张的说法,向善治郎传达了双王国举国上下都在欢迎他到来的意思。 「看来似乎是这样的」 看着那么厚厚的一叠邀请函,善治郎故意露出一个苦笑。 对于这份苦笑,金发少女以明朗的笑容回应, 「话虽如此,这里面有些人的诚意并不足够也是事实。例如那些自己不主动出面,只是派代理人过来的人。若您能理解这种诚意上的温度差,对我们来说就是万幸了」 然后用特意有点拉高的声调这么说道。 「……哦」 就像是呈反比一样,善治郎这么简短的回应时,声调比平时说话低了一些。 这并非是演技,而是善治郎真的被刺激起了警戒心的缘故。 四公是各自拥有广大领地的地方领主,可说是近似半独立王国国王般的存在。因此,四公本人都只会留在自家领地里,王都那边仅仅会留下一名代理人打点各方事宜。 所以就算善治郎被招待前往四公的王都府邸,四公本人在那里的可能性也 很低。 (就是说,露柯蕾夏是在告诉我即便把与四公的会面往后排也没关系吗?) 由于能拿来做前提参考的情报完全不足,所以只好把一个个彼此差异巨大的想法逐个验证,这让善治郎原本就不大的脑容量快要过载死机了。 总之,就算现在继续思考下去问题也完全不会得到解决,只有这点是不会错的。 重新整理好心态的善治郎,把剩下的邀请函也过目了一遍。 诸如在谒见之间引发骚乱的拉尔戈王子这类王族的名字,善治郎总算还能靠临阵磨枪现学时记下知识想起来都是谁,但其他贵族的名字他就完全没听说过了。 不过,即便这样善治郎也察觉到这里面没有一个他原本以为会出现的名字。 (没有来自朱瑟佩王太子的邀请函。大概是布鲁诺王招待我时他也会到场吧。 既然如此,那么至少在让位这件事上,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肯定是事先就串通好了的。嘛,虽然这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啦……) 另外,还有一个善治郎觉得多半会有的名字也没有出现。 「露柯蕾夏」 「是,善治郎陛下。请问有什么事呢?」 看着大概是因为天性就什么都不怕,所以脸上依旧保持着不变微笑的金发少女,善治郎故意看了一眼成叠的邀请函,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在这里没看到『普洛伊侯爵』送来的邀请函啊?」 对善治郎的问题,露柯蕾夏——普洛伊侯爵家的千金露出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的笑容立刻做了回答。 「是的。如您所见,希望招待善治郎陛下您的人,在双王国从上上层到下层实在有太多人了。所以当家大人他,认为这种时候我家还是收敛些的好。 作为替代,就由我露柯蕾夏作为普洛伊侯爵家的代理人,在您滞留双王国期间随侍您左右。所以您如果找普洛伊侯爵家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尽管吩咐我吧,那将是我的荣幸」 「原来如此」 善治郎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看过的那一大堆署名中,身份最低的人也是伯爵。 (即便是这么厚一叠的邀请函,也是经过相当程度的严格筛选后的结果吗) 身份低的人,帮不了高层的弱者,以及像普洛伊侯爵这样的,已经走别的路线把自己的人安插在善治郎身边的家伙。 眼前的这叠邀请函里,似乎已经把这三类人都排除掉了。 「那么,滞留期间我就借贵千金一用了。请代我这么向普洛伊侯爵传达」 「是,一定为您传达到」 善治郎的这句话,让金发少女露出好像很开心的微笑。 ◇ ◆◇◆◇◆◇◆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 来到即便在借给自己的离宫中也是最靠里的房间后,善治郎先是将护卫的士兵们全都赶出去只留下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后宫侍女们,然后就那么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不像样的脸朝前趴在了桌面上。 「累死了……」 对善治郎这句融合了万千感想的话,侍女伊妮斯微笑着送上安慰的话语。 「为了完成职责,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需要我们为您更衣吗?」 「啊啊,拜托了」 看到带着彻底放弃表情的主人动了动下巴,侍女伊妮斯向年轻侍女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聚集到坐着的善治郎周围。 现在善治郎身上穿着的,是嘉帕王族的第一正装。 除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带上的剑带和装饰用铜剑外,其他第一正装的配件一律全齐。 和偏向便服的第三正装不同,这套第一正装是善治郎无论如何也没法靠自己一个人穿脱的麻烦东西。 像换装人偶更衣一样为了获得侍女们帮助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善治郎,眼看着侍女们用变魔术一样的手法利落的把自己身上的第一正装脱了下去。 万幸的是,之后善治郎再没有其他预约了。 变成身上只剩一条内裤状态的善治郎,毫不犹豫的换上自己的室内装——他从现代日本带过来的t恤和棉短裤,然后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就在这时,伊妮斯以绝妙的时机倒了一银杯的冷水,然后递到善治郎面前 「谢了」 善治郎像平时一样略微道谢后,接过银杯一饮而尽。 虽说眼下是酷暑季的正中,但此地可是专精付与的夏洛瓦王家的大本营紫卵宫,所以这里安置有能产生雾和风的魔道具以加湿的方式带来凉爽,让人几乎不感觉不到什么什么季节特色。 按走陆路过来的士兵们的说法,这和高温又潮湿的嘉帕王国相比,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很难捱。 总而言之,善治郎现在全是都是汗,喉咙莫名其妙的发干叫渴,都不是由于外部气温的缘故,纯粹只是刚才的一连交涉让他感觉累坏了。 虽然这里和嘉帕王国的后宫不同没有冰箱,但这杯饮用水是从位置很深的地下水脉直接打上来的,所以也相当凉。 「呼,活过来了」 靠一杯冷水总算是取回了活力的善治郎重新坐好,用发牢骚的语气和他信赖的中年侍女商谈起来。 「啊啊,双王国的内部问题真是太难搞了。老实说,哪边和哪边在对立,哪里和哪里又结成了同盟这些事,都让人完全搞不明白啊」 「的确,双王国是个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殊内情的国家。不仅一国内却有两个王家,又有以王家为中心的北大陆移民和以四公为中心的当地沙漠之民两个民族混居在一起。 不如说,在这样的状态下,虽然经历过不少曲折但对外仍可以维持住一国形态的他们,反而值得称赞」 「确实啊」 对侍女伊妮斯的话,善治郎重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以说,双王国是个光听上去,就给人『他们到现在居然还能是一个完整国家简直不可思议』感觉的地方。 「以两王家为轴心的北大陆移民,与以四公为轴心的沙漠之民对立。 然后,传闻两王家本身在水面下也是对立状态,四公彼此之间也有权利斗争。 最后,夏洛瓦王家自身,也有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与拉尔戈王子对立的迹象。 老实说,像善治郎大人您这样的他国之人不必说,甚至在双王国本国的贵族们当中,说不定也没有能将所有对立关系全部清晰掌握的人物吧」 「……双王国的权力构造也太复杂离奇了」 听完侍女伊妮斯的描述,善治郎带着一脸真是够了的表情仰望天花板。 不过,听完这番话后,善治郎就能想起刚才露柯蕾夏的态度里有几处能加以解释的地方了。 「也就是说,刚才露柯蕾夏对四公的否定态度,其实也是移民和沙漠之民对立的一环吗?」 露柯蕾夏说过,那些想要招待善治郎的人们里有人「诚意不足,自己不主动出面,只是派代理人过来」。 而拥有公爵领的四公,当然就是那几个只派代理人过来的人。 表面上看,这是在告诉善治郎可以把和四公家的见面排后一些,但其实露柯蕾夏说不定是因为移民与沙漠之民的对立才说出这番话的。 对善治郎的这番猜测,侍女伊妮斯点头表示同意,而且还指出了其他的可能性。 「那的确十分有可能。但是,我听说民族之间的对立,通常是在很多个方面缓缓进行的东西,直接尖锐的对立反而是禁忌的做法。 有『必须维持住血统魔法』这样明确目的的王家虽然例外,但其他人包括高位贵族家在内,听说历史上都有过一 两次和其他民族联姻结亲的经验」 「原来如此,再怎么说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国家呢。所以彼此的血统肯定是互相融合过的」 「是的。说到底,双王国建国时的人口比例,就是沙漠之民人口数多出移民人口数百倍以上呢。所以王都先不说,现在那些生活在地方的平民,好像大部分都是纯血的沙漠之民。」 「嘿诶,伊妮斯你知道的很详细呢」 是察觉到自己比预想中更详细的说明,让善治郎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了吧。 侍女伊妮斯微微笑了笑, 「都是从骑士或士兵们那里听来的。士兵们在从嘉帕王国抵达这里的一个月期间,一直和双王国的士兵们同行。所以似乎有很多人和对方变得很熟络,甚至可以彼此交换详细情报的样子」 然后,这么坦白了自己的情报源。 「啊啊,对啊。虽然我们是用魔法瞬间移动过来的,但护卫的士兵大多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双王国的士兵们一起徒步走到这里的嘛」 从嘉帕王国到双王国的路程听说相当的艰苦。 一起同甘共苦走过这么一段路后,会有人跨越国界彼此结下友谊,可以说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所以现在即便下层的人无意识的彼此进行情报交换,也没有人能嘲笑他们。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这种来自他国内侧的评价才是最正确的。 「既然如此,今后就也继续从这些士兵们那里搜集情报吧。士兵们一起出去吃饭喝酒所需的费用,就以『交际费』的名义由我们这边出好了。 啊,不过要注意别让士兵们察觉自己是在收集情报哦。毕竟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间谍,面对双王国士兵时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这么灵巧的事咱们的士兵根本干不来嘛」 听到善治郎强调「表面上就以只是帮助士兵们增进感情名义」的做法,侍女伊妮斯回应了一句「铭记于心」并露出柔和微笑。 「既然如此,汇总来自士兵们情报的工作,就交给纳塔里奥大人如何?之后只要把与纳塔里奥大人联络的工作交给凯特,在外人看来就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了」 善治郎目前唯一一位直属骑士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和后宫侍女之一凯特·马尔多纳多就如他们的名字昭示的那样,是一对亲兄妹。 时隔数年才得以离开后宫的妹妹凯特,利用这次的机会频繁与哥哥纳塔里奥见面,这种事在外人看来应该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吧。 「嗯,细节问题就全交给伊妮斯你定夺了。总而言之,不收集情报的话咱们这边就寸步难行。如果要我说,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三两下搞定和吉贝尔法王家签订完派遣治愈术士的契约这事,然后我就立刻打道回府返回嘉帕王国去」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大大叹了口气。 「那种事,到了此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呢」 「唔嗯,我懂……」 对侍女伊尼斯露出的安慰人苦笑,善治郎做出失望的垂下肩膀动作来回应。 在公式会面的场合,善治郎已经被那么毫不隐瞒的卷入王位继承问题了。 那么,现在还是当做至少到王位继承问题有什么大进展为止,善治郎都无法离开双王国比较好。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决定要和布鲁诺王私下见面了呢。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试探下对方的打算吧,虽然说到底原本就不可能不试探啦」 「确实呢。那么到时,请无论如何也请带上我同去」 「嗯,拜托了」 区区一名侍女,却被指派了相当于自己秘书的职责,看着对这种事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的善治郎,中年侍女边答应边露出一个微笑。 第二章 私人会面 一国之王要私下招待身为他国王族的善治郎,这种活动必须做很多前期准备。 结果嘉帕王国王配善治郎,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布鲁诺三世的私人会面,是在公式谒见两天后进行的。 走过走廊时还带着十几名护卫的善治郎,带进国王私人房间的随从却只有五人。 这五人分别是统领侍女的伊妮斯、年轻侍女凯特、护卫骑士纳塔里奥,护卫队总负责人普乔尔将军,以及善治郎还不是很熟悉的,一名年轻的骑士大队长。 让五名男女在自己背后站好,善治郎坐到了沙发上。 而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是一名白发老人——布鲁诺王,以及坐在他左侧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果然,朱瑟佩王太子也到场了) 「本日承蒙二位的招待,实在是非常感谢。布鲁诺陛下,还有朱瑟佩殿下」 「哪里,我们这边才是,劳驾您受累过来一趟真是不敢当呐。善治郎陛下」 「抱歉我也过来叨扰了,善治郎陛下」 「您这是哪里的话,朱瑟佩殿下。不仅是布鲁诺陛下,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与殿下碰面,让我不胜惶恐呢」 嘉帕王国的王配,与双王国的国王和王太子这么简单的互相问候了一番。 朱瑟佩王太子也会到场这件事虽然邀请函上没有写,但善治郎等人也早就猜到这种情况了。看着这样的善治郎毫不动摇的和朱瑟佩王太子打招呼,白发的老王嘴边露出一个微笑。 「好了,虽然会被说人一变老就会变得性急,但朕天生就是这个性子。所以虽然朕知很不解风情但还是要真奔主题了哦,善治郎陛下」 「好的,当然可以了。其实我这边也希望您能这么做呢」 面对越过那些不疼不痒的闲聊开场白环节,干脆的直接切入主题的布鲁诺王,善治郎努力做出笑容点了点头。 实际上,善治郎也确实希望能少说废话直接谈正事。 如果是拉法埃罗·马凯努斯或者已经是基杰侯爵夫人露西塔那样长于观察力、洞察力以及交涉力的人物,即便是闲聊也能当做有效收集情报的情报来源利用吧,但王族履历只有区区三年的善治郎,做不到那么细致入微的观察。 似乎是对善治郎的承诺很满足,老王微微点了下头后开了口。 「首先比什么都要紧的,是让朕为在谒见之间发生的事向善治郎陛下您陪个罪吧。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也请允许我为事前没有任何联络就让那种事态发生一事向您谢罪。实在是非常对不起」 虽然幅度很小,但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都一起向善治郎低下了头认错。 不必说,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 就算再怎么私人的场合,这个场所里的外人也不会只有善治郎一人。 伊妮斯和凯特这两名侍女先不提,护卫骑士纳塔里奥、普乔尔将军、以及年轻的大队长,有着相当地位的嘉帕王国人现在这里可有好几位。 所以双王国的现任和下任国王一起向嘉帕王国王配低头这件事,恐怕根本就无法向外界隐瞒吧。当然了,因为现在是私人会面,所以不可能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决定两国的上下关系,但这其中仍旧包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影响力。 (原来如此,这是真真正正的『赔偿』呐。作为偷袭一样利用我的代价,给了我个曾有国王与王太子一起向我赔罪的功绩) 虽然说是私人场合,但当着其他第三者的面赔罪,是属于无论如何辩解也没用的决定性行为。既然如此这件事应该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让陛下和殿下一起这出这种话,我实在是不敢当哇」 原本,比起靠交涉获得最大限度的利益,善治郎就更重视交涉后不要留下祸根之类的问题。所以他的这句话,其实就是谒见之间发生的事我会就此收手的意思。不过话虽如此,也不代表整场会谈要就此结束了。 「那么,关于这件事的种种,就全都到此为止吧,请问可以吗?」 听到善治郎这么确认,老王和王太子和善治郎预想的一样,一起露出苦笑表示了否认。 「不,只是半调子的说明内情的话,将来很容易留下祸根吧。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朕觉得大家还是推心置腹的把一切都讲明了的好」 「现在,就请允许我们把自己的立场扔在一边,向善治郎陛下仔详细说明一下这其中的缘由吧」 该说不愧是父子么,简直就像是用同一个人的声音分饰两个角色一样,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毫无间歇的相继给出了回答。 (原来如此,刚才的赔罪最多也是针对突然袭击这点而已,为何要把我卷入这个问题本身现在仍悬而未决) 自己已经彻底无法脱身了,领悟到这点后反而有了主心骨的善治郎微妙的换个姿势,然后干脆的开了口。 「我明白了,请让我听听看吧」 当然了,对于他国的王族再怎么说也不会真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去。 『推心置腹』这句话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是个幌子,布鲁诺王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说明,应该有一半以上都是专门应付外人用的遮掩说辞吧。 「最根本的问题,果然还是朕在位时间过长这点。王座由一人占据了长达五十年,周围的人还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情况。 当然,大家也都不是笨蛋。就算是国王也并非是不死的,所以大家脑子里都理解一个国王的统治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他们还是希望这种虎头蛇尾的局面可以再维持一下,至少在他们自己还活着期间,现今的状况——也就是朕的统治可以持续下去,他们是这么向朕恳求的」 「原来如此」 布鲁诺王的说明虽然属于听上去比较合理的表面说辞,但也绝不是谎言。因此,在善治郎听来这应该是相当有说服力的理由。 「的确,诸位臣民希望布鲁诺陛下的统治能延长哪怕多一天也好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 「唔嗯,因为这是他们出于对朕的忠诚心而产生的想法,所以朕也不好随便拒绝。但之前朕也对他们说了很多次了,朕并非不老不死之人。 朕所建立的体制已经死板到了近乎僵硬的状态,因此考虑到朕死后会产生的问题,朕觉得即便多少会引起一些混乱,也应该趁现在把王冠让出去比较好」 当然了,有那么多贵族在王位继承问题上不给老王好脸色看,实际上肯定不会仅仅是因为这种听着好听的理由。 有人认为只要能将继承延后,自己就也有可能坐上王位。 有人虽然和布鲁诺王建立了良好关系,却和朱瑟佩王太子很疏远,因此不欢迎世代的更替。 更有甚者,将靠继承问题引发双王国国内混乱本身作为目标的,犹如国贼一般的人,也不能断言完全不存在。 总而言之,让身为他国王族的善治郎涉足这方面的问题,对他来说就和主动往无底沼泽里跳没什么分别。 (嘛,虽然目前来说,感觉沼泽的泥水已经没过我的双脚了) 像是为了把越来越朝消极方向发展的思绪甩开一样,善治郎也开了口。 「我理解您考虑的有多么深远了,能想到刚才您说的那个地步的陛下的深思熟虑实在令人佩服。说来丢脸,我是个满心都只顾着怎么去爱妻子的人,所以脑子里从来没对那之外的事多加考虑过」 哎呀,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善治郎带着这样的意思故意擦了擦脸上的汗。 善治郎的言外之意很简单。 也就是以「我,只是为了女王奥菈来这边 请治愈术士的。到这件事有明确结果为止,我都没心情陪你们瞎折腾」的意思来牵制对方。 轻而易举就听懂了善治郎话中话的老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嘉帕王国的女王夫妇真的就如传闻中那般恩爱呐。实在让朕羡慕。 不过,这方面您不必担心。朕已经和吉贝尔法王家商量过了。在奥菈陛下预定临盆的日子前一个月内,吉贝尔法王家将派出一名治愈术士让其一直留在嘉帕王国,他们现在就正在准备这件事呢」 然后,告诉了善治郎这个他预想之外的吉报。 「这是真的吗?」 因为以完全超出预想的节奏完成了此次出访的目的,这让首先感到的困惑和猜疑心的善治郎并没有高兴的很厉害。 而他的这个反应,在某种意义上可说以说很正确。 「那是自然。不过,现在能和您约定随时向贵国派遣治愈术士的时间就仅限那一个月。除此之外时间带的紧急情况出诊我们就无法向您保证了。毕竟,若想随时有人应对紧急出诊的话,就必须让某位术士空出预定专门待机才行,而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们,行程预定都是早就排满了的」 「……对此我能理解」 对布鲁诺王的这番叮嘱,善治郎叹了口气这么回答道。 虽然怀孕期间母子最危险的时候肯定是临产那一刻,但也不代表怀孕期间就完全不会出其他问题。 最理想的情况,是奥菈的身体情况一有突变,善治郎可以立刻用『瞬间移动』来双王国接治愈术士过去,然而现在对方却在事前就表示这种事办不到。 当然了,善治郎也明白布鲁诺王是什么意思。 想在紧急情况下可以随时招呼治愈术士过去,说难听点就是必须「插队」才能办到。 而吉贝尔法王家的那些顾客,几乎全是走投无路后才来向双王国求助的伤病患者。这些人大多都是拥有一定程度以上财力和权力的他国王族或贵族。 在这种人组成的队伍里插队,插队者嘉帕王国不必说,连允许这种情况的双王国也会招来不必要的怨恨吧。 「因此,朕有一个提议。如果善治郎陛下那么顾虑奥菈陛下的身体健康,那干脆以半年为单位雇佣一名治愈术士,再带上此人一同归国如何?当然了,这种做法所花费的金钱要更多些,但相对的只需要经历最小限度的冲突就可以了事了哦」 如果因为「紧急」的理由半道插队的话,与被插队的人之间必定会产生冲突。 既然如此,那不如从最开始就签订长期契约,把某位治愈术士整个包下来比较好。虽然这种做法相当耗费金钱,但如果善治郎无论如何都不接受的话,这个价格也不是不能商量。 话虽如此,这种做法的好处也太多了些。 「这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对善治郎故意把猜疑心表露出来的歪头不解动作,老王露出一个仿佛会加深脸上皱纹一样的笑容,点了点头。 「至少以前有过前例呐。不过要签订这种程度的契约,光靠朕支会海涅迪克特一声可不够。这方面应该还需要善治郎陛下您自己亲自去和对方进行交涉吧」 刚才提到的海涅迪克特,是指吉贝尔法王家的现任法王——海涅迪克特一世。 双王国正如其名,是有两个王家、两名国王并立的国家。 夏洛瓦王家的国王布鲁诺三世,与吉贝尔法王家的法王海涅迪克特一世,原则上地位是完全对等的。 而作为吉贝尔法王家成员的那些治愈术士们,当然都归海涅迪克特法王管辖。布鲁诺王并没有靠强权硬指使他们的立场。 「原来如此……」 善治郎暂时思考了一下。 考虑到奥菈的身体状况,当然是越早把治愈术士带回去随时守在她身边以备万一越好。 问题就在于这种做法的风险和回报比例是否适合。 (既然这个方法是布鲁诺王主动提出的,那对方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不过,布鲁诺王在这件事上最多只能先和海涅迪克特法王通通气而已。剩下的事,得由我自己去说服以法王为首的吉贝尔法王家。 既然如此,反正现在也已经定下临产月会派遣治愈术士的契约了,如果那个过程太花时间的话,干脆选择直接就此撤退的做法说不定比较好) 最危险的临产时刻让治愈术士照看,其他怀孕时间就交给米歇尔医师。这种做法应该已经可以确保相当程度的安全。 要是一个不小心拖延善治郎在双王国的滞留期,进而导致怀孕中的奥菈担心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只不过,朕这边也是有各种预定的。虽然提出这个建议的朕这么说不太合适,但直到朕的退位和朱瑟佩的即位这两件事上了轨道为止,朕都没有把善治郎陛下您介绍为海涅迪克特的空闲。这实在让朕过意不去」 「……这样啊」 理解了布鲁诺王这番话言外之意的善治郎,为了忍住自己想长叹一口气的冲动可是大大的拼战了一番。 虽然最后理性总算是获得了胜利,让善治郎不必显露出任何特别表情便可以了事,但那份冲动可是原原本本的在他肚子里留了下来的。 (啊啊,是这样的把戏吗。也就是说,想要长期借走治愈术士的话,我就必须留下了观望直到王位继承问题得到解决。他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这只白毛老狐狸) 布鲁诺王对善治郎的主动性、行动力、以及其他能力都没有任何期待。 说穿了,就是善治郎被人家当成活生生的驱魔人偶了。 在身为他国王族的善治郎的面前,即便是双王国的贵族,也不敢打破与布鲁诺王「王与臣下」的表面关系。这也意味着,布鲁诺王有着仅仅是指这样就足以实现他目标的把握。 「就像善治郎陛下期望的那样,朕也希望善治郎陛下您能尽早带着治愈术士回国,而所以会尽最大努力尽早收拾掉眼前这个事态的」 布鲁诺王这句追加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想要我们派遣治愈术士长期留在你们那里的话,就给个面子到王位继承问题解决为止都暂时留在这里吧」的意思。 「因为这么一来善治郎陛下滞留我国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会延长,所以我国为了不让善治郎陛下感到不自由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哦。 不管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普洛伊侯爵家的露柯蕾夏提。那个女孩就是被朕授予了这种程度的权限呐」 看来那位负责照顾善治郎的金发少女,肯定是这位国王大人直接任命的美人计首席执行要员了。 善治郎故意的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个,非常感谢陛下您的关心。只是,我从最开始就和本国约定好要定期返回嘉帕王国的,所以应该没什么机会感到有哪里不自由」 然后,进行了这种最大级别的敲打。 正是因为这种时候有『瞬间移动』这种犯规级别的魔法,嘉帕王族才会一贯保持强势。 善治郎虽然因为魔力量有一天只能用两次的限制,但在活动期也要走一个多月,在雨期和酷暑期则根本无法通行的嘉帕王国到双王国行程,他靠魔法一瞬间就能走完。 对善治郎的回答,布鲁诺王一边抚摸着他长满白胡子的下巴一边问道。 「唔嗯?既然如此,那您即便是配合这边的安排随意在我国滞留也没有任何问题了,朕可以这么认为吗,善治郎陛下?」 对老王的这个问题,善治郎略微思考了下后,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话虽如此,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妻子奥菈陛下的健康。视本国的状况而定我的预定也有能做出更改, 所以现在我无法断言一定能陪二位走到最后」 「啊啊,这个无妨。到了那种场合,就按原先说好的在奥菈陛下预定出产的日子前一个月把治愈术士派过去便可以了吧」 「那当然是可以了」 如此,双方以大致口头约定为名的契约便宣告成立了。 到夏洛瓦王家的王位继承问题大致得到解决为止,善治郎都会留在双王国,并为了帮忙解决问题尽力。 然后,当善治郎被承认对继承问题的解决做出了一定程度以上贡献的时候,布鲁诺王会为派遣治愈术士一事,替善治郎向海涅迪克特法王说好话。 这么乍一听的话,双方各自的付出收入似乎并不公平,但如果把能无条件的定下在奥菈临产前的一个月就把治愈术士派遣过去的约定当做预付报酬来看待的话,善治郎这边可以说已经充分赚回本了。 说实在的,光是能确实定下这个协约,对善治郎而言他来双王国的目的就可算是已经完成了九成。 所以,善治郎才那么干脆的给出了大斧。 「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我的力量能帮助陛下到什么地步,也无法保证可以陪陛下走到最后,但可以的话,我会尽到自己那一份微薄之力的」 「唔嗯,那就万事拜托了哦,善治郎陛下」 对善治郎的回答,白发的老王露出好像很满足的笑容。 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开始时打过一声招呼外一直都像个背景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发言的朱瑟佩王太子在见证了契约成立后,用保持着遵守礼仪的坐在沙发上,同时又微微把身子向前探的姿势突然开了口。 「那么,善治郎陛下。虽然匆忙了些,但我现在就有件事想拜托您帮帮忙,您愿意听一下吗?」 到目前为止,即便进入视野也会被自己半自动的把意识从他身上转移开的朱瑟佩王太子的这句话,让善治郎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好的,请说」 将自己的坐姿从正面面对布鲁诺王,修正为朝向朱瑟佩王太子方向的善治郎,重新打量起这位夏洛瓦王家的下任国王。 夏洛瓦王家第一王子朱瑟佩。 年龄四十九岁。外表给人的印象大致和年龄相符。 头发是明亮的茶色,不过因为年龄的关系其中能隐约看到掺杂了一些白发。 瞳孔也是浓重的茶色。因为原本就是垂眼角再加上现在又满脸笑容,所以看上去完全就是为性格非常温和的绅士。不过这张脸虽然给人和他父亲布鲁诺王在某些地方有共同点的感觉,却和他儿子佛朗西斯科王子不怎么像。 毕竟佛朗西斯科王子是金发绿眼,这种颜色上的差异应该让人产生那种感觉的最主要原因吧。 因为彼此现在都坐在沙发上,所以善治郎无法把握朱瑟佩王太子的正确身高,但从对视时不需要特别改变视线角度这点来看,对方应该并不比善治郎高或低很多。 总而言之,朱瑟佩王太子给人种『温和又高贵的中年绅士』的印象。当然了,作为大国的下任国家他不可能仅仅是个好好先生,所以不必说,善治郎面对他时当然大意不得。 「首先请容我确认一下,善治郎陛下,您应该知道我国的建国经过吧?」 「是的,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我也只知道大致过程而已。我记得,应该是夏洛瓦、吉贝尔两王家率领的来自北大陆的移民团,和此地原住民的沙漠部族之民,一起合力建立的这个国家吧」 对善治郎的说明,朱瑟佩王太子反复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正是如此。然后,接纳了我们这些移民的原住民沙漠四部族,各自的族长家变成了现在的四公爵」 「是这样的」 这方面的事善治郎也有耳闻。 在南大陆这边,不具备血统魔法的家族不论拥有多么悠久的历史,也不管其麾下有多少民众追随,都绝对不会被承认为『王家』。 因为这个缘故,在履历方面明明是后来者的夏洛瓦与吉贝尔家最后成了这个国家的王,而接纳他们的原住民的四个部族族长却变成了四公爵,不得不屈居两王家之下。 「因为这些历史渊源,我夏洛瓦王家的王,有着在即位时都会赠送魔道具给四公爵家的传统。」 对朱瑟佩王太子的说明,善治郎「会这样也很正常」的态度表示理解。 夏洛瓦、吉贝尔明明是后来者,最后却可以被原住民的四部族承认为自己的国王,这个过程有多么曲折艰难一点都不难想象。 作为沙漠之民妥协的条件之一,夏洛瓦家每当有新王登基时都要赠与他们魔道具,这种事完全没有什么不能让人接受的。 「新王赠给四公魔道具。四公收下后也向新王回礼。只有走完这番流程后,新王才算是初次作为王者被正式承认了哦。 嘛,不过四公也没有『不接受新王的赠品』或『不向新王回礼』之类的选择,所以这其实不过是种仪式性质的习俗罢了」 不过,所谓政治的世界,就是连这种仪式性的东西也能搞得不清不楚的地方。 先接受,再还礼。即便是这种只有一个方向的单行道,也能靠各式各样的走法来表达不同的意思,政治家就是这样的生物。 立刻接受赠品,并回赠让人看了就眼前一亮的美妙礼物,这便是在表达打心底欢迎新王登基的意思。 相反,如果只是在勉勉强强不失礼的范畴内接下赠品,回礼也是虽然豪华但却比回赠先王时的礼品逊色那么一点的东西,这就是在表达不欢迎王位换代的意思了。 「关于送出去的魔道具,我希望能借用善治郎陛下的力量」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提供用来制作魔道具的那种宝玉吗?」 要是有人问事关魔道具的话自己在哪里能帮上忙,善治郎就只能想到玻璃弹珠这么一点。 虽然善治郎有点警戒的心境甚至在表情上显露了出来,但朱瑟佩王太子又带着像要帮他解除警戒心一样的笑容并用柔和的语气做了追加说明。 「不,并非如此。我想向您寻求的仅仅是『建议』而已。我作为下任国王该送什么样的魔道具给四公比较好?我想就这个问题借用一下善治郎陛下的智慧」 「您说,建议吗?可我是个对魔法不是很精通的人啊……」 善治郎带着困惑表情说出的这句自我评价完全正确。 在南大陆,只有拥有血统魔法才是身为王族的证明,因此王族和高位贵族中对魔法十分熟悉的人很多。和这些人比,在没有魔法的世界生活到二十多岁的善治郎的魔法知识,即便被评价为临阵磨枪的程度也属于过高评价了。 然而,朱瑟佩王太子却又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您可以看一看历代夏洛瓦王赠与四公的魔道具的一览表。那其中,也有几个我自己想到的适合赠与四公的魔道具记载在上面」 善治郎听后差点把「既然都已经筛选到那个地步了,那还有必要听取我的建议吗?」这句话问出口,不过总算勉勉强强在最后一刻把话咽了回去。 (不对,是正相反。即便筛选到这个地步,也有必须要听取我的意见的理由。他的目的大概并非是什么有益的建议,而是我给出建议这一行为本身吧?) 想到这一步后,就能很简单得出结论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和迄今为止一样的情况。 此次的王位继承,是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以近乎偷袭的形式发起的。所以期间所花费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反对派找到反击的机会。 因此,即便是赠与四公魔道具这种小事,他们也希望能尽量少花时间的迅速搞定。 而这种时候,善治郎的名号就派上用场了。 有了「双王国的新王,与善治郎陛下一起选出的魔道具」这样一层镀金,四公能拿来当成拖延接受理由的借口肯定会被削减不少吧,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心里早就明白,但我个人的能力什么的,和奥菈的丈夫这块招牌比起来,真的犹如芥子粒一般微小呢) 善治郎内心中发出这样的苦笑。 迄今为止和善治郎接触的人,大多都只是把他当做『女王奥菈的丈夫』来敬重的,为了利用这份权威才接近他的,或是想接善治郎的这个地位达成某种目的的家伙。 不过因为善治郎自己也要自身能力和大国王配这个地位完全不匹配的自觉,所以他虽然会为此苦笑却并没有什么不满。 相反,能这么简单就得出朱瑟佩王太子为何向没什么用的自己寻求『建议』的理由,反而让善治郎有一种舒畅感。 「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我的智慧能不能达到帮上殿下忙的程度,但还请让我尽一点微薄之力吧」 「太好了。那就是万事拜托了,善治郎陛下」 善治郎的回答,让中年的王太子露出喜气洋洋的微笑。 然后,他又若无其事的抛出另外一句话。 「那么,我就也这么向四公传达了」 虽然这句话的语气听着公事公办的,但内容却是可疑之极。 善治郎已经预定要与四公的代理人进行私人会面了。 如果此时让四公事前就知道「善治郎,接下了要为朱瑟佩王太子就赠与什么魔道具一事提出建议的工作」这个情报,他们肯定会拿出进一步升温的热情来和善治郎交流。 老实说,这对善治郎而言是个麻烦。 (不过,这种时候采取从最开始就把一切都挑明的做法的话,行事起来也比较容易吧) 说到底,如果让善治郎和与生俱来的王族进行那种话中有话的交涉,那他一点胜算也不会有。 再说了,总一开始就把自己手上的牌全摊开给对手看这种做法,也比较省事。 想到这些后重新调整好心情的善治郎,带着做作的表情开了口。 「既然如此,那我直接去向来自四公家的各位询问对方想要什么样的魔道具也是可以的吧?当然如果这种做法太又欠考虑的话,我也不会勉为其难的」 「不,既然善治郎陛下您提出了这个提议,那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的。 说起来,四公好像每家都送了邀请函给您呢。为了同一件事让宾客反复抽时间应对,这种做法也太过失礼了些。 那么场所就由我们来准备,请您不必客气和那四家的人同时见面吧」 「……这样可以吗?」 在在表面姑且同意了王太子的话的善治郎,同时在内心也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他很轻视四公,不对,应该说是疏远?但听闻表面上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间并没有什么争执,那么这应该都是朱瑟佩王太子的个人看法?) 想到这点的善治郎用眼角偷偷看了看布鲁诺王的情况,结果发现老王至少也没打算做出什么否定儿子话语的行为。 (布鲁诺王也没有否定朱瑟佩王太子的话。既然如此,果然和四公的见面不会很顺利吗?还是说,四公的代理人有什么问题?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总觉得朱瑟佩王太子提到四公代理人的时候,口气和露柯蕾夏很相似啊) 正好就是在善治郎思考这些事的时候。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您觉得现在跟在您身边的,普洛伊侯爵家的露柯蕾夏如何呢?因为我个人与普洛伊侯爵家并未要好无所不知的地步,所以对此多少有点在意」 对这个选择简直就像偷窥了善治郎脑子里内容一样的绝妙时机提出的问题,善治郎条件反射的做了回答。 「是位相当机灵的千金小姐,她真是帮了我不少忙。不过既然能让朱瑟佩殿下特意过问,那看来露柯蕾夏小姐出身的普洛伊侯爵家即便在双王国中也是相当重要的家门吧」 「确实如此,露柯蕾夏的『本家』普洛伊侯爵家,是从我国建国之前就一直延续下来的名门。对双王国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根支柱。 上一代普洛伊侯爵夫人,是曾担当我之后的弟弟——菲利贝尔特乳母的人物。所以现任普洛伊侯爵也算是菲利贝尔特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虽然对朱瑟佩王太子突然提出一个陌生名字的做法感到有点不对劲,但善治郎还是带着好像很感慨的表情连连点头。 「那么露柯蕾夏小姐真是一位超级名门出身的千金呐。我都不知道她的家世居然这么厉害。特意将这等人物送到身边,二位的这份周道真是太让我感激了」 对着像要隐藏自己表情一样低下道谢的善治郎,中年的王太子像是为了制止他一样摆了摆手。 「不不,您这是哪里的话。要尽可能周道的款待身为嘉帕王国王配的善治郎陛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露柯蕾夏她虽然还年轻,但对自己的贵族身份也有着充分的自觉。所以陛下不用有任何顾虑,请随心所欲的使唤她吧」 随心所欲的使唤,这句话里搞不好也包含了美人计方面的意思吧。毕竟对于希望得到善治郎血统的夏洛瓦王家来说,善治郎对露柯蕾夏出手这种事他们只会举双手表示欢迎,不可能因为这个责难他。 而露柯蕾夏自己,应该也下了这方面的鉴定决心才对。 布鲁诺王也说了「有什么要求尽管向露柯蕾夏提」这种话。 这下没错了,名为露柯蕾夏的那名金发少女,肯定是夏洛瓦王家送来负责勾引善治郎工作的核心人物。 不过要担当这个职责露柯蕾夏的外貌也太幼齿了点,所以即便到了现在善治郎也不能断言刚才的结论绝对没错。 总之,露柯蕾夏和夏洛瓦王家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这点是肯定没错了,所以善治郎总觉得自己略微明白了一点露柯蕾夏和朱瑟佩王太子为何都对四公抱有轻蔑态度的理由。 (夏洛瓦王家和四公爵家的对立。搞不好要比我想象的还要来的深刻) 「明白了。这里对我来说终究是未知的土地。能有露柯蕾夏小姐这样可靠的人依赖实在是我的幸运」 善治郎一边再次提升内在的警戒心,一边笑着这么回应道。 ◇◆◇◆◇◆◇◆ 三天之后。 善治郎在『紫卵宫』的某个房间中,和有着四公爵家代理人名号的人们见面了。 「初次见面,善治郎陛下。我是埃雷哈琉柯族长家的长女修菈」 献上这番问候后,把和奥菈很相似的赤发梳成马尾发型的『美少女』低头行礼。她的年龄大约有十六七岁左右的样子,以日本的标准就是高中生的年龄。 「我是现任利亚冯族长的三女,纳泽姆。善治郎陛下,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下一个做自我介绍的,是站在旁边的另一名『美少女』。 带点青色的灰色长发梳成了普通的直发发型的她,脸上带着像要眯起同样灰中掺青颜色眼睛般的温和笑容。虽然身高比身旁的赤发马尾少女——修菈矮半头,但二人的年轻估计是一样的吧。 接下来,轮到和她们并排站在一起的两名『美女』打招呼了。 「我是被艾连梅塔卡特公爵交付了代理人之职的塔拉耶,善治郎陛下。能得到拜见您尊荣的幸运让我惶恐之至」 艾连梅塔卡特公爵的代理人塔拉耶,是四人中唯一有着西洋系外貌的角色。不仅发色是蓬松波浪发型的金发,连瞳孔也是浓厚的琥珀色。不过,她的肤色 略带一点黑,面孔起伏也小到很难说是完美的西洋系相貌。这名女性多半是沙漠之民和移民的混血儿吧。年龄大约是二十岁刚冒头左右。 「我是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本日您愿意特意抽出时间与我们四人见面,实在是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最后一个报上自己名字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则正相反,其外表完全就是沙漠之民的样子。 黑发、黑眼、浅黑色的肌肤。年龄应该已经二十多岁了吧。虽然身高是四人中最矮的,年龄却好像是四人中最年长的。 艳丽的黑发很可惜的剪短到了可以看到脖子的长度,那双闪着黑曜石般光辉的大黑眼睛中,几乎看不见什么感情色彩。 因此她的女性魅力在后天加工上减分不少,但其相貌本身仍端正到称其为『美女』并无任何不妥的程度。 赤发的修菈,青灰发的纳泽姆,金发的塔拉耶,黑发的菲柯丽雅。 齐聚一堂的四名美女、美少女。 得知四公送来的代理人全都是风华正茂的美女后,还察觉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善治郎可还没那么迟钝。 (啊啊,原来如此。这下我算明白为什么露柯蕾夏之前对四公的评价那么辛辣了。那并不是因为双方有着深刻对立之类的夸张理由,就只是因为这些人是她的『竞争对手』啊) 领悟到这点的善治郎,用眼角偷偷瞄了一下身边露柯蕾夏的表情。 虽然那张显得比年龄更幼稚的脸上,现在正浮现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但这个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发生过任何变化。 正可谓「做出来贴在脸上」的,不自然之极的笑容。 就像露柯蕾夏·普洛伊是夏洛瓦王家送来的美人计核心人物一样,这四名女性应该就是四公爵家送来的美人计核心人物吧。 理所当然的,她们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和露柯蕾夏展开竞争。因此露柯蕾夏以及她身后的朱瑟佩王太子不对这四人抱有任何好意,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话说回来,不管每位少女都揣着什么想法,善治郎都没有奉陪的义务。 「我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的丈夫,善治郎。各位的问候我收下了」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示意优雅的打完招呼的四名女性可以坐下了。 等得到许可的四名女子都优雅的在椅子上坐好后,善治郎才缓缓开了口。 「不过,老实说我真的很吃惊啊。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四公的代理人,竟然全都是如此美丽的妙龄女子,这可真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呢」 善治郎这句『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言外之意就是「我从一开始就对和你们建立男女关系没有任何期待」,这种偷偷带上了断言成分的意思。 然而,即便再年轻也是四公派来的这些女孩们,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动摇。 「我在不久之前,也对此感到非常震惊,虽然作为父亲这位族长的代理者自己的力量有所不足这点自觉我还有。但我会为了让自己不辱族长代理之名而全力以赴」 把赤发梳成马尾发型的修菈边这么说,边露出威风凛凛的笑容。 「正是如此。那么,为了让这场预料之外的相遇成为一次良机,我也会努力让事情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留着青灰长直发型的纳泽姆的眼角和嘴角也带上了微笑。 「首先我为让善治郎陛下您受惊这件事道歉。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是非常希望能与嘉帕王家建立良好关系的。所以若您肯给予我们挽回这次失误的机会,那将是我们的万幸」 摇动波浪金发的塔拉耶,也向善治郎抛来一个完全不打算隐瞒献媚态度的艳然笑容。 「我也在从雅尼米亚姆公爵那里得知自己要成为代理人时感到非常的吃惊。不过,因为这对我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就开开心心的接受了任命。 善治郎陛下,可以的话,能请您告诉我们一些陛下国家的事吗?」 以几乎能反射出光环般艳丽的黑发为傲的菲柯丽雅,也歪着小脑袋露出一丝微笑。 这几种笑容虽说显然源自和表面说词完全不同的感情,但其中不管哪一个都十分有魅力,这点连善治郎也不得不承认。 至少,也比他身边的金发侧马尾少女——露柯蕾夏一看就知道是做出来贴在脸上的假笑有魅力多了。 (这么一想的话,露柯蕾夏这次的表现可有点拙劣呐。嘛,虽然考虑到她的年龄也难怪会变成这样) 善治郎一边想着这种有点失礼的事,一边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气氛,开始和四名美女谈笑起来。 打一开始,善治郎就从进行今天的天气、喜欢的颜色、各自的趣味这类比较不容易产生障碍的杂谈中,察觉到这四名美女因某个差异分成了两类人。 不,正确来说,善治郎在与她们会面的瞬间就有所察觉了,现在是理解到这个差异不仅仅是外观上的问题,而是某种更加根深蒂固的存在。 「说起来,虽然修菈和纳泽姆穿的都是沙漠之民的服装,但塔拉耶和菲柯丽雅穿的就是北大陆风格的衣服呢。这是由于个人喜好的缘故吗?」 就像善治郎说的这样,穿的是典型的马上民族风格衣服的修菈和纳泽姆相对,塔拉耶和菲柯丽雅穿的却是西洋风格的礼服裙。 从到目前为止的会话中,察觉到这种衣装上的不同并不仅仅是个人兴趣问题的善治郎装出一副傻傻的表情,直接切入了这个话题。 对这个提问最先起了反应的,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修菈。 「虽然说是喜好的话也能算是喜好,但也可以说一种心态上的问题呢。毕竟身为族长家的女儿,穿不能骑奔龙的衣服这样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说完这句话的修菈,好像很自傲的挺起她没什么分量的胸部。 正如修菈所说,她和纳泽姆身上的民族服装虽然从装饰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人穿的样式,但下半身却是类似长裤的衣物。 做这种打扮的话,的确即便是跨骑在奔龙背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因为现在已经定居了下来,所以包括服装在内的生活样式全都和王族相同。女性通常也是乘坐龙车出行的,所以穿这样的礼服裙对我们是很一般的事」 说着与修菈完全相反的内容,而且还趁机凸显自己的胸部也和修菈相反十分丰满的,是塔拉耶。 修菈茶色的吊眼和塔拉耶琥珀色的垂眼,一下子进入了能映出对方身影的对视时间,连善治郎都敏感的察觉到她们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正在四下飞溅。 从剩下的二人,也就是纳泽姆与菲柯丽雅都露出小小的苦笑这点来看,修菈和塔拉耶经常针锋相对似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 「哦,虽然统称为四公爵家,或是四族长家,但彼此之间的习俗也有很大差异吗。这可真是让人很感兴趣呐」 嘴里说着这种稳妥感想的同时,善治郎在脑子里思考起来。 (原来如此。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到现在都还维持着双王国建国前的沙漠流浪之民的生活风格。 另一方面,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则受到王族的影响停止了流浪改为定居的生活方式吗。 这当然会造成文化习俗上的各种差异了嘛) 将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家分类为以独立独行为傲的沙漠之民一方;相对的,把艾连梅塔卡特、雅尼米亚姆两家分为放弃了骑着奔龙的流浪生活选择了定居,并对王家表示了明确臣服的另一方,这种分类法虽然粗糙了些,但也是能成立的。 两方的差异 ,在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后彻底显露了出来。 沙漠部族的传统民族服装打扮和从北大陆传来的礼服裙打扮,算是最显而易见的差异,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不同之处。 举例来说,之前埃雷哈琉柯家的修菈和利亚冯家的纳泽姆都称呼自己的家门为『族长家』,相对的艾连梅塔卡特家的塔拉耶和雅尼米亚姆家的菲柯丽雅则称呼自己的家门为『公爵家』。 虽然不管哪种称呼都不能说有错,但从自称『族长家』这点上就足以让人看出,埃雷哈琉柯与利亚冯两家是多么的以自己是独立部族为傲。而『公爵家』这个自称,同样能让人明白艾连梅塔卡特与雅尼米亚姆两家,都对自己双王国重臣的位置有着十足的认识。 善治郎重新在脑子里整理了下情报。 (我想想。双王国里有从北大陆渡海而来的移民、从最开始就住在这片沙漠中的当地流浪民这么两个民族。虽然两方经历过漫长岁月后在互相融合上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进展,但彼此仍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对立。然后,作为移民们领导者的两个王族——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虽是以同样的级别并立存在的,在背地里却也是对立状态。 另一方面,身为本地原住民的沙漠流浪之民的四个部族,其各自的族长家变成了现在的四公爵。 这其中,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直到现在也还未改变沙漠流浪之民的生活方式,与王家保持着距离;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则将流浪的生活方式改为定居,并选择与王家拉近关系。 所以当然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与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之间,肯定有着一定的隔阂。然后在这次关于夏洛瓦王家王位继承问题的事件中,正统王位继承者朱瑟佩王太子与他的末弟拉尔戈王子之间也能看到对立的征兆,吗……这个国家怎么到处都在对立啊) 构成这个国家权力中枢的人们彼此的人际关系,居然会处于错综复杂的迷宫状态。这复杂程度大概在所有南大陆国家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吧。 至少,我这种人如果随便闯进去肯定不是随便受个伤就能了事的。确信了这一点的善治郎,在心中重新下定决心要尽可能不偏袒其中任何一个阵容。 既然如此,比起继续陪这四人闲聊下去加深和她们的关系,还是快点把该办的事办完比较好。 「说起来,朱瑟佩王太子殿下应该向你们提过了吧。 关于此次伴随着朱瑟佩王太子继承王位,同时要赠与四公魔道具一事,殿下他正在向我寻求意见」 「是的,我们知道」 虽然这么出声回应的只有修菈,但剩下的三人也和她一样都收起了迄今为止的笑容换上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 说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于四公家的人,夏洛瓦王家赠与魔道具就是这种能让她们自然而然绷紧表情的问题。 「话虽如此,不论是魔法还是四公家我知道的都不是很详细。所以我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庸俗,但还是直接问一下各位吧。 四公家,各自都希望得到什么样的魔道具呢?」 善治郎的这番话,让挂着四公代理人名头的女性们暂时陷入了透露着紧张感的沉默。 各家自然都有希望得到某种魔道具,但真的可以在其他家族的人也在的场和里把这种事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吗,这个判断应该很难决定。 像是要拿来彼此牵制的视线,在保持无言状态的四人之间暂时纵横交错了一会。 结果最先开了口的,和刚才一样又是梳着赤色马尾的少女——埃雷哈琉柯家的修菈。 「既然如此,善治郎陛下。我希望能得到『火炎栅』」 看起来,修菈拥有非常对得起她那张强气容貌的,行事讲究干脆利落快的性格。 『火炎栅』这种魔道具善治郎也有所耳闻。毕竟朱瑟佩王太子数日前交给他的,记载了历届夏洛瓦新王赠与四公的魔道具的名册上有记载这个名字。 其效果就如名字那样,可以任意制造有一定范围限制的火炎栅栏。 这个火炎栅栏既能用来在野生肉食龙种的袭击中保护家畜龙种,也能在狩猎野生龙种时作为一种陷阱使用。 对于在广阔的沙漠中以游牧和狩猎为主业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来说,这的确是种很有用的魔道具。 紧随点燃了火种的修菈之后,剩下的三人也各自提出了请求。 「我的话,希望得到的是不管再多也不够用的『双燃纸』吧。毕竟总在持续移动的『公都』和王都之间的联络手段,真的稀缺到让人觉得哪怕能多一点点也好呢」 说出这番话的,是利亚冯公爵家的纳泽姆。利亚冯公爵家和埃雷哈琉柯公爵家一样,也是到现在还维持着沙漠流浪之民时代生活方式的一族。 所谓『公都』,是指由利亚冯公爵亲自率领移动的部族民众居住的帐篷群落。 与时不时就因为风向、水源的水量、牧草的茂密程度等原因改变移动路线的『公都』汇合,即便对利亚冯之民来说好像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这么一想的话,将能直接向『公都』的人提『你们现在在哪里?』这种问题以此来定位对方位置的『双燃纸』,称为是再多也不够的东西这种发言,应该是住在王都的利亚冯公爵家家臣们的真心话吧。 「这个嘛,依我个人的愚见,『淡水化』的魔道具,是我家最不可缺少的。毕竟我国的国土大半是沙漠,所以水比任何东西都要来的珍贵」 摇晃着虽短却非常艳丽的黑发说出这番话的,是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 这也是个对雅尼米亚姆公爵家来说非常正常的请求。 已经成为定居民族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领地中,有着双王国唯一一处湖泊。然而那个湖里的水却是浓度极高的盐水。 靠这种以浓度据说超过海水一倍的高浓度盐水生存,当然除了一部分在环境适应能力上突然变异的水龙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可以办到。 因为盐分浓度实在过高,所以这湖水既不能拿来饮用也无法当成农业用水。不过万幸的是,这个世界里还有魔法这种方便的东西存在。 只要使用『淡水化』魔法,即便是会烧穿喉咙的盐水,也能立刻变成可以充分滋润人或龙种干渴的淡水。而且这个过程中还能得到盐这一副产物。 所以只要有了『淡水化』的魔道具,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就能进一步生产更大量的淡水了。 当然,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现在已经靠和夏洛瓦王家的交涉购入了复数的『淡水化』魔道具。不过如果能借这次的机会再多弄到一个,对他们只会有好处。 三名女性各自都提出自己的请求后,大家的视线必然都集中到了剩下的最后一人身上。 身上聚集了以善治郎为首的在场所有人视线的金发美女,像是为了强调自己丰满的胸部一样挺直了背,然后带着艳然的笑容慢慢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我希望能得到『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 即便客气的形容,这也是个会给人带去来特大冲击的发言。 该说果不其然吗, 「塔拉耶!?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修菈激动到褐色的脸甚至变得和她的头发一样红, 「塔拉耶?」 纳泽姆青灰色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充分表露出了她内心的惊愕, 「塔拉耶,你的意图大家能理解。但我觉得这种硬来的手法再怎么说都是行不通的哦」 最后,由眯起黑色的双眼,晃动着艳丽黑发摇头 的菲柯丽雅以这句话作为总结。 实际上这三人的反应完全正确。 塔拉耶渴求的『空间遮断结界』正如其名,是『时空魔法』的一种。能使用这个魔法的人当然仅限于嘉帕王族。 也就是说,塔拉耶是在向善治郎提出协助她制造魔道具的请求。 而制造魔道具,即便只是很简单的东西也要耗时数月,根据情况,甚至出现花费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时间也毫不稀奇。 对于本国还有怀孕中的爱妻等自己回去的善治郎来说,这当然是种甚至不值得讨论的提案。 话虽如此,由于自己主动向对方寻求意见在先,所以他也不能随便就将四公代理人的要求一刀两断的干脆拒绝。 「这个再怎么说也有点难办呢。不过,塔拉耶你为什么会想要『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 『空间遮断结界』,正好是善治郎目前能使用的三个魔法中的一个。 虽然如名字一样是种以遮断空间的方式来守护内部的,非常强力的结界魔法,但因为效果时间极短,所以同时也是种单独拿出来几乎没什么用途的魔法。 然而,如果把这个魔法制成魔道具就是另一回事了——长时间发动的『空间遮断结界』可是非常有用的。 善治郎的问题,让金发美女妖艳笑容中的媚色越发浓厚,她用低语般的语气做了回答。 「是为了『矿山』呀。说起来让人惭愧,我们领地里每年都有不少矿工死于事故。 虽然一提起矿工就给人种体力工作的印象,但其实这是种相当需要专业知识的职业。所以我总是无论何时都在思考该怎么尽可能的减少人才损失」 这理由比善治郎预想的还要来得正当。 「那个矿山,是『金矿山』吧?」 听到善治郎这种与其说是提问,更接近时在确认的问题,塔拉耶带着艳然的笑容点点头。 「是的,正如您所说」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南大陆上唯二的金币制造国之一,然而这个国家的金矿山所有权,却并不在夏洛瓦王家或吉贝尔法王家手中。 而是属于塔拉耶的本家——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东西。 存在于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领内的金矿脉,是即便有着百年以上挖掘历史也完全看不到枯竭迹象的大矿脉,然而也正由于持续挖掘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的挖掘点已经转移到了极深的地下。 然而,这条金矿脉却位于广大沙漠正中这种最糟糕的地形环境里。即便用土魔法强化坑道的墙壁和天井,因为地基过于脆弱塌方事故还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虽然从地下喷出的有毒瓦斯,小规模砂子或小岩石落下的话可以用风魔法制造的防护来对应,但在真正的塌方面前风魔法形成防护也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但如果有『空间遮断结界』的话,就能完全防止坑道的天井部分崩塌。因为内部是完全封闭空间,所以要长期使用的话还必须定期用风魔法净化结界中的空气。但从确保矿工们的安全角度来说,『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的存在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原来如此。确实,这个方法对减少事故发生很有效。但再怎么说你这次也只能放弃了」 即便对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立场表示理解,善治郎也还是干脆的把这个带拒绝意思的话说出了口。 大概这个回复也在预料之中吧。 笑容没有任何变化的塔拉耶点了点头。 「是,我知道了。说起来善治郎陛下,听说我国的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目前正滞留在嘉帕王国。陛下您和这二位殿下都很亲密吧?」 然后,突然提出这个有点离题的问题。 「这个嘛,说亲密可能过于夸张了些,但我的确与二位殿下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听到善治郎因为猜不透自己的意思,最后选择了老老实实回答实情的回答,塔拉耶用略微把身子前倾的姿势开了口。 「是这样啊。既然如此,今后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说不定会向『滞留在嘉帕王国的两位殿下』提出制作魔道具的委托,到时就还请陛下您多多关照了」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终于明白了。 (啊啊,这样啊,是这么回事。新王即位时的赠与并不是获得魔道具的唯一途径。走普通流程向夏洛瓦王家下订单后购买也是可以的嘛) 也就是并不需要一定得采取『让善治郎延长滞留双王国王都的时间来制作这件魔道具』的做法。 现在,嘉帕王国那边还有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这两名付与魔法的使用者在,所以采取等善治郎返回嘉帕王国后再在那边慢慢制造魔道具的做法,也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了,那种场合下因为不是赠予得到的,夏洛瓦王家肯定会向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收取高昂的金钱报酬吧,但对于拥有大金山的公爵家,那个金额他们绝不会付不起。 「嗯,我理解这次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我希望能得到『土硬化』的魔道具」 该说果不其然吗,对于『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只表示了今后有委托制作和购买意向后就立刻收手的塔拉耶,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提案。 善治郎终于确信了。 (虽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些女孩可不仅仅是行使美人计的关键人物这么简单的角色。毕竟,她们首先是足以代表各个公爵家的交涉人啊) 让善治郎接近自己的血亲,然后伺机盗取他的血统魔法。 毫无引文,四名女性的主要目的肯定是这个,但如果断言她们就只有这么一个目标的话,那结论可就下的太早了。 至少,以蓬松金发和丰满胸部为傲的妖艳美女——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就给人一种与把自己推销给善治郎相比,开辟艾连梅塔卡特公爵与嘉帕王国的直接贸易通道才是她的主要目标的感觉。 (好险,好险。因为年纪比我小,看上去又那么漂亮就对她们大意了。这些女孩作为交涉人水平可在我之上呢) 「明白了。我和你们约定,会把你们的意见好好传达给朱瑟佩殿下。我自己,也会绞尽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的智慧相出一个好方案交给他的」 重新在心中警告了自己一番的善治郎,说出这番带有结束这个话题意思的话。 「是,那就拜托您了」 「全都交给您了,善治郎陛下」 「愿两边都能有个好结果」 「可以的话,今后请尽管来找我商量这些事吧,善治郎陛下」 对善治郎的话,四名美女以特别郑重的态度低头行礼作为回应。 ◇◆◇◆◇◆◇◆ 结束了与身为四公代理人的四名美女的面谈后,善治郎在护卫的骑士·士兵的包围下,返回了『紫卵宫』的离宫。 这栋离宫虽然可以算是善治郎在双王国滞留期间的居所,但善治郎每次返回这里时,无论如何也无法产生「我到家了」的感觉。 更不要说他身边现在还跟着一位金发侧马尾少女了。 露柯蕾夏·普洛伊。 夏洛瓦王家指派给善治郎负责照顾他起居的人,虽然年龄多半已经满十五岁,但外表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两、三岁。 惹人怜爱的面孔和纤细到会引发人的保护欲的身体组成的外貌,虽然无疑可以让人断言很有魅力,但这并不是那种可以用到「美人计」上的,能让人感受到女人味的魅力。 因此,善治郎没有动真格的对她抱有警戒感,也不曾露骨的刻意与她拉开距离。 「让您受累了,善治郎陛下」 「露柯蕾夏才是,这次辛苦 你了。先在那边坐一会,陪我喝个茶吧」 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催促露柯蕾夏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好的,那我就听从您的美意不客气了」 「伊妮斯,上两人份的茶」 「谨遵吩咐」 等侍女伊妮斯轻车熟路的沏好两杯茶,并分别放在善治郎和露柯蕾夏面前后,善治郎才缓缓开了口。 「不过,四公的代理人们还真是让人吃惊啊。露柯蕾夏,你和她们有过亲密交往吗?」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露柯蕾夏保持着手捧白瓷茶杯的姿势,微微歪了歪头。 「有的。不管哪一位大人,我都至少在社交场合与她们见过一次面。不过,修菈大人和纳泽姆大人平日里基本都住在『公都』,所以我和她们的亲密程度几乎就相当于初次见面」 修菈的本家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纳泽姆的本家利亚冯公爵家,都是到现在还持续着沙漠中流浪生活的一族。 因此所谓住在『公都』,其实就是她们也还继续过着骑着奔龙在沙漠中流浪的日子的意思。 「那还真是厉害呢。说来惭愧,在没法骑奔龙的我看来,光是住在『公都』这点就足矣让她们两人值得我尊敬了」 善治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这句话,其实是相当程度的肺腑之言。 骑在奔龙这种完全就是幻想世界风格生物的背上,像骑马一样在大地上驰骋,善治郎对这种状况可是很憧憬的。 更不要说并非一人两人,而是成百上千数量的人一起骑着奔龙在沙漠中迁移的场面了,光是想象一下就能让善治郎感到心中雀跃不已。 要不是最爱的妻子奥菈还怀着身孕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善治郎甚至想以交涉的名义与两家的『公都』汇合一次看看。 「既然如此,那露柯蕾夏你对她们的事,知道的就并不是很详细了?」 看到善治郎好像很失望的耸了耸肩,露柯蕾夏转动着她大大的绿眼睛,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拼命补充。 「不,虽然和本人没什么交流,但那四位都是很有名的人物,所以对她们的事我也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嚯」 从善治郎的语气和和视线中察觉到对方是在催促自己讲下去的露柯蕾夏,用干脆利落的语调开始描述。 「修菈大人是现任埃雷哈琉柯公爵与正室生下的长女,因此听说是位给非常高傲的人。从还被称为四部族时代起,就占据着四公首席地位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的血统与历史,她比任何人都要以此为傲。为了不让这个血统的继承者的身份蒙羞,她好像时时刻刻都不忘记严于律己的样子」 「原来如此,她确实给人那样的印象」 善治郎在对这番话表示同意的同时,也在内心中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既然修菈如此的以四公爵,或者说四部族的血统与历史为傲,那么与他国王族的善治郎结合,对她而言难道不会是一件很不情愿的事情么? 就在善治郎心里产生了这个小小的疑问期间,露柯蕾夏的说明还在继续。 「纳泽姆大人是现任利亚冯公爵的三女,母亲是公爵的第二夫人。传闻是位性格非常温和的人物。另外,作为一名年轻女性她很稀奇的非常喜欢龙,把照顾奔龙视为比任何事都优先的工作。据说奔龙产卵的时候,她甚至会在龙舍帐篷里待上一整夜直到天亮呢」 「嚯,奔龙吗」 这虽然是个很有趣的情报,但果然也带着一丝违和感。 奔龙虽然是一种历史悠久的家畜,但照顾家畜肯定不会是什么干净漂亮的工作。另外纳泽姆再怎么说也是公爵千金,她在家畜小屋一呆就是一整夜这种事,硬要说的话应该属于一种丑闻吧。 「塔拉耶大人是艾连梅塔卡特公爵的侄女。因为她的母亲是我们这样有着北大陆人祖先的贵族,所以相貌和我们比较接近。 作为一名贵族女性,她拥有相当先进的思考方式,是位为了让家族更富饶,即便要与以商人为首的各类人等直接进行交涉也不厌其烦的人物」 这句话中也出现了的违和感,让善治郎终于半确信了一件事。 在善治郎的价值观里,为了家族和领地而亲自与商人进行交涉属于一种相当出色的优点。但在南大陆的普通价值观中,这种行为应该不怎么值得推荐来着。 (因为也不可能是在说谎,所以这女孩现在应该是在故意向我宣传那四个人的缺点吧?) 下一通说明,让善治郎彻底确信了这个想法。 「最后德尔菲柯丽雅大人,是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旁系出身。她现在的身份是现任雅尼米亚姆公爵的养女。 作为一名非常聪明又对知识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物,菲柯丽雅大人从小时候起就很有名,是四人中名声最响亮的一人。 她不仅以水魔法为中心习得了种类多到让人吃惊的魔法,还独自创造出了很多原创魔法。不过,由于继承的公爵家血统来自接近末流的旁系,菲柯丽雅大人的魔力量很少,因此她虽然具备大魔法的知识却无法靠自力发动」 魔力量很少,对于要成为王族伴侣的人来说可是个相当减分的大缺点。尤其是善治郎以王族的标准而言绝对称不上魔力量丰富,所以若和他一起生孩子的女子魔力也太低,生出的孩子因为对方的血统拖后腿无法发动血统魔法的可能性就很高。 (啊啊,不会错了,她是故意的。为了防止我对那四人产生兴趣故意把有关对方缺点的情报告诉了我) 考虑到露柯蕾夏所处的立场,在某种意义上这说不定是种很理所当然的行为。 或者可以说,这是露柯蕾夏真心想对善治郎使用美人计的证据吧。 然而,善治郎对这种做法只会报以苦笑。 说到底,善治郎原本就没有增加侧室的打算。虽说现在已经有了把他的退路全部堵死,逼得他不得不投降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这个例外,但善治郎也不是因为迷上了对方的女性魅力才做出妥协的。 (而且,我也不觉得四人这些所谓的缺点能算是作缺点呢。不如说,比起那些问题,露柯蕾夏开开心心在背后描述他人减分之处的态度,在我看来才是最大的缺点) 虽然因为善治郎实际上并不打算和任何人结合,所以这些对于大局都无关痛痒,但目前做出最减分行为的居然就是露柯蕾夏自己。这种真相要是被她本人知道了的话,到时她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带着这样有点坏心眼的想法,善治郎用漫不经心的口气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原来如此,很值得参考呐。谢谢了,露柯蕾夏」 「哪里,您这句话我可不敢当」 对保持着坐姿晃动金色侧马尾向自己低头行礼的露柯蕾夏,善治郎微微举起右手作为回应。 「说起来,我虽然已经向四公代理人们,询问了『出于各自的立场她们都希望得到什么样魔道具』的问题。但露柯蕾夏,其实我也想向你询问同样的事。 赠与四公的魔道具,你觉得选择哪一种比较合适呢?」 然后,在维持主题不变的前提下,让话题转向下一个内容。 善治郎的提问让露柯蕾夏睁大了她的绿色眼睛,暂时思考了一会后,她静静的开了口。 「这个嘛,我虽然有着要赠出魔道具的夏洛瓦王家侧近的立场,但考虑到彼此的方便,也只能提出选择『不动火球』之类不易起风波的照明用魔导这种愚见而已」 『不动火球』正如其名,是能产生不会摇曳的球形火炎的魔法。 光是和普通火魔法不同必须让火炎保持固定 形状且不得摇曳这点,就让发动这个魔法所必须的魔力变得非常多。所以平常基本没什么人会使用这个魔法。 然而,即便是效果时间很短作为一种魔法又没什么用途的『不动火球』,制成魔道具可以长时间发动后,情况也会随之一变。 不会摇曳这个特征用于光源用途时,有着不会让眼睛简单产生疲劳的效果。而球形这个形状,也能带来让照明可以均匀的向四周扩散的好处。 当然了,即便形状不自然,『不动火球』是一种生成火炎的魔法这点仍是不变的,所以也可以当做火种来使用。 因此,『不动火球』的魔道具,属于一种不管增给谁都不会有人否认其贵重性的东西。 另外,由于过去这种魔道具曾制造了很多个,所以习得了这种魔法的人也不少,想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复数的这种魔道具是可能的。 在想要尽快搞定王位继承问题的布罗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看来,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啊啊,露柯蕾夏她,是个真真正正的站在夏洛瓦王家一边的贵族呢) 带着这种释然的想法,善治郎做了总结。 「原来如此,真是很好的参考意见。谢谢了,露柯蕾夏」 「您太过誉了」 露柯蕾夏则带着满脸喜色,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幕间 作战会议 当天夜里。 结束了照顾嘉帕王国的王配善治郎这名宾客工作的露柯蕾夏·普洛伊,在返回了借给普洛伊侯爵家的王宫某房间后,将乖巧的伪装和过大的礼服裙一起脱掉了。 「啊,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从今天的态度我看出来了。四公也是认真的!这是抢劫!善治郎大人明明是属于我她们却想把他抢走!」 身上只剩下一件高价丝绸制罩衫的露柯蕾夏,一边一个劲的用她的小脚跺地,一边挥舞着双拳大叫。 「露西大人,善治郎陛下可不是任何人的东西哦。硬要说的话也只能说他是属于奥菈陛下的哇,总之肯定不是露西大人您的东西就对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这么说说罢了」 听到心腹侍女这番尖锐的吐槽,露柯蕾夏粗暴的解开系着发梢的缎带扔到一边,然后保持着只穿一件罩衫的样子直接趴到了床铺上。 「啊啊,真是够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就是无法顺利的进行啊—!」 趴在床上的金发少女把脸埋进枕头里,然后无规则的挥动双手双脚一个劲的敲打寝具。 「您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像个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小孩子哟,露西大人」 听到半睁着这眼的侍女这么指摘,金发少女用双手抓住埋着自己脸的枕头,保持着用枕头挡住大半张连的姿势用蓝色的眼睛偷偷回望过来。 「除此之外不也给人种可爱的感觉吗?」 「觉得胡搅蛮缠的小孩子也很可爱,如果有谁的宽容之心能高到这种境界的话,说不定会抱有您说的那种感想吧」 「……切」 听到侍女这个直截了当的回答,露柯蕾夏带着赌气的表情从床上坐起来,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 因为她只穿着一件罩衫盘腿坐,所以甚至连内裤都露了出来,但老实说由于露柯蕾夏的身材太过幼女,所以即便是这个姿势也产生不了任何煽情的气氛。 直说了吧,就是个没规矩的小孩子。 大概这都是日常风景了吧,侍女布萝拉对此只是故意让露柯蕾夏听得到一样的大大叹了口气,并没有开口指责她。 「好了,不要再说傻话了。我要为您整理头发,头发被梳子卡住会很难受的请靠到我这边来」 「嗯」 听到侍女的话,金发少女用像是做滑梯一样的姿势老老实实滑到侍女所在的床边。 「好的,到这里就可以了。那么我要开始梳了哦」 「嗯嗯……」 大概是让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侍女梳头很舒服吧,露柯蕾夏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还从喉咙里发出感觉很舒服的声音。 「……我说,布萝拉?」 「是,有什么事呢,露西大人」 「你老实告诉我,在你看来善治郎陛下对那四个人有什么感觉?」 不用说,这里提到的四个人是指有着四公代理人名号的修菈、纳泽姆、塔拉耶、菲柯丽雅四女性。 对露柯蕾夏的问题,侍女一边继续帮主人梳头一边回答道。 「这个嘛。至少在我看来,善治郎陛下对那四个人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这点应该是不会错了」 「哈!果然如此」 听到侍女的回答,露柯蕾夏像在嘲笑对手一样哼了一句。 「嘛,顺便说一句,善治郎对露西大人完全没有兴趣的程度,也和她们一样呢」 「哈哈,果然如此……」 侍女的追加情报,让露柯蕾夏又露出自嘲一样的笑容。 面对陷入消沉的露柯蕾夏,侍女布萝拉一手捧起她的金发,一手继续仔细的用梳子对其进行梳理。 「可是,我实在是搞不懂。退一百步说,我姑且也能理解善治郎陛下为什么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他居然对那四个人也兴趣全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柯蕾夏很理解自己作为女性的魅力并不符合一般人的标准。 然而,善治郎居然对那四个人也毫无兴趣,这种情况在好坏两方面都让她感到很意外。 虽然很碍眼,但那四人作为女性全都属于魅力四射的人物,这点连露柯蕾夏也不得不承认。 以完全符合气质高贵四个字的威风凛凛美貌为傲的修菈。 虽然有点朴素,但身上的氛围正好吻合温和顺从淑女定义的纳泽姆。 拥有华丽美貌和丰满肢体的塔拉耶。 然后,是虽然表情匮乏,但黑曜石般的双眼中闪动着深深智慧光芒的菲柯丽雅。 就像瞄准了不同卖点一样的,拥有各色魅力的美女们。 善治郎面对包括露柯蕾夏在内的这五人——也就是五个类型的美女,居然可以平等的对所有人都表示不感兴趣,这再怎么说也太超出预想了。 「难不成,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听到露柯蕾夏提出这种最糟糕的猜想,侍女布萝拉再怎么说也还是得否定主人一下了。 「应该可以断言那是不可能的吧。毕竟善治郎陛下他已经作为丈夫与奥菈陛下生下了一名孩子。现在奥菈陛下腹中甚至都有第二个孩子了哟。 让喜好同性爱的女子勉强去和男子交媾怀孕先不说,男女角色颠倒的话这种事应该很难办到的」 「你说很难办到,也就是说并非完全不可能不是吗?」 「诶诶,要说可能还是不可能的话姑且还是可能的。毕竟生不出孩子对于王族贵族来说可是死活问题。而即便是王族贵族当中,也有一定概率会出现性无能的人或是喜好同性爱的人」 听到侍女的话,金发少女咽了口口水转过半身。 「例、例如该怎么做……?」 「其他国家是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但这个国家可是凑齐了能进行付与的夏洛瓦和能进行治愈的吉贝尔两个王家呢。所以通常都是用两个王家分别为男性女性开发的专用魔道具……」 说到这里,侍女布萝拉才察觉到整个话题的走向已经脱轨了。 于是她稍微轻咳了一下后, 「嘛,总而言之,我认为善治郎陛下他是个能够正常的与女性相爱的男性」 然后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然而,露柯蕾夏却又开始思考起其他什么事。 「性无能……还有专用魔道具……啊,是这么回事啊!我国王族和他国王族比起来孩子通常生的比较晚,就是因为有那种魔道具……唔噗!?」 露柯蕾夏差点带着恍然大悟的笑容从刚才的话题中察觉某种超级危险的事实,幸好侍女布萝拉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左手堵住了主人的嘴巴。 「露西大人,如果您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那可就称不上是一名淑女了哦?」 确认过主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后,布萝拉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给主人梳头。 「那,那要是这样话,善治郎陛下的那份漠不关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上去也不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啊」 王侯贵族当中,也存在那种只会优先满足权力欲或一族繁荣的渴望,将恋爱感情甚至是性欲视为无关紧要之物的人。 这样的人因为过于重视女方的家世或是名号,所以基本不会在乎对方相貌身材如何怎样。 如果是那种程度的野心家的话,的确就算对任何美女都毫不关心也不会显得不自然。可不管怎么看,露柯蕾夏都不认为善治郎会是那样的男性。 对于这个意见,侍女布萝拉也表示同意。 「确实呢,我也这么觉得。善治郎陛下他,身上完全没有权力欲深重的独裁者所特有的那种刺眼氛围。 不过 ,野心家大多是自制力很强的人。所以也无法断言能在表面上把内心翻滚的权力欲完全隐藏起来的人物绝对不存在」 「要是这样的话,我还能想到的就只剩下欲望本身极其淡薄这个解释了。你看,偶尔不是也会有那种人嘛?被说成是年纪轻轻就枯萎啦、少年老成啦什么的,善治郎陛下是那种性格吗?」 「这个印象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和善治郎陛下的行为有吻合的地方。但是,一般来说欲望稀薄的人,其行动能力大多也很低。 可根据我从士兵那里听到的传闻,善治郎陛下在嘉帕王国的时候,好像投入了相当程度的精力到自己的工作中去。说到底,仅凭他如今出现在我国这点,就足以证明他是个有着相当程度行动能力的人物了」 「啊啊,这么说来确实如此呢」 听完侍女的指摘,金发少女咬着下嘴唇思考起来。 「欲望很稀薄,却经常投身各种活动……这么一想的话,有可能善治郎陛下是并非出自本意的装成喜欢参加活动的样子?」 「如果是那种情况,因为可以让善治郎陛下不愿意也得勉强自己去过频繁参与活动生活的人只有奥菈陛下,所以就又和传闻产生矛盾了。 据说,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可是非常恩爱的。而夫妻如果一方被另一方强迫不得不过自己反感的生活,这样的两人应该不可能恩爱得了才对」 「也就是说,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很恩爱的传闻,只不过是奥菈陛下散布出来的假情报?善治郎陛下其实一直被奥菈陛下虐待,过着整天喘不过气的日子吗?」 面对两眼发亮突然把头转过来的露柯蕾夏,侍女布萝拉一边用手把主人的头扳回正位,一边告诫她。 「虽然无法断言那种事绝对不可能,但这已经超出了预测的领域可以说是妄想了哦。只顾自己方便的定义不确定要素,您要是不在这种做法上收敛些可是会受伤的」 「呜……」 大概是对自己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也有自觉吧,露柯蕾夏听完这句话后老实了很多。不过重新整理好心态的她,马上又带着认真的表情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喃喃自语起来。 「但是,根据迄今为止得到的善治郎陛下的印象,我觉得目前流传的那些情报里可定是虚实掺杂的不会错了」 对这句话,侍女也表示同意。 「确实如此。尤其是如果将我们对的善治郎陛下的印象以及流传的情报全部视为真实的话。 也就是说,善治郎陛下他必须是一个『即便面对各式各样的美女也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然而却『并不是性无能者或喜好同性爱』,明明『个人欲望很稀薄』,却能『以王族的身份精力十足的投身工作』,『与妻子奥菈陛下之间包含男女情爱方面的关系非常和睦』的人,才满足所有的条件」 「矛盾过头啦!不可能会存在的吧,那种人!」 听完侍女罗列的条件,露柯蕾夏像是表示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明明没有欲望,却会精力十足的投身工作?对其他美女没有任何兴趣,却与妻子在各种方面十分恩爱?这条件也太乱七八糟过头了吧。 还是说,奥菈陛下就是厉害到那种地步的美女?能让丈夫眼中再容不下任何其他女人,还能让欲望稀薄的男人开开心心的遵守她的命令?奥菈陛下是有着这么厉害魅力的女性吗?」 「这个嘛,奥菈陛下肯定是位非常厉害的女性,同时她是位相当有魅力的女性这点似乎也不是谣传……」 对露柯蕾夏的问题,侍女布萝拉也困惑的歪起了头。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很厉害的女性(或者可以说是女豪杰)即便是美女,和很有魅力的女性也不是一回事。 聊着这些事的时候,露柯蕾夏的头发不知不觉中已经梳理完毕,于是布萝拉稍微拉开了一点和主人。 「好了,您可以动了哦,露西大人」 「嗯,谢谢你,布萝拉」 露柯蕾夏做了个能让闪闪发亮的头发轻轻飘扬起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身,面对着侍女布萝拉坐下。 因为个子很矮,露柯蕾夏即便坐在床边上两脚也够不到地板。 她现在坐在床边一个劲踢腿的样子,以贵族千金的而言实在是相当不成体统,但至少也比刚才的盘腿坐强多了。 保持着这个姿势,露柯蕾夏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实说,我现在就像在和没有实体的对象战斗一样呢。这几天来我明明也用了相当多办法了,可却完全没有效果的样子」 实际上,就像露柯蕾夏说的那样,她已经用在贵族千金能做到的范畴内的,勉勉强强不算是露骨的各种方法了。 两人相处时的距离感,露柯蕾夏选择了如果再多接近半步就会被叱责为『不知羞耻』的极限近距离,并且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对善治郎赞不绝口。 娶了自己会对嘉帕王国与善治郎个人有何种程度的好处,她也以勉强不算露骨的力度进行了宣传。 表情更是不必说,露柯蕾夏一直都有意识的保持着『让自己看起来最有魅力』的角度站在善治郎身边。、 然而,她送出去的话语全都打了水漂,用尽全身力量做出的笑容也无法引起善治郎的一丁点注意被轻易无视。 对露柯蕾夏的看法,侍女布萝拉歪着头表述了自己的意见。 「根据我旁观得来的印象,与其说对手是幻影,不如说是您看上去根本就搞错了攻击目标比较正确。 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人虽然想要打倒敌人,却只是拼命的向对手的影子出招那样……」 「你这种说法,和对手是没有实体的幻影有区别吗?」 面对皱褶眉头把脸探过来的露柯蕾夏,布萝拉举着食指做了说明。 「区别可大了。如果对手是没有实体的幻影,就意味着无论什么样的攻击也不会生效吧?但若只是搞错了攻击位置,就代表有可能存在攻击可以生效的本体。接下来只要找出那个本体的要害所在,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解决对方了」 「……原来如此。就是说,能绝对将善治郎陛下拿下的方法并非不存在,只不过是我迄今为止都从根本上搞错了方法,吗?」 「是的。不过即便那样的方法真的存在,也不代表露西大人您肯定能够运用实行就是了」 对看到一丝光明后立刻又充满了干劲的金发少女,侍女稍微给她泼了点冷水。 然而,这种程度的冷水是没法扑灭少女燃起的野心之炎的。 「好!既然如此那就靠数量决胜负吧!在不失礼节的范围内将各种方法都尝试个遍,以此摸索出确实拿下善治郎陛下的方法,然后一口气将他攻陷!」 「……还请您千万注意不要给普洛伊侯爵家惹上麻烦,我拜托您了」 看着举起小小的拳头,用很热血的声音嚷起来的露柯蕾夏,侍女布萝拉带着放弃的心情叹了口气,然后又叮嘱了主人一句。 第三章 回去祖国的人,回来祖国的人 从善治郎与有着四公代理人身份的四名美女完成面谈后,又过去了十天左右的某个早上。 「善治郎大人。时间差不多了,请容许我们为您更衣」 「哦,已经到这个时间啦。知道了」 原本因为刚起床还没多久,身上还穿着室内装的善治郎,在与其说是侍女不如说接近秘书的伊妮斯的提醒下开始换第三正装。 也包括自己目前身在他国王宫内这个理由,现在善治郎已经把即便只是离开自己第一私人空间的这间房间一步也要好好换上第三正装,当成了自己的日常。 虽然最开始时善治郎觉得这么做简直多余至极,但最近他也相当习惯了。 善治郎一边借着年轻侍女的帮助换衣服,一边向侍女伊妮斯确认今天的行程预定。 「今天应该没有会面了吧?」 这十天里连续每天都分别接见跑来希望和自己会面之人的善治郎,提这个问踢的声音中带着少许喜色。 连日连夜分别和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这种事,搞不好已经让他厌烦透顶了。 「是的。因为今天是送普乔尔将军返回嘉帕王国的日子,您的预定已经被护卫部队的交接和送行占满了」 和当初预定的一样,普乔尔将军今天将把善治郎护卫部队总负责人的立场交接给一名年轻的大队长,然后返回嘉帕王国本国。 不用说,返回的方法当然是使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 终于在年轻侍女们的帮助下穿好第三正装的善治郎先是向对方道了个谢,然后大大松了口气。 「谢谢,终于得救啦。总言,我可以认为希望和我会面的人到昨天为止就算全都见过一遍,会面工作已经结束了吧?」 听到善治郎的这个问题,中年侍女略微歪了歪头。 「是的,您可以这么认为。当然了,希望能和您会面的人,双王国中应该还留有之前见过面的人数十倍以上的数量,但至少那些特别着急非和您会面不可的人,您已经全都见完了。 不过,因为原本预定要在昨天和您会面的拉尔戈王子突然临时取消了预约,所以可能还要再对您的行程调整一下」 「啊啊,没错呢」 听了伊妮斯的话才想起这件事的善治郎,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虽然由我自己这么说有点那个,但比和他国王族的我会面还要优先处理的急事到底会是什么呢?」 「据传闻所说,似乎是布鲁诺王直接下达的某个命令」 「呜哇,比预想的还要露骨诶……」 从伊妮斯的话话中察觉到这件事背后必有其他内情的善治郎做了个鬼脸。 由于事情完全发生在准备阶段,所以整个事件,是以只有送出邀请函的人和受到邀请函的人才知道为前提发生的。 因此,无论布鲁诺王给拉尔戈王子下达了什么样的紧急命令,对命令发出日正好和拉尔戈王子会面善治郎的日子重叠这件事,布鲁诺王都可以用『仅仅是偶然』来辩解。 当然了,实际上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偶然出现的。 在会面日突然阻碍拉尔戈王子前来的布鲁诺王,肯定是为了阻止他和善治郎见面才故意挑这个时候把需要紧急处理的急事推给他。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善治郎感到困惑 「为什么要不惜这么露骨的进行妨碍?或者反过来说,是布鲁诺王他认为,我听到拉尔戈王子的话后会有被他说服的可能性吗?」 按正常思路思考的话,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拉尔戈王子的提示中,存在什么足以让我飞跃性的接近目标的好处吗?」 对思考的有点偏颇过头的善治郎,侍女伊妮斯用冷静的声音进行了指摘。 「谁知道呢?鉴于两者拥有的权利,如果拉尔戈王子的提示能带来什么好处,布鲁诺王的提示也可以达到同样效果的可能性我认为很高。在我看来,不如说相反的可能性才令人担忧」 「相反的可能性?」 「是的。也就是并非带来好处,而是带来风险。 与布鲁诺王的交易,实际上是存在着某种目前仍未明朗的巨大风险的。因此,拉尔戈王子说不定会用将那个风险挑明的方法,将善治郎大人您从布鲁诺王的阵营拉走不是吗?」 「这个嘛……确实有这种可能呢」 虽然这个预感非常让人讨厌,但因为道理完全说得通,所以善治郎无法无视它。 「那么基本路线,也就支持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的方针不变,但要尽可能早些听听拉尔戈王子的说法。下次如果拉尔戈王子再送会面申请过来,就尽可能的优先和他见面吧」 「遵命」 对善治郎的话,侍女伊妮斯恭顺的低头领命。 ◇◆◇◆◇◆◇◆ 几个小时后。 在离宫的某个房间里,善治郎见证了打点好行装的普乔尔将军与他身边的年轻大队长的事务交接全过程。 「那么善治郎大人,一切就都拜托您了。之后的事就由这个人全权接手。喂,过来打个招呼吧」 听到普乔尔将军的话,年轻的骑士队长上前一步。 「是,臣是龙弓骑士团第三大队队长,叫艾拉迪奥。接下来将由臣接替普乔尔将军的职责!」 「这样啊。既然有普乔尔将军的推荐,那你的实力应该是不容置疑了。就靠你了哦,艾拉迪奥」 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打量眼前这位年轻的大队长。 年纪应该是刚过二十岁一点。 身高很高,即便和普乔尔将军并排站立,他看上去也只比大将军矮一两根手指宽的高度而已。 不过,横幅就没有普乔尔将军那么厉害了,看上去显得很瘦。当然了,这不过是因为他和普乔尔将军站在一起而带来的错觉,作为一名骑士,这具身体是经过了充分锻炼的。 「是,就全交给臣吧」 年轻的大队长——艾拉迪奥带着自信满满的表情干脆的这么答道。 光靠现在的表情和态度,就能看出他是个非常有自信的自信家。 再加上他这么年轻居然就能登上龙弓骑士团大队长的位子,说明这份自信背后也有着相应的实力支撑。 话虽如此,这种还在发展中的年轻实力者,在成熟的壮年实力者眼中总是显得有些不牢靠。 「艾拉迪奥,我认同你的武艺身手,也承认你的指挥能力相当不错。但这次交给你的工作,是和迄今为止的那些任务程度不一样的,护卫尊贵之人的任务。 这种任务容不得一丁点意外发生,你给我把这点好好记在心里」 直属上司普乔尔将军的话果然很有分量,连艾拉迪奥也略微绷紧了些表情。 「是,我了解了。若想保证万事周全的话,骑士们先不说,士兵们的能力有点略微不足,不过这方面的空缺就由我来填补好了」 听到艾拉迪奥毫不隐瞒的对带来的士兵的能力表示不满,普乔尔将军眯起了眼睛,嘴角上也浮现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艾拉迪奥,这个机会正好我就告诉你吧。 因为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所以我特别教你一下: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无能的一般士兵』,你把这个事实给我努力刻在脑子里」 「是这样的吗?」 对普乔尔将军的话,年轻的大队长露出完全就是在否定的表情。 然而,普乔尔将军却对部下的否定态度不屑一顾。 「没错。这世上最多也就是存在『有害的一般士兵』,『无能的一般士兵』并不存在。 毕竟,如果不具备一定 程度的能力,一个人是无法被承认拥有『士兵』立场的。 你所说的那些『无能的一般士兵』,其实只不过是『水平普通的一般士兵』罢了。 然后,能将只有那种程度力量的一般士兵统率成一支部队的人,就是『水平普通的队长』。也就是说,凡是被交托了队长地位和权限的人,最起码也必须具备这种程度的能力。 想评价他人有能或者无能,全都要根据评论者的立场来制定标准」 「……………」 艾拉迪奥大概明白普乔尔将军要表达什么意思吧。 自信的笑容从年轻大队长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咬着嘴角的不开心表情。 「一支无法完成任务的部队,并非由多数『无能的一般士兵』和一名『水平普通的队长』组成。 而是由多数『水平普通的一般士兵』和一名『无能的队长』组成的。 好了,艾拉迪奥大队长,你的部队到底能不能漂亮的完成任务呢?」 「当然可以!」 「期待你的表现」 我才不无能!面对完全是这个意思的年轻大队长瞪着自己的视线,普乔尔将军用一个带着挑衅意思的坏笑作为回应。 做完事务交接后,普乔尔将军就只等着返回国内了。 因此,大将军正和善治郎并排走向双王国唯一一间允许嘉帕王国用『瞬间移动』出入的房间。 跟在二人身后的只有侍女伊妮斯和护卫骑士纳塔里奥。 来的人会这么少,是因为还未熟练掌握『瞬间移动』的善治郎想要提升魔法发动概率的话,就必须把旁观者控制在最小人数的缘故。 作为女王奥菈的前夫婿候补和现在的丈夫,普乔尔将军和善治郎二人之间过去确实有那么点疙瘩,但在做了二十多天的守护者与被守护者后,他们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 因此,两人现在都用没有特别警戒对方的态度,随意和对方的聊着天。 「不过,刚才的那番话还真是相当严厉呐。那果然是因为将军你很看好艾拉迪奥的缘故吧?」 对王配的这个问题,巨汉将军耸了耸他厚重的肩膀摇摇头。 「不,臣那么说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意图。那番话不过是臣把年轻时从前代将军那里听来的训诲,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罢了」 有着超出资质优势所能包容范围自信的自信家。 普乔尔将军大概是把这样的艾拉迪奥和年轻时的自己重叠了吧。 「原来如此,看来前代将军是位相当严格的人呐」 「与其说严格,达到异常程度的完美主义者,这种说法比较准确吧。 而且他明明对臣等这些队长级别的人是那么训示的,可面对士兵们时,却又会抱着『士兵没有选择长官的权利。所以各位,你们必须具备即便被最糟糕的无能队长指挥,最后至少可以生还的能力才行』的目标指导他们」 大概是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吧,普乔尔将军稀奇的露出一个好像很头疼的苦笑。 「哈哈哈,能让天下驰名的普乔尔将军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指导肯定严格到恐怖吧。我要说参加的话感觉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呐」 「不,容臣失礼一句,说到底,善治郎大人成为那支部队的队员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因为筛选时您肯定会第一个落选」 「确实,你说的没错」 在贵族男子都会寻求武艺身手的这个世界,普乔尔将军刚才的那番发言算是相当失礼了,但因为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善治郎事到如今也不会去一一在意这些。 持续进行着意外和睦的谈笑期间,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房间。 这里面是善治郎被奥菈用『瞬间移动』送来时抵达的场所,也就是说,这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中唯一一处被允许使用『瞬间移动』的空间。 为保险起见,进入房间后侍女伊妮斯就锁上了房门,等骑士纳塔里奥也持枪守住门口后,善治郎面对普乔尔将军站好。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用『瞬间移动』将你送回嘉帕王国了,准备好了吗?」 「是的,您随时都可以开始」 其他还需要注意的东西,就是普乔尔将军用右手拿好的一叠龙皮纸了吧。 像是追加一样,善治郎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用蜡封好的龙皮纸交给普乔尔将军。 「这个是我写给奥菈陛下的信,你务必要交到陛下本人手上」 其实因为善治郎的文字表述能力还很拙劣,所以这张龙皮纸上面也没写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就算万一中途被人偷看了内容也不会带来任何问题。 「是,臣记住了」 普乔尔规规矩矩的接下这封善治郎的亲笔信,将其放在右手那叠龙皮纸的最上面。 这一叠龙皮纸全都是普乔尔将军这次带来的士兵、骑士们托他捎回去的家书。 也许就是这种和外表不符的细心周到,才让普乔尔将军在军部拥有很高的支持率。 总之,现在已经再没有延缓出发的理由了。 「那么我要开始了。因为可能不会一次就成功,所以你先做好要花费些时间的思想准备吧」 善治郎说完这句话后,一边用右手手掌抵住普乔尔将军的腹部,一边将视线落到用左手展开的复印纸上。 这是打印有嘉帕王国王宫『石室』相片图像的复印纸。 「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用魔法语正确的咏唱出咒文后,善治郎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尽可能鲜明的描绘出影像。 普乔尔将军独自一人站立在『石室』正中央的影像。 于是魔法发动了。 右手手掌上的感触唐突消失让善治郎睁开了眼睛,刚才还在眼前的巨汉将军已经消失不见。 「对他人使用『瞬间移动』居然一次就成功了吗。我多少也有点习惯这个魔法了吧?」 善治郎正像在确认魔法熟练度上升的实感一样让右手反复张开再握拳,侍女伊妮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不过您不用趁现在paizhao(译注:既拍照。伊妮斯发音比较生硬故翻译成拼音)吗?」 「啊,对诶。我差点又把这事给忘了,谢谢提醒,伊妮斯」 听到侍女伊妮斯的指摘,善治郎慌忙从怀中取出数码相机对周围拍照。 「唔,这样就行了」 仔细确认完拍下的影响后,善治郎立刻关上了数码相机的电源。 对家电制品进行充电,这种事在嘉帕王国后宫之外的地方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要避免浪费电力。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就全都办完了,那么回去吧」 「是,谨遵吩咐」 「是」 带着身后的侍女伊妮斯和骑士纳塔里奥,善治郎离开了这个房间。 豆知识:在背后完美支持奥菈的人——菈菈侯爵 根据web版的剧透设定,这段剧情里普乔尔将军提到的前代将军,就是奥菈的首席心腹菈菈侯爵。 菈菈侯爵的妻子是奥菈的乳母,所以拥有相当于奥菈义父的身份,而奥菈也确实将侯爵夫妇视为义父义母。因为有这层关系,菈菈侯爵家拥有可说是过剩的对奥菈的影响力。 奥菈登基为女王后,为了不让这份影响力妨碍到义女的统治,侯爵脱离中央政界跑去边境专心戍边。并顺便在新地盘上为女王训练武力系的人才。上一卷卷附录登场的言行犹如少年兵一般的新后宫侍女路易莎,就是这位老大的成果之一…… 此 外,由于侯爵夫妇正如普乔尔将军所说都是堪称异常的完美主义者,所以两人自打去了边境后就再没直接联络过女王…… 顺便说下,菈菈侯爵负责的防区正是嘉帕王国面朝双王国方向的东侧国境。 ◇◆◇◆◇◆◇◆ 和预定的一样,顺利用『瞬间移动』将普乔尔将军送走的当天午后。 善治郎接到了一个完全出乎他预料的报告。 「哈啊?你说谁来了?」 将报告带来的金发偏马尾少女——露柯蕾夏也带着为难的表情,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就是说,佛朗西斯科殿下他,提出想见善治郎陛下您一面。您意下如何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布鲁诺三世的嫡长孙,注定要当下任国王的朱瑟佩王太子的儿子。 如果只听这些名号的话,可能会让人觉得此人出现在堪称是夏洛瓦王家大本营的『紫卵宫』中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实际上情况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佛朗西斯科王子,以及他的监护人霍娜公主,现在本应该滞留在嘉帕王国才对。 因此出现在双王国王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肯定是靠女王奥菈的『瞬间移动』临时转移过来的。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乱来了。 通常来说,王族出国、归国的时候,绝对不能缺少了相关的公开仪式。而如果真举行那种仪式的话,现在同样住在这座王宫里的善治郎当然不可能没有耳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现在却以善治郎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般的,突然出现了佛朗西斯科王子今天归国这个话题,因此他这次回来肯定没做过什么归国的公开问候吧。 而且佛朗西斯科王子还在这样的状态下,立刻提出要和他国王族的善治郎直接见面,这一连串行为就算再怎么客气的评价也只能说太没有常识了。 话虽如此,以善治郎的立场而言,即便是这么没常识的申请他也不能随便拒绝。 「了解了。那么,告诉我佛朗西斯科王子什么时候有合适的时间吧,我会尽可能优先为他空出时间的」 面对勉勉强强才忍住没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出这番话的善治郎,露柯蕾夏晃动着金色的偏马尾摇了摇头,然后用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回应道。 「那个,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佛朗西斯科殿下他,现在就在房门外等着」 「…………哈啊」 终于超出忍耐界限的善治郎,像是要把肺部清空一般的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这种态度是非常失礼的,但现在没有任何人会因此怪罪善治郎。 毕竟另外有人做出将常识远远抛到天尽头的非常识行为在先,所以在他人面前叹气这种程度的不守礼仪会被放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实际上,不管再怎么说好歹也是站在夏洛瓦王家一边之人的露柯蕾夏,现在已经因为难堪把原本就瘦小的身体蜷缩的更小了。 「也不能让夏洛瓦王家国王的嫡长孙站在走廊里等着啊,伊妮斯」 「在」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想让佛朗西斯科殿下立刻过来,我们现在有准备好的房间吗?」 「有的,请随我来」 对善治郎的要求,中年侍女带着平静的表情给出了主人想要的答案。 「哎呀,善治郎陛下,很久不见了。不过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大概也称不上是很久吧?话说回来,在『紫卵宫』里与善治郎陛下见面还真是让人感觉怪怪的呢。我是说真的哦。啊哈哈哈」 这个进入房间后立刻大声发生傻乎乎笑容的人,毫无疑问肯定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的嫡长孙佛朗西斯科王子。 作为男人来说略长的金发,给人透明感的绿色双眼,这名具备如此容貌特征的男子身上,有很多诸如高贵与轻薄这样完全相反的两个特点同时存在着,这些特点居然没有互相抵消,而是漂亮的全都融入了他刚才的笑容中。 「佛朗西斯科殿下也完全没变呢。总之先坐吧」 「谢谢啦,善治郎陛下。啊,这个是给您的土特产」 金发王子一边这么说,一边将一封用蜡封好的信和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包放到善治郎面前。 「这是?」 信上的封蜡善治郎有印象——这是嘉帕王家的封蜡,上面还印有只有现任国王才能使用的王纹。 「是奥菈陛下给的?」 「是呀,这是奥菈陛下的『回复』」 这里说的回复,对象应该就是善治郎午前刚让普乔尔将军带回国的那封书信的吧。 这咨询回馈的速度还真是快的惊人,多半,善治郎送走普乔尔将军回去当天午后佛朗西斯科王子就回到双王国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偶然吧。 估计是奥菈为了能这么即时交换信息早就计算好了时机。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可以现在当场开封查看的东西。 「还劳烦佛朗西斯科殿下您亲自送过来,实在非常感谢」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女伊妮斯使了个眼色,侍女伊妮斯也熟练的将信和小包收好,然后重新退到一旁。 虽然很在意心爱的妻子是怎么回复自己的,但现在得先暂时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排除出去。 「话说,佛朗西斯科殿下你如此心急的来和我见面,就是为了送这封信吗?」 听到善治郎显而易见有着责难意思的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不存在一丁点邪念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只为了区区一封信做到这个地步的哟。我会急着来见善治郎陛下您,是因为才刚回来就立刻听到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的缘故啦。 祖父大人要交出王位让父亲大人继承这件事虽然也很让我吃惊,但我听说善治郎陛下您要为这一过程中赠给四公的魔道具一事提供建议来着? 必须立刻找善治郎陛下聊聊这件事,产生了这种想法的我于是就这么过来了。啊哈哈哈」 佛朗西斯科王子说完这番理由后又发出和平时一样的大笑。 这个反应让善治郎比自己想象的还感觉脱力。 说起来,这名男子是个纯粹的技术痴、魔道具痴来着。 面对不打算隐瞒所以又大大叹了口气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右手抓着桌子边的姿势一下子把身子探过来。 「所以请告诉我吧。您现在选定了那些魔道具作为候补?善治郎陛下您应该也有些自己独有的想法吧?应该还没有正式决定下来吧!?」 「也就是说,佛朗西斯科殿下您,也想参与到对赠与用魔道具的挑选工作中来吗?」 虽然善治郎觉得这个问题几乎等同于答案了,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答复却打破了他这个近乎确信的预想。 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慌张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我并没有那种打算哟。虽然我的确有自己是一流付与术士的自负,但我的行事风格攻击性过强了,我更适合做没有指定目标的自由课题,也就是向着未来一个劲的突击啦。 所以呢,我是『绝对』不会对这次的事提出任何意见的」 「……?是这样吗」 这个不像是佛朗西斯科王子会说出口的答复,让善治郎胸中浮现出微小的类似焦躁感的感觉。 的确如果征求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意见的话,他肯定会举荐些夸张离谱的魔道具作为候补,所以他刚才对自己的评价无疑肯定是正确的。 然而,佛朗西斯科王子不正是一个即便对自己有着那样的评价,也会毫不顾虑的给他人找麻烦,并 任意暴走的人物吗? 因此,将他自己主动从这件事中抽身,而且还明言自己『绝对』不会给出任何意见的做法,认定为其背后另有内情的想法还比较自然。 面对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即便是再小的变化也不会放过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的声音,组织起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话语。 「不如说,在这个问题上,您还是去拜托拉尔戈叔父大人比较好。有着保守性格的拉尔戈叔父大人,和善治郎陛下您特别『利害一致』哦,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哦」 看来这次的事件,仍有什么善治郎不知道的内情存在。 对让自己确信了这点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忠告,善治郎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回应道。 「在那方面,拉尔戈殿下甚至比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还要来得可靠吗?」 「如果仅限这次的事的话,确实如此呢」 对善治郎这个已经深挖的非常厉害的问题,佛朗西斯科王子毫不犹豫的这么答道。 善治郎开始思考。 虽然不能忘记这完全只是佛朗西斯科王子个人的见解这个大前提,但这个见解现在已经明言比起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还是拉尔戈王子的提案更与善治郎『利害一致』了。 发言者是佛朗西斯科王子这点让人有点不放心,但也不代表善治郎可以因此就无视这个意见。 「…………」 暂时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的善治郎,最终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睁开了眼睛。 「我明白了,别人先不说,既然是佛朗西斯科殿下的推荐,那我会尽可能早的找机会和拉尔戈殿下会个面,仔细听一听他的『说法』」 善治郎的决定,让金发王子笑逐颜开。 「那真是太好了。感觉会变成一场很有趣的谈话呢。可以的话我到时能不能也同席参加?啊,但是明天和后天都不行呢」 「明天和后天吗?」 「是的。明天要举行我的公开归国仪式,后天则有非公开的我的家族归国午餐会啊。尤其是后天的午餐会,实际上就是一场对我的说教大会呢。 哎呀,要是能逃得掉的话我真想逃掉它,毕竟父亲大人和祖父大人他们,都是一有时间就会对我进行漫长说教的人啊」 所以采取『带着觉悟从一开始就去直面他们怒火』的做法所受的伤害还小些,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这样的意思挠挠头。 这种明显是在变相提供情报的行为,让善治郎眯起了眼睛。 「那场非公开家族午餐会的招待对象,也包含了拉尔戈王子吗?」 「不,那真的是一场只有直系亲属参加的餐会。参加者只有我和我的双亲,祖父祖母,以及我的弟弟妹妹而已」 叔父不必说,甚至连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异母兄弟或王太子的侧室们都不能参加,就是这么一场只有自家人的餐会。 也就是说,后天的活动拉尔戈王子不会被叫去。而且,之前会来妨碍拉尔戈王子与善治郎会面的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当天也会忙于对佛朗西斯科王子说教,没有再词跑来妨碍拉尔戈王子的空闲。 「原来如此,这份贵重的情报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我会以这个情报为前提制定好日程的」 佛朗西斯科王子居然比自己预想的还擅长兜圈子说话这点让善治郎很困惑,所以他故意先低咳了一声,然后这么宣言道。 「如果能对您有所帮助,那将是我的光荣」 对善治郎的这句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和平时一样的轻松随意笑容这么回应道。 当天夜里。 穿着惯用的t恤衫躺在床上的善治郎,正在借助魔道具产生的照明阅读白天收到的爱妻送来的信。 「啊,还想着如果读不了的话就等明天让伊妮斯为我朗读来着,但这个感觉我也能看懂诶」 看起来,对丈夫的语言能力有着充分理解的女王,尽可能用连现在的善治郎也能看懂的简单词句写了这封信。 因为难得收到一次心爱妻子的信,所以希望能尽可能靠自力读完全文的善治郎,正一边凑近信纸一边逐字逐句的解读上面的内容。 「呃,这个记得应该是代表『气温』意思的单词,那么就是在说那边很热的话题吧。这边这个就是不知道的单词了。该怎么读?芙、芙利耶?不对,是芙雷亚吧?啊,是芙蕾雅! 在王都的芙蕾雅公主快要被热死了,所以想送些冰块给她?嗯嗯,奥菈觉得可以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吧?反正将来芙蕾雅公主肯定也会住进后宫里来。 啊,可是,芙蕾雅公主接下来要先返回一次乌普萨拉王国呢。那么目前先不要向她透露过多情报比较好。不过,乌普萨拉王国给人种完全就是地球上的北欧地区的感觉。北欧的公主大人被酷暑期的酷热折磨得死去活来,这种情景的确会让人很想帮帮她……」 看起来,这封信上并没有记载什么深刻情报的样子,所以善治郎非常享受解读爱妻这封来信的过程。 ◇◆◇◆◇◆◇◆ 那之后又过了两天。 善治郎按之前计划好的,与拉尔戈王子开始了面谈。 「善治郎陛下。您今天肯接受我的任性请求,实在是太感谢了」 一名全身穿着紫色正装的中年男子,向坐在自己对面宽敞舒适沙发上的善治郎深深低头致谢。 「哪里,我正好也无论如何都想和拉尔戈殿下好好谈一谈呢」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文雅的催促中年男子——拉尔戈王子就坐。 「是,那我不客气了」 善治郎重新开始观察立刻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的这个男人。 拉尔戈·夏洛瓦。 现任国王布鲁诺三世的第五个儿子。 年龄三十五岁,外表也给人和年龄相符的感觉。 眼睛和头发都是焦茶色的,嘴上还留了两撇同样颜色的工整胡子。 他将弄紫色规规矩矩穿好的样子,给人以『正可谓王族』的洗练兼华贵的感觉。 不过,因为拉戈尔王子现在的表情和态度中带着少许焦躁感般的成分,所以很难说他将这份华贵的魅力完全表现了出来。 「善治郎陛下,我有件礼物觉得陛下您正好最近可能会用得上,于是今天就顺手带过来了。请看看吧」 坐在沙发上的拉尔戈王子边这么说,边向身后的从者下令把东西拿来。 「是,请看」 那名从者摊开让善治郎观看的是一张绒毯。 用几十种赤色和菜色的绒线在表面上缝制出复杂几何图案的这张绒毯,完全就是只有王族才能拥有的高级品。然而其真正的价值,在于从整张绒毯上散发出的魔力。 「这东西是这么用的。『悬浮』」 拉尔戈王子用魔法语这么命令后,就如命令内容要求的一样,绒毯当场原地悬浮起来。 「这是?」 对这一幕深感兴趣的善治郎,甚至让身体离开了沙发背。 上面多半被付与了风系魔法吧。伴随着呼呼的巨大风声,这张魔法绒毯悬浮在距离地面三十公分高的半空中。 魔法的绒毯。 双王国是会让人联想起地球中东地带的沙漠之国,所以善治郎不由得产生了某种过度的期待。 「难不成,人可以坐在这上面进行移动吗?」 然而,很遗憾善治郎的这个问题得到的是拉尔戈王子带着苦笑的否定。 「不,再怎么说也不会有那种机能的。如您所见,这东西就是只能浮起来而已,悬浮后无 法进行移动」 「这样啊……」 面对兴奋度一下子低落很多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像叫卖的商人一样拼命解释。 「这『浮游绒毯』,是双王国专门拿来送给家中有还无法好好走路幼儿人家的魔道具。如您所见它可以悬浮在半空中,这令上面的质地十分松软踏上去非常舒服。所以只要留在这张绒毯上,幼儿就算摔倒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虽然对于现在的卡尔洛斯殿下还早了些,但幼儿的成长可是惊人的快哦。所以殿下应该很快就会需要在游玩时用到这个了」 「原来如此」 对拉尔戈王子的说明,善治郎好像很佩服般的连连点头。 说白了,这是个给一两岁大幼儿用的游玩道具。 也就是靠魔道具,再现百货公司幼儿游乐场里常有的那种软绵绵的巨型充气垫效果吧。 「这可真是一件好东西呐。太谢谢您了,拉尔戈殿下」 大概是从表情上看出善治郎的这句话是打心底自然而然说出的吧。 拉尔戈王子像是放心了一样松了口气。 靠送礼来获取好印象,在接下来的交涉中提出请求时对方就会比较容易接受。这方法虽然老掉牙了,但既然能历经悠久的历史后依然残存下来,就代表这种手段自有其效果所在。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听闻此次新王即位时向四公赠与魔道具一事,您也会提出相关的建议?请问您现在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说出这番话的拉尔戈王子,脸上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紧张感。 对方一最开始就直奔主题的做法虽然让善治郎很意外,但这件事两人必须好好交换一下意见,善治郎也有同感。 「不,我是收集了很多过去的资料,也征集了有着各种各样立场的人们的意见没错。不过这些虽然都很有参考价值,但我自身的决定还没有定论,也就是有几个候补罢了」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拉尔戈王子很明显的解除了紧张状态。 他露出仿佛把「赶上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一样的表情。 拉戈尔王子再次把头转向站在他身后的护卫和侍从。 「你们几个,稍微后退一些」 「是」 听到主人的话,部下们老老实实的和王子所在的沙发拉开一段距离。 「再退远些」 部下们又退远了些。 「再远点」 部下们再次退远。 「再远点」 「…………」 这次部下没有再后退。看起来,他们已经听不清王子话语的内容了。 善治郎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还处于运作状态的魔法绒毯。这块正在发动风魔法的绒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出有点吵人的呼呼风声。正因为被这风声掩盖,王子的声音才无法传达到部下那里。 确认完这点的拉尔戈王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重新面对善治郎,表情认真的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可以请您让您的属下们,也退到同样远的地方去吗?」 这明显是要排除外人进行密谈的邀请。 善治郎虽然为要不要接受迷茫了一下,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没别的选择了。 「明白了,艾拉迪奥,你们也退下吧」 「是」 就这样,现场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的善治郎和拉尔戈王子。 同样人在室内的两人的部下们,已经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两人旁边发动的风之魔道具而无法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然而即便如此,拉尔戈王子仍旧很小心的摆出把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将双手挡在脸两边的隔音姿势后,才开始谈话。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再遮遮掩掩的也毫无意义。所以我就单刀直入的提问了。 善治郎陛下,您对我国的国情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呢? 尤其是关于我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间的关系」 对拉尔戈王子的问题,善治郎像是回忆一般的暂时闭目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始回答。 「这个嘛,恐怕都是些很基本的常识而已吧」 善治郎说完这句话,就开始披露自己迄今以来听说过的关于夏洛瓦王家和四公的知识。 四公原本是本地原住民,也就是沙漠流浪民族的四个族长家。 四公中有两家现在选择了定居,剩下的两家则仍继续过着和过去一样的在沙漠中流浪的生活。 定居的两家对夏洛瓦王家表示了臣服,仍过着流浪生活的两家独立意识比较强。 听着这些情报时带着认真的表情连连点头的拉尔戈王子,最后用一句「这种程度吗」作为总结,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在我看来,善治郎的陛下的认识中并没有什么明显错误的地方。不过,这些情报不管哪一条,说的都是和我国成立有关的历史情况,对于我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间关系目前的现状,说明的就都不够充分了。 所以,现在就由我顺便为您提供些追加情报吧。当然,我的情报是真是假,您事后可以尽管去确认」 「我明白了。就让我听听吧」 确认善治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后,拉尔戈王子继续开始描述。 「正如善治郎陛下您所说,现在的四公分成了两大阵容这。 从过去开始就一直过着流浪生活,与王家保持距离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他们甚至到现在还称呼自己为『族长家』。 另一方面,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则选择了定居的生活方式,并想方设法拉近与王家的距离、 传统与革新,独立与臣服。因为奉行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而分裂的四公两大阵容之间,现在又产生了另外一种巨大的差别。 那就是『经济实力差距』」 「啊啊,是这么一回事吗」 光是这么一个词,就让即便不是特别聪明的善治郎也大致理解了情况。 不过他还像是为了防止出错一样又确认了一句。 「是因为黄金和盐带来的利润吧?」 万幸的是,善治郎的这个推测似乎没有错。 「是的。坐拥沙漠金山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领地内有着巨大盐湖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不管哪一家都拥有庞大的财力。顺便说下,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从盐湖中获得的产品里,比起盐还是淡水带来的利润更高些」 拉尔戈王子也表示了肯定。 仔细想想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流浪和定居明显是后者更容易获得安定的生活——安定的生活会给带来剩余劳力,而剩余劳力可以帮助经济活性化。 当这样的状态持续数个世代的时间后,流浪的二公和定居的二公之间会产生明显的经济实力差距,可以说是半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然而,这么一来就有其他的疑点出现了。 「这么一想的话,夏洛瓦王家还真是相当大方呢。能够生出金蛋的龙,居然就那么让家臣一直坐拥」 金山和盐湖,不管哪一边无疑都是双王国重要的资金来源。如果是普通的王族,就算把有着这两样东西的地域全都划分为王家直辖地也没什么稀奇的。 对善治郎这个有点不敬的说法,夏洛瓦王家的五男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回答道。 「这个嘛,因为这种做法对于夏洛瓦王家来说更便利哟。从沙漠中挖掘金子也罢,从沙漠盐湖中获取盐和淡水也好,不管哪边都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而且作为 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公都的金山都市,以及作为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公都的盐湖都市,全都位于如果不配备『魔道具』人类就无法居住的荒凉沙漠的正中心呢」 「……这个,确实很有效率」 善治郎像是释然了一样的大大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艾连梅塔卡特、雅尼米亚姆两公爵家从选择定居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相当于被夏洛瓦王家卡住了脖子。 沙暴需要用风之魔法道具抑制;人类生存所必须的饮用水要用水之魔道具制作;沙漠的土地也需要用土之魔道具整备。至少要备齐这些东西,人才能在沙漠中活下去。 魔道具作为沙漠都市的lifeline,如字面意思一样是用来维系生命的缆绳。 比起自己辛辛苦苦的从沙漠中获取黄金和盐,还是向获取黄金和盐的人高价出售魔道具的做法,赚取利润有效率的多。 「而经济实力的差距,直接和人口数量的差距相连。据说,定居二公麾下的人口数量,已经是流浪二公麾下人口数的一倍以上了」 「这样的话……彼此是同级别的四公爵,这种说法已经名不副实了吧?」 四公间预想之上的级别差距,让善治郎不由自主的提出这个问题。 把经济实力有数倍,甚至连人口数也有一倍以上的差距的家族当成同级别对待,这再怎么说也太勉强了。 对这个问题,拉尔戈王子苦着脸表示了否定。 「不,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而且,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可都是把强悍沙漠民族的力量和灵魂一直完整传承到现代的部族。 男人不必说,连这两个部族的女人和小孩在有需要时也能持弓上阵杀敌。所以没人敢做出侮辱他们这些高傲战士部族的愚蠢行为」 「这可真是……」 经济实力雄厚的定居二公家,与虽然经济上虽远远不如,但唯独军事实力大大反超对手的流浪二公家。 就算再客气的形容,也只能称这种局面是超级危险的火种。 「对于解决这种现状的手段,夏洛瓦王家的方针分为两大类:其一,促使现有的差距进一步加大,然后将流浪的二公爵家降级为侯爵,以此来消除他们之间的对立 其二,反现实的流向而行之,对流浪的二公提供援助,缩小他们和定居二公之间的差距,以此来回避他们之间的对立。 奉行前一种方针的人,正是我的父亲布鲁诺陛下和我的兄长朱瑟佩王太子。 至于后一种方针的主要支持者,我也不隐瞒了就是鄙人拉戈尔」 这种仿佛让人头疼起来的重要情报罗列,让善治郎产生了脸上的表情正在渐渐脱离自己控制的感觉。 不过,既然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地步,那还不如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好了。 「拉尔戈殿下,您为什么希望拉流浪的二公家一把呢?奉行独立·自立路线的流浪部族和选择定居并臣服的部族,对于王家来说后者不是远比前者远远容易驾驭的存在吗?」 听到这个问题,中年王子微微耸了耸肩,接着用平淡的口气回答道。 「很简单,因为我判断这种做法可以为双王国带来更多的利益。 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原本是四公中的首席和次席。所以他们拥有的领土非常广阔,而其中也包括了我国和他国接壤的漫长国境线。 想要对这种存在于沙漠中的漫长国境进行警戒,流浪民族的存在是最有利的情况。所以从双王国整体角度来考虑,如果他们也选择了定居那才真的让人头疼。 然而,如果他们这两个公爵家被降级成侯爵家的话? 到那时,他们到底还会不会以和现在相同的规模,以和现在相同的热情去镇守国境呢? 我认为天底下是没有这种便宜事的」 「原来如此」 拉尔戈王子的说明,有很多能让人接受的地方。 确实,终日在国境上维持警戒,还要守护有情况时会首当其冲变为战场的领地的人,如果被只会躲在后方搞经济活动的人视为『低等』的话,那是很难维持住他们保家卫国的心态。 为了维持住这份武力、士气,王家进行援助可说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行为。 然而,这种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也会因为流浪民族强过头的独立独行风气而成为烦恼的根源。毕竟这里面还有着『如果一个不小心培育过头了,这些部族就会成为难以驾驭的存在』这样的潜在风险。 「那么,这种对待四公方针的相悖,就是拉尔戈殿下与朱瑟佩殿下对立的主要理由吗?只要能在这上面达成某种共识,拉尔戈殿下就不会反对朱瑟佩殿下即位成为新王了?」 善治郎强压下紧张感,但这按下起爆按钮的觉悟提出这个问题。 「不,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就我个人看来,对流浪二公进行援助的方针虽然在长远角度上对双王国有益,但让定居的二公就这么继续增加实力,以此直接增强我国国力的方针,也绝对不能说是错误的」 「那么,到底……?」 你为什么要反对朱瑟佩殿下即位?满脸困惑的善治郎还没把这句话全部说完,拉尔戈王子就苦笑着抢先回答了他。 「说到底,我根本就不反对朱瑟佩兄长大人即位。在公开场合里,我一次也没说过带有那种意思的话吧?」 「……………哈啊?」 面对完全忘了维持演技发出本来声音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用像是早就看开了什么的平淡语气继续讲述。 「啊啊,这是个不仅善治郎陛下您,连我国的大部分贵族都搞错了的误会呢。不,正确来说,是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借助情报操作,『诱导』您们产生这种误会才对。由自己来坐上王位当王什么的,这种想法我可是一次都没有过哦。 原本,我这个人的性格就很保守。取代血统也好经历也好能力也好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兄长登上王位这种事,光是想象一下就让我感觉受不了了」 说完这句话的拉尔戈王子,带着好像打心底厌恶那种情形的表情颤抖起来。 「请,请稍等一下。可是,拉戈尔殿下你不是也在那时的公式场合里,向布鲁诺陛下进言再重新考虑一下的吗?」 「我希望父亲大人重新考虑一下的,是他『过早』将王位让给兄长大人的行为,对于父亲大人要将王位让给兄长大人这件事本神,我没有任何异议」 脑子里的混乱根本停不下来的善治郎,为了能多少理解一点现在的状况,不得不遵循着本能又再次飞快的提出问题。 「那么,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到底为什么要进行那样的情报操作? 明明拉尔戈殿下你就赞成朱瑟佩殿下即位?」 「这个嘛,主要是因为兄长大人成为国王后要奉行的方针,我绝对无法接受的缘故」 「您绝对无法接受的方针?」 对歪头表示不解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像是要把充满肺部的空气泄漏出一点的微小音量说道。 「是的,也就是『任命佛朗西斯科为下任王太子』的做法」 「啊!?」 善治郎眼中浮现的理解神色虽然转瞬即逝,但并没有逃过拉尔戈王子的眼睛。 「果然,善治郎陛下您也知道呢。那个笨蛋国王嫡长孙为什么无法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 佛朗西斯科王子现年二十五岁,本来注定拥有仅次于父亲朱瑟佩王太子王位继承权顺位的他,却因为「其人格过于不安定」的理由不被允许拥有继承权 ,还因此被视为代表夏洛瓦王家失败的问题儿童。 然而,善治郎却知道。 佛朗西斯科王子无法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 这是由于佛朗西斯科王子他,是一个能使用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付与魔法』的同时,也可以使用吉贝尔法王家的血统魔法『治愈魔法』的存在。 如果用毫不修饰的说法形容,血统魔法就相当于王家的既得利益。 通常来说,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王家,所以只需要小心别让王家血统扩散到国外去就可以了。然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正如其名,是国内有两个王家并立的特殊国家。 虽然两个王家都尽可能小心的防止自己的血脉扩散另一家那边去,但经历过数百年时间好几个世代的话,两王家血统的混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 结果最后就出现了现在这种的情况——夏洛瓦王家的人突然觉醒了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魔法』。相反吉贝尔法王家那边,似乎也出现过能使用『付与魔法』之人的样子。 于是,两王家签订了秘密条约。 『如果两王家中,出现了能使用彼此血统魔法之人,那个人必须终身独身让自己的血统断绝』 这个密约签订时,其主要针对对象原本是那些不能使用自家血统魔法却可以使用对方家血统魔法的人,但像佛朗西斯科王子这样两家血统魔法都能使用的人物,当然也包含在限制范围内。 不过,关于这个真相——也就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同时是一名『治愈魔法』术士这件事,即便在双王国高层里也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机密事项。 (对了,佛朗西斯科王子当初的确说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现任国王法王,我的双亲,以及教会我使用治愈魔法的师傅』这种话来着) 国王、法王、双亲、还有治愈魔法的师傅。 这几种立场,拉尔戈王子一个也不具备。 「容我失礼说一句,佛朗西斯科殿下就如大家看到的那样,是位性格有些过于奔放的人物。那么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不给予他王位继承权,应该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 虽然感觉事到如今提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善治郎姑且还是先说出了这个表面理由。 因为善治郎这个来得太晚的借口,拉尔戈王子焦茶色胡子下的嘴边露出一个藏不住的苦笑。 「嘛,表面上的理由应该是这么说的。 但是,我再怎么说也是名王族,所以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过去立下的那个秘密条约,我也有所耳闻。 另外,对于魔法我也做过仔细调查哦。据说一个人如果拥有普通王族一倍以上的庞大魔力的话,理论上这个人可以同时操控两种血统魔法这种事就是可能的」 「…………真是让人深感兴趣的话题呢」 看起来,拉尔戈王子已经以接近确信的程度,独自推导出了真实的样子。 虽然为了不给对方留下明确的借口,善治郎不得不用了比较绕圈子的说法回应,但他的话外之意无疑已经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也就是说,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希望能任命佛朗西斯科殿下为下任王太子。而拉戈尔殿下您,则反对佛朗西斯科殿下成为王太子。 这个,才是导致你们对立的核心问题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拉尔戈王子静静的表示了肯定。 「是的,正是如此。兄长大人他是名很优秀的为政者。虽然也不能事事都全面遵从他,但等他正式继承王位后,我压制自己的意向作为臣子服从他就是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而我到时也会为了遵从兄长大人的意图而尽心尽力。 但是,关于佛朗西斯科的种种完全是另一回事。那小子成为下任王太子进而成为下下任国王,这种事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干脆的说出这些话的拉尔戈王子的主张,连善治郎都能很简单就听明白。 把脑子里的情报整理了一番后,善治郎像是确认一样开始发问。 「原来如此,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 也就是说,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联手,以近乎偷袭的方式想让朱瑟佩殿下尽快即位,或者说让朱瑟佩殿下成为新任国王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成为下任王太子吧?」 佛朗西斯科王子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为这样的他保留重拾王位继承权的余地,就算国王和外太子再怎么联手,也总是有着一定限度的。 例如,如果十年后佛朗西斯科王子保持着没有王位继承权的状态变成了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到时就算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再怎么辩解,佛朗西斯科王子也不可能成为下任王太子了。 保持着没有王位继承权的状态度过超过三十年的人生,会让周围的人对佛朗西斯科王子「被排除在王位继承者候补之外的人」的印象彻底固定下来。 「这么一想的话,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会散布『拉尔戈殿下您盯上了下任的国王位子』这个谣传的理由,就也能让人明白了。 他们是为了给拉尔戈殿下你贴上『以不正当手段瞄准王位的野心家』这个标签,以此来拉低您的发言影响力吧?」 「正如您明察的一样」 听到善治郎的话,拉尔戈王子带着终于将误会澄清的畅快表情点了点头。 拉尔戈王子盯上了下任国王的位子,只要把这个谣言散布出去,拉尔戈王子在宫廷中的政治影响力,就相当于被绑住了一半手脚。 毕竟朱瑟佩王太子可是在血统、能力、人格、派系等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下任国王。居然妄想取代这样的朱瑟佩王太子的王弟的话,到底有多少人会认真听完呢? 不管拉尔戈王子怎么表示「我从没想过由自己当下任国王,只有朱瑟佩兄长大人才有那个资格」,周围的人也只会产生「表面上你当然得这么说了」之类的想法。 拉尔戈王子实际上是为了击溃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即位王太子的可能性,才想尽办法拖延朱瑟佩王太子即位成为新王的过程的,这种话即便说出去也很难让人相信吧。 拉尔戈王子现在,正可谓陷入了自己即将被对手逼入绝境所以不得不不拼命挣扎的状态。 (好厉害,这就是大国的王族吗) 连善治郎也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在内心发出感叹。 虽然饶了很大的圈子,但这也是在毫不留情的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往绝路上逼。而且,还得维持住表面上的家族和睦样子不让其崩溃。 不对,说不定这家人彼此之间是真的抱有家族亲情吧。但在这之上,只要在政治上陷入对立状态,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贬低击溃对手。 只能有办到这种事,才能算是一名「有能力的王族」吗。 「可是,作为那么有远见的政治家,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会如此执着于传位给佛朗西斯科殿下的理由,我还是搞不懂。」 只要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的密约还在,让佛朗西斯科王子接近王位的做法,就是等同于在寻求混乱的行为。 让布罗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不惜无视这种结果也要拘泥于传位给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对善治郎的这个感想,拉尔戈王子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很久之前就放弃了的事一样,大大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都是『融合派』,而且还是『完全融合派』」 「『完全融合派』?」 这个从来没听说过,但总感觉带着点不吉利印象的固有名词,让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 「『融合派』正如 其名,是因担忧我国中有两个王家并立的状态,所以将这个国家改变成以一个王家为顶点的新国家作为目标的一种思想。 至于『完全融合派』,则是『融合派』中希望靠联姻将两个王家的血脉完全合二为一,也就是以创造一个能同时使用并传承付与治愈两种血统魔法的,由夏洛瓦与吉贝尔两王家融合而成的新王家为目的的派系」 「……………」 初次听闻的『完全融合派』定义,让善治郎对自己曾经提出却被佛朗西斯科王子本人否定的某个说法再次产生了怀疑。 「拉尔戈殿下,请容我问个八卦问题,佛朗西斯科殿下他,肯定是朱瑟佩殿下的孩子吧?」 「是的。至少在我国公开的说法中,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个明显话里有话的回答,让善治郎对自己的某个见不得光的猜测,产生了已经半确信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抱着『也许真是自己猜错了』的一丝希望,又继续开口提问。 「那个『完全融合派』的派系成员,不仅是在夏洛瓦王家这边,在吉贝尔法王家那边也存在的吗?」 「是的。听说他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却都深深扎根于两王家的中枢阶层」 「……据说在吉贝尔法王家那边,有一位被佛朗西斯科王子称为『师傅』的人物存在?」 所谓师傅不必说,自然是指『治愈魔法』的师傅。也就是私下里秘密传授佛朗西斯科王子『治愈魔法』使用方法的人物。 虽然以前听佛朗西斯科王子提到这个人物时善治郎只是听过就算,但仔细想想,竟敢将堪称机密中的机密的血统魔法,传授给等同于政敌的夏洛瓦王家的王子,这么一位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应该是吉贝尔法王家的查理殿下吧。如您明察他也是『完全融合派』,另外,他和朱瑟佩兄长大人,以及身为兄长大人正妃的托丝嘉从小时候起就十分要好。 对了,王太子妃托丝嘉她虽是分家出身,却有着正统夏洛瓦王家血统。所以也是位有着相当水平的付与魔法使,当然,她也是『完全融合派』」 可以的话真不想继续听下去了。硬把这份沉重感和胃里积压的疲劳压下去并无视的善治郎,最终抛出一个决定性的问题。 「难不成那位查理殿下,将佛朗西斯科殿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疼爱吗?」 这个带着保险意思的提问,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被拉尔戈王子完全肯定了。 「正是如此。查理殿下他,甚至比朱瑟佩兄长大人这位『亲生父亲』,还要疼爱佛朗西斯科呢」 「哈哈哈,那可真是美谈呐。佛朗西斯科殿下真是个幸运的人。他简直就像是『有两位亲生父亲』一样吧」 「就是说啊。而且这两位亲生父亲,还全都和佛朗西斯科的母亲之间保持着良好关系。说他们是个『扭曲之极』的幸福家庭也不为过呐」 虽然说这些话时满脸笑容,但老实说善治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表情能掩饰什么。 这种被特定思想吞没之人的执念,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按照之前会话时得来的印象,善治郎原本以为朱瑟佩王太子虽然是个不能大意的交涉对手,但至少也应该是位有理性为人又温和的绅士才对。 (太厉害了……这就是大国的王族吗) 善治郎现在,对表面上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想法,背地里却在一步步的确实将自己目标推向实现的朱瑟佩王太子的执念,感到了一丝恐怖。 但是,现在不能被朱瑟佩王太子的私底下的真面目,以及佛朗西斯科王子出生的秘密吸引走注意力。 善治郎先是慢慢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继续会话。 「原来如此。确实,我在心情上正如拉尔戈殿下所说,与您有很多共鸣的地方。然而,以我的立场对这等现状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老实说,最多也就是能对您抱有些同情而已」 如果之前听到的情报全都是事实的话,确实在心情上比起朱瑟佩王太子善治郎更想声援拉尔戈王子。 但冷静的想一想,这些其实都只不过是感情上的纠纷罢了。也就是说拉尔戈王子提到的这些,全都只是发生在夏洛瓦王家内部的家庭问题。 善治郎是以他国王族的身份,为了心爱的妻子奥菈,来这个国家邀请治愈术士的,他没理由过于深入这种和当事人感情相关连的问题。 大概是从语言和态度上准确察觉到善治郎的这个心情了吧。 拉尔戈王子用胜负现在才要开局的感觉,以几乎要从沙发上跌落的气势探过身子,睁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始宣告。 「善治郎陛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全都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我的个人推测。 但是,我能确信这个推测十中八九几乎肯定就是事实。 的确,我个人的政治力量要比父亲和兄长低好几个级别。但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关注兄长,所以在察觉兄长内心的想法,推断兄长下一步行动的能力方面,我自负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 对方是打算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吧。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尽可能不表露动摇的提高了警戒心,然后开始倾听。 「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本质上来说都是很慎重的人。同时,他们也是为达目的不管多久时间也能忍耐的人。 我就直说了吧,把王位传给佛朗西斯科这种做法,他们原本连想都不会去想的」 像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这样的『完全融合派』,即便在双王国中也属于极少数势力。但是,背地里将以两个王家并立为起点的国内权利构造复杂化视为问题的贵族,人数却不少。 这样的人对『融合派』的理念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可以说他们是潜在的『融合派』。 在这样的潜在『融合派』中,挑选一些在国内有影响力嘴巴又很严的人,向他们明示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秘密,以此来一点点的增加『完全融合派』的同志。 至于其他表面上的活动,交给下一个世代的子孙就好。 原本执行小心到这种地步的,需要花费漫长时间计划的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突然之间却性急的积极活动了起来,这些是最近才刚开始发生的事。 「正确来说,是佛朗西斯科和霍娜抵达嘉帕王国后,他们才开始这个样子的」 「…………」 自己早就被强制卷进来了。 面对虽然还不清楚详情,但已经产生了这种确信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压低声音的说明还在继续。 「打破两王家长久以来一直遵守的秘约,让佛朗西斯科成为王太子,甚至进一步成为国王。这种会为国内招来混乱的行为,不管怎么想都只能说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然而,如果有方法让国内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转向『国外』的话,那结果又会如何呢? 例如,在他国,而且还是可以匹敌双王国的大国中,诞生了一位可以同时操控两种『血统魔法』的强大王子的场合。 而且,那位王子拥有的两个『血统魔法』中的一个,还是原本只有自己国家王族才拥有的秘传魔法。这种情况会为双王国的贵族们带来多么巨大的冲击和动摇,老实说,我根本无法想象」 「……………!」 善治郎无意识的用放佛能听到声音的力度咬紧了牙关。 从他国王族那里,听到了他注入了和爱妻奥菈同等程度爱情的另一名人物——爱子卡尔洛斯·善吉的秘密,善治郎的自制力可没高到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平静。 上钩了。是产生了这样的确信吧。拉尔戈 王子用他焦茶色的双眼直对善治郎黑色的双眼。 「这对我国是非常明确的威胁。因此,必须想办法应对才行。不然一个搞不好,双王国的国格就可能不得不屈居他国之下。 到那时,就可以飒爽的公开了吧。 『虽然迄今为止都保密,但能和那个王子匹敌的人物,其实我国也有一名』什么的。 当然,两王家中那些遵守秘约也不属于『完全融合派』的人,肯定会就这件事发出非难吧。但以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的政治影响力,那也不过是场『有着十足把握可以收拾掉』范畴内的混乱罢了。至少依我的愚见,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不可能不会预想到这些情况」 「………………」 到听完拉尔戈王子的『推测』为止,善治郎脸上都挂着迄今为止一次也没让人见过的,严肃又充满攻击性的无言表情。 如果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现在也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想起他一直在担忧挂心的那件事吧。 拉法埃罗·马凯努斯曾经将善治郎评价成『怪物』。 这是一种描述善治郎的心理构造,价值观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过于异质的表现方法。 「在我看来,那些和善治郎大人聊天的贵族们,简直就像『连逆鳞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就随便在古代巨龙身上乱摸一样』」 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的这个担心,现在完全变成了事实。 听说自己的爱子仅仅因为他国政治上的理由,就被拉出来当作众矢之的的善治郎,已经将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认知为了明确的『敌人』。 「善治郎陛下?」 自己的话带来了远远超出预想之外的效果,对此完全无法隐藏惊讶心情的拉尔戈王子,用很担心的语气向善治郎搭话。 实际上,如果善治郎只是普通王族的话,就会觉得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做出的这些事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影响。 擅自将他国王子的秘密拿来利用当然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卡尔洛斯·善吉的秘密能力——『付与魔法』早就已经预定要为嘉帕王国所用,所以这只不过是个迟早都要公开的秘密罢了。 为了让双王国传授『付与魔法』的基础咒文,以默认对卡尔洛斯·善吉的存在作为条件进行交涉,这种行为在一心为王族谋利的女王奥菈看来,虽然作为母亲会抱有不快的感情,但作为一名王族她反而会开开心心的坐上这样的谈判桌。 然而,这些大道理在善治郎这里都不管用。 「……了解了。那么首先,我要在背地里对您的这个推测进行取证。请先给我一些时间。 但是,如果等那个取证结束后我再按照拉尔戈殿下希望的方向行动,也许时间上会赶不及。 我也很清楚时间不多,所以我们现在就先以拉尔戈殿下的推测全是正确的为前提继续这个话题吧。拉尔戈殿下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如果理性的进行判断的话,善治郎本该到取证结束为止都对现在的结论有所保留的。然而他对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的感觉,已经完全掉到负面情绪领域中去了。 这虽然对拉尔戈王子而言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但因为善治郎给出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强烈,所以连王子本人的表情现在都固定在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状态。 不过,很快又调整好心态的拉尔戈王子,显示故意轻咳了一声,然后带着认真的表情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是。若善治郎陛下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希望您在对赠与四公的魔道具提出意见这件事上,提出一个偏袒流浪的二公——也就是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的建议」 「……这样就可以了吗?」 对这个比想象中还简单的要求,善治郎歪了歪头。 看到善治郎这个样子,总算找回自己节奏的拉尔戈王子用平淡的语气做了解释。 「是的。我的请求就只有这样而已。我得到了今天这样和善治郎陛下您面谈的机会,这件事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这之后,善治郎陛下您提出了偏袒流浪二公的建议。如此一来,善治郎陛下您已经站到了我这边一事,肯定就能确实传达给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知道了吧」 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和拉尔戈王子对立真正的核心虽然是「能不能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当王太子」,但因为这个问题牵扯到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的密约,所以不能有任何具体内容浮出表面。 于是,就需要一个给周围的人看的,表面上的对立核心问题,也就是『今后该如何对待四公』。 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重视定居的二公,想在将来把四公爵降级成二公爵二侯爵。 另一方面,重视流浪二公的拉尔戈王子则主张维持现存的四公爵体制。 在这个表面上的对立核心问题中,善治郎提出了偏袒流浪二公的意见。仅仅是这一件事就能向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传达一个信息。 『嘉帕王国的王配善治郎,现在变成了支持拉尔戈王子的立场』。 善治郎虽然马上理解了这个意图,但在点头答应前,他还有其他疑问。 「我站在拉尔戈殿下这边。仅靠这一个事实,就能让朱瑟佩殿下放弃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成为王太子的想法吗?」 对善治郎的这个问题,拉尔戈王子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是的。或者可以说,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兄长大人他们设想出来的让佛朗西斯科即位计划里,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的配合是必不可少的。而现在善治郎陛下您一马当先的对此表示了反对,这代表他们的计划已经出现了再明白无误的巨大阻碍。 嘛,最理想的情况,是善治郎陛下您并非提议选择偏袒流浪二公的平淡魔道具,而是想出一种魅力高到即便兄长大人他们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的魔道具。要是能这样就最好了。 选择偏袒流浪二公的魔道具,这就等于是在对外宣扬兄长大人对我做出了让步。那么我持绝对反对意见的任命佛朗西斯科为王太子一事,至少在兄长大人即位成为新王期间,是不可能同时进行的」 「唔嗯……」 对拉尔戈王子的话,善治郎苦着脸点点头。 从道理上解释,真的是只从道理上解释的话,那种事确实不可能。这点善治郎也十分理解。 让对于魔道具,或者说对魔法本身还只是刚入门新手的善治郎,想出一种甚至可以让身为魔道具专家的夏洛瓦王家为之侧目的崭新而有益的魔道具,这事不用说也肯定困难至极。 善治郎摇了摇头,以此切换思考内容。 「佛朗西斯科殿下现在并没有王位继承权。也就是说,通常谁也不会想到朱瑟佩殿下成为新王后,成为新王太子的会是佛朗西斯科殿下吧。 一般来说,在这种场合下里被任命的会是谁呢?」 听到善治郎这个为了诱导对方,特意用郑重语气问出的问题,拉尔戈王子虽然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下任王太子,从这层意思上来说的话,应该就是朱瑟佩兄长大人的次子韦斯特尔了吧。不过如果朱瑟佩兄长大人即位后立刻就让他成为新王太子,那可就太有违常识了。 毕竟韦斯特尔现在才七岁。通常来说,一般都是等到他十五岁正式成人后,才会任命他的」 「原来如此。那么,以不知道密约的一般贵族们的角度来看,如果朱瑟佩殿下继位后成为新王后如果立刻任命佛朗西斯科殿下或韦斯特尔殿下中的一人为新王太子的话,他们会觉得任命哪一位比较符合常识 第四章 积极的暗中活跃 从拉尔戈王子那里得知了各种惊人情报的翌日。 善治郎立刻积极的展开了行动。 不过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善治郎的行动应该并没什么什么显得特异的地方吧。 原本,善治郎是打算只在最低限度内见完那些无法拒绝之人后,就对其他人的会面申请都视而不见的。 而最后一名这种非见不可的会面对象,就是昨天来的拉尔戈王子。 如果是不知道善治郎内心那种『原本从那之后起都不打算再见任何人』盘算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从翌日起积极的接受来自各方的会面申请,看情况甚至会自己主动申请和某人会面的做法,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那么,今天午前,您要出席匹萨尼侯爵家的社交聚会。午餐也要在那里进餐。午后要与玛尔嘉莉特公主面谈,至于晚上,则要出席王宫的晚会。以上就是您今天的行程」 行云流水般将这通预定讲述完的,是站在善治郎身后的金发偏马尾少女——露柯蕾夏。 目前从善治郎改变了心态的现状中得到最多好处的人就是她。 按照当初的预定,善治郎原本打算做完最低限度的会面后,就一直缩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与负责照顾自己的露柯蕾夏也仅仅保持最小接触来着。但将行事方针转变为积极和外界接触后,他就不得不大幅增加和露柯蕾夏相处的时间了。 即便可以轻易和双王国的贵族们订下见面的约定,统合对手是什么身份,会面在哪里进行,参加活动的重要程度这些情报,再找出最佳的出席顺序。这种事如果不借助身为双王国贵族的露柯蕾夏的智慧,是无法完成的。 「关于晚会,如果您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话,就由我来担当您的女伴一职。 另外会后的面谈,我也准备和平常一样陪您一同出席,请问这样可以吗?」 「啊啊,拜托了。帮我省了不少力气」 「是!」 听到善治郎的慰劳之词,金发少女露出耀眼的笑容。 实际上,露柯蕾夏确实非常能干。 虽然露柯蕾夏之前用了各种方法,甚至尝试用眼泪攻势向善治郎推销自己的,但看起来现在她决定试着走走宣扬「我是能干的女人」的方针。 这对于善治郎来说也刚刚好。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方针下去呢) 至少,这比之前露柯蕾夏扭扭捏捏的拉近和自己的距离,不管是好是坏都用让人脸红的赞美之词一个劲夸奖自己的做法,要让善治郎感觉舒服得多。 一时之间,善治郎甚至产生了「要不我干脆现在装出她的这种做法有点成功希望的样子,搞不好这么一来,她就会一直扮演有能力的女子下去吧?」的想法,但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除了『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欺诈』这种感情上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善治郎认为自己可做不来那种先是装出让少女感觉有希望的样子,接着一直找借口拖延最后逃之夭夭的高技术含量行为。 「本日的服装,选择我平时穿的第三正装没问题吗?」 对善治郎的这个确认,露柯蕾夏先是用大大的蓝眼睛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下, 「是的。基本来说这样的就可以了。不过,晚会时因为会有需要跳舞的情况,所以您到时还是换套更容易活动的服装比较好」 然后,给了这么一个提议。 「我明白了。那么参加晚会时,我就换一套那样的服装吧。对了,大致范围就好,能顺便告诉我一下露柯蕾夏你参加晚会时要穿什么样的裙子吗?因为我想尽量避免服装和搭档女伴过于不搭配的情况」 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善治郎这么说道。 露柯蕾夏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听到这句话后睁得更大了,同时她像慌了神一样的提高了音量。 「那怎么敢当!还是善治郎陛下您把您要穿什么衣服告诉我,由我来配合您选择裙子吧!」 「不,以引人注目的角度而言,女方才是主角。所以由我来配合露柯蕾夏你才是正道吧?」 善治郎歪头着说出的这句话虽然大致上没错,但果然还是有些细节知识上不足的地方。 「可是,善治郎陛下您是来自远方的贵客呀,所以没有让您来配合我的道理吧?」 说完这句话后突然脸变得通红的露柯蕾夏,像是抱着什么期待一样抬头仰望着善治郎。 糟糕!从中察觉到了某种危险征兆的善治郎,立刻趁机收回了前言。 「这样啊。那么,我就听从露柯蕾夏你的好意了。伊妮斯,选择我在晚会时所穿服装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谨遵吩咐」 接受了善治郎指名委派的中年侍女,在主人身后恭敬的行了一礼领命。 虽然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后,露柯蕾夏一瞬间露出了「让已经上钩的鱼,在被钓出水面的瞬间逃掉了」的表情,但她马上又重新换上一张可爱的笑容。 「我知道了,布萝拉」 「在,露西大人」 露柯蕾夏这边接受指名委派的心腹侍女布萝拉,也立刻回应了主人的要求。 「你去和善治郎陛下的侍女商量一下,看我参加晚会穿什么样的裙子合适吧。样式的挑选就全交给你了」 「遵命,就全交给我吧。那么,伊妮斯大人」 「好的,布萝拉大人」 两名侍女在得到各自主人的许可后,一起去到一旁开始讨论起来。 现在还是早上,距离晚会还有相当一段时间。 把事情交给伊妮斯的话,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想到这里的善治郎,将意识转向了今天的第一个预定——参加匹萨尼侯爵家的社交聚会上去。 ◇◆◇◆◇◆◇◆ 匹萨尼侯爵家,是可以追溯到双王国建国时期的,这个国家屈指可数的名门贵族。 说这个家族可以和露柯蕾夏的本家——普洛伊侯爵家不相上下也不为过。 两家都是深得王家的信赖,还曾在数代前引入王家血统的,名门贵族中名门贵族。 尤其是现任匹萨尼侯爵的夫人还做过韦斯特尔王子的乳母。 身为朱瑟佩王太子的次子,顺利的话将是下任王太子、下下任国王的韦斯特尔王子,因为现在还是个只有7岁的小孩子,所以即便是背负着大国王族这块招牌的善治郎,也无法轻易和他有所接触。 所以,和韦斯特尔王子背后的匹萨尼侯爵进行面谈,对于现在的善治郎就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初次见面,善治郎陛下。能在自己家里欢迎来自西部之雄,嘉帕王国的尊贵客人,真是让我不胜惶恐。 我是匹萨尼侯爵家的现任家主,阿兰·匹萨尼。以后,我和您就算是认识了哦」 说完这番欢迎词,匹萨尼侯爵向着善治郎深深低头行礼。 「我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陛下的伴侣,善治郎。匹萨尼侯爵,还劳烦让您这位家主亲自来迎接,您辛苦了」 虽然表面上这么高高在上的回应了,可在心里善治郎又叹了口气。 (哈啊……,又是新的重要人物。虽然这次是我主动来接触的所以也没法抱怨,但必须要记住的人物实在太多了啊。感觉使用过头的大脑都要产生过热的错觉了诶……) 也难怪善治郎会发出这种牢骚。 即便在最低限度内,善治郎必须要记住的人物也包括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拉尔戈王子,佛朗西斯科王子,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的修菈,利亚冯公爵家的纳泽姆,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 ,普洛伊侯爵家的露柯蕾夏这么多人,而现在,又加上了这位匹萨尼侯爵。 考虑到今后还可能再加上匹萨尼侯爵夫人和韦斯特尔王子,也难怪善治郎会叫苦了。 当然了,如果仅限名字和相貌的话,记住倒也不需费多大力气。但善治郎现在有着为了摆脱敌人的策略,不得不从想方设法周围的人身上收集情报的目的,所以自己所接触之人的血统和交友关系、能力和性格这些东西他都必须牢牢记在心上才行。 因此善治郎会叫几声苦说不定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之,善治郎现在必须得把精神集中到眼前这名男子身上。 引导善治郎在椅子上坐下后,匹萨尼侯爵自己也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好。 夹在两人中间的这张桌子是一张大圆桌,上面铺着用白色蕾丝编织而成的桌布。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机械编织机,所以这肯定是手编而成的。 光是这一块桌布就值多少钱呢? 这么一想后,就不由自主的想把手从桌布上抽开的善治郎,果然是个即便成了王族,骨子里也仍然是庶民的男人。 然而即便如此,善治郎仍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把双手放在桌布上,然后开了口。 「说起来,听说匹萨尼侯爵您年轻时,作为一名武勇之人好像非常有名啊。机会难得,能请您仔细和我讲讲您的武勇传吗?」 如果对象多少会些武艺的话,就请对方讲讲自己的武勇经历,这是男人之间常用的社交手段。 这种类似夸赞女性服装、或首饰品的做法,因为不容易引起冲突而很常用。 而这类社交心得,身为高位贵族的匹萨尼侯爵当然轻车熟路。 「哈哈哈,虽然都是些说出来就感觉很丢人的过往,但既然善治郎陛下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能全交代出来了呐。 那是我初次上阵时的事了,当时我还只有十七岁……」 于是,侯爵用放佛水从木板上流过般顺畅的语速,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立下的武勋。 虽然主打内容是自我吹嘘,但侯爵的描述中还掺杂了他当时因为年轻而犯下失误,最后甚至让自己陷入了危机的搞笑成分,所以听的人也不会感觉无趣。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是靠着和无谋只隔着一张纸的勇气,以及莫大的幸运,再配合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实力,才获得了单身干掉敌人的大队长,并顺利生还归来这种原本我配不上的战果的。 哎呀哎呀,当时我是真的认为自己这下死定了呐。 常有男人吹嘘,自己在战场上只是偶尔会丢脸的失禁吧?那都是在吹牛哦,至少以我的胆色可不是那样就能算了的。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完全湿透了,而且根本搞不清变成那样到底是因为小便还是因为汗水,我当时的样子就是那么的凄惨呐」 「真不愧是匹萨尼侯爵,您在年轻时,就经历过那么严酷的战场了」 听到善治郎配合自己做出的感慨,匹萨尼侯爵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正确来说,我只在年轻时体验过一次那种残酷无比的战场环境。 那之后我完全变成了一个胆小鬼,过的是再没获得过任何可以称之为武勋的功绩的人生。 也因为这个缘故,我虽然喜欢打猎狩可猎技巧却很差劲,最后甚至被妻子说『你太浪费弓箭了,让部下们去射杀猎物!』了呢。哎呀,真是丢死人了」 面对干巴巴笑起来的匹萨尼侯爵,善治郎为了让这个话题扩展开来,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又提出新的问题。 「侯爵您也会去打猎吗?」 「诶诶,因为会接到埃雷哈琉柯公爵的亲切邀请,所以我每年都会和他的『公都』汇合一次,参加那种真真正正的狩猎哦。只不过每次得到的狩猎成果都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了」 「……哦」 感觉在意外的地方意外的碰到了自己目标话题的善治郎,拼命压住想立刻将这个话题展开的冲动,用努力装出平静的语调说道。 「那可真是太棒了,我因为生来就是个胆小鬼,不管战斗也好狩猎也好都完全没经历过呐。所以对这种男人味十足的活动都非常有兴趣。 和密林连绵不断的嘉帕王国相比,生栖在拥有广阔沙漠的双王国中的龙种,果然会有很大不同吧。侯爵您狩猎过什么样的龙种呢?」 虽说接触匹萨尼侯爵原本的目的,是从曾担韦斯特尔王子乳母的侯爵夫人那里获得王子的情报,但关于四公之一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的情报,如果有的话善治郎也没道理不要。 所以要想办法把这个话题持续下去,完全不知道善治郎肚子里这些鬼主意的匹萨尼侯爵,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的。说到差别,最明显的应该就是奔龙了吧。嘉帕王国的奔龙是绿色的,双王国的奔龙则呈浅黄色,更准确的说是砂色。 和那个外表一样,嘉帕王国的奔龙很适应湿地的生活,双王国的奔龙则对干旱有着极强的耐力。 嘛,不过它们毕竟都被冠以『奔龙』这个名字,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可以互相交配的同种」 因此,双王国让两种奔龙互相交配,创造出了一种能同时适应湿地与沙漠环境混血奔龙。 顺便说下,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一行前往嘉帕王国时,为他们拉龙车的就是这种混血奔龙。 「这么说起来,我曾听过一个传闻:南大陆最棒的奔龙,据说就是双王国的奔龙?」 对善治郎这句话,匹萨尼侯爵很开心的挺起了胸膛。 「这名声都传到了大陆西部吗,真是太让人开心了呐。不过,正确来说那种最棒的奔龙并非属于双王国的,而是属于埃雷哈琉柯公爵领的和利亚冯公爵领的才对。」 「原来如此。的确考虑到他们的生活方式的话,会变成这样说不定也是必然的呐。匹萨尼侯爵您刚才说过每年都会和他们的『公都』汇合吧,那么在『公都』中肯定到处都是奔龙了?」 流浪二公爵家的『公都』,是包含公爵家——虽然他们称自己为族长家——的巨大帐篷在内的部族主要成员聚居群落。 住在那里的人全都是流浪部族之民。这些人除了还在吃奶的幼儿、直不起腰的老人外,所有人都拥有自己的奔龙。因此,『公都』的周边必然聚集着庞大数量的奔龙。 「正是。而公爵家拥有的奔龙,就是从其中严选出来的。作为友好的证明,埃雷哈琉柯公爵曾经送过我一匹他们那里的雄性奔龙。那可真是匹好奔龙,如果让王都的住民看到一定会露出垂涎三尺的视线吧。 然而在『公都』的话,那却只不过是一匹没什么稀奇的,『还算是不错』的奔龙罢了」 「也就是说,二公家不愧是地道的龙背上的部族吗。不过,如果硬要分个高低的话,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哪家的奔龙更厉害些呢?」 听到善治郎漫不经心的提出的这个问题,匹萨尼侯爵像是故意一般睁大了眼睛,然后像是故意一般用郑重的口气回答道。 「一般来说,埃雷哈琉柯公爵的奔龙力量比较强,利亚冯公爵领的奔龙速度比较快。 至于综合而言哪边的奔龙更优秀嘛……抱歉这个我可不能说,善治郎陛下。而且我得忠告您一句:至少在有两公爵家的人在的场合,您绝对不要问起这个问题啊」 「原来如此,您的这份忠言我心怀感激的记下了」 善治郎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看起来,这是个历史悠久的「明明根本无法得出结论,一部分人对此却非常敏感极为在乎的禁断问题」。 就在善治郎心里对此释然了的时候,匹萨尼侯爵转移了话题。 「剩下的,就是堪称沙漠特有的珍奇龙种『化龙』了吧」 「『化龙』?」 「是的。就如名字一样,是一种会变化的龙。嘛,不过说是变化其实也不过就是表皮的颜色会变色而已。 是一种小型食草龙,动作很迟钝,攻击力也几乎算是没有。所以人们只要一发现就能轻易干掉它,而偏偏发现才是最难的。 在气温上升的白天,『化龙』表面会成犹如溶入沙漠大地的接近白色的淡黄色,而到了气温下降的夜间,又会变成和夜晚黑暗几乎难以区别的深蓝色」 「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龙种」 「也难怪您会没听过过,毕竟是即便在双王国里,也只有在埃雷哈琉柯公爵领、利亚冯公爵领才能见到的龙种啊。尤其是埃雷哈琉柯公爵里,『化龙』可是多得很呐」 说到可以改变体表颜色的龙——或者说爬虫类动物,以善治郎贫乏的知识就只能联想到变色龙而已。 结果,在善治郎的脑海里,对还没见过的『化龙』的印象,就这么固定为一种变色龙了。 「没什么危险,很难发现,容易解决。因为凑齐了这些条件,埃雷哈琉柯公爵领的小孩子学习用弓箭射杀猎物的技巧时,通常都会挑选『化龙』做自己最初的挑战对象」 「解决掉的『化龙』怎么处理?拿回去烹饪吃掉吗?」 对善治郎这个完全出于兴趣才问的问题,匹萨尼侯爵微微耸了耸肩。 「很遗憾,那个是没法吃的。嘛,因为倒也没有毒所以硬要吃的话不是不能吃,但味道实在太糟糕了。说到底那种龙身上原本就几乎全是皮和骨头没什么肉。 对沙漠之民来说,『化龙』是一种必须驱除的害兽」 『化龙』和沙漠之民的家畜——也就是奔龙或肉龙一样,都是以植物为主食的龙种。然而,身体高度很低的『化龙』只能咬到高大牧草根部附近的地方,所以只要被化龙吃过的牧草就一定会枯萎。 而这种根部被咬断导致枯萎的牧草,奔龙和肉龙都是不吃的。 在将家畜视为最大财产的沙漠之民看来,『化龙』正可谓地地道道的害兽。 不过实际上,『化龙』啃断牧草根部的行为,也有散落在地面的枯草会成为草种发育的苗床进而培育出新草的一面。只是,这种大自然的生态循环,在这个世界还属于尚未被人们所理解的现象。 而善治郎也不是会对这些方面特别在意进而深刻思考的人,于是他也没多想,就这么把『化龙』定义为让沙漠之民烦恼的一种害兽了。 不过,他也产生了『这种害兽除了被拿来当成狩猎对象外,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用途』的想法。 「那么,皮又如何呢?『化龙』的皮没有利用价值吗?」 「很遗憾,那应该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了。因为原本就很薄,所以加工后作为靴子和防具的素材让人很不放心。拿去做成龙皮纸或饰物的话,又会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因为温度而变色,看上去非常丑陋。 嘛,如果用超过一定程度的高温加热的话,其颜色倒也会固定下来。但在那个场合下皮革的质地会变得又硬又脆,结果到最后还是派不上任何用场」 说完这番话匹萨尼侯爵露出苦笑,然而,善治郎因为这番话的内容过于有冲击力,根本就没注意到侯爵的表情。 「诶?也,也就是说。即便『化龙』本身死去,皮也被从身体上剥了下来,其因为温度变色的性质仍会保留吗?」 「正是如此。作为一种皮革,『化龙』皮是甚至会因为加工过程中曾被冷水冲洗被热水蒸煮而变色进而留下难看斑点的,一种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制品。而且即便加工完毕后,变色的现象也仍然会保留呢。哎呀,世上居然会用没用到这种程度的东西存在,这甚至让人反而像因此夸它两句哩」 接下来,匹萨尼侯爵又就『化龙』的无用之处进一步说明了一番,然而这后半段部分善治郎已经听不到了。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天然的感热纸……?」 随着几个齿轮自然咬合到一起,一种新型魔道具的样子浮现在善治郎脑中。 (虽然还没征询付与魔法专家的已经所以不能断言,但这个应该能行得通吧?不如说,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人想到这个的?) 从刚才的思绪中,找到了一丝解决现今事态光明的善治郎,即便在这之后仍和侯爵进行着和睦的会话,但脑子里已经全都是围绕着要怎样对『化龙』的皮进行有效利用而进行的思考了。 ◇◆◇◆◇◆◇◆ 虽说在匹萨尼侯爵家的社交聚会上得到了很大关于解决这次问题启示,但也不代表善治郎会立刻改变目前的规划。 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组合之一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目前已经被善治郎认定为了假想敌。即便只是为了瞒过他们的耳目,善治郎也不能采取过于不自然的行动。 结果到最后还是和事先预定好的一样,善治郎先是在午后与玛尔嘉莉特公主会面,就对方将自己的结婚戒指魔道具化一事道谢。然后便带上露柯蕾夏作为女伴参加了王宫的晚会。 「果然厉害啊……这个,嘉帕王国就算再怎么挣扎也不是这个国家的对手呢」、 穿着以赤色为基调的晚礼服,挽着穿着绿色裙子的露柯蕾夏的善治郎,进入会场后这么低语道。 善治郎所注目的,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豪华大型吊灯。 点缀有大量打磨好的金银反光片的大型吊灯这种东西嘉帕王国的王宫里倒是也有,而且也是在价值上不输这边的贵重品。但这边吊灯所用的光源,就属于不管任何人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再现的绝品了。 那是一种『光之魔道具』。不是火之魔道具,而是『光』的。 也就是说,这是有着光之血统魔法的他国王家,和夏洛瓦家一起协力完成的魔道具。所以这种光源是不管在这个世界里怎么搜寻,也只能在双王国和那个国家中才能找得到的珍品。 这种只靠仅仅八个光源,就能得到足以将这间大厅完全照亮的白色光,连善治郎带进后宫的落地式led台灯发出的光也完全不是对手。 而且该说真不愧是魔法吗,这还是一种完全不带热量的、纯粹的冷光光源。 仔细环视一下四周的话,还可以发现每张餐桌上都配置有一个用来现场灸烤食物的『不动火球』魔道具,同时这里还配置着保持会场舒适度用的『雾发生』魔道具和维持空气流通的『风』魔道具。 「说起来,现在明明是『酷暑期』来着啊」 「呵呵,住在『紫卵宫』中,就是会让人忘记季节哦」 听到善治郎嘀咕的露柯蕾夏自傲的这么说道,同时稍微加强了一点挽住善治郎手臂的力道。 实际上正如露柯蕾夏所说,自打善治郎来到双王国后,他几乎忘记自己身处的季节。 当然了,再怎么说这里也不会凉快到有空调的室内的程度,但这座王宫至少能经常保持那种普通程度的让人感到舒适的室内温度。 和密林遍布的嘉帕王国正相反,双王国作为一个沙漠之国,空气本来是非常干燥的。 而且,与嘉帕王国一进入『酷暑期』就会变成即便入夜气温也在人体体温之上的情况相对照,双王国的『酷暑期』入夜后气温会急速下降。虽说大多时候只会降低到让人感到舒适的气温,但即便那样温差也变化太大了。有些日子里,如果人们穿着白天的衣服在夜里出行的话甚至会感到刺骨的寒冷。 然而 ,这些天来都在这『酷暑期』中就寝的善治郎,几乎没怎么感受过气温和湿度方面有什么令人不适的。 白天高温由产生雾的魔道具和让水循环流动的魔道具尽可能降到最低,同时保证宫内不会过度干燥。至于冻人的夜晚,则靠火与风的魔道具让室内保持怡人的温暖。 虽然再怎么说离宫也是没有光之魔道具的,但只要有『不动火球』魔道具来支撑照明需要,就算夜里活动的再晚也没有问题。 在日常生活的舒适度这层意义上,双王国堪称是级别高出嘉帕王国好几个层次的国家。 当然了,这种现象仅限于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高价魔道具的王宫、以及部分财力非常富足的贵族范家中。 总之,善治郎现在一边挽着露柯蕾夏,一边在明亮的宽阔大厅中漫步。 虽说有周围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以及都把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自觉,但没有任何人主动来搭话。 主动搭话这种行为上位者不动下位者就也不能动。这个曾让善治郎很庆幸基本礼仪规矩,看来在南大陆上任何地方都通用。 但反过来说,遇到像现在这样要从周围的人身上收集情报、或是发掘人脉的情况时,就必须由自己主动找人搭话了。 下定决心的善治郎仔细巡视一圈周围的人后,发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影。 从身份上考虑,此人作为自己最开始的搭话对象也很合适。做出这个判断的善治郎保持着被露柯蕾夏挽住左臂的姿势,向着那位女性走去。 对方身边并没有像是男伴的男性在,看起来,她是独自一人来参加晚会的。 「塔拉耶,竟然能在这个地方碰到你,真是巧合呐」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对眼前的女子——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旁系出身的塔拉耶露出一个微笑。 塔拉耶,是以蓬松的波浪金发和丰满的肢体为傲的美女。 她今天也穿着胸前敞口大到胸前山谷勉勉强强才被挡住的礼服裙,露出艳然的微笑。 这位美女听到善治郎的话后恭敬的低头行礼。 「您好呀,善治郎陛下。这种时候本来应该由我主动来和您打招呼的,真是太让我惶恐了」 行完一个低到胸口山谷深处都要若隐若现的低头礼后抬起头仰视善治郎的塔拉耶,脸上露出一个夸耀胜利般的笑容。 「啧!」 有那么一瞬间,善治郎放佛听到挽着自己左臂的金发少女嘴角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过这大概只是他的错觉吧。 善治郎对这种场面的感想是:「希望你们不要自作主张的斗起来」。 的确,像塔拉耶这种肢体丰满的女子是善治郎喜欢的类型。但现在善治郎的内心早已被心爱的妻子奥菈,以及爱子卡尔洛斯·善吉的事占据。 要为了奥菈带治愈术士回去。要防止卡尔洛斯·善吉被卷入双王国的政治阴谋。 现在善治郎满脑子想的就只有这两件事而已。 「不过善治郎陛下。我能在这里碰到您,不能说是巧合而是一种必然哦。因为只要是王都举办的晚会,我基本上都会出席」 用让人联想到蛇动作扭动身体抬起头的塔拉耶这么说道。 「嚯,塔拉耶你很喜欢参加晚会吗?」 「比起喜欢讨厌什么的,还是说这样有利可图比较正确吧。毕竟,这里可是人们会用浅显易懂的方式将自己的欲望表露出来的场所呢。同时,还是服饰、装饰等流行事物的最前端发源地。 来到这样的地方亲眼确认到的情报,有时甚至可以变化成万金哟」 不是情报胜过万金,而是情报可以化为万金。仅从这种说法上,就可以看出一点塔拉耶的性格。 「原来如此。和传闻中一样塔拉耶你似乎拥有非常优秀的商才呐」 「不愧是塔拉耶大人。您拥有让人想象不到您是来自公爵家之人的对商机敏锐的眼光呢」 善治郎和露柯蕾夏的这两句评价的内容虽然基本大致相同,但他们各自用表情和音调所表达的感情却截然相反。 和坦率的表示钦佩,并送上赞美之词的善治郎相对,露柯蕾夏的话语中,能隐约看到讽刺塔拉耶没有贵族样的意思。 同时接受两人评价的塔拉耶,对露柯蕾夏的讽刺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听过就算,但对善治郎的赞赏就略微睁大了眼睛,表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看起来,旁人对于塔拉耶那种『不止是与公爵家有关的大贵族,甚至还会和商人亲自进行金钱交涉』做法的态度,比起善治郎还是露柯蕾夏那样的反应比较常见。 虽然塔拉耶的反应让善治郎怀疑自己是不是评价错了,但反正对大局也没有影响他就切换了思考内容。 「说起来,那时我见过的其他三人没来参加这场晚会吗?」 「修菈在见过您后,好像很快就返回『公都』去了。纳泽姆是个除了公式活动外就几乎不会再王宫中现身的人。 菲柯丽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边」 说完这句话,塔拉耶指了指某个方向。 在那个方向的尽头,一名黑发黑眼的矮个子女性正抓着一名好像是仆人的男子,热心的质问着什么。 从服装上看,仆人男子似乎是在王宫工作的魔法使。应该是负责在会场里设置调整魔道具的魔法技师吧。 虽然魔道具只有夏洛瓦王家能做出来,但使用就任谁也能用了。不过话虽如此,既然能够被允许摆弄王宫中的魔道具,那意味着这名魔法使也是位严选出来的优秀人才。 看到这番情景的善治郎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他选择直接老实的说出内心的感想。 「那位……该怎么说呢。还真是位会用相当特殊的手法享受晚会的人,吧」 听到善治郎努力为对方圆场的话,塔拉耶露出藏不住的苦笑。 「多半,她又发现了什么新的魔道具吧。菲柯丽雅对于魔法知识的吸收可是非常贪婪呢」 「真是位知性又好奇心丰富的人啊」 菲柯丽雅姑且也算是拉拢善治郎的美人计关键要员之一,可她从刚才开始就看都不看善治郎一眼。 善治郎会来参加晚会这件事事前就通达过了,所以菲柯丽雅不可能不知道。 (难不成,塔拉耶她们四人是美人计关键要员这种想法,只不过是我自我意识过剩而已吗?) 善治郎唐突的产生了这种想法。 初次见面时四个人确实都对自己非常亲切热情。但冷静想想,接待他国王族时,那种程度的亲切热情不过是理所当然本就该有的态度吧。 至少,现在把早早返回『公都』的修菈、仍旧无视善治郎只顾着拉住王宫魔法技师不停质问的菲柯丽雅视为美人计要员,已经显得相当勉强了。 (嘛,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对她们放松大意就是了。和她们比起来,还是露柯蕾夏那些露骨的做法更好对付些) 善治郎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力抓着他左臂的金发少女。 金发少女——露柯蕾夏似乎也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视线,于是她露出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怎么了吗,善治郎陛下?」 「不,什么也没有」 善治郎像是掩饰自己内心想法一样摇了摇头, 「那么塔拉耶,我们先失陪」 然后向塔拉耶宣布他该离开了。 善治郎主动来向塔拉耶搭话,原本就只是为了和在会场发现的熟人打个招呼而已。 「好的,善治郎陛下。愿您在这场晚会中能玩得开心」 「啊啊,谢谢」 和 塔拉耶分开后又在会场里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会后,善治郎向挽着自己左臂的少女问道。 「夏洛瓦王家的各位不会出席今天这场晚会吗?」 因为这是善治郎在主动向自己求问,想到可以就此赚取不少分数的露柯蕾夏,晃动着金色的偏马尾很干脆的给出了答复。 「是的。虽然今天这场晚会的主办者宣称是朱瑟佩王太子殿下,但实际上只是为了使用王宫会场才借用了殿下的名义而已,晚会的实际主办者是匹萨尼侯爵。 而那位匹萨尼侯爵,其实也是出于高位贵族的义务才主办这场晚会的,侯爵本人对这样的活动并不怎么热心。所以我认为他只会在晚会快要结束时,才会出来露个脸和来宾们打声招呼」 「唔,这样啊」 听完了这么一番说明的善治郎的心情,直接来说就是感觉非常失望。 善治郎本来还以为,在这场虽说只是名义上但终究是朱瑟佩王太子主办,而且还有匹萨尼侯爵担当实际主办者的晚会上,他能见到些更有分量的大人物。 善治郎目前最希望能进行接触的人物,是朱瑟佩王台的次子韦斯特尔王子。 然后,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韦斯特尔王子的亲生母亲托丝嘉王太子妃和他的乳母匹萨尼侯爵夫人则是第二目标。 因此,对主办方的名字里有她们各自的丈夫——也就是朱瑟佩王太子和匹萨尼侯爵的这场晚会,善治郎本来还很期待来着,但看起来他的这份期待已经完全落空了。 实在不愿意就此放弃的话,倒是也能去和匹萨尼侯爵见个面。但善治郎已经在今天午前见过侯爵,当天夜里再去见一次也没什么意义。 「今晚适当找两、三个人打打招呼后就回去吧。至于打招呼对象的人选,可以交给露柯蕾夏你来挑选吗?」 虽然善治郎说出这番话时并没怎么多想也没什么深意,但少女听完后给出的反应却非常剧烈。 「!是,请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找出些能让陛下看得上的人物给您! 首先,您觉得蕾蒙顿伯爵如何呢?他是位与布鲁诺陛下同岁,因为性格非常温厚所以有很多跨世代友人的人物哦」 「都交给你了」 「好的,那么请随我来」 结果,今晚获得了最多的成果的人,变成了既得到善治郎女伴的位子,又获得了筛选与善治郎会面人物权利的露柯蕾夏。 ◇◆◇◆◇◆◇◆ 露柯蕾夏是双王国派来负责照顾善治郎的人,但再怎么说那个照顾也不会涵盖到寝室范围内。 「那么,善治郎陛下,请您好好休息吧」 「啊啊,露柯蕾夏,今天一天让你受累了」 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一天活动的善治郎,向今天一整天都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告别完后返回了寝室。 这间房间里,只有以伊妮斯为首的,对善治郎知根知底的后宫侍女们在。 「哈啊,累死了……」 粗暴的将以赤色为基调的晚礼服脱掉的善治郎,用身上只剩下t恤和四角短裤的样子不像样的瘫坐在沙发中。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 年轻侍女们收拾善治郎脱掉的衣服期间,侍女伊妮斯将盛有冷水的银杯放在他面前。 「啊啊,谢谢」 虽然将银杯一口气喝干的善治郎总算靠着这杯冷水回复了些气力。但他仍一边保持着不变的瘫坐姿势,一边歪着脑袋看着站在旁边的中年侍女。 「伊妮斯」 「在」 「士兵、侍女们收集来的情报怎样了?」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中年侍女先是走近沙发一步,然后才开口回答。 「因为才进行了一天,所以还没对得来的情报进行精检。但按照凯特的说法,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听到什么能够否定善治郎大人从拉尔戈王子那里所得情报的传闻。 另外,遵守善治郎大人收集传闻时不要主动提到『融合派』这个词的指示后,我们就几乎没搜集到什么关于这个派系的情报,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老实说,目前我们连这个派系是否真的存在都无法判断」 「这样啊……」 虽然善治郎早就清楚,但背地里收集情报证据这种事,果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由于时间所剩不多,善治郎现在只能一边以拉尔戈王子带来的情报都是正确的为前提行动,一边为了证明那个前提的正确性而暗地里进行取证。 不过暗地里取证这个说法虽然听上去很厉害,其实也不过就是从士兵和侍女们那里搜集各种传闻罢了。 善治郎这次带来双王国的随从只有护卫他的骑士、士兵,以及最小数量的侍女们。不管怎么想,仅靠这些人都很难构筑什么万全的情报网。 在此之上,这次的事还有时间限制。 负责向该赠与四公哪种魔道具一事提建议的善治郎,即便再怎么拖延也必须在大约十天后给朱瑟佩王太子一个阶段性的答复。 也就是说,善治郎必须在那之前决定到底要相信朱瑟佩王太子和拉尔戈王子哪一边。 (就算再乐观的看,也不觉得情报的取证能在那之前完成啊。感觉最后肯定会变成情报完全收集好前,就不得不决定要加入哪边阵营的情况) 如果是平常的话,光思考一下这么沉重的责任就能让善治郎胃疼不已了,可现在他却并没有那种感觉。 如果是自己,或者退一百步来说,能力和觉悟都在自己之上的奥菈的话先不说,『明明自己连路都不会走的心爱儿子要被卷入他国政争了,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在乎胃疼』,善治郎的人格可没有这么无忧无虑。 「目前搞明白了的,就是那些可以出入『紫卵宫』的贵族们,都将朱瑟佩王太子即位成为新王视为理所当然一事。另外该说是漠然吧,认为下任王太子讲述韦斯特尔王子的人是这些人中的多数派。 此外,所有人都认为拉尔戈王子是朱瑟佩王太子的政敌,到现在还想用不当手段夺取王位」 听完伊妮斯的这番详细说明后,善治郎发现这里面确实没有什么预拉尔戈王子的情报有矛盾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果然可以认为拉尔戈王子说的都是事实吗?不,朱瑟佩王太子当初也没有明显的说谎迹象,那么拉尔戈王子能办到和他一样的事的可能还是有的。 不如说,拉尔戈王子向身为他国王族的我阐明一切的做法反而显得有古怪啊……」 不管怎么想也搞不明白,善治郎现在陷入了这种思考的沼泽中。 「伊妮斯」 「在」 感觉继续一个人思考下去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个沼泽中挣脱的善治郎,突然向最近完全变成了自己侧近的中年侍女提出了问题。 「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那边,又来过什么消息吗?」 「目前什么消息也没有」 「唔—嗯,这真是非常不自然啊……」 甚至一度用紧急事务阻止善治郎和拉尔戈王子会面的朱瑟佩王太子,当二人见过面后却完全陷入了沉默,这实在太可疑了。 「难不成对于朱瑟佩王太子,这些事其实并不重要?又或者,拉尔戈王子果然是在说谎吗? 图谋不轨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管我选择给谁帮忙最后都会满足某个人的算计啊」 听到善治郎这么叫起苦来,中年侍女用温柔的声音安慰他道。 「善治郎大人,若您允许的话我想插句嘴」 得到善治郎的许可后,伊妮斯再次开了口。 「最重要的事,是善治郎大人您 自身和嘉帕王国的利益是否有获利、或是受损。说极端点,某种做法只要能让善治郎大人您得到好处,那么即便那种做法符合某人的计划,也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吧?」 「……原来如此」 听完伊妮斯的话,善治郎才察觉到自己的视野变狭窄了。 自己多半,是被朱瑟佩王太子擅自把卡尔洛斯·善吉当成政治道具利用的行为气昏了头吧。 因为感情过度激动,让自己的思维爱不知不觉中被「绝对不饶恕朱瑟佩王太子」的想法囚禁住了。 冷静想想的话,就能发现只要可以保证卡尔洛斯·善吉的安全,善治郎就没有非得狠狠报复朱瑟佩王太子必要。 当然了,因为那个『报复』将来很可能带来某些外交上的优势,所以要是能办到的话也不用刻意选择不做,但如果会给自己这边带来巨大伤害的话就得不偿失了。至少,那种靠强权和对手硬碰硬的外交,不是善治郎的行事风格。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善吉的安全。以及为了奥菈肚子里的孩子可以随时召唤治愈术士去嘉帕王国。除此以外的情况,都是不需要太过在意的问题,吗」 将目标清晰化后,善治郎感觉自己的思考一下子通畅了。 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不管在图谋什么也还是无视掉好了。毕竟,凭善治郎的能力他根本处理不来这种问题的,而且正因为处理不来,如果他强行处理的话反而会酿成大祸。 「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不能不搞清楚的事就是『完全融合派』是否真的存在了吧。最少要确认那个派系的存在,最理想的是得到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都是『完全融合派』的确证,只要有了这些,就可以相信拉尔戈王子的那些话了……」 「『完全融合派』吗。确实,双王国权利机构的扭曲根源在于同级别的两个王家并立这点。那么会出现有着『希望两王家完全融合』这种思想的人,我认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话虽如此,这毕竟是个即便成员包括了现任和下任国王,其存在的事实也完全不浮出水面的派系,所以用寻常手段应该很难抓住他们的尾巴吧。 「不过,明明现任和下任国王都是成员之一,『完全融合派』居然仍旧只是个少许派系,这事还真不可思议诶。如果拉尔戈王子说的都是真的,那吉贝尔法王家那边应该也有『完全融合派』的成员吧?明明势力范围这么广,可他们仍一直是个少数派,这果然有点古怪」 「因为政治派系这种东西,并不是因为一朝一夕的情况就能突然成立的。从双王国的历史来看,国王也是『完全融合派』成员这种现象,说不定属于很少见的情况」 对伊妮斯的意见,善治郎一边说着「原来如此」一边敲了下手。 「啊啊,对啊,从长期历史来看完全融合是被排除于中枢之外的思想,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嘛。也就是说,现在这种连续两代国王都是『完全融合派』成员的情况,使他们经过长期卧薪尝胆后,才好不容易迎来的全盛时期吗」 说到这里,善治郎才发现自己的话里隐藏着这次问题的关键所在。 现在要关注的不是连续两代加入『完全融合派』的国王父子。 而是那位要被他们推上『第三代』位子,成为这个派系招牌之人的立场与想法。 「那么,最重要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呢?他也是『完全融合派』吗?」 「这个就不一定了。当然,现在一切都还无法断言,但从佛朗西斯科王子迄今以来的言行考虑,我认为可能性很低」 对善治郎的问题,中年侍女用嘴上虽然说无法断言,但口气却相当确定的口吻做了回答。 「啊啊,没错,确实如此呢。说到底,我会和拉尔戈王子会面本来就是佛朗西斯科王子怂恿的嘛。既然如此,那佛朗西斯科王子自己应该不会是『完全融合派』的。 看起来,解决这次问题的关键果然全在佛朗西斯科王子身上……」 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后终于下了某种决心的善治郎,用和他不相配的严肃表情看着伊妮斯。 「伊妮斯,我想以尽可能看起来自然的形式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取得联络。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对主人的问题,中年侍女先是略微歪头的想了想,然后马上干脆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认为什么也不做应该是最合适的方法了」 「诶?」 对一瞬间就从严肃表情切换成傻眼模样的善治郎,伊妮斯淡淡的做了说明。 「不管怎么想,那位佛朗西斯科王子都不可能对如今的现状一直忍耐保持沉默下去。所以只要再等等,他应该就会自己主动跑来和我们接触了,根据迄今为止的经验这是很明显的事吧?」 「啊—。确实呢。可是,我们这边有时限的啊,所以我才希望尽可能快的和他取得联络」 「您所说的尽快,具体是指多长时间之内呢?我可不认为那位佛朗西斯科王子能连续忍耐很多天哦」 「啊—……」 对于伊妮斯充满说服力的助言,善治郎, 「那,就先暂时观察情况个两三天吧」 用没跟上节奏的语气这么说道。 第五章 感谢的话语 「哎呀—,您好,善治郎陛下。我过来玩了哦」 结果到最后,善治郎希望佛朗西斯科王子来自己这边的愿望隔天就实现了。 在善治郎这边做着款待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准备的时候,战战兢兢的露柯蕾夏一直不断说着「真的非常抱歉」「实在给您添麻烦了」之类的道歉词,她这个样子总让人联想起霍娜公主。 对着即便自己的行为连累周围的人都要下跪道歉了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遵守礼仪的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喝茶的金发王子,善治郎问了个关于霍娜公主的问题。 「说起来,霍娜殿下没有暂时回国吗?」 「嗯—,那方面都得看奥菈陛下的日程安排了吧。不过虽然还没有明确订下具体的日子,但我觉得近期之内霍娜也应该会回来了」 「这样啊」 虽然善治郎平时总是见到佛朗西斯科王子和负责监护她的霍娜公主一起行动,但霍娜公主并不是为了专门当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监护人才前往嘉帕王国的。 这么一想的话,就能发现即便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完全分开各自活动,也根本不是问题。 「那么,各位。我接下来要和善治郎陛下聊些秘密的话题。你们能离开这个房间一下吗?」 就在善治郎对那些事稍加思考了一下的时候,佛朗西斯科王子立刻就对周围的人做出了这通问题发言。 「殿下,您的这个命令我们无法服从。我们可是殿下的护卫。『绝对不要离开殿下您身边』,朱瑟佩殿下可是这么叮嘱过我们的」 听到腰上佩戴着像魔道具一样散发着魔力的剑的骑士的直白回应,佛朗西斯科王子好像很困扰的皱起了眉。 「唔—嗯,的确你们不是我的部下,而是父亲大人的部下呢。但是,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真的不能让任何人听到啊。你们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吗?」 如果是正经王族的话,是不会进行这种甚至会让人生疑的直接交涉的吧。结果最后两边的护卫和侍从们还是留在这个房间中,只是拉开了善治郎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小声谈话的话他们就完全听不到的距离而已。 接下来,佛朗西斯科王子立刻从怀里取出四枚菱形的金属片,配置在他和善治郎所坐的面对面两张沙发的四周。 『奏响吧』 随着佛朗西斯科王子用魔法语这么命令,菱形金属片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接着开始呼呼吹出风来。 从佛朗西斯科王子甚至偷偷带了防窃听魔法道具这点,就可以看出此次的访问是他早计划好了的。 「善治郎陛下,非常感谢您肯特意配合我今天的任性」 一开始,佛朗西斯科王子先是这么说完后低头道了个歉。 没价值到这种程度的王族低头道歉,这世上到底有几个呢? 「今天?是今天也才对吧?」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一句,但毕竟自己也满心期待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突然访问,所以善治郎只是装出一张笑脸来回应对方。 「哪里,毕竟这不是别人而是佛朗西斯科殿下的访问嘛,我当然会尽可能的配合您的」 「哎呀,真不愧是善治郎陛下,心胸好宽阔哦。谢谢您啦」 虽然佛朗西斯科王子边这么说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他马上又把身子探过来,开始正式话题。 「那么,我就听从您的美意,直接提问了。 善治郎陛下,父亲大人和叔父大人,您打算站在哪一边呢?」 这个过于单刀直入的提问如果是出自佛朗西斯科王子之外的人之口的话,善治郎肯定会被震惊的彻底无语吧。 然而,既然谈话对象是佛朗西斯科王子,这种程度的事就全在预料之中了。 「现在还未能决定。老实说,能让我下定决心的情报太过稀少了。所以能,我想向佛朗西斯科王子您问几个问题啊」 「是什么问题呢?只要是我知道的,不管什么我都会告诉您哦」 看着佛朗西斯科王子对此根本不在乎的笑容,善治郎觉得事前担心对方嘴巴也许很硬,现在却彻底落空的自己简直是个笨蛋。 努力把想叹的气咽回去的善治郎,首先提出了一个如果不搞清楚就会致命的、非问不可的问题。 「佛朗西斯科殿下,您和拉尔戈殿下很要好吗?我听说殿下的父亲朱瑟佩殿下,和拉尔戈殿下在政见上可是多有不合的啊?」 这种提问方兜了很大圈子的提问方式,可并不一定会得到回答方的配合。 「啊啊,因为拉尔戈叔父大人是个很可靠的人。我虽然也很喜欢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但就如善治郎陛下您知道的那样,那两个人都是『完全融合派』,所以他们总是用很热烈的视线盯着能操控两个王家血统魔法的我。老实说,光是和他们站在一起我就要喘不过气来了。而在这方面,拉尔戈叔父就只把我当成一个『笨蛋外甥』来对待,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呢」 「……………」 因为过于脱力,善治郎差点没从沙发上滑下来,结果最后总算是拼命忍住了。 自己迄今为止为谍报付出的辛苦都算什么呢? 虽然善治郎都像是为了遏制头疼一样单手捂着头了,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发言还在继续。 「父亲和祖父他们两个,好像无论如何都希望我成为国王呢。明明如果没有这点的话,他们就是理想的亲人了呀。 如果我当上国王的话肯定会招来混乱,我曾经无数次的用这个理由试图说服他们,可直到现在也没产生过什么效果」 「……那么,佛朗西斯科殿下您自己,对王位是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吗?」 不管哪个都不能漏听的连续发言,为了暂时截停佛朗西斯科王子制造的这种重要情报洪流,善治这么向对方确认道。 虽说善治郎基本已经猜到对方会怎么回答,但如果万一佛朗西斯科王子表示了否定的话,那可就太危险了。 万幸的是,善治郎的预想并没有出错。 「一点也没有呢。就我个人的心情而言,真的是一丁点那种意思也没有过哦。善治郎陛下您知道吗?当了国王的人可是会背上一大堆政务完全没时间制作魔道具哦。就算偶尔得到制作的机会,也都是做些用在国内外的外交道具,根本没法自己决定要做什么啊」 放佛在说不要啊不要啊一般不停摇头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这个说法,看起来确实是发自他内心的。 「即便在这层意义上,我也希望拉尔戈叔父大人他能多努努力。 维持国家现在的体制,顺利让父亲大人当上国王,让弟弟韦斯特尔成为下任王太子,我则自己专心去开发魔道具。 这样的未来对我来说才是最理想的」 始终在仔细观察干脆说出这番话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善治郎,最后决定相信金发王子的这些话。 (毕竟这和佛朗西斯科王子一直以来的言行没有矛盾。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我和他完全利害一致了) 如果不管是谁都怀疑的话,就无法采取行动。 善治郎先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开了口。 「佛朗西科殿下您不是『完全融合派』吗?」 「不是哦。我只是个『完全融合派』的男人和『完全融合派』的女人生出来的,虽然拥有『完全融合派』所期望能力,却对完全不理解『完全融合派』思想的不肖儿子罢了」 说完这番话,佛朗西科王子又露出那种常见的轻飘飘笑容,可善治郎总觉得他今天这份笑容中掺杂了些和平时不一样的感情在里面。 「拉尔戈殿下说了。身为『完全融合派』的朱瑟佩殿下 ,正在想方设法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您成为下一任王太子哦」 「是的。正确来说,是自从知道了我的能力后,父亲大人和祖父大人就一直有这个企图」 对善治郎的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干脆的点头承认了。 「而反对于这种做法派系的领头人,就是拉尔戈殿下」 「那种说法也没有错。或者说,会赞成为我即位王太子位的人,就只有『完全融合派』的人而已」 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有国王和王太子的立场,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也无法将他们的愿望——让佛朗西斯科王子成为下任王太子——公布于众。 善治郎边用不放过任何违和感的强力视线盯着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一举一动,边提出最后的问题。 「拉尔戈殿下说了,现在他和朱瑟佩殿下对立的表面理由是今后要如何对待四公。所以,只要我在对赠与四公的魔道具提出建议一事上,按照拉尔戈殿下的主张选择偏袒流浪二公的魔道具,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您即位王太子一事就可以回避掉了」 面对善治郎强力到直接形容为恶狠狠比较好的视线,果然连佛朗西斯科王子都多少受到了些影响,他抹去了嘴边的笑容,干脆直接的回答道 「应该不会错的。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虽然拥有强大的政治力量,但他们也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因此,如果在选择赠与四公的魔道具这种明显对父亲大人有利的战场上,被拉尔戈叔父大人夺走胜利的话,父亲大人一定会变得非常警戒。毕竟这样就有了失败的话会失去我这枚绝对无法代替的,独一无二棋子的可能性嘛。所以我能断言肯定如此」 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这番话,让善治郎的决心更坚定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自己的决意说出口,佛朗西斯科王子就先以几乎把桌子覆盖住的姿势将身子探了过来。 「也就是说,您已经想出了某种既能偏袒流浪二公,又连父亲大人祖父大人都能轻易说服的魔道具了吧?」 佛朗西斯科王子绿色的双眼中,充满了技术专家独有的好奇心和热情。 「哪里,就是稍微有了点想法而已。对于付与魔法我毕竟完全是门外汉,所以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实现。甚至即便能做出来最后是否有益也……」 「请说来听听吧。如果不先听一下的话是根本无法判断的嘛。来吧,来吧」 「呃,那是一种将『双燃纸』的特性应用化的做法。不使用『双燃纸』那样的可燃物,而是用金属之类无法燃烧的材质的话,也能以同样的形式再现那个魔法的吗?」 对寻求说明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热心的进行了讲解。顺便说下,他现在还保持着那个几乎趴在桌面上的姿势。 「直接照搬原有咒文是不行的,但只要把咒文改良一下就可以了哦。只是,和龙皮纸不同制作所需的魔力大概会急剧提升吧。还有,金属制的『双燃纸』当然只能传导热量,无法在表面上留下焦痕形成文字」 这正是善治郎期待听到的回答。 嘴角上回复了笑意的善治郎用干劲十足的声音说道。 「那么,只要将最容易传导热量的金属,在不损坏其强度的范围内尽可能压平压薄,然后在上面付与上与『双燃纸』相同的魔法,再配合用同样金属制成的活字和『化龙』的龙皮的话……」 「嗯?为什么要把容易传导热量的金属,弄得那么薄来使用?啊啊,原来如此。确实那么一来的话,手边就能留下和送出去相同内容的文书了呢。但是,最开始的那一步有点困难啊……」 「这些细节,就算全交给身为专家的佛朗西斯科殿下您调整我也没问题哦。但是因为日期紧迫,我现在需要至少将整个构思本身具现成形给别人看」 「至少构思本身,吗。老实说,这个构思实在太过新颖了,父亲大人他们恐怕很难只靠口头描述理解吧。可以的话,希望回复当天也能拿出相应的试制品出来,感觉就是这么一场比赛呢」 「……我姑且,为了保险起见带了几个那种宝珠来哦」 「请看我的吧!」 这之后,嘉帕王国的王配和双王国国王的嫡长孙,直到周围的护卫们等不下去发出超出防监听魔道具效力之上的巨大咳嗦声为止,都在热烈的讨论关于魔道具的话题。 ◇◆◇◆◇◆◇◆ 九天后。 迎来约定之日的善治郎,应布鲁诺王的邀请来到『紫卵宫』的某个房间。 跟在他身后的侍女们,手上捧着佛朗西斯科王子为了今天制作的『魔道具』的相关配件。 顺便说下,最关键的魔道具本体,现在由露柯蕾夏很小心的抱在怀里。 虽然负责制作的佛朗西斯科王子本人已经给出了「这个绝对没问题」的定论,但来到这个场合后,每个人果然还是露出藏不住的不安表情。 万一对方说这个不行的话怎么办。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的演示能不能带来和预想一样的效果。 虽说昨晚已经充分的实验过了,但事情到了正戏时才出纰漏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罕见。 善治郎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高中时代担当文化祭实行委员时,遇到的那个『明明彩排时很顺利,可到了正式出演时彩球却怎么也打不开』的噩梦。 善治郎就这么一直和脑子里糟糕未来的相像、糟糕过去的回忆战斗着。 过了一会,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到了。 发出邀请的是双王国这边,所以国王父子让身为客人的善治郎等他们本来属于有点失礼的做法,但估计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这种特意迟到些的做法,是为了强调他们「我们才是测试方」的立场。 这种做法是让善治郎有点不舒服,但即便纠结这些也不会让事态有什么好转。 所以善治郎只是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微微行了一礼。 「抱歉让您久等了,善治郎陛下。朕现在毕竟还没法闲下来」 「实在非常抱歉,善治郎陛下」 从诚恳的将这番谢罪的话语说出口的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身上,完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腹黑企图的迹象。 (所以反而才显得更恐怖呢) 无意识的将警戒心再次提高的善治郎,也用同样的笑容回应道。 「不会。毕竟现在是需要让一国的国王和王太子一起到场的情况嘛。就算要多少等上一会,我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哟」 不否定自己有等待,但也接受对方的道歉。 这样打完招呼,又进行了一会无意义的谈笑后,会谈终于进入了正题。 「那么,善治郎陛下。关于之前我拜托陛下您,为要赠予四公哪种魔道具提供意见一事是不是已经?」 面对朱瑟佩王子战战兢兢的提出的这个问题,善治郎一边像不让自己松劲一样咽了咽口水,一边回想起自己当上班族时谈生意的感觉,然后开始描述。 「是的。拜见过您交给我的那些资料,并分别听取了有着四公代理人身份的人们出于各自立场提出的请求后。我终于选定了一种魔道具」 「请说给我们听听吧」 善治郎眼对眼的直面安静催促自己说下去的朱瑟佩王太子的脸。 即便重新审视一番,这位王太子也只给人他是个温和绅士的感觉。然而就是这个男人,目前正在谋划把善治重要的儿子卡尔洛斯·善吉卷入双王国的政治斗争成为众矢之的的阴谋。 感觉从腹中涌出一股力量的善治郎答道。 「好的。那就是『双燃纸』」 「『双燃纸』……」 朱瑟佩王 太子和布鲁诺王偷偷用视线瞄了瞄站在善治郎身后,手捧魔道具试制品的侍女们。 善治郎去拜托佛朗西斯科王子制造魔道具这个情报他们早就知道了,但具体制造了什么他们却不清楚。 对于善治郎今天带来的答案,老王和中年王太子脸上露出惊讶和失望掺杂在一起的表情。 不过,这种表情也只出现了一瞬间而已,马上又变回柔和微笑的朱瑟佩王太子开始向善治郎发问。 「选择这件魔道具,是完全出于善治郎陛下您自己的考虑吗?」 「不。最开始说希望得到『双燃纸』的,是利亚冯公爵家的纳泽姆小姐」 「啊啊,确实对于利亚冯公爵家来说,『双燃纸』的存在能起到很大帮助呢。四公虽然总被人同时提起,但他们其实各自都有独有的问题需要解决」 虽然朱瑟佩王太子嘴上说出这种表示理解的话,但其实是在变相的向善治郎投出为何只接纳四公中一家的意见的疑问。 这种程度的语言攻势,全都在善治郎的预想之内。 「是的,虽说其他三家也各自提出了的意见,并推荐了更适合他们的魔道具,但我仍确信,这『双燃纸』才是最终可以为四公爵家带来益处的魔道具」 「这个,确实您说的没错」 善治郎的这番话连朱瑟佩王太子也不得不承认。 自家『公都』每天都在到处移动的流浪二公能从中获益自不必说,选择定居的二公也不是一族所有人全都住在这王都中。 因此『双燃纸』肯定能为四公都带去相当的好处。 善治郎的推销还在继续。 「不过,『双燃纸』有一个很大的缺点。虽然为夏洛瓦王家的各位说明这点很班门弄斧,但『双燃纸』因为靠焦痕书写文字的特性,有着只能用完即弃每组仅能使用一次的问题」 『双燃纸』虽然是一种制作花费时日不长、做起来相对比较简单的魔道具,但每制作一组也要耗费一名夏洛瓦王家成员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因此制造的数量很有限,不能随便使用。 「和之前多次重申的一样,我这人对于魔道具完全是门外汉。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能够以和夏洛瓦王家的各位稍微不同的其他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虽然最初只是个偶然想到的小小想法,但万幸的是这个想法如今终于得出了一些成果。 希望各位可以允许我现在当场展示一下这小小的成果」 「请让我们拜见一下吧」 得到朱瑟佩王太子的许可后,善治郎向站在他身后待机的露柯蕾夏她们下达了命令。 「请容我们失礼」 露柯蕾夏她们立刻开始干脆利落的准备魔道具。 首先,露柯蕾夏取出两块a4纸大小的金属板。从散发的魔力可以看出,侍女们带来的东西中只有这两块金属板是真正的魔道具。另外因为每块金属板中央都镶嵌着一枚玻璃弹珠,所以看上去样子有点不太好。 接着侍女取出了复数的金属棒子。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棒子的一端顶部雕刻成了倒转文字的形状。也就是说虽然个头大了点,但这些棒子也算是一种金属活字块了。 最后,侍女从一个和酷暑期沙漠很不相衬的厚厚皮袋中,取出一张深蓝色的类似龙皮纸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让沙漠之民叹息怎么也找不到用途的『化龙』的皮,不过在场的人大多并不知道这点。 遵照善治郎的指示,露柯蕾夏她们先把一块金属板放置在朱瑟佩王太子面前的桌子上,再慎重的将『化龙』龙皮覆盖在上面。为了让龙皮尽可能完全和金属板表面贴合,她们还在龙皮的四周放上了类似镇纸的重物。 然后,再把另一块金属板放到善治郎面前。 准备完毕。 看到侍女们向自己使了个这种意思的眼神,善治郎点了点头向朱瑟佩王太子的一名侍从问道。 「不好意思,能为我准备某种火源吗?」 「朱瑟佩殿下?」 「去拿来吧」 「是,那么请稍等片刻」 得到主人许可的侍从先是离开了房间一下,接着马上带回一台已经处于运作状态的『不动火球』魔道具。 「请您小心,它已经处于运作状态了。您知道使用方法吗?」 「谢谢,我知道的」 善治郎先是向侍从道了谢,然后将一根从侍女手中接过的金属活字棒子插入不会摇晃的炎球中。 「…………」 待魔道具产生的炎球将金属活字棒加热到充分热度后,善治郎慎重的将烧热的金属活字棒压到自己面前的金属板上。 金属与金属接触时的声音响了起来。 「…………」 什么事也没发生。 「…………」 等了一会后,果然还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这是?」 又再过了几分钟后,异变终于在并非善治郎面前的金属板,而是朱瑟佩王太子面前的金属板,正确来说是覆盖在金属板上的『化龙』龙皮上出现了。 原本只有深蓝一种颜色的龙皮,上面正有变色成白色的部分扩散开来。 最后,这些变成白色的部分形成了一个文字。 这和善治郎压到自己面前金属板上的金属活字棒上的雕刻,是同一个的文字。 因为热量传导的并不十分完美,所以这个字的笔划相当模糊,但也足够让人辨认出是什么文字了。 「这两块金属板,有着和『双燃纸』相同的特性。但是因为是金属,所以它们只会将热量传导,并不会在表面留下焦痕。 然后,那边的金属板上覆盖的东西是『化龙』的皮。因为『化龙』的皮有着会随温度改变表面颜色的不可思议特性,所以将其覆盖到金属板上后,它就会对热量产生反应让颜色发生变化」 说完这番话后,完全进入节奏的善治郎不断将剩下的金属活字棒加热,然后依次将其压在自己面前的金属板上。 因为这些活字棒之是请佛朗西斯科王子熟识的工匠临时赶制的东西,所以上面的文字倒模即便客气的说也称不上工整,再加上负责压字的善治郎手法很拙劣,所以最后印出的文字不是上下有些偏离、就是左右间隔过大或是过近重合。 然而,这些在『化龙』皮上浮现出的白色文字,已经足够传达出整段文章的内容了。 『祝贺新王即位』 为了看清这行文字,朱瑟佩王太子用认真到可怕的表情盯着眼前的金属板。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连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布鲁诺王脸上也完全没有了笑容,只是用一动不动的看着善治郎开发的新型魔道具。 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都是优秀的为政者。 所以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即便要多花些功夫,能够『多次重复使用的双燃纸』有着什么样的价值。 然后同时他们也确信了,四公肯定会非常希望得到这东西。 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即便现在拒绝善治郎的提案,嘉帕王国的王配开发出了一种新型『双燃纸』并提议将其作为赠与四公的魔道具这件事,之后肯定也会传扬出去。 原本,就是朱瑟佩王太子向善治郎寻求建议在先,而善治郎也漂亮的回应了他的请求,选出了一种最合适的魔道具。如果这样还拒绝的话,四公一定会对朱瑟佩王太子产生强烈的负面感情。 「父亲大人……」 「唔」 长时间携手在政治世界闯荡的父子,仅仅眼神相对一下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特意轻咳了一下,以此将注意力焦点拉回自己身上的朱瑟佩王太子,盯着隔着桌子与自己对峙的善治郎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向陛下您寻求建议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现在,我对此非常确信了呐」 「朱瑟佩殿下,那么?」 面对露出喜色的善治郎,朱瑟佩王太子重重点了下头。 「请容我向您脱帽致敬,善治郎陛下。这已经无须再多考虑什么了。 我即位时赠与四公的魔道具,就决定是这种新型的『双燃纸』」「…………!!」 善治郎握紧了在桌面下的拳头,努力压下欢呼的冲动。 提出希望得到『双燃纸』的人,是流浪二公之一利亚冯公爵家的纳泽姆。而能提供善治郎开发的新型『双燃纸』所需的天然感热纸的『化龙』,其主要栖息地是流浪二公的另一家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的领地。另外虽然数量少些,利亚冯公爵领里也有『化龙』生息。 除了这两处公爵领外别的地方都没有『化龙』。 任谁都能看出,善治郎选择这种新型『双燃纸』意味着他决定偏袒流浪的二公。 而且,这种新型『双燃纸』对于选择定居的二公也是一种极为有用的道具,所以艾连梅塔科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魔道具的金属板部分可以重复使用,『化龙』的龙皮才是消耗品。所以只要新型『双燃纸』普及开来,迄今为止一直被当作完全无用害兽的『化龙』,就摇身一变成了一种贵重的资源。 搞不好,最后流浪二公和定居二公之间的经济实力差距问题,都有可能因此得到改善。 当然了,说是改善其实也就是二十步的差距缩短成十九步那种程度罢了。然而即便只是缩短一点点差距,也能给流浪的二公带去希望。 而且,这种变化对于夏洛瓦王家而言也不是坏事。 只有依靠新型『双燃纸』这种魔道具,『化龙』的龙皮才能拥有价值。 形象点说的话,就是流浪二公虽然能做出传真用纸,但传真机本身却只有夏洛瓦王家做的出来。 即便『化龙』的皮可以让流浪二公家的经济实力有所成长,但那也不过是最关键部分其实完全被夏洛瓦王家把持的经济成长罢了。 不如说,原本走独立路线的流浪二公家对这笔新增的财富越是执着,最后对夏洛瓦王家的依赖度就会越高。 问题就在于,这种发展和朱瑟佩王子提倡的方针完全相反,却和他的政敌王弟——拉尔戈王子的方针完全一致这点。 当然,朱瑟佩王太子也不是把那种将国家利益与个人自尊一起衡量时会选择后者的愚蠢之人。 「非常感谢,朱瑟佩殿下。殿下不仅向我这样的门外汉寻求意见,最后甚至还采纳了我的意见的度量,真是太宽大了。请允许我在钦佩之余也对您表示感谢」 总算是压下了心中欢喜之情,尽可能让声音保持平静的善治郎这么对朱瑟佩王太子说道。 谢谢您采取了我的意见。这句话背后就是「也就是说,那些会把我家儿子卷进去的无聊阴谋,你相对也会收手了吧?」,这种在确认的意思。 「啊啊,应该是我向您道谢才对。善治郎陛下您都开发出这么出色的魔道具了,如果我现在拒绝您的提案,那以四公为首的国内所有贵族都会给我白眼看吧」 朱瑟佩王太子一边这么说,一边带着笑容连连点头。 这边话里的意思翻译过来大致就是「是的是的我知道了。这次我会收手。不然的话国内肯定要闹翻天,所以相信我吧」。 察觉到自己在真正意义上『达成目的』了的善治郎,感到一阵比更才更强烈的成就感,以及几乎让自己瘫倒的脱力感。 当然了,因为他现在人坐在沙发上所以最后并没有那么失态。 拼命挤出力气挺直背的善治郎,带着营业笑容回敬道。 「哈哈哈,那方面应该不要紧吧。双王国国民们仰慕朱瑟佩殿下您的声音,连来到这边时日尚欠的我都有所耳闻呐。 所以请放心吧。『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们对殿下的支持就不会有所动摇的」 「哈哈哈,善治郎陛下的这个保证真是让人安心。的确我可能想太多了。所以『还是先别去想些多余的事』自重下比较好啊」 「诶诶,我对此完全有同感」 这之后,两个国家的王族以表面上非常和睦的气氛结束了本日的会谈。 ◇◆◇◆◇◆◇◆ 善治郎一行人离去后,这间王宫的房间重新回归寂静。 打破了这份沉默的,是老王的一声低语。 「被摆了一道,吗」 「是的」 直到刚才脸上还带着明朗笑容的中年王太子脸色一变,用接近无表情的平静表情点点头。 听到同时也是同志的儿子这么回应,老王用右手的拇指食指揉着眉间念叨起来。 「算了,这样也好。仅就结果而言,我们这边也获得了很大的国家利益」 「确实呢。霍娜的报告中也曾提过『善治郎陛下,对于魔道具会提出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意见或者建议』,但没想到居然比我们预料的更厉害」 作为两名希望佛朗西斯科王子成为下任王太子的『完全融合派』,这次的结果可说相当恼人。但作为双王国的王族,父子二人已经得到了十足的利益。 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虽说早就被『完全融合派』的思想彻底控制,但他们也拥有秉持信念的同时可以维持政治平衡不至崩溃的政治触觉。 「新型的『双燃纸』吗。让『双燃纸』可以重复使用这种想法虽然我们早就有了,但谁都不曾想到过这种方法啊」 「这也难怪。我们毕竟是付与的夏洛瓦王家。对于魔道具的构思,我们无论如何都会陷入以魔道具为始以魔道具为终的套路中去」 对父王的话,中年儿子边这么说边微微耸了耸肩。 正如二人所说,让『双燃纸』不是用完即弃而是重复使用,这种可以带来巨大利益的想法,夏洛瓦王家的人当然早就有了。 有人尝试过制作不靠火属性,而是以土属性达到这一效果的『双砂箱』,也有人尝试过制造让墨水在水面上留下相同痕迹的『双水笔』魔道具。 然而,『双燃纸』的特性是火属性精灵所独有的,所以不必说,这些研究到最后都没有获得任何成果。 可现在,善治郎却完全只靠『双燃纸』原有的火属性精灵之力,靠从外侧加工让『双燃纸』重复使用变为了可能。 明明国内一直存在『化龙』龙皮这种可以突破瓶颈的资源,迄今为止夏洛瓦王家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利用这个优势,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正如刚才朱瑟佩王太子所说,是他们对于魔道具的理解过于固定成型的缘故。 制造一种魔道具就是为了寻求其本身的功能。正因为夏洛瓦王家的人深知魔道具的万能性,所以才更不会产生『将造出的魔道具拿去当成另一种机制的核心』的构想。 当然了,『化龙』的栖息地域是与王家保持距离的流浪二公的领地也是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变成了对付与魔法完全是门外汉的他国王族,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开发出了显而易见可以带来巨大国家利益的魔道具的情况。 「这东西,得尽量别卖给其他国家啊」 「同感。虽然再怎么说,卖给善治郎陛下所属的嘉帕王国是不可避免了,但除此之外的买卖必须严格控制」 「还得在与嘉帕王国的贩卖契约里,加上他们不能把这东西 转手卖给他国的条款呐」 情报的传递速度和国家利益多么息息相关,这二人当然不可能不理解。 拥有共同价值观,政治能力也同等的父子二人,毫无停滞的敲定了今后的对策。 「……唔嗯。总之,就先这样吧」 「那么父亲大人,我差不多该告退了」 「啊啊,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那么那边就交给你了。好好谋划吧」 面对从席位上起身的儿子,老王一边这么说一边挥了挥右手。 「是」 对仍旧坐在沙发上的父王行了一礼后,朱瑟佩王太子离开了这个房间。走出房间的他接着前往的地方,是位于『紫卵宫』深处的王族生活区域。 「你们到这里就可以了。护卫辛苦了」 「是,谢谢您的赞赏」 将跟随自己的护卫和侍从留在走廊上后,朱瑟佩王子进入了一间位于『紫卵宫』深处的房间。 这是个即便护卫和随从也不允许进入的,完全属于朱瑟佩王太子个人的私人空间。 墙壁很厚,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用风之魔道具净化室内空气,用火之魔道具进行照明。 进入这间以王宫标准而言相当狭窄的房间后,朱瑟佩王太子反手锁上房门。 房间里已经有人了。 「欢迎回来,兄长大人。处理公务辛苦了」 即便看到房间里早已有人也毫不吃惊的朱瑟佩王太子,拉过一张朴素的木制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 「你会先过来还真稀奇呐,拉尔戈。真是的,我今天吃惊都吃惊累了啊」 朱瑟佩王太子一边叫出来客的名字,一边松开衬衫领口的三颗纽扣,变成一副无防备的放松样子。 拉尔戈王子。 他既是朱瑟佩王太子的亲弟弟,也是他表面上最大的政敌。 然而,这两个政治对头现在,却在完全排除他人的密室里开始一团和气的交换情报。 「从兄长大人你的样子上看,这一次是我久违的获得了胜利吧?」 「真是的,还给我笑的这么开心。啊啊,没错,是你那边完全胜利了」 朱瑟佩王太子边这么说,边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啊啊,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如此一来,兄长大人和父亲大人应该都会放弃把佛朗西斯科那个笨蛋推上王太子位的暴行了吧?」 面对王弟这句特意的确认,身为兄长的王太子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至少这次是的」 「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永远放弃这个想法呢」 面对王兄的回答,王弟故意叹了口气。 朱瑟佩王太子和拉尔戈王子是政治敌人。 这个世间的认知并没有错,不如说完全正确。 然而,这二人同时也是一对都期盼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能作为一个国家获得繁荣的兄弟。 因此,为了避免产生解不开的政治死局,他们会像现在这样定期排除外人进行对话,一起找出彼此都能接受的妥协点。 不用说,他们今天的话题全都是围绕来自大国嘉帕王国的来宾展开的。 「说起来,兄长大人你是怎么看待善治郎陛下的呢?」 「这个嘛。在政治判断力意义上,他是个相当厉害的强敌。但在政治手段上则是个弱敌。然后,其最大的特征的就是他的人格完全无法把握。 特定的话语却不能带来理所当然反应的情况实在太多了,这点比他的能力更需要小心」 朱瑟佩王太子接着又追加了一条评论。 「然后,奇思妙想的能力高得吓人。当然了,这次事也有只是偶然的可能,所以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仅靠他表面上的能力,以及其血统的价值,也足以让我给他高评价。 可以的话,真想把他拉拢过来啊」 作为嘉帕王国女王奥菈的伴侣,善治郎当然也是嘉帕王国人。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善治郎的祖先,是嘉帕王国的王子和夏洛瓦王家的公主。 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的血统,现在平等的流淌在善治郎身体里。 其证据就是,善治郎自身的素质虽然稍微倾向嘉帕王家那边一些显露出『时空魔法』的资质,但他的儿子卡尔洛斯·善吉却被发现同时拥有『时空魔法』与『付与魔法』两种资质。 善治郎的妻子奥菈既然是女王,那肯定是纯血嘉帕王国人。 所以,善治郎这个男人身上的夏洛瓦王家血统,已经浓厚到足以生出会使用夏洛瓦王家血统魔法子嗣的程度。 「想要啊。如果这个担子对露柯蕾夏的太重的话,那说不定再准备些其他女人比较好。要是他对四公家的女人产生了兴趣,我甚至可以和四公妥协呐」 听到捂着嘴的朱瑟佩王太子这么念叨,王弟用无语了的口气提醒道。 「太贪心了吧。请不要搞糟和嘉帕王国的关系」 「我知道,你放心吧。虽说奥菈陛下是一位会遵照理性的计算行事的大人。但我也不会做过头的」 「真是的,你这个人啊……」 拉尔戈带着明显的「拜托你自重啊」意思叹了口气。 「双王国目前已经是个十足的大国了。当然,我们应该为了国家的发展、国力的增强尽一切努力,但也不必在焦躁感的支配下特意去过危险的桥吧」 虽然知道肯定没用,但拉尔戈王子还是再一次说出这番迄今为止已经说过无数次的劝告。 「你太天真了。确实,我国的国力『在南大陆中』说得上屈指可数。但和『教会』相比还差得远。而且,现在作为『教会』势力圈的北大陆,正以堪称异常的速度开发海上移动的手段。所以现在的状况可大意不得」 「这个嘛,虽然确实如此……」 佛朗西斯科王子传来的,四根桅杆的大型帆船抵达了嘉帕王国的情报,拉尔戈王子当然也知道。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兄长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 朱瑟佩王太子用告诫的语气对他说道。 「你对宗教势力的看法太天真了。『教会』,是绝对不会放过『白之帝国』的末裔的」 「兄长大人……」 完全不知如何劝说兄长的王弟,只能带着困扰的表情闭上了嘴。 兄长的话大概也有些道理吧。然而,拉尔戈王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心中『聪明的兄长被遥远祖先的执念缠住,想防止不知会不会有的危机反而引发了本来不必要的危机』的担忧。 尾声 时隔一个月的归国 将照片上的景象铭刻在眼中,然后闭目开始咏唱咒文。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已经身处熟悉的石室内。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站在篝火前手执短枪的士兵的这句欢迎词,让善治郎理解到自己的『瞬间移动』魔法成功发动了。 「啊啊,我现在回来了。接下来我要直接前往后宫」 「遵命。那么就由我们这边来联络人在王宫的奥菈陛下吧」 「交给你们了」 从守护这里的士兵中挑选了两人做护卫后,善治郎带着他们一起走出了石室。 「呜哇……」 瞬间包裹住自己身体的高温潮湿空气,让善治郎不由得叫出声来。 虽然在石室内是也有所感觉,但来到外面后这潮热感变强烈了一个级别。 善治郎现在身上穿的是和出发时相同的第三正装。至于第一正装则被他留在『紫卵宫』了。 说到被留下,其实以伊妮斯为首的数名后宫侍女也人还在双王国那边。 取而代之的,是多封士兵们托善治郎带回国的书信。 虽然书信的数量比起普乔尔将军那时压倒性的少,但这并不是因为善治郎的人望远远不如大将军。 一般士兵不必说,即便对于下级骑士龙皮纸这种东西也是一种高级品。因此,现在才几乎没什么人选择短时间内连续寄出两封家书的做法。 走在很熟悉的嘉帕王国王宫走廊中的善治郎,正向着后宫走去。 来到直接与后宫相连的走廊后,善治郎特意停下脚步转头对护卫的士兵们说道。 「护卫辛苦了。接下来去执行你们原本的任务吧」 「是」 「那么我们告退」 令人怀念的自己的家。 无意识的将后宫和这句话联想起来后,连善治郎自己都对自己的思考感到吃惊。 「这里是我家,吗。不知不觉中我也变得相当习惯这种奢侈感了呐」 大概是已经得到通知了吧,进入走廊后善治郎发现自己很熟悉的后宫侍女们正在后宫入口等着迎接自己。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我回来了,阿曼达」 在这里的话,不管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都不必在意。 将手中的行李交给阿曼达侍女长接着返回客厅后,善治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电视。电脑、冰箱。还有围绕在沙发周围led落地式台灯。 可以随心所欲使用魔道具的『紫卵宫』住起来确实很舒服,但即便如此,善治郎也还是觉得被通电运作的家电所包围的自家后宫客厅更好些。 首先为已经耗尽电力的数码相机插上充电线充电后,善治郎三两下脱去第三正装变成只穿着t恤和四角内裤的样子,然后推开连接隔壁房间的门。 那边是卧室。 和善治郎期待的一样,运作中的空调正在这里不断吐出冷风。 「唔嗯……!」 再也忍不下去的善治郎,就这么保持着只穿内衣裤的样子跑到空调下面吹起冷风来。 让皮肤直接接触冷风这种行为虽说在健康上并不好,但如今善治郎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认为这至少比继续忍耐笼罩全身的,让人即将中暑的热气要来得健康。 然后,当身体中的热量消散到一定的程度后,善治郎的视野捕捉到了一张小床。 这是一张摆在自己平时和奥菈一起睡的带有天盖的大床旁边的小——虽说也有双人床面积了——的床。是为了让奥菈怀孕期间善治郎也能睡在这里而搬进来的家具。 似乎即便在善治郎离开后宫期间,勤勉的侍女们也将这张床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由于空调开着,卧室的木窗现在全处于关闭状态,照明只能依靠led台灯。因此,整个房间里有一股先行一步进入夜晚的气氛。 「稍微睡一下吧,只到奥菈回来为止就好……」 没能战胜床铺诱惑的善治郎一边说着这种给自己听的借口,一边保持只穿内衣服的样子,躺到了时隔一个月的自己家的床上。 ◇◆◇◆◇◆◇◆ 「早啊,睡得好吗?」 在临近黄昏时分醒来的善治郎,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时隔一个月才再次见到的爱妻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腹中有了第二个孩子所以摄入了过量营养的缘故,鼓起的股部不必说,妻子的身体轮廓也比善治郎记忆中略微胖了一点。 当然了,即便是刚睡醒的善治郎也清楚这种感想绝不能说出口。所以他只是带着满脸纯粹出于喜悦的笑容,向心爱的妻子回话。 「我回来了,奥菈。是现在,不对,不就前刚到的哦」 从床上支起半身的善治郎,就这么直接用双臂抱住爱妻的身体。 然后,轻轻一吻。 因为不能给妻子已经膨胀起来变得很显眼的腹部太大刺激,所以这个拥抱善治郎没敢用太多力气。然而即便如此,这种用全身拥抱感受爱妻的行为,还是比其他任何事都能给善治郎带来幸福的实感。 奥菈也暂时高兴的眯起眼睛,任由自己被善治郎抱了一会。等放佛在交换体温一样的漫长拥抱终于结束后,奥菈在善治郎耳边低声问道。 「这下完全清醒了吗?要是完全清醒了的话,就和我回客厅去面对面好好聊聊吧。不过要是你的身体还感觉不适,等明天再聊也可以」 听到妻子的话,善治郎反复张开握住自己的双手,以此来确认自己身体的状态。 理所当然的,靠『瞬间移动』转移回国的善治郎的身体,肯定不会特别积累什么疲劳, 「没问题。那么就一起去客厅吧」 「唔嗯,不过,再怎么说你还是下半身再多穿点什么吧」 听到奥菈的指摘,善治郎才想起自己是只穿着t恤和四角内裤睡着的。最后,上半身仍穿着t恤,下半身套了条薄牛仔裤的善治郎,在客厅和奥菈面对面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谈严肃话题时面对面,除此之外的话题肩并肩。 顺从这条已经完全成了夫妇二人不成文规矩的善治郎,表情严肃的开了口。 「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呢?我之前姑且也送了一封描述了一定情况的书信吧」 「不好意思,就从最开始说起吧。老实说,你的书信太容易读歪意思所以我都不怎么敢看啊」 「知道了」 对自己的笔述能力不怎么样也有自觉的善治郎老实点点头,然后事无巨细的将自己能回忆起的,到达双王国后发生的事全都讲了出来。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夏洛瓦王家近期内会把王位传给朱瑟佩王太子,但是,他们想让佛朗西斯科王子继承王太子位的主意被我阻止了。虽说要能就这么让韦斯特尔王子被任命为下任王太子是最好的,但再怎么说也没法做到那一步」 「原来如此。『完全融合派』吗。我虽然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一群人,但考虑到双王国不安定的政治体制,这个集团会存在确实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 不过,没想到所属那个集团的布鲁诺王与朱瑟佩王太子,居然会谋划出将卡尔洛斯卷入的政治阴谋。善治郎,多亏你阻止了他们」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开心的眯起了眼。 「不需要道谢啦,善吉也是我的孩子嘛。比起这些事,奥菈应该更小心你腹中的第二个孩子。 啊啊,虽然刚才提到过,但关于双王国派治愈术士过来这件事,已经订好奥菈预产前一个月肯定会派哦。至于比这更周到的治愈术士派遣,就看我接下来和吉贝尔法王交涉 的如何了」 「唔嗯,谢谢你为我们母子这么努力。但是,如你所见我们都很健康的。既然已经敲定我预产前一个月对方会派遣治愈术士过来,那老实说其实不需要善治郎你再做得更多了。 既然与吉贝尔法王海涅迪克特的会面已经加入了你的行程预定,那么也只好让你再回双王国那边一趟。但就我个人的希望而言,比起将治愈术士的派遣时间多延迟一些,我还是希望你能尽早回到身边来」 听到爱妻这番当成热烈爱情告白也没问题的话,善治郎变得通红的脸上露出好像很幸福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那么,下次在双王国的滞留期就以十日为限吧。如果十天内得不出什么结果我会立刻返回这边」 「那就太好了」 关于善治郎前往双王国的主要目的——雇佣治愈术士的话题到此全部结束。 接下来,略微皱起眉头的奥菈,开始谈及关于魔道具的问题。 「话说回来,善治郎。关于根据你的提案造出的那种新型『双燃纸』,我可很有话要说」 「唔……」 即便不用看妻子变得严厉的表情也有所自觉的善治郎,发出一声带点郁闷色彩的嘟哝。 「老实说,这可是一件相当不得了的大事。夸张点形容的话,这其中甚至包含了足以改变整个时代的可能性」 「确实,如此」 因为这都是为了守护爱子卡尔洛斯·善吉,所以善治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但他也有自己此次的做法为其他国家带去了巨大利益的自觉。 然而,奥菈所接着指摘出来的问题,却和善治郎的反省点略有些偏差。 「问题就出在:你是因为扯上了卡尔洛斯的问题,才会提出这种新型魔道具构思的。老实说,这种做法可有点不合适」 「怎么回事?奥菈你的意思是让善吉卷入政治阴谋才比较好吗?」 看到目光变得有点冷的丈夫歪头表示不解,女主只是带着平静的表情摇了摇头。 「问题的第一点,在于对方可能已经认为你拥有提出划时代新型魔道具构思的力量。而问题的第二点,是对方这次留下了只要搬出卡尔洛斯的名字进行威胁,就能成功让你屈服的实绩」 「啊………!」 理解了奥菈话中意思的善治郎,脸上一下没了血色。 「他们现在知道利用卡尔洛斯是一种对我很有效的威胁手段了。也就是说,今后还会出现同样的把戏吗?」 「可能性很高」 表情切换成女王模式的奥菈无情的点了点头。 「……啧!」 明明是打算保护爱子的安全才努力了一番,结果从长期角度看来,自己的行为反而让爱子暴露在危险中的可能性增加了。对善治郎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懊悔的。 「该死!」 看到罕见的负面感情爆发,甚至用右拳砸了一下沙发的丈夫,奥菈保持着女王的表情提出一个提议。 「因此,我们有必要让双王国知道一下他们得为这次的事付出很高代价。 眼下,就先给双王国送去要求他们无偿转让数组新型『双燃纸』给我们这边的要求书吧。然后,还得要求他们今后向嘉帕王国贩卖新型『双燃纸』时,必须以和他们国内相同的价格出售。贩卖的优先顺序也得和夏洛瓦王家同级,也就是要凌驾于吉贝尔法王家之上。相关的公式文书应该明天就能准备齐全,你返回双王国时就顺便带回去交给布鲁诺王吧」 「知道了」 看到丈夫表情变得生硬,女王换回妻子的表情给了他一个微笑。 「不要那么不开心。你的做法并没有错,不如说应对的很好。至少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失败。不要太放在心上」 「嗯,谢谢你,奥菈」 妻子发自内心的话语,让丈夫的表情从接近焦躁的紧张感中解脱出来。 确认了这点的奥菈接着说道。 「好了,那么在晚餐前,你要不要去先洗个澡?如果你是一回来就睡着了的话,那应该不仅出了很多汗,身上的香油也还没洗掉吧?」 「啊啊,确实呢。那,奥菈不来一起洗吗?」 听到善治郎的话,奥菈摇了摇头。 「我的腹部现在是这个样子嘛。米歇尔医师也特意叮嘱过我:除非有复数的随从陪同否则我不能去入浴。所以很遗憾,我没法和你一起去了」 对爱妻的话,善治郎露出打心底感觉遗憾的表情。 「这样啊。嗯,我知道了。那,我就一个人先过去了哦」 目送拿着led手提灯、各种洗浴用品的善治郎打开客厅房门离去后,奥菈微微叹了口气。 「夫婿殿下的判断,终于和我出现分歧了吗。算了,迄今为止那种从未有过任何分歧的情况本来就属于一种奇迹,吧」 奥菈回想起刚才和善治郎谈话的内容。 如果是奥菈的话,即便朱瑟佩王太子他们真的把卡尔洛斯·善吉的秘密公开发表,她也不会回应对方的交涉要求。 的确,如果那样的话,周围诸国会将卡尔洛斯·善吉视为一个危险的存在吧,但只要是王族,不管谁都或多或少的经历过这类风险。 至少,不会有人做出善治郎那种程度的让步。 嘛,虽然说是让步,但其实也不过是将一种崭新而有益魔道具的构思,在奥菈没想到的时机转让给了对方而已。 总之,这次的事件还有好几个可以趁现在扳回比分的地方,但今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虽说夫婿殿下是个很明白事理,又比当初预想的要远远聪明得多的人,但其性格根源果然并非那种与生俱来的王族。不过这些也都是早就明白了的事。而想办法支援这样的他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奥菈很确信。 这方面的意见分歧,不会仅仅发生在这一次的事件中。 善治郎他,并没有参加那种即便自己孩子们的生命受到威胁,还能把孩子们的生命换算成筹码的,冷酷权利游戏的度量。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庶民自不必说,贵族中做不到这种事的重感情之人同样不少见,甚至连王族中也有这种人。 而这种人,反而可以靠着这种注重感情的性格,与周围负责支援他的人们构筑出普通王族无法构筑的深厚信赖关系。 说白了就是相性问题。 「所以,在这种时候帮助夫婿殿下就是我的工作了。迄今为止得到了那么多夫婿殿下的帮助的我,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事都做不到的话,那还算什么女王」 明亮的赤茶色眼睛中闪动着强力决心色彩的女王奥菈如此低语着。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10』待续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污染扩大 嘉帕王国后宫的主人,是王配善治郎和女王奥菈。 但如果有人要问后宫的主管责任人是谁的话,那肯定就是阿曼达侍女长了。 深得女王夫妇信赖的她,后宫内的人员自不必说,甚至连对出入后宫物品各种的管理,也大致全都要听从她的调配。 主管各大项工作的中年侍女责任人们,做事时也会听从阿曼达侍女长的最终指示。至于那些年轻的侍女,更是只要听到她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就会条件反射的立正站好。 侍女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阿曼达侍女长身为一名极有才能的侍女兼管理者的同时,也是一名严厉的教育者。 这样的阿曼达侍女长,突然在某天夜里将各工作主管全叫到侍女长室中,召开了紧急会议。 「眼下的事态非常严重」 说完这句话后,阿曼达侍女长的右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年轻侍女的话,光这一下就会被吓得缩起脖子了吧,但万幸的是现在在场的都是胆色十足的中年侍女——也就是后宫各工作领域的主管们。 「请您先详细说明一下情况,侍女长」 庭院整理主管艾米莉亚用平静的声音这么催促道。 大概是被这个声音影响了,阿曼达侍女长用比刚才沉稳得多的声音开始解说。 「我知道了。不过事态真的很严重。我想各位大概也知道了吧,污染正在这后宫中扩散啊。而且,还是以非常快的速度」 「污染?是指某种污渍吗?那部分是伊妮斯负责的吧,但很不巧她现在人不在后宫」 后宫的各工作的主管总共有四人,但现在在场的中年侍女只有三位。 唯一缺席的人,就是刚才被提到的名字的,清扫工作的主管伊妮斯。 她为了照顾主人善治郎的日常起居,被转移去了双王国。 由于责任人不在,所以某些污渍被看漏没有打扫,这个解释确实也说得通,但很遗憾阿曼达侍女长指的可不是那种事。 「不是。伊妮斯负责的领域目前由我管理,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真正的麻烦,是目前正在年轻侍女们当中扩散的污染。难道大家都没有察觉吗?现在,这后宫中的侍女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听到侍女长的这番话,三名主管先是面面相窥了一下,然后同时歪头表示不解。 「年轻侍女中的污染?」 「啊—,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明白你指什么了」 在还是没搞明白的浴室主管欧拉莎身边,厨房主管芭妮莎露出一个苦笑。 「阿曼达,你是那个意思吧?虽然年轻侍女被污染了,但污染源同样出自年轻侍女当中?」 对芭妮莎的话,阿曼达侍女长带着『终于有人听懂我的意思了』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芭妮莎。艾米莉亚和欧拉莎,你们也再多点危机感吧。 这后宫里,原本录用了九名随侍在善治郎大人身边的年轻侍女吧?」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这九人中最年长的三人,已经为了结婚辞去了侍女的工作。 而这次善治郎去双王国访问时,又从剩下的六名侍女中挑选了三人带走。 也就是说,目前后宫中只剩下三名最初录用的那批老资历年轻侍女。 其余的全都是今年才刚刚录用的新人侍女。 阿曼达侍女长大大叹了一口气。 「要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新人侍女们每当遇到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时,都会去向前辈侍女们请教。虽然我觉得她们直接来找你们这些总负责人求教不就好了,可实际上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去依靠前辈侍女」 「这个嘛,也怪不得她们呢。再怎么说,我们毕竟不是她们的同僚而是上司啊。那些年轻女孩,基本都没有那种敢随便向我们搭话的胆子吧」 芭妮莎的话虽然再合乎情理不过,但也正因为如此,阿曼达侍女长才会觉得目前「事态严重」,进而召开了紧急会议。 「你说的对。那些新人女孩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即便如此,这种情况仍旧很不秒。 毕竟现在还留在后宫里的前辈侍女,就只剩下了菲、多萝蕾丝、蕾蒂她们三个了!」 菲、多萝蕾丝、蕾蒂,通称『问题儿童三人组』。 经常犯下以后宫侍女而言只是非常勉强可以被原谅错误的,某种意义上的勇者们。 而这个『问题儿童三人组』,现在却成了新人们唯一能请教的前辈,唯一可以参考的范本。 「这事态确实很严重」 「污染这个词还真是相当恰如其分啊」 「是这样吗。那到时把那些受到污染堕落的新人开除掉就可以了吧?」 面对三位同僚各自提出的感想意见,阿曼达侍女长用稍微拉高点的音调向她们诉起苦来。 「征兆已经开始出现了哦。善治郎大人他不是允许侍女们借走那个叫做『掌上游戏机』的游玩道具吗? 明明初期的九人里,除了菲、多萝蕾丝、蕾蒂她们三个之外的人都会心有顾虑并不真的把那东西借走,可现在新人孩子们却全都会满不在乎的借走那个了啊」 出现这种情况的确只能说是受了『问题儿童三人组』的影响。 「啊—,可是既然得到善治郎大人本人允许,那这种程度的事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吧?」 在各位主管中相对比较娇惯年轻侍女们的芭妮莎虽然勉强帮『问题儿童三人组』圆场,但阿曼达侍女长当然不可能这么就被简单敷衍过去。 「那当然是不行的吧。那些孩子们将来,可是要背负『前后宫侍女』这块招牌返回外面的世界去哦?如果那种问题儿童量产了并散布到世上,到时后宫的名声肯定要跌落谷底。问题儿童这种存在,只有仅限极少数例外时才会被人接受啊」 对握拳这么断言的阿曼达侍女长,欧拉莎给出了冷冰冰的意见。 「担心影响不好的话,干脆直接把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解雇如何?直接铲除祸根是解决问题的基本做法吧」 然而,对这个某种意义上最简单最正确的提案,阿曼达侍女长只是带着很悲哀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行的。那三个孩子虽然小问题很多,但作为后宫侍女勉勉强强还算合格。最重要的是,善治郎大人最为中意的侍女就是那三人了。所以没法开除她们」 「啊啊,确实如此呢。从这个意义上讲,如果仅限现在的后宫的话,那些新人孩子们照着那三人的做法有样学样,其实倒也不算是错的很离谱吧」 芭妮莎苦笑着这么圆场。 后宫之主喜欢态度放松的侍女,所以这种态度放松的侍女就被量产了。这种道理确实说得通。 但问题在于,这些年轻后宫侍女们在后宫这个一线只会工作很短的时间,可之后却要背负着『前后宫侍女』的招牌渡过漫长的人生。 「我们有这个义务啊。让前后宫侍女这块招牌不会贬值,好好教育、引导那些孩子们的义务」 实际上很照顾人,总是切身实地的替年轻侍女们着想的阿曼达侍女长用强硬的语气这么断言道。 「我认为,后宫是有能力的人才能在这里工作的地方,而不是用来磨炼职能的场所」 虽然欧拉莎一脸困惑的提出这个辛辣的意见,但因为她也理解决定全体方针的权限始终还是握在阿曼达侍女长手中,所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总而言之,我希望各位也能来帮忙。 也就是对新人孩子们到底被问题儿童污染到什么程度了进行调查,然后趁现在解决这 个问题。没事的,现在还来得及,嗯…应该还来得及吧」 「啊啊,嗯。那啥,我会帮你的啦」 「确实呢,那么做比较好吧」 「如果这是侍女长您的决定,那我服从」 虽然语气和表情各异,但三名主管面对阿曼达侍女长热情的宣言,还是都给出答应协助的承诺。 ◇◆◇◆◇◆◇◆ 翌日。 和平常一样,又在工作中偷机取巧的高个子少女——多萝蕾丝,突然因为感到了某种没法好好用语言表达的违和感,而困惑的歪起了头。 「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平时不太一样。该说是微妙的平静不下来好呢,还是感觉到奇怪的视线好呢……」 多萝蕾丝一遍用柔软的干步擦拭客厅的家电产品,一边向两位同僚征求这番话的同意,然而, 「只是你想太多了吧?」 「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哟—?」 小个子少女——菲与有着显眼胸部的垂眼少女——蕾蒂,一起否定了多萝蕾丝的话。 工作中闲聊本来会招致上司的斥责,但清扫工作的责任人伊妮斯现在和善治郎一起去了双王国,代理她职务的阿曼达侍女长也因为「我有点事要处理」的理由离开了客厅,所以三人现在可以随心所欲的聊天。 对两位同僚的回答,多萝蕾丝叹了口气。 「问你们两个征询意见看来是个错误呢」 对多萝蕾丝的这句话,菲立刻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反驳。 「干嘛啦,多萝蕾丝你总是这样马上把人当笨蛋看待。说到底,这里可是后宫哟,根本没有什么总得把神经绷的紧紧的必要吧?」 「……侍女不需要随时绷紧神经的后宫,我觉得在这块南大陆上不管到哪里都找不到的吧。在双重意义上」 面对对后宫松缓的氛围已经感觉不到一点违和感完全融入其中的菲,多萝蕾丝把自己的行为抛在一遍这么吐槽了一句。 后宫这种地方,本来应该是侍女必须随时保持高度紧张待命的场所。这毫无疑问肯定是事实。 不管是在小心别搞砸工作的意义上,还是提防别被卷入嫁进后宫的侧室之间的暗斗意义上,这里都是个会时刻削磨侍女们胃壁的战场。 所以现在这种只有女王夫妇二人入住的后宫,本身就属于同类中相当特殊的类型。 在此之上,后宫之主之一的善治郎又是个极为特殊的主人。 他已经异常到了让人可以断言过去嘉帕王国后宫的常识对他完全不通用的程度。 「啊—,确实和事前听说的相比,这里的气氛似乎相当温和呢,相对于普通后宫来说。善治郎大人能对奥菈陛下一心一意真是太好啦」 听着菲抚摸着自己的小平胸说出这番安心的话,摇晃着自己特有的大胸部的蕾蒂打断了她。 「啊咧—?可是,我听说芙蕾雅公主她也要嫁进来做侧室了哟—。我记得,这件事虽然现在还没公开但好像已经正式确定下来了吧—?」 虽未公开却已正式确定。 这种表现手法虽然有点矛盾,但却是一种经常在内部人员之间使用的用语。 具体来说,就是用在那种虽然情报尚未浮出水面,但相关人员已经因为确定了基本方针而开始着手进行各种准备的时候。 「芙蕾雅公主好像是来自北大陆的公主大人来着?」 「对哟,芙蕾雅·乌普萨拉殿下。现在正不断增加人数的后宫侍女,将来会有一部分被调去芙蕾雅殿下那边,我之前有听过这个传闻哦」 对多萝蕾丝的话,菲先是略微咀嚼了一会,接着神色大变的叫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也有有可能从善治郎大人身边调到那位芙蕾雅公主身边吗?我不要啊,那种事!芙蕾雅公主她到时会住进离宫中的吧!?」 说完这句话,菲把视线转向安置在客厅中的各种家电。 理所当然的,即便同样位于后宫内,芙蕾雅公主入住的离宫可不会安置这些。 在那边不管多热也没有冰箱里的冰镇果汁水喝,就算偶尔有休假也很难把掌上游戏机借出来玩个痛快了。 就在三人做出这种以侍女来说太过只顾及自己的感想时,客厅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名侍女快步走了进来。 「抱歉在各位执行任务中打扰了,我有件事需要请各位稍加指导一下」 迈着滑行一样的步伐,以靠着锻炼过的身体始终保持上半身挺的笔直姿势的这名侍女是新人之一,名字是路易莎。 路易莎虽然两手抱着led手提灯,但她走起路时前后左右的摇晃次数,已经少到了堪称异常的程度。 对有向自己请教的后辈存在一事异常开心的菲,在新人侍女前摆出一副可靠的样子。 「怎么?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不管什么我都会教给你的哦,作为一个前辈」 虽说个子很矮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菲挺起胸膛装可靠的话,反而会给人一种小孩子在拙劣模仿大人的不安感,但路易莎脸上的认真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向菲行了一礼。 「非常感谢,菲前辈。 我在浴室打扫期间,这个led手提灯的光力突然变弱了,我向欧拉莎大人报告情况后,大人对我下达了『去客厅给这个换上新电池』的命令。 所以希望您能教教我换电池的方法」 听到新人侍女的话,问题儿童三人组一起露出释然了的表情。 「啊啊,确实那个如果不教的话你们就不可能知道怎么做呢」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强行打开的话,说不定会把提灯弄坏—」 「好,就由我来传授你换电池的方法吧。我想想是怎么弄的来着……」 实际上,对于从没接触过家电制品的人来说,即便有说明书的帮助,想要独自一个人正确的换完电池也是一件意外很难完成的工作。 「你看,这个地方拧上几圈的话就可以取下来吧?然后就可以把这里面一节一节的小圆筒一样的东西拿出来了。这个就是电池哦。数量一共有八节。虽然我觉得不可能有人会弄错,但每次拆装时都要仔细确认清楚哦。然后,这个电池中还装着更细一些的小电池,这就是要用来和充完电的电池交换的部分啦」 (译注,日本的led提灯大多并不是直接安装电池,而是会在外面套一个提升套件,所以有这一段描述) 「给,就是这个吧,菲」 「谢啦,多萝蕾丝」 曾被善治郎亲自直接传授过的菲,轻车熟路的为led提灯更换完了电池。 「像这样把电池装回去,再把刚才拧下来的部分反方向的拧上去,交换就完成了。拧回去时角度不能有倾斜否则会拧不紧,这点一定要注意哦。 然后呢,还必须把换下来的电池拿去充电」 「该用这个了吧,菲酱—」 「对对,就是这个。谢谢,蕾蒂」 换完电池后,菲拿着换下来的充电式干电池和充电器来到位于客厅中央一侧的,通过专用出线口与挂在外面的发电机输出部件相连的插座前。 「看清楚哦?这里是这么做的。首先把四节电池这么安装在上面,装好后把这边的两片金属拨起来,然后插到这上面的洞里去。记住不能一下子插到底。等插好后,这边就有个橙色的小灯亮起来了吧?当这个灯熄灭时充电就完成啦。 剩下的四节电池可以先放在这个布袋里,当橙色小灯熄灭时再用同样的操作充电就好。充好电的电池就放在这边的袋子里,需要用到时直接从这里拿。明白了吗?」 (译注,由于 理想的小白脸是2011年开始连载的,那时usb线类充电器还不是很普及,所以渡边笔下善治郎带去异世界的应该是那种老式的自带插头充电器。这里提到的“两片金属”即充电器自带插头) 「是,非常感谢您的传授」 对菲洋洋得意的说明,路易莎用仿佛会发出“砰”的一声般的端正姿势行了一礼。 那么我先告辞,在走廊中等着说完这句话后再次行礼接着离开客厅的路易莎的人,是静静站在那里的阿曼达侍女长。 路易莎对有侍女长等着自己一事没有表示任何吃惊,只是安静的行了个礼。 「让我听听你的报告吧,那些孩子对你提出了怎样的助言?」 「是,阿曼达侍女长。我现在就开始报告,向我提供助言的主要是菲前辈……」 听完路易莎像受过专门训练的密探一样仔细又简单易懂的报告后,阿曼达侍女长因为在好的意义上出现了误算而略微瞪大了双眼。 「我明白了。看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呢。你也可以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了。辛苦了,路易莎」 「是,那我先告退」 目送迈着滑行一样步伐的路易莎离开后,阿曼达扶着下巴开始思考。 「非常仔细,又简单易懂的指导。至少在换电池这件事上,那三人给人比凯特她们要努力得多的感觉。 因为现在有了后辈,那三个问题儿童也终于产生了作为后宫侍女的自觉和自负吧?」 虽然阿曼达侍女长带着侥幸的心情如此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况,但很遗憾她完全猜错了。 菲的说明确实非常优秀,但那完全是由于事关家电制品的缘故。因为问题儿童三人组都是好奇心非常旺盛,得到善治郎温柔放纵后又完全不会再有顾忌的人,所以她们才堪称出类拔萃的擅长摆弄各种家电。 通常来说,就算主人再温柔再明白事理,对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某种意义上甚至比魔道具更珍贵的家电制品,是没人敢那么满不在乎的随便摆弄的。 和对这种事有着心理之壁习惯避而远之的其他侍女相比,菲她们三个问题儿童会更擅长使用操纵家电制品,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必然会出现的现象。 在这之上,菲现在还为了尽可能让刚得到的后辈看到自己拉风的一面,进入了『帅气能干的前辈』模式。 这两种要素结合到一起才出现了刚才那种例外中的例外现象,对于这点,之后阿曼达侍女长理解到了让她受不了的程度。 ◇◆◇◆◇◆◇◆ 简单打扫完客厅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接下来就开始打扫卧室。 就在她们事无巨细的,或者说尽最大限度拖延时间的进行卧室扫除时,侍女米莱拉出现了。 「打扰一下,我拿洗涤完毕的被单过来了」 和这句话说的一样,米莱拉双手现在捧着大量白布。 米莱拉是和路易莎同期录用的新人侍女。 由于平时言行非常有教养,所以即便像这样穿上侍女服,她看上去也比起侍女更像个与侍女交换衣装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大贵族家的千金来后宫作为侍女工作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看到双手捧着大量被单站在卧室门口的米莱拉,多萝蕾丝飞快的尖声回应道。 「辛苦你了,米莱拉。你把这些放在那边就好。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你可以回去了哦」 听到前辈侍女的话,米莱拉气质高贵的眼睛中,有一瞬间露出吃惊的神色。 「真的可以吗?把被单放回原有的位置也是我的工作,欧拉莎大人是这么说的啊」 听到米莱拉的这句话,多萝蕾丝好像很遗憾的仰天长叹。 「啊啊,如果交代的这么清楚就没办法了呢。那就拜托了,米莱拉」 然后边这么说,边大大叹了口气。 「是」 虽然对前辈侍女的态度感到困惑,但米莱拉还是老实的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不过说是工作,其实也就是把被单送到指定的抽屉里摆好而已。 就算作为千金大小姐被养育大的米莱拉再怎么不习惯做家事,这种工作也用不了她太多时间。一会功夫就完成了自己工作的米莱拉,因为觉得前辈们慢吞吞工作的样子很奇怪,就特意想她们搭话。 「那个,各位,虽然对非常仔细的做工作的各位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您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对米莱拉的这个问题,正趴在地板上仔细捡拾赤色毛发的多萝蕾丝自信十足的干脆回答道。 「没问题。现在,奥菈陛下正怀有身孕吧?除了为处理公务不得不去王宫时,陛下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这卧室中渡过的。所以打扫时当然要在这间卧室上花最多时间吧?」 「原来如此,抱歉我太多嘴了」 接受了多萝蕾丝解释的米莱拉,一边说出谢罪的话语,一边对三人微微低头认错。 不过,她同时又提出了个心中担忧的问题。 「可是,时间上真的不要紧吗?就算再怎么重要,如果为卧室的打扫分配太多时间的话,不会导致整体的打扫时间不够用吗?」 回答米莱拉这个问题的不是多萝蕾丝,而是从刚才开始就在反复调整枕头位置的菲。 「没关系啦。只要在打扫客厅和其他地方时稍微放点水,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整个打扫工作了」 「诶?」 「菲!」 听到菲大胆的宣言要在扫除中偷懒,让米莱拉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多萝蕾丝则焦急的高声提醒她。 「不,不是哦,米莱拉。我们并不是想哪怕多一秒也好的尽可能延长留在空调正在运作的卧室中的时间哦,纯粹只是为有了身孕的奥菈陛下着想才……」 「我,我先告辞了」 察觉到如果继续聊下去,自己也会成为配合前辈们拖延时间『共犯』的米莱拉,立刻恭敬的低头告辞,然后飞快的离开了卧室。 「不过确实,在这酷暑期里前辈们想尽可能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心情,我也很理解呢」 并顺便这么嘀咕了一句。 接下来,在走廊里等着从卧室离开的米莱拉的人,果然又是阿曼达侍女长。 「报告吧」 「是,阿曼达侍女长。多萝蕾丝小姐她们……」 听完事情整个经过的阿曼达侍女长,一手捂着脸仰天长叹。 「……那几个孩子。问题儿童果然终究是问题儿童吗」 「阿曼达侍女长……」 「我没事,米莱拉。回你的待机场所去吧」 不过听到好像很担心自己的米莱拉的声音后,侍女长总算变回了和平常一样的严厉表情。 ◇◆◇◆◇◆◇◆ 接着到了当天夜里。 通常来说,完成打扫工作后的侍女,都会留在客厅隔壁的休息间中等待主人随时传唤,但目前处于怀孕状态的奥菈,选择大部分时间并非在宽阔的客厅,而是虽狭小但有空调的卧室中渡过。 因此,侍女们待机的场所也出于更容易听到传唤这个理由,换成了与卧室只隔着一扇门的客厅。 「呼……今天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啊啊,好热。奥菈陛下,您能不能快点把我们传唤进卧室啊」 「就是说呢—,到那时为止就先用冷饮撑一下好了。来」 虽然讲说话声尽可能压到最低,但问题儿童三人组一边很放松的大刺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给自己的侍女用木杯倒入加了砂糖的冰镇果汁水,然后毫不客气的喝下去。 善治郎确实说过侍女们 待机期间,要坐沙发也好要喝饮料也好都没关系,但真的会像这样堂堂尽情享受这两样福利的侍女,就只有菲她们三个而已。 「打扰了」 传到抱着『现在可是待机时间,我们才不会在乎那么多呢』心态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耳中的这个声音,来自刚刚进入客厅的,把黑发梳成一个短马尾发型的小个子少女。 「啊—,是尼尔妲酱。怎么了吗—」 察觉到小个子少女——尼尔妲到来的蕾蒂,用和平时一样没紧张感的语气向她搭话。 用小心翼翼的小动物一样的动作走过来的尼尔妲,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是,今夜是我借掌上游戏机走的日子,所以就过来拿了」 然后,好像很开心的把双拳在胸前握紧。 尼尔妲仅靠这一个动作,就能让看到的人心中产生某种温和的感觉,这大概就是这名少女的人德吧。 「啊,是这样啊。对了,尼尔妲好像也被教训了?游戏这东西很有趣的吧」 听到菲的话,尼尔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是,这个真的非常有趣呢。要不是有同室的米莱拉酱和路易莎酱阻止,我说不定都会玩一整晚了」 「啊哈哈,尼尔妲酱『又』差点玩一整晚啦」 「想整晚玩的话,要瞄准担任雨琪庭院整备的日子哦。因为翌日的工作短时间内就会结束,剩下的时间就全是等待了」 「原来如此!」 纯粹的尼尔妲,老老实实的从邪恶前辈那里学会了这种投机取巧的诀窍。 尼尔妲会老实的表现仰慕,老实的表示钦佩,老实的露出笑容。 得到了如此可爱后辈的问题儿童三人组,不知不觉间变得非常宠爱尼尔妲。 「对了尼尔妲酱。机会难得,要不要一起来尝尝新食物?」 拍了下手说出这番话的蕾蒂,不等尼尔妲回答就向着冰箱走去。 「食物,吗?」 「嗯,食物。善治郎大人说过,想多找些人尝尝看然后提供各自的感想哦—」 蕾蒂一反平时飘飘悠悠的样子,干脆利落的从冰箱中取出好几种吃的东西。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装在金属圆筒中黑色的泡沫块。 「那是,什么?」 「把从山羊奶中获取的,好像是叫生奶油的东西。在白天打成了泡沫状—」 因为能加入的砂糖只有黑砂糖,所以外观看上去有点糟糕。但由于最近山羊奶的膻臭味已经大大减弱,所以善治郎开始允许自己和玛格丽特之外的侍女试吃山羊奶制品了。 接下来,蕾蒂由从冰箱的冷冻室里取出冻得硬邦邦的野草莓。 「这个要怎么处理呢?」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尼尔妲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蕾蒂露出好像很开心的笑容。 「呵呵—,这样做哦—。诶—,诶—」 蕾蒂酱冻结的野草莓放进装有生奶油的圆筒里,然后用捣锤一样的棒子专心捣制起来。 冻结的野草莓渐渐被捣烂成草莓酱,和冷生奶油混合在一起。 整个过程完成到一定程度后,即席的草莓奶油冰淇淋就做好了。 当然了,这个创意来自善治郎而非蕾蒂。 由于为了增加甜味加入黑砂糖的缘故,这东西的整体外观色彩很糟糕,但光是酸甜可靠的冷点心这一点,就足以让身处酷暑期的少女们对它欲罢不能。 用木盘分好各自的量然后拿起木勺的问题儿童三人组与尼尔妲,立刻盛起赤黑色的冰淇淋放入口中。 「唔嗯嗯」 「这是……」 「嗯,完成的很好呢」 「非常,好吃哦,蕾蒂小姐」 所有人,都因为能在热带夜晚里享用到奶油冰淇淋(勉强算),而露出至福的表情。 「剩下的还有哦,再多吃一点—」 「是,非常感谢」 被温柔的前辈们围在当中的尼尔妲露出满脸幸福的笑容。 吃完了奶油冰淇淋,并没忘记带走掌上游戏机的尼尔妲,很遗憾没有返回她自己的房间而是被叫去了侍女长室。 「尼尔妲,把刚才发生在客厅的室向我报告一遍」 「是,阿曼达侍女长」 因为前辈们的态度非常堂堂正正,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她们有做错什么的尼尔妲,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老老实实的做完了报告。 「……然后蕾蒂小姐她就做了奶油冰淇淋给我。那个非常美味哦」 「…………」 不仅在夜里借走主人的游玩道具,甚至还满不在乎的吃起主人的夜宵。 看到尼尔妲对此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阿曼达侍女长露出好像在嚼黄莲一样的苦涩表情。 「怎么会这样。被污染的最深的人偏偏是尼尔妲……我到底该怎么向边境伯谢罪才好啊……」 「诶?阿曼达侍女长?您说什么?」 不过因为这些话阿曼达侍女长只是小声在嘴里嘀咕,所以似乎并没有传到站在她面前的尼尔妲耳中。 看着表兄这个正歪着头表示不解的女儿,阿曼达侍女长为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词汇警醒她而烦恼了好一会。 ◇◆◇◆◇◆◇◆ 隔天早上。 菲、多萝蕾丝、蕾蒂这个问题儿童三人组被叫去了侍女长室。 光是因为被叫来侍女长室就变得紧张的菲,以及对此感到害怕的蕾蒂还好,对于到被具体指出某种错误为止,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反省意思的多萝蕾丝,说不定还是动真格的对她的性格进行一番修正比较好。 思考完这些的阿曼达侍女长慢慢开了口。 「今天我会把你们几个叫来的理由,你们都清楚吗?」 「不」 「非常抱歉,我不清楚」 「不知道—」 对侍女长的话,问题儿童三人组一起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完全没有自觉,还是太有自觉了所以担心随便开口都会打草惊蛇,总之问题儿童三人组什么也没说。 早已预料到她们这个反应的阿曼达侍女长,故意大大叹了口气。 「是你们几个对待新人侍女态度的那件事」 说完这句话,阿曼达侍女长表情严肃的瞪着问题儿童三人组。 然而,面对上司的瞪视,三人只是歪头表示不解。 「对待新人的,态度吗?」 「我们做过什么不妙的事么?」 「我们对她们都很疼爱呀—?难道说,那里面其实有的孩子很讨厌我们—?」 听到问题儿童三人组这种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回答,侍女长这次真心的长叹了一声。 「当然很不妙的吧!对于正需要打好坚实基础的新人们,哪里还会有教她们偷懒的窍门和怎么多捞取在后宫工作甜头的前辈啊!?」 看到侍女长满脸怒火,三人立刻开始谢罪。 「啊,是,非常对不起」 「是我们考虑不周」 「非常抱歉」 然而,她们的谢罪不管怎么看,都是「因为惹上司发火了而道歉」而非「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而道歉」。 而且,阿曼达侍女长还不能太过强烈的斥责她们。毕竟,现在有遵守她们教导的侍女比较受主人善治郎的欢迎,这么一个无情的事实存在。 「……………」 现在使用正攻法是打不开突破口的。 理解到这一点已经无法否认的阿曼达侍女长,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抛出了自己手上的诱饵。 「说起来,你们几个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最快是来年,最晚也就是后年,可以称为这后宫主人的贵人,会再增加一位」 「是」 「我们听说过有关传闻」 「是说芙蕾雅殿下吧—?」 对三人的回答,阿曼达侍女长点点头。 「不错。如此一来,到时后宫肯定不止这本宫,连离宫也要投入使用。而我们这些侍女,也会因职务分成『负责照顾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起居的,在本宫工作的人;与负责照顾芙蕾雅殿下起居的,在离宫工作的人』这么两类吧」 面对意外的非常认真听着这些的问题儿童三人组,阿曼达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干脆的宣布道。 「在那个场合,我打算让你们三个留在善治郎大人身边也就是继续在这本宫工作。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善治郎大人确实更中意你们的做事方法」 「!」 听到这番话,问题儿童三人组差点开心的叫出声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后宫是天堂这种事,前提是要有善治郎带来的各种家电,以及善治郎这名异常放纵下属的主人存在。所以三人都会去没有这些离宫工作敬谢不敏。 准确看透了问题儿童三人组这些内心想法后,侍女长接着宣告道。 「但是,如果新人侍女中有人学会了你们的做事方法的话,就没有非得将你们留在本宫的必要了呢。 到时即便将照顾善治郎大人起居的工作交接给那些新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句话带来的反应是剧烈的。 「实在非常抱歉,我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指导新人们了」 「到底该怎样正确的履行后宫侍女的职责,我会将这些知识彻底灌输进新人脑子里的」 「照顾善治郎大人起居的工作,是属于我们的—」 「……期待你们的表现」 像要把肺中的空气全部清空一般,阿曼达侍女长又深深叹了口气。 附录 侍女与主人的间接交流/住地改筑 一般来说,后宫这种地方是除了作为其主人唯一一名男子外,其他男人都禁止涉足的空间。 这个认知当然没有错,然而现实却是——后宫意外的并非『什么无论何时都绝对不允许有其他男人出现』之地。 毕竟,后宫作为一个环境的同时也是一栋建筑。 房子这种东西哪怕仅仅是普通的运用也会有出现损伤、需要修缮的时候。如果想要在那种情况下仍死守着男子禁止涉足的规定不放,国内就必须有一群女性建筑工匠。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也需要女性医师。甚至遇到诸如搬运庭院里石头的工作时,也必须仅靠女性来完成。 这些要求不管怎么想都不现实。 因此,后宫关于禁止男子涉足制度,是采取仅限于日常状态下会严格执行,有需要时就作为特例暂时解除——这样很现实、灵活的执行方式的。 而今天,留在后宫的年轻侍女们就从阿曼达侍女长那里接到了会有这类『特例』出现的通知。 「因为以上原因,从明天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后宫里会有从业员们出入。各位,你们要比平常更注意的打起精神来,可别让人家看到什么丢人的情况」 「是,侍女长大人」 听到年轻侍女们的回应,阿曼达侍女长满意的点点头后接着说了下去。 「这些从业员们来目的,是为了建造名为『蒸汽浴室』的设施。 具体的安置场所,位于距离宫较近的位置。为此,你们打扫中庭和离宫这些会被看到的地方时要特别仔细。都听到了吗」 「是,侍女长大人」 「还有,你们自己的着装也要仔细打理好。记得要好好沐浴洗净身体,衣服也要选择洗涤完的。 因为现在是酷暑期,所以我允许了你们私下里时着装可以略微不整。但是从明天起,我就不会再纵容你们了。因为我不能允许身为后宫侍女的你们被人看到不成体统的样子」 「是,侍女长大人」 年轻侍女们,用让人怀疑『她们是不是仅仅在凭条件反射进行回应啊?』程度的语气,一起做了回答。 然而,即便得到了这样的教育成果,阿曼达侍女长在连连点头后仍旧提出了警告。 「但是,比什么都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你们随便出现在男性面前这个问题。主要对应由我们这些高层负责,会尽可能不让你们出场,万一真的不得不叫上你们,要记得到时别开口说话,速速把工作办完离开就好。都听懂了吗」 「诶,那要我们保持仪容还有什么意义……」 「那边的—,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侍女长大人!」 年轻侍女的嘀咕,在阿曼达侍女长的尖锐质问下立刻烟消云散了。 ◇◆◇◆◇◆◇◆ 翌日。 和预定的一样,后宫中出现了一个异质集团。 这是一群有着强壮体格,身穿作业用脏裤子和坚固粗衬衫的家伙。人数在十人以上,全部都是男性。 建筑工、石匠、锻造师、土木工程人员。 一群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在后宫中的人。 这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名站在集团中央正在环视周围的高大男子。 身高比周围的人高出半头固然是他显眼的原因之一,但最让他引人注目的理由,是容貌从根本上就和别人不同这点。 淡茶色的头发,青灰色的眼睛,虽然被海上的阳光晒过的皮肤就算搞错了也无法说成是白色,但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和嘉帕王国本地人不一样。 这名男子是来自遥远北大陆的诺阿人,也就是芙蕾雅公主率领的『黄金木叶号』上的船员之一。 『黄金木叶号』上的船员,其本职当然都是战士。但在这个基础上拥有其他职业技能的人,其实意外的还蛮多的。 毕竟长期航行船的船员是一种很容易遭遇危险,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很容易送命的职业。 因此每次募集船员时,来应聘的人虽说当然大多来自从祖先开始代代做战士或水手的家系,但无法继承自己老家家业的次男、三男也很多。 负责养育山羊的尼古拉就是典型的这类船员吧。 然后,现在这名男子也是身怀其他职业技能的人才之一。 由于曾为老家的家业帮忙的缘故,这名男子可以从零开始建造出一座蒸汽浴室。 当然了,嘉帕王国这边不是仅仅听了本人这么说就把他带进了后宫的。 先在外界试验了一次,确认他的确能造出蒸汽浴室后,才作为特例允许他涉足后宫。 男子一边仔细的观察周围环境一边说道。 「场所的话靠近那边的建筑物比较好吧?但是,那边有水源吗?蒸汽浴室本身虽然用不了浴池那么多的水,但冷水池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有的。不然从蒸汽浴室出来后就没法跳进水里了嘛。 嘛,虽说跳进自然的水池,冬天的话就直接裸着身子倒进雪地里的做法更舒服,但再怎么说那些都是办不到的吧」 对男子的话,年龄已经可以被称为老人的嘉帕王国工匠摸着下颚回答道。 「这里能说是水池的东西,也就是中庭里的喷水池了吧。水源的话,那边本宫的浴室是特意从外界水源引水过去的。记得只需要打开机关水就会自动注满浴池,好像也能够进行排水。 稍微花些时间的话,在这一带建造出同样的引水构造应该是可能的。除此之外的水源就全都是水井了。 后宫这种地方的劳力,原则上就只有女人。用水桶一桶一桶从井里打水装满浴池的工作,对她们有点太辛苦了吧」 从能够清清楚楚的回答关于后宫环境的问题就能看出,这名老人是王家专属的土木工匠。 王宫、后宫的结构图。水源的状况。城墙的厚度。这名满头白发的老人因为脑袋里装满了这类知识,所以被强制移居到王宫里,过着在自由意义上限制非常多的人生。 顺便说下,会选择老人做总责任人除了因为他们通常拥有与其年龄相应的丰富技术知识外,也有『腰腿不好的老人即便不外出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产生不自由感,就算给予他们厚待也不用给多久,所以是最适合当保守秘密的人才』这样相当冷酷的理由。 不过,那种行事风格真的很冷酷的国家,好像会工程完工后把这些注定会知道重大机密的工匠在物理上摸消掉,所以嘉帕王国的做法不如说反而属于温厚的一类。 「啊啊,对女人会是很严酷的工作呐。更不要说后宫的公主大人们了,不可能干得来的」 「不过要是有我家的小子们帮手就另当别论啦」 「哈哈,没错」 就在年长的工匠们这样用轻松的语气讨论工作时,年轻的工匠们正带着平静不下来的表情四下张望。 嘛,也难怪他们会这样。 这里可是后宫。 虽然善治郎已经完全习惯了,但这里是通常决不允许一般人涉足的,王宫里最为隐秘的最深处。 是一个除了主人善治郎外,禁止任何其他男人出现的空间。所以这座庭院里的空气总让人有种甜美的感觉。 心猿意马四处张望的年轻工匠们,终于在远处发现了“那个”。 「啊!?」 「有了—」 「唔噢,真的假的!?」 是因为有什么事要办吧。 三名年轻侍女快手快脚的横穿远处庭院的样子,被年轻工匠们发现了。 对方似乎也有所察觉。 好像很吃惊的暂时停下脚步后,三个侍女像是鼓励一 样向年轻工匠这边挥了挥小手。 「噢噢噢!」 「刚、刚才。她们和我眼神相交了!」 「笨蛋,她们看的肯定是我才对吧。你这家伙不是说过,自己这张脸见不得人什么的吗」 「开什么玩笑,让开,给我从那里让开!我都看不到了!」 年轻工匠们像是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一样的闹腾起来。 虽然从一开始就被当成王族迎接来这个世界的善治郎可能不知道,后宫的侍女们除了一部分例外外,大多是出身贵族家的千金小姐。 而且并非只要是年轻的贵族女孩就可以担任。 只有在教养和人格,以及容貌方面满足了「与后宫侍女之名相符」条件的,严格挑选出来的少女才可以。 也就是说,后宫侍女这种存在,对于只不过是普通庶民的年轻工匠们,如字面意思一样是高岭之花。是极少有机会能够亲眼见到,光是看一眼就能保养他们眼睛的存在。 被这样的少女们虽说是远处但也与自己目光相对,甚至还笑着挥手的话,也难怪这些男人们会兴奋起来。 话虽如此,这里可是后宫,是本来禁止其他男子涉足的空间。 即便是因为特殊理由允许进入这里的工匠们,如果因为看到后宫侍女就吵闹起来,那当然不能饶恕了。 「喂——,你们在闹腾什么!」 老工匠用他枯瘦身体难以想象音量发出一声大喝。 「噫!」 「老、老大!不,不是的,这是」 年轻工匠们像是事到如今才醒过神来一样的开始辩解,但工匠老大的性格可没温厚到这样就可以绕过他们。 「你们这些蠢东西!」 所有年轻工匠,全都挨了会让他们眼冒金星程度铁拳。 ◇◆◇◆◇◆◇◆ 那么,作为导致年轻工匠们被老大发火原因的那三名侍女,现在又如何了呢。 该说是因果报应吗,这边也正在接受阿曼达侍女长无止境的说教。 「所以说,你们几个为什么这么轻率。我明明反复嘱咐你们今天要绕道走,如果像往常那样穿行就会引发问题了吧」 在说教停不下来的阿曼达侍女长面前,站着老老实实低头认错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菲、多罗蕾丝、蕾蒂三人。 今天中庭的一角里,会有工匠进驻。 虽然被叮嘱了侍女们因此要尽可能别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便有工作也得绕道避开那边,但凡事怕麻烦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还是为偷懒抄了近道,然后毫不意外的被看到了。 「非常抱歉」 「我们正在反省」 「再不会那么做了—」 只要露出完全是在反省的表情,再可怜兮兮的仰望上去,即便是阿曼达侍女长也不由得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时可不能被她们三个骗了。 菲她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反省。 她们只是把『只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或声音,说教就能减少』的技能磨炼的很熟练了而已。 如果真想矫正这些不会反省的问题儿童,就必须让她们在物理上吃苦头才行。 正巧,阿曼达侍女长手上有件和工匠们商议后的工作正等着人来做,于是她决定就把这事交给这三个问题儿童。 「我明白了。那么,你们就用行动来表示一下那个反省之意好了。没问题吧」 光是看阿曼达侍女长坏笑的表情,也知道绝对不会没问题。 然而即便讨厌的感觉超出了预感几乎变成确信,年轻的侍女们也没有在这时表示拒绝的权利。 「是」 「谨遵吩咐」 「好的—」 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只能一边带着想逃走的表情,一边表达了同意。 ◇◆◇◆◇◆◇◆ 当天傍晚时分。 菲三人讨厌的预感成了真,不得不干起了说是苦行也不为过的工作。 「好了,这么一来……」 「连一半,都还没装满吗……」 「哈啊,哈啊,哈啊……」 那份工作,就是用水桶从水井里打上水来,将设置离宫附近的木制简易浴池装满。 简易浴池由用木片围成,也就是个巨大的长方形木桶。 这东西是今后要安置在蒸汽浴室附近浴池的模型。 当然,真正的浴池建造时会使用石质材料,样式也会采用埋入地面的形式。但为了先估算出实际需要多少水量,工匠们就先做了这个木浴池出来。 完全把这个浴池装满的话,好像甚至可以让人人进去后脚够不到底,这么一来就没法洗澡了,所以必须先试试水该加到什么程度。 虽说比本宫大浴场的浴池小得多,但如果要装满的是这么巨大的水桶,那装水就已经超越工作的范畴接近拷问了。 至少,这不是应该交给三名没力气的少女来完成的工作。 「这样的,工作,怎么,可能,每天都,干的来,啊!」 「同感……—」 「哈啊,哈啊,哈啊……」 依然能够抱怨的菲和多萝蕾丝还好,三人中最没体力的蕾蒂已经累的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喘气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她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贴在脸上的样子,甚至显得有点香艳。 为什么菲她们不得不干这么严酷的工作? 最主要的理由当然是为了对她们白天打破规矩穿越庭院的行为进行惩罚,但这里面姑且也有一些实际的理由。 为了今后要成为离宫之主的芙蕾雅公主,嘉帕王国在后宫里建造了北大陆北方随处可见的蒸汽浴室。但这种迄今为止从没有过的新设施,并不是说建就能建的。 蒸汽浴室以及附带的冷水浴池都需要大量的水。 然而,只要略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给迄今为止都不需要用水的地方引水,绝不是什么可以简单办到的事。 必须先计算城市周围水源与后宫的高低差,然后才能为新浴池搭建引水用的水渠,以及浴池排水用的下水道。 因为这个世界里存在魔法这种力量。熟练的土木工匠中也存在『土操作』魔法的使用者可以多少轻松些,但建造可以自动注水排水的浴池仍属于一种大工程。 可以的话,至少把引水部分的机构省略掉。这样一来工事就会简单许多,工期也可以缩短。 实际上,通常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一桶一桶的打水装满浴池的确属于重体力劳动,但那仅限于动手的三名少女的前提下。 如果交给高大的男子来做的话,只要十来个左右的人手,这就算不上什么大工作。 到王都的脚力人群中招募的话,属于即便每天支付薪水也不会产生多大财政负担,可以轻松雇到人的工作。 然而很不巧的这里是后宫。平日里只有女子。而且又是个因为加入前必须仔细检查出身和心态,导致无法随意增加人手的场所。 所以,工匠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省事的做法。 虽然要多花些时间和功夫,需要的预算也更多,但引水的机构不装不行。 这时,阿曼达侍女长提出了一个意见。 「保险起见,先用人力试一次看看吧」 至于结果……算了连看都不需要。和所有人预想的一样根本就行不通。 现在是黄昏即将结束,太阳马上就会完全没入地平线的时分。 水面上倒映出白色月影的浴池旁,三名瘫坐在地上的少女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哈啊、呼……」 「呼、呼、呼… …」 「…………」 蕾蒂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工作后半部分,蕾蒂一直处于机械式的运作,菲她们往返三次她才能往返一次。 即便如此菲和多萝蕾丝也没抱怨什么。怎么说呢,这不仅彰显了她们两人平日里在料理方面反过来受了蕾蒂很多照顾的事实,更是三人关系真的十分要好的证据吧。 总之,在总算是做完了惩戒性工作的三人身边,一个人影伴随着循规蹈矩的脚步声走近。 仅凭这种脚步声,三人就知道谁来了。 虽然来者是通常这种时候三人会马上跳起来立正站好面对的人物,但现在菲她们几个已经没有那份力气剩下。 那个人物——阿曼达侍女长来到倒地的三人面前,然后开了口。 「辛苦了。看样子,为浴池打水的工作对你们来说果然负担太重了呢」 看来再怎么说,阿曼达侍女长也没魔鬼到这种场面下还用「真是没用,打起精神来」的话训斥三人的地步。 然而,即便听到上司慰劳自己的话语,菲她们也依旧只能点点头回应而已。 「阿曼达大人,再怎么说这个真的……办不到……」 「太辛,苦了」 「…………」 年轻侍女明白无误的对侍女长说某某事办不到,可是相当需要勇气的行为。 这份打水的工作就是辛苦到了这种程度。 大概就连阿曼达侍女长也产生些许罪恶感吧,她先掩饰般的咳了一声,然后才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开了口。 「但是,如果新修一条引水水渠的话,工期是无论如何都会拖长。 也就是说,这之后的很多天里,这后宫中都会有外来男子出没。 而缩短工期的唯一方法,就是放弃建造引水水渠。 不过要是再没有人做出白天你们三个那样的行为的话,我倒也能安心让工期延长。如何,需要我向上层提出不必建造引水渠的提案吗?」 我该怎么做好呢?阿曼达侍女长的这番话完全是只有表面上在商量,内里其实早有定论的威胁。 「我、我们不、不要紧的!」 「我们再也不会做出白天那样的行为了!」 「对,对不起……」 相对还比较精神的菲和多萝蕾丝不必说,连到刚才为止都像尸体一样无反应的蕾蒂,听到这句话后也使出全身的力量拼命回话。 看起来,三人是真的被打水工作吓怕了。 虽然产生有点做过头的感觉,但在阿曼达侍女长最初的目的依旧算是达成了吧。 「那么,之后的善后由我来做。你们几个,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恢复的差不多后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吧。 啊啊,不过就算再累,也别忘了吃饭和洗澡。如果在这两点上疏忽的话,会妨碍到明天的工作呢」 「是」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呜……」 听到侍女长说出自己求之不得的话后,三人为了回复体力直接躺到在了地面上。 ◇◆◇◆◇◆◇◆ 这件值得同期的事发生一个月后。 由于毫不吝惜的大量投入土魔法使的力量,建造蒸汽浴室和冷水浴池的突击工事很快就完成了。 冷水浴池也好好的加上了从外界引水入池,一拔掉水栓就可以排水的结构。蒸汽浴室那边则被仔细的封闭好,建成不会让热气外漏的样式。 由于外观是木建筑物,所以蒸汽浴室和周围的其他设施放在一起后显得有些不搭配,但这种差异正好可以拿来当做引进异文化的象征,算是相当不错的设计。 身为总责任人的『黄金木叶号』船员已经给出了「很好,没问题」的评价,但这种话当然不能直接照单全收。 这间蒸汽浴室将来的主要使用者是芙蕾雅公主,而在此之前,王配善治郎和女王奥菈也有可能先行使用它。 这三名使用者不管哪一位,都是在这个国家里拥有无上地位的高贵人士。 因此,必须像善治郎当初制作肥皂和洗发香波时那样,实验一下这类刚完成之物的安全性。 出于这些理由,后宫侍女们又增加了新的工作。 参加蒸汽浴室的使用实验。 蒸汽浴室内,按凹字形的安置了座位。 具体来说,就是在除了出口所在的其他三面墙墙脚位置,弄出正好适合坐下的隆起。 然后,在狭窄室内的正中央两处,角落里两处,总共设置了四处加热石头用的火炉。只要用长木勺舀起水浇到热石头上,就能让室内充满蒸汽。 为了不让坐的人感到疼痛,座位上垫了好几层布,使用者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躺在上面。 此外,房间正中央也有设置台座,通常来说这里应该安防放一盏油灯或蜡烛之类的东西,为室内提供照明。 不过整座蒸汽浴室为了不放走热气而没有开窗户,因此这里的照明使用了善治郎带来的led灯。 在这样再怎么说连南大陆酷暑期气温也比不上的、人为造成的热气中,身上除了裹着一块薄布外就什么也没有的年轻后宫侍女们正在尽情流汗。 「……好热」 不擅长忍耐的菲马上就叫起苦。 「不如说怎么可能有人会觉得不热啊……」 坐在旁边的多萝蕾丝马上拿菲打趣。 当然了,其实多萝蕾丝自己也并不是什么游刃有余的状态。 「呼吸……好辛苦!」 更有甚者,坐在旁边的蕾蒂从刚才开始,就像感到缺氧一样一直摇着她的大胸部用力的呼吸。 虽然一般来说嘉帕王国的人都很耐高温高湿,但那再怎么说也是有限度的。 菲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唯一一名依旧神色如常的人抱怨起来。 「我说,路易莎。你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呢。你难道不觉得热吗?」 对前辈侍女的话,黑发黑眼的后辈侍女——路易莎语气平淡的做了回答。 「否定,菲前辈。在下现在也感觉热。但是在下曾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所以这还在容许范围内」 这么说的路易莎的坐姿,就像肯定这番话一样后背一直挺的笔直。 与路易莎形成了鲜明对照的,是她身边的米莱拉。 「路易莎真厉害,我好尊敬你,呀……」 话说到一半就坚持不下去了的米莱拉,看上去情况比蕾蒂还糟。 米莱拉对蒸汽浴室的耐性似乎非常低。不对,搞不好她对忍受痛苦这种事本身就没什么耐性吧。 对这样的米莱拉,坐在她对面的多萝蕾丝给出温柔的忠告。 「米莱拉,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待下去哦?忍受不了的话就快去隔壁的房间吧。那里配置了冷水浴池」 「谢谢您的忠告,多萝蕾丝前辈」 后宫侍女大多是贵族的女儿。虽说现在只有路易莎和玛格丽特,以及清扫工作的总负责人伊妮斯在这方面例外,但在其他贵族女孩当中,也有着很明确的身份高低关系。 在这些人当中,米莱拉就来自最高级的贵族家庭。 她虽然只是强力贵族玛凯奴斯伯爵的侄女,但因为双亲都在前次大战中亡故了,所以是一直放在玛凯奴斯家本家养育的。 米莱拉表现出的礼仪作法犹如完美的上级贵族,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过,这里也有个虽然家世非常厉害,对礼法却不怎么熟悉的特例存在。 「好热,呢!」 满脸都是汗水的尼尔妲,好像觉得现状很有趣一样 露出笑容。 坐在米莱拉身边、蕾蒂对面的这名小个子少女的身份,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 她不仅老家的级别完全不输玛凯奴斯伯爵家,而且还不是侄女而是领主的亲生女儿。可以说在所有年轻后宫侍女里,身份立场上几乎没有比尼尔妲更厉害的人物了。 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雷卡兰特子爵的女儿与她相当。但那边先不说家族实力和历史,至少实际爵位只不过是子爵,所以综合来说在出身方面果然还是尼尔妲拔头筹。 不过,尼尔妲的父亲虽然是嘉杰尔边境伯,母亲却只是普通的村姑。尼尔妲自己,到八岁为止也只是一名普通村中女孩而已。所以她反而是所有人中对礼仪作法最不熟悉的。 实际上,即便来到后宫中后,尼尔妲也会定期的做出不符合礼仪的言行。然而却没有人特比厌恶这样的她,这大概已经是一种『可以称为才能』级别的人德了吧。 因为尼尔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即便仅凭感情说话,进而立刻展开行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非常抱歉,我已经到极限了」 说完这句话的尼尔妲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剩下的侍女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后,也都笑着照做。 「尼尔妲,我也和你一起出去」 「在下和你同行,尼尔妲」 「既、既然年轻的孩子们都走了,那我也走吧」 「嘛,的确没有继续忍耐下去的必要呢」 「嗯,出去啦—」 年轻侍女们在个子最小的尼尔妲带领下一起离开了湿热的蒸汽浴室。 打开蒸汽浴室的房门后首先看到的,是注满冷水的浴池。 争先恐后的跳入冷水浴池后,侍女们一起发出欢喜的声音。 「唔—,好舒服」 「啊啊,这个的确很棒」 「活过来了—」 「肯定。老化物质都随着发汗作用排出体外了,导致皮肤变得很紧致」 「芙蕾雅殿下的祖国为什么会喜爱这种风俗,也可以让人理解了呀」 「好舒服啊—」 菲甚至没规矩的把头也潜入水中,让头发被冷水彻底浸透。然而却没人指责他。 在蒸汽浴室里待到极限后再泡冷水澡,就是让人舒服到了这种程度。 所有人都露出死而复生般的表情。 连以无表情为卖点的路易莎,也很稀奇的露出了半张着嘴笑起来这样的表情。 「…………」 年轻侍女们就这么在冷水浴池里泡了好一会,以此来祛除积蓄在身上的热量和汗水。 然而,这里还有个大问题: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体验蒸汽浴。 所以初次使用蒸汽浴室时会产生的失误,降临到了在场所有的人头上。 那就是, 「好冷……」 「身体被冻住了啦」 「指尖没有感觉了—」 「体温低下。运动能力也变得低下」 「再怎么说,也泡的太久了呀」 「啊哈哈,身边变得好凉」 因为冷水泡的太久,导致身体冷到了骨子里的,失误。 不过,要挽回这个失误也意外的很简单。 「那么,就再去温暖一下身体吧」 「也只好,这么做了吗」 「赞成—」 「肯定。提议下次要更仔细的调整时间」 「确实如此呢,那么虽然有点不知耻,但还请容许我一起陪同」 「哇,大家一起去」 明明刚才还像逃走一般的离开,可后宫侍女们为了祛除身上的寒意,又凭自己的意志返回了蒸汽浴室里。 ◇◆◇◆◇◆◇◆ 后宫里建造了名为蒸汽浴室的新设施数日后。 在年轻侍女们当中,洗蒸汽浴已经有了一套固定流程。 先在蒸汽浴室里大量流汗,然后在冷水浴池里洗去汗水,接着,重返蒸汽浴室加热变冷的身体,最后再次在冷水浴池里泡到不会让身体感到寒冷的程度后结束。 之后,以和一般流程不同的方法使用蒸汽浴室的人最近也出现了。 也就是先去冷水浴池里泡个够再开始。 仔细想想,这说不定是很聪明的做法。 毕竟这里是位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季节又是酷暑期。是即便在夜里气温也会轻易超过三十五度的热带。再加上湿度很高,所以外界气温本身就可说是弱化版的蒸汽浴。 那么,最初就从泡冷水洗去汗水让身体变冷的环节开始,这么做并非没有道理。 接下来,菲她们这问题儿童三人组,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发现。 那就是,『彻底做完整套蒸汽浴流程后,喝到的加冰果汁水、吃到的刨冰、冰淇淋会特别美味』这一新事实。 但是,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善治郎带过来的冰箱虽然是一台五开门的大家伙,但因为还是存在上限的缘故,所以其容量大部分是提供给主人善治郎和女王奥菈使用的。 即便是善治郎去了双王国的现在,分配给侍女们使用的容量也依旧没有变。 所以必然的,分配到每名侍女手中的冰块和冰淇淋的数量会很有限。很遗憾的是,这种规定中的份额量并不足以满足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贪欲。 于是三人有了一个想法。 难得找到了让冷饮更美味的方法,所以想吃更多一些。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抱着这种想法观察周围后,结果发现答案意外的近在眼前。 每个人吃各自的配额量不够。但把三人的配合到一起的话,分量就会变成平常的三倍。 于是,为了争夺三人份量的冷饮,她们决定在蒸汽浴室里召开忍耐大会。 「…………」 「…………」 「…………」 看着三名前辈侍女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进蒸汽浴室里,一起来洗蒸汽浴的后辈侍女们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们。 「那个,我就先告退了」 特征是眯眯眼的米拉古洛斯这说完后,保持歪头不解的姿势站了起来。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这点似乎让米拉古洛斯很困惑,她的室友玛诺拉与莫妮卡互相对视了一下后,也开了口。 「那个,菲小姐?」 「蕾蒂小姐,我们要先出去了……」 菲平日里相当疼爱在后宫侍女中少见的个子比自己更小的玛诺拉,蕾蒂也经常分给莫妮卡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几人的关系可说是非常要好。 然而,这两位平日里虽然古怪但待人很亲切的前辈,现在却带着凶恶的眼神一言不发。 其实,两人只是以不开口说话的方式来防止任何一点体力的流失罢了,所以才没法回应后辈吧。 是因为对站着不知所措的后辈感到于心不忍了吧,多萝蕾丝保持着身体靠着墙壁坐下的姿势只歪了歪头,以此传达「你们可以出去了」的意思。 然而,带着凶恶表情的前辈做了这样的动作,在后辈侍女们眼中似乎成了「快给我滚」的意思。 「非、非常抱歉」 「先告退了」 「我们这就走」 米拉古洛斯、玛诺拉、莫妮卡三人争先恐后的逃出了蒸汽浴室。 「…………」 「…………」 「…………」 室内只剩下了菲、多萝蕾丝、蕾蒂这问题儿童三人组。 每个人甚至都没有用言语挑衅对手,一副认真十足的样子。 自己绝 对要留到最后,从她们那里可以感觉到这样的坚定意志。 然而即便如此,人类的耐久力和精神力还是有极限的。 第一个察觉到这种极限的,是多萝蕾丝。 「……噗哈,不行了」 多萝蕾丝原本就是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最能冷静的对事物做出判断的人,所以她成了第一个的脱出的人可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状况。 如果再继续勉强硬撑下去,会对生活造出各种妨碍。 做出这个判读后,多萝蕾丝立刻站起来准备前往冷水浴池。 「我不说难听的话,但你们两个也记得适可而止啊」 多萝蕾丝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 「…………」 剩下的人是菲和蕾蒂。 菲很爱逞强,而只要牵扯到食物,蕾蒂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 全身流汗不止的两人,偶尔也会偷偷抬起头窥探对手的状况,时间就这么流逝过去了。 这场双方谁也不肯让步的对决,突然迎来了预想之外的变化。 随着一声开门声,蒸汽浴室的入口再次被打开,一个人物从外面走了进来。 「哎呀,你们两个,居然还在这里吗?」 「!?」 「咦!」 看到突然走入的阿曼达侍女长,让菲和蕾蒂吓了一跳。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会使用蒸汽浴室的可不止是年轻侍女们。初次实验后,以阿曼达侍女长为首的年长侍女们也会来这里洗蒸汽浴。 菲和蕾蒂飞快的用眼神商量了一下。 现在可不是彼此相争的场合。要是不找个借口推掉阿曼达侍女长提出的某种要求,接下来可就不妙了。 「非常抱歉,我们在这里留的太久了—。菲酱,一起出去吧—」 看到蕾蒂边说着这种场面话边站了起来,菲原本也准备乘势照做…… 「嗯……啊咧……」 「菲酱!?」 「菲!?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菲!?」 菲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下一个进入菲视野的东西,是她早就看习惯了的后宫客厅天花板。 「啊咧?这里是……」 搞不清状况这么嘀咕的菲耳边,响起一个她有印象的声音,而且用的还是她从没听过的温柔语气。 「啊啊太好了,你恢复意识了吗,菲」 「…………诶,诶诶?阿曼达侍女长!?」 想要立刻起身的菲,被阿曼达侍女长温柔的按了回去。 「还不能起来哦。不记得了吗,你在蒸汽浴室里失去意识了」 听到这句话,菲才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姿势。 菲现在仰面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且阿曼达侍女长还在给她做膝枕。 阿曼达侍女长一边用迄今为止菲从没听过的温柔语气和她说话,一边把手放在小个子少女头发翘起来的头上。 「真是苦了你呢。在陛下她们使用前,自己先亲身试用并尽可能找出问题正是我们这些侍女的工作,你出色的完成了这份职责哦,菲」 「啊…………」 菲总觉得自己理解这个状况了。 阿曼达是以为菲只是在进行普通的蒸汽浴室试用时昏倒的吧。 「虽然早有预想,但蒸汽浴室果然也和我等平日里使用的普通浴室一样,不宜在里面久居。 熟悉使用方法的芙蕾雅殿下先不说,至少陛下和善治郎大人那边,说不定还是暂时不要使用比较好啊」 「啊,是……」 阿曼达侍女长拿来一个杯子,动作温柔的交给回话的菲。 「来,这是果汁水。你一定很想喝吧?里面加了冰块,喝的时候要注意哦」 「非、非常感谢」 这个,要是真相万一暴露,可就惨了。 菲有是自己擅自做蠢事才晕倒而已的自觉,所以她被阿曼达侍女长的温柔对待时,力量全部用在了面部肌肉上以保证自己的表情不抽搐,根本没有其他力气拿来挣扎拒绝。 序章 与爱子的时间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善吉,是爸爸哦」 这天,善治郎在后宫的某房间里,将心爱的儿子——卡尔洛斯·善吉抱在怀里,同时露出甜腻到让人想躲开的笑容。 他把自己的身体代替摇篮使用,抱着婴儿的身体左右摇摆的样子,加上那副不成样子的笑容,完全就是个即将成形的溺爱子女的笨爸爸。 「善吉,长大了呢」 善治郎说的这句话有一半是假话。 当然,出生才一岁零两个月的善吉,的确正处于日日夜夜都在成长的阶段,但善治郎可是昨天也像这样抱过爱子的。 再怎么说,善吉的成长也不可能快到昨天与今天会有明显区别的程度。 「善吉,长大了呢」 除了反复重复这句话外,善治郎在这里几乎没说过别的话。 因为「长大了呢」这句话,是善治郎唯独被允许在这里说出的两句话中的一句。 在存在言灵这种自动翻译的这个世界里,为了能正确记住语言的发音和含义,养育子女时都会注意到完全学会母国语言为止,极力避免让孩子听到他国语言。 作为嘉帕王国母国语的南大西方陆语中,善治郎能发出基本正确发音的就只有「是爸爸哦」和「长大了呢」这么两句话而已。 从最初记住的南大陆西方语是「爸爸」,第二句「长大了呢」这点就能看出,善治郎是何等的疼爱孩子。 总之,善治郎说着自己唯二被允许说出口的台词,一个劲的向爱子注入爱情。 「善吉,是爸爸哦,长大了呢」 虽然说是清晨时间段,但现在是酷暑期。 为了让卡尔洛斯·善吉习惯嘉帕王国的气候,提供给他房间的冰块数量已经减少到了最低程度,因此室内的温度现在已经在三十度以上。可正在哄逗儿子环节上全力以赴的善治郎,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然而,这种父亲单方面一头热的爱情对一个婴儿通不通用,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呜…呜呜,哇啊啊」 即便身体摇来摇去的感觉很舒服,在气温逐渐上升的环境下被人一直抱着不肯放手的话,会感觉到闷热可说是必然的吧。 「善治郎大人,您差不多该把卡尔洛斯殿下放回床上去了」 敏感的察觉到婴儿感情变化的乳母卡桑德拉,用柔和的声音向善治郎提出忠告。 善治郎差点就用日语回应卡桑德拉「啊啊,我知道了」,但总算还是赶在开口前勉强把话咽了回去。 「…………」 只是无言点了点头的善治郎,熟练的将爱子放回到婴儿专用的小床上。 然后走进乳母卡桑德拉,用善吉肯定不会听到的音量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 说「接下来交给你了」。 对善治郎的话,中年乳母带着让人看着就安心的柔和笑容回应道。 「是,我知道了」 在乳母笑容的催促下,善治郎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还是不得不离开了儿子的寝室。 离开卡尔洛斯·善吉王子寝室的善治郎,来到后宫走廊中。 「呼—,即便来到走廊里也还是这么热呐。虽然酷暑期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就是了」 面对由于气温过高,导致仅仅深呼吸一下也会让人觉得氧气不足的空气,善治郎带着到现在还会发憷的语气嘀咕了一声。 实际上,因为最近都不会给善吉的寝室里送冰块,所以室内的气温的确和走廊里几乎一样。 明明是这样的,可在寝室里抱着体温很高的婴儿时却感觉不到热,反倒是来到廊下后仅仅走了几步后觉得热了,这足以证明善治郎体内的温度计正处于让人无语的状态。 总之,像逃避酷暑一样快速穿过走廊后,善治郎回到了作为他日常起居地的客厅中。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嗯,我回来了。奥菈在寝室里吗?」 「是,正如您所说」 和侍女做完这番简短会话后,善治郎径直穿过客厅向寝室走去。 打开连接寝室的房门后,善治郎像是一点冷气也不放走一样侧身滑进寝室内,然后飞快的反手关上房门。 「呼,活过来了」 深深吸了一口靠全力运转的空调将室温压制在二十五度以下的寝室内的空气,善治郎发出一声仿佛包含着万般感慨的叹息。 「在这么热的日子里,真是辛苦你了,善治郎。卡尔洛斯还精神吗?」 用平稳声音慰劳正在擦汗的善治郎的人,是他心爱的妻子——女王奥菈。 女王奥菈,现在正穿着条宽松的长裙,以把后背向后仰靠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奥菈甚至没梳理头发,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室内放松的样子。但从她手上正拿着好像是公式文书的龙皮纸这点看来,她似乎也不是完全放弃那些需要戴上王冠才能处理的工作了。 善治郎从随侍在奥菈身边的侍女手上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来到床边坐下。 「嗯,和平常一样哦。只是,外面的气温果然还是很高,我稍微多抱了他一会就被讨厌啦」 这是谎话。 不,在善治郎的主观认识看来他应该没觉得自己有说谎吧,但从客观观点看来,他刚才的说法完全不是事实。 善治郎抱起卡尔洛斯·善吉的时间,绝对不是什么一会而已。 就连训练有素的犬咖啡吧里的狗狗们,被抱那么久肯定也会生气的咬人一口逃走吧。善治郎就是抱了爱子那么长的时间。 善治郎去卡尔洛斯·善吉的寝室期间,一直独自留在寝室中等待丈夫归来的奥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 看了眼放在寝室角落时钟的奥菈,露出善意的苦笑。 「原来如此。嘛,我也不是想太深究,但看来我不同去果然是正解啊。虽说如果允许的话,我也想尽情疼爱卡尔洛斯就是了」 奥菈边这么说,边将浏览完毕的龙皮纸交给在她身后待机的年轻侍女。 「毕竟现在的奥菈,最重要的是注意身体呢。即便是仅限在后宫中时,你也要尽可能的留在凉爽的地方」 虽然文书类工作奥菈可以带到后宫里处理,但与他人会面之类的活动就只能在王宫中进行。 因为被医师嘱咐了孕妇要保持住体力,留在后宫期间奥菈都会尽可能不离开作为空调有效空间的寝室。 「这边这个孩子也很精神吗?」 再次用侍女递来的毛巾擦完汗的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把右手放在妻子的腹部上。 像为了接受丈夫的手一样全身放松的女王,边露出柔和的笑容边点点头。 「嗯,按照米歇尔医师的说法好像成长的极为顺利。我自己也觉得和怀卡尔洛斯时相比,不适的反应几乎相当于没有一样,我都反而觉得有点不安了呐」 奥菈边这么说,边用自己的手覆盖抚摸自己腹部的丈夫的手。 「奥菈再忍耐一下就好。再过不久,我就会从双王国借治愈术士回来了。有治愈术士在的话,奥菈就算在一定程度上勉强自己也不要紧了哦」 吉贝尔法王家治愈术士使用的治愈魔法,拥有在这个世界上堪称犯规的效力。 即便孕妇的身体状况出现少许不适,只要使用专用治愈魔法的话也能眨眼间就康复。 有这种人在的话,奥菈就能过上比现在轻松得多的生活了吧。 对丈夫的话很开心的点点头的女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兴奋的开了口。 「说起来,治愈 魔法中好像也存在『解毒』这种魔法呐。那么,只要有治愈术士在身边,在酒之毒深达腹部之前给我使用『解毒』的话,我就也能多少喝上一杯……」 「奥菈」 面对妻子恋恋不舍的发言,善治郎很稀奇的用正经的语气责备了她。 「呜……」 就算是奥菈,也明白自己刚才的发言很糟糕吧。 听完训斥,她带着少许反省的眼神仰望着丈夫。 「不行?」 「行还是不行不是由我决定的。过后你自己去问米歇尔医师」 「姆,那不就代表肯定不行了嘛」 露出好像很无趣表情的奥菈撅起了嘴。 奥菈的主治大夫米歇尔医师在健康管理问题上,可是即便面对女王也寸步不让的。 这样的米歇尔医师给出允许孕妇饮酒许可的可能性,不用问肯定是零吧。 如果是现代日本的医者,大概出于禁酒也会导致精神亚力如果禁过头了同样没好处的判断,在加上各种限制的基础上允许奥菈少量饮酒吧。但身为这个世界医者的米歇尔医师却不会做出这种判断。 孕妇饮酒,绝对,不行。 他肯定会干脆的这么断言。 「哈啊,也就是说禁酒还要再继续了吗。能有孩子我是很欢迎,但这个老实说有点辛苦了啊」 对奥菈这样的叹息,善治郎表示不解。 「虽然奥菈你平时的确很喜欢喝酒,可我记得怀善吉的时候你对这方面并没有这么执着啊?」 「啊啊,上次时身体不适期比较长,最重要的是味觉和嗅觉方面起了变化,所以我也就不怎么想喝酒了。 然而,很幸运的这次的不适感轻到了和上次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味觉嗅觉也没发出明显到我能察觉程度的改变」 「原来如此,因为味觉没有改变,所以对平日里顺着喜好大量摄入酒精的行为也变得执着了吗」 就像对释然的善治郎表示赞同一样,奥菈无语的微微送了耸肩。 「嘛,大致就是那种感觉吧。另外也有身处空调有效空间的寝室,导致即便进入酷暑期后我的食欲也没有衰退的原因。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深刻的问题啦」 虽说耐暑可说是嘉帕王国人的特征,但也是有限度的。 酷暑期的热气,是即便对于在当地出生成长的嘉帕王国人也能躲就躲的东西 所以,因败给酷暑期的暑气导致食欲衰退,不吃东西只顾着一个劲的喝水喝酒的人,在这里并不罕见。 以善治郎的感觉而言,虽然大热天里的就(主要指冰透了的凉啤酒)的确好喝,但如果天热过了头却反而让人不想喝酒。在这些方面,耐暑的纯粹嘉帕王国人的极限大概和日本人不一样吧。 总而言之,听成了孕妇的爱妻说靠着空调和冰电风扇风即便在酷暑期也食欲不减过得还算舒服,让善治郎觉得花在把发电机和家电带来这边上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既然如此,为了填补无法饮酒带来的不满,就只能多吃些美味的食物了呢。食物方面没有什么限制的吧?」 「也对啊。机会难得,我就比平常多提些要求好了。善治郎,你有什么值得推荐的珍奇料理吗?」 来到异世界的善治郎,迄今为止已经以刨冰或卡斯提拉蛋糕这类点心为中心,提供了不少嘉帕王国前所未见的料理。 面对妻子出于这份实绩产生的期待,善治郎略微思考过后自信慢慢的说出一个答案。 「啊啊,那一类的话,我知道很多哦。经过山羊厩舍的尼古拉的努力,山羊奶的膻臭味已经降低到足以让人忍耐着喝下去的程度了,如果他已经开始试制鲜奶油或黄油的话,使用那个就能做出相当多新点心了。 啊,还有就是用山羊奶和柑橘系果汁制成的鲜乳酪了。虽然还有改良的余地,但那个也相当美味哦」 善治郎明明罕见的强势推销了一番,可奥菈却露出明显的不情愿表情。 「唔嗯,这样吗。不,既然如此,等我身体状况更好时你就拿来给我尝尝看吧」 看到妻子没有回应自己期待但又在预料之中的反应,善治郎露出苦笑。 「乳制品,果然还是不行吗?」 「唔嗯,在味道如何怎样之前,首先从本能上就无论如何也会产生避讳感,吧」 举起双手的奥菈会做出的这个对她而言少见的带着投降意思的感想,其实也是无可奈。 在南大陆,所谓家畜就是指龙种——也就是大型爬虫类生物。而爬虫类生物当然不会生产什么母乳。因此,南大路人完全没有将家畜的乳水用于食用的风俗。 后宫的侍女们因为价值观比较柔软,所以能接受使用了鲜奶油或黄油的点心,但像奥菈这样无法简单接受新味道的人同样也不罕见。 「那还真是遗憾。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吗」 对乳制品很期待的善治郎,虽然对无法和妻子分享那份期待这件事感很遗憾,但只是区区嗜好品的话,也没有逼他人硬吃的道理。 这方面,还是等奥菈生下孩子身体状态恢复后,再怂恿她鼓起勇气尝试比较好吧。 毕竟,奥菈现在处于如果硬把有着避讳感的食物放进嘴里的话,就有可能引发呕吐的状态。 「这样的话,新料理看来是不行了。那么奥菈想吃什么样的东西呢?」 「这个嘛,像现在这样留在寝室里的时候先不说,在酷热的王宫里完成工作后,会让人想来一杯刨冰呢」 「啊啊,那个确实不错诶。虽然吃太多也不行,但一天一杯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口味要什么样的?果酱?砂糖?」 善治郎自己带来的日本制刨冰调味酱,早就已经吃光了。 听到善治郎的这个提问,奥菈装出漫不经心的口气答道。 「唔,哪种口味吗。我最喜欢的是白兰地口味,然后就是威士忌口味了呐。我记得,你带来的威士忌应该还剩好几瓶的吧?」 「奥—菈—」 面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方设法偷喝酒的孕妇,善治郎让自己的心魔鬼化后好好叱责了她一番。 第一章 芙蕾雅公主的危机 善治郎为了再次前往双王国,对自己的日程安排进行细微调整时期的某个午后。 最近已经完全分担起奥菈的办公室功能的寝室里,坐在木材与藤蔓制成的椅子上的善治郎,对某个消息表示了不解。 「哈啊?来自芙蕾雅殿下的救援请求?」 奥菈带着困扰的表情点点头。 「唔嗯。也不知道该说是救援请求还是对酷暑的投降宣言,嘛,总之就是那类感觉的话送了过来。因为对我们这边来说,她也不是可以随便拒绝的对象,所以我才想和你商量一下」 「啊啊,原来如此」 听奥菈说明后,善治郎就理解了。 说起来,善治郎还在双王国时,奥菈在给他的信中也询问过「芙蕾雅公主被酷暑放倒了。探望时能不能顺便送些冰块给她?」的问题来着。 虽然在冰块问题上,善治郎回信时马上就给出了许可,但最后却没起到什么效果吗? 「就是说芙蕾雅殿下是那种苦夏,或者说特别不耐热的人?所以光是给出允许送冰块给她的许可,并不能解决问题?」 面对把想到的疑问直接问出来的善治郎,女王奥菈微微叹了口气。 「某种意义上,就是因为给出了那个许可情况才更不妙了。虽然芙蕾雅殿下靠我们定期提供给过去的冰块,暂时回复了体力和食欲,但她也因此察觉到了一件事。 在这后宫中,有着可以制作出冰块的空间存在。 那个能制作冰块的空间,即便只是暂时也好,能不能让她进去避难一下,对方就是这个意思」 「啊啊,原来是这种走向」 善治郎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芙蕾雅公主抱膝坐在冰箱冷藏室里的景象,但对方指的肯定不是这种情形吧。 多半,在芙蕾雅公主想象中,以为嘉帕王国王宫中某处有那类用于制造保管冰块的小房间——冰室。 于是才提出了『那个房间,能不能作为避暑地让我使用一下』的请求。 虽然不能把堂堂公主大人塞进冰箱里,但如果让芙蕾雅公主进入作为有空调的后宫寝室,她的愿望应该可以实现才对。 「但是,让他国的公主大人进入本国后宫这种做法,难道不会出问题吗?」 虽说在嘉帕王国和芙蕾雅公主本人眼中,她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已经是公开预定了,但芙蕾雅公主的娘家乌普萨拉王国那边可还没给出任何许可之类的话呢。 对善治郎的担心,女王挺起她自傲的丰满胸部干脆的回答道。 「当然会有问题了。不如说,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讨论,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喂」 对一口气把整个话题从根源上一刀两断的妻子,善治郎半斜着眼吐了声槽。 不过,大概是早就预想到了丈夫的反应吧,女王奥菈露出柔和的微笑又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这次想和你讨论的不是让芙蕾雅殿下进入后宫。而是我想出的两个其他方法。 其一,作为紧急避难,将芙蕾雅殿下的寝室转移到王宫中距离后宫最近的位置,并选择一个尽可能狭窄的房间。 这样每次做出冰块后,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走最短的路线送到那边去。如此一来,那里的室温我想应该能有相当程度的下降吧」 「啊啊,原来如此。也就是和善吉的房间同样的处置呢」 善治郎拍了一下手。 现在芙蕾雅公主下榻的地方,是位于王宫中距离中枢区域比较远的来宾用特别栋。 即便把冰块送到那里,在酷暑期的酷热下途中冰块肯定也要溶解相当一部分,而且为了避开旁人的耳目,嘉帕王宫这边也不能太频繁的送冰。 然而,如果把芙蕾雅公主的房间换到距离后宫近在咫尺的位置,这方面的效率就能提升好几个等级。 在比较狭窄的室内的话,说不定甚至能像卡尔洛斯·善吉的寝室那样让室温降低到三十度以下。 虽然善治郎理解了奥菈的主张,但即便如此他之前的疑问仍未完全得到解答。 「确实这种做法比直接进入后宫要少得多,但真的不要紧吗?到时要选一间距离后宫最近的房间吧? 那种,例如位于通往后宫的走廊入口附近的房间,拿来当做他国公主大人的寝室真的没问题?」 听到善治郎再度这么确认,奥菈不由得皱起了眉。 「老实说也不太妙,。所以,这只不过是个勉勉强强算是合格的提案。 其实,米歇尔医师之前已经为芙蕾雅殿下诊断过,对方似乎处于相当不妙的状态。 如果遇到最糟最坏的情况,甚至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当然,那种可能是极其低下的。 但人如果一直因为苦夏处于身体状态不良,无法好好摄取营养的状态,就有可能患上某些疾病最后甚至因此送命。 虽然只是有一定程度的可能性,但也绝不能让他国的宾客——而且还是将来的侧室候补,又是强力贸易对象国的公主大人暴露在这种有点愚蠢的生命安全威胁中。 所以只要有解决方法的话就都要试试看。 「明白了。既然事情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反对的。话说,另外一个对处方法是什么?」 「唔嗯,另一个办法其实必须要麻烦你帮忙,就是夏洛瓦王家的魔道具。善治郎你也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吧,那个国家里,是有着为了纳凉而制作的魔道具存在的。 我想,不如干脆购买一套那样的魔道具」 这么一说善治郎也想起来了。 的确,双王国的紫卵宫中在各个地方都安置了魔道具,托这些东西的福人们可以在宫里生活的很舒适。 虽然再怎么说也比不上配有空调的寝室,但善治郎滞留紫卵宫期间,那里的室温温和到了即便白天他也只需要忍耐普通程度的暑热就好的程度。 虽然不知道那类魔道具能不能在热带雨林气候的嘉帕王国发挥出和在沙漠气候的双王国时同样的效力,但即便如此只要有这种道具情况就应该会有很大不同。 「我明白了,那就买吧。不过,既然有这么方便的东西,那为何嘉帕王国里迄今为止从没有人购买过?」 对善治郎这个要说理所当然也确实很理所当然的问题,女王露出苦笑。 「魔道具可是非常昂贵的。虽然酷暑期的酷热对于嘉帕王国人来说也很难挨,但同时也是他们一生中时常要经历的日常。是即便不想也必须承受住的东西。对于这种存在,通常人们都会选择自己努力去忍耐」 「原来如此。也就是相当于不得不认命的感觉吧」 会对没有空调感到不满的,就只有过着原本身边有空调日子的人。 对于纯粹的嘉帕人,酷暑期天气很热需要忍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只要撑过去暑热早晚有一天会消退。 仅仅是为了在还不到一年四分之一的时间里过的舒服点,就去购买即便以王侯贵族的价值观也能够断言很『昂贵』的东西,这样的人应该相当稀少吧。 更重要的是,虽然善治郎自己往来时都是使用『瞬间移动』所以他可能已经忘了:在位于南大陆中西部位置的嘉帕王国看来,位于南大陆中部位置的双王国,是个前往的话即便单程也要花费一个月时间以上的遥远国度。 像『治愈之秘石』这类攸关生死的东西先不说,仅仅为了让生活过的滋润些就去依赖魔道具,嘉帕王国里有这种想法的人可是非常稀少的。 「嘛,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虽然对于王族之间的交易有点不太成体统,但我已经准备了作为费用的大型银币,你 就直接拿去用于支付吧」 就像奥菈说的,交易魔道具这种涉及大额金钱的物品时,让王族自己带着大量硬币去付账是有点不够优雅。 然而,嘉帕王国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之前即便单程也要花费一个多月时间的距离,让先留下票据过后再去别处兑换现金的做法变得绝无可能,而比可以靠使用『瞬间移动』往来两地的善治郎更快捷更可靠的其他运送者又不存在。 因此,也只好让王族亲自背着装有大量大型银币的类似千两箱的木箱来回运钱了。 (译注:千两箱是一种日本古时所用的标准钱箱) 「了解。不过,这个魔道具是咱们这边付账吗?虽然是让人深感世道艰辛的说法,但这种时候应该由芙蕾雅殿下掏腰包吧?」 至少在目前,芙蕾雅公主的所属并非嘉帕王国,而是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那么购买这种用于满足芙蕾雅公主自身需求的魔道具,向她本人提出付费的要求在道理上并非说不通。 然而,女王仔细计算过这方面的利益得失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纳凉用魔道具完全是嘉帕王国自己主动购买的。 因为这是要在将来芙蕾雅殿下嫁进来后,安置在离宫中的东西」 「啊啊,是这样啊。确实如此呢」 听奥菈说明后善治郎释然了。 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目前这件事已经进入了既定路线。 既然芙蕾雅公主将来肯定要入住嘉帕王国后宫,那把这里整备的可以让对方生活的更舒服些,当然就属于嘉帕王国的工作。 毕竟能够享受善治郎带来的家电的恩惠,即便在整座后宫中也仅限作为善治郎和奥菈生活据点的本宫而已。 作为芙蕾雅公主预定要入住的离宫的酷暑期对策,趁现在确保一套纳凉用魔道具的做法并不坏。 「虽然可能要给你添不少麻烦,但还是拜托了」 「ok—,包在我身上吧」 被女王拜托的王配,带着和平常一样的笑容答应了妻子的请求。 ◇◆◇◆◇◆◇◆ 芙蕾雅公主的住处被转移到王宫最深处大约两日后。 善治郎和奥菈手头上,接到了来自芙蕾雅公主的会面请求。 会面场所是芙蕾雅公主的私人房间。 不是自己来见王和王配,而是把二人叫来私人房间的做法虽然有点不敬,但考虑到芙蕾雅公主目前的身体状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 毕竟,善治郎和奥菈都相信芙蕾雅公主如果仅仅是为了道谢的话,是没必要把他们两个都叫去的。于是二人都从自己繁忙的时间中找出合适的机会,一同来到了芙蕾雅公主这里。 「欢迎二位的到来,奥菈陛下,善治郎陛下。本来的话,应该是我自己去面见的,将二位叫来这里的这份无礼,还请容我在此谢罪」 在狭窄的室内。穿着轻薄无袖长裙的芙蕾雅公主用比善治郎想象的还要有精神的声音,对女王夫妇表示了欢迎。 「不,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能比想象的更有精神朕也感到很安心哦,芙蕾雅殿下」 「非常感谢,奥菈陛下。托您的福,我总算能过上恢复食欲,没什么问题的生活了。虽说是仅限在这个房间中的场合吧」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道谢,边露出苦笑。 狭窄房间的角落里,现在也有借给芙蕾雅公主的王宫侍女用类似团扇的物品对着装在银盘里的冰块轻轻扇动,以此送来冷风。 托这么做的福,这个房间内的气温已经降低了很多。虽然善治郎只能凭体感温度判断,但这里的室温应该正保持在二十五度以上三十度以下的状态。 对于即便气温超过四十度也很稀松平常的嘉帕王国而言,这里已经舒适到能让人落泪的避暑地了吧。 事实上,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道谢时,的确仿佛带着万千感慨一般。 「能在这灼热之地制造出冰块的魔道具,应该是善治郎陛下的所有物吧。您愿意为我使用如此贵重的宝物,实在太让我感激了。 我在此对您表示万分的感谢」 芙蕾雅公主说完这句话后做出的深深低头动作,已经超越了形式包含着发自她心底的感激之情。 「哪里,能在出大事前能找到有效的应对措施,我也觉得很幸运」 这么回应完后,善治郎遵从推荐在椅子上坐下。 不管是并排而坐的善治郎和奥菈,还是在他们对面坐下的芙蕾雅公主,身子下面都是藤蔓和木材制成的相对较朴素的椅子。 被面对面的两组椅子夹在中间的木制圆桌也同样是朴素且小型化的东西,因为平常房间里安置的那种大型沙发、用圆木制成的巨大圆桌无法搬入这间狭窄的房间,所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芙蕾雅殿下。虽然很抱歉,但我们都是没什么空闲的身份。即便有点不合规矩,但能请您现在就说明下有什么事吗」 面对单刀直入提问的南大陆女王,北大陆的公主也马上挺直背脊干脆给出了回答。 「好的。善治郎陛下在这之后,要再次前往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吧?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把我也传送去那边。 其实我,也有事想要拜托夏洛瓦王家的各位付与术士们」 对芙蕾雅公主提出的请求,善治郎和奥菈一瞬间对视了一下。 领悟到接下来的话,最好由已经内定要迎娶对方做侧室的自己说的善治郎,跟在奥菈的后面开了口。 「芙蕾雅殿下。如果殿下想要得到的是纳凉用魔道具的话,那您就不必担心了。因为我已经决定这次去就购买一套那种魔道具,然后带回来赠送给您的」 听到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接着发出好像非常感动的声音。 「哎呀,那真是太谢谢了,善治郎陛下。您肯为我这么的费心,真是让我感激不已。 不过,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仅限那些。能辅助『黄金木叶号』大航海航行的魔道具——『真水化』『水操作』『风制御』魔道具我都很想要呢」 听到芙蕾雅公主带着强烈决意说出的这番话,善治郎和奥菈都释然了。 「原来如此」 「啊啊,是这么回事吗」 往来于北大陆和南大陆的大陆间航行,是即便有最大最新型帆船『黄金木叶号』的力量,也依旧伴随着诸多危险的需要赌上性命的行为。 说到底,芙蕾雅公主来到嘉帕王国这种状况本身,就包含了一部分遭遇风暴漂流至此的原因。 如果芙蕾雅公主想要返回本国获得许可成为善治郎的侧室,最少也要再往返一次这样的航程。因此她会寻求可以让危险的航行多少变得安全些道具,可以说是必然的行为。 另外,芙蕾雅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后就再不会出海了,这种话她当然也从没说过。 对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和奥菈又再对视了一下后同时点了点头,然后这次换女王奥菈开了口。 「事情朕理解了。既然有这样您有这样的打算,那朕这边也不会阻止。 但是,此事还牵扯到他国。所以并非只要朕给出许可就能万事大吉了的,这点还希望您理解」 说完这番话的奥菈,确认过芙蕾雅公主对此也表示赞同后,把视线转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丈夫。 「善治郎」 「在」 看到被叫到名字的善治郎露出平日里不常见到的,和臣下身份相应的恭敬态度后,女王下达了命令。 「你前往双王国后,马上向双王国传达 芙蕾雅殿下的希望。将对方的回应写成书面文件,然后在那边挑个合适的士兵或侍女,由你把那个人传送回来」 「遵旨」 对女王的命令,善治郎语气平稳的做了回应。 即便是善治郎,这都对这些早有预料。 没任何预约的话,嘉帕王国这边不能未经许可就擅自把人传送过去。但善治郎本就预定要再回一次双王国,所以取得许可,向嘉帕王国传达已经取得许可,就都是善治郎的工作。 善治郎领命后满足的点了点头的女王奥菈,又再次把视线转回坐在自己对面的芙蕾雅公主身上,接着带着有点为难的表情提出忠告。 「虽然还未具体确定,但将芙蕾雅殿下前往双王国的许可,对方应该一定会给出的。 毕竟那个国家,随时随地都欢迎他国的顾客前去购买他们的治愈术和魔道具这两种服务。再加上有身为我国王族的善治郎的介绍,对方应该不会无视您才对。 但是,实际能不能真正买到魔道具这点,就无人能保证了。芙蕾雅殿下,这方面的问题,就只能靠您自己努力来解决」 虽说善治郎也预定要去购买纳凉用魔道具,但这方面女王奥菈就完全不担心。 纳凉用魔道具,是双王国的两大王宫——紫卵宫和白圣宫中到处都有安置随时都在使用的魔道具。这类物品肯定会有预备品。而负责购买的善治郎,又是整块南大陆上无人不知的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 最重要的是,只要有机会卖身为『瞬间移动』使用者的嘉帕王国王族个人情,自己有事前往大陆西部时,就可以借助『瞬间移动』一下子归国了,双王国里打这种算盘的人可不少。 所以为了讨这边欢心,把有预备品的魔道具以正当合适的价格出售这种程度的待遇,女王确信善治郎一定能得到。 相比之下,芙蕾雅公主不过是来自遥远北大陆的公主而。北大陆当地先不说,至少在南大陆这边,连知道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名字的人都十分稀少。 虽说因为有善治郎这个嘉帕王国的王族做身份担保,双王国至少会将芙蕾雅公主当做王族对待,但其他那些想要购买魔道具的顾客们,也大多是他国的王族或双王国国内的强力贵族。 所以芙蕾雅公主没有被特别对待的理由。 通常来说,她甚至会被安排在接待顺序的最后一位。 从女王奥菈嘴里听到这番说明后,芙蕾雅公主并没有失落只是带着平淡的表情点了点头。 「要是遇到那样的场合也没办法呢。即使赶不上这一次的航行,我觉得光是做个预约也可以了」 「嚯哦,即便赶不上这一次的航行,吗」 重复了一边芙蕾雅公主别有深意的话后,女王将带有「你觉得可以吗?」意思的视线转向身边的丈夫。 理解到妻子想说什么后,善治郎点了下头。 「您的这种想法很好呢,芙蕾雅殿下。有助于长期航海的魔道具,就和字面意义一样是救命的缆绳。我支持殿下聪明的决断」 然后面带笑容给出了『许可』。 「非常感谢您,善治郎陛下!」 听到他这句话的芙蕾雅公主仿佛被欢喜支配了身体一样,不仅声音颤抖还脸上满是笑容。 即便赶不上这次的航海,仍然可以预约航海用魔道具。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也就是说,即便芙蕾雅公主一度返回北大陆获得本国的许可,再回来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她也不必从此不再出海。 搞不好她还可能不是以船长的立场,而是以所有者的立场和『黄金木叶号』建立联系,后者这种地位女人通常可是得不到的。 正因为如此,奥菈才用眼神询问预定要成为芙蕾雅公主丈夫的善治郎「你觉得可以吗?」,而善治郎也明确回答了「可以」。所以从将来的丈夫那里得到婚后也能自由行动许可的芙蕾雅公主,才不由得发出欢喜的声音。 「…………」 看到侧室候补用湿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即便身为正妻奥菈也不会觉得有趣,但这种感情不能在这里表露出来程度的事,女王还能理解。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芙蕾雅殿下,如果殿下要公开访问双王国的话,那应该会和善治郎一起被招待参加晚会吧」 「啊啊,确实呢。可以被『瞬间移动』传送的,应该就只有我和斯卡谢而已吧。虽然不能带太多行李,但至少晚会用的礼服应该要带上一套的。听到了吧,斯卡谢?」 「是,我知道了」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迄今为止都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她身后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用沉稳的声音这么回应道。 对于不要说女人,即便以男性战士的标准评价也可以归入高大、孔武有力类型人物的斯卡谢,一套晚会礼服加装饰品程度的追加行礼,几乎只不过是误差级别的重量。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带各种礼服过去呢。那么我该选哪一件才好呢?」 「没必要选择过于标新立异的样式吧,公主大人?就选您平时穿的那件不就好了?」 听到北大陆主从进行着这样的会话,南大陆女王有意识的杨起嘴角做出一个笑容插话进来。 「啊啊,关于礼服方面。朕这边正好想送您一条,芙蕾雅公主您愿意接受吗?」 听到带着明显是装出来的笑容的女王用别有深意的语气这么提问,芙蕾雅公主也马上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回应。 「哎呀,这样真的可以吗?奥菈陛下」 「唔嗯。其实,因为朕想给芙蕾雅殿下一个惊喜,所以就秘密让工匠们做了出来。当然,这条裙子最终还要配合殿下的体型做一些细微调整,但那应该也用不了几天吧」 根据善治郎的目测,芙蕾雅公主的身高大致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 虽然以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的标准这属于「娇小女」的身高,但以嘉帕王国这边的标准看来,这就完全是「标准女性」的身高了。 如果是手艺高明的裁缝,即便光靠目测也能轻易为这样的女性做出合身的衣服出来。 虽说事情来得突然,但身为王族本就很习惯这类情况的芙蕾雅公主,没怎么吃惊直接接受了奥菈的厚意。 「非常感谢,奥菈陛下」 「唔嗯。只是,有一点让朕有些担心。这毕竟是一条『以赤色为基调的裙子』,所以和芙蕾雅殿下的发色瞳孔色有点冲突。虽然可能有些费事,但还是希望您靠装饰之类的方法稍微化解一下」 『以赤色为基调的裙子』 奥菈的这句话,让芙蕾雅公主一瞬间露出震惊的表情。 也难怪她。赤色,是嘉帕王国的象征色。 染着这样颜色的一条裙子,由女王亲自赠给王配善治郎的晚会女伴,然后二人还有公开露面,这实际上就相当于清楚的向内外宣布「这个人,是嘉帕王家的一员」了。 「非、非常感谢,奥菈陛下,善治郎陛下!我一定会展现出不让这条裙子蒙羞的,身为嘉帕王家一员的骄傲! 真的是,真的是太感谢二位了!这份感动我该如何表达才好呢…… 因为实在太感动,我已经要丢……」 (译注,原文是“射せ”,应该就是没说全的那个啥的最后一下,你们懂的) 「公主大人!」 因为太过喜悦而把王族的矜持扔到一边,差一点就将猥亵表达方式说出口的芙蕾雅公主的话,总算还是被站在她身后的女战士拼命发出的声音及时打断了。 ◇◆◇◆◇◆◇◆ 善治郎和奥菈离去之后。 留在房间中的芙蕾雅公主仍旧完全平静不下来,发出如同悲鸣一般的惊喜叫声。 「成了,成功了呢。我,可以把刚才的事当成奥菈陛下已经用肉眼可以确认的形式,认同接受了我吧!?」 虽然看到主人激动到甚至反复小跳的情绪后露出了有点无语的表情,但忠实的女战士仍用冷静的语气表示了肯定。 「确实如此。这次的长裙,毫无疑问是奥菈陛下出于厚意送来的一份大礼」 赠送长裙这种事,一般来说应该是做丈夫的善治郎的工作。 正妻奥菈送侧室芙蕾雅公主东西,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普通贵族家,一个搞不好会被当成宣战通告看待。然而这次的情况和一般王族、贵族家有很大不同。 普通王家、贵族家的话,位于“家”这个组织顶点的是身为家主的男性,在他之下的正妻、侧室的地位是平等的。 虽说称号序列是正妻在上侧室在下,但因为家主男子的爱情倾注对象,女性各自娘家的级别等理由,或是遇到侧室生出可以成为下任家主的子嗣的场合,正妻和侧室的权力关系就会颠覆的情形一点也不稀奇。 然而,善治郎和奥菈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说到底,不管是嘉帕王家家主还是嘉帕王国国王,占据这两个位子的都是做妻子的奥菈,而善治郎只不过是作为她配偶的一介王配而已。 也就是说,整个的权力结构是『女王奥菈为顶点,善治郎与奥菈地位基本持平,侧室则是二人之下的附属』。在这种背景下,侧室想要对奥菈进行下克上式的权利颠覆行为实际上已经完全不可能。 因此,想要成为善治郎侧室的女子,必须首先是能让奥菈看得上眼的人。 考虑到这些背景,被女王奥菈亲自赠与了染有嘉帕王国象征色的「赤色长裙」一事会让芙蕾雅公主惊喜不已,可以说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呐,斯卡谢。作为长裙的回礼,我到底该送给奥菈陛下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好?」 担当主君商量对象的女战士暂时沉默思考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 「不,这次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吧。这条赤色长裙,可以说是奥菈陛下送给公主大人的,欢迎您加入嘉帕王家的证明。 如果您随便回礼给奥菈陛下,就会产生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您是在表达『即便成为嘉帕王家的成员后也仍会保持和奥菈陛下对等地位』意思的危险」 「原来如此。那么,这次我就老老实实接受奥菈陛下的厚意吧。 剩下的问题,就是找出和适合这条长裙的饰物了呢。 我记得从祖国带来的东西里,应该有红玉类的首饰来着吧?」 对芙蕾雅公主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保险起见提出的询问,女战士表示了同意。 「是的。不过我也没信心挑出合适的红玉为主题的饰物。毕竟考虑到公主大人的体色,单纯选择镶有大颗红玉的首饰的做法太冒险了些」 包括长裙本身在内,在选择首饰所镶嵌的宝石时,通常选择和佩戴者的发色或瞳孔色相近颜色比较不容易出问题。 芙蕾雅公主的发色是青中带银,瞳孔是冰蓝色。 因为这些特征,让她把容易起冲突的赤色系长裙首饰穿戴的较为自然,变成了件难易度有点高的工作。 如果现在有专门帮助主人打扮的内侍在还好,可坐上『黄金木叶号』的女性,只有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两人而已。 斯卡谢作为芙蕾雅公主的心腹,姑且也能模仿着完成侍女的基本工作,但她这方面的水平当然远远比不上那些正规侍女。 所以,斯卡谢才坦言无法完成帮主人选出搭配赤色长裙的首饰这样难度很高的工作。 「说起来,选择和赤色长裙搭配的饰物真的很难呢。如果再有些时间的话,就能向嘉帕王国的商人专门下单定做了」 「红玉的饰物虽然和赤色长裙很搭配,但有让公主大人的相貌显得过于轻浮的危险。 所以不如干脆,将饰物做为公主大人和长裙之间的过渡,也就是选择以蓝玉为主打周围陪衬少量红玉类型,您觉得如何? 我记得,那种样式的首饰,我们这次应该带了好几件过来才对」 「果然只能那么做了吗。我知道了,就走这个路子吧」 首先解决了从天而降的『赤色长裙』所带来问题中的一个的主仆,接下来讨论的是她们最初制定下来的计划。 「从奥菈陛下的对应可以看出,我前往双王国一事本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关键就在于我能不能在那边购买到作为此行目的的『魔道具』,大致就是这样吧」 对主君的话,女战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是的。双王国虽号称可以制造魔道具,但成品非常少。而且每做一个魔道具最少也要花费数月,视情况甚至会消耗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时间。 视交涉情况,对方拒绝我们购入请求这种情况有着十足的发生可能」 「确实如此。但就算这样我们也得想办法解决,至少『真水化』魔道具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归国航程启航前拿到」 芙蕾雅公主像是为了彰显这份决心一样,特意用力喘了口气。 对主君的话,女战士仰望天花板暂时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回应。 「根据以前听来的说法,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个沙漠之国。因此,听说可以确保用水的魔道具在这个国家担当着非常重大的职责。 既然如此,双王国肯定有这类魔道具的预备品。我认为视交涉情况而定,我们得到这种魔道具的可能还是非常高的」 对斯卡谢的回答,这次轮到芙蕾雅公主陷入了思考。 「确实如你所说呢。不过,既然是用于在沙漠中确保用水的魔道具,那种魔道具并非『真水化』而是『水制作』的可能性就似乎很高,这点让我有点担心」 『真水化』,是将海水或污水变为可饮用水的魔法。另一方面,『水制作』就如起名字一样,是从一无所有的空间中直接生成水的魔法。 和仅仅是让水质发生变化的『真水化』相比,发动『水制作』魔法必须耗费更多的魔力。 因此,对于身边总是有大海这个水源相伴的船上空间,比起『水制作』还是『真水化』带来的益处更多。但如果是没有任何水源的沙漠中,即便效率差了点,『水制作』魔道具也足以充当人们的生命线了。 不过,由于国内也有巨大盐湖这个水源存在,所以双王国同样制作了相当数量的『真水化』魔道具,但目前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谢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即便如此,我认为买到这类魔道具的可能性也会比『水操作』和『风制御』那边高得多」 对主君的担心,女战士用冷静的口气这么答道。 『水操作』魔法可以应对船底渗水情况,『风制御』则是船帆背面需要定向风时是非有用的魔法,但这两种魔法对于地面上的生活都没什么用。 这种将使用频率很低的魔法具现的魔道具,双王国有存货的可能应该非常小吧。 「没错呢。即便运气好对方接受我们的制作委托,完成也要等数月之后,肯定是赶不上归国航程了。『水操作』和『风制御』的魔道具,看来只能用在今后的航海上了啊」 「您说,今后的航海,吗」 面对芙蕾雅公主带着很开心的语气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斯卡谢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 芙蕾雅公主,到现在还一副向马上站到椅子上的势头。 「诶诶,就是今后的航海。毕竟善治郎陛下他,已经称赞我 为今后的航海购入魔道具是『聪明的决定』了嘛。 斯卡谢,做好觉悟吧。我的,我们的冒险,还要再继续下去呢!」 说完这句话,芙蕾雅公主露出开心的笑容。 「遵命,公主大人。不论去天涯海角,我都会陪您走到底的」 看着主君开怀的笑容,眯起眼睛的女战士也深深低头行礼领命。 ◇◆◇◆◇◆◇◆ 数日后。 善治郎和奥菈,面对面的站在后宫客厅中。 接下来要使用『瞬间移动』前往双王国的善治郎身穿打理得很整齐的第三正装,还背着看着就很重的登山包。 善治郎第二次通过『异世界召唤』来到这个世界时,背的就是这个登山包。 登山包的背带现在严丝合缝的陷进了善治郎的肩膀里,这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大半是大型银币的缘故。 『瞬间移动』用于长途旅行时虽然非常便利,但因为一次只能传送一人,当被传送者想在目的地购买什么大型商品时,就得像现在这样自己把大量货币背过去。 这场景虽然看着实在不像样,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面对正在调整深陷肩膀背带的善治郎,站在他对面的奥菈开了口。 「这是我写的信。这封给夏洛瓦王家的布鲁诺王,这封给吉贝尔法王家的海涅迪克特法王」 「了解」 简洁回应后,善治郎接过两封书信。 这两封书信,应该属于奥菈独自进行的外交活动的一环吧。书信的内容甚至连善治郎都不知道。 作为曾兼任跑业务工作的上班族,善治郎也能做出一定程度的扑克脸,但那还达不到可以骗过形形色色王族的水平。 既然是必须装成不知的情报,那干脆就真的不知道好了。 妻子越过丈夫和他人进行交涉,对此没人会产生什么正面的感情,但善治郎在其中也能感受到『这些都是奥菈为了防止自己受到伤害才不得已玩弄的策略』式的信赖。 「还有就是这个。这是今早刚做出来的。我从其中挑选了几个完成度特别高的。你带去交给人在那边的佛朗西斯科殿下吧」 说完这段话后奥菈从侍女手上拿过来的,是四颗装在小木箱里的『玻璃珠』。 「已经做出来了!?」 露出再明显不过震惊表情的善治郎,像强夺一样把木箱拿到手中。 这些,就是奥菈麾下『工匠中庭』的工匠们做出来的,第一批嘉帕王国国产玻璃珠。 色泽上,感觉大致是比弹子珠汽水瓶略透明一些吧?不仅其中包含着让人一目了然的大量气泡,四颗中还有两颗造型歪曲到即便放在箱子中也能看出来的程度。 最适合用作付与魔法媒体的东西是无色透明的球体。像这样虽然也算通透,但还是带着浓绿颜色内部又有大量气泡形状还扭曲的玻璃珠,作为付与魔法媒体是否合格,只是门外汉的善治郎和奥菈判断不出来。 所以,这方面必须依靠佛朗西斯科王子这名专家,夫妻二人虽然理解这点,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东西最后能不能真的交到现在人在双王国的金发王子手上。 「真的不要紧吗?这个拿到那边去的话,我认为最后可不仅仅只会留在佛朗西斯科王子手上哦?」 夏洛瓦王家的全体成员目前都在双王国。 也就是说一旦带过去,就无人能阻止佛朗西斯科王子之外的夏洛瓦王族接触这些嘉帕王国国产的玻璃珠。 而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会在善治郎归国前,借助他的『瞬间移动』再次返回嘉帕王国。 那么,还有必要特意在二人还在双王国的时候把这些玻璃珠给对方送去吗? 对善治郎抛出的这些疑问,女王奥菈干脆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再怎么说,佛朗西斯科王子也好霍娜公主也罢,终究还是夏洛瓦王家的人。得到那二人的协助,就意味着玻璃珠的事暴露给双王国中枢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底,我会建立量产这种宝珠的生产体制,就是因为这东西有成为『付与魔法』媒体的价值。所以我们这边和身为付与魔法使用者的夏洛瓦王家,终有一天要缔结某种密约的」 奥菈虽然对将来善治郎的孩子中出现付与魔法术士一事非常期待,但那方面的进展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又会遇到付与魔法所使用咒文的问题。 有魔法语造诣高深的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以及作为他妻子同时也是优秀魔法使的帕斯库雅协助的话,嘉帕王国倒是也能独自开发出初级程度的付与魔法咒文,但那种做法肯定要绕上很大一圈没必要的弯路。 而如果有以作为付与魔法使用者立世已经数百年为傲的夏洛瓦王家的帮忙,嘉帕王家就不必经历把所需咒文一个一个找出来这样白白浪费时间的过程了。 「就是说,即便现在被对方拿到玻璃珠,也都是没办法的吗?」 「如果用不加修饰的词汇形容的话,就是这么回事了。 关于这些方面的种种,等我这身子轻松下来后,两国的领导者必须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聊聊,我给布鲁诺王的书信上是这么写的。 总而言之,我国想建立完整的宝珠量产体制的话,和夏洛瓦王家的互相协助必不可少」 奥菈带着女王的表情干脆的这么断言。 嘉帕王家手上的王牌,是会在将来建立起来的玻璃珠量产体制,善治郎这个潜在的付与魔法继承者。以及卡尔洛斯·善吉这名可以同时使用时空、付与这两种血统魔法的幼儿。 另一方面,夏洛瓦王家手上则有众多已经成人的付与魔法术士,以及花费数百年时间培养出来的付与魔法本身。 只要冷静的想一下,就不管谁都能发现携手合作才是对于这样两个王家最有效率的做法。 当然了,现实不会仅止步于两个王家建立协助体制这样干净漂亮的结果。为了让自己的国家多少占据些优势,表面进行交涉,背后互相牵制,背后的背后还有各种谍报活动,这样的做法才是世间的常态。 在那种场合里,嘉帕王家这边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注意守住的,就是玻璃珠制造技术外流的问题吧。 那个技术泄底的话,夏洛瓦王家就能不依赖任何嘉帕王家协助,独自建立量产魔道具的体制了。 虽说忙着反复尝试制作玻璃珠的『工匠庭院』的玻璃工匠们现在已经在嘉帕王国的保护之下,但察觉到在这方面必须比目前更加小心的人,其实是善治郎。 说到底,连制作玻璃珠技术本身,也是善治郎的知识。 当然了,说是善治郎的知识,其实也只不过是来自某个电视节目的极其暧昧的东西罢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历过反复曲折最后终于成功试作出玻璃珠的这份功绩,可以说九成以上都属于奥菈招聘来的那些工匠吧。 然而,这些招聘来的工匠原本只是锻造师中的淘汰者,并非什么很特别的人才。和他们有着同等技术、知识的匠人,双王国中肯定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得到善治郎这个人才,再花费和奥菈曾经调配到的程度同级的时间、劳力后,双王国就很可能获得和现在同等程度的成果。 所以,女王才以近乎烦人的程度反复叮嘱自己的丈夫。 「善治郎,关于宝珠的制造方法,不过你听到什么样的质问,都要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管这么做会让对话显得如何矛盾,让对方如何怀疑你。 搞不好,对方还会以『不诚实』为借口向你发火,但即便如此你也要无视。总之在这件事上,任何一个微小的情报你都不能透露给对方。你要把这个当 做至上的主题铭记在心里」 「我知道了」 面对奥菈认真向自己下达的命令,善治郎也用不输妻子程度的认真语气表达了自己领命的意思。 善治郎原本很不擅长那种以谎言、诓骗为主打的无诚意类交流方式。 然而,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先前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的所作所为,让善治郎罕见的产生了至今尚未冷却的怒意。 因此善治郎确信,如果对手是现在的夏洛瓦王家的话,即便是那种无诚意的攻击式应对,自己也能毫无问题的办到。 「那么,我差不多该出发了哦」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将两封书信和小木箱放进了从肩上取下的登山包中。 接着,等把登山包重新仔细背好后,善治郎取出数码相机。 不必说,这个善治郎昨天在家里时已经好好充满电了。 熟练操作数码相机的善治郎,将特定的静止画面投射到相机背面的小晶屏上。 出现画面上的,当然是他这次的传送目的地。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所有的准备全部结束后,女王夫妇让自己暂时沉浸在告别中。 「万事要小心。虽然之前也说过很多次了,现在比什么都要来的更重要的,善治郎,就是你自身的安全。 派遣治愈术士的约定,和夏洛瓦王家的约定,在那边的除你之外的人员,这些和你自身相比,都不过是微尘草芥而已。 预感到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即便需要把其他东西全部抛弃,你也一定要回来。记住了吗?」 虽然是和上次转移前过的内容几乎完全相同的忠告,但善治郎还是认真听了进去。 「嗯,我知道了」 扔下大家自己一个人逃回来,这种做法善治郎当然心理上会有所抵抗,但理解自己目前的立场不允许自己不那么做程度的智慧,善治郎还是有的。 看到丈夫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女王像是稍微安心了一些般的表情放松下来。 「唔嗯,那么你就小心上路吧。其实去时由我来传送也可以,你真的准备自己来吗?」 然后这么确认了一句。 「嗯,没问题。因为不管怎么想,今后我来使用『瞬间移动』的情况,肯定会爆发性的增加呢。所以我想借这次的机会让自己尽快习惯」 即便摆脱了怀有身孕的现状,在身为王位之主的奥菈,和只是一名王族并非国王本人的善治郎之间,谁能更轻易的承担传送者的角色根本不必多言。 虽然过程历经曲折,但学会了『瞬间移动』后,时不时被派遣到国内外对于善治郎就成了可说是必然的展开。 以妻子的身份先不说,作为一名女王,奥菈希望善治郎对此能有所觉悟。 「明白了。那么,就全交给你吧。不过最开始传送自己时一次就能成功的情况很罕见。 所幸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你就放轻松反复尝试直到成功发动为止吧」 善治郎,将自己所有的意识全部集中到数码相机背后晶屏显示出的画面上。 为了能在脑海里更鲜明的描绘出这幅画面而闭上眼睛的善治郎,一边增加从全身冒出的魔力容量,一边开始诵唱咒文。 『向吾脑内所描绘风景,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第四次咏唱同样内容的咒文后。 在奥菈眼前,善治郎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在后宫客厅里目送丈夫离开的女王,叹了一口掺杂了安心和丧失感的气。 「……呼,顺利出发了吗。虽然心里很明白,但亲人在自己眼前消失这种事,感觉实在很不舒服啊」 这么低语的女王,无意识的用手按住自己丰满的左胸。准确来说,奥菈按住的不是她的乳房,而是位于更深处的某物——她的心脏。 就像是为了安抚无意义加速跳动的心脏一样,女王闭着眼睛仰望天花板,反复进行了几次深呼吸。 在之前的大战中,像善治郎这样用『瞬间移动』在自己眼前离开,可最后却再也没有回来的亲人,奥菈已经看得太多了。 父亲、兄长、弟弟、异母妹妹、叔父、表兄弟们。奥菈目睹了太多亲人离开,很多时候甚至不能送对方最后一程。 如今并非战时,善治郎要前往的地方,也是建立了明确友邦关系的他国。 奥菈明白将善治郎的情况和过去的亲人们重叠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会自己擅自发生动荡的感情,是没有人能够完全控制的东西。 话虽如此,女王这个立场可没轻松到可以让奥菈任由自己一直沉浸在伤感中。 「好了,出发吧。趁着身体状况安定下来的机会,必须得到元帅和宰相就任仪式的大致框架准备好才行呐」 重新鼓起干劲的女王奥菈,迈着霸气十足的脚步离开了后宫。 ◇◆◇◆◇◆◇◆ 另一方面,使出『瞬间移动』的善治郎感受到一瞬间的酩酊感后,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已经是位于南大陆中央的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王宫『紫卵宫』中某个房间内的景象。 善治郎用『瞬间移动』转移过来的准确日期不可能不事先传达给这边,因此现在这间昏暗房间中有好几个他熟悉的身影。 「久候多时了,善治郎大人」 这些人中一名尤其引人注目的高个子男子,用恭敬的态度问候了善治郎。 「前来出迎辛苦了,艾拉迪奥」 善治郎夸奖了一句自然而然想起名字的年轻骑士大队长。 「哪里,您太过誉了」 龙弓骑士团第三大队大队长艾拉迪奥,带着自信满满的精悍笑容,向王配善治郎行了个骑士礼。 「善治郎大人,请把行李交给我们吧」 「嗯,交给你们了」 将装有大量银币的登山包交给认识的士兵后,善治郎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骑士纳塔里奥像为了守护善治郎一样走在他身边,侍女伊妮丝则跟在王配身后。 因为在外界见到这两名已经完全变成自己的老熟人的这二人而导致表情放松下来的善治郎,就这么直接从昏暗的室内来到走廊中。 虽然未定下具体日期,但善治郎最近会返回这件事,嘉帕王国一早和双王国立下了约定。 因此,善治郎对双王国的再访问,整个相关程序都进行的十分通畅。 上次来访问时使用的『紫卵宫』特别居住栋,即便在善治郎离去期间也仍保持在他在时的状态。 在已经很熟悉的客厅椅子上坐下的善治郎,先是把工整的第三正装弄松了些,接着来回活动了下脖子。 「那么,这边发生过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对善治郎的这个简短问题,已经完全变成他外出旅行时的首席侍女兼私人秘书的伊妮丝,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是,有一件需要向您转达的事。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大人和雅妮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大人,联名提出了希望和您会面的请求」 「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和雅妮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哪一边都是定居二公家的人呢。她们有什么事?」 善治郎开始在记忆中搜索这两个名字。 万幸的是,以蓬松金发和丰满肢体为傲的塔拉耶,以及有着艳丽的黑发并将发型剪成南大陆女性中极少见的短发的菲柯丽雅,都有着能让人轻易记住的容貌,所以善治郎没花什么时间就想起了她们。 「那二位大人,好像都有事无论如何都想要拜托善治郎大人帮忙。具体内容说是要等 会面后再直接说明,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拜托我帮忙,啊」 善治郎露出对此觉得很可疑的表情。 虽然来访者是年处妙龄的女子,但不管哪边都是肩负着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四公的代理人身份。这样的两个人一起提出的「拜托」,决不可能是什么轻松可爱的东西。 很明显散发着麻烦事的味道,但也不能因此就避而不见。 「我知道了,挑个合适的时间把与她们的会面加进预定中。 啊,可以的话,最好能安排在与吉贝尔法王家的海涅迪克特法王会面之后。 不这么做的话,虽然不知道对方会『拜托』什么,但可能会出现我们这边因为预定无法给对方回复的情况」 「遵命」 善治郎刚与侍女伊妮丝完成这番会话,门外就传来了他熟悉士兵的声音。 「失礼打扰了,善治郎大人。露柯蕾夏大人前来拜会。小的可以带她来见您吗?」 「啊啊。不过让对方先稍等一下,我需要先整理好着装」 「是,那小的就这么传达了」 听到士兵远去的脚步声后,善治郎站起身。 「伊妮丝,拜托了」 「是,交给我吧」 为了不伤及来客的颜面,善治郎借助侍女们的手,将刚才弄松弛的第三正装重新穿戴整齐。 「好久不见,善治郎陛下。能够得以再次像这样拜见您的尊荣,让我感到不胜荣幸」 走入房间的少女一边用流畅的口气这么问候,一边晃动着可说是她标志的金色偏马尾,向善治郎低头行礼。 虽然用词和动作都可谓出色的淑女,但因为比起实际年龄显得幼小的体格和容貌,以及微妙不太合身的礼服而更适合用可爱一词形容的这名少女,她的名字是露柯蕾夏·普洛伊。 露柯蕾夏既是普洛伊侯爵家的养女,也是双王国指派给善治郎的,负责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人。 天真无邪的恭维笑容,将这样可说是矛盾的表情贴在脸上的少女——露柯蕾夏,遵从善治郎的劝告在椅子上坐下。 「啊啊,露柯蕾夏小姐看上去也一点没变呐。又要暂时受你照顾了」 「好的!您有什么事都请尽管吩咐!」 蓝色大眼睛中一瞬间露出有点吃惊神色的露柯蕾夏,马上带着半抢答感觉的语气这么回答。 看到少女完全不隐瞒『已经看了上自己』意思的样子,善治郎努力忍住苦笑。 「听到露柯蕾夏小姐这么说真让我安心。那么,我现在就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其一,我这里有封书信需要你转交给布鲁诺陛下。伊妮丝」 「是」 听到善治郎的话,站在他身后的侍女伊妮丝将一封书信交给露柯蕾夏。不过直接接下信件的并非露柯蕾夏本人,而是站在她身后的侍女布萝拉。 从布萝拉手上接过书信的露柯蕾夏,在看到封蜡的印章和封蜡下方的署名后,略微睁大了眼睛。 确认过露柯蕾夏视线的目标后,善治郎开了口。 「如你所见。这是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写给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布鲁诺三世陛下的书信。现在已经确实交到了贵国手上,这点没有问题吧」 「是的,我国确实已经收到这封书信了」 露柯蕾夏这么回答后,善治郎一边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口气,一边把早就编排好的台词说出口。 「其实奥菈陛下还写了另外一封书信。不过那封信的收信人是我接下来预定要会面的海涅迪克特一世法王陛下。所以我打算到时自己直接呈交给对法王陛下」 看到善治郎这么说完后,又特意拿出来晃了晃的另外一封书信,露柯蕾夏脸上一下子没有了游刃有余的表情,同时屏住了呼吸。 不过,她似乎马上又想起了自己的立场,于是带着强颜欢笑的表情用颤抖的声音提出提案。 「那个,善治郎陛下?既然如此,那您也直接将这封书信交给布鲁诺陛下如何?我认为只要是善治郎陛下提出的会面申请,布鲁诺陛下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露出明显焦虑表情的露柯蕾夏虽然让善治郎产生了些许罪恶感,但他还是带着装出来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没有那个必要。万幸的是,关于书信交接的细节,奥菈陛下已经『全权交给我』负责了。 布鲁诺陛下应该正在为王位继承问题忙碌不已吧,我也不忍心占用他的时间。所以这封书信,就由露柯蕾夏你转交给布鲁诺陛下好了。可以吧?」 善治郎已经这么明确无误的说了,以露柯蕾夏的立场就不可能再拒绝。 「是,我知道了……」 露柯蕾夏带着没有了血色的表情承接下来。 布鲁诺王和海涅迪克特法王,在身份上是同级的。 明明是这样,可给海涅迪克特法王的书信是善治郎亲手递交,给布鲁诺王的书信却只让露柯蕾夏转投。这几乎等于是在明言善治郎对布鲁诺王抱有隔阂。 本人自不必说,看到连站在露柯蕾西身后的骑士侍女们都露出惊讶紧张神情的善治郎,虽然自己内心里也胆战心惊的,但总算还是维持住了脸上装出来的笑容。 (虽然我是按照奥菈的建议来表演的,但这个真的没问题吧?) 为人攻击性很低的善治郎,原本对这种向周围宣传『我很不愉快』的行为很抗拒,但是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再更改。 实际上,现在在这里的露柯蕾夏先不说,对接收书信的布鲁诺王,善治郎抱有光是想起就一肚子气程度的强烈不快感,这毫无疑问也是事实。 毫无慈悲的将自己的爱子卡尔洛斯·善吉当成政治道具利用的布鲁诺王,以及其长子朱瑟佩王太子,在善治郎心中已经被区分为不可能简单更改程度的,明确的『敌人』分类中。 善治郎脑中回想起事前奥菈对自己说过的话。 「之前的事件中,你向对方暴露除了只要用卡尔洛斯当威胁就可以逼你做出让步的,『重情之人』的一面。这属于你因情而守的样子。 那么接下来,就让对方见识下你因情而攻时的样子吧。如此一来,应该会给周围留下你是个很容易会被感情左右之人的印象」 奥菈的意思总结来说,就是让善治郎向周围的人宣传他是个不管好坏都会『只根据感情做出判断』的人物。 以卡尔洛斯做威胁的话,就可以逼善治郎让步。这个事实如今已经无法动摇。 那么,善治郎不如干脆对拿卡尔洛斯当威胁的布鲁诺王父子表现出比通常更剧烈的不快感,让对方明白如果拿卡尔洛斯当威胁的话,就有可能遭受到预想之上的还击。 只要拿本人视为重要的存在当人质就可以逼其就范的人,通常都会被判断为很容易利用,但如果这个人同时也是自己重要的存在受到威胁的话,就会无视利益关系死咬住对手不放的类型,那就没人敢轻易对他出手了。 (反正也不需要演技。不如说如果按照王宫礼法的规则,我反而应该积极的对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积极的表现出不快感) 善治郎一边在心里这么说给自己听,一边又开了口。 「虽然之前才刚刚听说,但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小姐,以及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小姐,好像联名提出了和我会面的申请。 所以请帮我调整一下时间安排和会面场所」 如果申请方和受理方都没搞错的话,善治郎这实际相当于在宣言不想见布鲁诺王之后,却愿意马上和身为四公代理人的两名少女见面。 终 于察觉到眼前的状况并非什么玩笑或误解的露柯蕾夏这下反而有了勇气,用变回冷静的声音做了回应。 「是,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安排。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这个嘛,是还有一件事。其实,有一位目前正在嘉帕王国滞留的客人,提出了希望来这边的申请。 对方的目的是购买魔道具,希望贵国能在入国许可,可以的话也包括魔道具购买方面给她行个方便」 善治郎这个可以说是突然提出的申请,在肩负了照顾他工作的露柯蕾夏看来,也包含试试自己能力的意思。 略微思考了一下后,露柯蕾夏干脆的给出了答复。 「如果以善治郎陛下做那位人物的保证人为前提的话,我想获得入国许可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关于魔道具购买一事就很难说了。 当然,既然有善治郎陛下的介绍,那意愿上我们当然是非常愿意给那位客人行个方便的。但这件事我必须先和夏洛瓦王家的人商量一下。 老实说,我现在实在无法做什么能让您有所期待的约定」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首都,是座经常有寻求『魔道具』或『治愈术士』的他国人士访问的国际化都市。 因此,这里虽然平常就做好了随时迎接他国人士入国的准备,但同时也总是有排成长队的人在等着购买魔道具,这些全都是事实。 事前就知道这些背景的善治郎并未表示出什么惊讶,只是继续进行交涉。 「只要有入国许可和交涉的接口,那就很足够了。多谢贵国的安排。 对了,虽说只是到时顺便,但其实我也想购买几件魔道具。这方面还请安排一下」 「就是说,善治郎陛下招待来的客人购买魔道具时,陛下您也会一同出席,是这样吗?」 对露柯蕾西的反问,善治郎摇了摇头。 「不,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这只是我个人的交易。虽然交涉场所本身放在一起也无妨,但我和那位客人的交涉是分开单算的。可以拜托贵国按照这个情况安排吗?」 明明说了是『顺便的』,可又说『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 交涉场所放在一起也无妨,但两人的交涉却要分别对待。 对善治郎的话产生了疑问的露柯蕾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最重要的问题。 「我知道了。如果是善治郎陛下本人负责的话,买卖交涉本身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请善治郎陛下您要招待来的那位客人的名字,能请陛下告诉我吗?」 「啊啊,也是呐。客人的名字是芙蕾雅·乌普萨拉。 她是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 「!?」 善治郎招待来的他国公主。 该说是女人的直觉吗,仅凭这一点就察觉到芙蕾雅公主是自己的『敌人』的露柯蕾夏,惊讶的说不出话。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就要准备和那位的立场相应的房间才行了」 「啊啊,那就拜托了。因为是用『瞬间移动』过来,来访人员就只有芙蕾雅公主自己,以及她的护卫女战士两人。请按照这个预定准备房间」 「是,我知道了。请交给我吧」 即便因为礼法只能回答接受,但露柯蕾夏的蓝色双眼里,已经将还没见面的北大陆公主视为『对手』,并燃起了熊熊斗志。 目送露柯蕾夏离开后,善治郎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左右活动脖子。 因为是用『瞬间移动』移动过来的,所以旅途疲劳这种东西并不存在。善治郎会觉得累应该是久违的穿着第三正装进行了公式会面的缘故吧。 善治郎抵达紫卵宫这件事,现在已经在这座王宫中传开了。但第一天马上来善治郎这里拜访的,只有负责照顾他的露柯蕾夏而已。 如果有露柯蕾夏之外的人在这天提出会面申请,就属于非常没常识的行为。 「善治郎大人,佛朗西斯科殿下来了。他提出了想和您会面的申请,请问该如何对应呢?」 换句话说,佛朗西斯科王子就是没常识到了这种程度,不过事到如今这种事也不必再提了。 其实,善治郎对侍女伊妮丝带来的这个消息早就有心理准备,不如说他其实在期待这个状况出现。 「让他过来吧,别忘了把土特产的小箱也准备好」 「是,遵命」 接下来,自己肯定会产生和面对通常贵族时相比在不同意义上的强烈疲惫感,善治郎现在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呀,善治郎陛下,好久不见了呢。您能平安归来,啊这么说不对呢。您能再次来访我国,实在非常感谢啊」 「好久不见,虽然我觉得还不到能这么说的程度,但能再次像这样踏上双王国的土地,我也感到很开心。佛朗西斯科殿下」 打完招呼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照旧带着看不出丁点紧张感的笑容,以放松的姿势在善治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佛朗西斯科王子拿起泡好的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然后就开了口。 「请您尽管放松的在我国滞留下去吧。话虽这么说,就我个人而言,反倒是希望您能尽早把我送回嘉帕王国去呢」 「您有什么想在嘉帕王国办的事吗?」 对善治郎歪头提出的这个问题,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笑容做了回答。 「哎呀,与其说是想早点去嘉帕王国,不如说是我想尽快逃离这里才对。 这里骂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为了逃避他们一整天的时间就会被用光哦,弄得我都没时间研究魔道具了」 虽然佛朗西斯科王子说完长叹一口气的动作夸张到看着像在演戏,但如果是这位金发王子的话,那应该是真心话吧。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善治郎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对象是佛朗西斯科殿下的话,我国是不会把您拒之门外的哦。只不过,这里是说的终究只是我嘉帕王国一侧的大门。 至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侧的大门会怎样,那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请殿下自己去获得许可吧」 「您说的没错呢……哈啊,心情好沉重。父亲大人也好祖父大人也好,一说教起来总是会变得很漫长啊」 感情表现虽然露骨,但总不会维持多久,这也是这位金发王子的特点之一。 就像剥去一层面膜一样,只维持了一小会忧郁表情的佛朗西斯科王子,马上又恢复了明朗的笑容,谈话的内容也骤然一变。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很在意了,那个小箱子是什么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所说的箱子,当然就是善治郎从奥菈那里得到的那个。 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的善治郎,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女伊妮丝打了个手势。 看到得到信号的侍女伊妮丝把那个箱子送到佛朗西斯科王子面前后,善治郎笑着告诉他。 「这是从奥菈陛下那里得到的东西。陛下把这个交给我时,说了务必要交给佛朗西斯科王子您看看」 「噢噢,这是给我的?是土特产吗?」 就在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好像很开心的表情向箱子伸出手的时候,善治郎察觉到站在他身后的侍从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眼神。 通常来说,王族是不会自己动手打开这类物品的。 对于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在自己身边哪里潜伏着的王族而言,这本是种不得不养成的习惯,但看起来佛朗西斯科王子却是例外。 佛朗西斯科王子开开心心的打开箱盖后,善治郎继续笑着说道。 「要说是土特产的话,其实稍微有点不对呢。不过,因为这些都是呈献给殿下的东西,所以我想听听殿下对它们的坦率感想,不,应该说是评价吧」 「评价,是吗?」 对善治郎的话歪头表示不解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表情立刻为之一变。 亲眼看到收纳在箱子中的四粒玻璃珠后,佛朗西斯科王子脸上露出均等的惊讶和欢喜的表情。 「这个应该是『奥拉陛下』的东西吧?并非『善治郎陛下』您的?」 对佛朗西斯科王子保险起见的提问,察觉到对方意图的善治郎点点头。 「是的。这些并非是我的东西,而是属于奥菈陛下之物」 「这样啊」 虽然迄今为止也转让给了佛朗西斯科王子好几颗玻璃珠用作魔道具媒体,但那些都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 因为是善治郎从异世界带来的东西,所以那些玻璃珠不管制作的如何完美数量也是有限的。 然而这次的这些玻璃珠却不同,是属于女王奥菈的东西。 这就意味着,嘉帕王国已经成功靠自己的力量生产出玻璃珠了。 惊愕之情过去后,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满脸的欢喜拿起一颗玻璃珠观察起来。 「您觉得如何呢?佛朗西斯科殿下」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把视线从四颗玻璃珠上移开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虽然很遗憾,但这些完全不行呢。没法拿来使用啊。 魔道具媒体的外观,色泽虽然的确是透明度越高越好。但反过来说,即便有一定程度的不透明也可以容忍。但形状方面就不能这么宽松了。 可以拿来使用的球形,或无法拿来使用的球形。就只有这么两种标准而已。 这四颗的外形全都不合格啊,虽然这一颗已经达到了非常可惜只差一点点的程度」 佛朗西斯科王子边这么说,边把四颗玻璃珠中完成度最高的那一颗放在掌心中滚动。 最适合作为魔道具媒体的物体,是无色透明的球体。 颜色方面如果无色透明是一百分的话,略微有点浑浊就是九十分,甚至再差一些也能得八十分。相对的,在外形的评分上,如果可以拿来使用的完美球体是一百分,只要有一点损伤或歪曲的外形就全都只能拿零分。 如果是歪曲的,或是有损伤的球体,那还不如干脆直接用多面立方体外形的东西做媒体比较好。 「原来如此,最重要的是形状呢。那么,我就这么向奥菈陛下传达吧」 「诶诶,当然了,颜色也是越接近无色透明的话制作魔道具时的效率就越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形状。 话说回来,善治郎陛下,能让我稍微使用一下这个东西吗?」 佛朗西斯科王子边这么说边从怀里取出的东西,是上次他也用过的能产生巨大风声的魔道具。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善治郎点点头。 「诶诶,您但用无妨。伊妮丝,艾拉迪奥,你们都听到佛朗西斯科殿下的话了吧,稍微后退一些距离」 「谨遵吩咐」 「是」 等善治郎和佛朗西斯科王子所有的侍从都和他们所座的沙发拉开足够距离后,金发王子启动了风之魔道具。 因为有这个魔道具发出的风声妨碍,两人陷入了除了彼此外他们的说话声不会被其他人听到的状态。 最先开口的,是主动要求这个状态的佛朗西斯科王子。 「善治郎陛下,我姑且先确认一下。我可以认为等到这个真正完成的时候,就能够买到它们了吧?」 佛朗西斯科王子一边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夹着玻璃珠,一边探出身子这么问道。 虽然有点被王子的气势压倒,但善治郎还是苦笑着叮嘱了对方一下。 「因为一切都要看奥菈陛下的心意,所以我也无法对此断言,但我想是会和夏洛瓦王家进行相关交易的哦。不过,就像佛朗西斯科殿下您知道的那样,这么重要的『量产品』,我觉得是无法单纯用金钱来买卖的」 然而,善治郎的这个叮嘱,这次却偏离了目标。 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摇摇头。 「不,我问的不是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之间的交易,而是我个人能否购买到这东西」 带着看不到半点身为王族自觉的任性表情,佛朗西斯科王子坦然这么说道。 「殿下这么擅自自作主张的话,难道不会受到布鲁诺陛下的叱责吗?」 「不要紧,我早就做好会受到叱责的觉悟了」 听到握紧拳头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么说,善治郎大大叹了口气。 「我认为那不能称作不要紧的」 「既然如此,就请以不会暴露给他人的方式卖给我吧。我之后还要再去嘉帕王国,在那边进行交易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哦」 虽然不管怎么想这么做肯定也会暴露,但从佛朗西斯科王子一口咬定的语气中,善治郎明白再和他费口舌也没用了。 「的确,考虑到佛朗西科殿下今后还要继续在嘉帕王国滞留的立场,我也能理解每笔交易都需要身在遥远双王国的布鲁诺陛下的许可的做法太花费时间。 既然如此,就把佛朗西科殿下所需的数量直接明文写进交易协议中,然后殿下直接从我们这里支取实物如何?」 虽然善治郎认为以双方的立场而言,这是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好主意,可佛朗西斯科王子听到后却晃动着长金发一个劲的摇头。 「那样不行啦。因为我可是要趁着去嘉帕王国的机会,制作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禁止我做的魔道具啊」 「请不要那么做,会造出国际问题的」 善治郎立刻做出的这个吐槽,可以说是极具判断力的行为吧。 如果佛朗西斯科王子说的是事实,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玻璃珠交给他。不然在最糟的情况下,嘉帕王国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之间真的会产生巨大的间隙。 然而,即便听到了善治郎拒绝,佛朗西斯科王子也完全没有退缩。 「哎呀,可是真的就只差一点了哦。理论我已经完成了,但如果用普通方法制作的话,估计要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所以那个宝珠真的是必不可少呢。因此还请您理解啊,善治郎陛下」 「就算理解,我的回答也不会更改。虽然不知道佛朗西斯科殿下您要制作什么样的魔道具,但制作这个国家现任和下任王都禁止的魔道具时的协助者,我和奥菈陛下都不会担当这样的角色的」 对善治郎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强硬的拒绝了。然而佛朗西斯科王子听到这句话后给出的反应,却和他预想的不同。 「诶?您不知道?真的?我要制作什么样的魔道具,您没从奥菈陛下那里听说吗?」 佛朗西斯科王子为何会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善治郎一时完全没能理解。 「诶诶,我可以发誓我不知道。为何您会觉得我应该知道呢?」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金发王子微微耸了耸肩,然后答道。 「不是,因为我很久之前,就把这件事的详情向奥菈陛下阐明了啊。啊啊,当然,当时我是嘱咐了陛下一句请对任何人都保密来着」 「既然如此,那我本就应该不知道才对吧」 「哎呀,没想到奥菈陛下真的对善治郎陛下您保密了呢,这可真让人吃惊」 听到满脸明朗笑容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说出的这句失礼话,善治郎的脸抽搐了一下。 然而,虽然佛朗西斯科王 第二章 圣白宫的契约 来到双王国三日后。 善治郎初次走入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另一座王宫——圣白宫。 就如圣白宫这个名字一样,这是座在色调上与紫卵宫完全不同,以白色为基调的建筑。 此外,和紫卵宫整体接近南大陆房屋只是房顶呈圆形的建筑风格不同,圣白宫走的完全是北大陆建筑的风格。 穿过大概是因为色调问题,给人感觉和紫卵宫相比气氛要平静的多的圣白宫长廊后,善治郎来到谒见之间门前。 被高声通报自己的名字后,善治郎走过有诸将诸侯在两旁站立的过道,最后在安置着王座的高台前停下,等待对方国王开口。 这一套流程和之前紫卵宫那次相同。 善治郎仰视这坐在高台王座上的老人。 (这就是吉贝尔法王家的海涅迪克特一世吗,我记得他的年纪应该勉勉强强还能算作六十几岁才对。但和布鲁诺王不同给人和年纪相符的感觉。看上去甚至比布鲁诺王年长) 和善治郎的感想一样,海涅迪克特法王是一名下巴上长着长白胡子的老者。 虽然气色十分良好,但枯萎般的纤瘦体型,让他身上带着一股完全符合迟暮之年老人年龄的气氛。 然而,海涅迪克特法王张口后发出的,是仍未失去力道仿佛在否定他的老态一样的声音。 「老夫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法王海涅迪克特。在此代表双王国欢迎您的到来。虽然这类话之前布鲁诺应该已经对您说过了,但还是让老夫仅代表吉贝尔法王家再说一次吧。 欢迎来到圣白宫,善治郎陛下」 「我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的伴侣,善治郎。能够得到像这样拜见海涅迪克特圣下尊荣的机会,让我惶恐之至」 因为海涅迪克特法王温和的声音略微减少了些紧张感的善治郎,说出之前反复练习过的台词说。 顺利做完早有规范的一问一答后,善治郎脑海里闪现出上次在紫卵宫时发生的一幕。 就在遵照规范打完招呼以为就此结束时,自己受到了布鲁诺王的突袭,被对方趁机宣布退位。这件事到现在还让善治郎记忆犹新。 大概是看破善治郎心中的紧张了吧。 「能让您这么说老夫可不敢当呐。啊啊,请放轻松些吧。老夫和布鲁诺不同,没有什么在这种场合突发奇言让客人困扰的兴趣哦」 海涅迪克特法王边着这么说,边像在说这是开玩笑一样发出开朗的笑声。 「哈啊……」 话虽如此,因为这玩笑涉及这个国家的另一位王,所以无法判断是不是该跟着一起笑的善治郎,最后只能暧昧的回应了一声。 总之,善治郎希望能在不接触任何自己本就不必解除的事物的前提下,办完自己的事。 「这次,我带了我国女王奥菈陛下,写给海涅迪克特圣下您的一封书信过来」 善治郎说完这句话后取出的书信,经由近侍转交送到了海涅迪克特法王手中。 坐在王座上的海涅迪克特法王,拿到书信后当场除去了书信上的印封并展开浏览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海涅迪克特法王的长眉毛不自然的跳了一下,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原本的和蔼笑容,向善治郎宣告道。 「好的明白了。老夫已经了解了事情的详情,就请这样向奥菈陛下传达吧。至于正式的书面回复会日后再送去贵国,这样可以吧?」 「是,非常感谢」 并不知道书信详细内容的善治郎也只能这么回答。 「唔嗯,其实老夫与奥菈陛下也并非从未见过面呐,只是由于我等都是坐拥王座之身,所以不能轻言奥菈陛下光临我国或老夫拜访贵国之类的话。对此老夫也觉得十分遗憾,这点还请转达奥菈陛下」 「是,我一定会传达给陛下的」 听海涅迪克特法王说曾见过女王,让善治郎稍微吃惊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后,他就发现既然奥菈可以用『瞬间移动』将人送往双王国,那这便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 想要发动『瞬间移动』,就必须先在脑海里明确的描绘出目的地的景象。所以除了有用数码相机在当地拍出照片后直接拿来用这样犯规手段的善治郎外,其他术者如果想要将人传送到指定场所的话,就都必须在当地进行一定程度的长期滞留来熟悉环境。 善治郎隐约记得,奥菈其实也曾对自己这么讲解过。 既然如此,奥菈和海涅迪克特法王彼此认识,就可以说是非常理所当然的情况了吧。 掺杂了这么一段过于无意义的杂谈后,老法王进入了正题。 「善治郎陛下的目的老夫已经听说了。因为奥菈陛下现在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您希望老夫派遣一位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前往嘉帕王国,是这样吧?」 对海涅迪克特法王的确认,善治郎点点头。 「是的,正是如此。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忙」 对善治郎而言,现在正是他最为紧张的时间。 明明知道夏洛瓦王家正摩拳擦掌的等着自己上钩,可还是亲自来到了双王国的善治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邀请这个国家的治愈术士。 虽然目前靠和布鲁诺王的交涉,他已经得到治愈术士至少会在嘉帕王国滞留一个月的保证,但到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都不能大意。 自己这次,搞不好又会被摊派上什么无理难题。 然而,就像完全不理会善治郎的这些紧张心情一样,海涅迪克特法王很干脆的给了他答复。 「唔嗯,根据老夫从布鲁诺那里听来的说法,那家伙似乎给善治郎陛下您添了相当程度麻烦呐。 好吧。那就照您希望的那样,老夫会派遣一名治愈术士到嘉帕王国去」 「!?那真是太感谢了」 对因愿望被过于简单的实现而露出藏不住震惊神色的善治郎,法王带着和善老爷爷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派遣的时间时期,由善治郎陛下您来决定就好。不过,延长派遣时间所相应的费用,也请您按照规定支付。此外,将治愈术士本人及其护卫、侍从送往双王国的工作,也要由贵国来承担」 「好的,都交给我们吧」 对海涅迪克特法王提出的条件,善治郎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 实际上,老法王刚才提出的条件也完全符合常规常识,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 虽然报酬的详细数字还有待双方日后再商讨才能敲定,但既然海涅迪克特法王既然已经明言「按照规定」了,善治郎就可以这次确定只需要支付金钱就能了事,剩下的只是金额多少的问题而已。 像布鲁诺王时那样,自己一个不注意摊上对方推来无理难题的情况,看来不会发生了。 「不过再怎么说,治愈术士的人选还是要由这边来选择。啊啊,当然了,老夫会选择女性治愈术士的,这点还请放心」 「好的,感谢您为我们想的这么周道」 被叫去嘉帕王国的治愈术士要照看奥菈这名孕妇,所以如果是男性肯定会有很多麻烦。 治愈术士的立场等同于医生,所以如果是工作中的话,身为男性也可以进入后宫、直接接触女性患者的身体诊察都不是什么被特别禁止的事,但如果派遣女性治愈术士的话,就可以直接跳过这些问题。 「唔嗯,毕竟这并非是为了其他国家而是嘉帕王国的奥菈陛下,所以这等程度关照都是必须的呐。伊莎贝拉,上前来」 「是,圣下」 接受指名后,一名女性从左右两边的人墙中走出上前。 年龄,大约是已 经超过四十吧。体格和年龄很相配,身高不高也不低,以吉贝尔法王家的象征色白色为基调的礼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非常合身。 简单来说,就是位身材稍微有点发福的气质高贵大婶。 「伊莎贝拉,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就由你前往嘉帕王国,努力帮奥菈陛下维持住身体的康健吧。除此之外的行动,按照以往的规矩就好」 「是,遵旨」 女性——伊莎贝拉公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善治郎陛下。就如您听到的那样,这次被派遣前往嘉帕王国的治愈术士由我担当。这次我会在贵国滞留很长一段时间,到时还请多多关照了」 伊莎贝拉·吉贝尔。 过去,善治郎因为患上『森之祝福』而病倒的时候,曾经来探望他的人物。 虽然因为当时人在病床上,所以善治郎对那一段的记忆比较模糊。不过在听到对方毫不犹豫的说出「好久不见」这句话后,善治郎脑海中当时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我们才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光是能够让作为治愈术士声名远扬的伊莎贝拉殿下亲自出动,就让我们觉得光荣之极」 善治郎的这句话并不是客套。 伊莎贝拉公主[size=21.3333p]据说即便在整个吉贝尔法王家中,也是可以排入前五位的优秀治愈术士。 可以得到这样的伊莎贝拉公主的看护,确实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安心的了吧。虽然也正因为是和如此级别的治愈术士签订长期契约,导致善治郎这边的钱袋子必须遭受相当肉疼的耗费,但如果考虑到这些费用买来的效果,善治郎还是觉得即便再肉疼也是值得的。 「海涅迪克特圣下,实在非常感谢您此次的安排。伊莎贝拉殿下,那么就万事拜托您了」 善治郎边低头致谢边说出的这番话,充分表达出了他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 善治郎顺利在圣白宫谒见了海涅迪克特法王的当天夜里。 隔壁紫卵宫的某个房间里,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这对父子,正带着有点深刻的表情讨论。 作为专精『付与』的夏洛瓦王家的私室,这个房间中的照明不是由『不动火球』,而是由『光球』来提供的。 远比『不动火球』更加明亮的白光球不仅完全不会产生任何热量,其光照度还能与荧光灯或led台灯相仿。 成为父子二人讨论主题的,就是女王奥菈写给布鲁诺王的那封书信。 虽然收信人是布鲁诺王,但已经公开正式确定会在近期内继承王冠的朱瑟佩王太子,也可以知道信的内容。 不如说,这份情报如果没有好好交接清楚的话,过后一定会产生大问题。 父子二人正在阅读的奥菈的书信,其内容简单来说大致可以归纳为三条。 1·考虑奥菈本人今后也继续镇守王座的必要性,以及再次怀孕生子的可能性,她无法出访他国。因此,出访他国的工作在女王在位期间,都会交付给善治郎负责。 2·在此期间,善治郎在国外的任何言行,基本都事先得到了女王奥菈的承认。 3·今后想和女王奥菈本人直接交涉的话,滞留嘉帕王国的双王国外交官必须拥有比现在更强一级的权限,所以希望双王国派遣一名有这样权限的人物替代现有的外交官。 看完信后,现任国王和下任国王一起长叹了口气。 「事情变麻烦了呐」 「诶诶,真不愧是奥菈陛下。虽然人还年轻,但能够跨越前次大战的身经百战王者的手段果然了得」 这封信送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父子二人从露柯蕾夏那里接收书信时就已经仔细询问过。 明明身份是同级的,可分别写给海涅迪克特法王的信和写给布鲁诺王的信,只有前者由王配善治郎本人亲手递交给法王,后者仅仅交给负责照顾善治郎的露柯蕾夏转交。 这种做法,相当于善治郎明确传达出了「我对布鲁诺王抱有不快感」的信息。 然后,从接到的书信上看,善治郎的这些行为已经得到了女王奥菈的公认。 「看起来,善治郎陛下在子嗣遇到麻烦时可不只会烦恼一番就算了,而是会对触碰到这方面的人做出相当过剩的反应啊」 「是的,虽然这毫无疑问是他的弱点,但利用时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我方也会跟着一同受损」 「就像这次一样,呐」 「…………」 听到父王的话,朱瑟佩王太子陷入了沉默。 然而,他们毕竟是现任和下任国王,不可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无语下去。 首先要整理清现状,然后摸索出各种引导得失的选项。 「如果今后还要继续和嘉帕王国交流下去,能够来到我国进行交涉的窗口人物,就只有善治郎陛下了。因为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术士,目前就只有奥菈陛下和善治郎陛下两个人而已。 而这位善治郎陛下,现在对我和你表示了隔阂之意」 「另一方面,他似乎对拉尔戈就抱有还不错的感情,至少也比对我们的感情要好」 「唔嗯,这样的话,我们这边的交涉窗口人物,就得由拉尔戈来担当了。这可有点麻烦」 说着这种话的布鲁诺王露出苦涩的表情。 表面上,朱瑟佩王太子和拉尔戈王子之间,有着虽是亲兄弟但同时也是一对政敌的立场。 虽然实际上,这两兄弟间有着为了不对双王国造出致命的危害,会在私底下时常会面进行探讨程度的要好关系,但拉尔戈王子持有和朱瑟佩王太子完全相反的政治意见仍是毫无动摇的事实。 和嘉帕王国的交涉,可以不必经过拉尔戈王子由自己直接进行,这才是布鲁诺王子和朱瑟佩王太子想要的。 「经由善治郎陛下的交涉变得很困难。既然如此,那不如和嘉帕本国的奥菈陛下本人直接对话,然而……」 朱瑟佩王太子微微耸了耸肩,接着父亲的话说了下去。 「到时这封书信就成了问题。『今后滞留嘉帕王国的双王国外交官,必须拥有比现在更强一级的权限,请派遣一名有这样权限的人物过来替换目前的外交官』,奥菈陛下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对于这个要求,可不是回一句「好的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吧」便算完的。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正如其名,是国内有两个王家并立的特殊国家。然后,这两个王家通常被称为『内政的夏洛瓦』和『外交的吉贝尔』。 就如同这种外号昭示的那样,这个国家里和外交有关的权限,是由吉贝尔法王家掌控的。 理所当然的,双王国的外交官们大多是从属吉贝尔法王家的贵族,夏洛瓦王家这边出身的外交官数量非常稀少。 所以目前驻留嘉帕王国的摩尔诺·米利特洛骑士,对于夏洛瓦王家是一枚非常贵重的棋子。 但是很遗憾的,立场在这位摩尔诺·米利特洛骑士之上的外交官中,暗地里和夏洛瓦王家通气的人一个也没有。 而只要没有吉贝尔法王家的许可,想要提升摩尔诺·米利特洛骑士的外交权限对于夏洛瓦也是无稽之谈。 就是说,只要是遵照书信上的要求和女王奥菈直接会面对话,就无论如何都会被吉贝尔法王家摆一道。 不必说,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之间既是共同支持双王国的同盟,同时也是一直在水面下争夺国家主导权的一对永远的政敌。 「对于郎陛下可说是无礼的反应,奥菈陛下明显在为难人的提案。通常来说我等只需提出正式抗议再做 好防备,然后到对方有所行动为止无视对方就好,可是……」 「对方送来这种东西的话,就连那种应对都没法用了呢」 边这么说边叹了口的朱瑟佩王太子,从桌上的箱子中取出一颗『玻璃珠仿制品』,放在自己掌心滚动。 想要隐藏这个的话,只要等到佛朗西斯科王子返回嘉帕王国后再交给他就行。然而对方却偏偏选择现在这个时机将其带到了双王国来,这不管怎么想都是对方希望通过非公式通道让布鲁诺王等人亲眼见识下『玻璃珠仿制品』这一存在,除此以外再没别的可能了。 「这颗虽然完全没有使用的价值,但也达到相当可惜就差一点的程度了呐。照这个节奏,嘉帕王国说不定下次就能做出足以拿来用的成品了」 说着这些话时,布鲁诺王眯细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眼神。 最适合作为魔道具媒体的物体,是『无色透明的球体』。 得知善治郎从异世界带了大量这样的物体时父子二人虽然也很震惊,但这次他们受到的冲击却是连那次都无法相比的巨大。 即便数量再多,从异世界带来的物品终究是有限的。然而如果那东西在这边的世界也可以量产的话,状况可就要骤然一变了。 「可能的话,量产这个的技术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不过,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吧。而且一旦动手,我国和嘉帕王国关系的破裂就将成为定局。目前,还是先创建一条通过秘密交易定期从嘉帕王国购入量产宝珠的交涉渠道比较好吧」 「唔嗯,你说的对。但是,在相关细节的交涉上,来到我国的善治郎陛下已经明确表示了对你的隔阂之意。如果想和嘉帕王国那边的奥菈陛下直接交涉,又必须有权限比现在更强的外交官——也就是请求吉贝尔法王家派遣一个他们那边的贵族过去」 说完这番话,布鲁诺王深深叹了口气。 「换言之,关于得到今后会量产化的宝珠的渠道,奥菈陛下想我们提供了两种路线。 以善治郎陛下为窗口进行交涉,或直接和奥菈陛下交涉。」「选择前者的话,我方窗口将是拉尔戈,选则后者的话,窗口人选就是吉贝尔法王家的外交官」 对于布鲁诺王而朱瑟佩王太子而言,前者是他们在夏洛瓦王家内的政敌,后者则是他们在双王国内的政敌。 不必说,不管哪一边,其实都应该是尽可能从交涉中排除出去的存在。 「……考虑到实际利益的话,果然选择第三种手段才是最好的呐」 「嘛,您说的对」 对父王的话,朱瑟佩王太子也同意。 所谓第三种手段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 「想办法解除善治郎陛下的隔阂,建立可以不经过拉尔戈的、我们能直接和善治郎陛下进行交易的渠道。这样才是最好的」 「确实如此」 听到布鲁诺王的说法,朱瑟佩王太子耸了耸肩后也表示同意。 然后,二人都立刻确信,这正是女王奥菈想要描绘的蓝图。 仅仅是建立玻璃珠量产体制,对嘉帕王国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在『付与魔法』使用者之外的人看来,玻璃珠只有『有点稀奇的宝珠』程度的价值。 就是说,会将玻璃珠视为值得花重金购入之物的人,只有身为『付与魔法』使用者的夏洛瓦王家而已。 从这个角度思考一下,就能发现女王奥菈肯定也在目睹了玻璃珠已经成功量产的现状后,产生了建立与夏洛瓦王家的交涉窗口的想法。 这个交涉窗口如果交给吉贝尔法王家,或是对于夏洛瓦王家而言并非主流人物的拉尔戈王子负责,对女王奥菈来说也不能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而根据迄今为止收集到的情报看来,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之间的关系,良好到了可以断言他们十分亲密的程度。 把上述几点综合到一起后,就能让人轻易得出女王奥菈这次的目的,是『为丈夫善治郎善后,顺便提高他在双王国的地位』这样的结论。 「如果嘉帕王国开始量产那种宝珠,今后我国和嘉帕王国的关系就不可能不变得紧密。然而,嘉帕王国非常遥远。要与那个国家进行秘密交易的话,绕过可以用『瞬间移动』自由往来两国的善治郎陛下的做法实在过于没效率了」 玻璃珠大小的物体的话,即便是以百为单位计算的数量,善治郎也可以拿在手里发动『瞬间移动』带去双王国。 但如果不使用『瞬间移动』,将玻璃珠从嘉帕王国运送到双王国就需要走过不仅单程也要花费一个月时间,在酷暑期和雨期还相当于实际上无法通行的严酷道路。 所以不管怎么想,交涉时将善治郎排挤在外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布鲁诺王手扶下颚开始思考。 「唔嗯,既然能带来如此实际利益的话,要我们这边让一步也不是问题。不如应该说,完全在容许范围之内吧。如果是非公式场合,不管是向他低一两次头或是其他什么的都无妨。 问题就在于,善治郎陛下到底是因何对我们抱有怒意这点。如果不能正确把握这点,从而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就太可怕了」 十有八九是因为卡尔洛斯王子那件事吧,但就此下定结论会很危险,布鲁诺王接着这么说道。 朱瑟佩王太子在对父王的话表示同意之余,又多追加了一条观点。 「虽然正如您所说,但在此之前,我们首先得确定『善治郎陛下是否真的发怒了』这件事才行」 「确实,如此」 对儿子的忠告,老王也同意。 在外交场合中,为了让交涉以己方占优势的状态继续下去,特意『装成发怒的样子』是很常用的手法。 如果不能将真的在发怒的对手,和故意『装成发怒的样子』的样子明确区分开来,进行对应时就会出现误差。 前者因为问题出在感情层面上,所以对应时最重要的是诚心诚意的进行道歉,但如果遇到后者,因为一切都是交涉、交易手段过的一环,所以不能带来任何实际利益的纯粹言语道歉就不会有任何效果。 朱瑟佩王太子接着又说出了自己更进一步的观点。 「还有绝对不能忘记的,是在善治郎陛下的身后,有女王奥菈在掌控着一切的前提。 按照我个人的看法,善治郎陛下目前并没有在演戏,是真的对我们抱有怒意的可能性很高。 然而即便善治郎陛下的怒意货真价实,给了他将这份感情表露出来许可的也是奥菈陛下,忘记这个事实是非常危险的」 「的确。善治郎对我们抱有怒意,这种情况应该在他上次来访时就开始了。 然而,到暂时归国为止,善治郎对我方的说出的话语都不曾特别毒辣或带刺。就是说到归国为止,他一直选择了不将负面感情表露出来的态度」 「是的。然后,当他再次访问我国时,却用行动表达了对我们抱有负面感情的意思。这种做法肯定是奥菈陛下的指示,最起码也得到了女王的许可吧」 「唔嗯,既然和奥菈陛下扯上了关系,那我可以断言判断标准的基础就并非感情而是利益了。 万幸的是,如果我们和嘉帕王家进行交易的话,嘉帕王家自身也可以获得好处。所以只要能满足善治郎陛下的感情需要,应该就能建立不错的交易渠道了」 「诶诶,首先需要进行调查,就把佛朗西斯科、霍娜、拉尔戈,还有露柯蕾夏这些善治郎陛下身边的人叫来询问看看吧」 「全交给你了。另外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和拉尔戈联络时千万要小心,毕竟你和他表面上是不共戴天的政敌」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恭敬的行了一礼后,朱瑟佩王太子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 数日之后。 一直在紫卵宫别栋中过着平静日子的善治郎,迎来了一段有点不太平静的时间。 现在善治郎的房间中除了他本人外,侍女伊妮斯、护卫骑士纳塔里奥、以及双王国派来照顾接洽他的露柯蕾夏都在。 因为顺利的得到了芙蕾雅公主的入国许可,两天前,善治郎写了封以那件事为主题顺便包含其他新到手情报的信交给一名可靠的士兵,并用『瞬间移动』将那人送回了嘉帕王国。之后那名士兵又很快带着奥菈和芙蕾雅公主本人各自写的信,由女王用『瞬间移动』送了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芙蕾雅公主以及作为她近侍的女战士今天就会被『瞬间移动』传送到双王国这边了。 「我们差不多,该去迎接她们了吧?」 听到很计较时间的善治郎这么说,露柯蕾夏边看了看阳光从窗口射入时造出的影子边点点头。 「确实如此呢,我这就为您带路」 匆忙向善治郎低头行礼的露柯蕾夏,其标志性的金发偏马尾摇晃的很厉害。 现在在场的人当中最紧张的就是露柯蕾夏。 走在前面为善治郎引路的露柯蕾夏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较劲的成分,另外她的眼睛明明一直直视着前方,可眼神却没有焦点。 多半,金发少女脑子里正在思考接下来要见到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的这位客人的种种吧。 打从善治郎嘴里听到芙蕾雅公主的名字时开始,金发少女就出于直觉和偏见擅自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对手,过后又收集了各种情报后,露柯蕾夏更是认定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善治郎出席婚礼时代替女王奥菈担当他的女伴一职的,在实质上相当于已经确定的侧室候补。 作为同样以成为善治郎的侧室为目标的人,露柯蕾夏当然会将这样的芙蕾雅公主视为对手。然而在这之上,她又对这位北大陆公主抱有一份好奇心。 相遇还不到一年,就已经和善治郎定下成为他侧室约定的手法。 可以的话,露柯蕾夏很想和芙蕾雅公主打好关系,让她教教自己相关的窍门。 反正对于王族的男性,就算配偶有三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站到配偶地位这个起跑线后,彼此就是争夺同一名男子宠爱的竞争对手,但在那个之前还是希望能和对方建立亲密的关系,这些都是露柯蕾夏的真心话。 顺便说下,因为如果把露柯蕾夏内心的想法完整如实的表达描述出来,大约就是「希望你能帮忙让我成为侧室。等达成这一目的后,我再把你一脚踢开」这样的内容,所以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她自己想当然而已。 走过漫长的紫卵宫长廊后,善治郎一行来到一间熟悉的房间。 这里是被允许当做『瞬间移动』起点终点的地方。 使用『瞬间移动』到来也好,使用『瞬间移动』离去也罢,或是用『瞬间移动』将自己之外人送走,出发点都必须这个房间。 也可以说,这里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中唯一被允许使用『瞬间移动』这个魔法的场所。 善治郎在这间因为上述原因已经不由得的很熟悉的房间里,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距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吗」 善治郎像这样以谁也没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下后不久,变化很唐突的出现了。 没有任何前兆,到刚才为止还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央位置,突然出现了一名高大的金发女战士。 女战士身上穿着善治郎以前也见过的皮铠,右手握着乳白中泛黄颜色的短枪,背上还背了个登山家全套装备那么大的登山包。 此人正是芙蕾雅公主的护卫兼近侍——女战士斯卡谢。 被『瞬间移动』传送过来后斯卡谢条件反射的摆出了战斗姿势,但环视过四周把握了状况后,她马上又解除了警戒。 「我、我失礼了,善治郎陛下」 面对规规矩矩向自己低头道歉的大块头女战士,善治郎大度的摆了摆手。 「不,没关系。作为护卫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比起那些,斯卡谢大人你还是快点从那里让开比较好。芙蕾雅殿下马上也要过来了吧?」 「是,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听到善治郎的话,女战士用滑行一样的步法略微让开了些。 每日只能发动两次『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因为必须保留一次发动机会预备应对意外状况,所以他原则上一天只能使用一次『瞬间移动』。但每天最多能使用三次『瞬间移动』的女王奥菈,就可以一日内连续两次使用这个魔法了。 很快,和之前斯卡谢那时一样,房间里又唐突的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青中掺银的短发。 冰蓝色的双眼。 仿佛透明般的白色肌肤。 善治郎向身穿着仿佛在与这些与生俱来的体色吵架一般颜色的深红色礼服的少女,笑着伸出手。 「欢迎光临,芙蕾雅殿下。请把手给我」 接过身为男伴的善治郎伸出的手后,芙蕾雅公主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银发公主身穿染着嘉帕王国象征色赤色的礼服,并将嘉帕王国王族善治郎当做自己男伴的样子,让露柯蕾夏一时间看傻了眼。 但是,她马上就回过神来并想起了自己职责所在,于是带着装出来的笑容走上前。 「您就是来自遥远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殿下吧?欢迎光临我国,我是普洛伊侯爵家的露柯蕾夏。 我代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欢迎殿下您的来访」 「能得到您这么亲切的问候我实在是不敢当,露柯蕾夏大人。我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这边这位是我的心腹维多利亚·库伦奎斯特,通称斯卡谢」 被芙蕾雅公主介绍完后,站在她身后的女战士——斯卡谢也微微向露柯蕾夏低头行礼。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芙蕾雅殿下,斯卡谢大人。 虽然非常失礼,但负责照顾接洽殿下的人现在还没到。各位可能会觉得很不自由,但还请暂时留在这个房间里等一下」 迎接他国宾客时负责接洽对方的人迟到这种情况有点不和礼仪,但芙蕾雅公主一行也有自己是突然申请来到双王国的自觉。 「我明白了,就交给您处理了」 所以,芙蕾雅公主也只是边这么回应边微微送了耸肩。 实际上,在不存在机械式计时器、对时间的计算经常有很大偏差的这个世界里,搞错约定时间的情况并不稀奇。 是对方来的太迟,还是自己到的过早,可以说是一个究极的扯皮口水战论题。 虽然善治郎自己并未察觉到,但拥有复数能够以秒为单位正确计时的机械,并靠这些机械永远能准时赴约这件事,视运用方法而定可以成为非常厉害的武器。 以这次的事件为例,在昨天被『瞬间移动』送来的士兵所携带的信件中,奥菈已经向善治郎传达了「明天○○时○○分,会把斯卡谢和芙蕾雅公主送去你那边」这一消息。 看到这条消息的善治郎,采取了和在日本时一样的『事前五分钟开始』行动方针。结果他不仅没有浪费任何时间,还能提前来到传送抵达点等待芙蕾雅公主一行到来。 因为现在有了这样得来的空闲时间,于是露柯蕾夏用掺杂有掩藏不住的动摇和强烈好奇心的声音向芙蕾雅公主搭话了。 「话说回来,芙蕾雅殿下。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很不礼貌,但您穿这条礼服,事先得到奥菈陛下的允许了吗?」 因为能用『瞬间移动』把芙蕾雅公主送来的人只有奥菈,所以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用问的,但为了保险起见露柯蕾夏还是这么确认了一下,北大陆公主身穿『赤色礼服』带给她的冲击就是这么大。 对露柯蕾夏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就像是故意把自己身穿赤色礼服的样子展示给她看一样的挺起了胸,然后答道。 「是的,这是自然。毕竟说到底,这件礼服原本就是奥菈陛送给我的。陛下说,因为我在这边要担当善治郎陛下的女伴,所以这样的服装也是必要的」 被女王奥菈亲自赠送了染着嘉帕王国象征色的礼服,并公开承认在他国时要担任自己丈夫善治郎女伴的女性。 这种做法,相当于已经在对外场合里将芙蕾雅公主当成事实上的侧室来对待了。 「那可真是……美妙呢」 「谢谢您的夸奖,露柯蕾夏大人」 「芙蕾雅殿下,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称呼我为露西?我非常希望能和殿下您一直保持良好关系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又带着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善治郎的露柯蕾夏的意图,芙蕾雅公主马上就理解了。 「那种事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说完这句同样别有深意的话后,芙蕾雅公主也看了看善治郎。 听到如此露骨的表露过后,就连不怎么聪明的善治郎也明白了。 露柯蕾夏真正想建立亲近关系的人不是芙蕾雅公主,而是善治郎。 然后,露柯蕾夏说想和实际上已经注定要称为善治郎侧室的芙蕾雅公主『一直』保持良好关系,意味着她自己也想成为善治郎的侧室。 不过露柯蕾夏这方面的态度从最开始就很露骨,所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即便如此善治郎还是觉得很麻烦。 但他同时也感觉到,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可能会更麻烦。 必须得说点什么打断这段会话,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的时候,入口处传来敲门声。 「刚才的声音是?」 面对仿佛在说「太幸运啦」并强行打断会话的善治郎,露柯蕾夏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笑容,叫起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女的名字。 「是,善治郎陛下。请稍等片刻。布萝拉」 「遵命,露西大人」 露柯蕾夏的侍女到房门前确认了什么后,又马上走了回来。 「看起来,负责照顾接洽芙蕾雅大人的人已经到了。可以让对方进来吗?」 对这个问题,善治郎也好芙蕾雅公主也好,都没有给出不行回答的理由。 和芙蕾雅公主对视了一下,并确认对方也点了点头后,善治郎故意用有点大的声音做了回答。 「没有问题。让对方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后走进房间的,是一名穿着紫色长裙的女性。 淡色的金发干燥到即便被仔细工整的梳理扎好也无法遮掩的程度,右眼明明是漂亮的蓝色,可左眼却是白色的。、 年龄大约是二十岁左右吧?姑且也算是善治郎认识的人物。 「这不是玛尔嘉利特殿下吗,难不成,是殿下您?」 听到善治郎因为惊讶提高的音调,女性微笑着点点头。 「诶诶,这是布鲁诺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说考虑到芙蕾雅殿下的目的,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初次见面,芙蕾雅殿下。 我是玛尔嘉利特·夏洛瓦。 奉我的祖父——布鲁诺王的命令,这次就由我负责照顾您在这边的起居。还请多多关照了」 玛尔嘉利特·夏洛瓦公主。 她作为在夏洛瓦王家目前年轻一辈中与佛朗西斯科王子同等的最高级别『付与魔法』术士,而广为人知。 将善治郎和奥菈的结婚戒指魔道具化的人,就是她。 上次来访问时,善治郎也曾拜访过她就戒指的事道谢,但除此之外二人就没什么其他深交了。 虽然因为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缘故导致善治郎的观念有点扭曲,但一般来说,著名的付与魔法术士其实并不是什么会轻易出现在他人视野中的存在。 更不要说玛尔嘉利特公主还是一名王族,让这样的她来照顾某个人物的生活起居,可说是形容成特例也不为过的情况吧。 「没想到会受到夏洛瓦王家的公主殿下亲自接待,我真是太光荣了。那么今后还请多多关照。玛尔嘉利特殿下」 「说起来,玛尔嘉利特殿下可是和佛朗西斯科殿下齐名的高超魔道具制作者呢。是这样吧,露柯蕾夏小姐?」 提出这个需要帮腔的话题后,善治郎才察觉到负责照顾自己的金发少女表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变过,只是呆站在原地。 「露西大人」 被站在身后的侍女用力拉了拉长裙后,露柯蕾夏才带着完全藏不住冲击和震惊的表情,边像个坏掉的人偶一样连连点头边开口回答。 「诶,诶诶。是的,正是如此,玛尔嘉利特姐姐大人是我的憧憬对象」 「……诶?姐姐大人?」 「啊!?不、不是,我是说玛尔嘉利特殿下。玛尔嘉利特殿下她即便在现在的夏洛瓦王家中,也是声名远扬的付与魔法术士中的一人」 露柯蕾夏因玛尔嘉利特公主的突然登场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之后还不小心说漏嘴的称对方为『姐姐大人』。 「啊啊,果然在双王国的价值观中,优秀的付与魔法术士都是让人尊敬的对象呐。既然是这样,那优秀的治愈术士也有着同样的地位吧?」 虽然在内心里记下过后一定要对露柯蕾西称呼玛尔嘉利特公主『姐姐大人』的原因仔细调查一番,但善治郎现在没有闲心顾及这些,于是他岔开了话题。 看起来对于在场的夏洛瓦王家的人来说,这也是个绝好的台阶。 「您说的一点没错。虽然不甘心,但在面对习得了『四肢再生』『脏器回复』『五感复元』这些魔法的治愈术士时,老实说就连我都抬不起头啊」 看到玛尔嘉利特公主露出有点害羞的笑容,找回了状态的露柯蕾夏叹了口气开始吐槽她。 「殿下,您好歹也自重些吧。佛朗西斯科殿下也是,您二位真的给吉贝尔法王家添了很多麻烦啊」 「哈哈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这句辩解,就连是初次和她近距离接触的善治郎都听得出来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据说,玛尔嘉利特公主擅长的是武器、防具这种可以归入锻造范畴内的魔道具的制作。 因为连续好几天用肉眼注视着炉火导致视力变差,因为大量吸入被煤灰污染的空气导致内脏受损,因为失误碰到锻造中的铁板导致失去了手指脚趾。 玛尔嘉利特公主每年都要受好几次这一类的伤,导致不得不请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来为她治疗。据说她贩卖魔道具所获得的全部收入都不足以支付请这些治愈术士的费用。 按照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说法,失去手指脚趾都是过去她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她治疗时只需要『脏器回复』和『五感复元』,但这大概只是不值一信的狡辩吧。 (嗯,这个人在为人上和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是同类。虽然会完成王族的义务,但本质上是技术员。 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正相反,本质是名为王族的为政者。制作魔道具对他们不过是业余特长罢了。而把两者的平衡处理的最好 的大概是拉尔戈王子吧?) 搞不好连吉贝尔法王家的成员,也分为以治愈术士的身份为立足点、和以为政者身份为立脚点的两大类型。 就在善治郎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话题的走向已经回到了原本的接洽事务上。 「啊啊,一不小心就聊的太长了呢。芙蕾雅殿下,我来带您去您的房间。 非常抱歉,因为我们这边事先查证不足,芙蕾雅殿下的房间被安置在了和善治郎陛下您不同的其他别栋中。请问这样可以吗?」 听到盯着身穿『赤色礼服』的芙蕾雅公主的玛尔嘉利特公主这么问,善治郎苦笑着点点头。 「诶诶,那当然没有关系了。芙蕾雅殿下您觉得呢?」 「是的,正如善治郎陛下您所说」 芙蕾雅公主带着滴水不漏的笑容这么回应道。 总算顺利把芙蕾雅公主送去了她的房间后,返回了自己房间的善治郎先是把除以伊妮斯为首的后宫侍女们之外的人全都赶了出去,接着一口气放松下来。 可以的话,善治郎真想立刻脱掉身上拘束的第三正装,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放松一下,但现在有比那些要更优先处理的问题。 「伊妮斯,去调查露柯蕾夏和玛尔嘉利特公主之间的关系。『姐姐大人』这个词不必说,连她见到玛尔嘉利特公主时的态度,也绝对说不上普通」 「遵命」 确认伊妮斯还是老样子,用一丝不乱的动作行礼承接了自己的要求后,善治郎又马上始思考起下一个问题。 「说到底,由玛尔嘉利特公主负责照顾接洽芙蕾雅公主这件事本身,就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啊。 我姑且确认一下,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吧?」 听到坐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的善治郎提出的这个问题,侍立在他身边的侍女伊妮斯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通常来说,这原本是像露柯蕾夏大人这样的上级贵族女儿的工作。 不过,我认为以玛尔嘉利特殿下的立场而言,这种情况虽然的确是特例,但也并非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态」 「嗯,这是怎么回事?」 对歪头表示不解的善治郎,侍女伊妮斯又做了说明。 「善治郎大人您大概是因为对方作为魔道具制作者很有名所以有所误会。玛尔嘉利特殿下和佛朗西斯科殿下不同,以她在王族中的立场是很被难称为主流人物的。 再加上她是女性、已婚者,结婚对象也仅仅是旁系王族。导致她的王位继承权顺位非常低。 因此她虽然被称为王族,却身处指使起来意外简单的立场」 「啊啊,对了。双王国的两个王家,不管哪边都拥有相当多的成员嘛」 听到侍女伊妮斯的说明,善治郎才察觉到自己从根本上就误解了。 善治郎刚才完全是以嘉帕王家的价值观进行推测的。而目前只有两名成人王族的嘉帕王家在大陆上属于例外中的例外。 像双王国这样的大国,王族中即便除去老人和孩子也还有十名以上的成员,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情况。 有了这样的人数话,部分王族成员就会被专门指派去担当政治接洽窗口,说不好听点,这样的王族即便被视为『荣誉勤杂』人员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玛尔嘉利特殿下是夏洛瓦王家现任第二王子菲尔贝鲁特殿下的女儿,本来拥有无限接近于本家的血统。 然而就因为嫁给了末端王族,她便成了在政治上被完全排除在主流之外的存在」 伊妮斯的说明总结来说,就是玛尔嘉利特公主负责照顾接洽芙蕾雅公主这件事虽然属于特例,但因为有明确的理由所以也不是什么道理上说不通的情况。 善治郎陷入思考。 「芙蕾雅公主会被特别对待,她是罕见的来自北大陆的客人大概就是理由吧? 又或是双王国想要北大陆的情报。 还有,可能她也被当做嘉帕王家事实上的一员来看待了?和我那时的对应不同,是因为奥菈的书信和玻璃珠发挥了什么剧烈的作用? 唔—嗯,虽然的确是特例,但也不是什么糟糕的特例。所以我们这边也不必太过警戒了,吧?」 和时间与体力相同,精神力这种东西也是有限的。 眼下不做不行的事、不思考不行的事已经堆积如山的善治郎,并没有把在意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密切关注起来的余力。 「总而言之,为了确定归国日期,必须先把预定要用『瞬间移动』送去嘉帕王国的人员名字做个列表才行呢」 双王国这边现在只有善治郎一人能使用『瞬间移动』,所以用这个魔法前往嘉帕王国时,他自己必须排在最后。 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侍女伊妮斯和其他三名年轻后宫侍女,可能的话,再加上骑士纳塔里奥。然后就是伊莎贝拉公主和她的侍从。 伊莎贝拉公主看上去至少也会带三名侍从,这一行人的总数甚至可能超过十人。 不先把上述所有人都用『瞬间移动』送去嘉帕王国,善治郎回国的愿望就无法实现。 「……我中途再回国一次不知道行不行啊?」 看到善治郎因为被迫滞留在双王国的天数而有点烦躁,侍女伊妮斯略微思考后开始表述自己的意见。 「应该没有问题吧。虽说所有人都是当初就约好要送去嘉帕王国的对象,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拥有不得怠慢的高贵身份的人物。 所以即便只从回去确认嘉帕王国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待,善治郎大人的暂时归国也是有意义的。 如果现在再增加预定之外希望进行转移的人的话,不如说还要请您务必要再先回本国一次呢。也可说是非回去不可吧」 「不,再怎么说那种人也不能比现在更多了吧」 对侍女伊妮斯的话,善治郎露出一个苦笑进行了否定。 ◇◆◇◆◇◆◇◆ 翌日,善治郎与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还有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科利亚见了面。 「善治郎陛下,本日,您肯愿为我们特意抽出时间,实在是非常感谢」 「请允许我向您重重道谢」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塔拉耶菲柯丽雅,这么说完后一齐向善治郎低头行礼。 善治郎大度的摆了摆右手, 「无妨,既然是为了身为四公代理人的二位,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话虽如此,我在双王国时也的确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之身。所以还是请二位快告诉我有什么事吧」 然后,说出这番话。 实际上,善治郎滞留双王国期间确实很忙。 虽然已经顺利拿到了伊莎贝拉公主的派遣协约,但还有就具体要支付的金额和对随行人员数量进行微调的工作。此外,善治郎还得留意收到奥菈的书信和玻璃珠后,夏洛瓦王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馈。 对为了购买魔道具而来到这个国家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也有着不得不负起责任照顾她的立场。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立场,善治郎才在见到塔拉耶和菲柯丽雅后,马上提出了要她们说明来意的要求。 「那么,我们就遵从您的美意了。单刀直入的说吧,善治郎陛下。能请陛下在归国前,用您的力量将我和塔拉耶也送去嘉帕王国吗?」 黑发的菲柯丽雅,用和她表情一样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向善治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当然,我们会支付规定的相应费用」 塔拉耶跟着又追加了一句,同时露出美丽亲切的笑容。 希望借助『瞬间 移动』前往嘉帕王国的人这下又多了两人,视情况而定,搞不好连侍卫的人数也要再增加。 感到一阵轻微头疼的善治郎拼命忍住想叹气的冲动。 「……能告诉我二位的理由吗?毕竟我是无法独自给出二位的入国许可的。回去本国向奥菈陛下报告时,我也必须要有能说服陛下的理由」 听到善治郎的话,先开口的是塔拉耶。 「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商谈』。 您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想要『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 「啊啊,是要用在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领的金矿山中吧?」 回忆起当时情景的善治郎这么答道。 支撑起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财政的金矿,是一座要在沙漠中进行深度挖掘的矿山,那里经常有人因为塌方而死。 塔拉耶为了守护在这样一座矿山中工作的劳动者们的性命,才希望得到『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 然而,『空间遮断结界』是一种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也就是时空魔法的魔法。 因此如果想要将『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化,就必须要有时空魔法使用者的嘉帕王家之人和付与魔法使用者的夏洛瓦王家之人的协助。 在女王奥菈怀有身孕的当下,塔拉耶刚才的台词实际就相当于在对善治郎说「到那边后,也请您多多关照哦」了。 所以善治郎先是把刚才忍下的叹息吐了个干净,然后才开始进行确认。 「虽然其他的事我还能对应一下,但将血统魔法魔道具化后再贩卖这种事,没有奥菈陛下的许可是办不到的哦?另外,这方面面谈的安排,实际的交涉也全都要靠塔拉耶你独自完成,我是不会提供任何协助的」 「这是自然。我会一手包办的」 「进行魔道具化的话,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的协助也必不可少,你知会过他们吗?」 「还没有。我打算去到那边后再向二位殿下提出请求。不过我认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嘛,确实」 其实连善治郎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对塔拉耶的话他也没有异议。 将『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化这么有意思的工作,善治郎完全不认为佛朗西斯科王子或霍娜公主会拒绝。 而对刚为伊莎贝拉公主的派遣花了一大笔钱的嘉帕王家来说,这恐怕也是桩挺不错的生意。 看起来,塔拉耶的申请应该是能被接受了。 「塔拉耶的事我理解了。那么,接下来是菲柯丽雅。 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希望前往嘉帕王国呢?」 听到善治郎的提问,菲柯丽雅脸上仿佛已经固定下来的无表情因为微笑略微崩溃了一点。 「那么首先,请允许我先讲述一下整件事的前提。 其实,我正在进行一项魔法研究」 「啊啊,我也有所耳闻,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据说即便在双王国中也是屈指可数的魔法使」 善治郎用回忆起来的之前从露柯蕾夏那里听到的传闻作答。 「您太过誉了。不过还是谢谢您的夸奖。 那个魔法研究,更详细来说就是『魔法语的研究』。说起来实在丢脸,在这个研究上我目前陷入了死路。 所以我常常在想,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去借用一下在整个南大陆也声名远扬的贤者——香狄翁的智慧吗」 「原来如此」 菲柯丽雅的回答,善治郎姑且也能接受。 善治郎自己,因为是异世界出身对魔法最多只有初学者程度的认知所以没什么实感,但他也听说过担任嘉帕王国首席宫廷魔法使的香狄翁因为是十分优秀的魔法使所以作为贤者非常有名。 但也正因为如此,善治郎才更不能对菲柯丽雅的请求轻易点头。 「你的意愿我理解了。但那份愿望到底能不能实现,现在可没人知道。毕竟香狄翁他也很忙碌」 对于担当宫廷首席魔法使这样要职的人物,谁也没法保证他有时间陪他国的人进行什么魔法讲义。 善治郎的这个警告,菲柯丽雅自己也应该一开始就清楚吧。 所以她带着毫无变化的表情点点头。 「当然,对此我十分清楚。如果遇到那种场合,能不能请您帮我把这件东西转交给香狄翁呢」 菲柯丽雅边这么说,边把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信封一样的东西放到桌上。这东西封口被蜡封着。姑且也将四公的纹章都记下了的善治郎一时间以为封蜡上盖的是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纹章,但其实并不是。 这个多半,是菲柯丽雅个人用的纹章吧。 「这是?」 「是我记录下来的到今天为止的魔法研究成果中的一部分。其中也包含了我编写的独有咒文。虽说用文字准确记录魔法语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是香狄翁的话,应该可以仅凭这些就将咒文再现吧。 请把这件东西交给他」 「……可以吗」 独有咒文这个词,让善治郎骤然停下了向笔记伸出的手,然后开始确认。 听到这句话,菲柯丽雅微微耸了耸肩, 「无妨,这些都不过是我研究魔法过程中的作为副产品诞生的,几乎没什么实用价值的魔法。不过,只要看过这些笔记,我想香狄翁应该就能明白与我会面后不会仅仅是他单方面向我传授知识」 然后这么干脆的断言道。 面对即便在整块南大陆上也名声响当当的老贤者,一名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公然声称「和我见面对你也有好处」。 看起来菲柯丽雅这名女性和她给人冰冷感第一印象不同,其胸中怀抱着相当火热的热情。 善治郎点了点头,吩咐伊妮斯将笔记收好。 「明白了。我会把这件东西确实的交到香狄翁手上。但之后香狄翁会如何对应,可就未必和菲柯丽雅你预想的一样了。 遇到那种场合的话,即便支付了高昂的费用前往嘉帕王国你也只是白跑一趟而已。这样也可以吗?」 「没关系」 对善治郎的再次确认,菲柯丽雅立刻给出了答复。 「无论如何,研究已经停滞下来了。这种时候来趟我人生中第一次的他国之旅,说不定能得到什么带来进展的启发」 用『瞬间移动』往返的费用,即便在王侯贵族眼中也非常昂贵,但在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眼中,似乎就不算什么让她心疼数额。 「明白了。那么,我就去做相关安排了。二位,你们希望我用『瞬间移动』传送几个人呢?人数太多可不行哦」 高位贵族这种存在,通常来说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会很不妙。护卫和侍从,带着这样复数的随从一起行动才是一般常态。更不要说塔拉耶和菲柯丽雅还是女性。 然而,善治郎这方面的预想,却被两位女性在好的方面颠覆了。 「我,以及负责搬运行李的脚夫一人就可以了」 塔拉耶这么说道。 「我的话,就自己一人」 菲柯丽雅也干脆的这么说道。 「没问题吗?」 对善治郎的担心,两人点了点头。 「是,之前已经确认过了。分配给目前滞留在嘉帕王国的霍娜公主的护卫和侍女的人数,似乎多少还有些富余」 「我们打算拜托对方从那当中周转几人。另外,走陆路前往嘉帕王国的交换人员队伍,预定也会有艾连梅塔卡特、雅尼米亚姆两公爵家的人过去汇合。不过这都要等到酷暑期结束后进入活动期时才能实行就是了」 「啊啊,说起来, 确实还有这个办法」 因为善治郎自己使用『瞬间移动』传送过来的所以他几乎都忘记了,走上一个月的陆路的话,一般士兵也能从双王国前往嘉帕王国。 如果要长期在他国滞留,随行人员就没必要都靠『瞬间移动』来输送。 「事情我都了解了。塔拉耶和她的脚夫部下,还有菲柯丽雅。总共就这么三人需要我使用『瞬间移动』送往嘉帕王国吧。 虽然最终是否给出许可还要看奥菈陛下的意思,但多半使用『瞬间移动』传送本身的许可应该没问题。 但是,我再警告一遍二位。 塔拉耶的『商谈』,菲柯丽雅的『面谈』。这些目的成功我下面早都无法给出保证。最糟的情况下,你们二人完全白跑一趟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即便是那样的场合,二位仍需要按正规标准支付使用『瞬间移动』的费用。这样也可以吗?」 「那是当然的呀,善治郎陛下。说到底,『商谈』原本就是如此的嘛」 「没有问题。您只需要帮我们开个头,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 对善治郎的反复确认,塔拉耶报以艳然的笑容,菲柯丽雅也带着明显是挤出来的微笑点点头。 塔拉耶和菲柯丽雅离去后,善治郎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大大深呼吸了一回。 「这下预定完全被打乱了。不管怎么想,这都不是让士兵带封信回去就能交代清楚的事。看来我必须先回国一次去和奥菈陛下讲个明白了」 因为现在房间里还有其他护卫骑士在,所以无法使用在后宫时的那种随意语气,善治郎虽然对此感到很拘束,但他还是带着确认自己想法的意思把这段话说出了口。 回答了这句话的是侍女伊妮斯。 「是的,那么做比较好。塔拉耶大人和菲柯丽雅大人对于嘉帕王宫都是预料之外的客人。如果不先搞清王宫有没有余力接待她们,就无法进行相关准备。 不过对于那二位之外的其他人士,请问该如何安排呢?」 听到侍女伊妮斯的话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善治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们这边最理想的排布,首先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伊莎贝拉殿下一行尽早送去嘉帕王国。她之后,就轮到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 然后我先回国一次,和国内协商有关事宜。 得到奥菈陛下的许可后我就返回双王国,将塔拉耶小姐和菲柯丽雅小姐她们送过去。 以购买魔道具为目的前来的芙蕾雅殿下和斯卡谢殿下,就排在她们之后吧。 三名后宫侍女和骑士纳塔里奥也在这个时期送走。 视嘉帕王宫的准备情况而定,这几人也可能要安排的更前面些。 无论如何,伊妮斯你和我都要留到最后了」 因为回到嘉帕王宫后就即便耗尽魔力也没有问题,所以善治郎本人归国那天,除了他自己外还可以再多传送一人。 这么一想的话,最后被传送走的他人就肯定就是侍女伊妮斯了吧。毕竟对于善治郎来说她是希望可以留在自己身边直到离开前那一刻的人才。 听善治郎说完后,侍女伊妮斯用和平时一样的平静声音做了答复。 「是。那么,我就参照这个预定进行安排了。由于可能会因此接连不断,这之后如果再出现预定之外的传送请求,您还是拒绝掉比较好吧?」 「确实。那种时候还是干脆明确的拒绝的好」 侍女伊妮斯的忠言善治郎也同意。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够使用『瞬间移动』这样方便到恐怖的魔法的人出现在国内的话,产生「我也趁机占个便宜吧」想法的人不断出现可以说是必然的情况。 陆路的话必须赌上性命走一个多月的路程,如果有办法可以一瞬间就通过,即便要支付高昂的费用,希望使用那个办法的人也会络绎不绝。 如果将这些人的请求来者不拒的全都接受下来,那善治郎不管滞留多久也休想离开双王国。 善治郎有自己的预定。 只要不是出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脱的申请,今后都要以自己的预定为优先。 善治郎暗暗在心中这么决定。 「也把咱们这边的接下来的预定,向双王国传达一下吧。 派遣治愈术士一事已经顺利定下协约了。剩下的就是购买纳凉用魔道具,还有芙蕾雅殿下购买她所需魔道具的交涉。既然两边都是要购买魔道具,那我不如干脆和芙蕾雅殿下她们一起行动比较好吧?」 「确实如此。那么如果善治郎大人您允许的话,我就先去向双王国的人传达这些并和对方预约了」 「嗯,就这么安排吧。可以的话我希望事情能顺利进行,所以能事先和对方说明白也是好事」 「谨遵吩咐」 听到善治郎的话,侍女伊妮斯微微点头领命。 幕间 露柯蕾夏的决意 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要前往嘉帕王国了。 听到这个情报后心中最不能再保持平静的人,无疑是露柯蕾夏。 「啊—真是—,被抢先了!完全被抢先了!不行啊,善治郎陛下。您别被那种金发巨乳女和黑发贫乳女骗了!」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露柯蕾夏,一边不停用她的小脚跺脚,一边口无遮拦的大放厥词。 跟在露柯蕾夏身后的侍女布萝拉,忍不住用冷静的口气揶揄小小的主人。 「请您冷静,露西大人。要是按照这样的方法划分,那连露西大人您不也成了想要诓骗善治郎陛下的金发贫乳女了吗?」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啊!」 这个从露柯蕾夏记事起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侍女,正是因为和露柯蕾夏太熟悉了,所以私下相处时嘴巴会特别的不留情。 「我才没想过要诓骗谁呢!我可早就做好了觉悟的——如果能被善治郎陛下选为侧室,就一定诚心诚意认真完成作为陛下侧室的职责。 我和给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贴上价签的塔拉耶,还有把除魔法理论之外的一切都视为无价值的菲柯丽雅可不一样!」 「说到底,塔拉耶大人此行的目的是去进行商卖的交涉,菲柯丽雅大人则是和贤者香狄翁大人见面吧。将这样的二人视为争夺善治郎陛下的对手,难道不是露西大人您想太多吗?」 布萝拉一边利落的帮主人脱下礼服,然后用沾湿的毛巾为她擦拭颈部,一边这么吐槽。 然而,露柯蕾夏即便正被布萝拉服侍的很舒服,却仍旧会毫不可客气的反驳她 「天真,你太天真了,布萝拉。善治郎陛下他可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配。他肯定拥有大量能带来滚滚财富的权利,同时又是个领悟了『时空魔法』这种秘不外传魔法的人。 超级爱钱的塔拉耶,比什么都更喜欢魔法研究的菲柯丽雅,怎么可能不会对这样的善治郎陛下产生兴趣。 退一百步说,即便塔拉耶和菲柯丽雅本人没有那个意思,她们背后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和雅尼米亚姆公爵也绝对有!至少,两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的好机会的!」 「嘛,关于这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露柯蕾夏的这些见解,连布萝拉也不得不同意。 在以维持血统魔法为第一要务的南大陆,跨国婚姻基本上是种提都不值得提起的行为,然而善治郎却是极少数的例外。 只要希望拉拢继承了自家血统的善治郎的夏洛瓦王家背地里给出许可,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就没道理不把自家的近亲送去善治郎身边。 被布萝拉熟练的脱去内衣、擦净化妆、解开头发的露柯蕾夏先是向侍女说了声「谢谢」,接着便原地反复跳动起来,以此活动变僵硬的身体。 「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善治郎陛下已经发表了今后的行程预定。陛下会再次暂时归国并再次来访。然后,连最终归国日期也已经确定了。 善治郎陛下的最终归国日期是二十日后。再怎么说,就连我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下陛下的心啊」 「……确实如此呢」 听到忠实的侍女用一半怜悯一半嘲笑的语气回应自己,让露柯蕾夏感到有点不爽,但现在首先要把话题继续下去。 「所以呢,目标就是延长战了哦。我也要去嘉帕王国!」 偏马尾发型已经完全被解开的露柯蕾夏一边乱摇着满头长长的金发,一边举起小小的拳头。 「那种事,应该很难办到吧?善治郎陛下到最终归国日为止的日程安排已经确定。那其中应该再没有插入将我和露西大人用『瞬间移动』送往嘉帕王国环节的余地了吧?」 想要更改王族已经公开发表的行程预定,必须有相应的理由。 现在的露柯蕾夏,并没有搞出那种理由的智慧或权力。 然而即便有这样悲哀的现实挡在眼前,露柯蕾夏的暴走也不会停下来。 「没有问题,前往嘉帕王国的手段并不仅限于『瞬间移动』嘛。 再过不久,季节就会结束酷暑期进入活动期。这么一来,替换驻嘉帕王国人员的士兵和侍女,还有可恶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部下们,应该就可以走陆路前往嘉帕王国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和你也与他们一起上路就好啦」 露柯蕾夏宣布不惜花一个多月的时间走陆路也要前往嘉帕王国。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里金发少女对善治郎不抱有一丁点恋爱感情,但看起来至少她以成为对方的侧室为目的的意志是货真价实的。 听到自己也被强制参加这么一趟过于严酷旅程的侍女布萝拉,带着藏不住的叹息和想要报复一下主人的打算,用比平常略强的力道抓住露柯蕾夏的金发为她重梳单马尾。 「即便如此,我觉得还是需要一定理由哦。说到底,露西大人您目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前往嘉帕王国的借口吧」 「好疼,布萝拉,你也梳的太用力了吧!? 就是为了创造那样的理由,我才接近芙蕾雅殿下的哦。 只要和芙蕾雅殿下成为朋友,我不就能以见朋友的名义前往嘉帕王国了?」 「您想成为芙蕾雅殿下朋友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注定要娶她为侧室的善治郎陛下的另一名侧室?露西大人,您想让嘉帕王国的后宫被鲜血染红吗?」 「我、我没有那种打算啦。如果芙蕾雅殿下愿意协助我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之后我也会想办法好好和她相处的」 「考虑到芙蕾雅殿下的立场,我认为她没有任何协助露西大人您成为侧室的理由」 「呜,呜呜呜……」 想法被正论直接的一劈两半,让露柯蕾夏消沉的低下了头。 看准这个机会,已经替她换好室内装的侍女布萝拉支援般的提出了一个建议。 「听说,之后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殿下都要在我国购买魔道具,而且因为机会难得还把交涉场所设置在了一起。 在那个场合的话,因为负责照顾接洽善治郎陛下的露西大人也要出席,那么应该就有机会接近芙蕾雅殿下了。 如果您真心想和芙蕾雅殿下建立亲密关系,何不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呢?」 听到侍女布萝拉的建议,露柯蕾夏恢复了精神。 「没错呢!好,干劲又涌出来了!不管芙蕾雅殿下有什么愿望我都要全为帮她实现,为了成为她的朋友!」 帮助自己承认有利用价值的对象实现愿望,以此来缩短和对方的距离。 虽然对于交涉来说这种做法非常正确,但即便是搞错了也不应该用在『朋友』身上。 「但是,负责照顾接洽芙蕾雅殿下的人,可是玛尔嘉利特殿下。所以到时玛尔嘉利特殿下很可能也会到场,这点还请您先做好觉悟」 「啊……」 玛尔嘉利特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露柯蕾夏的表情冻结了。 玛尔嘉利特?夏洛瓦。 父亲是现第二王子菲尔贝鲁特。 母亲是第二王子的正妻,尤兰妲。 对露柯蕾夏而言,玛尔嘉利特公主是她血缘上的亲姐姐。 同一父母所生的两人,明明姐姐成了夏洛瓦王家中屈指可数的付与魔法术士,妹妹却连将那个资质表面化都办不到。 虽然露柯蕾夏内心中,也对在私人场合里完全把自己当亲妹妹对待的姐姐充满憧憬,但她对这种仅因为先天天赋就理所当然的拥有自己需要赌上人生才能获得的地位的人物,也确实抱有很复杂 的感情。 「不要紧……我会好好撑过去。能撑过去的啦」 露柯蕾夏边不停重复这种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般的话,边用力咬紧了嘴唇。 第三章 复杂的交涉 那之后又过了数日。出乎善治郎预料之外的,这几天里他过上了日程安排意外轻松悠闲的日子。 虽说每天都必须用『瞬间移动』将一名伊莎贝拉公主的侍女或护卫骑士送去嘉帕王国,但这个工作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就能完成。 由于『瞬间移动』原则上一天只能传送一人,所以善治郎不得不在双王国停留和预定要传送人数相同的天数。但他需要为这件工作分配时间,只占全天极小的一部分。 而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善治郎都可以自由支配。 虽然再怎么说,还是得以男伴的身份陪芙蕾雅公主参加为她举办的欢迎宴会,但除此之外善治郎就再没什么其他非做不可的事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多日后。 今天,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一起,参加了为实现他另一个主要目的——购买『魔道具』所进行的交涉。 在并排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与芙蕾公主身边,善治郎一侧是露柯蕾夏,芙蕾雅公主那边是玛尔嘉利特公主,两名负责照顾接洽的双王国人也坐了下来。 而在这四人对面隔着桌子的沙发上坐下的人,是朱瑟佩王太子。 明明已经展示了那样程度的隔阂之意,朱瑟佩王太子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点,这可让对善治郎有点吃惊。 没有把这个场面交给和善治郎构筑了相对比较良好关系的拉尔戈王子,或是干脆甩给第二王子菲尔贝鲁特,而是朱瑟佩王太子自己亲自出面,对方这是在表达希望改善彼此间关系的意思吗? 这场交涉又多了一个麻烦之处,把这件事追记在脑子里后,善治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开了口。 「朱瑟佩王太子殿下。今日,能由现在比任何人都繁忙的殿下来接待我们,实在非常感谢」 「非常感谢,朱瑟佩殿下」 继善治郎之后,他身边的芙蕾雅公主也边这么说,边保持着坐姿向对方低头道谢。 「哪里,毕竟这不是别人而是来自善治郎陛下,和以及陛下『重要之人』的请求。对我来着这可是需要极为优先应对的事项哦」 「您这么说我们实在不敢当」 听到朱瑟佩落落大方的说法,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再次一起向对方低头道谢。 「那么,就让我们马上开始吧。虽然我之前就听闻二位有意购买我国的魔道具,但为了避免出现误会,能请二位现在再亲口复述一下你们的要求吗?」 「好的。那么先由我开始」 面对满脸笑容的朱瑟佩王太子,善治郎慢慢将自己的意愿说出口。 准确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两人口中听完二人的意愿后,朱瑟佩王太子一边用手扶着下颚,一边开口总结刚才听到的内容。 「原来如此。善治郎陛下想要购买的,是能在酷暑期纳凉的魔道具。芙蕾雅殿下希望得到的,是用来辅助大陆间航行的魔道具,对吗」 「正是,我希望购买的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可以让嘉帕王国的某个房间变得像这紫卵宫一样凉爽的魔道具」 「是的,朱瑟佩殿下。即便对乌普萨拉王国引以为傲的『黄金木叶号』而言,大陆间的航行也是很困难的航程。但如果能配备魔道具,就可以多少缓解一点那些困难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唔嗯……」 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朱瑟佩王太子缓缓的开了口。 「首先,要实现善治郎陛下的意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纳凉用魔道具还有预备品,所以将其中的一件让给您是可以办到的。 但是,这之后还有一件事需要注意,那就是双王国和嘉帕王国的气候差异。 纳凉用魔道具是将水和风魔法组合发动来制造凉爽感觉的。所以能够在空气干燥的双王国发挥十分出色的效果,但到了虽气温相同但却十分潮湿的嘉帕王国,就未必还能制造出和在这里使用时相同的体感效果了。这点还希望您能理解」 「明白了。感谢您的详细说明」 在高湿度的嘉帕王国效果就会略微降低这点虽然很遗憾,但应该也能带来很大帮助了。 「顺便说下,若您愿用那种宝珠来支付费用,那就对我们也可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用玻璃珠作为交换的话,双王国即便想重做一件新纳凉魔道具来填补库存空缺,也能短时间内就完成。 「我会考虑的」 「那就拜托您了」 大概是对从善治郎那里得到有考虑余地的回答感到很满意吧,朱瑟佩王太子笑着点点头。 达成了自身目的的善治郎,把视线转向身边的芙蕾雅公主。 看到这个动作,朱瑟佩王太子也跟着把视线从善治郎转到银发少女身上。 「另一方面,芙蕾雅殿下您的意愿就比较难办了。,殿下希购得的『水制作』『真水化』『风制御』『水操作』这几种魔道具,不管哪件我们都很难卖给您。 首先是『水制作』的魔道具,我就直说了吧,这个甚至根本不必讨论。因为连我国国内都还处于无法凑齐这种魔道具必要数量的状态呢」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国土大半是沙漠,是个水资源十分匮乏的国家。 虽说对于以坐拥着巨大盐湖的雅尼米亚姆公爵领为首的,领地内存在不适合饮用水水源的领地来说,使用『真水化』魔道具造水更有效率。但双王国内其他大部分地域希望得到的,还是可以无中生有的制作出水的『水制作』。 制作魔道具不仅必须花费很长时间,还只有夏洛瓦王家的人才能办到。此外,魔道具也不是恒久不灭的,只要持续使用就总有一天会损坏。 结果,双王国的『水制作』魔道具数量,近年来一直处于数量增长停滞的状态。这样的魔道具哪怕仅仅卖给他国的人一个,国民在感情上也会很难接受。 听完这番说明后,连芙蕾雅公主也不得不接受现状。但也不代表她会就此罢休了。 「我明白了。但是,『真水化』的魔道具又如何呢?」 对长期航行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真水化』的魔道具。 为了买到这件说是自己真正目的也不为过的魔道具,芙蕾雅公主交涉的语气一下子认真了很多。 面对探出身子的银发公主,朱瑟佩王太子带着非常和蔼的笑容,给出了他完全出于理性的判断。 「这个吗,确实您最有可能购得的,或者说唯一有可能购得的魔道具,就是『真水化』了吧。这种魔道具不仅我国国内总是准备了一定数量,需求也没有『水制作』那么大。 但是,只有拥有巨大盐湖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在这方面是例外,目前『真水化』魔道具处于一制作出来就会被他们买断的状态。」 「那么,我还是去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进行交涉比较好吗?」 不是从作为制作者的夏洛瓦王家手上直接购买,而是通过买断者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转手购入『真水化』。对芙蕾雅公主的这个提议,朱瑟佩王太子似乎并不看好。 「这个可就说不准了。老实说,我认为不管您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雅尼米亚姆公爵家都不会在出售『真水化』魔道具这件事有所通融」 拥有甚至被称为内海程度的巨大盐湖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财政,是由产自盐湖的水和盐来支撑的。 因此,只要有『真水化』的魔道具在,他们领地就能维持一定程度的富裕状态。所以他们自打掌控了这这种魔道具后就再没放手过。朱瑟佩王太子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您刚才告诉我『真水化』已经是唯一有可能购得的魔道具了,那难不成连『风制御』和『水操作』也……」 面对表情阴沉起来的芙蕾雅公主,朱瑟佩王太子无情的点了点头。 「是的,这边也是无法卖给您的。说到底,目前我们手上就没有这两种魔道具。芙蕾雅殿下希望购入的魔道具中,现在有现货的就只有『水制作』和『真水化』而已」 然后,就连『水制作』和『真水化』也因为之前说过的原因,如果夏洛瓦王家擅自卖给芙蕾雅公主,过后肯定会遭到来自国内的强烈谴责。 「您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 即便如此,芙蕾雅公主也没有放弃。她笔直的直视着朱瑟佩王太子,以此传达自己不愿交涉就此结束的想法。 芙蕾雅公主完全没有向自己这边送来求助视线的态度,让善治郎略微产生了些好感。虽然不知道芙蕾雅公主目前对各种台面下的内情掌握到了什么程度,但至少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她是不知道善治郎手中有双王国的人万分渴望的『玻璃珠』这件事的。 即便如此,芙蕾雅公主也没有来依靠善治郎,而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完成这场交涉的样子,在善治郎眼中显得十分清高。 对抱有好意的人出手帮忙乃人之常情。 「也就是说,只要有理由就可以了吧?让本来无法接受的人因为『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而接受程度的理由」 故意咳了一声后,善治郎这么插话进来。 听到善治郎的话,仿佛被略微说中了要害的朱瑟佩王太子一下睁大了眼。 「确实如此。但是,既便有了那种程度说服力的理由,要购买『水制作』也很难。毕竟希望得到这种魔道具的人实在太多了,想要让所有的人都接受让步是极为困难的」 沙漠中的民众,甚至会根据『水制作』魔道具以及可以使用这种魔法的魔法使的数量,来增加或减少『出生、养育孩子』的数量,也就是根据『水制作』来控制人口数。 不必说,对于这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想仅凭语言就叫他们让出生存机会是几乎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就如朱瑟佩殿下再三强调的那样,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真水化』了吗」 对善治郎的话,朱瑟佩王太子表示同意。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真水化』无疑也是贵重的魔道具,但对它抱有强烈欲求的,很幸运的就只有雅尼米亚姆公爵家而已。如果那家人的话,就多少能依据理性进行交涉了。 只要有能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接受的理由,交涉本身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才对。所以芙蕾雅殿下您也不必太灰心」 说出这番话的朱瑟佩王太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不管从说话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笑容看,朱瑟佩王太子都只给人种他是在诚心诚意帮忙的感觉。 但正因为如此,善治郎才完全无法判断对朱瑟佩王太子的话应该相信到什么程度。 在善治郎看来,朱瑟佩王太子的话散发着可疑的气息。 犯下想利用善吉将其暴露在危险中这个前科后,不管这名男子露出多么友好的笑容,做出多么为我方着想的言行,在善治郎眼中都有最终是为了进行陷害的嫌疑。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善治郎内心这些想法,坐在他身边的芙蕾雅公主,也拿出不服输的笑容面对朱瑟佩王太子。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只是,想要说服雅尼米亚姆公爵的话,我到底该使用什么样的理由才好呢? 说起来很丢脸,我对于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不论述公爵领还是公爵本人,都不知道什么详细的知识」 「哪里,以芙蕾雅殿下的立场而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芙蕾雅公主打算先来一场杂谈,再从中找出问题突破口的时候,援助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既然事情变成了这样,那我稍微帮点忙也是可以的吧,朱瑟佩殿下?」 抢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是玛尔嘉利特公主。 以照顾接洽芙蕾雅公主的立场坐在北大陆公主身边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像是寻求发言许可一样举起了手。 「哦?玛尔嘉利特你吗?这又是吹的什么风?」 一瞬间露出很吃惊表情的朱瑟佩王太子,马上又换上一副深感兴趣的表情发问。 身上聚焦了所有人视线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先是微微送了耸肩,接着语气平淡的开了口。 「如今我是照顾接洽芙蕾雅殿下的身份,我只是想好好尽到自己的职责罢了。 下次向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缴纳『真水化』的期限,好像是半年后来着?我会赶在那之前再做一个『真水化』,所以请把现存的『真水化』中拿出一个卖给芙蕾雅殿下吧。 这么一来,账面上就能清平了」 听完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说法,朱瑟佩王太子脸上的惊讶神色越发强烈。 「这真的到底是吹的什么风,玛尔嘉利特。在我的记忆里,你不是很讨厌这类『无趣的工作』的吗?」 『水制作』『真水化』『不动火球』『双燃纸』,制造这些以量产为前提的魔道具,通常来说都是交给夏洛瓦王家中技术水平比较低的年轻人,或者把制作魔道具的热情转移去政治领域的人的工作。 而作为付与术士以实力声名远扬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玛尔嘉利特公主,会以制作更高水平的——俗称『独一无二物』的魔道具为代价,免除制作那类量产品的义务。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因为玛尔嘉利特公主走的是独自制作魔道具——而且还是武器或防具——这种成品越稀少就越珍贵的路线,所以原则上她应该很避讳插手量产品的制作才对。 虽然知道这些内情的朱瑟佩王太子会产生疑问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但那个疑问也因为玛尔嘉利特公主接下来的话而瞬间消解了。 「作为代价,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芙蕾雅殿下。能不能请您把斯卡谢大人腰间佩戴之物让给我呢?」 说完这句话,玛尔嘉利特公主用大概是观察炉火时养成的习惯——也就是以闭上左眼只用睁开被白膜覆盖的右眼的动作,盯着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女战士斯卡谢。 准确来说,玛尔嘉利特公主盯着的是斯卡谢佩戴在腰间的剑。 「斯卡谢的剑,吗?」 听到这句话,芙蕾雅公主和站在她身后女战士主从二人一起露出藏不住的困惑神色。 用海兽牙削磨而成的短枪先不说,斯卡谢佩戴的这把剑并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逸品。 当然了,因为再怎么说也是王族随从战士的佩剑,所以这把剑无疑也不是什么便宜货,但即便如此仍不足以称作特殊高档品。 说穿了,就是以会用坏为前提的量产品罢了,事实上,『黄金木叶号』的武器库中,还收纳了好几柄同样型号的剑。 然而,即便是这种在乌普萨拉王国看来只是高价量产品的剑,如果拿到这南大陆的话,就会拥有完全不同的价值。 「毕竟,南大陆的制铁技术令人遗憾的要比北大陆低一个层次呢。而且我听说,芙蕾雅殿下的祖国还是在整个北大陆也屈指可数的技术先进国。所以还请您务必转让给我一把这样的剑啊」 说完这句话,玛尔嘉利特公主覆盖着白膜的右眼眯细了一些。 而芙蕾雅公主,也还没愚钝到即便听了这样的详细说明也依旧不理解玛尔嘉利特公主意图的程度。 「善治郎陛下……?」 芙蕾雅公主一直以来宣传自己成为善治郎侧室所带来的主要好处,就是乌普萨拉王优秀的制铁技术和造船技术。 那么,如果现在芙蕾雅公主把自己国家的铁制品,交给同样希望获得这 种制铁技术的另一个南大陆大国,就会导致她带来的好处价值降低。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行为。 话虽如此,芙蕾雅公主现在处于还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而非嘉帕王国王配的侧室——这种极为微妙的立场这点,同样也是事实。 所以她的做事时虽然需要对帕王国有所顾忌,却也不是所有行动都受到对方束缚。 因为芙蕾雅公主用像是寻求许可一样的诚恳视线看着善治郎,导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嘉帕王国王配身上。 「这个嘛……」 善治郎一边顶住遭受王族视线攻击所带来的不快感,一边开始思考。 问题就在于风险和回报。 善治郎的爱妻女王奥菈,有着依靠芙蕾雅公主带来的优秀制铁技术和造船技术,来提升嘉帕王国国力企图。 如果现在把乌普萨拉王国的铁制品卖给双王国,嘉帕王国将来国力上升的幅度就会相对的变小。 以用坏为前提卖给底层士兵先不说,如果买家是既是优秀锻造师又是出色付与术士,同时还有这夏洛瓦王家旁系身份的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话,肯定会导致那样的结果。 不过,即便玛尔嘉利特公主号称是优秀的锻造师,仅靠得到一件范本就能将其中的技术再现的可能性也并不高,这同样也是事实。 而且如果芙蕾雅公主真像她保证过的那样,会把乌普萨拉王国的锻造师带来嘉帕王国,那嘉帕王国这边的优势就不会有所动摇。 另一方面,芙蕾雅公主会想要购买魔道具,原本就是为了让『黄金木叶号』的归国航程变得更安全些。 芙蕾雅公主也很清楚这些,所以她才那么热切的希望得到魔道具。 异世界的大陆间航行,原本就不能完全当做地球的大航海时代的航行来看待。而且如果善治郎的记忆没错,即便是地球上的大航海时代,进行长期航行的船只也会以每数十艘左右就会出现一艘的概率化为碎屑消失在海中。 数十艘就会出现一艘,这个事故频率放在五十艘船的背景下,就是2%的概率。 如果将『黄金木叶号』经历过的,从位于在北大陆也算是北方的乌普萨拉王国到嘉帕王国的航程作为参考的话,这个概率恐怕还要提升,搞不好甚至可能提升到5%。 5%的概率,这意味着每出航二十次就要出一次事故。 如果这些发生在旁人身上,即便是需要赌上性命的问题,善治郎大概也不会将其视为需要特别在意的风险。 然而,如果事关到不管怎么说也是对自己抱有情意的女孩的生命安全的话,他就很难无视这些了。 更不要说,视自己的判断而定这份风险还有略微减轻的可能。 要不要干脆把玻璃珠交给对方,一口气凑齐所有芙蕾雅公主想要得到的魔道具? 只要把相应数量的可以大幅缩短魔道具制作时间的玻璃珠转让给对方,这种事就并非不可能。 咽了咽口水后,善治郎开了口。 「只要芙蕾雅殿下别忘记和奥菈陛下的约定,我认为这些事殿下都可以自由做主的不是吗?」 结果到最后,善治郎说出口的是这样的话。 为了国家利益,善治郎无法完全舍弃芙蕾雅公主,但他同样也无法提供动用贵重的玻璃珠这种万全的支援方法。 对于善治郎,这是个心中的罪恶感挥之不去的半吊子折中方案,但对芙蕾雅公主而言已经是十足的福音了。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那么,玛尔嘉利特殿下,就按照您的提议吧。只是,斯卡谢她是我重要的护卫。所以我很难将她的武器直接卖给您。希望您能购买其他作为替代的剑」 听到芙蕾雅公主声音强硬的这么说,露出微笑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干脆的回应道。 「我知道了,就照您的意思吧。不过既然如此,那干脆用一把我打造的剑来交换如何?我可以保证那就对不是什么劣质的剑哦?」 「玛尔嘉利特?」 听到朱瑟佩王太子特意出声提醒,耸了耸肩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又再补充了一句。 「当然,那并非魔道具化的魔剑,只是普通的铁剑罢了」 听到这个说法,朱瑟佩王太子紧张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玛尔嘉利特公主虽然是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同类型的人,但似乎再怎么说也不能将她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当做同一人物来看待。 整个话题终于顺利告一段落后,朱瑟佩王太子一边再次以俯视观点审视整个情况,一边开始思考。 被女王奥菈公开赠与了染成嘉帕王国象征色赤色礼服的芙蕾雅公主。 这位芙蕾雅公主遇到刚才那种需要做出重要决断的场合时,会向善治郎寻求许可,而嘉帕王配也给了她许可。 然后,导致芙蕾雅公主如此渴求魔道具的,长期航行导致的危险性。 重情之人善治郎看向芙蕾雅公主的,包含感情的视线。 将所有这些情况考虑了一番后,朱瑟佩王太子得出的是『可以卖些进一步的人情给芙蕾雅公主』的结论。 「唔嗯,夏洛瓦王家能直接提供的援助,到此为止就是极限了呐。但间接援助的话,说不定我国还能再帮上些忙。 这里说的就是各个贵族家或个人所持有的魔道具。我可以作为特例,允许他们将那些魔道具出售给外国人士一次。 芙蕾雅殿下您如果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把这件事敲定了如何?」 「那,那就拜托您帮忙了」 对朱瑟佩王太子提出的提议,芙蕾雅公主立刻就接受了。 一般来说,将夏洛瓦王家制作的魔道具出售给外国人的权利,只有夏洛瓦王家自己有。 以四公为首的其他贵族即便可以购买魔道具,也不允许把那些魔道具再转卖给外国的王侯贵族换取金钱。 上述法规是为对国内贵族倒卖魔道具以赚取私利的行为进行掣肘,但看来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双王国国内贵族中,出现了很多手里掌握着无用的多余魔道具,最后只能塞进自家仓库里收藏到死的贵族家。 现在,芙蕾雅公主得到了可以为购买这类魔道具而去和各贵族家进行交涉的许可。 从侍从那里接过张龙皮纸的朱瑟佩王太子,手法熟练的在上面写下一段文字,最后在结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再盖上王家的印章。 完成这份文件后,朱瑟佩王太子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坐在善治郎身边的露柯蕾夏下达了命令。 「那么,露柯蕾夏,就由你把这个转交给芙蕾雅殿下吧」 「诶?啊,好,好的!」 虽然先是吃了一惊,但露柯蕾夏马上就察觉了朱瑟佩王太子这么做的意图,于是她急匆匆的站起来,走到朱瑟佩王太子身边接过文件。 露柯蕾夏虽然在这个场合里是作为照照顾接洽善治郎的人而出席的,所以她并没有负责将朱瑟佩王太子手上的文件转交给芙蕾雅公主的义务。因此,故意在这种时候指名露柯蕾夏的朱瑟佩王太子,其背后肯定另有意图。 露柯蕾夏先是把文件交给芙蕾雅公主,接着面带紧张的开了口。 「芙蕾雅殿下。各位讨论刚才的种种我也听到了。既然如此,我也想为殿下您略尽微薄之力。 我会帮您先通知普洛伊侯爵。您最初的交涉对象,就选择我普洛伊侯爵家如何?」 露柯蕾夏的这个提议,对芙蕾雅公主也很有帮助。 普洛伊侯爵家,是从双王国建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名门贵族。 能不能买得到先不说,至少这个家 手上肯定有不少的魔道具,这点任谁都能轻易想象的到。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您了,露柯蕾夏大人」 整个话题向着良好的方向转换,最后顺利收尾。 但对带着好好先生的笑容守望这一切发生的朱瑟佩王太子,善治郎心中的不信任感却变得更重了。 ◇◆◇◆◇◆◇◆ 数日后,芙蕾雅公主来到位于双王国王都的普洛伊侯爵府。 离开紫卵宫,乘坐龙车在王都移动期间,初次体验到双王国那种干燥型酷暑期酷热的芙蕾雅公主,甚至在龙车中就开始为自己搞不好又要露出像狗一样热得吐舌头的丑态而为难起来,然而她要前往的地方果然不愧是是自双王国建国以来就存在的名门贵族家。 由于普洛伊侯爵府房间的室温,依靠魔道具的力量降低到了并不逊色于紫卵宫的程度,芙蕾雅公主很幸运的可以不必暴露自己的失态了。 顺便说下,因为银发公主是以乌普萨拉王国公主的身份前来交涉,且交涉本身已经获得了许可,所以这次善治郎没有跟着一起来。 因此,她现在穿的并不是女王奥菈送的那件赤色礼服,而是平常穿的浅蓝色礼服。 等深得自己信赖的女战士在身后站好,才规规矩矩的坐到沙发上的芙蕾雅公主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已经半只脚踏入暮年年龄段的中年男性。 此人将灰色的头发仔细梳成一个平整的大背头发型,以及笑眯眯的灰色眼睛中露出平静眼神的样子,犹如温和绅士的范本。 坐在他身边的,是以金色偏马尾为特征的小个子少女,露柯蕾夏。 今天,露柯蕾夏暂时中断了照顾接洽善治郎的工作,以为芙蕾雅公主和养父普洛伊侯爵牵线人的身份,也出席了这场交涉。 因此,在这个场合中第一个开口的人,必然是露柯蕾夏。 「请让我为您介绍,芙蕾雅殿下。这位是普洛伊侯爵家的现任家主鲁基诺。 养父大人,这位是来自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殿下」 露柯蕾夏介绍完毕后,普洛伊侯爵与芙蕾雅公主一起带着笑容互相打了招呼。 「我是芙蕾雅。普洛伊侯爵,能见到您是我的光荣」 「我们这边才是,竟能得到拜见芙蕾雅殿下尊荣的机会,实在是非常光荣。我是普洛伊侯爵家的家主鲁基诺」 年龄、性别、出生地。虽然芙蕾雅公主和普洛伊侯爵在各种地方都完全相异,但这二人却有着都很习惯社交活动这么唯一一个共通点。因此他们极为顺畅自然的开始了闲聊。 「……原来如此。北大陆果然先进呐。大学这种概念,让我非常感兴趣」 「其实也没您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是因为北大陆走上了和南大陆不同的历史道路,所以在文化上也相应的走在前面一些罢了。相对的,在魔法方面的完全落后于这边」 「那边的大学里,不存在魔法这一学科吗?就因为这个缘故……」 理解到双方已经靠这样的会话进入节奏后,普洛伊侯爵切入了正题。 「殿下您,才希望得到魔道具吗?」 从迄今为止的会话走向中预测到了对方差不多要开始说正事,所以被说中关键也面不改色的芙蕾雅公主点点头。 「是的。我的『黄金木叶号』是不仅限于乌普萨拉王国之内,即便放眼整个北大陆也属于最新锐舰。以北大陆现有的技术,已经造不出比它更厉害的船了。 然而,即便有了这样的『黄金木叶号』的力量,大陆间的航行仍旧危险到需要赌上性命。 我确信,如果想要进一步改善这种现状的话,就只能去依靠魔法的力量」 面对不停阐述自己主张的芙蕾雅公主,普洛伊侯爵也带着认真的表情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不愧是芙蕾雅殿下,成功完成过大陆间航行的人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呐,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哎呀,既然如此那您是愿意把魔道具卖给我了?」 虽然芙蕾雅公主将交涉从陈述步骤一口气跳跃到了结论部分,但普洛伊侯爵的对应依旧不慌不忙。 「目前只是可以积极讨论,的阶段而已呢。毕竟,我对于北大陆几乎一无所知。 就如文件上说的那样,朱瑟佩殿下已经给了我们出售魔道具的许可。但请恕我失礼,如果得出这么做会对国家利益造成损害的判断的话,这件事仅凭我个人的独断终止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首先我想就殿下祖国所在的北大陆的事提几个问题,这样可以吗?」 大概是被挺直背脊说出这番话的普洛伊侯爵身上的气氛感染了吧,芙蕾雅公主也无意识的端正了坐姿,然后答道。 「好的,您但问无妨」 「首先请容许我确认一件事:听说殿下您的船,是第一艘抵达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船,但如果说到从北大陆来到南大陆的船,您的船就并非第一艘了。 那类其他国家的水平落后些的船只,要怎么做才能完成这种横跨大陆间的航行呢?」 对普洛伊侯爵这个可说非常理所当然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微微耸了耸肩后做了回答。 「因为那类船大多来自我国不怎么想扯上关系的『教会』势力圈,所以我也不敢能言,但它们应该没做过什么特别改造吧。 我想对方大概是以数量进行弥补,也就是一开始便将会有船只运气不好沉没视为前提进出海,最后完成大陆间航行的。 不过,我乌普萨拉王国是位于北大陆最北端的国家之一。 所以那些位于北大陆南端的诸国,能以比我国优秀得多的条件开始航行,这些国家是怎么应对大陆间航行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乌普萨拉王国虽然整个北大陆上也算得上技术先进国,但国力就最多只有中等国家的程度。就连总人口数,如果和北大陆南方的某些大国相比的话,也有着堪称云泥的差距。 如果是木材资源人类资源都非常丰富的大国,即便以偶尔会有船一去不复返为前提持续进行大陆间贸易,也依旧可以获得账面黑字。但如果用乌普萨拉王国的国力行使这种手法,中途陷入绝境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打个比方,现在有一种胜率是七成但每次参加都要押上一百万日元赌本的赌博,如果是总资产有一亿日元的人,就可以放眼于未来的靠持续参加这种赌博来赚钱。 但另一方面,如果全部财产只有五百万日元的人向这个赌博出手,这人最后落得倾家荡产结局的概率就很大。 对乌普萨拉王国来说,参加大陆间贸易就是这样一种『赌博』,所以他们必须想尽一切方法提升贸易成功的概率。 「原来如此。那么,贵国难道不能选择把大陆间贸易交给那些北大陆南方诸国,贵国自身只与这些南方诸国交易,这样间接参加大陆间贸易的方法吗?」 「中间周转的国家越多,每个国家实际获得利益就越少,麻烦事也会相应增加。 您看,不是也有那种说法吗?反正要干,那索性一个人光……抱歉我失礼了」 芙蕾雅公主似乎想要引用什么谚语的样子,但她中途又马上把话咽了回去,连站在她身后女战士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苍白,幸好普洛伊侯爵到最后也没明白她要说什么。 重新调整好心态后,芙蕾雅公主继续进行说明。 「总、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我国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能够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进行大陆间贸易的方法」 「原来如此……」 「…………」 交涉会场暂时被沉默所支配。 陷入思考的普洛伊侯爵,等待他反应的芙蕾雅公主。 现在,这场交涉的主动权落到了普洛伊侯爵手上。 故意让满脸紧张等着自己下一番话的芙蕾雅公主等了很久后,普洛伊侯爵才终于开了口。 「殿下身处的状况,我基本上是理解了。既然是这样,我家正好有一件非常不错的魔道具可以卖给您」 「非常感谢,侯爵大人」 看到满脸笑容的芙蕾雅公主,普洛伊侯爵先是咳了一声,接着像是为了帮她降温一样又举出一个问题点。 「只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我确信那件魔道具能为芙蕾雅殿下您带去相当大的帮助,但这可是一件我普洛伊家历代先祖传下来的,说是传家宝也不为过的东西。 若您只能给出一个不温不火的价格,我可没法把它卖给您哦」 芙蕾雅公主也不是个会在这种时候就说出「钱的话不管多少我们都会出」之类话的,简单的交涉对象。 「哎呀,光是您有意把如此贵重的魔道具出售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我感激的无以言表了。那么能不能请您让我先见一下实物,并详细为我说明一下效果呢?」 价格的问题,要先看看实物再说。 对芙蕾雅包含着这样意思的话,普洛伊侯爵也用毫不在意的态度点点头。 「那当然可以了。喂,你们几个去隔壁房间把那个搬过来」 接受了指示的五名男佣前往隔壁房间后又过了一会。 他们带着一件巨大的魔道具回来了。 「这是……」 初次见到的大型魔道具,让芙蕾雅公主睁大了眼睛。 「啊啊,辛苦了。你们把这个放在桌子上就好,要慎重」 「是」 「请容我们失礼」 随着一阵沉重落地声,巨大魔道具被摆到了安置在芙蕾雅公主和普洛伊侯爵之间的桌子上。 这东西的外表酷似『地球仪』。 一颗白色的硬质球体,以可以自由上下滚动的状态被安置在一个圆形的台座上。大概是依靠魔法的力量吧,球体一直在转动。 当然了,虽然整体给人的印象和地球仪很相似,但这东西并不是地球仪。证据就是白色球体的表面没有地图图案。 只看球体自身部分的话,直径大约有两米左右。如果其材质和外表相同是某种白色石头的话,刚才那副需要五名大男人一起发力才能搬动这东西的景象就解释的通了 「普洛伊侯爵,这是一件什么样的魔道具呢?」 冰碧色的双眼紧紧盯着这件魔道具的芙蕾雅公主,用深感兴趣的语气这么问道。 「这件魔道具的名字是『凪之海』。至于它的效果,还是实际演示一下更容易让人理解。喂,你们几个去把窗户打开,再拿些水过来」 「是」 「马上为您准备」 仆人们立刻开始执行普洛伊侯爵的命令。 房间窗户被打开,一个盛满水的大银盆被摆放到魔道具旁边。 由于酷暑期干燥的热风夹杂着砂尘吹了进来,芙蕾雅公主因为警戒砂尘的不由得眯起了眼。 看到芙蕾雅公主的短银发也被这阵风吹的不停飘动,普洛伊侯爵满足的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他来到巨大的魔道具面前后, 「请记住您现在所处的状态。那么我要开始了,要先像这样把手放在上面,然后,『凪』」 普洛伊侯爵用『魔法语』说出一个词。 魔道具瞬间放出一道淡淡的白光,当白光退去后,到刚才为止始终都一直在转动的白色球体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这件魔道具带来的效果也出现了。 刚才还在房间中回荡带给人不快感的热风,突然消失不见。 「诶?」 这种不自然的变化,让芙蕾雅公主发出惊讶之声,连负责护卫的斯卡谢也略微提高了警戒。目睹这些的普洛伊侯爵先是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挽起自己右手的袖子。 「这边的情况更加简单易懂哦。请仔细看清楚」 这么说完后,普洛伊侯爵先用手掌对准银盆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水面,接着用力一拍。 当然,水面上立刻随着响亮的水声掀起水花,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又立刻恢复成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原本状态。 「诶,诶诶?」 这下不仅是芙蕾雅公主,连她身后负责警戒的斯卡谢也吃惊的瞪圆了双眼。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极其不自然的现象。 即便用力拍击,水面也仅仅掀起一瞬间的水花,接着马上又恢复到没有一点波纹仿佛镜面般平滑的原本状态。老实说,这已经是会让人怀疑自己眼睛级别的现象了。 普洛伊侯爵开始向震惊的客人们说明。 「『凪之海』,是可以带来如其名字一般效果的魔道具。在这件魔道具的有效范围内,水与风的波动会被抑制到最小程度。 风会停止。水面不会再摇荡,甚至连雨水在这个空间里也不会落下。不过呼吸或喝水的行为是不会受到阻碍的,这点还请放心」 「……能让我们也尝试一下吗?」 「请尽管试」 对似乎还觉得难以置信的芙蕾雅公主的要求,普洛伊侯爵很大方的点了点头。 「公主大人,这里还是由我来吧」 「对呢。那就拜托了,斯卡谢」 「是,那我就失礼了」 得到了许可的女战士,举起惯用短枪的枪尾对着银盆的水面捅了下去。 结果和之前一样,水面仅仅在被刺中的瞬间掀起一点水花,接着就很不自然的瞬间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接下来斯卡谢又做了各种尝试,又是用枪尾搅拌水面,又是用手捧起一把水然后任其滑落回盆中。 在斯卡谢这样用各种方法摆弄银盆期间,芙蕾雅公主也端起刚才送来的茶杯,自己进行实验。 「茶水可以正常的饮用呢。但不管我怎么倾斜摇晃茶杯,茶水水面也马上会恢复平静。即便向茶水表面吹气,波纹也只会产生一瞬间,接着就马上停止了」 芙蕾雅公主甚至用力向自己的手吹起气来,然而只要她将手稍微远离嘴边一点,手就感觉不到任何空气的流动。看起来,风在这个空间中真的是被完全压制住了。 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后,主从二人终于对『凪之海』的效果正如普洛伊侯爵所说一事有了切实的感受。 就在芙蕾雅公主的眼神开始改变的时候,普洛伊侯爵又提供了个可说是关键一击的情报给她。 「这东西的效果范围也很宽广哦。例如这栋房子就会被完全笼罩在里面。虽然我并不知道芙蕾雅殿下的『黄金木叶号』的具体大小,但我想应该也能被完全包容才对。 效果的持续时间,应该足以完成一定程度的小规模作业。不过『凪之海』每发动一次后,都会有一段时间暂时无法使用。这点还请您注意。 至于具体的持续时间,到再起动为止的间隔时间,您就得靠实际使用后的体感来确认了」 「…………」 听完普洛伊侯爵的说明,芙蕾雅公主的双眼中闪现出警戒的神色。 可以让风和水几乎完全静止,效果范围也宽广到足以将整艘船包围的魔道具。 这样的东西可以为长期航行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根本不必多言。 不管是被危险的大型风暴卷入时,还是有惊人的巨浪迎面袭来时,只要有了这个,就能让这些险况『暂时停止』。 大风和大浪会造成船的破 损。 突然出现的大风会导致来不及收起船帆。 大风暴如果持续的过久,船员们的体力气力消耗就会超出他们的极限。 遇到这些情况时,这件叫做『凪之海』的魔道具将发挥出不得了的力量。 例如船只的破损,通常来说也不会有人挑战在造成船只破损的风暴中直接开始对船只进行修缮,这样即便出现死者也不稀奇的超高难度作业的。 可是,只要发动这『凪之海』,就能获得大风大浪暂时停止一段时间的环境,让船员们抓紧机会修缮船只。 被突然出现的大风袭击导致来不及收起船帆时,只要有『凪之海』在就能从容的进行收帆作业。 而最为重要的,就是在不管经历什么长时间的恶劣天气,也可以随时获得『暂时休息一下』的空闲这点。 即便是历经磨难的船员,在面对仿佛永无止境的恶劣天气时,其内心也会最终放弃。 然而,仅仅是一句「加油,只要再撑一会,大家就可以休息一下了」的话,便可以让他们的体力气力极限获得惊人的延长。 此外,风暴是会不停在海面上移动的东西,。那么在『凪之海』发动期间风暴直接离去消失,这种可能性也是可以期待的。 总之,只要在最新锐船只『黄金木叶号』这样乌普萨拉王国严选出来的船只上配备『真水化』的魔道和『凪之海』,进行大陆间航行时遇到的危险就会变得极小。 考虑到芙蕾雅公主目前的立场,『凪之海』可以说是她做梦都想要得到的魔道具。 然而正因为如此,芙蕾雅公主才不得不有所警戒。 「您家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魔道具呢?」 任何经历过长期航行的船员都会垂涎的魔道具,在搞清对方目的之前就被摆到了自己眼前。将这样的状况仅仅视为简单的『幸运』,芙蕾雅公主可不是这么单纯的人。 芙蕾雅公主的反应大概都在预料之中吧。 普洛伊带着依旧不变的绅士态度,用尽可能显得游刃有余的语气开了口。 「哪里,这完全只是幸运的巧合而已。虽然这是件祖传下来的魔道具,但与其被我这个家主收藏在仓库里,还不如交给芙蕾雅殿下物尽其用的好,所以一接到朱瑟佩殿下的联络我就开始准备了」 「家传的魔道具,吗。老实说,我甚至以为这是您为了我们特意专门赶制的一件魔道具呢」 对『付与魔法』很生疏的芙蕾雅公主,也难怪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仅仅靠偶然这么一种说辞,难以解释这件魔道具的功能为何那么与芙蕾雅公主的需求吻合。 而且这件魔道具的名字还是『凪之海』。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明明是并不拥有领海的内陆国家,为什么会有这样命名的魔道具存在? 就像是为了把芙蕾雅公主的疑问敷衍过去一样,普洛伊侯爵笑着耸了耸肩。 「这难道不是因为芙蕾雅殿下您就是被如此的幸运所眷顾吗?若非如此的话,那就可以说是命运了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太让人开心了。不知道这份幸运能不能延续下去,让我有办法获得复数的『凪之海』呢?」 听到芙蕾雅公主笑着提出进一步的交涉要求,笑容变成了苦笑的普洛伊侯爵摇摇头。 「再怎么说那种事都是无法实现的。因为这是一件『遗产』,夏洛瓦王家现有的成员中,已经没有人能再做出这样的魔道具了」 「『遗产』吗?」 面对露出惊讶表情的芙蕾雅公主,普洛伊侯爵又点了点头。 「是的,是『遗产』。芙蕾雅殿下,您是否知道我国成立的经由呢?我等的祖先,可是『来自北大陆的移民』哦?」 「啊?」 从芙蕾雅公主的反应上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的普洛伊侯爵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 「芙蕾雅殿下此次成功完成的大陆间航程,那是数百年前我等的祖先也经历过的道路。 而这种我等的祖先还在北大陆时制作的魔道具,就被称为『遗产』。在大陆间航行,以及抵达南大陆后到在现在的场所定居下来期间的流浪生活中,不仅是制造所需的知识,甚至连这些『遗产』本身也大多遗失了。 这件『凪之海』,是少数留存下来的『遗产』之一」 为什么会存在效果和芙蕾雅公主目前需求完全吻合的魔道具? 其实并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由于双王国的祖先们,曾经必须面对并突破和芙蕾雅公主一样的险阻罢了。 「将如此贵重的物品卖给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区区一件侯爵家的传家宝背后居然有着国宝等级的背景故事,这让芙蕾雅公主露出藏不住的困惑神色。 如果刚才讲述的都是事实,那这件魔道具会留在普洛伊侯爵府里本身就很古怪了,毕竟这是一件应该保存在紫卵宫宝物库里的贵重品。 然而,普洛伊侯爵保持着脸上仍旧不变的绅士笑容,干脆的回答道。 「没有问题。刚才我也说过了,这些全是朱瑟佩殿下命令我安排准备的」 「可是,即便无视其中包含的历史背景,仅就这件魔道具自身的性能而言。就连对魔道具很生疏的我,也理解这肯定是一件无可取代的宝物哦?」 所以,肯定非常贵吧? 听到芙蕾雅公主仿佛带着这样弦外之音的提问,普洛伊侯爵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不,费用您就不必支付了。毕竟这可是一件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赠送给乌普萨拉王国的『友好的证明』呐。不过,因为是一件『友好的证明』,所以请千万不要贩卖、转赠给其他第三者或是随意抛弃哦?」 对这位好像连自己刚说过「只能给出一个不温不火的价格可没法卖给您」的话都忘了,仿佛在催促自己拿走这件魔道具一样的暮年绅士,芙蕾雅公主心中的警戒程度又提升了一级。 「原来如此,『友好的证明』吗……」 同样眯起了眼的芙蕾雅公主一边装出笑容,一边开始思考。 普洛伊侯爵刚才明确说出了,『这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送给乌普萨拉王国的友好证明』的话。 原来如此,从这个角度一想,整件事为何会在现在这个时机突然有了进展,就解释得通了。 人在善治郎身边时,芙蕾雅公主身上就有着『确定要成为嘉帕王国王配的侧室之人』这层身份。 她身穿女王奥菈赠与的,染上嘉帕王国象征色的『赤色礼服』时也是一样。 然而,现在善治郎人不在芙蕾雅公主身边,她身上穿的也不是赤色而是薄青色的礼服。 想将芙蕾雅公主仅作为乌普萨拉王国的外交窗口进行交涉的话,如果放过今天说不定就再没机会了 这么一想,普洛伊侯爵为何性急的做出这么大方的举动,就可以让人理解了。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强调这都是得到了朱瑟佩王太子的许可,那么还是将这视为夏洛瓦王家的意思比较好吧。 不,如此厉害的魔道具竟然落在在区区一个贵族家手中,这即便是对于建国以来一直存续的名门也太过不自然了,当作一切都是夏洛瓦王家在背后牵线搭桥说不定还比较通顺) 双王国不惜这么做也想要得到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友好』。 抱有付与和治愈这两种极为有益的血统魔法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现在非常想和乌普萨拉王国建立友好关系,这对身为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芙蕾雅·乌普萨拉来说,也是个相当不错邀请。 问题就在于,对身为嘉帕王国王配侧室 的的芙蕾雅来说,这样是否有什么问题。 「人在祖国的我的父亲和兄长一定会欣喜若狂吧。只是,将如此巨大的魔道具运送去嘉帕王国的话,一定会非常耗费人力物力。我到底该如何向善治郎陛下解释才好呢……」 「啊啊,确实如此呢。就入您知道的那样,我国是内陆国家。所以如果我国想与隔海相望的的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建立友好关系的话,拥有港口的南大陆国家作为窗口进行协助就必不可少呐。 若芙蕾雅殿下您肯为这件事帮我国向嘉帕王国说说好话,那就再没有比那更让人安心的了」 芙蕾雅公主带着牵制的意思提到要把整件事告诉善治郎,可普洛伊侯爵却笑着说很欢迎她这么做,这让银发公主越发困惑。 「不过,这『凪之海』的确巨大到了无法以善治郎陛下的『瞬间移动』进行搬运的程度,必须走陆路进行运送呢。万幸的是,酷暑期再过不久便会结束,到时交换人员便可以出发前往嘉帕王国了。 这『凪之海』就也交给那支部队运送好了」 「……真的可以吗?」 「诶诶,一切都包在我们身上吧」 听到普洛伊侯爵干脆的这么断言,芙蕾雅公主终于可以确定这整件事都是夏洛瓦王家在背后主导。 将交换人员送去嘉帕王国,是由夏洛瓦王家主导的行动。而且距离那些人选为出发日的酷暑期结束日,已经只剩下短短十天的时间而已。 不过是区区一介贵族的普洛伊侯爵,想在这时再给这群人安插运送『凪之海』这么重要货物的任务,这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然而,刚才普洛伊侯爵却断言可以办到。 如果没有事先与夏洛瓦王家协商,是制定不出这么严丝合缝的日程表的。所以夏洛瓦王家肯定早就和他串通好了。 而且,从他们并未向嘉帕王国隐瞒这些事可以看出,双王国也并没有越过嘉帕王国独自与乌普萨拉王国建交的打算。 既然如此,不管是作为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还是作为嘉帕王国王配的侧室,芙蕾雅都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接受侯爵您的美意了。不过,我真的可以无偿拿走这『凪之海』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这样确认,普洛伊侯爵用手抵住下颚,装出一副略微思考后才想到的样子后说道。 「这个嘛,既然殿下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么作为代价,能请您提供一个建议吗?」 「建议,是吗?」 面对歪头表示不解的芙蕾雅公主,普洛伊侯爵笑着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金发偏马尾少女的后背。 「诶诶,其实我家女儿——露柯蕾夏她,这次有幸担当了照顾接洽善治郎陛下的大任」 「是的,这件事我也知道」 和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芙蕾雅公主相对,金发的偏马尾少女——露柯蕾夏听到这番话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用手在义女背上安抚了一下后,普洛伊侯爵继续说了下去。 「善治郎陛下他,是一位极有包容力的,非常出色的男性。 虽然这件事只能在这里说出来,但因为一直留在这样的善治郎陛下身边随侍的缘故,即便有点不敬,露柯蕾夏她似乎对善治郎陛下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 就像要证明普洛伊侯爵的话一样,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的露柯蕾夏把头低了下去。 因为恋情曝光,而过于羞耻一时间忘记了身处环境的少女。 露柯蕾夏的这番演技,出色到了连芙蕾雅公主也不由得感到钦佩的程度。虽然芙蕾雅公主在本国内也见过好几个擅长这类演技的人,但水平完美到这个程度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通常来说,表露的这么简单易懂态度反而会招致对方『不值一提』的感想,可露柯蕾夏现在却出色的只留下了让人感觉『可爱』的印象。 她的确非常努力,产生这层意义感慨的芙蕾雅公主同时在心中又把『凪之海』的价值衡量了一番后,终于给了对方一个简单的建议。 「虽然这完全只是推测,但如果露柯蕾夏大人对善治郎陛下抱有的『特殊感情』和我想象的一致,那我只能劝您还是尽早忘记这段感情比较好。 因为善治郎陛下他会投注同样『特殊感情』的对象,就只有奥菈陛下一人」 听到芙蕾雅公主干脆的这么断言,露柯蕾夏猛的抬起头来。 「才不是这样的吧。因为现在,不是已经有了芙蕾雅殿下您这么一位人存在了吗」 刚才满脸通红的害羞样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露柯蕾夏蓝色的大眼睛中,现在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斗志之炎。 大概露柯蕾夏的这番反问都在预料之中吧,芙蕾雅公主马上就回答了她。 「我可不是在说谎哦。能够和善治郎陛下心意相同的人,真的就只有奥菈陛下而已。至少我目前是做不到的,不管怎么想方设法,我都无法引起善治郎陛下的关注。 但是,这真的只是以假设为前提的说法:如果露柯蕾夏大人您渴求的并非善治郎陛下的『特殊感情』而是某种『特殊立场』的话,我倒是能给您些建议。 作为已经得到了那个『特殊立场』的先驱者」 「可以吗!?」 虽然露柯蕾西对此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但她的话突然很不自然的停了下来。 这大概是因为普洛伊侯爵原本安抚义女后背的手,现在变成了抓住她肩膀状态的缘故吧。 嘛,虽然普洛伊侯爵特意抓住义女的肩膀阻止她继续发言,但他的做法并非让人无法理解。 按照侯爵刚才的说明,露柯蕾夏是以『迷恋上了善治郎』为前提才想要成为对方的侧室的。 明明是这样,可她一听到芙蕾雅公主「虽然那份恋爱感情无法得到回报,但如果是像我这样仅仅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就好的方法,我倒就能给你些建议,要听吗?」意思的话,就马上二话不说打算全方面接受。 露柯蕾夏的表现差点就把刚才提过的前提完全抛在脑后,因此身为她养父的普洛伊侯爵,会采取抓住肩膀这种物理手段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也就不难理解了吧。 这里还是装成对此毫无察觉的样子卖对方个人情,对自己才比较方便。 做出这样判断的芙蕾雅公主,用什么也没发觉的态度继续对露柯蕾夏说了下去。 「对于渴望和善治郎陛下心意相同的露柯蕾夏大人,这个提议说不定有点失礼呢。非常抱歉,是我顾虑不周」 听到芙蕾雅公主有打算终止这个话题的打算,露柯蕾夏再次猛的抬起头来。 看到义女在交涉上已经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普洛伊侯爵发出一声带着苦笑的叹息,接着开口帮忙。 「不,还是请说给我们听听吧。的确,这和露柯蕾夏所追求的结果不同。但只要有了『特别立场』,她今后就也能一直留在善治郎陛下身边了不是吗。 善治郎陛下的个人感情当然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身为这孩子的亲人同时,也是普洛伊侯爵家的家主。 如果是能将女儿送去善治郎陛下身边侍奉的机会,那我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呐」 露柯蕾夏对善治郎的感情完全是爱慕之心,在这场恋情中发现了政治价值的,只有身为家主的自己。 虽然侯爵用这种主张庇护露柯蕾夏,但不管是从刚才的反应,还是从她最开始犹如兜售自己般向善治郎献媚的态度,都可以让人一目了然的看出露柯蕾夏想要的并不是善治郎这个男人的爱,而是嘉帕王国王配的侧室这个立场。 因为芙蕾雅公主自己当初的出发点也和露柯蕾夏完全相同,所以她并没有为此谴责金发少女的意思。但考虑到将来肯定会成为善治郎侧室的立场,后来的女人跑来搅乱嘉帕王国后宫的情况她可是敬谢不敏的。 所以,在因对露柯蕾夏的行为产生了共鸣而向她提供建议的同时,芙蕾雅公主也没忘了牵制对方一下。 「我明白了。 总结来说,我认为会渴求能成为『足以留在善治郎陛下身边立场』人才的人,并不是善治郎陛下自己,反而是奥菈陛下。 知晓了这一点的话,就能发现如果想留在善治郎陛下身边侍奉他,就必须遵守两件事。 第一, 绝对不要对善治郎陛下抱有什么不良的感情企图。 第二, 必须能够引起奥菈陛下的重视」 「……请继续说」 不放过任何微小细节的露柯蕾夏催促对方继续。 「嘉帕王国的王是奥菈陛下。而奥菈陛下,是一位十分聪明且充满责任感的为政者。 只要判断可以为嘉帕王国带来巨大的利益,奥菈陛下应该就会认同您的婚姻,甚至可能尽力帮您促成吧」 简单来说,想要加入善治郎侧室阵容的女性,即便再怎么对善治郎这座主城发动特攻都是无意义的。必须先搞定女王奥菈这个护城河兼城墙——也就是向对方表明,让自己成为侧室和让人无法无视的国家利益息息相关才行。 这种说法虽然过于煞风景,但在善治郎的场合无疑是真实。 善治郎自己并不想迎娶侧室。 但是,这完全只是感情方面的结论。就连善治郎的头脑,也理解在这个世界里高位贵族男子拥有复数伴侣才符合一般常识。 刚不要说,嘉帕王国现在还处于王族成员实质上就只有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两人,这样的非常事态。 善治郎迎娶侧室这件事,已经超越了常识几乎是一种义务了。 因为善治郎也理解这些事实,所以一旦遇到能让奥菈做出『可以带来国家利益』的判断,让善治郎产生『这个人的话,算了也可以吧』想法的女性,二人就会接受对方成为侧室。 虽说这全都是芙蕾雅公主把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过往,将细节暧昧化后总结而成的说明,但即便只是如此也相当有说服力。 露柯蕾夏已经不知不觉间听入迷了。 「是这样吗。非常感谢您的宝贵建议」 普洛伊侯爵拍了拍这样的露柯蕾夏的后背一下帮助她回神,并殷勤的向芙蕾公主道谢后,再次用温柔的视线看着身边的义女。 「我普洛伊侯爵家,现在代表双王国将这件传家宝『凪之海』作为『友好证明』呈献给乌普萨拉王国。 虽然因为体积的关系,『凪之海』必须走陆路运送往嘉帕王国。但这件魔道具毕竟是我家重要的传家宝。 所以普洛伊家也必须派出一名家族成员一同上路,作为运送的责任人。 露柯蕾夏,就由你来完成这件大任吧。有所觉悟了吗?」 回答立刻就有了。 「是,全都交给我吧,义父大人!我一定会把这件大任完美的完成给您看!」 露柯蕾夏·普洛伊要前往嘉帕王国一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顺利完成交涉后,这间普洛伊侯爵府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了侯爵本人。 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不必说,连露柯蕾夏也为了继续完成照顾接洽善治郎的工作,已经匆忙返回紫卵宫了。 「呼,看起来我自己的大任也总算是完成了呐」 独自留在房间中的普洛伊侯爵,一边注视着安置在绒毯上的巨大魔道具『凪之海』一边这么喃喃自语。就像呼应他的话一样,随着一声开门声通往房间里间的门被打开了。 然而,普洛伊侯爵对此并未感到惊讶,只是对从里间走出的男子表示了欢迎。 「欢迎光临,朱瑟佩殿下。您愿意特意亲自过来一趟,实在是非常感谢」 面对要下跪行正式臣子礼的普洛伊侯爵,从里间出现的男子——朱瑟佩王太子抬起手制止了他,接着用意外随和的态度在侯爵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好了,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和你想的一样,我今天是偷偷跑来的。总而言之,你已经顺利把作为普洛伊侯爵家传家宝的『凪之海』当作『两国间友好的证明』转赠给乌普萨拉王国了吧?辛苦了」 「是,我自己也有种终于放下了肩上负担的感觉。虽然明白这全都是为了双王国,但将从建国时代流传至今的『国宝』交给区区一名贵族家主的做法,让我现在想起来也紧张得不行呐」 「哈哈哈,卿从过去就总能帮到我」 就像朱瑟佩王太子和普洛伊侯爵会话中提到的那样,『凪之海』并不是什么侯爵家的传家宝。 这件魔道具正如芙蕾雅公主推测的那样,其实一件夏洛瓦王家秘藏的双王国的『国宝』。 搞小把戏特意经由普洛伊侯爵家将这件『国宝』转赠给芙蕾雅公主的理由不是别的,就是为露柯蕾夏·普洛伊提供援助。 直接接受『凪之海』的芙蕾雅公主所属的乌普萨拉王国,已经和嘉帕王国缔结了大陆间贸易方面的条约。 因此只要『凪之海』落到芙蕾雅公主手上,就无疑能够间接为嘉帕王国带去巨大的国家利益。 就是说,这种小把戏可以提升露柯蕾夏·普洛伊这名少女自身的价值。 「为了她本人,也为了双王国的未来,我无论如何都想把露柯蕾夏嫁到善治郎陛下身边去。嘛,虽然霍娜也行,但那边基本没有什么进展呐」 按照夏洛瓦王家的想法,不管是谁都可以,总之必须把一名拥有夏洛瓦王家血统的女子塞给善治郎当侧室。 话虽如此,这次牵扯到『凪之海』的事件中,这个打算却并不是主题。 最重要的,是『凪之海』作为和双王国间的友好证明,被正式转让给了乌普萨拉王国这件事本身。 「『白之帝国的遗产』——『凪之海』已经作为友好证明被对方接受了。如此一来,无论乌普萨拉王国怎么解释,他们和『教会』势力圈之间的关系都肯定会产生裂痕吧」 说出这句话后,双王国下任国王的嘴边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然而,普洛伊侯爵似乎对这件事还无法接受的样子。 「虽然我也从先祖留下的文献中,知晓了我国和『教会』之间的因缘。但那都是数百年前的旧事了吧。对方现在,不过是我等在这位于南大陆中央的沙漠中建国后,就再没有过任何接触的势力罢了。 他们真的会像陛下和殿下警戒的那样,再次为我国带来骚乱么?」 「会的,这点我可以确定」 朱瑟佩王太子干脆的这么断言道。 「芙蕾雅殿下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虽是技术先进国,却并非大国。在北大陆,似乎还存在其他不仅在技术力匹敌乌普萨拉王国,甚至连国力也远远在他们之上的国家,而且还是复数, 那样的国家,用芙蕾雅公主的『黄金木叶号』那种级别的船组成船团后来到南大陆这种情况,我认为只是个时间问题」 听到朱瑟佩王太子的话,普洛伊侯爵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虽然还不知道现在的教会对南大陆诸国是什么态度,但那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侵略和交易,如果侵略的做法更有赚头就会选择那边,所谓人和国家就是这样的东西。既然如此,让对方无法侵略,或者至少让对方产生侵略不值得还是交易好处更多程度想法的力量就是必须的」 但不论如何提升国力,仅靠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一个国家是无法赶得及实现这个目标的。朱瑟佩王太子的这个观点,布鲁诺王也同意。 最重要的,双王国是内陆国家。而在整个事件中会首先成为众矢之的的,是拥有海上航路的南大陆西方诸国。因此如果不先笼络一个那样的国家建立类似桥头堡的机制的话,整个计划接来下的部分就会极难展开。 「北大陆那边,由成为了『友好国』的乌普萨拉王国进行牵制,南大陆这边,由嘉帕王国出面抵抗侵略,我双王国在背后进行支援。演变成这样的局面才是最理想的。嘛,我也清楚这样的想法太任性了一点」 想到这里,朱瑟佩王太子露出一个奸笑。 以来自北大陆的船团形式出现的外部压力注定会降临,虽然朱瑟佩王太子早就抱着半确定的心态盯上了这个未来,但再怎么说,他也不认为那会是在今年或者明年发生的事。 而是要等到嘉帕王国的的卡尔洛斯=善王子、双王国的韦斯特尔王子成人时,这样十几年、二十几年后的事了。 为了防止南大陆到时成为北大陆列强的收割场,南大陆这边也得具备至少能和北大陆列强比肩的国力。 所以必须在那之前,将南大陆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文明实力提升到不赢也不输给北大陆的程度。 「为了这个目的,能让魔道具的大量生产成为可能的那种宝珠的安定供给渠道,必须确保下来」 说着这番话的朱瑟佩王太子,其眼光已经完全放在了未来上。 ◇◆◇◆◇◆◇◆ 时间稍微向前回溯一些。 就在芙蕾雅公主离开紫卵宫,前往普洛伊侯爵服就魔道具的买卖进行交涉的时候,善治郎正在一间他已经很熟悉的房间里,为预定今天要被『瞬间移动』传送走的人物送行。 站在善治郎面前的,是栗色头发上沾着银粉的少女——霍娜公主。 因为二人在嘉帕王宫时已经是成了熟人,所以在紫卵宫时他们只在王族主办的晚会上略微聊过几句而已,没什么坐下来慢慢聊聊的机会。 当然了,这里面也包含了由于霍娜公主是久违的返乡,并从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个问题儿童的监视者职责中解放出来,这段时间应该让她尽情向真正的双亲撒娇快乐的渡过,所以善治郎特别注意了一下的原因。 总而言之,善治郎正在用很亲切的口气向好久不见的栗色头发公主搭话。 「那么,霍娜殿下。接下来我就要用『瞬间移动』将殿下送去嘉帕王国了,您准备好了吗?」 虽说使用『瞬间移动』移动就如字面意思那样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但因为需要支付昂贵的费用,所以万一出发时忘记带上什么东西的话,实际上就相当于无法再掉头回来取。 听到善治郎这么确认,霍娜公主也很听话的把手上提着的大包当场打开,开始仔细检查里面的物品。 「请稍等一下。钳子,有了。金属锯,有了。雕刻刀,一、二、三……没问题。母亲大人给的护身符,在。父亲大人给的……」 确认完毕的霍娜公主很仔细的将包口重新系好,然后站了起来。 「让您久等了。没问题。我没有忘带什么」 霍娜公主认真又坦率的态度,让善治郎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您这次归乡过的还有意义吗?」 「是的。我久违的和家人见了面,还接受了玛尔嘉利特殿下的指导,这段时间我过的非常充实」 像是为了配合善治郎装出来一样的霍娜公主的笑容,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就是纯粹的有感而发。 「嗯?玛尔嘉利特殿下的指导?」 「是的,玛尔嘉利特殿下,是教授我『付与魔法』的师傅。如果是普通的夏洛瓦王族,这种时候应该由双亲之一负责指导,但我的立场稍微有点特殊」 「啊啊,原来如此」 霍娜公主,是原本出身自下级贵族家,因为隔代遗传才觉醒了『付与魔法』资质的特例。 由于她没有帮自己学习『付与魔法』的家人,所以就必须另找师傅。而担当这个职责的,就是玛尔嘉利特公主了吧。 「不过,您二人关注的专业领域还真是相当不同呢。我记得,霍娜殿下您擅长的是珠宝首饰的制作吧?」 另一方面,玛尔嘉利特公主却是打造剑或盾牌——这类金属武具的专家。 这对师徒各自投身专业,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对善治郎的疑问,霍娜公主露出一个苦笑。 「关于这一点,玛尔嘉利特殿下不如说成了我的反面教师吧。自从见识过那位大人鬼气森森进行锻造的场面后,我就觉得自己完全不可能追随她的脚步了」 然后边这么说边岔开了视线。 看起来,玛尔嘉利特公主传闻中投注在魔道具制作中的热情,炽烈到了连霍娜公主也坦言没法模仿追随她的程度。 因为到目前为止的经历,善治郎面对夏洛瓦王家的成员时,只会对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玛尔嘉利特公主这些技术组抱有好感,对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这些政治组他只有厌恶感。但说不定真正身处可怜境遇的,其实是无法过上尽兴人生的政治组那边。 虽然善治郎想好好打听一下这些事,但现在他没有时间和霍娜公主长谈下去。 「虽然我也拜托过昨天被送走的佛朗西斯科王子了,但还是再拜托霍娜殿下您一下吧。因为预定有了些变更,明天我自己也要用『瞬间移动』返回嘉帕王国一次。如果有机会的话,请把这件事转达给奥菈陛下」 「知道了,我一定会把话带到」 听到霍娜公主接受了自己的请求,善治郎不由得笑着松了口气。 只由佛朗西斯科王子一个人传递信息,老实说让他有点不安。 那男人的话,他一脸满不在乎的做出「啊,说起来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呢。确实我是接到过那样的传言呀,啊哈哈哈哈」这种天然呆的行为,并非完全不可能。 「那么,这次我真的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是,一切就拜托您了」 善治郎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像是为了帮自己冷静而双手握紧大包的霍娜公主的肩膀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咏唱咒文。 顺便说下,最近每天都会使用『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如果仅限嘉帕王宫的那间石室的话,他已经可以不借助数码相机晶屏显示出来的照片也能发动这个魔法了。 『向吾脑内所描绘风景,送去吾意所指定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这次也是,即便没有照片的辅助,善治郎也一次就成功发动了『瞬间移动』。 「呼……很好」 在霍娜公主已经消失的房间里,善治郎先是松口气,然后就像为了帮肩膀放松一样的来回转动脖子。 顺利完成今天预定的善治郎,不久之后就回到了分配给他的紫卵宫房间。 该说是侥幸吗,这个时间里不管是负责照顾接洽善治郎的露柯蕾夏,还是以他带来的客人的形式访问双王国的芙蕾雅公主,人都还在普洛伊侯爵府。 因为照顾接洽的露柯蕾夏不在,善治郎现在无法外出只能留在这座别栋中,但相对的,这下他可以不必顾忌他人目光的自由行动了。 所以善治郎马上叫来侍女伊妮斯,向她询问到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情报。 「首先请允许我说一下结论,露柯蕾夏大人她,其实是普洛伊侯爵的养女。 她真正的双亲,是夏洛瓦王家的菲尔贝鲁特第二王子和王子的正妻尤兰妲大人。也就是说从血 第四章 预定外的暂时归国 翌日,善治郎按照预定对自己使用了『瞬间移动』魔法,暂时返回了嘉帕王国王宫。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啊啊,我回来了,奥菈陛下人呢?」 善治郎对平静的迎接自己的士兵这么提问后,士兵也用利落的口气回答了他。 「是。奥菈陛下她,正在后宫中等待善治郎大人您的归来」 「这样啊,谢谢」 从这个回答上,可以看出预定改变的善治郎今天会暂时回国这个情报,已经如实传达给这边了。 虽然不知道是佛朗西斯科王子还是霍娜公主,总之两人中有人好好完成了传递信息的工作。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驻守在房间里的士兵人数也比平常多一些。 「我就直接返回后宫了」 「是,了解」 善治郎这么说完迈步离开后,多出的士兵也作为他的护卫跟上。 虽然房间中也不凉快,但来到走廊中后,更能清楚感受到嘉帕王国的闷热。 对于直到刚才为止,还身处靠安置在王宫中的魔道具保持凉爽的紫卵宫的善治郎,这种闷热让他很受不了。 就像为了尽早从热浪中逃离一样,善治郎快步向后宫走去。 回到后宫中的善治郎,一刻不停的直接来到寝室。 因为有空调运作,那里是嘉帕王国中唯一一处拥有比双王国的紫卵宫更舒适室温的空间。 就像士兵刚才说的一样,善治郎心爱的妻子正在这里等他。 身穿只有腹部部分很宽松的长裙,手肘直接撑在椅子扶手上的女王奥菈,露出柔和的笑容迎接丈夫。 「欢迎回来,善治郎」 「我回来了,奥菈」 叫过爱妻名字的善治郎,嘴角无意识的放松下来。 如果现在是正式的归国,他大概会好好享受一番夫妇相处的时间吧,但现在只是因故暂时回来。 自己为什么要改变预定,不得不在今天回国一趟? 听善治郎说明完其中的缘由后,深感兴趣的表情中又带着认真成分的女王奥菈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双王国四公中的两家,也就是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千金,希望拜访我国吗」 「嗯,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是塔拉耶,雅尼米亚姆公爵家是菲柯丽雅。 塔拉耶的目的是购买『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菲柯丽雅的目的是和香狄翁会谈。 啊,对了,这个是菲柯丽雅交给我的说是书信的东西,但多半其实是她的研究论文吧。 她说希望香狄翁能读读这个」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把菲柯丽雅交给他的厚信封放到圆桌上。 「嗯嗯,既然如此,这个不如由你亲手交给老爷子比较好。不过,老爷子他还有其他各种工作,所以菲柯丽雅小姐的愿望未必就能实现哦」 「这方面的警告,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不管是对菲柯丽雅,还是对塔拉耶呢」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女王暂时手扶下颚思考了一会。 「确实啊。至于作为塔拉耶小姐目标的『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因为我现在是怀有身孕之身,所以制作者只能由你、佛朗西斯科殿下或者霍娜殿下来担当了。 甚至连塔拉耶小姐要为此支付的金额,视情况而言搞不好也要由你来和她交涉后才能决定。 抱歉,到时只能让你多辛苦了」 不管怎么说,将伊莎贝拉作为治愈术士长期派遣到嘉帕王国所花费的费用,对于嘉帕王家都是一笔相当沉重的负担。 所以只要有填补的机会就决不能放走,这是奥菈的真心话。 『瞬间移动』先不说,『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话,并不需要小心仔细的不外传出去。 对女王的这番话,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也坦然接受。接着,他提了一个突然想到的问题。 「说起来,伊莎贝拉殿下一行人全都抵达了吧?奥菈你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吗?」 使用『瞬间移动』将伊莎贝拉公主和她的侍女护卫骑士们送来嘉帕王国的,不是别人正是善治郎自己。 「那当然了,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她对我施加了好几个回复体力气力用的魔法。所以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体状况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哦」 让伊莎贝拉为奥菈施加治愈魔法的费用,已经包含在了她的派遣费中,所以不管施加多少个都不是问题。 另一方面,如果以善治郎为首的其他人这时受伤得病,向伊莎贝拉公主提出「也顺便帮我治疗一下吧」请求的话,就必须另外付费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即便如此,这也意味着王宫里现在有了一位可以使用能够治好任何伤病魔法的使用者,这种情况可以给人带来惊人的心理放松。 「那真是太好了。这么一来,我前往双王国的目的就算是顺利达成啦。啊,我姑且确认一下,我可以塔拉耶小姐和菲柯丽雅小姐她们两个送过来吧?」 「啊啊,没有问题。不过,因为要特别为她们准备房间,所以希望你把用『瞬间移动』传送她们的日期尽量往后安排。我想想,你和伊妮斯要最后一天才能回来吧,那把她们排在你们之前是最合适的」 「了解」 总而言之,最需要马上处理的问题这就算处理完了,善治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想想,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报告的事项来着?」 必须和妻子共享的情报明明应该有很多才对,可善治郎因为是紧急的暂时归国,所以还没来得及把脑袋里的情报梳理清楚。 看着仰望天花板一个劲思索的善治郎,奥菈用平静的声音向他提问。 「首先,和我所说与魔道具有关的事吧。纳凉用的魔道具买到了吗?芙蕾雅殿下她希望得到的魔道具呢?你就从这方面开始报告好了」 「啊,对呢。我的『纳凉用魔道具』没问题,很普通就买到了。虽然对方说可以用玻璃珠支付费用,但我最后还是拿大型银币付的钱。实物我已经拿到了,只是这次回来实在没法一起带上,就留在那边啦」 善治郎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所以奥菈预测到他接下来要描述的过程就不怎么顺利了。 即便如此,女王仍旧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催促丈夫说下去。 「然后,芙蕾雅殿下那边该怎么说呢,相当的波澜万丈啊。 首先让人吃惊的是,负责照顾接洽的芙蕾雅公主的人,居然是夏洛瓦王家的玛尔嘉利特公主。仅从接洽人的身份上看的话,芙蕾雅公主甚至比我还受双王国重视呢。 芙蕾雅公主最希望得到的『真水化』魔道具,普通的用金钱买到了,可除此之外,双王国还故意转赠了她一件叫做『凪之海』的超级厉害的魔道具。 那东西的效果光听都让人觉得很厉害,具体来说就是……」 从善治郎口中听说了『凪之海』的效果,以及是什么人通过什么途径,又定下了什么样的约定才把这件魔道具转让出去的女王奥菈,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内陆国家的双王国,居然会如此渴望与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的友好关系。而且,这段友好关系还会把我嘉帕王国也牵扯进去,吗。 说起来,善治郎,你这次有按照之前说好的,故意向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表露了隔阂之意吧?对方对此是什么态度?」 听到这个问题,善治郎先是回忆了下数日来发生的事,接着没自信的回答道。 「这个嘛……我认为,多半和上次去问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吧。虽然我和布鲁 诺王几乎没接触过,但至少朱瑟佩王太子在表面上表现的十分友好」 「书信的递交方式你是按预定进行的吗?」 对女王保险起见的确认,王配点了点头。 「嗯,给布鲁诺王的书信交给接洽人转交,给海涅迪克特法王的书信由我亲手在谒见时交给对方」 「我们明明已经展示了明确到这种程度的隔阂之意,对方的友好态度却仍旧不变吗。不管是在公开还是非公开场合,对方都没有发表对善治郎你进行谴责的声明。 最终成功陷害先不提,至少在过程中不会设下任何牵制用的陷阱,且完全接受我方的要求?他们在焦虑什么?」 「…………」 为了不妨碍到女王思考,善治郎也闭上了嘴。 默默思考了一会后,女王像是为了确认一样,再次对丈夫提出问题。 「难不成,这是那个宝珠带来的效果?善治郎,对那些宝珠佛朗西斯科殿下是怎么评价的?」 「诶?你没听说吗?」 善治郎会这么反问,是因为佛朗西斯科王子应该两天前就已经再次回到了嘉帕王国才对。 然而,女王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我怀了身孕,现在又忙得很嘛。所以,我一直没遇到坐下来和他详谈的机会」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呢。就结论而言,那四颗玻璃珠全都不合格。没法拿去使用。不过,其中做的最好的一颗似乎达到了相当可惜就差一点便可以的水平,所以对方说将来值得期待」 「唔,这样啊」 听完善治郎的回答,女王再次开始思考。 也就是说,目前还不能说玻璃珠的量产已经成功了。但至少也达到了不管什么时候成功都不稀奇的程度。 既然如此,夏洛瓦王家会对善治郎让一步,甚至想继续构筑友好关系的态度,就在一定程度上能让人理解了。 聊到玻璃珠后,善治郎才想起自己有件重要的事忘了提。 「对了,奥菈。奥菈你也从佛朗西斯科王子那里听说了吧?他想做一种超级胡来的魔道具一事」 「啊啊,你是指『付与魔法的魔道具』?我当然听说过,他也告诉了你吗。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确实啊。那个人,真是……」 女王夫妇一起叹了口气。 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言行非常难以解读。他明明基本上是个什么都不想的笨蛋,却又会勉勉强强守住理性底线,甚至可以表现出相应的态度。所以他的言行不仅难以分析,还会反过来不停给周围的人增加烦恼。 不过,现在不是为此叹息的场合。 善治郎,将对付与魔法的魔道具——也就是『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的看法上,自己与佛朗西斯科王子完全背道而驰这件事做了报告。 「……整体感觉就是这样。佛朗西斯科王子他,似乎认为自己开发的这种『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会给夏洛瓦王家的利益带来巨大损失的样子。 他甚至曾被父亲朱瑟佩王太子和祖父布鲁诺王骂『你小子想毁了夏洛瓦王家吗』呢,当然这说法夸张了点。 虽然夸张了点,但我觉得朱瑟佩王太子和布鲁诺王的意见方向性并没有弄错,对吧?」 对善治郎的询问,女王略微思考后也表示了同意。 「没错呐。顺便说下,甚至连我都同意朱瑟佩王太子和布鲁诺王的意见。 『血统魔法』是每个王家最大的既有利益。让王族之外的人也能使用这种魔法的办法,除了代表将自己的优势亲手抛弃外就什么也不是。 但是,看起来你似乎对此有不同的见解啊?」 扶着脸说出这番话的女王,用好像在期待什么的视线注视着善治郎。 通过一直以来的交流,奥菈已经彻底理解自己的丈夫是个来自异世界的人。 虽然日常生活中不怎么会表露出来,但善治郎是个在思考方法和价值观上和她有根本性差别的人物。 虽然奥菈因此遇到了不少麻烦,但这种来自和普通常识不同视角的意见有时也会带给她极大帮助,这同样是事实。 大概是对女王期待的视线产生了点被压迫感吧,善治郎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我觉得『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这种东西,其中包含着让夏洛瓦王家掌握世界霸权的潜在可能」 「……你接着说」 因为善治郎的话远远超出了奥菈的想象。不由得睁大眼睛的女王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催促丈夫说下去。 听到女王的话后,善治郎先思考了一会,接着才慢慢开口描述。 「目前,各王族对自己持有的『血统魔法』,都抱有应该由王族自己隐秘、独占才对的价值观吧?当然,这种观点并没有错,毕竟『血统魔法』,就是支撑起他们王族地位的支柱本身。 然而,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我认为可以从根本上彻底颠覆这种价值观。 我说奥菈,你还记得吗?我这次前往双王国之前,曾就纳凉用魔道具的事,问过你一个『既然有这么方便的东西,那为何嘉帕王国里迄今为止从没有人购买过』的问题吧?」 「当然还记得啊?」 对歪头不解的女王,善治郎继续讲解。 「那时奥菈你是这么回答的。魔道具非常昂贵,所以谁也不会产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在酷暑期过的舒服些,就去花费那么大一笔钱的想法。然而,在双王国的王宫里,紫卵宫也好圣白宫也罢,所有的房间中都安置了如此昂贵的纳凉用魔道具,以便让气温保持在舒适的温度。 我可以断言,如果双王国王宫做出『今后为了削减经费,所有纳凉用魔道具一律废止』的宣言,那里一定会发生暴动」 「唔嗯,的确,说不定是会变成那样吧」 虽然到现在也还没看清话题的走向,但总之奥菈先对善治郎的话表示了赞同。 「也就是说,明明对嘉帕王国的人而言,纳凉魔道具是一种『有的话会很开心,没有的话也理所当然』的物品,可在居住在双王国王宫里人的眼中,却属于『有的话理所当然,没有的话绝对无法忍受』的东西。 我认为,不仅限于嘉帕王国中的人,恐怕对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各种魔道具都是『没有也是理所当然的超贵重品』吧。 然后,就因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们才能忍受没有魔道具使用的日子。 可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却能将这种价值观彻底破坏掉。 魔道具的大量生产、大量贩卖从此将成为可能。 如此一来,全世界的人的价值观就会骤然一变。人们会拥有和住在双王国王宫里的人们相同的价值观——将所有的魔道具视为『有的话理所当然,没有的话绝对无法忍受』的存在」 「…………」 极为罕见的,女王奥菈反过来被丈夫的说明压倒了,她甚至到现在还未完全理解说明的内容。 没有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仍旧在拼命的阐述自己的想法。 「的确,『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出现在世上的话,每件魔道具本身的价值会下降吧。虽然现在魔道具比宝石或军用奔龙还要昂贵,但只要大量生产成为可能,纳凉用之类的魔道具,其价格就会便宜到只比柜子或桌子之类的家具稍微贵一点的程度。 然而,价格跌落到那个程度的话,就不仅是王侯贵族们,连一般庶民阶层也能买得起魔道具了。 比起从一百名顾客每人手中赚取一百枚金币的做法,还是从一百万名顾客每人手中赚取一枚金币的方 法,更能带来利益的吧」 「等等,善治郎,你这种说法在各个意义上都只不过是空谈吧。说到底,即便可以大量生产,如果不对生产所需的费用进行抑制的话,魔道具的价格仍会昂贵到那些迄今为止没有魔道具也能生活的人们,未必会以那种降低的价格购买魔道具来使用的程度啊。 最重要的,如果『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被盗走的话该怎么办?夏洛瓦王家这不就等于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吗」 迄今为止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办到的事,依靠道具让所有人都能办到,说穿了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人才被绑架走的危险,而盗取魔道具和绑架人相比,难度又更低上好几级。 此外,人类的话即便被成功绑架,过后还得考虑逃亡自杀这类人质抵抗的问题,但魔道具就不需要担心这些危险了。 只要能偷到手,就一切万事大吉。 奥菈举出的这些问题点,虽然都是非常合理的意见,可善治郎却很惊人的仅用一个办法就将其一扫而光。 「既然如此,那从一开始便向外国出售这种『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就行了。当然,是以普通魔道具完全无法相比的超昂贵价格」 「那可是将既有利益直接出售的粗暴做法哦?」 看到女王奥菈露出藏不住的震惊神色,善治郎也为难起来。 「虽然那也确实如奥菈你所说……真头疼啊,这到底该怎么说明才好呢?说到底,这可是连那种重视既得利益的价值观本身都彻底改变的话题。 这个真的很难说明。我就直接越过其中的过程,说明一下我担心今后的世界局势会变成怎样吧。 夏洛瓦王家自由的将『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量产,然后卖个世界各国。于是,世界各国也开始各自量产魔道具。 到那时,魔道具将充斥这个世界,变成谁也缺不了的东西。这种局面有多厉害,要举个最容易让人理解的例子,就是武器方面了吧。 炎之枪啦,风之盾啦,现在有很多种魔道具武器吧?想象一下,能制作这些东西的魔道具,被散布到了世上。 于是世界上的各个国家,都可以制造出魔道具武器了。在这样的世道里,那种拒绝使用魔道具武器的国家,奥菈你认为可能存活下来吗?」 认真检讨了一下善治郎问题的女王,慢慢摇了摇头。 「战争的胜负和各种要素都有关,所以我也不能断言绝对不可能。但至少可以说是极其困难的吧」 因为奥菈的回答而有了些自信的善治郎,带着略微放松了些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总之就是这样。这种没有『制作魔道具武器的魔道具』的国家,面对拥有的国家时,就只会陷入劣势。 在南大陆上,有好几个和邻国关系恶劣的国家吧?在这样的国家间,真的存在那种可以忍受对手国拥有『制作魔道具武器的魔道具』,自己的国家却没有状况的国家吗?」 「是这么回事吗……」 善治郎用最为简单易懂的武力需求举例,让奥菈终于理解了一部分丈夫的观点。 两个彼此争斗的国家,如果其中一个国家装备了魔道具武器的话,另一个国家如果不同样装备魔道具武器,就无法对抗自己的对头。 有『制作魔道具武器的魔道具』的话,就能靠自己国家量产魔道具武器。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魔道具武器,都是有着耐久年数、运转极限的存在。 甚至连『制作魔道具武器的魔道具』本身,也总有一天会老化无法使用吧。 这种时候,如果双王国对相争的二国宣布,只会把『制作魔道具武器的魔道具』卖给其中一个国家,另外一个国家不卖的话,结果会变成怎样? 想都不用想,买不到『制作魔道具武器的魔道具』的国家肯定会在战争中败北。 理解到这点后,这两个国家就再也不敢惹双王国不高兴了,无法颠覆的上下级关系就此形成。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虽然到达成那个状态为止,即便粗略计算也还有好几个极麻烦的阻碍。但的确那么一来,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可以成为这南大陆的霸者」 「嗯,嘛,就是这样」 对奥菈带着危机感语气的结论,善治郎虽然也表示赞同,但他的话里仍有含糊其辞的部分。 实际上,女王奥菈即便到现在,仍旧只理解了一部分善治郎的担心。 这并非是奥菈的理解力不足,应该说是善治郎的说明力不够吧。 只要不把谁都能理解的军事力需求部分剔除出去,将整个话题的的视点进一步底层化,就没人能真正理解魔道具大量生产后双王国对这个世界的各国造成的威胁。 善治郎真正关注的那类魔道具,用现代的说法就是以电器和汽车为首的,支撑现代社会文明的各种机械本身。用武器类比的话,不夸张的说就是手枪、坦克、战斗机这类组成军队必不可少的武器。 然后,佛朗西斯科王子开发出的『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就相当于生产出这些机械的母机器。 先是在世界各国建造工厂,再让各国自己生产汽车、生产空调、生产冰箱、生产电脑。 然而,为了能持续生产这些机械而必不可少的工厂和母机器,整个世界里却只有一个国家有能力建造制造。 到最后,真的还会存在敢忤逆这个国家的国家存在吗?毕竟只要被对方断绝了国交,总有一天支撑本国国民们生活的电器汽车都会彻底消失。 不过,善治郎的这些担忧,完全是因为他是个经历过将各种电器和汽车视为「有的话是理所当然」的生活的人,所以才能够想象得到。 而将这份担忧完整的传达给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奥菈的话术,善治郎并不具备。 善治郎像是对此感到不好意思般的左顾右盼,同时说道。 「实际上,佛朗西斯科王子开发出这种『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带来的问题,并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这是因为,整个问题可以靠制作每件魔道具都必须耗费莫大的时间的这个限制,来进行化解」 『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本身,并不能将魔道具的数量增加到形成威胁的程度。 奥菈立刻就理解了善治郎说这番话的意图。 「问题,就出在你带来的,我让『工匠中庭』正在量产的那个上面,对吗」 「嗯」 玻璃珠——透明球体的量产。 让魔道具的制作期大幅缩短变为可能的媒体。 对这样的玻璃珠的量产,嘉帕王国如今已经即将成功。 『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与玻璃珠这种素材组合在一起时,可以大量生产魔道具的体制将初次成立。 善治郎的这些担忧,可以说是他半自作自受吧。 正因为如此,善治郎才会提出提议。 「总而言之,这件事在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妙,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协助佛朗西斯科王子吧。玻璃珠也是,继续磨炼生产技术是可以,但无限制的大量生产这个然后卖给双王国的做法我反对」 对善治郎的这些提议,女王奥菈的回答却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唔嗯,我理解你在担心什么了。但这些都不是能现在在这里就决定的东西。 说不定是我过于深究了,但我总觉得在这件事里闻到了一丝可疑的味道」 「可疑的味道?」 对善治郎的反问,女王微微点了点头。 「啊啊,和你向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展现的态度相对,那两人的反应实在过于温和了。而且,他们对芙蕾雅殿 下也大方过了头。 我觉得,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他们在掩饰某种台面下的『焦虑』。 这简直就像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嘉帕王国和芙蕾雅殿下的乌普萨拉王国,拉拢为自己的伙伴一样。 虽然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说不定布鲁诺王他们察觉到了某种我还没发现的动乱之种」 「动乱之种……」 奥菈深刻的语言,让善治郎紧张起来。 善治郎原本生活自傲和战乱或动乱这类词无缘的世界。 所以他并不具备对跨越了前次大战的女王奥菈,在这方面的嗅觉提出异议的能力。 而奥菈也带着被歉意扭曲的表情,又告诉了他一件事。 「视场合而定,说不定不得不让你与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和解了。不好意思,你就先做好觉悟吧」 与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和解。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立刻皱起了眉头。但他也不想当会因为个人感情左右国政的白痴。 「知道了,我会做好觉悟」 「抱歉啊」 这么简短的向善治郎道歉后,奥菈开始思考今后该如何操控左右国家走向的舵把。 「总之,想要下达最终判断的话,必须先明确对方的态度。 最终归国阶段时,布鲁诺王、海涅迪克特法王两人应该都会把之前的回信交给你。到时记得仔细观察,进行判断」 「知道了」 对女王的决意,善治郎直截了当的表示了赞同。 ◇◆◇◆◇◆◇◆ 整个临时归国用时两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善治郎直接在后宫寝室里开始了出发前的准备。 善治郎能不借助任何外力直接在内脑构筑出的景象,就仅限于嘉帕王国的那间石室。 为了构筑出接下来要靠自己的力量前往的双王国房间中的景象,他像平常一样打开数码相机的电源,在晶屏上调出目的地的画面。 就在善治郎进行这些准备的时候,女王奥菈借助侍女的搀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虽然每次都被说一样的话可能有点烦人,但你过去后一定要自己小心」 「嗯,谢谢你,奥菈」 调整好数码相机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爱妻,同时露出笑容。 看到丈夫笑脸的女王,递给他两封书信。 「虽然只是昨天入睡前才想好的,但我想更改一下预定。你过去那边后,把这两封书信分别交给布鲁诺王和艾拉迪奥吧」 艾拉迪奥,年轻的龙弓骑士团第三大队长,驻双王国善治郎护卫部队目前的责任人。 给布鲁诺王的书信信封有仔细用封蜡封好,但给艾拉迪奥的书信就只是把信直接折叠起来而已。 「这边这封信就这么带走可以吗?即便内容被我看到也不要紧?」 对善治郎的确认,女王点了下头。 「啊啊,不如说我反而希望你能先看一下。因为信的内容和你也有关系。 具体来说,就是我给艾拉迪奥他们这支驻留双王国的部队下达了继续在那边滞留下去的命令。给布鲁诺王的书信,也是拿来寻求对这个变更的许可用的」 对奥菈的话略微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的善治郎,脸上露出露骨的不开心表情。接着他当场打开给艾拉迪奥的书信,阅读上面的内容。 虽然以善治郎的南大陆语能力,连这封信的一半内容都解读不了,但至少他能看懂的部分都和奥菈刚才说的一样。 「这支驻留部队的主要任务,是我的护卫?」 「对」 得到妻子直截了当肯定的善治郎,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的假的」 善治郎的护卫,今后也会继续留在双王国。 不必说,这意味着善治郎的双王国之行,不会仅随着这次事件的结束就到此为止了。 面对因此变得垂头丧气的丈夫,奥菈露出感到很抱歉的笑容。 「抱歉。不管怎么想,我们今后都不能不和双王国保持密切联络。能够在那种场合里,使用『瞬间移动』这种最快捷稳定移动手段的人,就只有你和我。至少今后十几年里这个状况都会持续下去」 「没错呢。唔嗯,那么到善吉成人为止,我也只能作为爸爸好好努力啦」 「…………」 对善治郎的话,奥菈无言以对。 毕竟,即便卡尔洛斯·善吉这位嘉帕王国第一王位继承人成年了,善治郎肩上的负担也不可能会减少。 现在还在奥菈腹中的第二个孩子先不说,仅到卡尔洛斯·善吉成人的时候的话,善治郎东奔西走的生活应该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唯一让人觉得得救的地方,就是因为有『瞬间移动』这个移动手段,善治郎至少可以频繁的返回有妻儿等着他归来的后宫中。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未来的问题还是交给未来的自己去烦恼吧,将意识这么切换过来的善治郎,重新向心爱的妻子宣告该告别了。 「那么,我差不多该出发了。我要集中精神奥菈你稍微离开一点」 「知道了」 怀有身孕的女王被侍女牵着手后退几步后,善治郎开始准备发动『瞬间移动』。 先凝视数码相机晶屏上显出的目的地景象将其投射到脑海中,然后闭上眼睛,想象出自己置身于那个风景中的影像。 产生和那个想象一样的,自己已经置身于那个空间中的强烈意识后,以近乎无意识的方式用魔力操作增幅从身体中涌现的魔力量,最后开始咏唱咒文。 『向吾脑内所描绘风景,送去吾意所指定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毫无征兆的,善治郎从奥菈眼前消失了。 目送心爱的丈夫离开的女王,借助侍女的搀扶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后先是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始自言自语。 「让玛尔嘉利特殿下担当芙蕾雅殿下的接洽人,而且,还不只卖出『真水化』的魔道具,甚至连『凪之海』这样的国宝级魔道具也作为『两国友好的证明』转让给了她,吗。 这背后,肯定有着什么理由。看来,我国也必须向北大陆送去自己的耳目了」 最近,芙蕾雅公主的『黄金木叶号』即将返回北大陆。奥菈想找个值得信赖的人一同乘上那艘船,前往北大陆收集和当地情势有关的情报。 「只看外表的话,玛格丽特你是最合适的」 「遵旨」 听到女王的话,站在她身后的金发侍女——玛格丽特带着一切交给她的表情,微微点头领命。 「把你送去北大陆,这种做法说不定过分了些。但我手上没有其他可以融入北大陆周围环境的人才,所以虽然很抱歉但也只能拜托你了」 「感谢您的关心。不过,那边对我终究是只留有少许模糊幼时记忆的地方。我的祖国是嘉帕王国,我的忠诚是属于奥菈陛下您的东西」 「明白了。你的忠诚,我确实已经收到了」 看到金发侍女低头行礼接着返回了原本的位置后,女王再次开始思考。 「果然,最好还是让善治郎去。为了从乌普萨拉王国那里得到让芙蕾雅公主嫁过来做侧室的许可,他本人最好能过去那边一趟。最重要的是,只要善治郎去过一次北大陆,用『瞬间移动』往来那边就成为了可能。这个好处太大了」 善治郎这样无可取代的贵重人才,本来不应该暴露在这类过于的危险的环境中,但因为现在的他运用起来实在太方便,结果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断提升。 「有了购入的魔道具,『黄金木叶号』在海上航行时遇到的风险应该会剧减。接下来,只要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做个一次性的『瞬间移动』魔道具让善治郎带在身上以防万一,他丢掉性命的风险应该就会被压制到最小程度」 作为一名为政者,奥菈最后只会得出『果然还是把善治郎送去北大陆比较好』这样的结论。 女王让思绪继续深入。 对来自北大陆的芙蕾雅公主,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给了一个异常级别的优惠。 而且,不止是芙蕾雅公主,连对明显展露出隔阂之意的善治郎,双王国也表现出无条件亲近的态度。 对方有什么企图,或者是在对这边图谋什么,这其实都算不上问题。 真正的问题,发生在当奥菈得知了让双王国不得不这么做的『焦虑』的正体后的场合。以及她知晓了可以让双王国即便无视一定利益损失,也要和乌普萨拉王国、嘉帕王国定立友好条约的,目前只有对方察觉到的原因的场合。 「到那时,对方如果提出无论如何都要定立条约,进而成立同盟的要求,我国大概无法拒绝吧」 以比现在更深的深度与双王国缔结结成同盟的条约。要达成这个目的,奥菈可以想到好几种方法,甚至连对方首先会采取什么手段,她也已经预测到了。 「作为友好的证明,双王国会把高级贵族,甚至是王家出身的女性,塞给善治郎做侧室吧」 具体来说,就是露柯蕾夏和霍娜公主,以及概率较低的四公家的女儿。 如果到时,奥菈审时度势后做出和双王国的盟约必不可少的判断,她就很难拒绝对方这么做了吧。 一般来说,在王族=血统魔法使用者的南大陆,国家之间进行联姻是极为稀奇的情况,但从一开始就继承了嘉帕、夏洛瓦两个王家血统的善治郎却是个例外。 「不过,总觉得最近我每次想出的解决策略,全都得依靠让夫婿殿下勉强自己才能达成啊……」 像是为了将罪恶感吐出体外一样,坐在椅子上的女王深深叹了一口气。 ◇◆◇◆◇◆◇◆ 同一时刻,使用『瞬间移动』顺利返回双王国的善治郎,马上回到了已经熟悉的紫卵宫别栋房间,打算尽快把手头的工作解决掉。 首先无论如何都要做的,是将护卫部队的责任人艾拉迪奥叫过来,把女王奥菈的书信交给他。 「艾拉迪奥。奥菈陛下的命令有变。详情都写在这里面」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把奥菈让他带上的书信交给比高自己一头的年轻骑士。 「是,那臣就拜读了」 接过书信的骑士艾拉迪奥当场将信展开阅读后,一边的眉毛不由得跳了跳。 「要延长部队驻留双王国的时间吗。就是说臣等,不能和这次双王国派往我国的更换部队一同上路回国了?」 骑士艾拉迪奥的确认得到了善治郎的肯定。 「不错。为了今后也能和双王国保持密切关系,得让你们暂时继续驻留在这边了。 不过,为适应外国的生活身心已经产生了极大负担的人现在未必没有出现。对这些人,陛下允许他们跟随这次的双王国交换部队一起回国」 「臣知道了。另外请容臣确认一下,除那些人之外的部队成员,还需要在双王国驻留多久呢?」 对骑士艾拉迪奥出于顾虑部下提出的问题,善治郎干脆利落的回答了他。 「双王国这次,已经做出了会定期向驻留嘉帕王国部队派遣交换人员的决定。 而且,对方似乎还打算今后也以两到三年一次的节奏,继续执行这个人员替换制度的样子。 我嘉帕王国,也决定模仿双王国这种制度。也就是说,其他人两到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国了」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骑士艾拉迪奥的眼神缓和了一些。 「臣了解了。那么,臣就这么向士兵们传达了。 根据臣的观察,最好尽早归国的士兵目前有三名,就拜托您把他们安排进双王国交换部队了。只是,等那三人回到本国后,臣提议最好以可见的形式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重罚」 骑士艾拉迪奥的提案,让善治郎略微产生了不快感。 「无法适应驻留外国的任务,我觉得这并不是当事者本人的责任吧?」 即便被善治郎这么质问,年轻的骑士也毫不动摇, 「是的,正如您所说。但是,这几个人的能力不足同样也是事实。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给他们任何惩罚,就可能导致靠『装病』的方法回国的人不断出现的危险」 并这么断言道。 「原来如此」 这么解释后,就连善治郎也接受了。 的确,如果干上必须留在遥远外国两三年之内都不能回家的工作,那是有可能出现不惜说谎也要回国的家伙吧。 作为应对这种情况的抑制力,即便有人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中途归国,回去后也要接受重罚的制度是很有效的。 虽然善治郎在心情上反对这种做法,但他也没傲慢到没有替代方案还把部下想出的有益提案一脚踢开的地步。 「我知道了。回国后我会和奥菈陛下讨论一下这件事。你就先按照这个做法安排吧」 「是,您愿接受臣的提案,实在非常感谢」 听到善治郎的话,年轻骑士用仿佛能听到效果音的利落动作,挺直背脊立正后做出回应。 骑士艾拉迪奥退出房间后,善治郎在椅子上坐下开始思考。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这么喃喃自语的善治郎手上,正拿着从奥菈那里得到的要交给布鲁诺王的书信。 信的内容,与刚才交给艾拉迪奥的那封几乎相同。 也就是寻求让被更改了预定艾拉迪奥,以及其他护卫士兵继续在双王国驻留下去的许可。 因为双王国也曾为护卫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的部队向嘉帕王国提出同样的请求,所以许可本身无疑可以拿到吧,问题就在于该怎样把这封书信送到布鲁诺王手上。 虽然可以和上次一样拜托露柯蕾夏转交,但现在就连正确理解善治郎感情的奥菈,也说出了「今后,说不定你得和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和解」这样的话。 虽然奥菈说这话时语气含糊其辞,但善治郎知道既然妻子已经这么开了口,那自己将来和不得不和布鲁诺王他们和解的可能性就变得很高了。 「话虽如此,这次的信件紧急度很高,所以就算让露柯蕾夏转交也没问题的吧?」 原本预定数日后出发的护卫部队不会离开,而是改为要长期驻留在双王国——寻求对这个变更许可的申请书。 『因为只剩下几天时间,所以现在来不及等到和王或王太子面谈时再把这东西直接交给对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请人转交』,这同样也是事实。 「嗯,就是这样。所以这次也拜托露柯蕾夏转交吧」 善治郎得出的这个结论虽然决说不上有错,但这其中掺杂着了他的个人感情,同样也是不容争议的事实。 第五章 和解与归国 这之后善治郎在双王国的生活,与迄今为止的日子相比没什么变化。 以每天一人的节奏用『瞬间移动』把希望前往嘉帕王国的人传送过去,除此之外的时间就相对自由的度过。 当他把芙蕾雅公主,斯卡谢,三名后宫侍女,骑士纳塔里奥,以及塔拉耶指定的脚力送走后,日历上已经进入了酷暑期结束,活动期开始的季节。 活动期开始后,移动方法就不再仅限于『瞬间移动』了。 这天早上,和平时一样,露柯蕾夏和玛尔嘉利特公主来到了善治郎身边。 首先对善治郎开口的,是露柯蕾夏。 「善治郎陛下,虽然迄今为止我有幸能够担当接洽陛下的大任,但因为一些个人理由,我不得不中途放弃这份职责了,这点还请您恕罪。 接下来的事,就由这边的玛尔嘉利特殿下接手」 玛尔嘉利特公主接着露柯蕾夏的话说了下去。 「我是夏洛瓦王家的一员,玛尔嘉利特·夏洛瓦。虽说时间不长,今后接洽您的工作由我来担当。您有什么要求都请尽管吩咐」 因为知道露柯蕾夏为什么要辞去接洽自己的工作,善治郎听到这些话并不觉得吃惊,只是很普通的慰劳了露柯蕾夏。 「哪里,露柯蕾夏小姐你不必在意。迄今为止为了完成这份职责你也辛苦了。 我听说露柯蕾夏小姐你,得到了普洛伊侯爵家的代表担任将魔道具走陆路运送往我国的责任者的任命。 愿你能顺利的完成这份大任」 听到善治郎的这番话,露柯蕾夏用仿佛让她的金发偏马尾跳起来一样激烈的气势抬起头。 「是,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善治郎陛下。 到了嘉帕王国也请您多多关照了」 听到眼神闪闪发亮的露柯蕾夏露出闪闪发亮的表情说的这句话,善治郎忍不住苦笑。 「啊啊,虽然无法立下明确的约定,但只要时机合适的话,作为在这边得到了露柯蕾夏小姐照顾的答谢,我会稍微陪你逛逛的」 听到这种虽然是说不上什么好意,但如果和善治郎迄今为止的态度相比也明显拉近了不少距离的回应,金发少女破颜一笑。 「非常感谢!」 露柯蕾夏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善治郎重新向留下的玛尔嘉利特公主打了个招呼。 「那么,虽然时间不长,但还要请您多多关照了,玛尔嘉利特殿下。芙蕾雅殿下也说过,殿下您曾帮了她很多忙」 对善治郎的话,玛尔嘉利特公主回以胸有成竹的笑容。 「您太高抬了我了,善治郎陛下。虽然如您所见,我是个不懂打扮的女人,但我会竭尽全力完成职责的」 就像本人说的那样,玛尔嘉利特公主现在穿的这件服装虽然也染成了象征夏洛瓦王家紫色,但样式上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是一件很平凡的长裙而已。 虽然麻烦,但因为要和外宾接触而不得不做的,最低限度的修饰打扮。 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这种风格,在某些地方和她的弟子霍娜公主很相似。 「不过,接洽我的工作,居然要占用作为付与魔法使声名远扬的玛尔嘉利特殿下的时间,这可让我非常有罪恶感呐」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玛尔嘉利特公主耸了耸肩。 「您不必在意。我现在正按照和朱瑟佩殿下的约定,将魔力耗费在制作『真水化』魔道具的工作上。所以没有余力插手其他制造魔道具的工作」 顺便说下,制作『真水化』的魔道具对于玛尔嘉利特公主来说,是只要利用空闲时间一只手就能完成的小事。 但是,因为她要为此耗费掉自己大部分的魔力,所以现在无法进行其他魔道具的研究。 不过理论上来说,即便魔力耗尽了玛尔嘉利特公主也还有锻造师的方面的研究可做,所以她刚才的话果然还是为了让善治郎别在意才说的吧 「这样啊。那么,虽然只有大约三日左右,但还请你多多帮忙了」「是,善治郎陛下」 每天用『瞬间移动』传送一人已经成了善治郎的日课。 今天善治郎要送走的,是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 昨天将塔拉耶指定的脚力(身高横宽值都很高的强壮男子)送走时,那个人应该是背负着巨大到让人怀疑自己眼睛的行李来着,可现在塔拉耶自己也背着一个大到离谱的背包。 「塔拉耶,你背着的行李是?」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塔拉耶挺起她的大胸部露出艳然的笑容。 「是做生意的道具呀」 「昨天我送走的那个脚力也背着很大的行李吧,那又是?」 「是商品和通货呀」 「原来如此……」 看起来,塔拉耶此行的目的是『做生意』的说法,并非什么借口而是纯度百分之百的真实。 「谈成一笔好生意的条件,是买家和卖家都能获得利益。塔拉耶小姐,愿你能在嘉帕王国做笔好买卖」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接受了塔拉耶殷勤的一礼后,善治郎也没什么再可说的了。 「那么,要开始传送了哦。准备好了吗?」 「是,您随时可以开始」 听到善治郎的话,塔拉耶轻轻闭上了眼睛。 塔拉耶原本就是以丰满的身体为傲的美女,现在又穿着件胸口部分大开的礼服,折让善治郎为自己该把手放在对方身上哪里略微烦恼了一下。 (平常心,平常心) 善治郎边说着这种话给自己听,边用尽可能显得自然的动作将右手放在塔拉耶的肩膀上,然后开始颂唱咒文。 因为最近经常实践,如果仅限嘉帕王国的那间石室的话,即便不使用数码相机显示画面的辅助,善治郎也能基本一次就成功发动『瞬间移动』了。 『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然而,这次传送塔拉耶时,他却连续失误了三次后才成功发动了咒文。 完成今天日课的善治郎回到分配给他的房间后,突然感到了一阵不适。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但这里变得越来越寂寞了呐」 坐在沙发上环视了周围一周后,出现在善治郎视野中的熟面孔就只剩下侍女伊妮丝而已了。 迄今为止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们。 连从后宫带来的三名年轻侍女,骑士纳塔里奥,也都已经被善治郎用『瞬间移动』送回了嘉帕王国。 总是随便上门来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自己事实上的侧室内定人选也一起多次出席晚会的芙蕾雅公主,以及芙蕾雅公主的护卫斯卡谢,现在都在嘉帕王国那边。 因为以艾拉迪奥为首的护卫士兵们除了纳塔里奥外基本都留了下来,所以善治郎身边的人其实并没减少很多。但自己熟悉的人不断离去消失,还是给善治郎微妙不舒服的感觉。 等产生了这样感受的善治郎毫无意义的反复摆在自己在沙发上的坐姿后,他的第二代接洽负责人玛尔嘉利特公主来了。 「善治郎陛下,时间差不多了,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听到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话,善治郎不情不愿的想起了自己今天要处理的另一件事。 今天,他有接下来要与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进行午餐会的预定。 虽然在正式归国前的确必须先正式和双王国道别,但反正已经预定要在善治郎归国前夜举办盛大的晚会了,所以他真希望能只靠那个就把事情了结。 当然了,国王和王太子联名送来的邀请,善治郎的 不可能拒绝的了的,这就是现实。 「确实到时间了呢。那么请带路吧」 拼命忍住叹息的善治郎这么回了玛尔嘉利特公主一句,然后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次的午餐会会场,以王族的标准而言规模相当小而精。 布鲁诺王坐在长桌一头的短边位子上,在他看来右手侧的长边座位上坐着朱瑟佩王太子。 善治郎坐在布鲁诺王对面。 长桌边上的人就只有这三人而已。 虽然还有侍从和每个人的护卫站在三人各自身后,但担当这些职责的人,原则上是不算在在场人数中的。 所以这算是一场只有三个人的午餐会。 善治郎用执行礼仪程序的机械般的动作,用银勺从银盘里舀起一勺汤喝下。 味道几乎尝不出来。 纳凉用魔道具明明应该正在运作才对,可善治郎喝却流了不少汗,也许这是一道很辛辣的汤品吧。 只是勉勉强强才能维持住临阵磨枪出来的礼仪作法的善治郎,可没什么闲情雅致细细品尝料理的味道 大概是察觉到了善治郎的礼仪作法只是临阵磨枪吧,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开始向他搭话,是在三人吃完了作为饭后甜点的水果,并用小盆洗净手之后。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后天就也要回国了吗。这段时间真是似长似短呐」 「这一次真是受贵国的照顾了。托您的福,我总算能够完成此行的目的。对此我真是对布鲁诺陛下感激的无以言表」 表情生硬的善治郎,像背诵规范文章一样的道了谢。 即便善治郎露出这样的表情,在政坛上身经百战的老王也毫不在意只是回以笑容。 「哪里,您不必这么客气。朕可是希望今后也能和善治郎陛下您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呐」 听到布鲁诺王的话,善治郎装出一副嘴角两边都翘起来的笑容。 「那真是太荣幸了。如果嘉帕王国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之间能够构筑长期的友好关系的话,相信就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消息了吧」 然后,故意这样露骨的曲解对方意思的回了一句 「也是啊。不过考虑到国与国之间的状况,比起即将从王位上引退的朕,和善治郎陛下构筑良好关系的应该说是朕的儿子吧」 「是的。的确我得到了拉尔戈殿下很多关照」 「…………」 与意图改善自己和善治郎关系的布鲁诺王相反,善治郎不仅把老王的意思曲解成王家与王家之间的话题,甚至还特意提起现在人不在这里的拉尔戈王子的名字,让整个话题进行不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对善治郎顽固的态度感到烦躁,到目前为止一直把对话交给父王的朱瑟佩王太子开口插话进来。 「这么说起来,善治郎陛下的护卫士兵们好像今后也要继续滞留在我国的吧。我们可以认为,这代表善治郎陛下今后还会使用『瞬间移动』来我国吗?」 听到朱瑟佩王太子的话,善治郎僵了一下。 虽然可以的话善治郎真的很想否定这种说法,但现在如果不按照从奥菈那里听来的对今后的展望说点违心之言,对之后的不良影响就太大了。 「……是的。虽然现在还无法定下具体日期,但我认为应该会变成那样的状况」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老王和王太子故意一起露出的笑容。 「哦,那真是太好了」 「诶诶,是今年最好的吉报」 不过,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此时表现的开心并也不是什么虚情假意。 光是有个『瞬间移动』的使用者留在自己国家里,就可以带来惊人的便利。尤其是在有很多希望前往嘉帕王国的人这种现状下更是帮了大忙。 而且,如果善治郎今后能经常来双王国,『说服』他的机会也可以增多。 「父亲大人,既然如此,那就把善治郎陛下现在居住的那座别栋,直接进献给陛下如何?」 「唔嗯,这种做法甚好。如此一来,我国也可以随时欢迎善治郎陛下过来滞留了呐」 面对父子二人想把自家王宫的一部分塞给自己的攻势,善治郎也想方设法的寻找逃脱之道。 「二位的这份大礼我可不敢当,毕竟这不是能靠我一个人就决定收不收下的事物。如果二位无论如何都坚持的话,请去和本国的奥菈的陛下交涉吧」 如果没有女王奥菈的许可就接受他国王宫的一部分,那肯定会引发各种传闻,最后以讹传讹变成善治郎要把根据地从嘉帕王国王宫转移到双王国紫卵宫的说法。 对夏洛瓦国王父子这种只要有一点点空隙就不放过的拉拢攻势,善治郎甚至觉得有点钦佩。 「但是,实际上善治郎陛下今后也要经常来访我国的吧。如果您每次来都要为这方面的事费一番周折,那也太麻烦了」 「那么父亲大人,就不以进献的形式,而是以两年为期限将别栋租赁给善治郎陛下如何?在此之上,租约也采取『只要善治郎陛下不提出,每次租期到期后就自动再续签两年』的形式吧?」 「哦,这个方法好」 这对父子居然硬将自家王宫的一部分,好像手机年费一样的出租了出去。 采用并非无限租期而是每两年更新续签一次的形式,大概是为了在有需要时也可以解约的预设吧。但这么一来,这份租约说不定就除了每两年一次的续约时期外都无法解除了。 虽然事情很麻烦,但就像奥菈预见的那样,善治郎今后肯定会时不时就使用『瞬间移动』来双王国这边。 所以实际上是有确保好善治郎在双王国的居住空间的必要。 因此,善治郎无论如何也无法随便拒绝父子二人的这个提议。 「如果租金能以在这两年之内,朕等能够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使用一定次数陛下的『瞬间移动』——这种形式来支付的话,那就太好了呐」 「我也有同感,父亲大人。现在不仅是佛朗西斯科和霍娜,连艾连梅塔卡特家的塔拉耶、雅尼米亚姆家的菲柯丽雅也在嘉帕王国。一个月后,普洛伊侯爵家的露柯蕾夏也会抵达那边。 如果想让他们几个在有需要的时候迅速安全的往来于双王国与嘉帕王国,我认为您的提议非常有效率」 想要将在嘉帕王国滞留的某人召回的话,只需要人在那边的奥菈对那个人物使用『瞬间移动』就可以。但如果那个人物又提出想重返嘉帕王国,被王位束缚无法离开本国的奥菈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这种时候必须依靠善治郎的『瞬间移动』将那人送走。 老实说,这种做法相当麻烦。但它的确是一种能有效加深两国关系的手段。 「陛下和殿下的提案,我已经确实收到了,我和二位约定,后天返回本国后,我一定会把这个提案转达给奥菈陛下」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协约,不能只凭自己的意见缔结。 听到善治郎这个已经是顽固等级了的回答,互相对视了一下的老王和王太子,像是放弃了一样的微微耸了耸肩。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非常感谢二位今天的招待」 「哪里,朕这边并没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您太客气了」 「可以的话,今后也经常像这样一起吃个饭吧,善治郎陛下」 面带笑容打完最后的招呼后,善治郎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门随着关门声关闭后,朱瑟佩王太子先是等了可以慢慢从一数到五的一点时间后,才好像很失望的长长叹了口气。 「……唉,虽然已经预想到会有一定程度的困难, 但善治郎陛下还真是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难搞人物呢」 对儿子的话,老王也表示同意。 「唔嗯,这么难以进行和解的人物,在朕这漫长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管怎么寻找再寻找,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事物。金钱、地位、名誉、权利、女人。想要怀柔对这些全都不屑一顾的人物,实在是太困难了。 善治郎陛下对自己的现状很满足,我等对他来说是扰乱自己生活的外来者。因此他会对这边抱怨隔阂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吧。那么现在能用到的最佳做法,也就是把糖果堆放在他嘴边让他随时可以舔到罢了」 布鲁诺王投降一样的举起双手。 受到父亲动作的影响,朱瑟佩王太子也耸了耸肩。 「就算困难也得继续做下去啊。总之,根据我从拉尔戈那里得来的情报,善治郎陛下会对我和父亲大人您抱有敌意的直接原因,肯定是之前的计划牵扯到了卡尔洛斯王子的缘故。听说他当时露出了相当可怕的表情。 既然如此,虽然绕圈子了一些,但我们也只好对卡尔洛斯王子那边发起攻势了吧」 听到儿子的不安稳发言,老王一边的眉毛跳了跳。 「你又想利用谋略陷害卡尔洛斯王子吗?这次善治郎陛下说不定会和我们完全敌对哦?」 对父亲的担心,朱瑟佩王太子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不是的,正相反。如果拉尔戈的报告正确无误的话,善治郎陛下似乎非常疼爱才刚出生的卡尔洛斯王子。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不要提供可以直接取悦善治郎陛下的事物,而是拿出些对卡尔洛斯王子有好处或是有帮助的东西,来讨善治郎陛下的欢心。我是这个意思」 「确实这种做法似乎会很有效……但卡尔洛斯王子现在才两岁哦?能帮助到还在吃奶的婴儿的事物,这种东西太难找了吧。真要走这种路线的话,不如干脆以奥菈陛下为对象如何? 善治郎陛下不仅是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也是个疼爱妻子的丈夫,这件事不是已经确认了吗」 「……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善治郎陛下虽然对卡尔洛斯王子抱有庇护,守护方面的意识。但对奥菈陛下,我觉得他给人的印象是一种对比自己高位之人的尊敬之情。 至少,我提到的手法用在奥菈陛下身上时,效果肯定会远比以卡尔洛斯王子为对象时低」 这是因为『量』先不说,善治郎投注在两者身上的爱情的『质』是不一样的。 在善治郎眼中,卡尔洛斯·善吉是「自己的儿子」,相对的,奥菈虽然是他的妻子,但在那之前善治郎首先把对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所以,如果有谁送了什么对卡尔洛斯·善吉有益处的东西,善治郎都会站出来代替儿子对送礼人说「非常感谢」。 而如果收到礼物的是奥菈,出于对独立之人的尊重,善治郎就只会对老婆说一句「太好了呢」什么的而已。因为他认为「非常感谢」这种话,应该由第一当事人的奥菈自己亲口来说才对。 当然,善治郎也会对给妻子带来好处的人抱有好印象,但那感觉肯定不如得到好处的是卡尔洛斯·善吉的时候那么强烈。 「唔嗯,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呐」 对儿子的意见,布鲁诺王虽然皱起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娶了女王做妻子。在此之上,还既允许女王作为上位者立于自己之上,又同时真心把对方当做妻子来爱的男人。 在南大陆王侯贵族的价值观看来,善治郎可说是个极为扭曲的存在。 而仅靠到目前为止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打交道,就能看透善治郎异形精神构造的朱瑟佩王太子,可以说拥有相当柔性的理解力和高明的观察力吧。 「那么,就先持续进行最好对善治郎陛下本人,又或者对卡尔洛斯王子有益的行为吧。最起码,至少要让善治郎陛下对我等的看法有所改变」 「是,父亲大人。但是,与这些行动分开另算的与女王奥菈的交涉也得继续。 毕竟女王奥菈是会被利害打动的人物,所以和她交涉起来要简单的多。而且在构筑两国彼此协助关系的意义上,不如说那边才是主场」 「你说的对。善治郎陛下的存在的确非常重要,但也不意味着只需要拿下他就可以了」 只要奥菈从王位脱不开身,双王国想要和嘉帕王国秘密联系就必须得到善治郎的帮助。 而且,女王奥拉对丈夫善治郎所做出的言行,原则上是全部持肯定态度的。所以招惹善治郎不开心可以说是致命性的失误。 然而,嘉帕王国的最高权力者并非善治郎而是女王奥菈,这同样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就算把和善治郎的关系改善的再良好,只要女王奥菈不点头,与嘉帕王国的协助体制就无法成立。 仿佛在眺望并非室内而是远方某处的布鲁诺王开始低语。 「不过,这次芙蕾雅殿下会来访我国还真是侥幸。如果没有得自芙蕾雅殿下的情报,我等说不定就来不及应对了」 芙蕾雅公主在双王国滞留了十几天。 这期间,在公式的谒见、晚会、以及为魔道具进行交涉时,有很多人都曾和芙蕾雅公主交谈过。 将这些会话搜集起来,再从中整理出各种情报,就可以推断出北大陆的大致形势。 「北大陆的技术力这数十年来正急剧的进行着进化。等『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大量普及后,南大陆对于北大陆的为政者、大商人、以及『教会』的指导者们,将不再是遥远且毫无关系的世界。 在那些家伙动真格的行动起来之前,我们这边也非得完成同等程度的进化不可,否则南大陆将沦为北大陆的收割场」 不输给北大陆的进化。 这并不是说要模仿北大陆。 毕竟,两块大陆发展到迄今为止的文化,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北大陆对于魔法这种力量并不像南大陆那么重视。 在各种各样特殊技术突飞猛进发展的现今,将容易被个人力量左右,且缺乏安定性的魔法视为价值低下的人似乎在北大陆正变得越来越多。 相对的,魔法在南大陆依然拥有崇高的地位。 只有拥有『血统魔法』的人才能作为王族君临于民众之上,只要身为优秀的魔法使,即便出身平民待遇也和贵族差不多,甚至有可能获得超出贵族的地位。 这样的南大陆想要在文化方面追赶上北大陆,如果采用以魔法之外的技术为尊并将其进一步发展的做法,那顺利成功的可能性是相当低的。 想要让国民在感情上接受,从根本改变人们的价值观,都必须花费漫长的时间。 这期间北大陆的技术文明依旧会继续进化下去。 原本起步就晚的南大陆,如果在追赶时还要背负负担的话,就一点追上目标的胜算也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就选择以魔法为进化方向吧。 万幸的是,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是『付与魔法』。 构筑魔法型文明社会的话,没有比这个魔法更合适的了。 魔法的缺点,就在于会受使用者力量的左右,而优秀的魔法使又极其稀少。因此将其作为国力的话,魔法就是一种变化幅度太大的、过于不安定的力量。 举个例子吧。现在嘉帕王国有着香狄翁这么一位稀世的大魔法使。 只要香狄翁有心,他可以只用一天时间就在任何地方创造出足以为一支军队所有成员提供最低住宿条件的营地出来。水也是,他一人就可以制作出所有人最低限度的用水。 然而,像香狄翁这么厉害的高手,在嘉帕王国年轻一辈魔法使中并不存在。 也就是说,以香狄翁存在为前提制定的行军计划,下一个世代的魔法使们无法将其继承下去。 这样不稳定的力量,决不会受到拥有『希望随时可以发挥一定程度安定力量』这样价值观的军队组织的欢迎。 然而,对于魔法特有的问题,只要以『付与魔法』制成的魔道具的形式,就可以极其安定的运用这种力量。 还有,魔法是属于魔法使个人的力量,如果遇到需要运用某种魔法连续百日的场合,使用那个魔法的魔法使本人就也必须滞留在现场一百天才行。但如果是魔道具的话就可以几个人轮流来使用,制定多人组成的换班制度。 在魔法可以带来巨大效果的优势中,再加上谁都可以轻易使用的技术层面优势,这就是魔道具。 嘴角仿佛扭曲起来的布鲁诺王说出强烈的决心。 「因此,那种宝珠的量产化和定期购入机制,无论如何也要促使其成形才行」 「是,正如您所说。想要和北大陆进步的技术相抗衡的话,就必须有大量的魔道具。而以目前这样的生产体制,实现这个目标太辛苦了」 对布鲁诺王的话,朱瑟佩王太子也用这样的意见表示了强烈的同意。 「最糟糕的情况下,公开承认嘉帕王国成为另一个双王国——也就是同时拥有时空魔法和付与魔法两种血统魔法的国家,也未尝不可。 只要他们愿意把时空魔法的血统,和宝珠的制造技术作为代价转让给我们,呐」 时空魔法的血统与宝珠——玻璃珠的制造技术。 「不管想得到哪一边,关键都在善治郎陛下身上呢」 「唔嗯,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人拉入我等的计划」 「这次不仅是佛朗西斯科,连霍娜和露柯蕾夏也带上了『双燃纸』。如此一来嘉帕王家的动向,就算基本都在我方的监视之下了吧。首先就先等等来自那边的追加情报好了」 听了儿子的话连连点头的老王,略微思考后又开了口。 「和奥菈陛下,也有必要推心置腹的谈一次。 朱瑟佩,王位应该年内就可以交接给你。等国内的形势安定下来后,老夫说不定也会借助善治郎陛下的力量去一趟嘉帕王国。虽然一切还要视今后的情况而定,但你先做好觉悟吧」 虽然听到父亲的话后朱瑟佩王太子一瞬间显得很吃惊,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把王位让给朱瑟佩王太子后,布鲁诺王就变成了前代国王。身份变成了只是名头比较大的王族。 既然女王奥菈需要坐镇王位无法行动,想要与她进行对话的话,就必须由双王国这边主动过去了。 问题就在于即便客气的说,布鲁诺王也是曾连续君临夏洛瓦王家王位五十年以上的,南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这点。 这样的布鲁诺王光是进入嘉帕王国就能震撼南大陆。 一个搞不好,『嘉帕王国和双王国,这两个南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大国打算联手制霸南大陆』,这样无凭无据但很可怕的谣言会变得满天飞。 然而,考虑到北大陆那边的形势,必须尽早得到嘉帕王国的协助这点也是事实。 「我知道了,到时国内方面就全交给我吧,父亲大人」 将父亲作为王者深深信赖的儿子,边这么说边恭敬的低头行了一礼。 ◇◆◇◆◇◆◇◆ 之后剩下的两天,可说是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上午顺利将最后一名传送者——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用『瞬间移动』送去嘉帕王国的当天夜里。 双王国举办了可说是善治郎送别会的,极为盛大的晚会。 虽然会场设在紫卵宫的大厅,但不仅是身穿紫色服装的夏洛瓦王家成员,很多一身白衣的吉贝尔法王家的人也到场出席。 因为芙蕾雅公主已经被『瞬间移动』送走,露柯蕾夏也出发去了嘉帕王国,所以善治郎参加这场晚会的女伴,由目前负责接洽他的玛尔嘉利特公主担当。 玛尔嘉利特公主是已婚者,又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所以很讽刺的,善治郎和她相处与露柯蕾夏时自不必说,说不定甚至比和芙蕾雅公主在一起时来的还要放松。 虽说被介绍给玛尔嘉利特公主的丈夫时,善治郎果然还是会觉得有点畏缩,然而因为对方是个极其温厚可说是无毒无害的中年男子,所以到晚会终盘时分两人已经很谈得来了。 至于其他给善治郎留下印象的人物,应该就是朱瑟佩王太子的次子韦斯特尔王子了吧。 虽然只有七岁,但招呼打的很有模有样。略微聊过后,就能让人产生这孩子非常活泼聪明的印象 小王子眼睛闪闪发亮的听善治郎聊起『黄金木叶号』的话题听到入迷,甚至宣称「我将来也要乘大船出海冒险!」的模样,有着和他的年龄相符的可爱。 同时,即便做出了这样的言行,被身为乳母比萨尼侯爵夫人温和的劝诫过后也立刻变得安静下来的他,又给人被教养很良好的感觉。 最后,当以繁忙为理由几乎没怎么在席间出现的布鲁诺王与朱瑟佩王太子也一起现身。善治郎又与这两名王者做完公式的道别后,他的双王国之行的最终夜就这么平安落幕了。 翌日早上。 做好一切准备的善治郎,在艾拉迪奥率领的护卫部队守护下,和侍女伊妮斯一起来到『瞬间移动』的专用房间。 双王国这边的陪同人物,只有从露柯蕾夏手上接手接洽善治郎工作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和她的侍从们而已。 接下来善治郎要先把侍女伊妮斯用『瞬间移动』传送走,然后再对自己使用『瞬间移动』,这么一来他此次的双王国之行就真的彻底完结了。 日历上,现在已经是活动期。 细想起来,当初决定要前往双王国还是酷暑期刚开始的时候,总长大约三个月的酷暑期,善治郎今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双王国渡过的。 「那么善治郎大人,我就先行一步回国等候您归来了」 说着这样的话的侍女伊妮斯不仅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手上还拿着纳凉用的魔道具。 至于善治郎自己拿的行李,就只有来时装着购买魔道具费用现在变得很轻的登山包,以及怀里的两封书信而已。这两封是作为奥菈亲笔信答复的,布鲁诺王和海涅迪克特法王各自写的回信。 「啊啊,我会马上也过去的。那么,准备好了吗?」 「是,您随时可以开始」 善治郎轻轻将右手放在语气依旧那么平和的侍女伊妮斯身上,然后开始咏唱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的咒文。 「那么,去吧。『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已经习惯了的魔法,按照善治郎期待的发挥了效果。 侍女伊妮斯的消失,让善治郎感受到了从来到双王国后到今天为止最强烈的一次丧失感。 比送年轻侍女走时还要明显的不便感,比送骑士纳塔里奥走时还要强烈不安感。 某种意义上,包括每次远征时在内,侍女伊妮斯在善治郎身边随侍的时间已经比他在后宫时与女王奥菈相处的时间还长了。 自己也赶快走人吧。 产生了这种想法的善治郎,转去和接洽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做最后的道别。 「那么,玛尔嘉利特殿下,这次真的是最后了。 这一次,以夏洛瓦王家、吉贝尔法王家为首,我真是受了双王国的各位太多照顾。实在是非常感谢」 对善治郎的感谢话语,玛尔嘉利特公主也露出对此完全不觉得麻烦的笑容回应。 「能让善治郎陛下您这么说,是我等的光荣。 那座别栋会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请不必顾虑随时再来吧。 无论善治郎陛下您何时来访,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都会欢迎您的到来」 就像在帮忙证明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话一样,她的侍从们也跟着一起向善治郎低头行礼。 「非常感谢」 就在简短道了句谢的善治郎,为了不再更长滞留下去而准备开始传送时,玛尔嘉利特公主先一步有了行动。 「那么,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虽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我有自信这个肯定能为善治郎陛下您今后的活动派上用场的哦。 还请您务必要收下」 玛尔嘉利特公主边这么说边拿出的,是一枚没有任何装饰的铁质腕轮。 然而,现在已经觉醒了魔力视的善治郎,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绝不仅仅是个铁质腕轮那么简单。 是魔道具。 而且还是作为付与魔法术士声名远扬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制作的魔道具。 对方居然在最后的最后送来这么一份大礼,这让善治郎发出困惑的声音。 「不,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对向自己客气的善治郎,玛尔嘉利特公主换上一副有点认真的表情。 「请等一下。这件魔道具的名字是『风之铁槌』。使用时只需要这样向前伸出手,然后用魔导语念出『退下』后,就可以发动了。 效果是产生一瞬间的烈风。 风力可是强到连骑着奔龙的骑士也能逼退哦」 光是听说明,就让人觉得是非常强力的魔道具。 多半,这件『风之铁槌』即便在所有玛尔嘉利特公主原创的魔道具中,也属于别具一格的精品吧。 也就是因为背景很可怕,让人不敢收下的东西。 然而,就像看穿了善治郎的想法一样,玛尔嘉利特公主有说出进一步说服他收下的话语。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太无礼,还请您先见谅。 恕我直言,善治郎陛下您的武艺身手只相当于妇孺的水平。在此之上,您现在又成为了整块南大陆仅有两名的『瞬间移动』使用者。 今后,就像来我国时一样,您只携带少数随从奔赴远地的情况应该会激增的吧。 到那时,这『风之铁槌』若能在守护善治郎陛下时略微发挥些作用,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对这番话,即便是善治郎也很难反驳。 的确,如果这『风之铁槌』真的拥有之前玛尔嘉利特公主说的那样的功能的话,那肯定会在保护善治郎上发挥作用。 没办法与人厮杀的善治郎,就算让他拿着剑或长枪也起不到牵制敌人的作用。 但是,如果只是能把敌人吹飞的强风的话,因为不需要什么技术又不会产生给人精神压力的杀戮手感或见血,所以即便是善治郎也应能够运用。 以善治郎的身份,只要他利用这招暂时保护自己一阵,护卫的骑士士兵们就应该能赶到了。 「可是……」 虽然理解这里面的缘由,但这毕竟是在欠玛尔嘉利特公主个人一个人情,所以善治郎还是很犹豫。 就像是为了打消善治郎的顾虑一样,玛尔嘉利特公主小声对他提出一个提案。 「那么,作为代价,『妹妹』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听到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话,善治郎眼中浮现出有点险恶的神色。 玛尔嘉利特公主这种时候提到的『妹妹』,只会是一个人。 露柯蕾夏。 善治郎刚要开口拒绝,玛尔嘉利特公主动作更快的打断了他。 「我并不是要善治郎陛下您扭曲自己的心情来回应那孩子的感情。只是希望您在嘉帕王国那边时,能给那孩子几次机会。 我想想,三次就可以了吧。 只限三次,请您不要拒绝那孩子的邀请和她见面吧。那之后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就全看那孩子如何努力,以及善治郎陛下您的心情而定就好」 有具体次数限制的约定。 这样的话,接受说不定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如果继续在这件事上和对方纠缠,善治郎归国的时间就要延后了。 自己之前已经向女王奥菈传达了这次回国的准确时间,侍女伊妮斯也先行一步回去了那边。 「我知道了。难得玛尔嘉利特殿下一番好意,那我就心怀感激的收下了」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接过铁腕轮放进怀里。 再怎么说,他也没打算当场就把这东西戴在手上。 「非常感谢。那就万事拜托您了」 玛尔嘉利特公主行过一礼后退下一步,整个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 再拖延下去导致又被卷入什么更麻烦的事的话,可真的要受不了了。 「那么,我这就告辞了。玛尔嘉利特殿下,这次真的是非常感谢。艾拉迪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产生了上述想法的善治郎,用像是逃走一样的语气做了最后的道别。 「是,我们这边才该说非常感谢您的关照,善治郎陛下」 「是,都交给我吧,善治郎大人」 收到玛尔嘉利特公主,还有护卫部队指挥官艾拉迪奥的回应后。善治郎直接当场闭上眼睛开始诵唱咒文。 『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当善治郎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已经是熟悉的嘉帕王宫的房间,而且…… 「欢迎回来,善治郎」 心爱的妻子——女王奥菈不顾有怀有身孕的身子,来到这房间里迎接自己。 她身后站着依旧背着行李的侍女伊妮斯。 是因为最后出现了一点延迟而感到焦躁了吧。 奥菈的表情中,露出了只有善治郎能发觉的那么一点点松了口气的神色。 「是,我回来了,奥菈陛下」 因为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善治郎只好先用这种死板的口气,和妻子做了归国的打招呼。 终章 下一次的准备 前往双王国的目的完全达成了。 身为治愈术士的伊莎贝拉公主,直到女王奥菈临产为止都会留在嘉帕王宫,纳凉用魔道具也顺利购得了,现在应该正在芙蕾雅公主居住的房间里发挥效力吧。 虽说在日历上已经是活动期,但白天最高气温超过三十五度的日子仍在继续。 所以对于在北国出生长大的芙蕾雅公主,这件魔道具真的是让她感激不尽的东西,银发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此向善治郎道谢。 然而,虽然最初的目的毫无问题的达成了,但善治郎此次的双王国之行并非就此告一段落。 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 不仅这样两名超级大贵族家的千金来到了嘉帕王国,在此之上,露柯蕾夏·普洛伊也预定会在一个月后走陆路抵达这边。 即便女王奥菈依赖伊莎贝拉公主的力量现在可以相当勉强自己的处理政务,但如果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再怎么说她也不得不承认会变得手忙脚乱了。 善治郎从双王国返回的当天夜里,女王奥菈在空调正在运作的寝室里和丈夫面对面的坐好,然后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设置元帅和宰相的位子了。但是,如果只这么做便结束的话,会变成王家被单方面的削弱权力,因此我希望你也正式就任公爵位。 日期,就定在露柯蕾夏小姐抵达的一个月后,吧」 这段话的内容虽然很沉重,但因为之前就听说过了,所以善治郎并不感到太惊讶。 「嗯,我知道了。虽说元帅的话虽然大致能猜的到,但我还是姑且问一下吧,这两个职位分别由谁和谁来担任? 另外,我这边具体来说又该挂着什么样的头衔呢?」 「唔嗯,就像你预想的一样,元帅是普乔尔。然后,宰相是雷卡兰特子爵。 而你,将会得到比尔博公爵的头衔。 虽然这是没有任何领地的名誉爵位,但也是公式的公爵位。以后,你将不再以我的代理人身份,而是作为公爵家的家主在各式各样的活动中露面」 能够在各种活动中露面,在充满权利欲的人眼中应该是一件非常有魅力的事吧,但在善治郎这样的人看来,这只代表麻烦事又增加了而已。 话虽如此,为了心爱的妻子,这也是不能不接受下来的麻烦事。 「了解。比尔博公爵是吧,嗯,我会记住的。 总之,这个爵位带来的效果,就只是我即便没有奥菈代理人的身份也可以到各种活动里露脸了吗?」 对慎重询问的善治郎,女王摇了摇头。 「不,再怎么说,这也是和王家有关联的公爵位,可以说相当于王家分家家主的位子。 所以王宫的一部分会作为比尔博公爵府,从此归你所有。以后你作为比尔博公爵要处理的公务,大概都会送到那边去。 与之相伴的,今后最少也会有十名程度的骑士,百名程度的士兵会成为你的专属部下。此外,王家预算的一部分也会自动划分给比尔博公爵家,那些骑士、士兵的俸禄就从这笔钱里出」 「呜哇啊,我自己的兵力吗」 善治郎露出露骨的不想要表情。 女王的伴侣拥有自己独立的兵力和财源。 老实说,善治郎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人员也是资金的流动也是,奥菈你可要仔细监督好哦?信赖这种行为,和盲信可完全是两回事」 「我知道了啦」 听到丈夫特意这么提醒自己,女王不由得露出苦笑。 虽然被叮嘱了不要盲信,但老实说,奥菈现在实在想象不出善治郎对自己刀剑相向的样子。 说到独立的财源和独立的兵力,让善治郎发觉到一件事。 「啊咧?这么说起来,今后我该怎么对待后宫侍女们?原则上,后宫侍女不是奥菈你的仆人而是我的仆人吧?那给她们的薪水,今后也要由我来出吗?」 对善治郎的这个担心奥菈摇了摇头。 「不,后宫终究是王家的所有物。而后宫之主,是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你。所以这方面的预算由王家来出。 王家本家的家主是我这个国王。 因此,我的丈夫也是王家本家的一员。 你虽然要同时担当王家分家家主的比尔博公爵,但你也是王家本家成员这点是不会变的。所以这方面的预算,就和迄今为止一样依旧由王家本家来出」 「……原来如此」 虽然这解释复杂了点,但以善治郎的头脑也不是不能理解。 「顺便问一句,管理骑士们的工作,就这么直接交给纳塔里奥也没问题吧?他的为人我清楚的很,所以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这么处理啊」 「唔嗯,考虑到马尔多纳多家的级别老实说他有点不足以胜任,但既然你这么希望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但是,如果真成了那种情况,在雇佣新骑士的问题上,你可要好好听取纳塔里奥的意见啊。 毕竟,马尔多纳多是连爵位都没有的骑士贵族家。如果部下里出现侯爵家或伯爵家的嫡子,纳塔里奥的工作就无可避免的会变得很辛苦」 「了解,到那个时候,我会和纳塔里奥好好商量的。对了,到时记得把法比奥秘书官借给我当监督人」 「抱歉,法比奥现在忙的很。我会把第二秘书官阿雷哈德罗借给你,这点你就包涵一下吧」 「了解」 虽然骑士纳塔里奥·马尔多纳多因为王族之间的这番会话,不知不觉中从王族护卫骑士升格成了比尔博公爵骑士团的团长,但其实在女王公布这个消息后,马尔多纳多家被卷进了不得了的大骚动中。 毕竟,在大战已经结束的当今,骑士们基本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 在这样的时局下,虽然规模很小,但王家又要设立一个新的骑士团了,而纳塔里奥得到了对入选这个骑士团的人选有很大影响力的权利。 结果就是超出定员数几十倍的骑士们,一起涌向了不过是一介骑士贵族的马尔多纳多家,闹出了天翻地覆的骚动。不过这都是今后的事情了。 总之,问完了和自己的爵位有关的问题后,善治郎又提起另外一个同时听到的名字。 「对了,虽然普乔尔将军我认识,但雷卡兰特子爵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是第一次听说?」 对善治郎的提问,女王略微思考了一下。 「这么说起来我还没为你详细说明过。但是,你应该在宫廷社交场面里和他见过好几次哦。虽然那个家只有子爵这种并不算太高的爵位,但因为是历史悠久的名家,所以他们有着比爵位更有分量的立场。 能力绝对不低,也和普乔尔保持有一定距离,人格方面虽然有点怪癖……嘛,总之是个可以信赖的人物」 「哼—嗯」 仅凭听来的感觉的话,这算是个没什么问题的人事安排。 只是给人很强烈的『这个人事安排,是以元帅的位子从一开始就决定交给普乔尔将军为前提决定的』的印象。 「想要对抗普乔尔将军的话,选择玛凯努斯伯爵或嘉杰尔边境伯不行吗?」 听到善治郎这么询问,女王耸了耸肩表示否定。 「基本上,宫廷中的重要职位,有着不能交给地方领主来单等的不成文规定。也就是『宫廷里的好处甜头,是属于宫廷贵族的东西』的意思。 虽然普乔尔将军之前的那任将军是地方领主贵族,但那属于战时的特例做法」 「原来如此」 虽然不如双王国的程度,但看起来嘉 帕王国中似乎也存在各种各样复杂的派系力学。 「好了,那方面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善治郎,我有些事想和你认真讨论一下」 虽然刚才聊的事也够严肃认真了,但现在奥菈的表情已经女王化到了让善治郎不顾上吐槽的地步。 「嗯」 看到善治郎在椅子上端正了坐姿后,女王开了口。 「芙蕾雅殿下已经如她所愿的购得了『真水化』的魔道具,在此之上,她还得到了个预想之上的成果——也就是『凪之海』这件非常强力的魔道具」 「嗯,是这样呢」 女王直视着为自己帮腔的善治郎,继续说了下去。 「其结果,按照芙蕾雅殿下的说法,就是大陆间航行的风险急剧减少了。 现如今,『黄金木叶号』遇难沉没的危险概率,已经降到了万分之一以下。她是这么说的。 然而,我嘉帕王国虽然拥有瓦伦迪亚这个港口,却找不到有着大陆间航行经验的人才。 所以我无法判断芙蕾雅殿下那些话的真伪,善治郎,你对此怎么看?」 听到这个问题后,善治郎暂时思考了一会。 「唔—嗯,这个嘛,是不是降到了万分之一以下我也不清楚,但危险急剧减少这点我觉得应该不会错的」 「这样啊………」 听到善治郎这么回答,奥菈暂时陷入了沉默没再开口。 「奥菈?」 奥菈作为女王说话时会吞吞吐吐的,是很稀奇的情况。 是被善治郎叫到名字才鼓起了勇气吗,女王先是深呼吸了一下后再次开口。 「善治郎,你能不能,和芙蕾雅殿下一起乘坐『黄金木叶号』去趟北大陆?」 「…………啊?」 善治郎一时间,没有理解女王究竟对自己说了什么。 附录 侍女与主人的间接交流/住地改筑 一般来说,后宫这种地方是除了作为其主人唯一一名男子外,其他男人都禁止涉足的空间。 这个认知当然没有错,然而现实却是——后宫意外的并非『什么无论何时都绝对不允许有其他男人出现』之地。 毕竟,后宫作为一个环境的同时也是一栋建筑。 房子这种东西哪怕仅仅是普通的运用也会有出现损伤、需要修缮的时候。如果想要在那种情况下仍死守着男子禁止涉足的规定不放,国内就必须有一群女性建筑工匠。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也需要女性医师。甚至遇到诸如搬运庭院里石头的工作时,也必须仅靠女性来完成。 这些要求不管怎么想都不现实。 因此,后宫关于禁止男子涉足制度,是采取仅限于日常状态下会严格执行,有需要时就作为特例暂时解除——这样很现实、灵活的执行方式的。 而今天,留在后宫的年轻侍女们就从阿曼达侍女长那里接到了会有这类『特例』出现的通知。 「因为以上原因,从明天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后宫里会有从业员们出入。各位,你们要比平常更注意的打起精神来,可别让人家看到什么丢人的情况」 「是,侍女长大人」 听到年轻侍女们的回应,阿曼达侍女长满意的点点头后接着说了下去。 「这些从业员们来目的,是为了建造名为『蒸汽浴室』的设施。 具体的安置场所,位于距离宫较近的位置。为此,你们打扫中庭和离宫这些会被看到的地方时要特别仔细。都听到了吗」 「是,侍女长大人」 「还有,你们自己的着装也要仔细打理好。记得要好好沐浴洗净身体,衣服也要选择洗涤完的。 因为现在是酷暑期,所以我允许了你们私下里时着装可以略微不整。但是从明天起,我就不会再纵容你们了。因为我不能允许身为后宫侍女的你们被人看到不成体统的样子」 「是,侍女长大人」 年轻侍女们,用让人怀疑『她们是不是仅仅在凭条件反射进行回应啊?』程度的语气,一起做了回答。 然而,即便得到了这样的教育成果,阿曼达侍女长在连连点头后仍旧提出了警告。 「但是,比什么都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你们随便出现在男性面前这个问题。主要对应由我们这些高层负责,会尽可能不让你们出场,万一真的不得不叫上你们,要记得到时别开口说话,速速把工作办完离开就好。都听懂了吗」 「诶,那要我们保持仪容还有什么意义……」 「那边的—,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侍女长大人!」 年轻侍女的嘀咕,在阿曼达侍女长的尖锐质问下立刻烟消云散了。 ◇◆◇◆◇◆◇◆ 翌日。 和预定的一样,后宫中出现了一个异质集团。 这是一群有着强壮体格,身穿作业用脏裤子和坚固粗衬衫的家伙。人数在十人以上,全部都是男性。 建筑工、石匠、锻造师、土木工程人员。 一群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在后宫中的人。 这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名站在集团中央正在环视周围的高大男子。 身高比周围的人高出半头固然是他显眼的原因之一,但最让他引人注目的理由,是容貌从根本上就和别人不同这点。 淡茶色的头发,青灰色的眼睛,虽然被海上的阳光晒过的皮肤就算搞错了也无法说成是白色,但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和嘉帕王国本地人不一样。 这名男子是来自遥远北大陆的诺阿人,也就是芙蕾雅公主率领的『黄金木叶号』上的船员之一。 『黄金木叶号』上的船员,其本职当然都是战士。但在这个基础上拥有其他职业技能的人,其实意外的还蛮多的。 毕竟长期航行船的船员是一种很容易遭遇危险,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很容易送命的职业。 因此每次募集船员时,来应聘的人虽说当然大多来自从祖先开始代代做战士或水手的家系,但无法继承自己老家家业的次男、三男也很多。 负责养育山羊的尼古拉就是典型的这类船员吧。 然后,现在这名男子也是身怀其他职业技能的人才之一。 由于曾为老家的家业帮忙的缘故,这名男子可以从零开始建造出一座蒸汽浴室。 当然了,嘉帕王国这边不是仅仅听了本人这么说就把他带进了后宫的。 先在外界试验了一次,确认他的确能造出蒸汽浴室后,才作为特例允许他涉足后宫。 男子一边仔细的观察周围环境一边说道。 「场所的话靠近那边的建筑物比较好吧?但是,那边有水源吗?蒸汽浴室本身虽然用不了浴池那么多的水,但冷水池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有的。不然从蒸汽浴室出来后就没法跳进水里了嘛。 嘛,虽说跳进自然的水池,冬天的话就直接裸着身子倒进雪地里的做法更舒服,但再怎么说那些都是办不到的吧」 对男子的话,年龄已经可以被称为老人的嘉帕王国工匠摸着下颚回答道。 「这里能说是水池的东西,也就是中庭里的喷水池了吧。水源的话,那边本宫的浴室是特意从外界水源引水过去的。记得只需要打开机关水就会自动注满浴池,好像也能够进行排水。 稍微花些时间的话,在这一带建造出同样的引水构造应该是可能的。除此之外的水源就全都是水井了。 后宫这种地方的劳力,原则上就只有女人。用水桶一桶一桶从井里打水装满浴池的工作,对她们有点太辛苦了吧」 从能够清清楚楚的回答关于后宫环境的问题就能看出,这名老人是王家专属的土木工匠。 王宫、后宫的结构图。水源的状况。城墙的厚度。这名满头白发的老人因为脑袋里装满了这类知识,所以被强制移居到王宫里,过着在自由意义上限制非常多的人生。 顺便说下,会选择老人做总责任人除了因为他们通常拥有与其年龄相应的丰富技术知识外,也有『腰腿不好的老人即便不外出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产生不自由感,就算给予他们厚待也不用给多久,所以是最适合当保守秘密的人才』这样相当冷酷的理由。 不过,那种行事风格真的很冷酷的国家,好像会工程完工后把这些注定会知道重大机密的工匠在物理上摸消掉,所以嘉帕王国的做法不如说反而属于温厚的一类。 「啊啊,对女人会是很严酷的工作呐。更不要说后宫的公主大人们了,不可能干得来的」 「不过要是有我家的小子们帮手就另当别论啦」 「哈哈,没错」 就在年长的工匠们这样用轻松的语气讨论工作时,年轻的工匠们正带着平静不下来的表情四下张望。 嘛,也难怪他们会这样。 这里可是后宫。 虽然善治郎已经完全习惯了,但这里是通常决不允许一般人涉足的,王宫里最为隐秘的最深处。 是一个除了主人善治郎外,禁止任何其他男人出现的空间。所以这座庭院里的空气总让人有种甜美的感觉。 心猿意马四处张望的年轻工匠们,终于在远处发现了“那个”。 「啊!?」 「有了—」 「唔噢,真的假的!?」 是因为有什么事要办吧。 三名年轻侍女快手快脚的横穿远处庭院的样子,被年轻工匠们发现了。 对方似乎也有所察觉。 好像很吃惊的暂时停下脚步后,三个侍女像是鼓励一 样向年轻工匠这边挥了挥小手。 「噢噢噢!」 「刚、刚才。她们和我眼神相交了!」 「笨蛋,她们看的肯定是我才对吧。你这家伙不是说过,自己这张脸见不得人什么的吗」 「开什么玩笑,让开,给我从那里让开!我都看不到了!」 年轻工匠们像是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一样的闹腾起来。 虽然从一开始就被当成王族迎接来这个世界的善治郎可能不知道,后宫的侍女们除了一部分例外外,大多是出身贵族家的千金小姐。 而且并非只要是年轻的贵族女孩就可以担任。 只有在教养和人格,以及容貌方面满足了「与后宫侍女之名相符」条件的,严格挑选出来的少女才可以。 也就是说,后宫侍女这种存在,对于只不过是普通庶民的年轻工匠们,如字面意思一样是高岭之花。是极少有机会能够亲眼见到,光是看一眼就能保养他们眼睛的存在。 被这样的少女们虽说是远处但也与自己目光相对,甚至还笑着挥手的话,也难怪这些男人们会兴奋起来。 话虽如此,这里可是后宫,是本来禁止其他男子涉足的空间。 即便是因为特殊理由允许进入这里的工匠们,如果因为看到后宫侍女就吵闹起来,那当然不能饶恕了。 「喂——,你们在闹腾什么!」 老工匠用他枯瘦身体难以想象音量发出一声大喝。 「噫!」 「老、老大!不,不是的,这是」 年轻工匠们像是事到如今才醒过神来一样的开始辩解,但工匠老大的性格可没温厚到这样就可以绕过他们。 「你们这些蠢东西!」 所有年轻工匠,全都挨了会让他们眼冒金星程度铁拳。 ◇◆◇◆◇◆◇◆ 那么,作为导致年轻工匠们被老大发火原因的那三名侍女,现在又如何了呢。 该说是因果报应吗,这边也正在接受阿曼达侍女长无止境的说教。 「所以说,你们几个为什么这么轻率。我明明反复嘱咐你们今天要绕道走,如果像往常那样穿行就会引发问题了吧」 在说教停不下来的阿曼达侍女长面前,站着老老实实低头认错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菲、多罗蕾丝、蕾蒂三人。 今天中庭的一角里,会有工匠进驻。 虽然被叮嘱了侍女们因此要尽可能别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便有工作也得绕道避开那边,但凡事怕麻烦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还是为偷懒抄了近道,然后毫不意外的被看到了。 「非常抱歉」 「我们正在反省」 「再不会那么做了—」 只要露出完全是在反省的表情,再可怜兮兮的仰望上去,即便是阿曼达侍女长也不由得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时可不能被她们三个骗了。 菲她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反省。 她们只是把『只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或声音,说教就能减少』的技能磨炼的很熟练了而已。 如果真想矫正这些不会反省的问题儿童,就必须让她们在物理上吃苦头才行。 正巧,阿曼达侍女长手上有件和工匠们商议后的工作正等着人来做,于是她决定就把这事交给这三个问题儿童。 「我明白了。那么,你们就用行动来表示一下那个反省之意好了。没问题吧」 光是看阿曼达侍女长坏笑的表情,也知道绝对不会没问题。 然而即便讨厌的感觉超出了预感几乎变成确信,年轻的侍女们也没有在这时表示拒绝的权利。 「是」 「谨遵吩咐」 「好的—」 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只能一边带着想逃走的表情,一边表达了同意。 ◇◆◇◆◇◆◇◆ 当天傍晚时分。 菲三人讨厌的预感成了真,不得不干起了说是苦行也不为过的工作。 「好了,这么一来……」 「连一半,都还没装满吗……」 「哈啊,哈啊,哈啊……」 那份工作,就是用水桶从水井里打上水来,将设置离宫附近的木制简易浴池装满。 简易浴池由用木片围成,也就是个巨大的长方形木桶。 这东西是今后要安置在蒸汽浴室附近浴池的模型。 当然,真正的浴池建造时会使用石质材料,样式也会采用埋入地面的形式。但为了先估算出实际需要多少水量,工匠们就先做了这个木浴池出来。 完全把这个浴池装满的话,好像甚至可以让人人进去后脚够不到底,这么一来就没法洗澡了,所以必须先试试水该加到什么程度。 虽说比本宫大浴场的浴池小得多,但如果要装满的是这么巨大的水桶,那装水就已经超越工作的范畴接近拷问了。 至少,这不是应该交给三名没力气的少女来完成的工作。 「这样的,工作,怎么,可能,每天都,干的来,啊!」 「同感……—」 「哈啊,哈啊,哈啊……」 依然能够抱怨的菲和多萝蕾丝还好,三人中最没体力的蕾蒂已经累的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喘气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她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贴在脸上的样子,甚至显得有点香艳。 为什么菲她们不得不干这么严酷的工作? 最主要的理由当然是为了对她们白天打破规矩穿越庭院的行为进行惩罚,但这里面姑且也有一些实际的理由。 为了今后要成为离宫之主的芙蕾雅公主,嘉帕王国在后宫里建造了北大陆北方随处可见的蒸汽浴室。但这种迄今为止从没有过的新设施,并不是说建就能建的。 蒸汽浴室以及附带的冷水浴池都需要大量的水。 然而,只要略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给迄今为止都不需要用水的地方引水,绝不是什么可以简单办到的事。 必须先计算城市周围水源与后宫的高低差,然后才能为新浴池搭建引水用的水渠,以及浴池排水用的下水道。 因为这个世界里存在魔法这种力量。熟练的土木工匠中也存在『土操作』魔法的使用者可以多少轻松些,但建造可以自动注水排水的浴池仍属于一种大工程。 可以的话,至少把引水部分的机构省略掉。这样一来工事就会简单许多,工期也可以缩短。 实际上,通常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一桶一桶的打水装满浴池的确属于重体力劳动,但那仅限于动手的三名少女的前提下。 如果交给高大的男子来做的话,只要十来个左右的人手,这就算不上什么大工作。 到王都的脚力人群中招募的话,属于即便每天支付薪水也不会产生多大财政负担,可以轻松雇到人的工作。 然而很不巧的这里是后宫。平日里只有女子。而且又是个因为加入前必须仔细检查出身和心态,导致无法随意增加人手的场所。 所以,工匠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省事的做法。 虽然要多花些时间和功夫,需要的预算也更多,但引水的机构不装不行。 这时,阿曼达侍女长提出了一个意见。 「保险起见,先用人力试一次看看吧」 至于结果……算了连看都不需要。和所有人预想的一样根本就行不通。 现在是黄昏即将结束,太阳马上就会完全没入地平线的时分。 水面上倒映出白色月影的浴池旁,三名瘫坐在地上的少女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哈啊、呼……」 「呼、呼、呼… …」 「…………」 蕾蒂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工作后半部分,蕾蒂一直处于机械式的运作,菲她们往返三次她才能往返一次。 即便如此菲和多萝蕾丝也没抱怨什么。怎么说呢,这不仅彰显了她们两人平日里在料理方面反过来受了蕾蒂很多照顾的事实,更是三人关系真的十分要好的证据吧。 总之,在总算是做完了惩戒性工作的三人身边,一个人影伴随着循规蹈矩的脚步声走近。 仅凭这种脚步声,三人就知道谁来了。 虽然来者是通常这种时候三人会马上跳起来立正站好面对的人物,但现在菲她们几个已经没有那份力气剩下。 那个人物——阿曼达侍女长来到倒地的三人面前,然后开了口。 「辛苦了。看样子,为浴池打水的工作对你们来说果然负担太重了呢」 看来再怎么说,阿曼达侍女长也没魔鬼到这种场面下还用「真是没用,打起精神来」的话训斥三人的地步。 然而,即便听到上司慰劳自己的话语,菲她们也依旧只能点点头回应而已。 「阿曼达大人,再怎么说这个真的……办不到……」 「太辛,苦了」 「…………」 年轻侍女明白无误的对侍女长说某某事办不到,可是相当需要勇气的行为。 这份打水的工作就是辛苦到了这种程度。 大概就连阿曼达侍女长也产生些许罪恶感吧,她先掩饰般的咳了一声,然后才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开了口。 「但是,如果新修一条引水水渠的话,工期是无论如何都会拖长。 也就是说,这之后的很多天里,这后宫中都会有外来男子出没。 而缩短工期的唯一方法,就是放弃建造引水水渠。 不过要是再没有人做出白天你们三个那样的行为的话,我倒也能安心让工期延长。如何,需要我向上层提出不必建造引水渠的提案吗?」 我该怎么做好呢?阿曼达侍女长的这番话完全是只有表面上在商量,内里其实早有定论的威胁。 「我、我们不、不要紧的!」 「我们再也不会做出白天那样的行为了!」 「对,对不起……」 相对还比较精神的菲和多萝蕾丝不必说,连到刚才为止都像尸体一样无反应的蕾蒂,听到这句话后也使出全身的力量拼命回话。 看起来,三人是真的被打水工作吓怕了。 虽然产生有点做过头的感觉,但在阿曼达侍女长最初的目的依旧算是达成了吧。 「那么,之后的善后由我来做。你们几个,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恢复的差不多后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吧。 啊啊,不过就算再累,也别忘了吃饭和洗澡。如果在这两点上疏忽的话,会妨碍到明天的工作呢」 「是」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呜……」 听到侍女长说出自己求之不得的话后,三人为了回复体力直接躺到在了地面上。 ◇◆◇◆◇◆◇◆ 这件值得同期的事发生一个月后。 由于毫不吝惜的大量投入土魔法使的力量,建造蒸汽浴室和冷水浴池的突击工事很快就完成了。 冷水浴池也好好的加上了从外界引水入池,一拔掉水栓就可以排水的结构。蒸汽浴室那边则被仔细的封闭好,建成不会让热气外漏的样式。 由于外观是木建筑物,所以蒸汽浴室和周围的其他设施放在一起后显得有些不搭配,但这种差异正好可以拿来当做引进异文化的象征,算是相当不错的设计。 身为总责任人的『黄金木叶号』船员已经给出了「很好,没问题」的评价,但这种话当然不能直接照单全收。 这间蒸汽浴室将来的主要使用者是芙蕾雅公主,而在此之前,王配善治郎和女王奥菈也有可能先行使用它。 这三名使用者不管哪一位,都是在这个国家里拥有无上地位的高贵人士。 因此,必须像善治郎当初制作肥皂和洗发香波时那样,实验一下这类刚完成之物的安全性。 出于这些理由,后宫侍女们又增加了新的工作。 参加蒸汽浴室的使用实验。 蒸汽浴室内,按凹字形的安置了座位。 具体来说,就是在除了出口所在的其他三面墙墙脚位置,弄出正好适合坐下的隆起。 然后,在狭窄室内的正中央两处,角落里两处,总共设置了四处加热石头用的火炉。只要用长木勺舀起水浇到热石头上,就能让室内充满蒸汽。 为了不让坐的人感到疼痛,座位上垫了好几层布,使用者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躺在上面。 此外,房间正中央也有设置台座,通常来说这里应该安防放一盏油灯或蜡烛之类的东西,为室内提供照明。 不过整座蒸汽浴室为了不放走热气而没有开窗户,因此这里的照明使用了善治郎带来的led灯。 在这样再怎么说连南大陆酷暑期气温也比不上的、人为造成的热气中,身上除了裹着一块薄布外就什么也没有的年轻后宫侍女们正在尽情流汗。 「……好热」 不擅长忍耐的菲马上就叫起苦。 「不如说怎么可能有人会觉得不热啊……」 坐在旁边的多萝蕾丝马上拿菲打趣。 当然了,其实多萝蕾丝自己也并不是什么游刃有余的状态。 「呼吸……好辛苦!」 更有甚者,坐在旁边的蕾蒂从刚才开始,就像感到缺氧一样一直摇着她的大胸部用力的呼吸。 虽然一般来说嘉帕王国的人都很耐高温高湿,但那再怎么说也是有限度的。 菲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唯一一名依旧神色如常的人抱怨起来。 「我说,路易莎。你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呢。你难道不觉得热吗?」 对前辈侍女的话,黑发黑眼的后辈侍女——路易莎语气平淡的做了回答。 「否定,菲前辈。在下现在也感觉热。但是在下曾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所以这还在容许范围内」 这么说的路易莎的坐姿,就像肯定这番话一样后背一直挺的笔直。 与路易莎形成了鲜明对照的,是她身边的米莱拉。 「路易莎真厉害,我好尊敬你,呀……」 话说到一半就坚持不下去了的米莱拉,看上去情况比蕾蒂还糟。 米莱拉对蒸汽浴室的耐性似乎非常低。不对,搞不好她对忍受痛苦这种事本身就没什么耐性吧。 对这样的米莱拉,坐在她对面的多萝蕾丝给出温柔的忠告。 「米莱拉,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待下去哦?忍受不了的话就快去隔壁的房间吧。那里配置了冷水浴池」 「谢谢您的忠告,多萝蕾丝前辈」 后宫侍女大多是贵族的女儿。虽说现在只有路易莎和玛格丽特,以及清扫工作的总负责人伊妮斯在这方面例外,但在其他贵族女孩当中,也有着很明确的身份高低关系。 在这些人当中,米莱拉就来自最高级的贵族家庭。 她虽然只是强力贵族玛凯奴斯伯爵的侄女,但因为双亲都在前次大战中亡故了,所以是一直放在玛凯奴斯家本家养育的。 米莱拉表现出的礼仪作法犹如完美的上级贵族,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过,这里也有个虽然家世非常厉害,对礼法却不怎么熟悉的特例存在。 「好热,呢!」 满脸都是汗水的尼尔妲,好像觉得现状很有趣一样 露出笑容。 坐在米莱拉身边、蕾蒂对面的这名小个子少女的身份,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 她不仅老家的级别完全不输玛凯奴斯伯爵家,而且还不是侄女而是领主的亲生女儿。可以说在所有年轻后宫侍女里,身份立场上几乎没有比尼尔妲更厉害的人物了。 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雷卡兰特子爵的女儿与她相当。但那边先不说家族实力和历史,至少实际爵位只不过是子爵,所以综合来说在出身方面果然还是尼尔妲拔头筹。 不过,尼尔妲的父亲虽然是嘉杰尔边境伯,母亲却只是普通的村姑。尼尔妲自己,到八岁为止也只是一名普通村中女孩而已。所以她反而是所有人中对礼仪作法最不熟悉的。 实际上,即便来到后宫中后,尼尔妲也会定期的做出不符合礼仪的言行。然而却没有人特比厌恶这样的她,这大概已经是一种『可以称为才能』级别的人德了吧。 因为尼尔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即便仅凭感情说话,进而立刻展开行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非常抱歉,我已经到极限了」 说完这句话的尼尔妲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剩下的侍女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后,也都笑着照做。 「尼尔妲,我也和你一起出去」 「在下和你同行,尼尔妲」 「既、既然年轻的孩子们都走了,那我也走吧」 「嘛,的确没有继续忍耐下去的必要呢」 「嗯,出去啦—」 年轻侍女们在个子最小的尼尔妲带领下一起离开了湿热的蒸汽浴室。 打开蒸汽浴室的房门后首先看到的,是注满冷水的浴池。 争先恐后的跳入冷水浴池后,侍女们一起发出欢喜的声音。 「唔—,好舒服」 「啊啊,这个的确很棒」 「活过来了—」 「肯定。老化物质都随着发汗作用排出体外了,导致皮肤变得很紧致」 「芙蕾雅殿下的祖国为什么会喜爱这种风俗,也可以让人理解了呀」 「好舒服啊—」 菲甚至没规矩的把头也潜入水中,让头发被冷水彻底浸透。然而却没人指责他。 在蒸汽浴室里待到极限后再泡冷水澡,就是让人舒服到了这种程度。 所有人都露出死而复生般的表情。 连以无表情为卖点的路易莎,也很稀奇的露出了半张着嘴笑起来这样的表情。 「…………」 年轻侍女们就这么在冷水浴池里泡了好一会,以此来祛除积蓄在身上的热量和汗水。 然而,这里还有个大问题: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体验蒸汽浴。 所以初次使用蒸汽浴室时会产生的失误,降临到了在场所有的人头上。 那就是, 「好冷……」 「身体被冻住了啦」 「指尖没有感觉了—」 「体温低下。运动能力也变得低下」 「再怎么说,也泡的太久了呀」 「啊哈哈,身边变得好凉」 因为冷水泡的太久,导致身体冷到了骨子里的,失误。 不过,要挽回这个失误也意外的很简单。 「那么,就再去温暖一下身体吧」 「也只好,这么做了吗」 「赞成—」 「肯定。提议下次要更仔细的调整时间」 「确实如此呢,那么虽然有点不知耻,但还请容许我一起陪同」 「哇,大家一起去」 明明刚才还像逃走一般的离开,可后宫侍女们为了祛除身上的寒意,又凭自己的意志返回了蒸汽浴室里。 ◇◆◇◆◇◆◇◆ 后宫里建造了名为蒸汽浴室的新设施数日后。 在年轻侍女们当中,洗蒸汽浴已经有了一套固定流程。 先在蒸汽浴室里大量流汗,然后在冷水浴池里洗去汗水,接着,重返蒸汽浴室加热变冷的身体,最后再次在冷水浴池里泡到不会让身体感到寒冷的程度后结束。 之后,以和一般流程不同的方法使用蒸汽浴室的人最近也出现了。 也就是先去冷水浴池里泡个够再开始。 仔细想想,这说不定是很聪明的做法。 毕竟这里是位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季节又是酷暑期。是即便在夜里气温也会轻易超过三十五度的热带。再加上湿度很高,所以外界气温本身就可说是弱化版的蒸汽浴。 那么,最初就从泡冷水洗去汗水让身体变冷的环节开始,这么做并非没有道理。 接下来,菲她们这问题儿童三人组,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发现。 那就是,『彻底做完整套蒸汽浴流程后,喝到的加冰果汁水、吃到的刨冰、冰淇淋会特别美味』这一新事实。 但是,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善治郎带过来的冰箱虽然是一台五开门的大家伙,但因为还是存在上限的缘故,所以其容量大部分是提供给主人善治郎和女王奥菈使用的。 即便是善治郎去了双王国的现在,分配给侍女们使用的容量也依旧没有变。 所以必然的,分配到每名侍女手中的冰块和冰淇淋的数量会很有限。很遗憾的是,这种规定中的份额量并不足以满足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贪欲。 于是三人有了一个想法。 难得找到了让冷饮更美味的方法,所以想吃更多一些。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抱着这种想法观察周围后,结果发现答案意外的近在眼前。 每个人吃各自的配额量不够。但把三人的配合到一起的话,分量就会变成平常的三倍。 于是,为了争夺三人份量的冷饮,她们决定在蒸汽浴室里召开忍耐大会。 「…………」 「…………」 「…………」 看着三名前辈侍女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进蒸汽浴室里,一起来洗蒸汽浴的后辈侍女们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们。 「那个,我就先告退了」 特征是眯眯眼的米拉古洛斯这说完后,保持歪头不解的姿势站了起来。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这点似乎让米拉古洛斯很困惑,她的室友玛诺拉与莫妮卡互相对视了一下后,也开了口。 「那个,菲小姐?」 「蕾蒂小姐,我们要先出去了……」 菲平日里相当疼爱在后宫侍女中少见的个子比自己更小的玛诺拉,蕾蒂也经常分给莫妮卡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几人的关系可说是非常要好。 然而,这两位平日里虽然古怪但待人很亲切的前辈,现在却带着凶恶的眼神一言不发。 其实,两人只是以不开口说话的方式来防止任何一点体力的流失罢了,所以才没法回应后辈吧。 是因为对站着不知所措的后辈感到于心不忍了吧,多萝蕾丝保持着身体靠着墙壁坐下的姿势只歪了歪头,以此传达「你们可以出去了」的意思。 然而,带着凶恶表情的前辈做了这样的动作,在后辈侍女们眼中似乎成了「快给我滚」的意思。 「非、非常抱歉」 「先告退了」 「我们这就走」 米拉古洛斯、玛诺拉、莫妮卡三人争先恐后的逃出了蒸汽浴室。 「…………」 「…………」 「…………」 室内只剩下了菲、多萝蕾丝、蕾蒂这问题儿童三人组。 每个人甚至都没有用言语挑衅对手,一副认真十足的样子。 自己绝 对要留到最后,从她们那里可以感觉到这样的坚定意志。 然而即便如此,人类的耐久力和精神力还是有极限的。 第一个察觉到这种极限的,是多萝蕾丝。 「……噗哈,不行了」 多萝蕾丝原本就是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最能冷静的对事物做出判断的人,所以她成了第一个的脱出的人可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状况。 如果再继续勉强硬撑下去,会对生活造出各种妨碍。 做出这个判读后,多萝蕾丝立刻站起来准备前往冷水浴池。 「我不说难听的话,但你们两个也记得适可而止啊」 多萝蕾丝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 「…………」 剩下的人是菲和蕾蒂。 菲很爱逞强,而只要牵扯到食物,蕾蒂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 全身流汗不止的两人,偶尔也会偷偷抬起头窥探对手的状况,时间就这么流逝过去了。 这场双方谁也不肯让步的对决,突然迎来了预想之外的变化。 随着一声开门声,蒸汽浴室的入口再次被打开,一个人物从外面走了进来。 「哎呀,你们两个,居然还在这里吗?」 「!?」 「咦!」 看到突然走入的阿曼达侍女长,让菲和蕾蒂吓了一跳。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会使用蒸汽浴室的可不止是年轻侍女们。初次实验后,以阿曼达侍女长为首的年长侍女们也会来这里洗蒸汽浴。 菲和蕾蒂飞快的用眼神商量了一下。 现在可不是彼此相争的场合。要是不找个借口推掉阿曼达侍女长提出的某种要求,接下来可就不妙了。 「非常抱歉,我们在这里留的太久了—。菲酱,一起出去吧—」 看到蕾蒂边说着这种场面话边站了起来,菲原本也准备乘势照做…… 「嗯……啊咧……」 「菲酱!?」 「菲!?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菲!?」 菲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下一个进入菲视野的东西,是她早就看习惯了的后宫客厅天花板。 「啊咧?这里是……」 搞不清状况这么嘀咕的菲耳边,响起一个她有印象的声音,而且用的还是她从没听过的温柔语气。 「啊啊太好了,你恢复意识了吗,菲」 「…………诶,诶诶?阿曼达侍女长!?」 想要立刻起身的菲,被阿曼达侍女长温柔的按了回去。 「还不能起来哦。不记得了吗,你在蒸汽浴室里失去意识了」 听到这句话,菲才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姿势。 菲现在仰面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且阿曼达侍女长还在给她做膝枕。 阿曼达侍女长一边用迄今为止菲从没听过的温柔语气和她说话,一边把手放在小个子少女头发翘起来的头上。 「真是苦了你呢。在陛下她们使用前,自己先亲身试用并尽可能找出问题正是我们这些侍女的工作,你出色的完成了这份职责哦,菲」 「啊…………」 菲总觉得自己理解这个状况了。 阿曼达是以为菲只是在进行普通的蒸汽浴室试用时昏倒的吧。 「虽然早有预想,但蒸汽浴室果然也和我等平日里使用的普通浴室一样,不宜在里面久居。 熟悉使用方法的芙蕾雅殿下先不说,至少陛下和善治郎大人那边,说不定还是暂时不要使用比较好啊」 「啊,是……」 阿曼达侍女长拿来一个杯子,动作温柔的交给回话的菲。 「来,这是果汁水。你一定很想喝吧?里面加了冰块,喝的时候要注意哦」 「非、非常感谢」 这个,要是真相万一暴露,可就惨了。 菲有是自己擅自做蠢事才晕倒而已的自觉,所以她被阿曼达侍女长的温柔对待时,力量全部用在了面部肌肉上以保证自己的表情不抽搐,根本没有其他力气拿来挣扎拒绝。 第二章 倾诉者、倾听倾诉者 杨祭司,是个比起中等身材再略微纤瘦些的中年男子。 可以算是特征的就是那双眯的很细的眼睛吧。不仅细而且眼角还自然下垂,所以给人种他总在笑的印象。 因为被独眼佣兵杨和孤儿杨那么崇拜,善治郎还曾把他想象成散发着更为强烈气场的人物,然而现实却是杨祭司不管外表还是说话的语气都非常平和,身上环绕着一股理性又睿智的氛围。 不过,看到本人后,善治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甚至因此产生了不安。这是一种明明应该什么也没有,却好像看漏了什么不能看漏东西的感觉。 这份违和感到底是什么?善治郎在内心中十分不解。 但是,像现在这样与杨祭司面对面后,善治郎就无法因为这份违和感对他不理不睬了。 「您就是杨祭司吗。我现在也在『古之森亭』滞留,在那里认识了佣兵队长杨。从他那里听说了您的事后,我就一直想和把您见上一面」 善治郎有意用亲近的语气这么说道。 「这样啊,原来您是从杨队长那里知道我的。那个人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原本还希望把他作为护卫一起带来领主馆这边呢」 杨祭司用绝对说不上大,但不知为何非常清晰的声音做了回应。 「不能那么做果然是被立场拖了后腿。又或者是因为礼法的问题吗」 「杨队长在礼法上应该没有问题的,因为他是贵族出身。而且提到出身的话,他的血统其实比我高贵的多哦」 听到这番话后再回想一下的话,就能发现佣兵杨的确不管是站姿还是用餐的动作,都是足以登堂入室的东西。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确实能让人接受。那么我能问一下吗,祭司大人又是哪里的出身?」 「诶诶,毕竟我也没特意隐瞒过这些事。我是在伽雷尔贫民街出生长大的」 伽雷尔是自己祖国首都的名字,杨祭司又这么追加解释了一下。 「竟能从那样的地方出人头地登上祭司的位子。我对您的努力和信仰心表示深深的敬意」 「谢谢您的夸奖,善治郎大人」 善治郎和杨祭司的会话,在安稳的气氛中继续着。 「说起来,估计您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是来自和『教会』无缘的遥远之地的人。虽然迟了些,但关于『教会』的种种知识,能请您向我简单传授一下吗?」 即便不表明身份,黑发黑眼肌肤呈浅黑色,穿着嘉帕王国民族服装的善治郎并非北大陆当地人仍是一目了然的事。 虽然被嘉帕王国视为暂定大陆间贸易对象的乌普萨拉王国是北大陆为数不多信仰精灵的国家,但这边大多数国家还是归属于『教会』的势力范围。所以如果不好好调查和『教会』有关的事的话,不用想也知道大陆间贸易肯定会变得困难重重。 然后,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又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在国民大多数为『教会』信徒的基础上,以法律保障『信仰上的自由』的国家。可说是最适合进行和『教会』有关情报的调查的场所。 然而,对善治郎的问题,杨祭司像是有点为难的思考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 「这个嘛……好吧我知道了。如果是仅限于那些不管谁都会给出一样的答案,最为基础的部分的话」 明显别有他意的回答。 这种说法,就仿佛在说如果不是最基础的知识,大部分人就会给出各不相同的答案一样。 宗教之中,别说宗派不同,即便是所属同一宗派的人也会对教义有不同的解读——虽然善治郎因为理解这些而对这种情况本身并不特别意外,但这位穿着祭司服拥有正式祭司地位的人公然把这种话说出来,还是让他有点吃惊。 因为他一直抱有『如果是站上祭司地位的人,就会将自己所属宗派的教义当成唯一正确的东西认知』的印象。 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善治郎这些情绪的杨祭司,用平静的语气先问了个问题。 「首先,善治郎大人,您对『教会』的教义有着怎样程度的知识呢?」 「以拥有智慧的古代龙族为信仰对象,就只有这些而已」 虽然姑且也以芙蕾雅公主她们为对象搜集了最低限度的情报,但芙蕾雅公主这些北大陆属于少数派的精灵信仰者,对『教会』的事知道的并不详细,给出的情报也无法让人断言没有掺杂主观的隔阂之意。 所以,比起在正式的祭司面前不懂装懂,善治郎选择了老实坦白自己基本一无所知。 「这个嘛。从大致方向来说那个理解并没有错。顺便说下,信仰精灵的各位所说的古代龙族,又或是拥有智慧的古代龙族,我等『教会』的人是称其为真龙,又或者单纯称其为龙的。 而将真龙称为龙的人,又会将现今在森林或海洋中出没的那些无智慧的陆龙·水龙称为亚龙」 「原来如此,那么我也用真龙这个称呼比较好呢」 「是的。虽然用古代龙族这个叫法也不是不可以,但龙对于我等『教会』的人来说无一例外都是神圣的东西。所以若您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的话,对于让话题更容易的推进会非常有帮助」 既然是精灵教徒不很在意,『教会』信徒却非常执着的问题,那前者让一步确实可以让话题更圆滑的推进。 虽然总是让步会对建立对等关系产生阻碍,但现在这种情况并不需要固执己见。 「明白了。那么,我就称其为真龙吧。话说回来,虽然刚才祭司大人您提到了水龙和陆龙,但我听闻在北大陆先不说水龙,陆龙好像几乎没人见到过啊?」 对善治郎的疑问,杨祭司露出一个有点自傲的笑容。 「诶诶,这个认知并没有错。只是,这个国家东北部有一片从古至今都不曾有人涉足的森林,陆龙是在那里繁殖的。据说其最深处还存在有真龙沉睡的洞窟,但是真是假就无人知晓了」 关于最后一点,因为这片森林被『教会』定为圣地禁止任何人进入,所以才无法确认。 「嚯哦,果然很多东西是不到当地听听就不知道的呐」 「正是如此。听到的传闻和实际情况有很大差异,这也是世间的常态吧」 「传闻,传承,然后是教义,这些都是采用口耳相传形式的话,就必定会在人与人之间传递时,有意无意发生扭曲的东西呐」 「诶诶,然后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的时候,除了距离相距太远的场合外,经历漫长时间后也会发生同样的现象」 「嚯哦……」 多半,接下来的就要是「不管谁都会给出一样的答案,最为基础的部分」范畴之外的知识了吧。 善治郎的这个预想完全没有猜错。 「『教会』的教义的不变之物,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教义同时也很庞大,接收它的我等人类作为容器又过于窄小。因此,即便是信仰同样的教义,不同的人也会用不同的语言各自进行描述,虽然很遗憾但这也算是世间的必然吧。 现在的『教会』里基本分成了两大派系。分别是『使徒派』和『勇者派』。一般来说,前者也被称为『牙派』,后者则被称为『爪派』」 『使徒派』,又名『牙派』。『勇者派』,又名『爪派』。 杨祭司的说明简单归纳来说,就是『教会』的教义中,这个世界的主人原本是真龙们,人类则在真龙的庇护下享受着没有痛苦的生活。 然而,真龙们却在某个时候,将这个世界留给人类自己踏上旅途离开了。 离开前,即便在真龙中也拥有特别强大的力量和慈悲心的『五色真龙』,为了守护引导被留下的人类,将自 己的一根『牙』和『爪』送给了他们。『牙』后来化为了拥有智慧的人偶,也就是『使徒』,『爪』则变成了武具,然后赐予了被选中者也就是『勇者』。 「将『使徒』的话视为至高的人即『使徒派』『牙派』,将勇者的行为定义为最善的人就是『勇者派』『爪派』」 「原来如此,是因为教义的内容很长而产生的差异呐。但是,在刚才提到的教义中,不也有最高信仰对象五色真龙所留下的『牙』和『爪』,都变化为了『使徒』和『勇者的武具』这样的共同点吗? 既然如此,我觉得只要是信仰『教会』教义的人,应该不管对哪边都会抱有敬意的吧?」 对善治郎这个说是理所当然也确实理所当然的疑问,杨祭司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他。 「正如您所说,但很遗憾的,无论是『使徒』留下的话语,还是『勇者』言行的记述,内容上都存在很多两边无法同时成立的地方。因此,人们对教义的思考无论如何就是会被诱导到哪边更优先这个方向上去」 虽然在初期可能只是哪边更受冷遇哪边更受欢迎程度的问题,但目前『牙派』和『爪派』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宗派。就连『教会』的建筑也会在入口处加上属于『牙派』或『爪派』的,让人一目了然绝对不会走错程度的标记,这已经是说这两个派系是两种不同的宗教也不为过了。 既然如此,关键问题就在于现在在自己眼前进行说明的杨祭司是什么立场。 「原来如此,让人深感兴趣的话题。话说回来,这么问可能不太礼貌,杨祭司您是属于哪一派呢?」 这件事如果不先问明白接下来的话题就很难推进。可杨祭司那件朴素的绿色祭司服上,并没善治郎也能简单辨别的『爪』、『牙』的刻印或图形。难不成这类东西虽然会刻在『教会』的建筑物门口,却并没有普及到每名圣职者的祭司服上吗? 对善治郎的提问,杨祭司爽快的给了个让他吃惊的回答。 「啊啊,我哪边都不是。连说法时,也是视现场情况来决定哪一派的说法更优先的。也就是觉得『使徒』的话能将人导向正途时就引用『使徒』的话,觉得『勇者』的行为能带给人们必须的勇气时就用『勇者』的武勇传说说服人们」 「……这么做可以吗?」 异端。虽然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的善治郎想方设法遮掩表情的提问了,但杨祭司只是微微耸了耸肩,然后用完全不觉得有错的语气回答了他。 「没关系的哦,『使徒』也好『勇者』也好,然后我们这些『教会』的圣职者也好,原本都是类似为了在人群中推广伟大真龙的教诲,同时慰藉、救赎、引导人们而存在的道标一样的东西。 既然如此,只是使用一方的教义贬低另一方教义的做法,不就太浪费了嘛」 「可是,按照祭司大人您的说法,北大陆的『教会』必定会属于『牙派』或『爪派』中的一派吧?如此一来祭司大人你不就没有了容身之所吗?」 「没有问题。的确,因为我拥有某『爪派』的『教会』正式祭司地位,所以硬要分类的话属于『爪派』。 但是,我同时也担当着母国大学龙学部部长的职务,平日里时不时就会去那边逗留一下」 善治郎虽然没听说过地球的学部中有龙学部这个名字,但多半相当于神学部吧。 「原来如此,也有道理」 这么说完后,比起惊讶更接近释然的感觉出现在善治郎心中。 的确,杨祭司刚才进行说明时的语气,比起阐述信仰教义的圣职者,给人更接近尽可能客观的讨论自己调查到事实的学者的感觉。 「诶诶。所以,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有点怪,但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您最好仅仅把它们当成知识来对待比较好。因为不管在『爪派』还是『牙派』看来,我的说法都背离了教义很多」 初次接触的『教会』圣职者是属于极少数派的异端虽然有些不幸,但从对方并不是个将自己信仰的教义视为绝对的顽固之人这点来说,又可以说是很大的幸运吧。 杨祭司,是个说背叛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不为过的,相当有个性的人物。 不过,他那种很有理性,视野广阔,根据原则去理解对手的样子……原来如此,的确可说是值得信赖的人格。 独眼佣兵杨会崇拜他,只和他见过一面的孤儿杨会跑来依靠他,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解释了。 「明白了。感谢祭司大人提供了如此贵重的意见。对了,和我提到过祭司大人您的人,其实不止佣兵队长大人一个。祭司大人,关于名叫杨的孤儿,您能联想到什么吗?」 对杨祭司的为人有了最低程度的理解后,善治郎提出了这次见面的正题。 被只见过一面的孤儿寄予了深厚信赖,这种事反过来想想其实非常古怪,但如果是这位杨祭司的话,应该不会让话题走上什么糟糕的方向才对。 对善治郎的问题,杨祭司先是无言的思考了一会,然后才终于摇了摇头。 「……不,我想不起任何有关的人或事。话虽如此,我曾经在相当多的地方进行说法,杨这个名字又在这一带相当常见,所以光靠这个名字实在很难联想到什么」 看到杨祭司似乎很不甘心的摇了摇头,善治郎略微回忆了一下后又追加了个情报。 「那名叫杨的孤儿少年,好像曾说过『我的村子还在的时候,祭司大人曾来过村里一次说法』之类的话。因为那名少年的年龄好像还不到十岁,所以这应该并不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被不到十岁的少年说『我的村子还在的时候』的话,那应该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吧。换句话说,孤儿杨是出身杨祭司这几年间说法时曾访问,如今已经毁灭了的村子。 大概是马上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杨祭司咬了一下他的薄嘴唇。 「……我想到一个地方了。希比恩迪·拉斯村。据我所知,这数年来我曾访问过的,后来废村了的村子就只有这里而已。虽然名字还不是很确定,但我记得那个村子里是有一名仰慕我的幼小少年」 善治郎虽然没听过那个毁灭了的村子的名字,但有这么多特征一致的话,杨祭司说中的可能性就相当高了。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善治郎故意用压低的声音问道。 「祭司大人。虽然我这个问题有点怪,但您还记得那个希比恩迪·拉斯村位于哪里吗?具体来说,从这波姆吉耶看来它是否就在附近?」 是比起提问的内容,从善治郎故意压低的音调和表情上察觉到这个话题不简单了吧。 「……不。那个村子距离波姆吉耶相当遥远。希比恩迪·拉斯村位于共和国北方边陲,与『骑士团领』交界的国境附近。也距离刚才我提到的被归为『圣地』的森林很近。说起来,既然您说宣称从那名少年那里听到了什么,就是说他跑到这波姆吉耶来了吗?」 「啊啊。杨祭司,他是来见你的」 「我?」 善治郎把实情告诉了虽然一瞬间显得很惊讶,但马上又变回了冷静严肃表情的杨祭司。 「对。好像是『有件事无论如何都必须传达给祭司大人』的样子。而且他好像还说『要是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的』这样的话。为了传达这些话,或者说为了和祭司大人您见面,那位孤儿杨甚至不惜跑到了这波姆吉耶来」 听到这番话,杨祭司连一瞬间踌躇都没有的回答了善治郎。 「我见他。那么,我这就去向波姆吉耶侯爵传达要为这件事退席一事,先失陪了」 虽然被杨祭司当场掉头就走的做法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善治郎总算还是 成功叫住了对方的背影。 「等等,杨祭司。让我也和你一起去见那名少年吧」 这对善治郎来说,是最低限度绝对要达成的条件。 虽然是非公式,但仍为王族的善治郎,现在为他国的孤儿少年和一名祭司的会面做了中介。如果孤儿杨真的带来什么「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级别的情报,善治郎就至少必须听听这个情报的大致内容。 如果做完中介就撒手不管了的话,说极端点,日后善治郎被某个国家以「都是你做了多余的事,我们的计划才全泡汤了。你要怎么赔偿我们」之类的理由怨恨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的话,还不如趁现在把握住这场会话的内容——也就是搞清自己的中介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这样到时活动起来才比较方便。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一切都是孤儿杨把事态形容的过于夸张,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即便只是小孩子的话,对「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程度情报的内容听也不同就无视掉的话,对精神卫生也太不好了。 「明白了。那就麻烦您陪同了」 「嗯。不过我和芙蕾雅殿下是今晚的主宾所以很难中途退场。因此可能需要再稍微等一等,应该无妨吧?」 听了善治郎保险起见的提问,杨祭司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是,给您添麻烦了」 ◇◆◇◆◇◆◇◆ 结果,不管是善治郎还是杨祭司,当天都还是在波姆吉耶领主馆住了一夜。 因为昨晚就告诉波姆吉耶侯爵要明早就走,善治郎一行和杨祭司第二天很顺利就离开了领主馆。 乘坐领主很周道准备的豪华马车,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以及杨祭司一起回到了『古之森亭』。 回来后,善治郎立刻叫来侍女玛格丽特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总之,杨祭司已经答应见面了。不过虽然祭司说自己主动去见对方,但考虑到少年所说的内容『真的很严重』的可能性,我希望能杜绝这场会话被窃听的危险。 所以玛格丽特,你去把那个孤儿少年杨带到这家旅馆里来」 「谨遵吩咐。不过这么做稍微需要一些时间,请问这样也可以吗?」 「无妨。使出你觉得最善的手段吧」 「是,那么我先告退」 接下善治郎的指示后,金发侍女先是优雅的行了一礼后,迅速离开了现场。 她按照指示将孤儿杨带回『古之森亭』时,已经是将近中午的时候了。 花了这么多时间并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为了把身上很不干净的少年,清理到能被允许踏入高级旅馆的程度。 具体来说,就是把浑身沾满土和污垢的少年,带到不需要付定金也能下榻的,带入浴设施的旅馆里,先把他从头到脚的彻底清洗干净,再给他换上『古之森亭』准备的整洁小孩子衣服鞋子。 因为这番功夫,『古之森亭』的门童和前台都没有阻止孤儿杨入内,玛格丽特很顺利就把他带到了善治郎面前。 不过,看孤儿杨那频繁四下张望的可疑举动,就算搞错了也不会有人把他当成习惯在高级旅馆出入的小少爷。 善治郎的住处,即便在高级旅馆『古之森亭』里也被归为最高档房间,换言之就是皇家套房。 对孤儿少年来说,这是个呆着很不舒服的场所吧。 善治郎虽是现在在场的人当中身份最高的,但也是价值观和孤儿杨最为接近的人,所以对少年的心境善治郎多少也有那么些同感。 「那、那个,就是那啥,大叔你……」 「啊啊,我就是玛格丽特——把你带到这里的那位女性的主人」 善治郎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应了似乎很不自在又有些胆怯的孤儿杨。 善治郎虽然还只有二十几岁,但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所以即便被小孩子叫成大叔,他的精神也不会受到伤害。 善治郎努力保持着笑容向少年问话。 「我已经通过玛格丽特接受了你的请求,把你的话传达给杨祭司了。他很快就会来这个房间,不过你进行报告时我也要在场。这就是我帮助你的条件,没问题吧?」 「诶?可、可是那样的话……」 孤儿杨露出惊讶的表情,说话也支吾起来。 以他的立场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虽然真相如何还未知,但至少孤儿杨自己是将手上的情报当成「放着不管就会出大事」的重大情况来看待的。 因此,他才会来拜访自己所知的对世界最有影响力,又是唯一愿意听自己讲述的人物——杨祭司。 如此重要的情报,被虽然无疑是贵族,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异国人的善治郎听到的话,即便再客气的说孤儿杨也会很不安吧。 不过,虽然年幼但已经以孤儿的身份经历过世间百态的这名少年,也有着和年龄不相应的圆滑处世术。 「嗯,知道了。但是,如果祭司大人说不行的话,你应该会放弃吧?」 只是一介孤儿的自己是没有拒绝权的。但如果是『教会』的祭司大人的要求的话,这个穿着好像很高贵服装的异国男人就也无法无视了吧。 「明白了。那么,我这就叫杨祭司过来」 在理解孤儿杨这些想法的前提下,善治郎接受了他的提案。 实际上,善治郎早就从杨祭司那里拿到了「会话现场让我也同席」的许可。孤儿杨的对策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不管孤儿杨是拥有何等优秀资质的将来大有前途的少年,善治郎是多么没有什么特别优秀资质的凡人,超过十年以上的人生经验差距果然不是随便就能超越的东西。 不一会,杨祭司就来到了善治郎的房间。 独眼佣兵杨跟在他身后。因为后者穿着和高级旅馆更为匹配的高档衣服,因此乍看上去他的身份反而比穿着朴素绿色祭司服的杨祭司还高。 不过,即便是如此大概也没人会搞错这二人的主从地位吧。虽然杨祭司一直露出平和的微笑,但独眼佣兵更是带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敬意站他在身后的。 「欢迎,杨祭司。虽然匆忙叫你过来,但我终究只是一名中间人而已。有话要对你说的是他」 这么对入室的杨祭司表示了欢迎之意后,善治郎轻轻拍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孤儿杨的后背。 孤儿杨就像被猛推了一把一样上前数步,带着感慨万分的表情仰望着杨祭司。 「祭、祭司大人。杨祭司大人!是,是我。您可能不记得了,我是拉斯村的扬。您以前见过我一次的」 杨祭司带着不变的平和笑容回应了拼命描述的少年。 「我记得哦。在那个弯曲的大树前说完法后,你曾送了满满一大捧树莓给我呢」 听到杨祭司的回答,孤儿杨先是有一瞬间很吃惊,接着就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对对,您还记得吗!」 「诶诶,当时你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哦。虽然你来到这里之前的经纬决说不上幸福,但只你我能像这样能顺利相会的事实,依旧是值得感谢的东西」 杨祭司边这么说,边把手放在惊喜的孤儿杨瘦弱的肩膀上。 「是,我也很高兴能见到祭司大人」 「谢谢」 「二位能顺利见面比什么都好。但是,除了见面这个目的外你们还有很多其他话要说吧。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们坐下来谈如何?」 在善治郎的劝诱下,一行人换了个会话场所。 想要被视为高级宾馆的最高级客房的话,光靠一个房间可不 够。 寝室、客厅、接待室、佣人的休息室。至少也必须有这么多房间才行。 现在在那个接待室里,杨祭司和孤儿杨围着一张巨大的四角桌子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善治郎的座位在他们旁边。毕竟他这次只是个提供会谈场地的见证人而已。 等侍女端上来三人份的香草茶后,善治郎用一句「请开始吧」催促两人开始。 如此一来,善治郎的职责就结束了,之后只要不发生什么重大情况,他都会不做任何插嘴,扮演一名旁听者直到最后。 大概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对因为紧张和兴奋连怎么开启话题都不知道了,脑子里一片白的孤儿杨,杨祭司温柔的把茶水推给他。 「那么,讲给我听听吧,杨君。你不是得知了『如果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的某种情况吗?」 听完祭司用温和语气说出的话,孤儿少年先是调整了下心情,然后开了口。 「唔、唔嗯,没错。真的会出大事哦,祭司大人。我听到了。『骑士团』的家伙们要来攻打这个国家!」 『骑士团』要来攻打,侵攻、侵略,也就是要发生战争了。 和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也开始颤抖的善治郎不同,关键人物杨祭司只是好像很为难的别开了视线一下,连站在他身后的独眼佣兵杨,也露出一个好像很无语的苦笑。 是觉得也不能在微妙的气氛中一直保持沉默吧。 杨祭司用好像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的语气开了口。 「杨君。『骑士团』攻打这个国家——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情况哦」 这里提到的『骑士团』,并非各个国家麾下的那种骑士团。 正式名称是『北方龙爪骑士修道会』。为了和其他骑士修道会有所区别,有时也称其为『北方骑士团』。 从在正式名称中加入龙爪这个词就能看出,这是一股『爪派』所属的『教会』势力。他们支配着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国境接壤的北方广阔土地,实质上已经是一个国家。 国教当然是『爪派』,除此之外的任何信仰都不承认——即便是同为『教会』派系的『牙派』也不例外。所以理所当然的,『骑士团』和认同信仰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关系很差。因为这个缘故,就和杨祭司刚才说的那样,两者在边境地带发生小规模冲突已经是家常便饭。甚至对于故乡是那附近村庄并在那里生活的国民来说这种事也很平常吧。 听了杨祭司的话,孤儿杨露出虚脱了般的表情。 「是,这样吗?那么,我做的事……」 全都是无用功。连这样后续的台词都不必说出来,就已经快要从椅子上滑落的孤儿杨,杨祭司当然要安慰他一下。 「不。确实,这个国家总会在北方国境上配备兵力,警戒『骑士团』的入侵。但凡事都会有万一。所以你的行为是很值得人尊敬的东西」 听到敬爱的祭司大人的安慰,果然即便是孤儿杨的心情也不会依旧消沉下去。 「唔嗯……可是,既然如此,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努力的啊……该死!还以为终于可以向『骑士团』那些家伙报一箭之仇了!」 孤儿杨用小小的拳头猛砸了一下高级旅馆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因此摇晃了一下,杯中的香草茶也略微洒出了些。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用怪罪他失礼。这是因为孤儿杨脸上的表情,已经愤怒到了不是礼仪之类的台词可以抑制的程度。 「……你的愤怒是正确的」 似乎很难过的杨祭司,用这句话安慰孤儿杨。 毁灭了孤儿杨的故乡,希比恩迪·拉斯村的也是『骑士团』。 理由是希比恩迪·拉斯村距离圣地过近——当时距离『教会』定为圣地的那片森林最近的人类聚集地,就是孤儿杨的故乡希比迪恩·拉斯村。 虽然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将那个场所当成「圣地之外」来认知,但在『骑士团』眼中那里就属于圣地范围内。 结果,以「不服从再三提出的退去指示」为由,『骑士团』攻击了希比恩迪·拉斯村。 因此对孤儿杨来说,『骑士团』是毁灭了他家族和故乡的仇敌。要向『骑士团』还以颜色。孤儿少年仅仅为了这么一个目的而赌上性命踏上了旅途,可最后却发现这么做毫无意义。 不过,孤儿杨有着和其年龄不相符强韧的精神,仅仅是虚脱和愤怒一下后就安定了下来。 该如何安慰这名孤儿少年才好——这样痛苦却又温柔的气氛一时间支配了现场。 「这样啊。那么,应该就没事了吧。即便『骑士团』的家伙们要来攻打这波姆吉耶港,这边也从最开始就有所准备的吗」 然而,那个气氛却因为孤儿杨认命般半带着自嘲的语气说出的话而骤然一变。 「……哈?」 「要来攻打波姆吉耶?谁?」 杨祭司仿佛呆掉了一样张着嘴,佣兵杨也忘了自己护卫的立场横插进来。 这句话就是让他们意外到这种程度吧。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本人,却还没有理解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还是在虚脱状态仍在持续的状况下,将自己记忆中听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还谁,当然是『骑士团』啊。『船已经安排完毕。也和立法府暗地里协商好了,只要能暂时实际支配那里的话,夺回旧领的计划就万事俱备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喂,小鬼。你再说详细些。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 一脸可怕表情的独眼佣兵杨的迫力,让孤儿杨一边退缩一边把视线转向杨祭司那边。 「还哪里…,就是我居住的废村外啊。那里有个很大的坏了的大桶,那天我正在里面避寒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桶的缺口出向外一看,发现外面有好几个穿着好像很高级的闪闪发亮铠甲的骑士混蛋在。 虽然没全部听清,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们当时都说过」 「…………」 「…………」 杨祭司和佣兵杨暂时把孤儿杨抛开不管,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会。 「祭司大人,这……」 「如果是事实的话问题就严重了。没有放着不管的选择呢」 『教会』的圣职者虽原则上不会介入国家之间的纷争,但这次的攻击方在形式上是从属于『教会』势力的某『骑士团』。 拥有正式祭司位的人介入这次的事会很不妙,但对被『牙』和『爪』两派视为异端,双方的『教会』高层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杨祭司而言,会保障「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被死板的『爪派』所属『骑士团』打败这种未来,也是有点无法接受的。 虽然还不了解详情,但也明白总之想把话题向好的方向推进再说的善治郎,打破沉默抛出一个问题。 「杨祭司大人。就是说这波姆吉耶港会变成战场吗?祭司大人您认为这少年的话可信吗?」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有点犹豫的看了看杨祭司,不过事到如今开口说出去的话也无法更改了。 杨祭司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回答。 「是的。善治郎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这波姆吉耶直到近百年前为止,都是作为飞地接受『骑士团』统治的」 因为嫌麻烦,而『骑士团』被召唤来波姆吉耶并被交付了此地统治权的,正是作为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前身的『霍兹纳恩王国』当时的国王。这一切是发生在距今大约两百年前的事。 那之 后,『骑士团』对波姆吉耶的支配持续了百年以上。然而波姆吉耶的居民们在某个时期发动了起义,用武力将『骑士团』赶出了这个地方,然后宣言波姆吉耶从此为自由都市。仅仅两年之后,自由都市波姆吉耶就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提出了加入的申请,当时的立法府也立刻接受了这个请求,所以整个事件的背后推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因此即便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百年,『骑士团』依旧认定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对波姆吉耶的支配是不正当行为发出抗议,并时不时就会叫嚣着要『夺回旧领』之类的口号。 在这些历史背景下,现在居住在波姆吉耶的贵族们中,对过去的支配者『骑士团』仍有留恋的人数量并不少。 另外,即便认同「信仰的自由」,『爪派』的『教会』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最大的宗教团体这点依旧是事实。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立法府中拥有席位的贵族中也有很多是『爪派』的信徒,这些人当中,自然同样有很多人与『骑士团』走的相当近。 对善治郎做了这些简单说明后,杨祭司把视线转向孤儿杨那边。 「因此,杨君说的那些情况,都是相当符合现实背景的东西。另外关于他刚才传达的话,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好听,但那都是些贵族的孩子先不说,在农村出生成长的杨君原本不可能会知道的知识」 明明是如此,可孤儿杨却说出了非常有现实感的情报。因此,这种情报才给人可信性相当高的感觉。 这么一说就连善治郎也理解了。 然而,为了保险起见,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希望吧,他还是又问了个问题。 「那么,他故意带来虚假情报的可能性呢?不,我再说的更直接些吧,他有没有可能是『骑士团』的人?」 「你这家伙,我看错你了!说白了,你就是说我是『骑士团』的手下吗!?」 是觉得这种说法无法忍受吧。因为愤怒和屈辱脖子都染上赤黑色的孤儿杨,发出巨大的声音猛地站了起来。 站在善治郎身后负责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等人立刻有了反应,但看清孤儿杨除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外没有做其他更多动作的善治郎,举起右手制止了自己的部下。 「没事。杨……嗯这叫法有点混乱。少年杨啊。我并不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你。但还是得想办法看清你。毕竟要判断你究竟是什么人物这件事上,目前我还没有任何依据」 「……切」 听了善治郎的话,孤儿杨咂了一下舌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这是让人想不到他是个没受过教育的孤儿的,甚至让人惊叹程度的明理,以及对感情的控制。 等孤儿杨冷静了一些后,杨祭司才静静的开了口。 「善治郎大人。我认为您的这些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首先,即便这孩子带来的情报是虚假的,他也没有把这个情报传达给这个国家高层的手段。虽说他现在来拜托我帮忙,但一名少年为了向仅仅见过一次的祭司求助就不惜奔赴远地这种事,通常来说是不可能的吧。 还有,你说他可能是『骑士团』的手下——间谍的说法恐怕也是完全错误的。说到底,我自己只不过是这个国家邻国的一名祭司罢了。我会在这个时机访问这个国家完全是出于偶然。所以要我说的话,特意让只拥有我这个非常不确定渠道的少年来向这个国家传递假情报这种做法,未免也太没有效率了」 杨祭司的这番说明非常让人信服。的确,想要走到如今这个状况的话,必须让好几个偶然同时成立才能办到。 杨祭司有可能并不记得只见过一次面的孤儿少年;即便记得,也不愿听他说什么;以及作为拥有『教会』祭司地位的人,他选择保持中立不作出任何行动——这些可能性必须都排除掉才行 从理论上来说,实在无法想象眼下的状况会是某人特意打造出来的。 理解了这些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孤儿杨。 「看来是我搞错了。我订正我之前的说法」 最后无法正式向孤儿杨道歉,是因为王族这个身份的缘故。 虽然善治郎在心里觉得这样对小孩子的教育没好处,但在孤儿杨看来,光是有着高贵身份的大人肯订正自己的说法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既往不咎了。 「哦,你知道就好」 孤儿杨笑着挺起胸膛的样子,不仅让人一眼看出他已经习惯当个孩子王,还能显露了点这孩子将来会成为人上人的迹象。 总而言之,确认众人都承认孤儿杨的情报具备一定可信性后,杨祭司再次开了口。 「既然如此,这件事果然不能放着不管呢。不过我能做到的事,也就只要把这些情报传达给波姆吉耶侯爵而已」 既然打着『夺回旧领』旗号的『骑士团』有信心能在对波姆吉耶发动闪电袭击后实际支配这里,那么可以确定住在这里的贵族中一定有通敌者。 然而,杨祭司作为他国的人,无法分辨这里的人谁可以信任谁比较可疑。 万幸的是,波姆吉耶侯爵家,是波姆吉耶被收入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时,由王家亲自送来的,起源自王家分家的家门。 所以波姆吉耶侯爵本人应该不会通敌才对。万一他真的和『骑士团』串通,那就再做什么抵抗也徒劳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杨祭司的说法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当初是自己提出要早走现在却变成这样有点丢人,但我还是快点回波姆吉耶侯爵的领主馆去吧。杨君,请你也跟我一起来」 「是,祭司大人!」 阻止了立刻就站起身的杨祭司和孤儿杨的,是独眼佣兵杨的一句话。 「请您先稍等一下,祭司大人。我有事要先向这小子确认清楚」 「我不叫小子,有杨这个名字」 对提出抗议的孤儿杨,独眼佣兵杨先是用「抱歉啊,但我和祭司大人的名字也都是杨,不叫你小子太容易弄混」的话道了个歉,然后向他提出质问。 「你听到这个情报,是多久前的事了?我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能乘坐马车,所以你应该是徒步走过来的吧?」 一下察觉到佣兵杨话中含义的,不是接受他质问的孤儿杨而是在旁边旁听的杨祭司。 「啊,啊啊,对啊。所以这一路真的超辛苦。不过就算你问是多少天前听到的……应该是比三、三天还久之前吧」 孤儿杨的回答极为不自信且不得要领。 想想看就能发现这也是当然的。虽然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以在北大陆也属顶级的国民教育水平为傲,但也对在边境的农村出生成长,又作为孤儿活到现在的少年不会数数一事无可奈何吧。 作为替代,对世事很熟悉,也习惯了行军这种行为的独眼佣兵杨给出了答案。 「你在村子被毁后,也仍旧是在那附近生活的吧?既然如此,这一路的距离大致就相当于从『圣域之森』走到波姆吉耶这里。 以大人的脚程的话,如果奇迹般一次也没迷路绕弯路的话走完大约需要二十天……通常来说需要花费这一倍以上的时间也就是四十天左右。 不过,这小子是个眼力相当不错,身体也灵巧到让人想不到他是外行人的家伙。所以如果最大限度承认这小子的能力的话,这一路他三十天左右就能走完,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听到超出预想的严峻数字,杨祭司的表情绷紧了。 「杨队长。你觉得,『骑士团』什么时候会抵达波姆吉耶?」 「……不好说。因为做预测所需的情报实 在过于不足。所以我接下来的话比起预测更接近猜想。首先,『骑士团』原本是陆地上的存在。尤其是核心层那群人,个个都以自己是骑兵为傲。因此,他们在用船上必定比起速度更重视载运量。毕竟马这种动物不仅块头大,需要的饲料和水的量也很夸张呢。」 「明白了。就是说现在哪怕耽误一天,也可能要了我们的性命呢」 按照孤儿杨的说法,他来到这里已经花费了相当多时间。 而从他听说「船只已经准备完毕」那天算起到『骑士团』杀到波姆吉耶这里,期间也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 将两者相比较的话,孤儿杨能比『骑士团』的奇袭先到达波姆吉耶这件事本身就可以算是一个幸运。现在,『騎士団』可能十天后才会出现,也可能三天后就出现。然而,就算他们今天就出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换句话说,眼下已经变成了即便耽搁一日也会造成致命危机的情况。 「祭司大人。如果您向波姆吉耶侯爵提出谒见申请的话,能在今天之内见到对方吗?」 对独眼佣兵杨的指摘,杨祭司摇了摇头。 「没可能呢。所谓祭司终究是非社会主流的身份。是无法突然插进波姆吉耶侯爵繁忙的预定行程中与他见面的。 只把『波姆吉耶有危险』这句话传过去的话,又必须考虑领主馆里有人通敌的可能性。就像我刚才说的,有不少亲『骑士团』的人深深扎根于波姆吉耶的贵族圈之中」 被拜托传话的门卫,又或者把从门卫那里听到的话传给波姆吉耶侯爵的管家。总之就是情报传递过程中只要有一个环节由亲『骑士团』的贵族负责,情报就有被阻断的危险。 如此一来就本末倒置了。与其冒那种风险,还不如不要传话,遵守正规程序提出谒见申请还比较好。 既然是最稳妥的做法,那就应该那么做。然而,如果有在那之上的,确定能更早谒见到波姆吉耶侯爵的方法的话,向着那个方向摸索也是办法之一。 「善治郎大人」 所以,杨祭司把注意力转向自己这边时,善治郎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也清楚,迄今为止已经得到了您很多照顾,却在此之上还要向您寻求更多好意的做法虽然很厚脸皮。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您能否允许我使用善治郎大人您的名义,向波姆吉耶侯爵提出谒见申请呢?」 虽然是非公式的,但也享有王族待遇的善治郎提出申请的话,应该能比杨祭司更早的见到波姆吉耶侯爵吧。 善治郎很理解杨祭司的想法。话虽如此,如果他直接接受这个提案的话,也会多少有些问题。 到帮孤儿杨和杨祭司见面为止,因为事先不知道两人会话的内容,善治郎还可以守住『出于善意的第三者』的立场。但在尽早把『骑士团要打过来了』的情报传达给波姆吉耶侯爵这件事上提供协助,就完全属于站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这边,与『骑士团』敌对的行为了。 考虑到善治郎的立场和身份,这是个要他独自决定的话风险有些高的决断。 所以,善治郎才把自己准备的另一个方案说出了口。 「关于这件事,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现在要把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殿下叫来,在向她说明事情的详情,没问题吧?」 善治郎的这个提案众人当然接受,芙蕾雅公主就这么被叫来了房间里。 最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芙蕾雅公主,在理解了状况后马上带着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个事态,确实比起善治郎大人还是由我出面应对比较好呢」 善治郎所属的嘉帕王国,到底该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与『骑士团』哪边提供协助现在仍未有定论。但对芙蕾雅公主所属的乌普萨拉王国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问题。一边是承认『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一边是除了『爪派』外不承认任何信仰的『骑士团』。根本连想都不必多想,任谁都看得出这两方哪边做国际港波姆吉耶的主人对『精灵信仰』国乌普萨拉王国更方便。 所以芙蕾雅公主现在有着即便未从本国的国王那里得到许可,也必须立刻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提供协助的立场。不如说,如果她得知这个情报后什么都不做的话,过后反而会受到叱责。 「明白了。就由我来向波姆吉耶侯爵提出紧急会面的申请好了。同席的人,祭司大人和那边的少年就可以了吧?」 「请让杨队长也同席吧。想要通过军事上的见解来传达威胁程度的话,光凭我和杨君的力量还不够」 「明白了。那就我就这么传达好了。那么,虽然有些仓促,但我就先失陪了」 「万事拜托您了」 「拜、拜托您了」 继礼貌的道谢的杨祭司之后,孤儿杨也慌忙模仿前者道谢。 银发公主用「交给我吧」和一个微笑回应祭司和少年。 接着,芙蕾雅公主直接把视线转到两人旁边的善治郎身上。 「善治郎大人,为了传达事态的紧急性,我打算不先派出使者而是自己亲自去直接传达,善治郎大人您又有什么打算呢?」 对这个问题,善治郎微微耸了耸肩。 「我就留在这里。毕竟这次无法和您同行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先把副船长叫来,让他确保有情况时所需的交通工具处于万无一失状态」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也带着严肃的表情微微点点头。 「明白了。到时您对船员们说这些事我都许可了也没关系」 「非常感谢,芙蕾雅殿下」 这里提到的副船长,不用说当然是『黄金木叶号』的马格努斯副船长。 对同为北大陆国家的乌普萨拉王国,这次的情况是一件他们不得不介入的大事,但对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说极端点整件事和他们基本没什么关系。 如果遇到最糟糕的情况——波姆吉耶这座城市被战火笼罩的话,比起战争的胜败对善治郎一行人更重要的是在被卷入前从这里逃脱。 出于这些理由,『黄金木叶号』这艘交通工具,必须处于有情况时立刻可以出动的状态。 那些在休假途中被叫回来的船员们,过后得给予他们某种补偿才行了。 这么简单的协商完毕后,芙蕾雅公主留下一句「那么我先告辞」后就离开了房间。 留下来的善治郎,将一个突然想到的问题抛给善治郎。 「这么问可能很不礼貌,但果然杨祭司您无法像芙蕾雅公主那么受到重视吗?可我听说,在北大陆『教会』的祭司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位」 对这个就和本人说的一样很不礼貌的问题,杨祭司苦笑着老实回答了他。 「那个认知并没有错。无论出身如何,只要能得到『教会』的祭司这个地位,人们就会拿出相应的尊敬。不过,我自己的情况有些特别,经常会被人看不起呢。啊啊,当然波姆吉耶侯爵是个不会那么做的很出色的人」 「也就是说,既不属于『牙派』也不属于『爪派』的立场,果然还是会带来问题吗?」 按照善治郎的常识,他首先想到的理由就是这个。即便能从『教会』那里得到正式祭司这个地位,实际上其实是异端的人会被人敬而远之,这种事也不难理解。 然而,杨祭司的回答却和善治郎的预想有少许不同。 「嘛,虽然那方面的原因也无法否定。但是,我的场合并不仅仅如此。从生下来就『没有魔力』,因为这个缘故才有很多人都看不起我的」 「真是的, 简直是无聊至极的理由。明明魔力的有无和一个人的人格没有任何关系」 对杨祭司的话,独眼佣兵杨愤慨的多追加了一句评论。 听两人这么说后,善治郎终于理解了第一次和杨祭司见面时,自己对对方抱有违和感的理由。 他现在才发现,杨祭司的身体上完全没有魔力冒出来。原本视个人情况而定,也会出现魔力量少到连极小的魔法也无法好好发动的人。那种人身上的魔力,稀薄到拥有『目测到魔力』能力的人不仔细看就看不清的程度。 因此,直到杨祭司本人提起为止,善治郎都以为他只是个魔力非常低的人类而已。 「完全,没有魔力?」 「诶诶,从一出生就完全没有」 不必说,没有魔力的人当然也用不了魔法。而虽然善治郎如今已经完全忽视了,但靠『言灵』进行翻译也是一种魔法。 带着藏不住的困惑,善治郎用『日语』向杨祭司发问。 「我现在说的应该并不是北大陆的语言吧?」 「诶诶,不过也不是南大陆的语言呢。托这个体质的福,我学会了好几种语言,但善治郎大人您现在使用的语言,和那其中的任何一种都完全没有共通之处」 原本就是眯眯眼现在眯的更细的杨祭司的迫力,让善治郎无言的屏住了呼吸。 在生来就没有魔力,无法发动『言灵』的不利前提下,仍能用一句「托这个体质的福,学会了好几种语言」把整件事轻松带过的精神,很难不让人产生尊敬的念头。 然而,那并不能成为能够说明现在善治郎和杨祭司的会话为何可以正常进行的理由。 是察觉到善治郎的这个困惑了吧。 杨祭司握住祭司服上的,应该说是祭司服下面位于胸口位置的某种东西, 「虽然远远偏离了主流,但我好歹也是『教会』的祭司呢。所以能享受到某种得到这个职位才有的恩惠啦」 然后边这么说,边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 ◇◆◇◆◇◆◇◆ 大约一小时后。 离开『古之森亭』的芙蕾雅公主带着护卫女战士斯卡谢,几乎是硬逼着从波姆吉耶领主馆执事那里,半强行的拿到了和波姆吉耶侯爵面谈的机会。 最开始对此很困扰的波姆吉耶侯爵,从芙蕾雅公主那里听说了孤儿杨说的『会出大事』的内容后,脸上也没有了血色。 「怎么会……!但是,整件事的确能说得通。至少,这不是在边境村庄长大的少年能编造出来的故事」 波姆吉耶侯爵不愧是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中也算屈指可数的大贵族。 他马上从冲击中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以非常现实的角度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非常感谢您带来如此贵重的情报。如果这边没有任何准备的话,事情可就危险了」 「不会。对我来说,波姆吉耶归属于哪个国家,绝不是什么事不关己的问题」 「光是能听到您这么说,就让我觉得我国制定的政策果然没有错了」 实际上,如果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没有公开承认『信仰的自由』的话,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现在大概已经扔下一句「你们自己狗咬狗去吧」后,乘坐『黄金木叶号』溜之大吉了吧。这么一想的话,说是『信仰的自由』这种思想拯救了波姆吉耶也毫不夸张。 「我能做的事就到此为止。等做好出航的准备后,『黄金木叶号』就要离港出发了,还望您可以允许」 在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看来,国际港波姆吉耶的主人,明显是会保障『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比除了『爪派』外不承认任何宗教信仰的『骑士团』要好的多。然而,身为乌普萨拉王国王族,芙蕾雅公主也不能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便在没有得到本国许可的情况下公然和『骑士团』发生冲突。 「我知道了。但是,处于防卫需要港口也有被封闭的可能。如果您的船太晚出发的话,到时我可能就无法给予您离港许可了,这点还请您见谅」 「好的。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您想知道更多此次事件的详情,我建议您把杨祭司叫来」 「带来这份情报的那位勇敢的少年也和他在一起吗?」 「是的」 「明白了。那我立刻请他们过来吧。也得为贵重的情报道谢啊」 「那么我告辞了,我会在远方祈祷侯爵您能获胜的」 说完这句话,青银短发的公主就离开了。 留下的波姆吉耶侯爵先是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反复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终于睁开眼睛大声传唤起来。 「有没有人在?发生紧急事态了。首先,马上派人去『古之森亭』,把在那里留宿的杨祭司一行人请来。对包括他的同行者在内的所有人,都绝对不要失了礼数,听懂了吗?」 「是,谨遵吩咐」 站在旁边的执事立刻认真的回应了波姆吉耶侯爵的命令。对这个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的侯爵,马上又发出能想到的下一条指示。 「然后马上发消息给王都。最糟糕的情况下,这次波姆吉耶可能要关闭港口和全部城门进行笼城战。到了那时,就必须请陛下紧急召集立法府,给予允许援军出击的许可才行了」 「是,我们马上去准备」 得到主人的命令后,波姆吉耶领主馆在一片慌乱中行动了起来。 序章 宰相和元帅和公爵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真镜名ミナ 日历上进入活动期后,已经过去了大约二十天。 南大陆的日照虽说还未温柔到只要日历上从酷暑期变为活动期就马上会温和下来的程度,但过去二十多天的后再怎么说也会发生人体肌肤能够感受到程度的变化了。 如果善治郎带来的温度计功能正常的话,最近连每日的最高气温也已经降到了人体体温以下的程度。 这样说舒适还为时尚早,但已经能轻易忍耐过去的日子的某天午后。 嘉帕王国王宫的谒见之间中,举行了一场可说意义极为重大的仪式。 证据就是,谒见之间里现在挤满了数量达到已经无法再容纳更多人进入程度的大量贵族。这场面甚至会让人产生身在王都的贵族们,是不是全都聚集到了这里的错觉。 当然,这些贵族大多数不过是来看热闹的旁观者,并非这场仪式的当事人。 这个场所里真正的当事人——或者说主角,只有三人。 其中一人是名小个子中年男子。如果善治郎目测的没错的话,他的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这人除了有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短短的黑发外,肤色也是比起褐色更接近黑色。 在善治郎眼中,嘉帕王国人的相貌大多是东南亚人加拉丁人再除以二的感觉,可这个人物的相貌却给人接近黑人的印象。 身材虽然略微偏瘦,却给人种很灵敏的感觉,甚至身上还带着一股个头虽矮但绝对不容小觑的厉害角色的气氛。 雷卡兰特子爵费迪尔,就是这个人物的名字。 身高虽然不高,但因为身上带着那种可说是个性的氛围,让他即便站在人群中也不会被埋没。不如说,雷卡兰特子爵可以算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人物。总之散发着威压感。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雷卡兰特子爵,因为现在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子的缘故,自身的存在感也几乎消失殆尽了。 对这名在锻炼到极限的将近二米高的巨大身体上套着礼仪用军装的男子,事到如今也不用再多做说明了吧。 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英雄——普乔尔·基杰将军。 普乔尔将军平时就总是散发着仿佛在压迫周围人般的厉害氛围,但因为今天他一直两眼闪闪发亮嘴角也始终带着笑容,那种光是靠近他都会心生畏惧的感觉变得更厉害了。 也难怪大将军这么开心,毕竟一直以来他等了又等的东西,终于在今天拿到了手中。 虽然这说法听上去让人莞尔,但大将军现在脸上的笑容即便用最保守的说法,也让人觉得是饥饿的大型肉食动物在猎物面前张大嘴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然后,最不幸的是——站在这样的普乔尔将军身边的第三位主角,正是善治郎自己。 善治郎为了让外貌显得庄重而穿上的王族正装比雷卡兰特子爵和普乔尔将军的服装要豪华好几个级别,但三人并排站在一起后,最为不起眼的那个人毫无疑问还是善治郎。 直说了吧,在迫力上他完全输了。 普乔尔将军不必说,就连雷卡兰特子爵也不管怎么看都比善治郎更强势、更像个大人物。 这种事用不着谁来指摘,善治郎自己也有很强的自觉,所以他才尽全力装出有威严感的态度。 出身如何先不说,如今的善治郎是王族。装成大人物的模样对他而言并非权利而是一种义务。 善治郎边尽量不去想青蛙因为想赢过牛而鼓起肚子最后涨破了自己的寓言故事,边一个劲的挺起胸膛虚张声势。 就在他大概是因为用了和平常不同的发力方法,而开始感到背脊酸疼的时候。 王位台上的文官敲响了铜锣,以锣声为信号仪式正式开始了。 「从此刻起,就任仪式正式开始。被叫到名字的人到王位前来。 雷卡兰特子爵费迪尔卿,上前」 「是」 最初被叫到名字的人,是雷卡兰特子爵。 雷卡兰特子爵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台座,来到奥菈坐着的王座前后单膝跪下。 原本坐在王座上俯瞰雷卡兰特子爵的女王奥菈,也配合时机站起身。接下来女王一边保持着视线依旧留在子爵身上的姿势,一边把右手向旁边一伸,仿佛在无言的催促着什么。 对侍立在女王身边的文官们来说,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早有准备的文官,将手上拿着的龙皮纸递到女王右手中。 这张龙皮纸虽然并不大,但光是从在远处也能一眼看出的金边修饰上,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份工艺十分豪华的文件。 女王双手将这份文件在自己脸前展开,接着开始大声朗读上面书写的内容。 「雷卡兰特子爵费迪尔。 以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之名,任命你为宰相。好好完成这份重任吧」 如此宣告完后,女王把这份任命书递给单膝跪在自己眼前的小个子中年男子——雷卡兰特子爵。 「是,臣谨受王命」 保持着单膝下跪姿势的雷卡兰特子爵一边用无法隐瞒兴奋情绪的声音回应,一边用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接下了女王递来的任命书。 接下来,女王又从站在自己左边的文官手中接过一个发金光的小块和一个闪银光的小瓶,然后把这两样物品也交给了雷卡兰特子爵。 金色的小块是『宰相印』,银色的小瓶是个墨水瓶。然后银色墨水瓶中装的是用特别制法制成的朱红色墨水。 如此,成为宰相的人今后就可以用这个印章和墨水,以宰相的名义发布各种文件了。 宰相的权限覆盖范围极广,且极其强大。 虽说还达不到废除既有法规制定新律法的程度,但如果是法规范围内的事务的话,宰相的权限基本都可以适用。 说极端点,如果今后整个国家依旧按照以往的形式运作,那么即便国王不在,国事也可以照常运营。对于嘉帕王国而言,宰相这个职位就是有着这种拟似国家最高责任人的地位。 接下来,等被任命为宰相的雷卡兰特子爵走下王位台后,司仪的文官用和之前同样音量叫出下一个人的名字。 「基杰侯爵普乔尔卿,上前」 「是」 被叫到名字的普乔尔将军,用仿佛背叛了那巨大身体一样毫无沉重感的,犹如滑行般的步伐走上安置着王座的台座。 下面的流程和之前相同。 虽然善治郎产生了『既然如此,那把三人的任命一次性全弄完不就好了,每次都从头来一遍不麻烦么?』的想法,但多半连这种重复也属于仪式的一部分吧。 「基杰侯爵普乔尔。 以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之名,任命你为元帅。好好完成这份重任吧」 「是,臣谨受王命」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交付完任命书后授予的东西。 宰相的场合授予的是印章和墨水瓶,元帅的场合则是短杖。 这根短杖的长度,最多只有成人小臂的程度。 然而,其整体完全以黄金打造。此外不仅杖身雕刻着漂亮的螺纹花纹,杖顶端还装饰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玉石。 这就是嘉帕王国元帅的象征——元帅杖。 元帅的权限,即国王在军事方面的全权代理人。一言以蔽之,就是宰相的军事版本。 像现在这样任命了宰相和元帅后,说极端点,即便女王奥菈从此宅在后宫里什么也不做,嘉帕王国的军政事务也可依旧以毫无阻碍的继续执行。 举个例子吧,把 迄今为止的嘉帕王国看作一辆由女王奥菈负责驾驶的半自动车的话,从今往后的嘉帕王国就是一辆搭载了雷卡兰特子爵和普乔尔将军这两套ai程序的,可以完全自动驾驶的全自动车。 因为国王的命令比任何事都优先这个大原则并没有动摇,所以在有需要的时候,奥菈还是可以踩下刹车让嘉帕王国这辆车停下、或是踩下油门让其加速,又或是转动方向盘决定车的走向。 而当奥菈想驾驶席上小睡的时候,嘉帕王国这辆车依然可以自己继续行使下去。 这意味着女王肩负的负担将大大减少,奥菈的目的也正是这个。 然而,这种做法同时也可能孕育出今后只要一个不小心,国家就会走上女王不希望的方向的危险性。 (奥菈也真是辛苦啊。我要是多少能帮上她一些忙就好了)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事时,仪式轮到他的部分了。 「接下来,善治郎大人,请您上前来」 听到再怎么说,对王族也还是得用礼貌用语的文官的传唤后,善治郎无言的走上前去。 善治郎的立场是建立在极其困难的平衡上的。 即便是入赘女婿,成为一家之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善治郎成为了如此以男性为社会中心的嘉帕王国的最高权力者——女王的伴侣。 若善治郎显得比身为国王的奥菈更伟大会不对劲,但身为丈夫的善治郎如果对奥菈这名妻子卑躬屈膝也很不协调。 因此,夫妻两人必须保持着『尽可能向对方表现出敬意,同时又基本上完全对等』的这种纤细到恐怖程度的平衡才行。然而在今天这个场合里,善治郎却毫不犹豫的在王位前单膝跪下了。 在王位上站起身的女王奥菈的话语,从保持着视线一直留在红色地毯上姿势的善治郎头顶传来。 「善治郎·嘉帕。 以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之名,任命你为比尔博公爵。同时,授予你第二嘉帕王国王位继承权。期待你今后也作为嘉帕王家的一员,为了繁荣王家而行动」 成为王配的善治郎是丈夫,所以即便妻子是女王,如果他太过低声下气同样会造成问题,但成为比尔博公爵后,善治郎虽然说是王族但终究不过是区区一介分家家主罢了。 即便对方是女性,面对直系王族时就算再怎么低声下气也不会有问题。 「是,鄙人一定全力以赴回应陛下的期待」 说完这句话后,善治郎先是经女王的手将自己的名字以比尔博公爵的身份『记录在名簿上』,然后从妻子那里接过一个代表爵位的类似纯金制装饰用别针的东西。 这个装饰用别针的正式用法是别在头巾上。嘉帕王国民族服装配套的头巾别上这东西后,会被视为一种简略化的王冠。 然而自从北大陆的洋装文化传入后,除了某些极其重要的公开仪式,来自北大陆的洋装都被承认为一种正式着装,于是这种装饰用别针,就做成了没有包裹头巾时也可以别在胸口作为饰物的样式。 『记录在名簿上』并收下装饰用别针后,仔细注意着不要打破礼仪规则的善治郎,终于平安无事的从王座台上走了下来。 到此,『宰相』『元帅』『比尔博公爵』的就任仪式就算顺利结束了。 雷卡兰特子爵,普乔尔将军,以及善治郎。 被赐予了新立场,原本就都是在这个国家的中枢拥有重要地位的这三人。现在又肩负起了其他职位,而且其中有两人肩负的还是拥有极大权力的职位。 大国嘉帕王国的权力构造将发生巨大的变动。 为了让这种注定会发生的未来变成对自己更加有利的东西,王国的贵族们根据各自的想法,开始了行动。 第一章 野心和生意和安全对策 自从嘉帕王国中诞生了宰相和元帅和比尔博公爵后,已经过去了数日。 女王奥菈,在王宫的一个房间里接受了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公主的诊察。 目前怀着第二个孩子的奥菈,整个孕期度过的很是顺畅。 根据米歇尔医师的判断,奥菈这次的临产日期大约是在两个月再多一点的时间之后。 自然,现在奥菈的腹部已经膨胀到了一目了然的程度。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怀孕,但这种肚子里怀着孩子的状态奥菈仍旧无法习惯。 刚进入暮年的医师和中年女治愈术士,一左一右的注视着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万一对胎儿产生不良影响,而特别留意只是浅坐在沙发边上的女王。 「陛下,抱歉请把您的手给臣……好的,已经可以了。脉象也很正常,臣觉得可以视为母子的状态都很好。伊莎贝拉殿下您认为如何呢?」 听到米歇尔医师的话,在旁边观察的伊莎贝拉公主带着和善的笑容直接点了点头,以此表示同意。 「是的,正如米歇尔大人所说。如此一来今天即便我们什么也不做应该也没有问题了呢。不过保险起见,我给陛下您用一下『精神疲劳除去』吧」 「啊啊,拜托了」 听到伊莎贝拉公主的话,女王边慢慢把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边点点头。 就像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公主说的那样,第二次怀孕的奥菈,身体状况好到了可说是一帆风顺的地步 和第一次时相比,怀孕几乎没有给奥菈带来什么严重不适。即便胎儿在肚子里渐渐长大了,也没有像第一个孩子那样闹腾。 难不成,自己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虽然奥菈也有过这样的不安,但如果相信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公主的判断的话,这种情况就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米歇尔医师的说法,在他诊察过的那些胎儿里,也有不少像这样在腹中时很老实的孩子。 小孩居然在母亲的腹中阶段就会表现出『个性』,这让奥菈就觉有点有趣。 总之,和上次相比怀孕带来的各种症状都很轻微,再加上身边还有伊莎贝拉公主这样高明的治愈术士随时待命,如今的奥菈除了因为腹部膨胀活动起来有些不方便外,身体健康到了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的程度。 不如说,由于头脑里日夜为国政烦恼而产生的精神疲劳被『精神疲劳除去』驱散的缘故,奥菈的状态甚至比怀孕前更好了。 女王先是摆正自己在沙发上的坐姿,并像是为了确认身体状况一样反复转了转头后,向二人开了口。 「非常感谢,伊莎贝拉殿下。您的施术手法还是那么高明」 「您太过誉了,奥菈陛下。那么,我就先失陪了。如果您感觉身体状况有任何不对劲的变化,请不要顾虑尽管传唤我」 「啊啊,我会那么做的。让您受累了,伊莎贝拉殿下」 「那么,我告辞了」 等行完一礼的伊莎贝拉公主退出房间后,坐在沙发上的女王直接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唔嗯—,真是的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魔法』也太惊人了吧。这么看来,说不定我根本没必要勉强任命什么宰相元帅」 「陛下」 女王不小心说漏嘴的这句话,遭到了站在沙发前的米歇尔医师的叱责。 对此女王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开玩笑的,米歇尔医师。你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 「那就请您别说那种会让臣露出这么可怕表情的话。虽然臣并不会对政治的事多嘴,但考虑到您腹中胎儿的状况,臣无法推荐您继续维持现在的工作量」 对只要和健康有关,就即便面对国王也寸步不让的米歇尔医师的意见,连女王也只能投降般的举起双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勉强自己的。自己的身体很重要,这种自觉我还是有的」 女王奥菈是优秀的为政者,在治理国家方面无人能取代她。而另一方面,在把『血统魔法』传承给下一代的职责上,现在的嘉帕王国中也不存在可以取代她的女性。 要问作为王者的奥菈和作为女性的奥菈哪边更重要,就只能得到『是后者』这么一种答案。当然这只是极端论而言,奥菈身为王者的能力无疑也是非常重要的。 说到底,宰相和元帅的职位已经任命出去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收回来,关注对今后的未来有好处的做法才更有建设性。 「那么,你就把新任宰相和新任元帅的动向说来听听吧,法比奥」 听到女王的话,迄今为止都始终保持沉默的女王第一秘书上前一步。 「是,首先是宰相雷卡特子爵。那边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大动作。不过为了顺利运营国政,他募集了数名高官作为宰相的近侍。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宰相的『正当权利』,所以还在允许范围内」 瘦脸秘书官的话,女王也表示同意。 不论是好是坏,贵族都是一种派系生物。 派系的老大明明弄到了宰相这个大猎物,却不分给手下的小弟们任何好处的话,小弟们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 当然了,担当要职的那些人,都必须先满足拥有最低限度的能力和职业技能这个大前提。不过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人事变动都无法随心所欲支配的话,宰相这个工作是没人愿意干的。 担任要职的人利用权利为自己和所属的派系谋利,这种事要是一一追究的话就会没完没了。对于律法建设尚不完善的封建国家而言,这不如说反而是一种有必要存在的恶行。 「那么,和宰相有关的事暂时先旁观比较好吧。 雷卡兰特子爵原本,就是个能力虽高却没有什么危险野心的人物。他只要拿到和所得地位相应的回报就会满足的可能性很高。当然,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对他的监视绝不要懈怠」 说完这句话后,女王就把宰相的事先搁置到了一边。 然后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询问引发问题的概率远远高出旁人的,另一个人物的情况。 「问题是元帅阁下」 新元帅,普乔尔·基杰。 既是前次大战的英雄,也是毫不隐瞒自己无底欲望的野心家。犹如战意和升迁志向凝结成块的男人。 身份、功绩、还有出身地位,不管以这其中的哪一条为根据挑选元帅,除了普乔尔将军外都再无其他人选。然而对于奥菈来,老实讲这个职位她唯独不想托付给普乔尔将军。 「普乔尔元帅阁下,现在过得如何了?」 对下定决心后才这么问的女王,瘦脸的秘书官带着不变的表情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是,普乔尔元帅就任元帅后发出的一道声音,是发表了募集国军士兵的征兵通告」 「…………把普乔尔元帅叫来」 「已经去叫了」 对抱着头发出沉重声音的女王,身为她心腹的秘书官以平静到让人厌恶的语气,告知了自己已经有所准备的现状。 就任元帅的普乔尔,进行了国军士兵的募集。 要问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妙的地方的话,答案是『其实没有任何不妙的地方』。 如果募集的是骑士,因为会和贵族社会有所关联,所以即便有元帅的命令,不通知国王一声就动手的话也会多少造成些许麻烦(募集来的骑士自身也不能有法律上的问题)。但如果是募集平民来增加普通士兵兵力的话,元帅独断独行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而且,现在还有国军兵力不足这个现实问题。战时能够动员的最大兵力数不必说,即便是和战前的常规兵力数相比,根据计 算现在国军的兵力也要低两成左右。 身为军队的最高责任者必须设法补上这个空缺。这是很理所当然的想法。 还有,分配给国军的预算,也留出了这方面的富余。 要完全弥补两成的兵力欠缺虽然办不到,但如果只是一半欠缺也就是一成兵力的话,国军拿到的预算就有着即便账目做的不是很完美也不会出现赤字程度的余力。 这种预算上的余力,正是将自善治郎使用计算软件逼偷漏税的地方领主们补交的税金;根据善治郎的提议建造新型水车同时和水车公会定下全新劳务契约所省出的费用;贩卖善治郎创建的新事业的产品——蒸馏酒所得等利益一点点积累起来形成的。不过知道并理解这些详细内情的人,目前就只有女王奥菈和法比奥秘书官而已。 因此,如果『只考虑国军的状况』的话,普乔尔元帅为国军募集士兵属于极其理所当然的行为。 然而,要是让关注着整个国家拥有全体视角的女王奥菈评论的话,为国军募集士兵这种做法可不太妙。 而且,国军的预算在这种时侯有足够余力的话,就更糟糕了。 毕竟,身上还残留着上次大战痕迹的,不仅仅只有国军而已。 上次大战里,相当数量的嘉帕王国年轻男子消逝在了战场上。 不仅限于军中,现在的嘉帕王国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能完成大量工作的男性人力都是非常贵重的存在。 这里会成为问题的,是那些生活不富裕的中小地方领地中的男人们。 国军募集士兵通告,在过着每天太阳下山后有没有饭吃都不知道生活的他们耳中,应该是个非常美妙的消息吧。 而且,现在的国军还拥有和其规模相应的丰富的预算,应该不会特别克扣分发给士兵的饷金才对。当然了,士兵的训练很严格,但要说对体力要求很高的话,像机械般的在没有家畜的农村干农活,其辛苦程度和士兵的训练相比即便赢不过也不会输。 还有,之前的大战现在已经终结,南大陆上暂时不会再次发生战乱。也就是说即便成为了士兵,走上战场进行实战的风险也是非常低的。 凑齐这么多好条件的话,会发生什么就不言自明了吧。 历尽千辛万苦才建立的还很贫困的农村里,备受期待的年轻劳动力成为士兵被国军挖走,于是整个村子逐渐败落最后消失。以增强国力的视点来看,这种未来只能用噩梦形容。 对于身为王者的奥菈,这是绝不能视而不见的大问题。 过上富足生活的机会遭到破坏,无奈之下只能回去穷困的村子继续过苦日子。这对身为当事者的年轻男子们来说除了非常不幸外就什么也不是吧。然而很遗憾,即便不出现任何这种抽到下下签人/牺牲者也能维持住国体,女王奥菈的政务能力还没卓越到那个地步。 话虽如此,国王对元帅就任后发出的第一道命令就横加干涉,也是种会让人对今后国军的运营产生不安的行为。 不管怎么处理,事态都会很难圆满收拾。而且到底要怎么做,普乔尔才能完全接受呢。 就在女王奥菈的大脑为这些事烦恼时,普乔尔元帅已到的报告来了。 「……让他进来」 「了解」 不一会后,随着咔的一声入口处的房门打开,一名男子在门后现身。 从将军变成元帅后,军服上的装饰多少增加了些,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管看多少次都让奥菈觉得心烦的男子。 「来得好。突然被叫过来给你添麻烦了。先坐吧」 依旧坐在沙发上没动的女王,带着毫不隐瞒不悦感情的语气把这句话扔给巨汉元帅。 「是,臣失礼了」 另一方面,普乔尔元帅仿佛对奥菈的态度完全不在意一样,带着依旧平静的表情挪动他巨大沉重的屁股,在女王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女王奥菈也好,普乔尔元帅也罢,原本就都不是那种行事喜欢绕圈子类型的人。 而且,女王的这次传唤,还属于预定外的紧急行为。 为了表示自己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的意思,女王没有做任何前置开场白,直接把那份成为问题的文书扔到了位于两人所做沙发之间的矮桌上,然后开了口。 「有这么一份文件送到我这里来了。这是普乔尔元帅你下达的命令书没错吧?」 这么说完后,女王恶狠狠的眼神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元帅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然而女王如果是常人的话肯定会被吓得倒退三尺的压力,却被普乔尔元帅游刃有余的化解了过去,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然后肯定了女王的说法。 「是,这毫无疑问正是臣作为元帅发布的第一道命令书。不过说来有些丢人,臣大概是因为当上元帅导致太过兴奋了吧,这份命令书的内容中有很多欠缺的地方。要正式发表的命令书其实是这一份」 普乔尔元帅边这么说,边从怀里取出一张龙皮纸。 在留有反复修改痕迹的龙皮纸上用近乎潦草的笔迹书写内容的这份文件,似乎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完成后文书。 「嚯哦……原来如此」 来这手吗。 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内容的女王,边钦佩对方在这件事上的反应之快,边在心理咂了下舌。 普乔尔元帅新提出的文件,大致内容上和上一份文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追加了几个之前的文件上没有记载的条件而已。 具体来说,就是募集的士兵数有限制,整个活动也有截止日期。 不管那边都采用了相当收敛的数字。 如果是这样的数量的话,造出的影响就会仅限于王都和王都周边的王族领。 等相关的传闻传到边境时,国军应该已经募集到了足够的新兵,整个活动也到期了。 奥菈『贵重的年轻人手被从地方农村挖走』的担忧,可以说已被完全扫除。 「臣已就任元帅、国军也依旧健在。今后,我国有意『视时期而定』设法帮国军恢复过去的实力。通过这道命令书让国内外所有人知晓这几点,臣此次的目的就是这个」 您觉得如何呢?普乔尔元帅带着这种意思说出的上面一番话,道理的确讲得通。 简单来说,就是此次募集士兵的目的不在于召集可以实际运用的战力,而是向外界表明就任元帅的普乔尔的态度。 所以,才会为了把影响压制在最低限度而留手,最后只会留下最少数量的新兵。 故意让表情从自己脸上消失的女王奥菈,开始有节奏的用右手的食指敲击木制的矮桌, 「我明白了。简单来说,这次的国军增员是类似祝贺你当上元帅的『贺礼』,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居然自己送自己贺礼,怎么说呢,还真是符合你这家伙的风格啊」 然后边这么说边微微耸了耸肩。 是理解到女王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意图了吗,巨汉元帅边露出一个野生兽类笑容般的坏笑,边点了点头。 「臣惶恐。不过,这种做法的实用效果姑且是能够期待的。 由于雷卡兰特子爵成为了宰相,可以想象王都的警备会在一段时间内变得松缓吧。这如果种时候,由国军来接受王都里那些年轻又不安分的家伙们的话,不就多少也可以为维持王都治安的工作提供一些帮助了吗。依臣的愚见就是如此」 「这个么,的确就如你所说吧」 即便是女王奥菈,在这件事上也不得不承认普乔尔元帅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之前的大战虽然从整体角度而言让嘉帕王国陷入了男劳力不足的情况,但在以王都为首的 这些大都市中,却反过来出现了流浪儿聚集过多的问题。 只要有壮年男子在战争中死去,寡妇和孤儿就会自动不断出现。 然后,无法一个人活下去的孤儿,会像被磁石吸引的铁砂一样聚集到王都这样的大都市中。 这些孤儿本身已经够麻烦,而更大的问题,是那些平安活过幼年时代的『原孤儿』们。这些失去了亲人,和有着同样遭遇的其他孤儿一起互相协助才活过了凄惨少年时代,现在已经成长起来的『原孤儿』,很遗憾大多都没有成为正经的良善国民。 上次大战已经结束了数年,那些活下来的孤儿们中的底层分子,差不多都到了开始尝试转职成『原孤儿』型不良混混的年纪。 如果能把这样的孤儿们弄进国军士兵这个职位里,对王都的警备而言可说是相当的成果了吧。 「雷卡兰特子爵的长子虽是个有看点的年轻人,但也无法否定他的经验还不足。所以在今后的数年内,周围的人都有必要特别多关照他一些」 女王奥菈用半是独言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负责维持王都平民街治安的『王都警备队』的司令官一职,是属于历代雷卡兰特子爵的指定席位,但再怎么说成为宰相后现任雷卡兰特子爵也无法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了。 所以,才按照惯例让雷卡兰特子爵的长子作为下任司令官就任了这个职位,但即便是长子这位年轻人也才二十岁冒头而已。 虽然本人的干劲和发展性都足够,但目前这位长子的能力无疑肯定达不到雷卡兰特子爵的水平,最重要的是他的经验致命性的不足。 这么一想的话,普乔尔元帅这个以低廉的代价将作为扰乱王都治安要因之一的不良混混预备军拉进国军的提案,可以说是个非常恰到好处的主意吧。 预算方面没有问题,又靠限定人数和日期防止了对国家整体造成不良影响,作为女王奥菈已经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我明白了。既然这并非他人而是普乔尔元帅发出的第一道的命令,那我也不会多嘴什么。放手去做吧」 这么说完后,奥菈向对方投去一个略有含义的笑容。 「是,非常感谢」 就像完全没察觉到奥菈的表情一样,普乔尔元帅边露出粗野的笑容,边向女王略微低头致意。 等普乔尔元帅从房间离去后,女王才大大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和普乔尔·基杰交涉让她觉得很累。 「真是的,都要产生把伊莎贝拉殿下叫来,再给我用一次治愈魔法的念头了」 「需要臣为您去叫吗?」 对用仿佛不知道拿巨大腹部怎么办的不成体统姿势瘫坐在沙发上,同时发起牢骚的女王,侍立在旁边的法比奥秘书官这么说道。 女王很无趣般的哼了一声。 「我开玩笑的。不过,可恶的普乔尔,居然能想出思路这么清晰的『借口』。不小心让他获得智慧后,虽然和以前相比失控暴走的危险变小了,但也让这家伙变得更难驾驭」 「正确来说,不是获得了智慧,而是获得了拥有智慧且追随他的人物」 对女王的话,瘦脸秘书官用这样的说法表示同意。 所谓普乔尔元帅的『借口』不是别的。就是刚才命令书那件事。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奥菈很确信。 普乔尔元帅原本,一定是打算在国军预算所允许的极限范围内尽可能多的募集士兵吧。 然而,即便那种做法真的可以增强国军的实力,因为会导致国力下降,所以从长远来看其实是在弱化国军,被『某人』这么指摘后,普乔尔元帅才进行了修正吧。 而且,这个修正所用的手法也相当精彩。 让普乔尔元帅自身的失态仅仅以准备文件时考虑略有不足的形式收场,虽然最终没能在国军战力的增加方面派上用场,但在同样重要的王都治安上却很有效果的,高明的一步棋。 女王边用支持普乔尔元帅的智者仿佛就在眼前般的锐利视线瞪着前方,边喃喃自语起来。 「基杰侯爵夫人露西塔吗。虽然目前她身上,还看不到会做出为王家或者说王国带来不利的行为的倾向,但她毫无疑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物。 如果她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在抑制普乔尔的方向的话我当然非常欢迎,但考虑到她身上也有让那家伙的野心加速的可能性,我们必须对她更加的关注呐」 「遵旨。臣这就去下达比迄今为止更缜密的收集此人情报的指示」 听到女王的话,秘书官边这么说边恭敬的行了一礼。 ◇◆◇◆◇◆◇◆ 雷卡兰特子爵成为宰相,普乔尔将军就任元帅的同时,善治郎也得到了比尔博公爵这个地位。 不过和宰相、元帅相比,善治郎得到的这个比尔博公爵的立场和前二者有好几处不同的地方。 其中之一,就是这不是个职务上的地位,而是贵族身份上的地位。 宰相是政治方面的最高责任人,元帅则是军事方面的,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的权限都很强,要承担的工作也很多。 而善治郎得到的比尔博公爵爵位却是无限接近于名誉称号的东西。虽然他在得到爵位后权限有所增强,可需要担当的职责以及相关工作却非常少。 也就是说,现在的善治郎成为了一个除了要参加各种活动外,都相对比较清闲却又身居高位的人物。 对身居如此甜头多多立场的人,整天都在睁大眼睛寻找谋利机会的贵族们是不可能看漏的。 结果,就是善治郎被整日整夜的绑在了被冠以晚宴、立食会之名的各种社交活动上。 「哎呀,这次真的是太恭喜您了,善治郎大人。不,还是称呼您比尔博公爵比较好吧?」 对身为这场晚宴主办者的中年男爵的恭维,善治郎尽量用不失威严的态度装出笑容来应对。 「谢谢,班特瓦男爵。我今天是作为比尔博公爵被叫来的,所以你要那么称呼我也无妨,但平常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虽然被奥菈陛下授予了公爵位,但我在身为比尔博公爵之前,首先是奥菈陛下的丈夫」 自己成为比尔博公爵的时日还尚浅,善治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么向旁人说明了。 看起来在嘉帕王国贵族们的价值观中,比起『女王的丈夫』的头衔,还是『自身的爵位』更适合被拿出来自傲。 虽然善治郎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理解这种价值观,但因为那个『自身的爵位』不过是心爱的妻子白送给自己的东西,所以要说能拿出来向人夸耀的名号的话,他果然还是觉得『女王的丈夫』更给力些。 自己的价值观是游离于嘉帕王国贵族社会之外的东西,善治郎对此有自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继经常借这样的场合诚实的公开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样啊。那么,今天这个场合里我就称您为比尔博公爵了。 听闻,比尔博公爵您好像要设立公爵府的样子,那么所需人员还足够吗?」 眼中闪着贪婪光辉的男爵的这个问题,同样是善治郎最近已经听过很多次的东西。 当然,善治郎也只会一再回复他们当初就决定好了的答案。 「啊啊,奥菈陛下已经拨给了我足够多在公爵府工作的文官和侍女。至于直属骑士团的选拔,因为我这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所以全权委托给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负责」 善治郎的爵位,原本就不过是为了从外部增强因设置宰相和元帅而相对缩水的女王奥菈的权力而存在的东西。 说极端点,挂着『比尔博公爵』的头衔出 席会议,在会议上重复「是的,我赞成奥菈陛下的意见」的发言,就是自己这个比尔博公爵的职责,反正善治郎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不管是公爵府,还是负责守护公爵府和公爵本人的骑士团,都只需要外表能看着像那么回事的最少人数就足够了。 迄今为止,善治郎都以女王丈夫的立场,向周围的人宣扬自己作为一名男性王族只不过是个装饰品。 虽然最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但从女王奥菈怀上第一个孩子——卡尔洛斯·善吉开始,事情的走向就开始变得不对劲。现在,依旧将善治郎视为无能装饰品的人已经一个也没有了。 代替怀孕中的女王毫无阻碍的运营各种公式典礼,在港都瓦伦迪亚和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进行正经八百的交涉,在群龙骚动中作为指挥官立下武勋,平息嘉杰尔边境伯家和纳瓦拉王国使节团之间发生的纠纷并让事态以我方占压倒性优势的形式收场,然后终于学会了『瞬间移动』魔法,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租借来了治愈术士。 能做出这一系列行动的人,即便再保守的评价也和『无能』『装饰品』之类的词扯不上关系。 『作为嘉帕王国王族的一员,拥有并无特别不足可以完成各种职责程度的能力』。 虽然具体到每个人时会有些上下浮动,但现在外界对善治郎的评价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正因为如此,善治郎现在才比迄今为止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了。 王配善治郎,拥有以合格王族而言最低限度的能力。得出这样的判断后,贵族中出现有着『比起让明明是个女人却很难对付的女王奥菈掌握国家主导权,不如将其交给既是男人又好操纵还拥有最低限度能力的善治郎』想法的鼠辈,也就不足为奇了。 即便是现在这个场合里,肚子里正在盘算这类鬼主意的家伙也绝对不能说没有。 保持着脸上装出笑容的样子,用充满警戒心的眼光审视周围的善治郎,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一个途中发现的人群上。 现在会场里人数最多的群体,当然是以善治郎为中心的那个。不过善治郎刚才发现的那个人群,也有着不输给他这边的相当程度的规模。 发现那个人群的中心是一名有着华丽金发的女性后,善治郎抱着将其当做暂时逃离身边人的借口的想法开了口。 「说起来我还未和来自双王国的客人打过招呼,那么先失陪一下」 留下这句话后,善治郎用比平常略快的速度离开了原本所在的地方,向着金发女性走去。 遵照礼仪规矩,为了不会突然出现在对方视野里吓到淑女,而特意饶了一大圈后才从正面走向金发女性的善治郎,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抬起一只手向对方打招呼。 「塔拉耶,好久不见……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呐」 拥有既是王配又是公爵这样最高地位的人登场,让迄今为止聚集在金发女性——塔拉耶身边的人墙自动让出一条路。 从人墙的另一侧走出的,是位留着蓬松的金色波浪长发,有一双琥珀色的垂眼,以及给人褐色的肤色略微有些淡薄印象的美女。 因为是北大陆人和沙漠之民的混血儿,这位金发美女不管在哪边的民族眼中都显得非常引人注目,但同时又让双方都对她抱有亲近感——塔拉耶就是有着这样不可思议的魅力。 拥有甚至会让人产生『这已经是不看的话反而比较失礼吧?』想法的丰满肢体,还仿佛故意秀给旁人看一样的穿了件胸口开的很大的黄色裙子的塔拉耶,边向善治郎露出亲切的微笑,边双手提起裙边端庄的行了一礼。 「您好呀善治郎陛下,不,现在要称呼您比尔博公爵了呢。托您的福,我度过了非常有意义的时间」 用恶作剧般的语气总结完后,塔拉耶把视线转向周围的嘉帕王国贵族们。 聚集在塔拉耶周围的人里,被她的色香吸引来的男人当然很多,但年轻女性也不少。 会变成这样的理由,是塔拉耶身上佩戴珠宝首饰。 指环、腕轮、耳坠、颈圈、发饰、项链,不管哪一件,其底座都是以纯金打造的。 原本塔拉耶平日里佩戴的饰物,就是只要对珠宝首饰有些眼光的人,看到后都会不由自主睁大眼睛的逸品。 来到嘉帕王国后便积极的出没于社交场所的塔拉耶,听说从未有人见过她在相同场所里把同一件首饰重复佩戴两次。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和陛下都为一直无法为你抽出时间感到过意不去,现在听到你这么说我也能轻松些了呐」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对塔拉耶回以微笑。 塔拉耶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借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也要来到嘉帕王国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得到『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 『空间遮断结界』是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中的一种。 能使用的,只有奥菈和善治郎。 因此,塔拉耶向女王提出了直接进行交涉的申请,然而一方面怀有身孕,一方面又忙着为宰相、元帅、公爵的就任做准备的奥菈,却完全无法专门为塔拉耶空出时间。 根据善治郎在后宫听到的感觉,奥菈在整件事上应该抱着只要价钱合适就会接受的态度,但那种事在现在的场合里无法直接告诉给塔拉耶。 就在善治郎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脑海里寻找其他话题的时候,原本就长着一双垂眼的塔拉耶仿佛眼角垂的更厉害般的笑了。 「是,多谢您的关心。不过嘉帕王国真不愧是称霸南大陆西部的大国,可以成为生意的种子,多到了遍地都是让人拾不完的程度,所以我根本没有空闲感到无聊呀」 然后把这样以贵族标准有点问题的发言,干脆的说出了口。 塔拉耶的老家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因领地内存在金山而能够出产黄金。 每到社交场合,塔拉耶都会仿佛故意展示给旁人看般的佩戴起她带来的大量黄金工艺品,其实也是一种意图拓宽贩卖这类商品渠道而做出的行为吧。 对于很清楚不管是好是坏,塔拉耶都只是纯粹盯上了商机的善治郎而言,这位金发美女是一个即便和她深聊精神上也仍能保持放松的对象。 不如说,如果将塔拉耶煽情的打扮和亲切到有些过头的美好笑容视为商人的献殷勤的话,反而会让善治郎产生亲切感。 「嚯哦,即便在颇有名气的双王国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千金看来也是如此吗。对这个王国的人来说可真是让人开心的评价。那么,能不能具体说说塔拉耶你尤其在意哪些东西呢?」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金发美女笑的更深了。 「那当然可以了。双王国和嘉帕王国是两个距离非常遥远的国家,所以有很多拿到彼此国家里价值就会骤变的物品。 尤其值得一提的就是木制工艺品了呢。嘉帕王国在这一领域的发达程度,是双王国完全无法比拟的」 「原来如此。说起来,这都是极其理所当然的啊」 塔拉耶的话,让善治郎产生了被戳中盲点的感觉。 细想一下,就能发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这个大国,从建国起其国土就有八成以上是沙漠地带。 因为有魔道具这种犯规般的存在,即便是通常会被称为不毛之地的地域,人类现在也能在其中生活。然而即便如此,人工创造出嘉帕王国那样的大片热带雨林当然还是不可能的。 结果,木材在双王国就变成了一种稀有素材,专职精密木加工技术的工匠,也不管是人数还是技术水平都远远逊色于嘉帕王国,甚至到了无法相比的程度。 嘉帕王国的木工们为王宫或高位贵族的宅邸所做的装饰物,又或是雕刻有纹饰的木制椅子桌子,如果拿到双王国去的话据说价值可以涨到原产地的十倍以上。 连香木制成的梳子或发饰之类的小商品,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吧。 「买余,卖缺,吗」 「正可谓做生意的基本原则呢」 对善治郎的喃喃自语,金发美女带着我意正是如此的表情莞尔一笑。 木材资源不足。 这句话让善治郎突然想起了木材的另一种用法。 「既然木材如此贵重,那么双王国是用什么东西作为燃料的呢?果然还是依靠魔道具吗?」 双王国是沙漠之国,白天先不说入夜会变得很寒冷。更重要的是既然人类要生活,为了烹煮食物是一定会用到火的,另外冶铁之类的活动应该也会大量消耗燃料。 对善治郎的问题,塔拉耶露出多少有些暧昧的笑容。 「这个嘛。王宫和贵族府邸,以及锻造时所使用的火,确实一般都由火之魔道具提供。 不过,众所周知即便是简单的魔道具也属于贵重品,所以庶民层的沙漠之民们会使用更传统的手段来替代魔道具」 所谓沙漠之民的传统手段,就是用干燥的家畜粪便,或是干燥后的死去家畜身上无用的部分来充当燃料。 尤其是奔龙和钝龙这类大型草食龙每天都会大量排泄的粪便,由于只吃草的草食龙的粪便干燥后即便燃烧也不会产生让人厌恶的气味,所以不带偏见的看的话,干粪其实是一种相当优秀的燃料。 话虽如此,这种话题仍不太适合在王宫的社交活动这样的场合里提出来,所以塔拉耶才使用了含糊其辞的说法。 对此很理解的善治郎,也慌忙尝试修正话题走向。 「这样啊。听说在嘉帕王国的农村里,农民们却会把那种没什么用途又成长过快的草木称为『绿之侵略者』,当成碍事的东西对待呐」 实际上,对嘉帕王国的农村而言,说那些只要一大意就会被其侵入农田的杂草木是农家最大的敌人也不为过。 这个世界里想要驱除侵略农田的草木,就只能依靠人力或是家畜化的龙种生物的力量这些手段。听说,那些缺乏劳力的农村因为没有抵御草木侵略的手段,最后甚至不得不被迫缩小农田面积。 「据说为了让那些找不到任何用途的草木不碍事,农民们还会特意抽时间把它们焚烧然后扔掉呢」 「……真是太让人羡慕了呀」 塔拉耶仿佛让丰满的胸部颤抖起来般的一声长叹中,听上去充满了万般感慨。 买余卖缺。 既然如此,就把嘉帕王国农村那些除了烧了扔掉外就没其他用途的草木,作为燃料出口如何? 虽然善治郎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他马上又得出了不可能办到的结论。 善治郎方才的构想,是以事情发生在现代地球上为基础的。即便是从遥远国家进口来的物资也很便宜,这是只有配备了高效的大型物流网络的地球上才会发生的情况。 因为善治郎自己就拥有『瞬间移动』这种犯规级的移动手段,所以他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的通常移动手段,除了徒步外就只有使用龙车这么一种方法。 哪怕是和地球的重型马匹相比也拥有犯规级运输能力的龙种生物,在货运能力方面终究还是无法地球上的火车、卡车以及大型货轮相提并论。 花费一个多月时间运送燃料用木材这样既沉重又数量庞大、同时还不怎么值钱的货物的话,账面肯定会出赤字,这种事连对物流不熟悉的善治郎也能轻易想象得到。 「考虑到嘉帕王国和双王国之间的距离,还是瞄准轻而小的高级品——也就是装饰品或嗜好品比较好吗。不,木材虽不能直接拿来交易,但先烧制成炭的话,视情况也许也能成为商品,吧?」 对善治郎的嘀咕,琥珀色瞳孔里仿佛闪动着金币光辉的塔拉耶马上接着说了下去。 「真是让人深感兴趣的话题呢。嘉帕王国出产的炭吗,如果那个能比现在双王国从周边各国进口的木材资源更便宜的话,我认为应该会成为很大的商机」 「啊啊,确实如此」 善治郎一边表示同意,一边为自己没有考虑到塔拉耶指出的问题在心里感到惭愧。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瞬间移动』带来的弊害。 由于只要发动魔法就能在嘉帕王国和双王国之间往来,善治郎的意识里无论如何就是会匮乏『还有其他国家被夹在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概念。 双王国的确是个国土大部分是沙漠的国家,但也不必特意跑到遥远的嘉帕王国来寻求木材,去距离更近的其他国土并非沙漠的邻国里找就行了。 即便是在嘉帕王国相当于白送一样的木材,如果把运输费计算进去的话,要在竞价上赢过双王国周围诸国感觉也会很难。 「距离这座壁垒真是巨大啊」 和放弃般的叹息了一声的善治郎相反,塔拉耶似乎还没有完全放弃这方面的希望。 「既然如此,能不能卖给我们些即便在嘉帕王国也属于成长的特别快且非常容易栽种的草木的种子呢?如果这些草木能在自家领地中落地生根的话,对当地人就是无可比拟的福音了吧」 对塔拉耶仿佛要压上来般的攻势,善治郎露出藏不住的苦笑。 「塔拉耶,再怎么说那都是不可能的。即便号称以异常的繁殖力为傲,那也是指在嘉帕王国的时候。把那样的草木栽种到气候也好土壤也好其他什么要素也好都完全不同的双王国的话,结果肯定是徒劳一场吧」 嘉帕王国是个水资源和土壤资源丰富的国家。 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嘉帕王国的植物,应该无法在干燥无比到处是砂子的双王国沙漠里落地生根。 不对,既然确信那些植物绝对无法在双王国当地生长,那么即便卖给对方一些也无妨吧。 问题就在于因为某种恩惠或自然的意外,那种植物真的如塔拉耶期望的那样,在双王国的沙漠里异常繁殖起来的场合。 刚才塔拉耶也说过「能比现在双王国从周边国进口的木材资源更便宜」这句话。 就是说,目前双王国做不到木材资源上的自给自足。 在这种现状下,如果把虽然只能拿来当燃料用但也算是可以略微提升木材自给率的植物种子卖过去的话,其实就相当于在帮助双王国增强国力。 「到底可能还是不可能,至少都应该先尝试一下嘛。所以拜托您帮帮忙,比尔博公爵」 「不行。拥有强大繁殖力的外来种,可是会对生态环境产生致命性的负面影响的哦。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凭我的权限就可以决定的事」 「waii zhong?sheng tai huan jing?」 既然言灵没有发动,南大陆就还没不存在这类概念吧。总之,得先对一脸茫然歪头表示不解的塔拉耶表现强烈的拒绝意志才行。 顺便说一下,如果仅限塔拉耶的老家——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领的话,因为那里原本就是微小到人类肉眼都无法确认级别的生物也不存在的、真真正正的无之沙漠,所以就算种植外来种植物也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能在这种土地中,建立再怎么说也是公爵领公都的城市,由此就可以看出魔道具这种存在的力量有多犯规。 以善治郎的立场,也不能一直只陪塔拉耶一个人聊下去。 「那么,塔拉耶,之后也请尽兴享受吧」 「好的,比尔博公爵。多谢您的关心」 彼此笑着道别的二人分开后,不管哪边都眨眼又被早就守候周围的其他贵族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 女王奥菈自然不必说,甚至对于如今不仅是王配,还成为了比尔博公爵的善治郎,现在的王宫也变成了『不太忙碌的职场』。 对于这样的女王夫妇,在后宫度过的夜晚时间已经成为一种贵重的安宁时光。 然而很可悲的,这并不意味着和工作有关的种种烦恼就完全不会被带进后宫来了。、 和平常一样沐浴完毕后,穿着宽松室内装的女王夫妻,现在以『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的形式开始了会话。 两人面对面的进行会话都是在谈严肃话题的时候。 首先开口的是善治郎这边。 「虽然从外表上看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但保险起见还是得首先确认一下这个呢。奥菈,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穿着从日本带来的蓝色条纹图案t恤衫的善治郎,向前探出身子观察心爱妻子的身体状况。 奥菈现在只穿了一件轻薄而松缓的夜装。除了腹部已经膨胀到了一目了然程度的巨大外,她看上去并没什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奥菈也用话语肯定了善治郎的希望。 「啊啊,托你的福我什么事也没有。伊莎贝拉殿下的治愈魔法实在惊人。不如说,因为身体状况好过头了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正怀着孩子呢,真是可怕啊」 听到这个回答,善治郎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垂下肩膀。 虽然夫妻二人几乎每晚都会进行这样的问答,但爱担心的善治郎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停止这么做。 「这样啊,太好了。嘛,因为有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殿下随时跟在奥菈身边,其实我也不认为会真的发生什么万一啦」 「啊啊,就像我刚才说的,身体状况本身和怀孕之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所以工作也能做的相当轻松。嘛,不过因为普乔尔那家伙马上就给我搞事,所以也无法说很顺利就是了」 对表露出甚至让鼻子周围的肌肤皱出褶程度不快感的奥菈,善治郎只能回以苦笑。 「啊啊,那个人还是老样子呢。我这边的话,基本都和预想的一样。应对被『比尔博公爵』吸引过来的那些贵族们,我觉得没什么困难的。 问题就是塔拉耶小姐了呢。只要和做生意有关她可真的是生龙活虎咬住机会就不放啊」 「嚯嚯哦,那么,你就把关于这方面的事,详细说来听听吧」 就这样,女王夫妇和每晚一样,开始共享自己当天靠见闻所获得的各种情报。 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总算是毫无偏差的共享完彼此拥有的情报后,善治郎长出了一口气。 「嘛,该怎么说呢,普乔尔将军即便成为了元帅也还是老样子」 「普乔尔自身虽然还是老样子,但他周围的环境却有了很大变化。 得到元帅的地位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导致这种情况的最大理由果然还是结婚」 「结婚,露西塔小姐吗。的确,即便最保守的评价,那也是个感觉非常聪明的人物呢」 奥菈的话,让善治郎回想起那位在嘉杰尔边境伯领遇到的,成为了现任基杰家家主夫人的露西塔。 容貌绝对不算差,但坦率的说总给人不起眼的印象。 然而,当普乔尔将军和纳瓦拉王国的马尔丁将军打招呼导致现场好战气氛高涨时,以及同样来自纳瓦拉王国的克里斯骑士长差点因为出身成为人质时,都是那个人三两下就平息了事态让情况好转的,所以她的确给人拥有高度智慧的印象。 「唔嗯,最可怕的,是她并非空有知识和智慧。还能做到虽然目前只能评价为外表上看着像那么回事,但驾驭住了那个普乔尔的行为这点」 说完这句话的女王,好像很不爽一样的咂了下舌。 迄今为止的普乔尔虽然是个野心家,但也是仿佛不知道全力向着目标笔直冲刺以外行事方法一般的,很不灵巧的男人。 老实说,那种踩下刹车也不减速,就算会撞墙也依旧不转弯笔直前进结果反而要花更多时间才会抵达目的地的做派,其实也有其可爱之处。 这样的普乔尔在得到了名为露西塔的智囊,并被对方手法绝妙的减速和控制方向后,就给人一种他仿佛学会了利用刹车以最短耗时行进的印象 老实说,作为女王奥菈可不怎么欢迎这种状况。 「唔—嗯,虽然我可能有点乐观过头了,但那是坏事吗?出现了能够制御住很容易暴走的普乔尔将军……不对已经普乔尔元帅了的人物,我觉得这未必就是件糟糕的事吧」 听到丈夫如字面意思那样过于乐观的看法,女王边表示理解边摇了摇头。 「你所说的的确也是事实的一个方面,但现实问题是:自从普乔尔结婚后,那家伙的言行被我压制的次数就明显变少了。 虽然普乔尔目前的状态我很欢迎,但那仅限于他的野心在成为元帅后就满足了的场合。如果普乔尔盯上的不止是元帅的位子,还想要进一步扩大他手中和国军有关的权力,而露西塔又对这个行动给予明确的协助的话,那等待我们的未来可不是糟糕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确实如此……」 对奥菈的担心,善治郎也不得不表示赞同。 就任元帅是普乔尔·基杰的一大目标,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没人能保证这就是他的最终目标。 在对普乔尔·基杰的为人多少有些了解的人看来,此人的野心中会有『最终目标』这件事本身就很给人违和感了。 更高更高,永远以不断向上爬为目标,普乔尔身上只会让人感到无底的这一类意志。 「难不成,如果他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话,最终会做出篡夺王位的勾当来吗?」 对善治郎战战兢兢提出的问题,女王一时间露出了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的呆滞表情,接着又开始思考。 平常那种理解力仿佛突然变差般的思考持续了十几秒后,才终于理解了善治郎话语意思的女王,一边爆发般的苦笑起来一边干脆的摇了摇头。 「啊啊,这么说起来你是异世界的人呢。这样啊,你在这方面的常识也和这边背道而驰。先说结论吧,篡夺王位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至少在这南大陆上,不具备血统魔法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承认为王的。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说是一种各个王族之间的横向联盟吧,当然,是在讽刺的意义上呢」 女王边笑边和她说的那样在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之前的大战自然不必说,平时也在互相发生冲突,有需要时就算歼灭对手也在所不惜的各国王族之间,却很一致的奉行着只有拥有『血统魔法』才能算作王家的价值观。 因此在南大陆上,没有『血统魔法』的人不论在本国拥有多么巨大的权势,也无法成为国家的代表者。 「这些事普乔尔当然也很清楚。所以即便发生最差最糟的情况——也就是王家成为傀儡实权被普乔尔掌握的时候,王家被他取代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原来如此」 这种存在魔法的异世界才会有的常识,让善治郎感慨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把因此联想到的、今天白天见过的金发女性的名字说出了口。 「这么说起来,塔拉耶的本家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也是这样,那个部族自身定居在沙漠中的时期明明比双王国的两王家还要古老呢。 不管是民族还是文化都要更接近南大陆常识的四部族——现在已经是四公爵家,无论如何怎么做也不被承认为王家;相 貌和生活样式都和这边完全不同的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却轻易被承认为了王家吗。这种事真的是以拥有『血统魔法』为大前提啊」 「嘛,就是这么回事了。话说回来,听说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小姐,活动的好像非常频繁嘛?」 听到妻子的话,善治郎笑着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那个人和外表相反是个天生的商人呢。她每次开口,都只会说些买什么啊卖什么啊之类的话题」 「我从宫廷收集来的传闻也是这个样子。不过,贵族们对她这种做派的评价却很好。按理说,那种仿佛在卖弄身体般的煽情打扮在得到男人们好评的同时,是会招致女人们的反感的。可塔拉耶小姐却似乎惊人的从女人那里也得到了不错的评价」 女王奥菈自己因为公务繁忙又怀着孕,所以最近几乎都没在社交界露过脸,但根据她收集到的传闻,塔拉耶从女性那里得到的好评据说甚至比从男人那里得到的还多些。 善治郎也肯定了这份情报。 「嗯,那个人在这方面的手段也很有商人风格呢。感觉她在很擅长讨人欢心之余,也非常仔细的注意不要招惹到反感。即便在穿着打扮上非常配合男人的喜好,但因为她很彻底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着的展台』来对待,所以反而很难招致女性的反感 至于其他原因,不必说就是塔拉耶带来的那些首饰——黄金工艺品的影响了呢。那些首饰在贵族的女性当中可是非常受欢迎哟,听说明明价格昂贵却卖的飞快」 「因为双王国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领,是黄金市场的大本营。虽然过去只是纯粹的将金山的职责履行到底,但由于历代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孜孜不倦的栽培相关工匠,现在那里已经不仅仅是黄金本身,连精加工后的黄金工艺品或是金币也能作为领地特产出口的地方了。 由于魔法也能为加工技术提供帮助,所以再怎么说艾连梅塔卡特家的工匠水平还是差夏洛瓦王家的技术者们一步,但也达到市井工匠的最高峰境界了吧。 就算是我,如果不也从对方推荐的商品中挑一个购入的话,甚至会被视为很没眼光呢」 似乎觉得这种事很麻烦的女王边这么说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然了,塔拉耶肯定会先进献一件和女王奥菈想匹配的黄金工艺品精品。然而即便如此,由于她的商品在宫廷的女性们当中已经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好评,所以女王就也必须自掏腰包跟风购买一件才不会被人小看。 这类情况,比起个人兴趣其实算是外交活动的一环。虽说奥菈作为一名女性当然也会被美丽的首饰吸引,但对这类购物老实说她首先感到的还是麻烦。 因为妻子的话,善治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啊咧?难不成这种时候,由我来出钱购买比较好吗?你看,可以拿来当成我送给奥菈的礼物嘛」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善治郎,因为他身为王族却没有独立财源,所以这属于无意义的想法。可现在成为了『比尔博公爵』的善治郎,却拥有了虽然小但也完全属于自己的钱袋子。 既然如此,如果自己不趁这个机会送妻子些东西的话,在对外宣传方面是不是就不太妙了?对善治郎的这番话,奥菈略微思考了下后也点了点头。 「唔嗯,由我自己这么说虽然总有种哪里不太对的感觉,但事情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王族的话,夫妻之间有多么和睦只有当事者本人知道是不够的,必须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向周围的人宣传这些事才行。 不过,这种场合时,你要购入的礼物不是一件而是两件哦」 两件。对这句话,善治郎思考了一会后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啊,芙蕾雅殿下」 「没错。芙蕾雅殿下现在已经是事实上注定要成为你的侧室的身份了。所以如果你只送我礼物的话,就会传出你和芙蕾雅殿下不和的传闻。另外,你送我们的礼物还要有明显的差别。 即便你平等的同时向身为女王的我和身为侧室的芙蕾雅殿下赠送礼物,礼物也必须明显有所不同。不过话虽如此,芙蕾雅殿下毕竟是他国的第一公主,所以要是差距过大的话,也会被说成是失礼的行为」 「呜诶……真麻烦诶」 听了女王的说明,善治郎不由得仰天长叹。 不过他还是很快又调整好心态重新摆正坐姿,接着像确认般的向妻子提问。 「了解。这方面的细微调整,我全都委托给塔拉耶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没有问题。不如说,如果塔拉耶小姐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种程度的商人的话,那她肯定事先就特别准备好了适合你分别送给我和芙蕾雅殿下的珠宝首饰呢」 「啊啊,确实有可能」 轻易就想象出塔拉耶一边笑着说「多谢惠顾」,一边立刻就拿出两件特制的首饰的样子,让善治郎发出苦笑。 「不过如此下去,我国流向双王国的财富就太多了。虽然不想照着对方的要求走,但果然还是得接受她制作『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的委托,以此来让收支平衡呐」 「啊啊,对塔拉耶而言那边才是真正的目的呢」 支撑起塔拉耶老家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领的,是一座大金山。然而,那座金山的黄金矿脉,却位于岩盘十分脆弱的沙漠中。 因为这个的缘故,即便将风魔法、土魔法的魔道具投入使用,那个地方还是每年都会有人因塌方死亡。 由于金矿山矿工的薪水会高到即便工作环境如此危险但仍对一般庶民有着十足吸引力的程度,所以总算每年都可以把损失的人手补充回来。但如果能直接减少死者的数量的话,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就可以不必在这上面花冤枉钱了。 「既然如此,制作『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就是既定路线了呢。那么制作时咱们这边是由我来协助吗?还是奥菈?」 『空间遮断结界』是善治郎最初学会的魔法。虽说他也只会『空间遮断结界』『吸引』『瞬间移动』这三个魔法,但如果是这三个魔法的魔道具化工作,是可以不必劳烦奥菈光靠善治郎也能毫无问题完成的。 对善治郎的提问,女王先是仰望天井思考了一会后才开了口。 「这些事,是属于我的职责范畴。虽然还不知道到时负责制作魔道具的是佛朗西斯科殿下还是霍娜殿下,但作业应该都是在王宫内进行的。 既然如此,还是由人经常在王宫的我来担当麻烦比较小」 由人常驻王宫的奥菈负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善治郎将变得人经常不在王宫。 因为这句话而想起了自己接下来预定的善治郎,很稀奇的表情略微扭曲了起来。 「啊啊,果然,还是将我要前往北大陆一事,当成既定事项来看待比较好吗?」 听了善治郎的话,女王也略微摆正了姿势,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唔嗯。老实说,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这都是最好的做法。虽然这种一个劲只增强你的负担的做法让我非常难受」 来年年初,芙蕾雅公主的『黄金木叶号』预定将以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为目的地出航。 那么善治郎能不能也乘上那艘船,去一趟乌普萨拉王国呢?女王奥菈提出了这么个提案。 善治郎去北大陆有好几个好处。 首先第一点,是能让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这件事变得更容易完成。 虽然对嘉帕王国和芙蕾雅公主自己而言,她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已经是既定事项,但对乌普萨拉王国本国的人,这都还是从未听说过的事。 而且,善治郎还不是国王,他只是王配——女王 的配偶而已。 自己国家的第一公主,却只能当他国王配的侧室,不可能有王族不对这种事产生抗拒心理。 如果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直接承认这种事的话,对外就会产生嘉帕王国是主乌普萨拉王国是从的印象。 然而,倘若想要迎娶芙蕾雅公主的善治郎靠花费百日左右的时间亲自赶赴北大陆,直接向那边的王族提出「请把芙蕾雅公主嫁给我」的请求等行为展示出自己的诚意的话,对方应该就会比较容易接受这件事了吧。 第二个好处,就是善治郎这个女王最信任的人,可以借这次的机会亲眼直接观察北大陆的时势情况。 虽然有一半只是出于奥菈的直觉,但女王从上次双王国所作所为中,察觉到了一丝可疑的味道。 为什么,双王国中的夏洛瓦王家,会在嘉帕王国这边要求多多的交涉中做出那么显而易见的让步? 此外还有一个能让人产生同等级别违和感的地方:那就是双王国对芙蕾雅公主的善待、关心程度太高了。 双王国难道从北大陆的动向中察觉到了某种危机吗?即便在能搞清这方面的疑问意义上,将善治郎送去北大陆也是非常值得尝试的。 毕竟,善治郎持有『数码相机』和『携带电话』以及『音乐播放器』这么好几种能够记录影像、静止画面、声音的道具。 不仅仅是靠亲眼见证的人用语言描述,还可以将相关的影响或声音拿来让奥菈亲自确认的话,最后获得的情报量将压倒性的增多吧。 然后是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决定性好处,就是善治郎已经学会了『瞬加移动』。 当然了,最后要以乌普萨拉王国给出许可为前提,但只要能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王宫或王都的角落里,设置一处类似嘉帕王国的大使馆的场所的话,以后就可以让少数人依靠『瞬加移动』自由的在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往来。 即便将来芙蕾雅公主移居到嘉帕王国之后,也需要时她也能轻易的返回故乡。 即便只是为了商讨上述事务的前阶段问题,也应该让学会了『瞬加移动』的善治郎前往乌普萨拉王国,然后再将对方的代表人物用『瞬加移动』带回嘉帕王国来。 虽然再怎么说,把芙蕾雅公主的父亲——乌普萨拉王国的现任国王带回来都会很困难。但只要将芙蕾雅公主之外的王族招待来嘉帕王国和女王奥菈直接进行交涉的话,事情应该就会有进展了才对。 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让善治郎乘上『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都是最好的做法,作为女王奥菈只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善治郎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这一次终究和前往瓦伦迪亚、嘉杰尔边境伯领,甚至是双王国不同,所以他无法简单做出决断。 「唔—嗯,我也明白奥菈你的想法,虽然的确很明白,但老实说还是觉得有点恐怖啊」、 这是善治郎极为正直的感想。 要成为侧室的少女都办得到的事,自己却光是想想都害怕再怎么说也还是有点丢脸,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善治郎也没办法。 「乘坐木制帆船花费近百日的时间进行大陆间的航行,以我的感觉而言老实说这可不是精神正常的人会做的事。一般人就不必说了,连普通商人也不敢对这种事出手吧。只有那些把人生当成赌博级别的冒险家、冒险商人才会这么干」 「唔嗯,是这样吗」 女王事到如今对这些说法还是没有实感般的歪了歪头。 即便是在对于这个世界的基本知识上远远胜过善治郎的奥菈,对长期航行和帆船的知识也意外的很缺乏。 这并非是奥菈的错,而是南大陆整体关注海外情况的意识都很低的缘故。因此,奥菈就是无法彻底理解大陆间航信的危险和潜在辛劳的程度。 「唔嗯,是真真正正赌命才能完成的伟业。更不要说芙蕾雅公主她是从位于北大陆北部的乌普萨拉王国来到位于南大陆中西部的嘉帕王国的。 如果在我的世界的话,她可是那种虽然教科书上只会大致提一下,但在稍微专业些的历史书上就会被记录下名字的人呢」 「原来如此」 听到丈夫对要成为他侧室的女性表达纯粹敬意的话语,女王仿佛领悟了什么一样的点了点头。 回过头想想,善治郎其实从一开始就对芙蕾雅公主表示出了敬意。 即便和恋爱感情不同,但说不定就是因为对方是自己从最开始就抱有名为敬意的好感的对象,善治郎才没怎么抗拒芙蕾雅公主的追求攻势吧。 善治郎抱臂思考起来。 「嘛,从国家利益考虑的话我也很清楚奥菈的说法是正确的。所以我也想将其尽可能的接受下来。但是,如果把自己从王族这样的位置上拿开只说真心话的话:就算再怎么清楚这都是为了国家利益,我也没有那种把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胆色啊」 听到善治郎干脆的说出这番话,嘴角露出微笑的女王点了点头。 「别太在意,那并不是什么需要羞耻的价值观。嘛,虽说以王族而言,的确周围的人对能够在胜负中赌上性命的人评价比较高就是了。 但是,那也有分寸的问题。对胆怯过份羞耻的话,对生命危险的感觉就会变迟钝。这方面如果做的太过导致出了事,可是没有挽回方法的啊……」 看到妻子边这么说边露出些仿佛在遥望远方的眼神,善治郎一时间无语了。 由于之前的大战,成员除奥菈外全部离开人世的嘉帕王家中,应该也有刚才妻子提到的那种人吧。 虽然善治郎和奥菈是家人。但那些之存在于奥菈记忆中的,对女王来说同样是重要的家人的人物,对于善治郎就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不管是安慰的话语,还是表示共鸣的话语,善治郎都仿佛害怕般的不敢随便说出口。 就在善治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保持沉默期间,奥菈已经靠自力摆脱了那些思绪,若无其事的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总之,你的那种反应并没什么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考虑到国家利益我果然还是希望你能去一趟北大陆。因为,为了让你产生『有这个的话就没问题了』的想法进而心甘情愿的乘上『黄金木叶号』出航,我会把一切保险方法全用上。 首先,依靠上次对双王国的访问,『黄金木叶号』上将可以搭载『真水化』以及『凪之海』这件国宝级的魔道具。嘛,不过因为魔道具是走陆路运送过来的,所以实物其实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送到这边,但按照芙蕾雅殿下的说法,只要有了那些魔道具的话,大陆之间的航行将变得迄今为止的航行完全无法相比程度的安全。 善治郎,对这种说法你的意见如何?」 听到女王带着严肃的表情这么向自己询问,王配带着同样严肃的表情思开始检证。 「应该,不会错呢。首先在海上时不必担心淡水这点,可是相当大的安全保障。而且芙蕾雅公主自己好像也能使用『真水化』魔法。另外,船上装载的淡水量减少的话,就代表粮食或其他物品的载量可以相应增加了,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安全性得到了提升吧。 如果之后『凪之海』真能发挥出之前所描述的那样的作弊性能的话,事故发生的概率肯定会急剧减少没错」 善治郎也承认芙蕾雅公主的说法。 但是,这个世界的大海里还生存这名为海竜的龙种生物。 据说海竜不仅在体积上比地球上的蓝鲸(译注,地球已知物种中体积最大的生物)还大,攻击性更是后者完全无法相比的强烈,所以即便那种单纯的航海中会遇到的危险可以对应, 整个航行也很难说是安全。 「既然如此,我打算过后请佛朗西斯科殿下制作一个『瞬间移动』的魔道具。你自己虽然也已经学会『瞬间移动』了,但遇到紧急情况就无法发动吧? 但如果是魔道具的话就简单了——将魔道具设定成『只要用力握住魔道具用魔法语念出关键词,魔法就可以无视本人的精神状态立刻发动』也是可能的。如此一来的话,即便遇到什么意外,至少你自己可以逃走」 这同时,意味着要抛弃同乘一艘船的芙蕾雅公主她们,还有那些保护自己的护卫骑士们。但善治郎也不会在这里深究这些。 毕竟嘉帕王国希望即便遇到紧急场合也能活着回来的人物,就只有善治郎而已。 「……我听说,嘉帕王家可是有着因为『瞬间移动』是杀手锏,所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将其魔道具化的方针哦。就是说奥菈认为通过这次的行动,能获得即便无视那个方针也没关系的好处吗?」 保险起见,善治郎特别这么确认了一下。 当然,所谓『这次的行动』就是指将善治郎送去北大陆。 现在有必要把善治郎送去北大陆。然而,此行却很难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既然如此,就做一件『瞬间移动』的魔道具来帮王配保平安好了。 这正是女王认为将善治郎送去北大陆,有着不惜打破嘉帕王家长久以来的禁止将『瞬间移动』魔道具化也要助其成功的价值的最好证据。 因为这是事实,所以女王点了点头。 「没错。作为妻子的意见不必说,即便仅仅作为女王,你也是我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才。但为了王国的利益,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办法将你送去北大陆。 既要保证你的安全,又要把你送去危险之地。如果能要达成这两个可说是完全想反的需求的话,即便把『瞬间移动』魔道具化也不过是小问题,我是如此判断的」 「嗯嗯」 妻子最后是以王者身份做出的判断,这让善治郎感到有点寂寞。但一想起之前那个『作为妻子的意见不必说』的前提,他的表情又自然松缓下来。 的确,拥有在紧急情况时可以无视精神状态发动『瞬间移动』的魔道具的话,善治郎自身要承受的风险会大幅下降吧。 以本人的感觉来形容的话,这种状态下自己遇到生命危险的可能性,给善治郎种比在日本乘坐飞机时还低的印象。 「啊啊,对了。如果你在此之上还想再加一重保险的话,那就把塔拉耶小姐希望得到的『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也带上如何? 虽然还不及『瞬间移动』,但我认为那个在保护你人身安全上,应该多少也能派上些用场才对」 对奥菈的话,善治郎露出藏不住的惊讶。 「诶?就是说『空间遮断结界』在船上也能发动的吗?」 如果真能发动的话,那在某种意义上能够提供比『凪之海』更让人安心的保护。 对兴奋起来的善治郎,女王笑着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那样。那个魔道具是等到达北大陆后为你提供保护用的。在陆地上遇到什么危险时,『空间遮断结界』能提供暂时的『笼城』状态,让你有机会重整态势」 「原来如此……」 善治郎虽然带着接受的表情点了点头,但仍在脑子里思考着这种魔法的其他用法。 「善治郎?」 暂时思考了一会后,善治郎把刚才想到的主意对用疑惑的声音询问自己的奥菈说出了口。 「我说,奥菈?我因为也会使用『空间遮断结界』所以知道,那个魔法的有效范围并不广吧?最多也就是这间客厅一半面积的程度。那么,那个魔法的有效范围不能扩张的更广阔吗?具体来说,就是可以把『黄金木叶号』整个装进去的程度」 仅仅是这么几句话,奥菈就明白善治郎想表达什么意思了吧。 「啊啊,如果那种事真能办到的话,的确『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就能发挥出和『凪之海』同样的效果。然而虽然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但实际上却行不通呢,这就是我的答案。 魔法的改良是非常麻烦的。如果对象是四大魔法的话,借助香狄翁和帕斯库雅拉婆婆的力量倒也能办得到,但『空间遮断结界』是时空魔法,所以改良就只有能由你或我才来做」 这么说完后,奥菈耸了耸肩。 听到这个答案,善治郎也叹了口气。 「啊啊,那就不可能了呢」 善治郎就不必说了,其实连奥菈对魔法知识也不是很熟悉。 当然,和善治郎不同,奥菈可以熟练的使用王家传承下来的『时空魔法』。但那只是她把正确的魔法语发音整个死记硬背下来了而已,并不是说女王本人对魔法语有多么的精通理解。 上次大战之前,嘉帕王家中好像也有精通魔法研究的王族,但现在奥菈和善治郎没有那份闲情逸致。 「明白了,虽然优先顺位较低,但如果能准备好我就带上吧。所以『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也拜托奥菈你准备了」 理解到善治郎这句话含义的女王,先是有点吃惊一样的睁大了眼睛,接着就很开心般的翘起了嘴角。 「你愿意去吗」 把东西带上这种说法,是以善治郎会前往北大陆为前提的。 正面接下女王视线的王配点了点头。 「嗯,有那么多安全对策的话,的确生命危险就被抑制到了极小程度呢。既然如此,我也认为自己还是去一趟北大陆比较好」 当然,从个人角度来说,即便是生命安全再有保障善治郎也还是不想去北大陆。 以一国之王为对手,由自己这个说是女王的丈夫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只是个胆色平常的上班族提出「请把陛下的第一公主嫁给我,啊,不过我已经结婚了,所以您的女儿只能当侧室」的要求。 如果能逃的话,真想逃掉这种差事。 不过,先不管过程如何,由于最终决定接受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的还是善治郎自己,所以他觉得去和岳父打个招呼并未这样特殊的婚姻寻求许可,也属于自己的义务。 「谢谢你,善治郎。你的献身真的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好了」 面对开心的眯起眼睛的奥菈,善治郎像是掩饰害羞一样略微提高了语速。 「啊,唔嗯。关于那个,今后的后宫生活如果能继续保持现在这样,我就会将其当成回报开心接受下来的」 「……我记住了」 对善治郎为了遮羞说出的这番话,女王带着意外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虽然妻子意外的反应让善治郎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但他还是优先把另一个联想到的问题问出了口。 「对了对了,虽然是刚刚才想起来的,但另一名客人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怎么样了?我记得她来这边是为了听香狄翁的魔法讲义,但这个希望到现在也没实现来着?」 「啊啊,菲柯丽雅小姐和塔拉耶小姐正相反,除了最低必要的程度外从没在社交活动中出现过。看起来,她真的只是为了深究魔法知识才来到这个国家的」 带着回想起来后就觉得哪里很有趣一样表情的女王奥菈这么说道。 「她和香狄翁的面谈,现在暂时还无法实现吧?」 「嗯,为了整备道路,老爷子被我用『瞬间移动』传送去了各种地方。后来他是坐军队的龙车回来的,所以我让他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毕竟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那种年纪的人勉强自己身体的工作啊」 说着这番的奥菈露出苦涩的表情。 因为雨期水害的缘 第二章 老贤者和魔法研究和见证人 十天后。 嘉帕王国的王都迎来了一大队客人。 他们是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走陆路前来的,交换驻嘉帕王国人员。 和人员数相比龙车多了些,是因为队伍成员中不习惯旅行的女性比例多的缘故。 甚至连队伍的责任人也是女性——普洛瓦侯爵家的养女,露柯蕾夏·普洛伊。 露柯蕾夏自己的侍女不必说,靠『瞬间移动』先行一步入住嘉帕王国的塔拉耶和菲柯丽雅的侍女,以及代替占据了之前返乡人员一半数量的,霍娜公主的侍女也都包含在这支队伍里了。 由于从数日前这支队伍进入守护东方国境的穆特慧克要塞起,就不断有小飞龙信将详细消息送来,所以露柯蕾夏一行人进入王都的过程进行的相对比较顺利。 王都的警备方面,虽然王都警备队出现了若干失误,但只要想到这是雷卡兰特子爵的儿子巴顿达奇第一次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那么这种只出现如此程度失误的结果,就好像姑且也能给他个合格分。 普乔尔元帅从最开始就以新任指挥官会犯下失误为前提守望着事态的发展,所以能在问题出现后立刻提供支援,最终以只有新任指挥官的自尊受到了些伤害程度的代价解决掉问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队伍抵达当日双方仅进行了事务上的入国许可授予仪式,至于正式的欢迎典礼则预定两天后才会举行。 即便双王国拥有让旅途变得舒适的魔道具,再怎么说刚走完一个多月陆路后,旅行者全身也都会被疲劳包裹吧。 在抵达的当天,已经保险起见的第二天这两天中,都躺在王宫的床上放松睡眠驱除疲劳的露柯蕾夏·普洛伊一行人,在两天后的夜里被叫去参加了她们的欢迎典礼现场。 「初次见面,奥菈陛下。然后好久不见了,善治郎陛下。我是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担任贵族的普洛伊侯爵家的露柯蕾夏·普洛伊。 此次贵国特意为我等举办了如此盛大的典礼,实在让我等不胜惶恐」 在王座前单膝下跪的露柯蕾夏边这么说边深深低头行礼。 也不知道是双王国的魔道具太厉害,还是本人很年轻的缘故,露柯蕾夏身上完全看不到经历了一个多月旅途所产生的疲劳的痕迹。 坐镇在高台上王座中的女王听到金发少女的话后眯起了眼睛,接着嘴角带笑的开了口。 「唔嗯,感谢你如此殷切的问候。作为嘉帕王国代表,朕奥菈一世在此宣誓:欢迎你们来到我国。远道而来辛苦了,露柯蕾夏」 「是,感谢您的关心,奥菈陛下」 把视线转向晃动的金色偏马尾再次低头行礼的露柯蕾夏旁边的女王奥菈,捕捉到了一个留着青银色短发少女的身影。 「反正都要做的话,干脆就在这个场合里把必要的手续都办妥了吧。芙蕾雅殿下,上前来」 「是」 听到女王的话,身穿『赤色裙子』的芙蕾雅公主夸耀般的走上前去。 双王国的露柯蕾夏和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公主。 面对面的金发少女和银发少女,开始对『交接』进行最终确认。 先开口的是露柯蕾夏。 「芙蕾雅殿下。我露柯蕾夏·普洛伊作为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普洛伊侯爵家的代表,已经将魔道具『凪之海』带到了,请您收下吧」 听到这番话后,芙蕾雅公主也做了回应。 「我确实已经收到了,万分感谢普洛伊侯爵的深情厚谊」 顺便说下,实物其实昨天就已经交到了芙蕾雅公主手上。这里拿来进行交接的,是『凪之海』的正式所有权。 交接顺利结束后,坐在王座上的女王用所有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的声音开始宣告。 「唔嗯,看来事情已经毫无阻碍的结束了呐。虽然有些仓促,但今夜将举办欢迎露柯蕾夏小姐一行人的晚会。朕不会勉强你们,但希望在场的各位都能尽量出席」 当然了,除了身体状况不好这种明确的理由外,女王亲自发出的赴宴请求,其实就和要求强制参加命令没两样。 「好的,我们很乐意出席」 露柯蕾夏带着和贵族千金相应的完美笑容,提起绿色裙子的裙边用可爱的动作行了一礼。 虽然对身为今晚晚会主角的露柯蕾夏有些不好意思,但对奥菈和善治郎而言,露柯蕾夏自身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客人。 可以说,她运送来的魔道具『凪之海』重要度还更高些。 就像在证明这件事一样,在公开典礼到晚会的简短时间里接到女王夫妻会面申请的人不是露柯蕾西,而是芙蕾雅公主。 「抱歉在做晚会准备的繁忙时间还把你叫来,芙蕾雅殿下。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其实我也正好有话想和奥菈陛下您说呢。那么,请容我失礼」 被叫到王宫某个房间里的芙蕾雅公主,带着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的表情在女王夫妻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至于身为护卫的女战士斯卡谢,则照例站在她身后。 虽然到晚会开始还有段时间,但因为女性准备起来同样很费时,所以奥菈刚才的繁忙时间说法只是纯粹的讲述事实而已。 「为了节约时间,麻烦的寒暄就免了吧。首先,我为在如此忙碌时把殿下叫出来一事道歉,然后殿下你先说说有什么事吧」 面对单刀直入展开话题的赤发女王,银发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承蒙您的美意了。其实我正在考虑前往瓦伦迪亚。请问能给予我有关许可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申请,女王夫妻互相对视了一下后一起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早就在二人预料之中。就是因为猜到芙蕾雅公主可能提出这个申请,女王夫妻才会选择就算勉强也要尽早把她叫来的做法。 对因为二人的样子感到少许惊讶而歪头不解的芙蕾雅公主,女王提了个简短的问题。 「那个倒是无妨,具体来说你打算什么时候从王都出发呢,芙蕾雅殿下?」 「如果您能允许的话,明天就可以」 银发的公主立刻就干脆的回答了。 「原来如此,理由是『凪之海』吗?」 「是的,正如您明察」 对奥菈的指摘,芙蕾雅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这基本上都和奥菈善治郎预想的一样。 只要对芙蕾雅公主的性格和思考方式有一定理解的人,都可以轻易预测出她这次的行动。『凪之海』,是拥有能将广域空间内所以水和风的运动抑制在最小限度的,以航海而言可说是守护神般能力的魔道具。 然而,如果不知道其具体的性能数据,就无法把这份能力十全十美的发挥出来。 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累死你地球上的二十四小时六十分六十秒等通用时间单位,所以『凪之海』实际运作时间,只有由船员们使用后靠体感记住。 发动后的『凪之海』能把那个效果维持多久?一次发动结束后,要等待多久才能再次发动? 这类情报都是『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必须牢牢记住的东西。更进一步说的话,甚至连该把『凪之海』安置在『黄金木叶号』的哪里也是个问题。 『凪之海』是有着巨大地球仪般外形的魔道具,仅仅是中间纯白色的球体部分直径就由两米左右。虽然因为是古老的魔道具所以搞不清正确材质,却比外表看上去更加沉重。 就算『黄金木叶号』是号称能够承受长期航海的大型船,但终究是用木材建造的。如果安置上『凪之海』这样又大又重的魔道具的话,不可能不给船体造成负担。 如果不在安置的场所上多下些功夫,视情况甚至还得进行一定的补强措施的话,船体甲板会因为这东西受到损伤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另外,『黄金木叶号』是要长期在外海航行的船。所以船体当然会有摇晃。视场合而定,『凪之海』甚至有可能倾倒到近乎横躺的状态,这点也必须考虑进去。 像『凪之海』这么又重又大的物体如果在船上摔飞出去的话,就算有船员因此受伤甚至是死亡也毫不稀奇。而万一『凪之海』直接掉进了海里,那所有人就都要欲哭无泪了。 为了防止发生这些状况,必须把『凪之海』牢固的固定在『黄金木叶号』上才行,但现在还不知道安置在哪个位置才能满足这个要求。 风暴和逆风,是有时甚至能骗过身经百战的航海士的眼睛突然出现的东西。如果到了那种明明该『凪之海』出场的时候,却因为将它安置在了船底之类的位置无法及时使用的话,就白白浪费了这件宝物;相反要是安置在大多比较粗野的船员们可以随便触碰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万一也很让人头疼。 所以,芙蕾雅公主才希望哪怕早一天也好的尽快把『凪之海』运往瓦伦迪亚,摸索出船上最适合安置的位置后将其不出问题的固定好,然后再仔细的确认它的性能。 而且按照预定,距离『黄金木叶号』出发返回北大陆的日子,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所以,芙蕾雅公主急迫的想尽快把『凪之海』运去瓦伦迪亚的心情,也就可以理解了吧。 也正因为如此,奥菈和善治郎才会选择现在这个时机把芙蕾雅公主叫出来会谈。 「唔嗯,我也理解芙蕾雅殿下为什么想尽早前往瓦伦迪亚。你是想尽可能多给『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留出些熟悉『凪之海』性能的时间吧? 我虽然对和海有关的知识不熟悉,但也理解对装备的熟练程度是事关使用者死活的问题。因此,我也想帮殿下实现那个『明天就出发』的愿望」 「非常感谢」 道过谢后,从对方的措辞中察觉多会谈并不会就此结束的芙蕾雅公主,静静的等待着女王接下来的话。 可以说就和约定的一样吗,女王果然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如此匆忙的把芙蕾雅殿下你叫来。毕竟距离『黄金木叶号』出航的日子,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呐。在最糟的情况下,芙蕾雅殿下你这次离开后就不再返回这王都来也是有可能的。这么一想的话,有件事的机会就只剩下现在。所以,下面这个问题呢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了。 芙蕾雅殿下,殿下的『黄金木叶号』归国返航时,能多追加几名临时乘客呢?」 「!?」 虽然芙蕾雅公主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冷静的思考后,就能发现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申请。 对芙蕾雅公主个人而言,最重要的问题是「回本国得到许可后嫁到嘉帕王国这边来」。但在身为王的奥菈眼中,让善治郎迎娶芙蕾雅公主为侧室终究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这场婚姻的真正目的,是在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建立联系通道,以此帮助大陆间贸易成功。 这么做也和希望嫁到善治郎身边的芙蕾雅公主自身的利益一致,但即便本人再怎么希望,芙蕾雅公主的本国无法对让本国的第一公主嫁给他国的王配做侧室这种事轻易点头的可能性依旧非常高。 所以嘉帕王国这边会也派遣负责为这件事进行交涉或者说说服的人员,是非常自然的事。 很快就理解了这些情况的芙蕾雅公主,立刻飞快的把『黄金木叶号』的载运量、船员的总数、从嘉帕王国航行到乌普萨拉王国所需要的天数等数据综合在一起大致计算了一番,然后得出了现在船上还能空出的大致载客数。 「这个嘛,因为还没问过人在瓦伦迪亚的副船长所以我还无法断言,但多半是十人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就算稍微勉强一些也还是可以带上他们的。当然,在淡水和食物的分配量上,航行期间我们是无法特别优待他们的」 芙蕾雅公主因为害怕如果让对方过分期待之后出了万一时就会产生的麻烦,所以才报上了十人这个其实还有相当提升空间的数字。 如果要上船的是当初她希望能成为『贸易品』的南大陆人的话,那就算把这个人数再提升十倍『黄金木叶号』也能装的下。但由于女王奥菈自己不可能跟芙蕾雅公主她们一起前往北大陆,所以到时乘船的肯定是得到了全权委任的大使一行人。 对这样的人物可怠慢不得。 然而即便如此,因为大陆间航行是非常严酷的,所以最后的那句在淡水和食物的分配上不会给予特别优待的话并非威胁,只是纯粹的讲述事实而已。 虽说在淡水的分配方面,如果『真水化』魔道具能发挥期待中的效果的话,那整体状况应该会被自己一行人来这边时有很大的改善才对。 就在芙蕾雅公主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奥菈很不可思议的把视线转向了坐在她身边的善治郎。 接受了妻子视线的善治郎也点了点头。 芙蕾雅公主的疑问很快变成了震惊。 应该不可能吧?面对产生了这种想法,这次真的露出了无法隐藏的惊讶表情的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接下来说出的,完全就是直接肯定她那个「不可能」猜想的话语。 「能够得到您的许可真的是非常感谢,芙蕾雅殿下。希望乘船和您同行的人是我——善治郎·嘉帕。当然,我不会一个人单独前往北大陆。不过我之外的其他乘船人选,可以等您确定了『黄金木叶号』搭乘人数后再具体决定」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特意让脸上浮现出笑容。 即便已经下定决心了,对乘坐木制帆船出海近百日这种事对身为现代日本人的善治郎来说,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感。 然而,既然已经像这样当着芙蕾雅公主的面宣言过,那善治郎就无法再回头了。 是感受到善治郎的认真心情吗,芙蕾雅公主保持着无法隐藏震惊的表情,又再确认了一遍。 「您这些话真的是认真的吗?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但两位陛下有些太小看大陆间的航行了吧?」 面对眯细了冰碧色眼睛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一边保持着装出来的笑容,一边老老实实的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对您的这种说法,我实在很难否定呢。实际上,对于大陆间的航行,我的确并不知道芙蕾雅殿下您告诉过我的那些知识之外的其他东西」 接着,女王也微微耸了耸肩表示承认。 「的确,我们两个身上是有殿下你说的那种倾向吧。然而,『这是一个即便无视这些也要实行的最佳决断』,我是如此确信的。殿下你也不可能不明白这么做的好处吧?」 「这个,确实正如陛下您所说。就我个人而言,不如说反而很欢迎这种做法。所以我刚才,只是在确认善治郎陛下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觉悟而已」 粗俗点说的话,同乘一艘船的人们,在遭遇海难的问题上其实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考虑到芙蕾雅公主的立场,如果航行途中善治郎和她熟络起来的话,会有很高概率两人的命运从此就会成为一体。 真变成那样的话,平安无事抵达乌普萨拉王国后芙蕾雅公主就只需要考虑怎么赚取好处就可以了,所以她是非常欢迎这种情况发生的。 但是,作为再怎么说也是见识过外海情况的人,芙蕾雅公主必须对善治郎这个对大陆间航行抱有天真看法的人做出忠告。 是理解了北大陆公主是在真挚的忠告自己把吧。 女王也带着严肃的表情点了一下头。 「殿下以前也说过,只要有『真水化』和『凪之海』在,航行的安全度就能提升好几个级别。另外,虽然不能告知详情,但其实我们这边也准备了好几个保护善治郎人身安全的手段」 「…………」 芙蕾雅公主察觉到,当奥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善治郎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 如果没看错的话,善治郎刚才表露出的感情应该是罪恶感。 (原来如此。奥菈陛下所说的「保护善治郎大人人身安全的手段」,正确来说应该是「『只会』保护善治郎大人人身安全的手段」才对呢) 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是时空魔法。然后可说是这种魔法秘技的『瞬间移动』有多厉害,芙蕾雅公主迄今为止已经多次亲身体会过了。 综合女王会特意在言辞上遮掩,以及善治郎会露出罪恶感的表情这两点来判断的话,就可以轻易推断出嘉帕王家应该有什么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利用『瞬间移动』进行单体个人转移之类的秘密技巧吧。 明白这些事后,事情就好说了。对于芙蕾雅公主,不如说这样反而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愿意接受二位的请求。但是,请容我再次重申一遍:长期航行有可能遇到危机生命的危险,即便没有出现那种危险,也会遇到很多让人各种不自由的情况。所以对于这些情况,还请您先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 说完这番话后,芙蕾雅公主用她冰碧色的双眼笔直的盯着善治郎的黑眼睛。 通过芙蕾雅公主的迫力,终于切身感受到自己已经完全陷进了这件事当中的善治郎,先是用口水润了润喉咙, 「我明白了。那么在这趟漫长的航行中,就请您多多关照了,芙蕾雅殿下。不,芙蕾雅船长」 然后边这么说,边露出虚张声势的笑容。 ◇◆◇◆◇◆◇◆ 翌日,芙蕾雅公主一行人按照约定那样,和『凪之海』一起踏上了前往港都瓦伦迪亚的旅途。 如果只是芙蕾雅公主自己和女战士斯卡谢的话,是可以用『瞬间移动』直接传送过去的。虽然善治郎提出了这么个提案,可芙蕾雅公主却干脆的摇了摇头。 嘛,要说当然的话这说不定也是理所当然的。 『凪之海』是能够左右『黄金木叶号』命运的、极其重要的魔道具。所以芙蕾雅公主会产生自己亲手运送这件物品的想法,是非常自然的事。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双王国的露柯蕾夏也提出了同行的申请。 露柯蕾夏是这么说的。 「『凪之海』原本是我普洛伊侯爵家秘藏的魔道具。所以对于操作它方法的说明上,我有多少能帮上些忙的自信」 露柯蕾夏的说法完全正确,又能给芙蕾雅公主带来很大好处,所以众人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露柯蕾夏会离开她的锁定目标善治郎所在的王都,不惜前往港都瓦伦迪亚,是因为她遵守了芙蕾雅公主的『建议』的缘故吧。 想和善治郎缔结婚姻的话,比起善治郎本人讨好他的正妻女王奥菈的欢心更为重要。 然后,如果能为嘉帕王国或者说嘉帕王家带来利益的话,女王奥菈就会接受自己和善治郎的婚姻。 于是就这么立刻开始宣传自己如何有益的露柯蕾夏,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是个相当坚强的人。 总之,露柯蕾夏和芙蕾雅公主一起从王都出发了。 另一方面,留在王都的善治郎今天也很忙。 因为今天,他必须参加来自双王国的另一名客人,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和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贤者,首席宫廷魔法使香狄翁的会谈。 「初次见面。我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名下的菲柯丽雅。此次能与在南大陆声名远扬的贤者香狄翁大人见面,让我的感到仿佛升天般的喜悦」 说完这番致辞,菲柯丽雅摇晃着以女性而言很少见的黑色短发,殷切的低头行了一礼。 菲柯丽雅的黑色双眼正闪闪发亮,语气中也带着让人毫不怀疑程度的兴奋。 和菲柯丽雅只有见过几次面程度交流的善治郎,对她一直抱着『沉着冷静的知性女子』的印象,所以这位黑发美女现在的样子让他有点意外。 脸颊上带着少许红晕,眼睛闪闪发亮的美女的笑容。 如果是年轻男子看到这幅景象的话,说不定会自我意识过剩的产生什么误会吧。但万幸的是现在坐在菲柯丽雅对面的,是一位年老的贤者。 「得您如此殷切的问候真是不敢当呐,菲柯丽雅大人。我是从奥菈陛下那里得到了嘉帕王国首席宫廷魔法师地位的香斯波利狄欧」 因为对方是他国大贵族的千金,香狄翁也很礼貌的做了回应。 对香狄翁这样的回应,菲柯丽雅好像有些为难般的皱了皱眉。 「请您不要用这样客气的语气对待我,此次我是作为一名研究陷入绝境的魔法研究者前来的。 我所追求的,是贤者大人毫无顾忌的意见」 承受了菲柯丽雅视线的香狄翁,抚摸着下颚露出一个坏笑。 「哈哈哈,这方面菲柯丽雅大人不必担心。虽然也没什么值得自傲的,但在进行魔法的讲义时,不把该说的东西说出来这种行为,我香斯波利狄欧活到这个年纪为止可是一次都没做过哦」 面对如此断言的老贤者,黑发美女好像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您这话太让人安心了」 「话虽如此,确实用不习惯的说话方式直接开始讲义的话,会很容易出现偏差。所以如果菲柯丽雅大人允许的话,这之后老夫可以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说话吗?」 「请您务必要那么做」 菲柯丽雅笑着点点头 「老夫知道了。那么,就不问身份让老夫以和您同为意图解明魔法之谜者,以及在这条道路上的先驱者的身份,毫不客气的阐述自己的看法吧」 老贤者边这么说,边露出一个比刚才显得更加无所顾忌的笑容。 看起来,两个人已经靠最初的一轮打招呼,给彼此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有点被惊到的善治郎,先是故意咳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力,然后开了口。 「二位看来已经打完招呼了。那么我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提供了这次见面机会的人而已。 跟上二位高度魔法讲义所需的知识,我并不具备。所以之后二位也不必顾虑我,随心所欲的畅谈就好」 「遵命,善治郎大人」 「非常感谢您的关照,善治郎陛下」 对善治郎的话,老贤者和年轻女魔法研究者一起低头行礼致谢。 即便本人说了没关系,身边有个身份高贵的人物在的话,人很难让真的能不去在意。 所以菲柯丽雅最开始还是会时不时偷偷把视线转向善治郎所在的位置,但当香狄翁把他批注过的『研究论文』拿出来后,她就完完全全的把善治郎的存在忘记了。 「首先把这东西还给你吧。因为时间不是很多,所以我只是大致浏览了一遍」 拿到被退回来的自己的『研究论文』,菲柯丽雅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能让我听听您坦率的感想吗?」 面对因紧张甚至开始咬下嘴唇的菲柯丽雅,老贤者先是耸了耸肩,然后直白的开始讲述意见。 「幼稚且拙劣,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吧。明显对魔法语的解读有错误的地方至少有三处,多半,细读后还要再追加两处,然后还另有一处可能错误了的地方。 你如果是老夫的弟子的话,感觉首先要先好好教教你魔法语的基础知识呐」 「这样啊……」 听到香狄翁比预想中还要严厉的评价,菲柯丽雅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消沉表情。 「但是,其中也记载了一种连老夫都不知道的新法则。嘛,虽然还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完成简单的检证,但老夫认为这个法则应该是正确的。 你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出这个法则的,老夫对此非常有兴趣。 所以在老夫帮你纠正之前那些错误的同时,能不能也告诉老夫这方面的详情?」 「是,我知道了。请您稍等一下」 因为老贤者的下一句话立刻恢复了精神的菲柯丽雅,马上开始阅读被还回来的自己的『研究论文』。 这篇论文里现在到处都是画着圈、描着双横线,以及追加了注解的地方,估计这些都是香狄翁的批注吧。 自信满满送上的『研究论文』被双划线和批注修改到了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程度,这虽然让菲柯丽雅有点泄气,但『想知道声名远扬的贤者留下了什么意见』想法所产生的好奇心压倒性的胜过上面那类小情绪。 「这是……啊啊,确实如此呢。的确,就和您指摘的一样。这三处是我搞错了。不,应该说是因为我的知识不足导致的错误吧。毕竟完全违背了法则呢。 相反,唯一得到您夸奖的地方是……啊啊,是和水魔法有关的语言法则部分。毕竟我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也是水魔法的大家,是以这方面的知识立足于世的呐」 是因为觉得这并不算是自己个人的能力吗,菲柯丽雅带着「所以这没什么好夸耀的」的意思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听到她的这番话,坐在对面的香狄翁好像很感兴趣般的扬了扬白眉毛。 「唔嗯?这么说起来,确实论文所记载的内容中,和水魔法有关的理论所占比例是最高的吧?然后就是土魔法的,虽说和风魔法火魔法的也没太大区别就是了」 「是的。因为我所学会的魔法大致就是这个比例,所以对魔法语的理解比重也变成那样了」 这之后,兴奋起来的菲柯丽雅和香狄翁,完全把善治郎的存在从脑海中忘掉,进行了一番激烈的魔法讲义讨论。 虽然这场讨论主要是以菲柯丽雅提问,香狄翁进行回答的形式进行,但只有和水魔法有关时,质问者和回答者的立场发生了好几次颠倒。 讨论终于告一段段落后,香狄翁先是用已经变温了的茶水润了润喉,接着长叹了口气。 「呼,久违的进行了一番有意义的会话呐。最近的年轻人里,只顾着把心力投注在习得魔法上,却疏于真正关键的魔法语研究的家伙太多了。在这点上,你非常让人看好哦」 「呵呵呵,谢谢您的夸奖。 习得魔法。熟悉魔法。然后说不定就能开发出新的魔法。这些毕竟都能以可见的形式扩大个人或集团的能力,那么在引人注意方面,无论如何都会是这种做法更受到关注也是当然的吧。 不过,支持这一切的基础是魔法语,而魔法语的研究是非常深奥的。那么为了将来能够更多的拓展魔法的发展领域,我认为对魔法语研究倾注心力的人还是多增加一些的好」 听到香狄翁的抱怨,以及菲柯丽雅苦笑着说出的赞同,善治郎想起了从家庭教师奥达比娅那里学到的魔法的基础知识。 魔法的发动条件,是正确的发音,正确的魔力量,正确的想象这三点。 反过来说,只要发出了正确的发音,分配出了正确的魔力量,在脑子里描绘出正确的发动想象,就不管是什么现象精灵都能帮你具现出来。 然而,限制那种情形的瓶颈,那就是刚才香狄翁和菲柯丽雅叹息的『魔法语』的研究。 『魔法语』是非常难的。因为在简短的发音中灌注了大量内容,导致发音只要有一点错误话语的意思就会变得完全不同。此外,魔法语是表达已知存在、现象的语言。所以一个词在进行现在形、现在进行形、过去进行形、未来进行形变化后发音会变得完全不同的情况毫不稀奇。最让人郁闷的是,数字发音也是如此。 虽然只是善治郎个人的感觉,但魔法语在这方面的难度,给人类似『不把日语作为母语的人,正确读出日语中各种数字的变化』的难度再提升十倍左右的印象。 (译注,下面开始的部分是本人翻译《小白脸》系列有史以来最麻烦绕嘴的一段,错误很可能在所难免……其中数字和单位的发音我都选择了日文的英文罗马音注音,具体请大家自行查找)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这十个数字的日语里发音,前三个分别是ii、san。到这里还算好,可接下来的“四”就既可以读成『yun』也能读成『shi』。然后在ko(五)和roku(六)的“七”又有『nana』和『shichi』两种读法。 然后,即便是只有一个发音的数字,写在描述物体的单位词前面后,发音也会有变化。 猪是匹、牛是头、鸟类是只。然后兔子也是只。笔是根。书是本。纸是张。 以“匹(hiki)”为例,一匹、二匹、三匹的读音是分别是『i-“pi”ki』、『ni“hi”ki』、『san“bi”ki』,从音调到声音的清浊都有所不同。 如果这种变化法则适用于所有的数量单位词的话还好,可到了“头(-tou)”场合,一头、二头、三头的发音就变成了『i-tou』、『nitou』、『santou』,没有san“dou”之类的变化。 “只(wa)”的场合更过分。一只、二只的读音发别是『ichiwa』和『niwa』,也就说明明“二”的发音规则依旧,可“一”却不能再像上面两个例子时那样省略而是要把音发全。然后最麻烦的是“三只”的发音——虽然读作『sanwa』是正确的,可读成『sanba』也是正确的。 听了这几个例子后,正式且系统的学过日语的人不通过授业而是靠自力搞清数字的日语读法是多么困难的事,大家就多少理解些了吧。 而『魔法语』中的数字读法变化,则比日语还复杂十倍。 这么考虑的话,找出新魔法是一件多么辛苦的工程,就让人大致可以明想象出来了。 虽然被『言灵』转换后听上去只是一句简短的「奉上魔力十一」,但光是相当于这句话中『十一』这个词的发音,目前就存在近百种候补。 魔法语的解读。 这其实,就是类似为所有海洋中的所有生物描绘出详细分布图一样的行为。 虽然未必就不能完成,但以人类的智慧而言,已经属于不管持续坚持多少个世代也很难看到结局的难题。 「话说回来,这个叫做『盐水』的『魔法语』还真是有趣。虽然不常用且有限制,所以实用性很低,但即便是把水魔法中描述水的词语换成这个『盐水』,魔法依旧大致是成立的。 例如你制作的那个『盐水操作』魔法,老夫已经试验过了。确实可以发动」 「是,虽然再怎么说把『水制作』变形成『盐水制作』还是无法成立的。但如果是把『水操作』变化成『盐水操作』的话,即便将发音中水的部分替换成盐水,只要对魔力量进行略微调整魔法就可以顺利发动」 「唔嗯,虽然『水操作』同样可以操作盐水,但还是『盐水操作』所消耗的魔力要压倒性的少。果然,操作系的魔法如果对操作对象进行多重限定的话,就能只消耗少量魔力便达到效果」 「我认为这个观 点是不会错的」 老贤者和贤者之卵开心的进行的会话,善治郎当然大半都没有听懂。 然而,他却在自己能够理解的那一点点部分里,发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 大概是他把这个疑问表露在脸上了吧。 话题告一段落后,香狄翁带着现在才发觉的表情,把话题抛给了善治郎。 「哦呀,善治郎大人。您是察觉到什么了吗?如果是老夫可以回答的问题,老夫都会为您解答哦?」 同时,菲柯丽雅也好像在窥探般的,把她的黑眼睛转向善治郎这边。 觉得这么一来自己再有所隐瞒就太失礼了的善治郎,老实的把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 「啊啊,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我的确有个疑问。如果香狄翁的说法正确的话,菲柯丽雅的研究成果中,有好几个错误的地方是吧?明明是这样,可为什么以那种错误的法则为基础构筑的魔法却可以正常发动呢?」 让善治郎来说的话,就是『有个人明明记错了数学公式,最后却能得出正确的数字』的违和感。 听了善治郎的疑问,老贤者好像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啊啊,这就是魔法语的麻烦之处了。菲柯丽雅的理论,虽然以整体视角来看有破绽,但仅限局部却是成立的。 在魔法语研究中,局部的理论可以作为全体的“解”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但却可以作为创造新魔法的有效手段来加以运用」 「原来如此」 为了理解老贤者的说明,善治郎让自己不怎么灵光的大脑接近极限的运转起来。 打个比喻的话,就是类似牛顿力学和相对论或是量子力学之类的论点间的那种关系吧? 如果牛顿物理是正确的,理论上,无论什么物体只要持续一直加速下去,最后就应该连光速都可以突破才对,然而现实中,光速却是不可超越的。 也就是说,粗暴评论的话牛顿物理可以说是错误的,然而除了一部分发生在粒子加速器中的情况外,在地球上计算物体的速度时,基本都不会超出牛顿物理的公式适用的范畴。 因此,即便人们明白严密来说牛顿物理是错的,可在日常计算速度时还是会把牛顿物理拿来使用。 菲柯丽雅的理论被指摘有问题,可即便如此以那种理论为基础的魔法还是可以发动,大致就是类似前面那种感觉吧——善治郎带着这样的心态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有个提案。就把那种仅限在局部可以成立的法则直接发表出来如何?当然了,事先要先把那个法则无法成立的部分先分离出去」 对善治郎的提案,香狄翁和菲柯丽雅的反应都不怎么好。 「虽然如果善治郎大人下令这么做的话老夫不会拒绝,但老实说老夫不怎么喜欢这种做法。如此一来的话,那些廉价的魔法发明家们不就能平白在那个法则内随意的编写新魔法了么。 让那些家伙以菲柯丽雅苦心编写出的,而且还是在根本上错误的法则为食粮,创造出新的魔法,这种事可不怎么让人舒服」 菲柯丽雅也因为虽说是宫廷首席魔法使,但竟然敢对本国的王族明确表示出不快感的香狄翁的态度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但她马上重整心情,谨慎的表示同意老贤者的意见。 「我也认为香狄翁大人的意见很正确。善治郎陛下。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一下您提出这个提案的意图吗?」 对二人的话,善治郎带着到现在也还一头雾水的态度,老实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因为只是外行人的想法所以可能有误,但我觉得这么做话,就能像你们希望的那样让魔法语的研究有所的发展。 会使用魔法的人当大多会对新的实用魔法很感兴趣吧?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利用那种从整体视角来看是错误的但在局部可以成立的法则去开发新魔法好了。我这说法可能有些不妥,但不管香狄翁和菲柯丽雅你们再优秀,这种做法应该也能比你们独自进行研究的做法更快更多的开发新魔法出来。 接下来只要把那些新开发出来的魔法回收当成研究材料,你们的魔法语研究说不定就能有什么进展。我是这么认为的」 把基础理论研究的成果交给实用研究使用,再把实用研究的成果反馈给基础理论研究。在善治郎看来,这是种不需要特别在意的,很普通的高效率做法。 然而,在魔法研究通常是以个人单位进行,最多也不过是一名师傅带领数名弟子进行的这个世界里,善治郎的这个想法却属于相当异质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除了血统魔法外,魔法的研究成果要尽可能秘藏起来才能保护其价值』这种惯性思维所产生的弊害吧。 即便是异质的思考方式,如果不明白其带来的益处的话,香狄翁也就不配被称为贤者了。 老贤者托着下颚思考起来。 「……原来如此。的确到时肯定会得到很多可以成为研究材料的魔法。将魔法研究的成果秘藏起来,原本就是种对魔法研究有害无益的想法。老夫理解善治郎大人您的意思了。但是,从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的观点来看的话,老夫认为秘藏的做法也不能说绝对是错误的。 总而言之,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菲柯丽雅,菲柯丽雅你觉得如何呢?」 话题突然被抛给自己的菲柯丽雅,用右手捂着嘴思考起来。 不久就得出了结论的菲柯丽雅,慢慢的抬起头慎重的开了口。 「既然如此,最后的法则——也就是受到了香狄翁大人夸奖的,那个水系魔法相关的法则之外的法则,我认为即便发表出去也没有关系」 「唔嗯。果然,将法则完全公开还是会觉得不痛快吗?」 听到老贤者好像故意在捉弄自己一样的话,菲柯丽雅露出好像很困扰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虽说那样的感情也不是完全没有,但这里面还有个更根本性的问题:这个水系魔法是来自见不得光的领域、也就是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秘匿魔法』中的东西」 所以要是公开发表出去可就不妙了。听到女魔法语研究者干脆的这么断言,善治郎不由自主的和香狄翁对视了一下。 「如果是『秘匿魔法』的话,那在公开发表的问题上从被我们知道的那一刻起就很不妙了吧?」 对善治郎可说很理所当然的担心,菲柯丽雅苦笑着摇了摇头。 「准确来说,这是一种徒有其名的『秘匿魔法』。有关详情的传承已经失传,如今只留下了无法发动的咒文。当然,即便如此此次拿出一部分来给香狄翁大人阅览的做法,也必须先得到我养父雅尼米亚姆公爵的许可」 听到菲柯丽雅的话,善治郎虽然有一瞬间产生了「『秘匿魔法』有可能会失传吗?」的想法,但仔细想想,雅尼米亚姆家原本是在沙漠中流浪的一族。 经历漫长的严酷流浪生活后,某些传承最终会遗失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样啊。那就好。我们看来问了个很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丢失『秘匿魔法』的历史原因,并不属于可以拿来公开讨论的话题。 出于这种想法,善治郎才说了上面那句带着道歉意思的话。可菲柯丽雅给出的反应却和他预想的正相反。 「不,真要说的话,不如说这是个我很愿意回答的问题。 为了推进魔法的研究,我一直希望能从各种地方得到对这件事的参考意见。可因为这件事被视为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禁忌,所以总是很少有人愿意听我讲述」 既然如此,那也不要说给我听啊。虽然善治郎很想用这样的话和这件事 撇清关系。但在王族的外交中,太过示弱或是顾忌对手的做法是很不妙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被善治郎用这种意思的视线盯着的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大贤者,在带着微妙的表情略微思考了一会后,冲着善治郎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他把视线转回菲柯丽雅身上,若无其事的开了口。 「那可真是让人深感兴趣呐。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请说给老夫等听听吧」 有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这句提前,即便在外交上出现什么问题时责任也是对方的。虽然老贤者出于保险先这么提醒了一下,但听到这句话的菲柯丽雅只是保持着笑容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 善治郎陛下、香狄翁大人。二位是否听说过我双王国四公爵家……不,这种场合里应该说是四族长家的创立传说呢?」 对菲柯丽雅的提问,善治郎是马上,香狄翁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不,很遗憾我从未听说过」 「唔嗯……双王国成立之前的传说吗?再怎么说,老夫也想不到有什么符合的东西呐」 听到二人的话,菲柯丽雅笑的更深了。 「真要说的话,说不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双王国成立之前的我等四部族都是沙漠中的流浪民。当时所留下的传承,全都是些没有任何书面记录,只剩下各种极不确定的口述内容的东西。 在这样的口述内容中,有着我四族长家的先祖,是四名各不相同的精灵少女的传说」 「精灵少女?」 对表示不解的善治郎,拥有这方面知识的香狄翁进行了解说。 「那是沙漠之民的一种传说。说是四大精灵中拥有极为强大力量的个体,有着近似人类的外表。 老夫并不喜欢这个传说,更直接说的话老夫认为这根本是虚构的创作故事。难不成其实真有其事吗?」 对探出身子这么询问的老贤者,女魔法研究者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干脆的摇了摇头。 「不,正如香狄翁大人的慧眼所察觉的那样,这只是个虚构故事罢了」 「什么嘛」 面对一脸失望的香狄翁,菲柯丽雅笑呵呵的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这只是我收集了各种传说,然后从『秘匿魔法』中推导出的结论:多半,当时我等的祖先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利用了在沙漠之民中流传的精灵少女传说吧。 我等,是伟大的精灵少女,和最初发现精灵少女的四名英雄的子孙。什么的。 如此一来,四大属性魔法就成了我等的『血统魔法』。周边诸国就会承认我等为王族了吧。至于结果,只要回顾一下历史就知道了——全都是无用的努力呢。 然而,当年我等的祖先在这件事上倾注了相当的执念。那种无用的努力反复积累,最后结出的可悲成果,就是如今已经失传的『秘匿魔法』了。这个魔法的名字是『精灵少女召唤』」 菲柯丽雅用平淡的语气,将自家祖先不怎么值得夸耀的历史轻易说了出来。 听到菲柯丽雅这么轻易就把自家祖先可说是羞耻的历史讲了出来,让善治郎不由得产生了她是不是对自己的家族抱有什么负面感情的想法,然而菲柯丽雅的语气和表情虽然很轻松,其中却感觉不到恶意或邪气。 虽然不能断言,但多半她只是纯粹的对把被隐瞒的历史挖掘出来感到很有趣吧。 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期间,对『精灵少女召唤』这个魔法表现出兴趣的香狄翁开口了。 「唔嗯。那么那个名为『精灵少女召唤』的秘匿魔法实际上并不存在吗?」 对这个问题,菲柯丽雅摇了摇头。 「虽然无法断言。但从我在四部族的传承范围内进行的调查来看,『精灵少女召唤』似乎是曾实际存在过的魔法」 对菲柯丽雅的回答,这次轮到善治郎发出疑问了。 「这难道不会很奇怪吗?即便现在已经遗失了,但既然『精灵少女召唤』这个魔法在过去是实际存在的,那不就代表『精灵少女』也是实际存在的吗。或者说,至少也能证明『精灵少女』曾经实际存在过吧?」 然而,刚才菲柯丽雅已经断言『精灵少女』是一种虚构的东西了。 善治郎的这个疑问,大概正是黑发美女希望有人来深究的地方吧。 菲柯丽雅露出好像很开心的笑容,继续说明了下去。 「是的。准确来说,虽然『精灵少女召唤』这个魔法确实存在过,但那并不是真的能召唤出精灵少女的魔法。 首先目前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精灵少女召唤』是一种需要复数的人同时参加的仪式魔法。 不仅仪式的主导必须由号称是『精灵少女』少女的直系子孙,也就是部族长家的人执行,那些执行者们好像还不是使用『魔法语』而是用普通语言来发动魔法的呢」 「哼,根本是胡闹」 对菲柯丽雅掺杂着苦笑的说明,香狄翁先是哼了一声,然后表示了不屑一顾的意思。 实际上,老贤者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在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过复数的人合力让一个魔法成功发动的前例。更不要说那个魔法还不是用『魔法语』而是用普通语言发动的,这已经是一种童话故事了 「『精灵少女召唤』的真面目,是一种加入了『创造』『操作』『自立』三个要素的,极为复杂的大魔法。 另外还有一件事:在传承中,比起主导仪式、用普通语言发动魔法的族长家的人,魔力量很多且熟识魔法的人作为配角参加仪式的记录要多得多」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连善治郎也理解『精灵少女召唤』到底是一种什么魔法了。 简单来说,就是魔法版的二人双簧戏。 首先,由表面上的仪式主导者用普通语言咏唱『我等之祖精灵少女啊,请遵从血之引导,回应我等的呼唤』之类的咒文,来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然后,由扮成仪式参与者混入人群的负责关键部分的魔法师,用『魔法语』咏唱真正的『精灵少女召唤』咒文。 必须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的理由也很简单。 这个世界里,存在『言灵』这种非常方便的自动翻译机制。 因此,如果把『精灵少女召唤』的咒文当众念出来,第三者会马上发现咒文的内容并非召唤精灵少女,整场戏也就立刻露底了。 毕竟,被『言灵』翻译出来的『魔法语』咒文内容,可是会清晰准确到毫不留情的程度呢。 菲柯丽雅说过包含了『创造』『操作』『自立』三个要素的咒文,大意是应该是『将空中的水分聚集在这个场所,形成少女的形状。然后让其按照我的意思行动』之类的吧,这可不是什么能够蒙混敷衍过去的内容。 居然会有人很认真去搞这种闹剧。虽然对四公爵家的祖先有点失礼,但还真是副稍微想象一下就觉得好笑的光景。 努力将涌上来的笑意忍住的善治郎开了口。 「也就是说,藏匿于历史背后的,真正的『精灵少女召唤』咒文已经因为某些理由遗失了吧。那么表面用的、以普通语言咏唱的魔法咒文,以及仪式细节也是如此吗?」 如果真的有留传下来的话,那也可以算是一种重要的民族文化遗产了吧。 对善治郎出于上面想法提出的问题,菲柯丽雅带着有些难为情的表情做了坦白。 「这个嘛……很不幸,表面仪式的细节,有相当多的部分传承了下来。 尤其是埃雷哈琉柯公爵家,除了关键的魔法外,他们几乎把整套仪式完整 的保留了下来。修菈也直到现在仍旧带着真心想要复活『精灵少女召唤』魔法心情,持续着无……不懈的努力」 这个人,刚才其实是想说「无用的努力」吧?虽然耳朵很尖的善治郎理解到了这件事,但他毕竟不是那种会把这些当场指摘出来的不会看气氛的人。 「这样啊,那可有些浪费了呢。我记得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的修菈小姐,应该是个拥有很高魔力量的人」 回忆起和作为四公代理的四名美女、美少女见面时详情的善治郎这么说道。 以魔力量来说的话,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的修菈是四个人里最高的,相反最低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菲柯丽雅。 修菈是埃雷哈琉柯本家的长女。菲柯丽雅却原本只是雅尼米亚姆分家的女儿,后来因为丰富的魔法知识才被本家看上收为了养女。所以两人的魔力量会有很大差距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内情是那个样子,但在四公家的,尤其是重视传统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的人们,大多是都真心相信那个表面仪式的效果。 虽说投入了最多心力希望将其复活的是修菈,但说到那些支持她的人,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不必说,就连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我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中也有很多」 菲柯丽雅边这么说边露出好像很困扰的笑容。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内情吗」 对菲柯丽雅的说明,善治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的点点头。 既然四公爵领的当地人大多都相信那个表面上的仪式,那么能够实际将那个仪式再现的,也就是让『精灵少女召唤』魔法成功发动的菲柯丽雅的研究,就不是什么可以公开进行的东西。 『精灵少女』什么的并不存在,过去曾存在的『精灵少女召唤』魔法,其实是将地·水·风·火元素聚集成人形然后随意驱使的装神弄鬼一样的东西。即便主张这种说法的人拿出多少有关证据,当地人应该也很难接受才对。 虽然菲柯丽雅是宣称「自己的魔法研究陷入了绝境」才来到嘉帕王国求教的,但真正陷入了绝境的,多半是和再现这个『精灵少女召唤』魔法有关的研究吧。 必须瞒着周围的人秘密进行的研究,效率当然会很差。 即便如此仍旧拿出了一定成果的菲柯丽雅,可以说非常优秀了。 「不过,菲柯丽雅。既然你能如此肯定的声称这一切都不过是虚构的产物,那难不成,你已经成功将『精灵少女召唤』再现过了吗?」 三人中唯一没看过菲柯丽雅的『研究论文』的善治郎提出了这个问题。 对这个提问,菲柯丽雅很自信的点了点头。 「是的,正如您明察。在大幅的小型化·简略化后,我成功发动了『精灵少女召唤』魔法」 「香狄翁?」 听了菲柯丽雅的话,让善治郎不由得向香狄翁进行确认,但老贤者只是耸耸肩后摇摇头。 「多半是真的,老夫只能这么说。虽然老夫拜读的论文中的确记载了那个魔法的咒文,但很遗憾老夫未能成功将其发动。啊啊,不过论文上记载的其他两个新咒文,老夫可都是一次就发动了的哟」 是被自己没能成功的结果刺激了自尊心吗,老贤者在整段话的最后又追加了一条多余的情报。 南大陆西方语中也好南大陆中央中语也罢,甚至包括北大陆语在内,能将『魔法语』正确表达出来的词汇都是不存在的。 而就像英语中r和l发音上的不同无法用日语表现出来一样,严格来说并不相同的发音却不得不用同一个文字进行表达的情况,在这些语言中存在无数个。 香狄翁这种级别的贤者,如果只是简单新魔法程度的话,只要看过记述的文字就能凭借自己迄今为止积累的知识和经验,以「多半就是这个吧」的感觉找出相应的发音。但如果是简易版『精灵少女召唤』这种级别的魔法,就似乎即便是老贤者也无法仅靠文字就将魔法再现出来。 「如果您允许的话,干脆我来现场再现一次那个魔法如何?」 听到菲柯丽雅的提议后被刺激起了好奇心的善治郎,也向香狄翁寻求许可。 「香狄翁?」 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老贤者点了点头。 「应该没问题吧。老夫可以保证这个魔法没有危险」 即便接下来要使用的魔法本身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菲柯丽雅也可能出于某些邪念拿来加害善治郎,然而即便真变成那样,有香狄翁在要从一旁横加干涉这个魔法也很容易。 得到了如此可靠的香狄翁的许可后,善治郎也遵从了自己的好奇心。 「那么,菲柯丽雅。我允许你在这里发动那个魔法」 「好的。那么,能麻烦二位准备些道具吗?首先,请准备两个大约这么大的水盆。一个装满水,一个直接空着。然后再借我一个大约这么大的杯子」 露出开心的微笑后,菲柯丽雅先是害羞般的低头想了想,然后就抬起黑眼睛提出要求。 「啊啊,确实那个咒文的构成中没有加入『水制作』的要素呐。这也属于简易化的一部分吗」 「是」 虽然善治郎听不懂,但既然香狄翁能接受,那应该就是那么回事吧。 「明白了,这就为你准备」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把侍立在旁边的护卫士兵和侍女们叫了过来。 十几分钟后,被善治郎他们围在中间的桌子上,摆放好了一个装满水的银盆和另一个相同大小的空银盆,以及一个同样是银制的小杯子。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那么请容我失礼」 菲柯丽雅用遵从礼仪作法的动作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银制的杯子将其浸入装满水的银盆中。 「这种程度的话……不,稍微多了些……」 用小杯子从大银盆中舀出一些水后,菲柯丽雅又将水倒回了银盆中一些,以此慎重的调节杯中的水量。 「…………好,大致就是这么多吧」 是终于调整出满意的水量了吗,眼角放松下来的菲柯丽雅,将盛有的水量大约总容量一半的杯子放在桌面上。 接着,站在桌子前的菲柯丽雅将右手食指插进杯中的水里,然后开始咏唱咒文。 『让容器中的水变为遵从吾命令的人偶,作为代价,吾愿向水灵奉上魔力二百零三』 咒文的效果立刻显现。 水从银制的杯子中站了起来。 外观上,这是个细节极度简略勉强有着人类外形的人偶。该怎么形容好呢。总之就是虽然略微能区分出四肢、驱赶、头部的部分,但手足完全没有手脚趾头、头部是一整个球看不出相当于头发的部分,整个身体比例多半只能算是三头身。 因为原料是不足一杯分量的水,所以整体大小只有能放在人手掌中的程度。 不过,这仍是个在视觉效果上极具冲击力的魔法。 「嚯哦………!」 发出感叹声的善治郎,甚至无意识的向前探出身子。 是很满意善治郎给出的反应吧,嘴角露出微笑的菲柯丽雅,将装有水人偶的杯子从桌面上拿了起来。 大概就和三头身的外表暗示的那样平衡不是很好吧,水人偶在杯子里不断的摔倒滚来滚去。 虽然这是幅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的景象,但施术者菲柯丽雅本人却似乎没有任何感想,只是淡淡的把装有水人偶的银杯拿到空着的银盆上空,然后把水人偶倾倒了下去。 落到银盆盆底的水人偶一时间失去了外形,但很快又重新聚集起来,站在盆底正中央。 看来,维持站姿就是它的通常状态了。 在善治郎和香狄翁深感兴趣的视线中,菲柯丽雅小声发出命令。 『前进』 接到这个命令后,小小的水人偶开始在盘底迈步前行。 当然,就算这个水人偶再怎么小,盆底对它而言还是太窄了。 水人偶不一会就走到了盆底和盆壁交接的斜面部分,在那里摔倒了。 然而它马上挣扎着重新站起来,继续闷头向盆壁走去,接着又再一次摔倒。 整段时间大约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左右吧。 效果时间到期后,水人偶瞬间失去了形体,变成了留在盆底的一杯分量的水。 「现在的话,只能做到达到程度而已。明确的命令好像必须用『魔法语』下达,不过我还没无法让它执行『前进』以外的其他命令」 菲柯丽雅说这话时的语气相当不甘心,但她的魔法已经完全引起了香狄翁的兴趣。 「有趣,实在是非常有趣。最开始时慎重的计算水量,也是为了将咒文中自动调节水量的部分去除以简化魔法吧?从『服从吾命令的人偶』这句话来看,确实只要用魔法语下达命令,就能获得相当的自由度了。 菲柯丽雅,道具稍微借老夫用一下」 香狄翁边这么说,边好像要把菲柯丽雅推开一样急匆匆的来到银盆银杯前。 香狄翁把他布满皱纹的食指插入留在盘底的,刚才构成了水人偶的那汪水中,然后开始咏唱咒文。 『让容器中的水聚于吾之指尖,并暂时保持吾希望的形状。作为代价,吾愿向水灵奉上魔力一百五十六』 「不愧是香狄翁大人」 听到香狄翁咏唱的『水操作』咒文的流畅发音,菲柯丽雅发出大声的赞叹。 虽然那是个善治郎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但似乎魔法专家能够从魔法语的发音中,在一定程度上明白咏唱魔法的那个人的魔法实力。 利用『水操作』将水集中到自己指尖的香狄翁,直接让水块变化成了人偶外形。 「唔嗯」 接下来,香狄翁在自己脑子里下达命令后,银盆中的水人偶蹒跚的走了起来。 乍看上去,这完全是把菲柯丽雅刚才使用的简易版『精灵少女召唤』再现了。 但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两者完全不同:菲柯丽雅用简易版『精灵少女召唤』制成的水人偶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可香狄翁用『水操作』做出的人偶,在人偶的头部和香狄翁的手指间有一条丝线那么细的水线相连。 「嗯,大致上已经完成认知了」 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声的香狄翁,先是把挂着连接水人偶的水丝的手指插入银杯里,然后在头脑中下令。 失去了人形的水人偶,直接像个粘体动物(史莱姆)一样飞快的从银盆滑入银杯中。 所有的水都返回银杯中后没过多久,『水操作』的有效时间就到时了。香狄翁暂时把食指从银杯中抽了出来。 「那么,要开始试验了,菲柯丽雅」 「是」 面对突然被叫到名字而不由得挺直了背的黑发女魔法研究者,老贤者用平淡的语气宣布道。 「对于你开发的简易版『精灵少女召唤』,老夫有好几处想要尝试的地方。如果尝试期间你感到有什么在意的东西,记得要当场提出来」 「是,我知道了,香狄翁大人」 「唔嗯,那么就开始吧。首先要把构成……」 香狄翁再次把食指伸进装有水的银杯,然后开始咏唱咒文。 「『让容器中的水化为遵从吾意的人偶。作为代价,吾愿向水灵奉上魔力二百零三』…………唔嗯,果然没有反应,吗。毕竟再怎么说事情也不会那么巧合呐」 虽然魔法没有发动,但香狄翁看上去也不怎么遗憾的样子,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您把遵从吾『命令』的部分,替换成了遵从吾『意』呢。的确,如果这样改动后魔法依然能够发动的话,就可以说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吧。果然,即便只是很小的变化,如果改动构成部分的话,就也必须对所需魔力量做相应的调整吗?」 对漆黑的双眼直放光的菲柯丽雅的问题,香狄翁保持着视线依旧停在插入银杯的食指上的姿势回答了她。 「这个可能性很高。但是,魔法语是极其纤细且复杂的。把『命令』替换为『意』所产生的影响会造成其他文脉上的矛盾,这种情况也有着十足的可能。 虽然这方面也有检证的余地,但还是让我们先回到原点进行检证吧。 『让容器中的水化为遵从吾命令的人偶。作为代价,吾愿向水灵奉上魔力二百零三』」 这次是不做任何修改,直接完全照搬菲柯丽雅咏唱过的咒文。 该说真不愧是香狄翁吗,咒文漂亮的发动了。 银杯中的水,再次变成了小小的三头身人偶外形。 「善治郎大人,老夫要稍微弄湿一下桌面了哦」 对向自己如此断言的香狄翁,善治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没关系,放手去做吧」 已经对这场魔法实验产生了强烈兴趣的善治郎,这时不可能妨碍老贤者。 「那么,就先失礼了」 香狄翁没有把水人偶倒进到银盆中,而是放在了桌面上。 等水人偶在平坦的桌面上站好后,香狄翁用清晰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前进』 命令的效果虽然和之前一样,但水人偶所处的场所却不同了。 并非狭窄的盆底,而是宽阔平坦的桌面,这里没有任何妨碍水人偶行走的东西。 对迈着跌跌撞撞总让人觉得有点滑稽的步伐前进的水人偶,老贤者有再次『魔法语』下达了命令。 『停止』 「哎呀!?」 看到水人偶当场停下了脚步,菲柯丽雅用带着惊讶和感动的声音叫了起来。 接下菲柯丽雅尊敬的视线,香狄翁扬起头露出有点得意的神色,接着又再次下令。 「『转过来』……唔,这个不行吗」 以香狄翁的位置来说,他应该是想让水人偶原地『向右转』吧。可水人偶只是依旧站在原地扭动脖子,试图把无脸怪一样的面孔转向香狄翁那边。 「想改变整体方向的话,必须对命令本身做些什么吗。那么,这样如何?『回来』」 对于这个命令,水人偶只是吃惊般的抖动起身体,除此之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唔嗯……这是怎么回事?」 「香狄翁大人,多半是这道命令的内容,已经超出了水人偶的理解范畴吧?」 「原来如此。的确,即便听到『回来』的命令,它也没有能知道该回哪里去的,留在之前场所时的记忆吧。唔嗯,这下该怎么办呢」 「果然,我开发的简易版咒文,到这个程度就是极限了吗?」 「你的结论下的太早了,菲柯丽雅。确实,将提升水人偶的基础能力作为研究方向是正确的。但保持目前的能力水平,对命令进行最优化来提升水人偶动作的研究方向也不该无视。不,在魔法语的研究这层意义上,不如说这个方向还更加有益吧」 「的确正如您所说,香狄翁大人」 就在速成师徒聊得兴起的时候,简易版『精灵少女召唤』的维持时间迎来了极限。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失去了外形的水人偶变成了在桌面上渗开的一滩水。 「什么嘛,这就到时间了吗。这样的话,根本没时间进行正经的观察」 香狄翁好像很不甘心的皱起了 他的白眉毛。 效果持续时间很短,是这个世界的大部分魔法都有的缺点。 这是连魔法知识很匮乏的自己也知道,基本中的基本。想到这件事的善治郎,忽然产生了个想法。 「菲柯丽雅?四部族长家在双王国成立后,会不会曾拜托夏洛瓦王家将『精灵少女召唤』做成魔道具?」 想要克服效果持续时间短这个是魔法就基本都有的缺点,最为常用的方法就是用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付与魔法』将其魔道具化。 例如在双王国王宫中用来照明兼做火源使用的『不动火球』,如果不将其魔道具化的话估计连一杯水都还没温热魔法火球就消失了,根本无法实际应用。 普通状态下的『精灵少女召唤』,只是个除了拿来故弄玄虚外就没什么其他用的魔法。但魔道具化后,『精灵少女召唤』的价值便会飞跃性的提升。 这不就是奇幻故事里的经典道具——格雷姆(活魔像)吗。 善治郎心中抱着这样的担心提出的问题,被菲柯丽雅苦笑着摇头否定了。 「非常遗憾,那样的东西并不存在。说到底,四部族长家即便在双王国成立之后,也没有将『精灵少女召唤』的秘密对夏洛瓦王家阐明,所以应该不曾制作过那样的魔道具的」 想将某个魔法做成魔道具的话,委托者必须在『付与魔法』术士面前反复咏唱那个魔法。 自己是『精灵少女』的子孙,所以才能够使用『精灵少女召唤』。可咏唱出的魔法语中都些『化成人偶』、『遵从我的命令行动』之类的台词的话,『精灵少女召唤』的真相肯定就曝光了。 「而且,那种东西没有任何实用性哟。虽然我的简易版只需要一定程度的魔力就可以,但在我推测真正的『精灵少女召唤』必须有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魔力才能发动。 所以,完成一个那种魔道具所需的时间,一不小心就会达到十年以上。在此之上,就如您刚才看到的那样,『精灵少女』很难执行什么复杂的指令。我就直说了吧,这种魔法即便魔道具化也没什么价值」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 虽然表面上对菲柯丽雅的话表示同了赞同,但善治郎心里却冷汗直流。 完成一个也会非常耗费时间,能力上又无法执行复杂的命令,所以没有魔道具化的价值。 这就意味着:如果能够在短时间内量产,并可以执行一定程度的复杂命令的话,状况就会完全颠倒过来。 缩短生产时间,是现在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的玻璃珠的量产化开始后就可以突破的问题。复杂命令方面也是,让香狄翁和菲柯丽雅按照现在的状态继续研究下去的话,总觉得意外的很快就会有所突破。 这么一想的话,魔道具化的『精灵少女』——四大精灵的格雷姆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用化了。 即便能力不高,只要能够以一定程度的低廉价格量产的话,格雷姆的价值就是无可估量的。 而且,虽然现在只有菲柯丽雅最擅长的水魔法可以创造出精灵少女,但历史上好像也存在火、风、土属性的精灵少女。 土属性精灵少女的话,说不定可以当成在例如被塔拉耶视为问题的金矿山那样危险场所工作的劳动力。另外如果运转时间足够优秀,它们说不定还能代替奔龙运送人们去那种途中不经过草场饮水处的场所。 火属性精灵少女的话,估计可以充当在战场上战死率最高前锋突击兵吧,感觉能在减少我方战死率的同时增加敌方的战死率。 风属性精灵少女的话,说不定能在对最让长途旅行的人烦恼的,大型飞龙的反击上发挥什么作用。 仅仅是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到好几个用途。 和玻璃珠有关的话题,是夏洛瓦王家与嘉帕王家之间的秘密,所以对那些一无所知的菲柯丽雅刚才才能说的那么满不在乎。但如果这位黑发美女在将来的某天成功把真正的『精灵少女召唤』再现出来的话,她的成果一定会传到夏洛瓦王家的耳朵里。 在增强国力上贪欲十足的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不可能察觉不到连现在的善治郎都能想到的事。 (果然,即便是现在才动手也罢,玻璃珠的量产还是先停一停说不定比较好) 善治郎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带着不变的笑容守望者香狄翁和菲柯丽雅的交流。 「真是度过了一段相当有意义的时间啊。老夫要向你道谢,菲柯丽雅」 「我这边才是,在接受了香狄翁大人指导的今天这一天里,我得到了匹敌独自钻研三年程度的成果呢。实在非常感谢」 老贤者和年轻的女魔法研究者,带着感觉很痛快的笑容互相道了谢。 「能够承受魔道具化的玻璃珠的量产成功了」的报告送到善治郎身边,是在这天夜里发生的事。 第三章 空间遮断结界和瞬间移动和不动火球 数日后。 在王宫的某个房间里,想办法配合彼此时间的双王国、嘉帕王国两国的重要人物,再次齐聚一堂。 嘉帕王国这边,是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 双王国这边,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 此外,同样来自双王国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塔拉耶也到场了。 将繁忙的这五个人的行程表反复调整后才得以实现的这次会面,无法持续很长时间。 万幸的是,关于此次会谈内容的大致情报已经事前交给了在场所有的人,所以他们只需要彼此略微做下问候,就可以省去前言直接进入主题。 「那么,委托人就是塔拉耶小姐,或者说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比较好?委托的内容是要我们制作『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对吧?」 用依旧和自大好胜之类的词无缘,永远那么轻松的语气干脆说出上面这番话的,是佛朗西斯科王子。 对金发王子的话,委托人——塔拉耶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我已经从奥菈陛下那里,得到了这件事的许可」 「不过细节条件接下来才能敲定,视那类条件而定,整件事就此作废的情况也是有十足可能的呐」 面对居然趁自己不小心,以契约成立为前提的感觉推进话题的塔拉耶,女王奥菈苦笑着叮嘱了她一下。 就和善治郎描述的一样,这位金发美女是个相当让人大意不得的商人。 接下来,用认真严肃的语气开了口的是霍娜公主。 「『空间遮断结界』,是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那么当然,想要将其魔道具化的话,就需要我夏洛瓦王家和嘉帕王家共同协作才能做到。请问嘉帕王家这边是由哪位陛下来担当这份工作的呢?」 霍娜公主把视线均等的投注在善治郎和奥菈身上的茶色瞳孔中,闪动着藏不住的好奇心色彩。 把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之一『空间遮断结界』做成魔道具。然后,提出这个委托的是坐拥金山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 为了制作魔道具,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肯定会动用高纯度的黄金。 明明严肃认真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可坐姿却明显透露出跃跃欲试、心动不已心情的霍娜公主,让善治郎觉得有点好笑。 她那个样子,总让人联想起被教育的很好的狗,面对最喜欢的食物却被命令『等着』时的模样。 (译注,黄金越纯就越软,所以纯金在珠宝工匠眼中就和橡皮泥一样,是种可塑性非常强的素材) 「善治郎今后不在王宫中的情况会很多。所以如果接受委托的话,我认为自己来担当这份工作比较好。毕竟魔道具化的工作虽然需要耗费漫长的年月才能完成,每天要实际为此花费的时间却并不多呐。 即便只是大致的计算也可以,如果想要把『空间遮断结界』做成魔道具的话,目前来看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呢?」 听到女王的回答和提问,金发王子和栗色头发的公主互相对视了一下。 「这个嘛。『空间遮断结界』虽然是血统魔法中不需要多大魔力量就可以使用的魔法,但其他条件上会很严酷呢。 想保护金山矿工们的人身安全的话,就一定要做成魔力自动填充型,而且还必须实现魔法外行也能发动的效果……大致来说,我认为完成差不多需要两年吧」 比这么说的佛朗西斯科王子慢了些的,似乎导出了几乎相同结论的霍娜公主也表示了同意。 「确实。我也认为大致要花费那么多时间」 当然了,这是没有把玻璃珠这种隐藏招式考虑进去的日程表。 虽然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言行让人很容易忘记,但使用透明球体当媒体的话,制作魔道具所需的时间劳力就会急剧缩减这件事,原本是夏洛瓦王家秘密中的秘密。 双王国国内,这件事在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内部之外的地方,都是一个秘密。 因为,刚才的话题才只以普通版的日程安排为前提推进。 「既然如此,比起我们这边还是两位殿下那边的问题更大吧。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化工作,由你们当中哪一位来担当?既然我们这边的担当者是我,那工作场所就会固定在嘉帕王宫中。所以理所当然的,你们那边的担当者这两年里也要一直滞留在嘉帕王国中了哦」 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已经在嘉帕王宫里滞留了一年以上的时间,但如果接下『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化的工作,这个滞留期就会再延长两年。 不过,由于嘉帕王国里有善治郎这个能用『瞬间移动』帮人快速往来双王国的人在,所以即便是在这持续魔道具化工作的两年里,中途休息几天暂时返回双王国也是可能的。因此整个问题说不上很严重。 不过,那终究只是暂时归国而已。今后的两年中,担当者大部分时间要在他国度过这点还是不变的。 佛朗西斯科王子也好霍娜公主也罢,都是正处于适婚期的未婚男女。 因为密约基本上已经无法结婚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先不说,对霍娜公主,要如何花费两年时间,应该会在相当程度上左右她的人生吧。 虽然会在相当程度上左右她的人生…… 「可、可以的话我想担当这份工作。没问题的,我一定,会完成一件不让这件工作蒙羞的作品给大家看!」 眼神闪闪发亮,仿佛要从沙发上站起来般的前倾身体——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拿到这份工作的霍娜公主脑海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在计算那类未来。 「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她是这么说的哦?」 对女王奥菈的确认,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和平常一样的满不在乎的笑容点了点头。 「诶诶,可以哦。既然霍娜这么有干劲,这件工作就让给你好了。我可是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事要做呢」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差点因为欲望暴走的霍娜公主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佛朗西斯科殿下,请您不要给奥菈陛下和善治郎陛下找太多麻烦」 虽然霍娜公主是本国派来负责监视和压制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但如果接下将『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化的工作,霍娜公主的时间被那边占据的日子肯定会增加。尤其是对魔道具的容器精细加工的阶段,一定会让这位栗发公主宅进工房好几天吧。 总而言之,塔拉耶所委托的制作『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一事,这样就算是大致定下来了。 因为打通了可以购入目标职务的渠道,而笑的很是开心的塔拉耶,用亲切成分比平常多了五成左右声音说道。 「那么奥菈陛下。霍娜殿下。这件事就劳烦二位多费心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做的只是每天抽出一点时间用用魔法而已」 「交给我吧,塔拉耶。我一定会做出个让你满意的成品」 和随便回应了一句的赤发女王相对照,栗发公主在回应时可说是在语气中注入了堪称过剩的力道。 虽然两者在干劲上有很大差距,但最后得出的结果应该足以的满足委托人的期待才对。 「这么说来,『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的完成,基本上是大约两年之后的事了吧? 原则上来说,霍娜殿下这两年里都必须留在这边,那么塔拉耶你又如何?你也要在这边滞留两年吗?」 听到这个女王忽然想到后提出的问题,金发的女商人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带着献媚般的笑容提出一个提议。 「那么做的话,果然还是有点浪费时间了呢。所以我打算找个 适当的时机,借用两位陛下中的某位的『瞬间移动』暂时返回双王国去。 不过,这两年里我想时不时的过来确认一下的进度,所以到时能请两位陛下用魔法接送我吗?」 说完这句话,塔拉耶用带着试探神色的琥珀色眼睛仰望着善治郎和奥菈,等待二人的回应。 女王奥菈的回答迅速且简洁。 「送返先不说,迎接可是很贵的哦?」 现在,如果是把人从嘉帕王国送回双王国的话,使用善治郎或奥菈的『瞬间移动』一瞬间就能办到。然而若是想把人从双王国接到嘉帕王国来,就必须先将使用『瞬间移动』的术士本人传送去双王国,然后由那个术士用『瞬间移动』把申请者送到嘉帕王国这边,最后,术士再用『瞬间移动』把自己传送回来。 光是『瞬间移动』就要耗费三次,如果把术士起码也要在双王国滞留一天这点考虑进去的话,就至少也要收取申请者平常价格五倍左右的费用。 对这番说明,金发的女商人飞快的脑子里计算了一番。 「请容我确认一件事:像我此次背来的那种大小的行礼,能允许今后我每次访问贵国时都带上吗?」 「这个嘛,应该无妨吧」 听到女王的回答,塔拉耶的垂眼因为笑容垂的更低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问题了。即便需要支付那种程度的费用,我也会把收支保持在黑字给各位看的」 金发女商人豪迈的宣称只要有那些自己背来的货物,即便是使用『瞬间移动』往来两国的费用也能支付给你们看。对此女王露出藏不住的苦笑。 「不要卷走太多我国的货币哦。中途先不说,最终的收支要以以物易物的形式进行」 即便嘉帕王国是大国,高位贵族和大商人手中的金钱有很多,国内流通的金币银币数量仍是有限的。如果这些货币大量流向他国,就会造成本国经济的钝化。 「遵命」 塔拉耶带着顺从的笑容答应了女王的要求。 「那么,关于『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化的工作,塔拉耶要不要先和霍娜讨论下细节?毕竟到敲定作为媒体物品的外形为止,都没有奥菈陛下出场的必要呢」 「佛朗西斯科殿下您说的确实没错。不过殿下您自己又有什么打算呢?」 霍娜和塔拉耶,你们就先到别处去聊聊吧。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么说,霍娜公主带着毫不客气的怀疑眼神看着他。 毕竟刚才那番话虽然是正论,但在栗发公主听来,那怎么听都是在以正论为盾牌把身为监视者自己远远的支走。 面对这样的监视者少女,金发王子回以完全不觉得怎样的笑容。 「我嘛,还有别的事要和两位陛下谈。所以想在这里再多留一会」 说完这句话,佛朗西斯科王子把手抬到他耳朵左右的高度,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圆环给霍娜公主看。 手指做出的圆环暗示球体,就是说接下来,佛朗西斯科王子要和善治郎、奥菈聊聊关于玻璃珠的话题了。 收到这番暗示,霍娜公主也只能先场。 和玻璃珠——也就是透明的球体有关的话题,如果不先把四公家的塔拉耶引开的话,是无法开始的。 既然如此,现在能以最自然的名义把塔拉耶引走的霍娜公主,就必须担负起这个职责。 虽然还抱有一丝不安,但也算是释然了的霍娜公主,把视线转向塔拉耶那边。 「我知道了。塔拉耶,和你听到的一样,把『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化的工作由我来担当。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寻求的具体机能、魔道具的素材、成品的大小,已经其他细微要求。这之后你能抽出些时间吗?」 「好的,当然没有问题。非常感谢,霍娜殿下」 对霍娜公主的话,塔拉耶一边答应,一边仿佛在强调“时间就是金钱”般飞快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霍娜公主和塔拉耶已经离开。 保险起见,到确信她们已经去了绝对听不到房间里谈话的场所为止都保持沉默的三人里,首先开口的是女王奥菈。 「那么,『和预定的一样』,表面的工作已经顺利交付给霍娜殿下。接下来就是真正要委托佛朗西斯科殿下的工作了。首先,请鉴定一下这些。喂」 女王边这么说,边对站在身后的瘦脸秘书官扬扬下巴作为指示。 接到指示的中年秘书官,也立刻执行了命令。 「是。那么请容我失礼,佛朗西斯科殿下」 他将一个扁平的木盒摆放到佛朗西斯科王子面前。 「请看吧」 被秘书官打开盒盖的木盒内部,以纵三横四的形式分隔出了十二个小空间,现在有十颗玻璃珠被安置在其中。 木盒底部放入了柔软的布作为垫子,所以玻璃珠不会因为什么万一破损。 「嚯哦」 「如你殿下见,这是我国生产的第二批魔道具用宝珠。我想听听佛朗西斯科殿下毫无顾忌的对它们的评价」 对因为临产日期接近而只能以尽量不给腹部带来负担的动作表达自傲的女王,金发王子跟本连看都不看,只是迅速把玻璃珠拿到手中,一个接一个的仔细鉴定。 「…………」 「…………」 对没有了平时那种轻浮又缺乏紧张感的笑容,表情严肃的持续进行鉴定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女王夫妇也带着紧张的表情守望着他。 第二批玻璃珠远看上去和第一批并无不同。 颜色还是老样子,是只比弹子汽水瓶稍淡些程度的绿色,内部更是一目了然的混入了大量气泡。 乍看上去形状没有什么歪曲的球体这点,也和第一批玻璃珠一样。 花费漫长时间对玻璃珠一个一个仔细鉴定过后,夏洛瓦王家的王子给出了结论。 「这四颗不行呢,都带着不能忽视的歪曲或损伤。剩下的六颗都合格了。因为颜色很浓,所以和善治郎陛下的宝珠相比还有差很多,但作为付与魔法的媒体应该也能发挥很大力量了吧」 十颗中有六颗合格。 在露出了和大国之王相符的,代表对此非常感兴趣笑容的奥菈身边的善治郎,露出的却是混杂了开心和不安的笑容。 不管再怎么曲解,这都算是可以量产玻璃珠了。 总有种站上勉勉强强算是下滑坡道开始的位置后,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的感觉。接下来,自己的脚步将变得无法停止,也不能停止了。 虽说还能做到尽量在行进中避免摔倒,又或是略微把行进的方向调整到自己希望的方向。但即便不知道坡道的尽头有着自己也无法再返回开始的位置。 做出这番觉悟的善治郎,提出了一个提案。 「那么,佛朗西斯科殿下。对于不行的四颗,能请您把每颗宝珠不行的理由分别书写下来吗?」 没有详细的原因只给出不合格评价的结果会降低制造现场的士气,但如果能把不合格的理由简单易懂的传达过去,就能对以后的改善工作有所帮助。 接着,善治郎把视线转向身边的妻子。 「奥菈陛下。我提议将从刚才佛朗西斯科殿下给出合格评价的六颗宝珠中,选出至少一颗,可以的话最好是三颗作为『范本』返还给制造现场」 眼前只有不合格品的话,不过管对原因知道的多么详细,也很难制造出合格品。 有正面意义的合格品范本,也有负面意义的不合格品范本。然后,不合格品为什么不合格的理由也很明确。凑齐了这些要素的话,制造现场应该就能对制造体制进行很有效率的改良了吧。 善治郎的主张,在奥菈听来非常有说服力。 「好吧,我接受这个提议。就从合格品中挑选三颗,作为范本返还给制造现场好了」 「啊啊,善治郎陛下,奥菈陛下?如果要把不合格的理由详细写下来的话,再怎么说我也得收鉴定费了哦?多半,两位对这种宝珠的制造并不会止步于这第二批吧?」 自己拿出的结果,被女王夫妻越过自己擅自分配了。对这种做法金发王子不开心的撅起了嘴。 鉴定宝珠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工作,但佛朗西斯科王子也不想做白工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宝珠是他恨不得立刻弄到手的东西,所以金发王子当然会为了搞到它不顾其他了。 看到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完全不隐藏自己欲望的视线注视着合格品玻璃珠,女王奥菈露出一个坏笑。 「既然如此,那就把还给制造现场以外的剩下三颗宝珠交给佛朗西斯科殿下你好了」 「!?真的吗!?」 听到女王奥菈大方的这么说,佛朗西斯科王子很不像样的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像是为了制止他一样,奥菈举起手对着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脸做了个推的动作。 「但是,不用说,这三颗宝珠可不能仅仅为了支付鉴定的费用而交给殿下。殿下你还必须接受我们其他的委托才行。具体来说,就是希望能秘密的为我们制作魔道具」 「嚯嚯哦?」 暂时又把屁股挪回了沙发上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其绿色的眼睛因为对委托的期待闪动起比刚才更明显的亮光。 看到双王国王子和预想一样的反应,女王奥菈先是苦笑了下,接着从怀中又取出两颗玻璃珠放在桌面上。 「媒介就使用这些。请制作出『瞬间移动』和『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吧。期限嘛,因为现在已经临近年终,所以大致只剩不到两个月。 如果无法两边都完成的话,就以『瞬间移动』为最优先目标。但是,把『瞬间移动』魔道具化时,要将其做成可以简单发动的类型。还必须加上使用一次后就作废的条件」 奥菈现在取出的玻璃珠,是事前从善治郎那里得到的日本制的玻璃珠。 既然是要成为大陆间航行时担当善治郎安全绳的魔道具,那在素材上可不能小气。 把出处不同的另外两颗玻璃珠拿到手中的金发王子,先是很感兴趣的让玻璃珠在手中反复转了转,然后才终于把视线转向女王夫妻这边。 「如果是这两颗宝珠的话,那应该没有什么困难的呢。用完即弃的『瞬间移动』只需要一日,『空间遮断结界』我想也最多只需要五日就可以完成了。当然,不管哪边都必须有奥菈陛下或善治郎陛下的协助才行」 制作魔道具除了需要付与魔法的术士外,还必要有人来使用要魔道具化的那个魔法。虽然如果是四大属性魔法的魔道具的话,佛朗西斯科王子独自一人就能制作,但不管是『瞬间移动』还是『空间遮断结界』都是时空魔法的一种,只有嘉帕王家的人才能够使用。 女王奥菈,还是王配善治郎。 虽然姑且有两个选择,但对背后内情很清楚的奥菈明白,结果其实从最开始就只有一种。 「既然如此,那我来吧」 「可以吗?」 对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确认,不是奥菈而是善治郎苦笑着点点头。 「诶诶,毕竟我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无意义浪费魔力的可能性,可是非常高呢」 魔道具的制作流程如下:先对作为媒体的物质施加付与魔法,然后发动目标魔法将其注入进去直到媒体被充满。 这期间的问题,就在于被施加付与魔法后的媒体只有很短时间拿来捕捉吸收目标魔法这点。 至少,当佛朗西斯科王子使用完付与魔法接着对善治郎说「来,就是现在,请使出『瞬间移动』魔法吧」后,如果善治郎的表现是「好勒我上了,『将吾脑内描绘的……』啊,念错了」的话,那么他好像是没有多余时间再次咏唱咒文的。 虽说发动失败的魔法不回消耗术士的魔力,所以可以反复尝试发动。但在这个场合里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付与魔法可是成功发动了的,结果他的魔力就那么无意义的浪费掉了。 即便差不多有善治郎一倍,佛朗西斯科王子的魔力量仍是有其极限的,而『付与魔法』又是魔力耗费很高的魔法。 连续失败的话,就只会给佛朗西斯科王子造成麻烦,甚至可能对魔道具制造的日程产生糟糕影响。 奥菈的话,就不会在这方面失误了吧。 距离预定出航的日子还有足够的时间,既然已经知道『瞬间移动』和『空间遮断结界』来得及完成,那干脆提出更贪心些的要求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善治郎先是用视线从女王妻子那里得到许可,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 善治郎拿出来的也是一颗玻璃珠。 「佛朗西斯科殿下,我也有工作要拜托您。即便优先顺序排最低也没有关系,请用这个为我制作一件『不动火球』的魔道具。当然,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您可以拒绝这件委托」 「『不动火球』吗?如果用这颗宝珠为媒体的话,那个真的眨眼之间就能做好哟」 看到佛朗西斯科王子歪头表示不解,善治郎先是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龙皮纸。 「我的场合,比起魔道具本身的功能,道具外形必须制做成特定的形状比较重要。所以如果时间不够用的话,我打算把魔道具之外的部分交给其他工匠去制造」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摊开的龙皮纸,是他苦心描绘出来的魔道具外形设计图。 善治郎对画画并不是很擅长,所以为了能让第三者也简明易懂这图他画的很是辛苦,不过,佛朗西斯科王子看上去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领会这张图想要传达什么了。 「这个,真是相当有趣的构造呢。下面的部分就像钳子一样,啊啊,是用来夹住桌子边缘进行固定吧。然后,关键的『不动火球』……恩恩,要在这个表面开了很多洞的黑色球体中间,让『不动火球』像核心一样显现。这个黑色球体,是铁制的吗? 另外一幅设计图,这是带盖子的杯子?这个也做了相当程度变形呢,杯底不仅是内凹的球形,还伸出了很多细条一样的东西」 对深感兴趣的看着设计图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善治郎尽量简单易懂为他做了说明。 「希望能把个杯子做成可以固定在收纳了『不动火球』的那个黑色球体上面。只要把杯子上带的细条插进下方球体表面的孔洞中,杯子应该就不会轻易松脱了吧」 善治郎委托制作的,简单来说,就是在船上也可以安全使用的火源。 根据善治郎的调查,这个世界对于船上火源的态度,和地球大航海时代差不多。 姑且会在厨房里准备正规火源,但使用的时机就非常看天气和波浪的好坏,也就是仅限海面平稳的时候。 航行中大部分时间里,船员们过的好像都是硬撑着不使用火的生活。 也就是说,吃饭大多只是把肉感、干燥的豆子、腌渍的蔬菜叶、硬面包这类贮存食品硬嚼碎后干咽下去。 老实说,自己完全没有忍受的了这样生活的自信,所以善治郎才特别准备了『在船上也能安全使用的火源』。 这个『不动火球』魔道具,会仔细的在球形的火炎外面包裹上金属的丝网和开孔的金属板,所以即便出了万一在船上被打翻,引燃其他东西的可能也很低。 而且,这件魔道具还可以用底部钳子外形的部分夹住船内固定的桌子边缘来固定自身,从一开 始就很难被打翻。 而只要把金属的杯子固定在封存着『不动火球』的金属球上,就可以煮出一杯分量的沸水。 如此一来,即便是在航行期间的船上,自己应该也能喝上热茶,或是加入肉干和干燥豆子的速成肉汤才对。 大陆间的航行有多么严酷,善治郎轻易就能预想得到。所以他至少靠餐饮减轻些所承受的精神负荷的做法,绝不是错误的。 另外,虽然只是印象模糊的知识,但善治郎记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茶叶中富含维生素c。 提到长期航行,就会让人联想到船员因缺乏维生素c而患上败血症的故事。 经历超过百日的航程来到嘉帕王国的『黄金木叶号』船员中没有出现类似败血症症状的人,所以那种情形在异世界里说不定只是无用的担心,可善治郎就是对其非常在意。 「需要精细加工的部分如果太花费时间的话,殿下只完成『不动火球』魔道具的部分也无妨」 魔道具部分只有付与魔法的术士能完成,但除此之外精细加工就可以交给『工匠庭院』处理。另外,即便遇到最差的情况也就是无法在船上使用,这个『不动火球』魔道具也还有其他带上的价值。 如果大陆间航行顺利的话,『黄金木叶号』抵达乌普萨拉王国的时间大约是嘉帕王国雨期开始的月份。转换成地球上的历法的话相当于四月。 虽然只是大致推测,但善治郎的印象中乌普萨拉王国的地理位置、气候接近地球上的北欧。而四月北欧的天气,怎么都不让人觉得会不需要暖炉便能度过。 仔细注视了好一会善治郎递来的设计图后,佛朗西斯科王子终于抬起的脸上,带着充满自信和干劲色彩的笑容。 「大致上已经搞清楚了。我想做做看。制作『瞬间移动』、『空间遮断结界』、『不动火球』这三件魔道具的委托,我接受」 「那就拜托殿下费心了」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自信十足的回答,善治郎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下来。 ◇◆◇◆◇◆◇◆ 当天夜里。 和平常一样,吃完晚饭洗完澡的善治郎和奥菈,在客厅里讨论起了到目前为止的进展。 善治郎已经决定前往北大陆,为了让途中遇到危险的概率尽可能降低到接近于零,夫妻二人拜托了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魔道具。 同时,把嘉帕王国自制的第二批玻璃珠送去评判后,得到了有六颗合格的评价。 当然了,和善治郎带来的日本制玻璃珠相比,这批透明度很低的玻璃珠还有改善的余地。 「有必要特别慰劳一下玻璃工匠们了呐。特别报酬不必说,既然这次又把熔炉烧坏了,那就给他们一定长度的休假好了」 听到心情很好的女王这么说,善治郎担心的问道。 「给钱当然没问题,但给休假不要紧吗?不管是在保密意义上,还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意义上」 在成功造出了玻璃珠的现在,玻璃工匠们已经变成了超一级的重要人物。 只要其中有一人被双王国挖走,或是绑架的话,就会对嘉帕王国的今后的计划产生很大影响。所以善治郎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奥菈本人对这方面更有切实感受,然而即便如此,她仍在特别估算了风险和回报后,决定给予玻璃工匠们一定程度的自由。 「嘛,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光是把人关起来强行要求他们工作,最后是得不到好结果的。负责提供专业技术的职业工匠们尤其如此。 王都的出入口已经全都让王都警备队设下的哨卡,繁华街工匠们会光顾的店里也都派去了密探。对工匠们自身,姑且也严令他们『不得外传』了」 其实关于最后一项,连奥菈自己都很怀疑其效果。 毕竟,玻璃工匠们只是群接受了特殊训练的一般市民。 这样的他们沉浸于做完大工作后的解放感而肆意饮酒时,如果被酒场的女人问了「哎呀,那你干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之类的问题,多半会说着「我只能在这里告诉你,其实……」什么的把情报泄露出去吧,不如说这根本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 即便强行要求他们保密,工匠中只要有一人说走嘴就全完了,所以这种做法实在太难成功。 「这样真的好吗?」 对爱操心的丈夫,女王带着恶人的笑容回答了他。 「这与其说是好是坏,应该说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虽然详细制作方法的秘密估计在我和卡尔洛斯在位时还能守住。但『嘉帕王国成功造出了玻璃』这个事实本身,就属于无法隐瞒的东西」 即便交易对象仅限于夏洛瓦王家,玻璃珠的存在始终被两个王家当做秘密,这个秘密也总有一天会暴露。 毕竟,夏洛瓦王家在购入玻璃珠后,肯定会以迄今为止的常识无法解释的速度量产魔道具,所以要是不暴露才怪了。 搞不好,光是迄今为止善治郎拿出来的主要是提供给佛朗西斯科王子使用的那些玻璃珠,就足以让各国眼光敏锐的人察觉到有什么异变发生了。 「而且虽然机密要保护,但人才也得聚集嘛。如果一直对周围的严格保密,玻璃工匠就无法被其他工匠视为有魅力的工种了吧。真变成那样的话,召集人才会很辛苦的」 女王边这么说,边耸了耸了披着夜服的肩膀。 工匠的世界,是个本人干劲的高低会对成就造成很大影响的世界。量产已经存在物品先不说,想要开发出新技术的话,如果工匠们自身没有干劲就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 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是奥菈以王权召集来的人才也可能最后拿不出任何成果,女王对此也能理解。 既然如此,就只能靠『让玻璃工匠是赚取金钱方面和获得高贵身份方面都非常有魅力的新职业的认知,成为市井工匠中众所周知的常识』的手法。引出那些对这一行感兴趣的人了吧 「嘛,不过这些都是再往后的将来的事了呢」 「原来如此」 虽然在表面上理解了奥菈的说法,但也正因为如此,善治郎更搞不懂到时掌控玻璃工匠们身上缰绳的具体方法了。 这方面的操作,也只能全交给奥菈了吧。 「明白了。感觉这方面不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范畴呢。话说,关于协助制作魔道具的工作,最后全落到了奥菈你一人头上,这样不要紧吗?」 今天决定好的,由奥菈参与制作过程的魔道具,有三个。 要卖给塔拉耶的『空间遮断结界』,交给善治郎使用的『空间遮断结界』,以及『瞬间移动』。 然而,对善治郎的担心,奥菈只是摇摇头表示否定。 「在时间和我的身体状况意义上,都完全没有问题哦。我只需要在决定好的时间里,去霍娜殿下和佛朗西斯科殿下身边反复使用魔法就可以了。只是,『空间遮断结界』先不说『瞬间移动』会消耗很多魔力,所以我也有必要稍微注意一下」 制作『瞬间移动』魔道具的当天,至少也要耗费使用一次这个魔法所需要的魔力。而即便是魔力量远在善治郎之上的奥菈,一天也最多只能使用三次『瞬间移动』。 所以在魔力分配上必须好好计划。 「嗯,知道了。如果行程安排无论如何都调整不好的话记得来和我说。即便会给佛朗西斯科王子添麻烦,这工作也只有我能接手的嘛。如果遇到不能一次完成这种最糟的情况,就告诉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瞬间移动』魔道具由我来担当吧。 话说回来,关于这次的魔道具,我们该向芙蕾雅殿下阐明到什么程度呢?」 这次订制的魔道具,都是善治郎参加大陆间航行时要带上的东西。 对于善治郎要所乘坐的『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芙蕾雅公主,该把这些魔道具的实物和功能对她展露到什么程度,这种事必须趁现在商量好。 女王奥菈立刻说出答案。 「总之,『瞬间移动』必须藏匿起来。毕竟它的存在如果暴露风险就太大了,我们只能那么做」 「这个嘛,确实如此」 对奥菈的说法,善治郎也不得不认同。 『瞬间移动』魔道具,是能在真的彻底陷入绝境时,帮助善治郎抛开其他一切独自逃走的王牌。 别说万一被他人夺走,连其存在本身万一被他人知道也会产生风险,所以奥菈那个只有将其藏匿起来这么一种选择的意见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相反的,『不动火球』的魔道具就一定要拿出来给芙蕾雅殿下看,而且要为她做详细说明。 不如说,直接把这件魔道具交给芙蕾雅殿管理,你在得到对方许可后才能把它拿回来使用的做法,说不定还更好些」 「啊啊,航行时就是必须那么小心呢」 在这方面,善治郎也没有什么异议。 作为即便在长期航行中的船上也能使用的火种而携带的,『不动火球』的魔道具。 仅仅因为佛朗西斯科王子把这件魔道具完全按照善治郎期待的样式完成,身为航海外行人的善治郎就做出「这样的话,就即便在航行中使用也不要紧了」的判断的话,那实在过于危险了。 即便只有万一的可能,但如果最后变成「果然还是不行啊」的结果,『黄金木叶号』上可就要发生火灾了。想要防止发生那种情况的话,就必须向船的拥有者芙蕾雅公主详细说明关于『不动火球』魔道具的一切,然后在对方熟悉这东西的使用感觉的基础上,从对方那里取得许可使用。 如果芙蕾雅公主和『黄金木叶号』的副船长说不行的话,甚至得做好航行期间封印这东西的准备。 不过该说万幸还是什么的吗,『不动火球』即便不使用,也不会对善治郎的生命安全造出什么直接影响。 『瞬间移动』不能说,『不动火球』可以说。 到这里为止,善治郎和奥菈的意见是一致的。 问题在于最后的一件魔道具。 「『空间遮断结界』也没有特意告诉对方的必要吧。那个是能在陆地上为你提供保护的东西。别说没有特意告诉芙蕾雅殿下的必要,考虑到各种万一发生的状况,我认为知道这个存在的人甚至应该尽可能减少」 奥菈会把话说的含糊其辞,大概是因为她担心芙蕾雅公主的部下中,存在比起芙蕾雅公主会更优先执行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等高层人物们的意志的人吧。 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如果善治郎一行抵达乌普萨拉王国后和那边交涉失败甚至发生武力冲突,对方是否事先就知道『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的存在,将成为很大的分歧点。 善治郎也能明白妻子的这些担心,但他从『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上,还看到了其他可能性。 「唔嗯—,可以的话,『空间遮断结界』的存在我也想告诉给芙蕾雅殿下。因为我觉得『空间遮断结界』在遮断空间的同时,也会让整个空间的三次元坐标处于固定状态。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虽然真的只是种最后的手段,但『空间遮断结界』说不定可以成为超强力的船锚一样的东西吧?」 「『空间遮断结界』成为船锚,这是什么意思?」 十分缺乏和船只有关的知识的女王,歪着头催促丈夫继续说明。 「我想想。『空间遮断结界』是遮断空间,让内部不会受到任何外部干涉的魔法吧?所以我觉得,那个被遮断的空间本身也会同时被原地固定下来。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即便展开结界,外面的人只要把结界周围的地方挖开,就能结界整个挖出来然后滚动着运走了嘛」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虽然奥菈接受了上面的说明,但其实善治郎的理论中还有很多破绽。 『空间遮断结界』可以将被遮断的空间的坐标固定下来。 如果这个预测是正确的,那被遮断的空间岂不是会因为行星的自转或公转偏离初始的位置?虽说善治郎的头脑里不是没产生过这样的疑问,但他似乎没有在上面深想的样子。 再深究的话,其实『瞬间移动』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季节改动就意味着星球的位置不同了,如果目的地坐标完全不变的话那岂不是发动后就会转移到宇宙空间里去?魔法这种力量虽然方便但也很不讲理,根本就没法向其追求从一到十严密的理论 「所以呢,如果在『黄金木叶号』的船舱里发动『空间遮断结界』的话,那整艘『黄金木叶号』不也就会被固定在三次元空间的某个点上了吗?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啊,所以才是船锚」 对善治郎的说明,奥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拍了下手。 把船体的一部分空间固定住,整艘船也会因为那个空间被勉强固定下来。 的确,这种现象的性质和船只下锚很相似。 「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会比正常使用船模更优秀吗?」 对仍旧歪头表示不解的妻子,善治郎好像很困扰的挠挠头。 「如果用在普通停泊时的话,的确和平常使用船锚没什么区别吧?不过,虽然我也觉得十有八九不可能啦,但如果『黄金木叶号』足够结实的话,这种做法可能会被船员,尤其是那些不习惯坐船为晕船所苦的船员当成救命的女神呢」 普通的船锚,就只是靠把锚身沉到海底来让船不会漂走而已,并不会让船身停止晃动。 如果是到了水深到无法让锚身触底的外海,普通船锚甚至几乎无法发挥固定船身的功效。 但如果把『空间遮断结界』当成锚使用就不一样了。因为空间本身被固定住了,所以不管在哪里发动,都可以让船身稳定到像是在陆地上一样吧。 在会晕船的人看来,没有比这更美妙的福音了。对于普通船员也是如此,如果要说提供进行危险作业时所需要的不晃动环境的话,应该没有其他更出色的方法了吧。从这层意义上讲,『空间遮断结界』甚至可以说比『凪之海』还要厉害。 「唔嗯。不过,你自己刚才也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面对深感兴趣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善治郎点了点头。 「嗯。用嘴说明的话稍微有点难,就用这个做下示范吧」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拿来一张复印纸。 他把这张正反两面都打印有东西已经无法再使用的复印纸平摊在桌面上。 「把这张复印纸想象乘船。通常,因为大海上总是有波浪和海潮,所以船身会以这样的感觉晃动」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用手抓住复印纸的两端左右摇晃起来,让其在桌面上左右滑动。 「这种时候,如果发动『空间遮断结界』,船的『一部分』就会被强行固定住。奥菈,你能用手指按住纸的正中间部分吗?」 「什么?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虽然奥菈在这种时候已经明白了善治郎的意思,但她还是配合着丈夫照做了。 同样从沙发上站起身的奥菈,用一根手指按住了复印纸的中央部分,但善治郎抓住纸张两端左右摇晃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结果,复印纸被两股力道所揪扯,迅速出现了皱褶。 「对,这就是在晃动的船上发动『空间遮断结界』后的状态——如 果在整体不停摇晃的船上勉强将一部分空间固定不动,用不了多久船体就会开始不断积累伤害。然后,如果在大风暴之类摇晃的特别厉害的时候这么做的话……」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开始用比刚才更大幅的力道摇晃复印纸,结果原本已经扭曲的很厉害的纸张,随着小小的刺啦一声,以奥菈按住的部分为起点被撕开了。 「我想船身就会以这样的感觉坏掉了」 「……这不就根本没机会用了嘛」 接受了善治郎说明的奥菈,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不管是能给船员带来多大好处的魔道具,如果会对最重要的船体造成伤害的话就没有使用的机会了吧。听到奥菈这么断言,善治郎带着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有使用的机会哦。虽然属于要尽最大力量避免发生的情况,但当『黄金木叶号』的沉没无法避免时,这个用法就会派上用场了」 到了不管做什么船都会沉没的场合,就没有理由再禁止使用会对船体造出损伤的魔道具。 那种时候,如果『空间遮断结界』可以发挥出善治郎预想的出固定三次元空间的效果的话,在魔法发动期间应该能够暂时制止『黄金木叶号』的沉没才对。 即便那时船底已经开了个大洞,正有水不断从那里涌入船舱也没有关系。形象点说的话,整艘船就像被一部看不见的吊车吊起来了一样。 「我也没有详细知识所以无法断言,但我认为沉船时留给人逃生的时间通常都是很短暂的,而且一但出现晃动和大幅的倾斜,人们就会陷入巨大的慌乱。 这种时候,即便无法阻止沉没本身,如果能有一件给人们多创造些逃离时间,并让船身在逃脱期间都不怎么摇晃的魔道具在的话,我认为应该是非常有益的」 「…………」 对善治郎的说明,奥菈仿佛被压倒了一样的暂时陷入了沉默。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危险,但奥菈还是在把自己作为妻子的感情和作为王希望得到的国家利益拿出来衡量一番后,做出了让善治郎上路的决断。这个决断并没有错,即便到了现在奥菈也还是这么认为的。但与此同时,她也沉痛感受到自己在这件事上,比眼前的丈夫——也就是当事者善治郎本人还要过于乐观天真。 即便预想到了船只有可能沉没,有可能会在海上漂流,善治郎依旧接受了参加大陆间航行的要求。终于对此有了实感的奥菈,心中同时感到了一股热流和痛楚。 下意识的用手按住自己丰满的左胸的奥菈,做出了一个决断。 「明白了。关于『空间遮断结界』的魔道具的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了。如果你觉得把有关细节全都告诉芙蕾雅殿下比较好的话,就那么做吧」 「嗯,了解」 和携带魔道具有关的话题到此就结束了,可关于大陆间航行的准备还得继续讨论下去。 「说起来,芙蕾雅殿下她们应该已经抵达瓦伦迪亚了吧?有联络过来吗?」 对善治郎的话,女王点点头。 「啊啊,瓦伦迪亚代官送出的小飞龙信,已经在昨天傍晚抵达了。芙蕾雅殿下一行人和魔道具『凪之海』,好像已经在前天顺利抵达了瓦伦迪亚的样子。露柯蕾夏也是」 「这样啊。虽然我也知道在国内不会出什么大事,总之她们平安就好」 看着善治郎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奥菈又告诉了他其他情报。 「另外,信上也记载了芙蕾雅殿下和『黄金木叶号』副船长讨论后得出的情报:我们这边可以乘船和他们一起出航的人员数,果然只有十人。 据说,船上已经为我们特别空出了两个房间。虽然姑且另外还空出了一间位于船底的装货物的房间。但那边似乎不是人类可以住宿的场所。所有我打算拿来装载送给乌普萨拉王国的礼品」 「十人,两个房间吗」 听到这个情报,善治郎仰望着天井开始思考。 十个人分用两个房间的话,就代表即便是善治郎在船上也不会有单人房间了。 照顾善治郎日常起居的侍女们是女性,护卫他的骑士、士兵们则都是男性,所以那两个房间必然会分成男用房间和女用房间吧。 对于不怎么擅长没有私人空间的集体生活的善治郎,感觉这是种会略微让他积攒精神压力的生活方式。 「这十个人的人选现在是怎样的感觉?首先已经确定了肯定有我和骑士纳塔里奥吧?」 「啊啊,然后是你的侍女伊妮斯。原本担当我的侍女职责的玛格丽特也要带上。毕竟有个相貌不显眼的人在的话,在那边行动时应该会更方便些」 侍女玛格丽特是有着金发、绿眼、白皮肤这些相貌特征的人物。 这张在南大陆非常显眼的面孔,到了北大陆似乎就正好相反成了种相对不起眼的相貌。至少,比生来就有着褐色肌肤的纯嘉帕王国人要压倒性的更容易溶入人群。 「明白了。现在确定的有我、纳塔里奥、伊妮斯、玛格丽特四人。还剩下六个名额啊,护卫和侍女我最低该带上几人?」 对善治郎的问题,奥菈扶着下颚略微思考了一下。 「既然是长期行动,那不设定出交班制度的话就会很辛苦。所以护卫包括纳塔里奥在内至少要有四人。侍女包括伊妮斯和玛格丽塔在内最起码要带上三人。 还有,在纳塔里奥交班休息时,必须有一个代替他下达指示命令的人。就是说其他护卫中最好有一个人不是士兵而是骑士」 「护卫的人选问题,和平常一样全交给纳塔里奥就可以了吧。侍女如果必须再带上一人的话,该选谁?」 「我觉得这方面可以全部交给伊妮斯决定」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对人才的挑选还是交给那个行业的专家来做比较好。 「我、四个护卫、三名侍女。这合计也才八人,所以还剩两个空额呐。还有什么其他带上比较好的人才吗?」 对善治郎的提问,奥菈抱臂思考起来。 「唔嗯。我最开始想到的是专门的外交官。当然了,正外交官是你,那个被带去的专家则作为副外交官主要负责细节上的交涉。这应该可以让交涉更圆滑的进行」 「也就是交涉方面的专家吗?就像拉法埃罗·玛努凯斯那样?」 对善治郎的话,奥菈点点头。 「没错。以能力而言,拉法埃罗是最合适的。但是,不管是拉法埃罗也好还是其他交涉专家也罢,他们身上都有两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女王皱起眉头。 「问题?」 「啊啊,首先第一点。你要是在那边被人太轻看,或者干脆点说要是被视为装饰品的话会很危险了。就算副外交官是能力多么高强的人,在权限上都远远不如你这个正外交官。 尤其是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你想要迎娶芙蕾雅殿下。如果有能的部下在这件事上乱出头,恐怕会让事情陷入僵局」 再说明白点,如果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手牵着手宣布「我们结婚了」的话,整件事的影响还能以男女之间的问题为前提限定在一定程度上,但如果在这种场合里善治郎带来一个很厉害的职业交涉人,并告诉对方「细节请和这个人谈吧」,整件事就会迅速染上政治色彩。 乌普萨拉王将芙蕾雅公主视为贵重的政治棋子的同时,应该也把她当成重要的女儿来疼爱才对。 作为王者冷酷的计算利益得失,作为父亲向女儿倾注关爱,乌普萨拉王到底会优先顾及哪一边,不和他实际见面是无法知道的。 即便嫁出芙蕾雅公主和与嘉帕王国的贸易息息相关,能给乌普萨拉王国带来巨大的利 益,如果关键的结婚对象善治郎不主动站出来成为交涉的头面人物、自己提出「请把女儿嫁给我」的请求,而是借部下副外交官的口传达结婚意愿的话,对方给出「谁会把女儿交给你这样的男人啊!」的回复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的话,确实还是别随便带上我之外的外交人员的做法说不定比较好呢。奥菈你刚才说有两个问题吧,那另外一个问题又是什么?」 大陆间的航行虽然难挨,但即便顺利完成这段航程,后面也还有和乌普萨拉王国的交涉等着自己,一个搞不好这方面有可能会比前者还要辛苦。 被再次提醒了这个事实的善治郎虽然觉得很烦,但还是继续提出了问题。 「嗯,另外一个问题非常单纯。『黄金木叶号』只分配给了我们两个房间吧?然而很不巧的,我国拥有的那些兼备地位和实力的职业外交专家,全都是男性」 光说到这,善治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啊,男女比例吗!」 房间有两个,总人数十人。明明航行时肯定要分出男用房间和女用房间的,可男性这边善治郎加上四名护卫后已经用完了总人数的一半份额。 因为只有男性职业交涉专家,所以要带上那种人的话男性阵容就要再追加一人。而既然担负交涉这种重任,那个人物肯定也会带来一名自己的专属护卫吧。通常来说,这种护卫的性别大多会和主人一样。 也就是说,男性阵容这边又会增加一人。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男七人女三人的组合。 七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撑过接近百日的航程,这再怎么说都让善治郎有点敬谢不敏。老实说五个人就已经让他觉得很吃不消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两个名额最好给女性?那么女性中有什么值得带上的人才吗?」 对善治郎的想法,奥菈微微耸了耸肩。 「也没必要非勉强凑足十个人吧。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带的话,再追加两名侍女不就好了吗?原本除了部门责任人外,侍女就基本上都是三人一组行动的」 已经确定要带上的侍女,分别是清扫部门责任人伊妮斯,和原本担任奥菈侍女的玛格丽特。虽然女王提出了考虑到工作量应该再多带一名侍女的建议,但其实并不用拘泥于只带一人,再多带三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说的也是。嗯,既然还有时间,剩下的两个名额就先保留好了。如果到最后实在无法决定,就用侍女来填补这个空缺吧」 「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可行的,不过至少也要在出航一个月前决定好人选哦。毕竟出行的人不必说,被留下的人这边也要做些准备的」 「啊啊,没错呢」 如此一来,关于大陆间航行准备工作的话题就告一段落了。于是善治郎又重新提起了他最开始提到的问题。 「……玻璃珠的量产,终于成功了呢」 「啊啊」 善治郎的确认,得到了女王无情的肯定声音。 让本来需要以年为单位施加『付与魔法』才能完成的魔道具制作过程,可以缩短到数日就能完成的透明球体的量产体制。 既然可以量产这个事实已经毫无隐瞒的告知给了『付与魔法』的使用者夏洛瓦王家,那这个潮流就被无法停止了。 毫无疑问,南大陆将掀起巨大的魔法技术革命。 这场革命的基础并非只有玻璃珠的量产而已。 「那三颗量产玻璃珠虽然是作为报酬交给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但那个人绝对会做的吧。付与魔法的魔道具,也就是『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 『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 佛朗西斯科王子出于温和目的而产生的构想,在善治郎看来,却是有着能匹敌量产玻璃珠程度爆发力的技术革命。 更糟糕的,或者说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玻璃珠的量产』和『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这两者如果组合到一起的话,产生的效果不是相加而是相乘级别的。 仅仅量产玻璃珠的话,无法消除只有夏洛瓦王家可以使用这种物品的弱点。 只有『制造魔道具的魔道具』的话,不能改变制作魔道具必须消耗以年为单位时间这个事实。 然而,把这两者组合在一起后,就可以得出『可以不限定制作者的,在短时间内量产魔道具』这一空前恐怖的结果。 对因此颤抖不已的善治郎,女王以桀骜不驯的笑容作为回应。 「嘛,那个男人的话,说不定已经在制作了呐。搞不好,那三颗玻璃珠全都会被他用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上」 尤其是这次的玻璃珠,是作为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善治郎用的『瞬间移动』和『空间遮断结界』魔道具的报酬直接交给他个人的,这种做法有着很大的意义。 那个将嘉帕王国迄今为止都努力不将其魔道具化的『瞬间移动』做成魔道具的委托,姑且也是嘱咐过佛朗西斯科王子「不要告诉他人」了的。 老实说,女王奥菈完全不期待佛朗西斯科王子会遵守这个『不要告诉他人』的约定。但也算是以伤换功吧,仅限这次,佛朗西斯科王子说不定真有可能暂时保守住秘密。 毕竟,把『瞬间移动』魔道具化这种工作不保密就接不到。再说,佛朗西斯科王子只有瞒着祖父和父亲偷偷接下这份工作,才能得到作为报酬的三颗量产玻璃珠。 如果是毫无节操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他自己主动成为这件事的共犯的可能性甚至更高。 「啊啊,很有可能。那个人,就是会满不在乎的干出不得了的事呢。啊,对了。说到不得了的事,奥菈在那之后和香狄翁见过面了吗?」 听到突然想起这件事的善治郎的提问,奥菈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但马上就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和老爷子?啊啊,是你以前提到过的那件事吗。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菲柯丽雅小姐成了老爷子的弟子,两人打算把四公爵家秘传的魔法复活」 实际上,菲柯丽雅并没有正式成为香狄翁的弟子,两人只是结成了暂时性的师徒关系罢了。但大致情况就像奥菈说的那样。 「嗯,是『精灵少女召唤』呢。我觉得这个也是相当不得了的魔法。当然,以魔法而言它的持续时间过于短暂,除了拿来骗骗人或装神弄鬼外应该就没别的用途了吧。但是如果将其魔道具化——也就是大幅延长效果时间的话,我认为那就会变成一种相当厉害的东西了」 善治郎带着警戒的心理这么提出忠告。 然而,善治郎的这份担心,女王在承认之余又进行了否定。 「确实,那个魔法——『精灵少女召唤』如果被再现出来并魔道具化的话,无疑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威胁。那已经是必须考虑要不要取消玻璃珠的交易那种级别了。 然而实际上,目前,或者说我们这辈人还在世期间,我认为你的那个担忧成真的可能很低。 不如说,如果一个搞不好真让那种情况实现的话,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内恐怕会发生内战吧」 「……怎么回事?」 女王完全相反的危险预言,让善治郎露出藏不住的困惑。 对这样的善治郎,女王带着有点严肃的表情开始说明。 「很简单的事。我听说,菲柯丽雅小姐只不过是四公家中的异端分子,四公家中的大部分人,其实都真心相信『精灵少女』真的实际存在,而且还是四公家的先祖,对吧?」 拥有肉体和自由意志,以及和通常精灵相比不是一个次元级别的力量,这样的精灵就是『精灵少女』。 这是个即便在南大陆上,也仅 在中部沙漠地区传承的传说。 「好像就是这样。四公爵或者说四部族长家的始祖,各自和地水风火的『精灵少女』结合后生下了自己这一族的祖先——四公家的大部分人似乎都相信这种说法」 其实这都是祖先创作出来的虚构故事,让这个虚构故事显得好像确有其事的装神弄鬼魔法就是『精灵少女召唤』。能从『精灵少女召唤』是将创造、操作、自立三个要素组合起来构筑的魔法这一事实中,冷静的推导出上述真相的菲柯丽雅,似乎属于例外中的例外。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明,女王满足的点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即便那个菲柯丽雅小姐漂亮的将『精灵少女召唤』复活,这个魔法除了拿来装神弄鬼外也没别的用途。但就像你担心的那样,如果这之后菲柯丽雅小姐与给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术士合谋将『精灵少女召唤』做成魔道具,并利用玻璃珠将其量产的话,那是有可能造成极大威胁吧。 然而,你冷静的想一下。『精灵少女召唤』魔法被魔道具后,在那些真心相信『精灵少女』传说的,菲柯丽雅小姐之外的其他四公家的人眼里,这种魔道具意味着什么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连善治郎也终于理解奥菈的意思了。 「啊?对啊!以『精灵少女』确实存在为前提看待的话,这不就是把『精灵少女』封进魔道具里,然后肆意的驱使她嘛」 冷静想想的话,这算是必然会得出的结论。 对四公爵家来说,『精灵少女』是自家的先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把那样的存在封进魔道具并肆意驱使的话,就像奥菈说的那样,最后发展成内战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和香狄翁也说过,菲柯丽雅小姐是个很聪明的人物吧? 那么这种程度的事她不可能不理解。实际上,正因为菲柯丽雅小姐也有自己进行的研究是异端的自觉,所以她才不在母国而是特意跑到遥远的我嘉帕王国来寻求建议不是吗?」 「嗯—?是这样的吗?」 按照善治郎看到的印象,菲柯丽雅总给人种一切以魔法语的研究为最优先的感觉。当然,那位黑发美女是个很聪明、不会做蠢事的人这种评价善治郎也赞成,但他总觉得菲柯丽雅特意来到嘉帕王国,纯粹就只是为了接受比她更精通魔法语的香狄翁的指导而已。 「不过,我也明白奥菈你的意思。确实在这种背景下,只要不是特别白痴就都不会把『精灵少女召唤』给魔道具化吧。毕竟万一发生内战了,反而会把国力给拉低的」 「你理解了吗。所以说,菲柯丽雅小姐和双王国都不是问题。不如说问题其实在老爷子——香狄翁身上。菲柯丽雅小姐开发的简易版『精灵少女召唤』,他立刻就可以使用了吧?如果是老爷子的话,就算他比菲柯丽雅小姐更早把『精灵少女召唤』复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对奥菈的担心,这次轮到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了。 「不过,那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吧?即便香狄翁能够使用『精灵少女召唤』,他也无法将其魔道具化啊」 再怎么说,善治郎也不觉得香狄翁能像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那也做出魔道具来。 然而,奥菈却带着苦恼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这是在那之前的问题。菲柯丽雅小姐虽然只是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养女,但她姑且也有公爵家分家的血统,所以由她成功再现『精灵少女召唤』的话,勉勉强强还能和表面传说的内容达成一致。 然而,老爷子可是纯粹的嘉帕王国人」 「啊啊,这样啊。如果四公爵家的人们相信的那个传说确有其事的话,香狄翁是不可能使出这个魔法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认真到什么程度,但四公爵家都声称自己一族是『精灵少女』的后裔,并把遗失的『精灵少女召唤』摆到了自家血统魔法的位置。 所以如果和四公爵家没有任何血缘的香狄翁也能使用这个魔法的话,那造成的问题可不是说句好笑就可以了事的。 「……姑且提醒他注意一下比较好呢」 「嘛,我不觉得老爷子会在这件事上犯傻。但同时,我也不认为他会因为有风险就中断这个魔法的研究。而只要研究继续下去,被人看到他使用这个魔法的可能性就总是存在的」 香狄翁是极其有能力的魔法使,虽说他也是名有着冷静判断力的贤者,但身上同样有着虽然年事已高但好奇心依旧旺盛的魔法研究者的一面。 面对未知的魔法,他的这份好奇心是很难抑制的。 「研究中也好完成后也罢,都不能在有第三者的场合发动『精灵少女召唤』,必须得这么严令他呐。不过老爷子的话,对他提醒到那种程度应该就不要紧了吧」 毕竟对奥菈来说,担任宫廷首席魔法使的香狄翁是不管能力还是人格方面她都最为信赖的心腹之一。 所以就算奥菈不去反复叮嘱老贤者,其实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 「…………」 所有的话题都聊完,客厅暂时陷入了沉默时间。 通常谈完严肃的话题后,善治郎和奥菈都会把座位调整成肩并肩的形式,然后开始聊些更琐碎的东西。可今天客厅陷入沉默后,两人却都没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隐约察觉到彼此还有话要说的缘故吧。 过了一会后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善治郎。 「呐,奥菈」 「嗯?怎么了?」 善治郎先是深吸了口气,然后又迟疑了一下。 对就算再怎么宣称没问题,现在肚子里终究怀着孩子的妻子说出把接下来的话真的好吗? 是看透了善治郎的这份犹豫吧,奥菈带着凛然的笑容对丈夫微微点了点头,催促他说下去。 「你就说吧」 听到这句话的善治郎,先是特意咳了一声,然后带着决心开了口。 「推进玻璃珠的量产,默认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制造魔道具的魔道具』。这些行动的根本,都是奥菈对于之前提到的『可疑味道』的担心吧?」 这是比起疑问,更接近以确信为前提的确认式提问。 女王果然点了点头。 「没错。上次双王国的表现明显过于不自然了。即便进行不利的交涉,也把我方的意见不由分说全部接受的态度;对芙蕾雅殿下达到异常程度的款待;以及事后一听就觉得很不自然的,对北大陆情报的执着。 虽然还不知道事实到底是怎样的,但双王国,至少夏洛瓦王家的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两人,已经预见到某种大动乱并开始进行准备了。而那个大动乱的发生源是北大陆的可能性非常高。 然后,从对方表现出的希望和我国构筑良好关系的意志可以看出,他们很可能认为这场大动乱很难仅靠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一国的力量对应,甚至可能把整个南大陆都卷进去」 所以,身为王者的奥菈才会做出决断:为了要尽可能早,尽可能正确的收集北大陆的情报,即便要冒风险也得让王配善治郎乘上『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 对奥菈的说明,善治郎也接受般的点点头。 「唔嗯,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老实说,我因为没有奥菈那么敏锐的政治嗅觉,所以对奥菈如此警戒这件事到现在还有点跟不上节奏,但我也理解这种应对本身有它的价值。让同为那大陆大国的嘉帕王国和双王国,就算曾经发生些不愉快也必须既往不咎建立互相协助体制,否则就无法解决的大问题,今后会落到南大陆头上的可能确实很高。 所以,我们才 给双王国行了各种各样的方便。虽说到这里为止我都还能理解,但身为王者的奥菈的判断,是绝对不会到此为止的吧?」 善治郎很少见的,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对面既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又是这个国家王者的女人。 面对丈夫这样的视线,奥菈也很稀奇的有那么一瞬间选择了回避。 「……你这是什么意思?」 「量产玻璃珠,然后贩卖给双王国。协助佛朗西斯科王子制造『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的确,如果以南大陆整体视角来看的话,这些都能带来好处的结果。而贩卖玻璃珠这个行为,单从嘉帕王国这边来看的话,我想应该也能让国家今后变得更富裕吧。 但是,其实不仅如此吧?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双王国就会被强化的过头了。比起只掌握了玻璃珠这一种重要物资的嘉帕王国,将付与魔法术士这种人才完全控制的双王国的立场更强。所以相对来看,这是在拉大嘉帕王国和双王国的国力差距。 奥菈,或者说身为王者的奥菈,应该不可能不理解这些才对,所以我认为你绝不会对这种未来坐视不理的哦?」 「…………」 对善治郎的逼问,女王一时间只是保持沉默安静的听着。 最后,仿佛放弃般叹了口气的女王,带着不如说是解脱的表情坦白了实情。 「和你观察的一样。玻璃珠的量产,佛朗西斯科殿下开发出『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这个潮流如果继续推进下去,双王国的国力将变得格外突出。 嘛,因为佛朗西斯科殿下之外的夏洛瓦王族会把『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视为威胁到他们既得利益的东西,所以那种结果最后会不会成真还不好定论,但老实说仅靠加速玻璃珠的量产,也足以让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坐上南大陆盟主的位子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当然,到时独占了玻璃珠供给的嘉帕王国应该也能成为副盟主什么的吧。但我不觉得奥菈,或者说一名大国的王者会从一开始就把这样的未来当做目标。 但是,很遗憾以我这样的脑袋,能想出的可以颠覆这种情况,代价非常低廉、又很不合我本意的做法,就只有一个哦?」 对善治郎有点毒的说法方法,奥菈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点点头。 「唔嗯,你所想到的方法,和我在盘算的方法,多半是一致的吧。在满足一定条件情况前提下,我觉得你还是从双王国的人里选出一个人做你的第二个侧室比较好」 「…………」 善治郎鼻梁上的褶皱已经多的藏不住了。 虽然明白这是奥菈以王的立场做出的的判断,但听到距离临产只剩不到两个月的大着肚子的妻子这么说,感觉还是相当受伤害。 「具体是谁呢?」 「霍娜殿下,或者露柯蕾夏」 听到预想中的名字,善治郎不由得仰望天花板。 「啊啊,果然」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发出一声长叹。 王配的第二名侧室,由对双王国来说接近直系的人物担当。 从这个角度上说,虽然是下级贵族家出身,却因为隔代遗传觉醒了『付与魔法』的霍娜公主;和虽然具备布鲁诺王次子女儿这样的血统,却无法使用『付与魔法』的露柯蕾夏,在对方看来都是级别正好合适的人选吧。 「在咱们这边来说,最好是霍娜殿下,但双王国那边应该希望你最好选择露柯蕾夏吧,这大概就是有关交涉中最大的冲突了」 对嘉帕王国来说,本人就是『付与魔法』术士的霍娜公主是最合适的候选。相反双王国那边,交出价值比较低的露柯蕾夏损失会更少一些。 「…………」 对什么也没说的善治郎,女王固定着刚才的表情继续说明。 「当然,进行交涉的大前提是先收集到足够的情报。玻璃珠的量产自身先不说,让其成果流入双王国的必要性,只有在确定我所感觉的可疑情况确实存在后才能成立。 听完夏洛瓦王家对这些事的说法,以及从北大陆回来的你的见闻后,如果我判断之前感觉到的可疑气息,真的代表某种我国和双王国必须步调一致才能应付得来的大灾害的话……」 女王在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 「到那时,善治郎,作为两国友好的证明,你就得迎娶一名夏洛瓦王家的女性了」 这样,对善治郎下达了命令。 既然这不是奥菈作为妻子的请求,而是作为女王的命令,善治郎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了解」 善治郎用沉重的语气,很不情愿的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第五章 出产和出差和出航 岁月流逝,年历改变。 迎来新一年的嘉帕王国,由国家举办了新年祭这个大型活动。 虽然这已经是善治郎来到嘉帕王国后第三次迎来新年祭,但今年的新年祭和之前的两次有一个很大的不同。 那就是身为善治郎妻子的女王奥菈今年不在。 过去两次参加新年祭时,都只需要和主办者奥菈并排坐着,像个背景物品一样什么也不做就好的善治郎,今年却不能再那么扮演背景了。 女王奥菈目前在后宫中静养中,按照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公主的说法,她现在处于随时会开始临盆也不稀奇的状态。 万幸的是奥菈本人的身体状态很安定,再加上有医师和治愈术士在,所以善治郎已经得到了绝不会出什么万一的保证。 不过,这样身处随时开始阵痛也不稀奇状态的孕妇,当然是不能再站出来担当新年祭主角的。 结果,代替女王奥菈主办新年祭的重任,就这么落到了善治郎的头上。 不过说是要主持新年祭,但善治郎在仪式当天必须要做的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坐在早就决定好的仪式中心,说早就决定好的台词,做早就决定好的动作,仅此而已。 问题就在于:在礼仪高台下仰望这样的善治郎的贵族中,眼神闪闪发亮的家伙明显多了不少。 虽然善治郎也不是第一次代替奥菈主持公开活动了,但新年祭这个仪式果然非比寻常。 然后,一部分贵族从以前就有的「女性的国王,在遇到某些情况时行动会遭到限制」担忧成了真这点,也是很大的问题。 最近,连原本几乎不会从国内贵族那里听到的「善治郎陛下」这个称呼,也光是今天就听到了两手手指数不过来的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没发生什么大事,新年祭也顺利的迎来最终环节的第三日夜晚。 只在这天对一般民众开放的王宫前庭里,聚集了手持蜡烛灯火的王都市民。 善治郎坐在设置在可以俯瞰前庭的王宫展望台中的席位上,向市民们挥手致意。 眼前这幅星空仿佛在地面上展开的景象,不管看多少次都那么美丽动人,然而以善治郎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实在无法静下心欣赏这幅美景。 因为在仪式开始前,来自后宫的使者带来了奥菈已经开始阵痛的消息。 即便到了现在,一想到心爱的妻子正在后宫中产子,善治郎就忍不住想要立刻离席赶去那边。 然而,善治郎却不可能那么做。 即便赶去后宫,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相反,让这场新年祭平安顺利的结束,是除了奥菈外就只有善治郎才办得到的事。 即便是为了奥菈,自己也应该把现在该做的事做好。 把这些话说给自己听的善治郎,即便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已经握紧到了发白的程度,脸上却仍想尽办法维持着笑容。 「哈啊,哈啊,哈啊!」 总算是顺利挨过了那段每一秒仿佛都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的时间后,善治郎彻底无视礼仪做法或是他人建议之类的东西,在后宫的走廊中发足奔跑起来。 「请等一下,善治郎大人。在黑暗的走廊里您这么奔跑是很危险的」 虽然一手举着led提灯,一手提着自己裙子边的侍女路易莎边和善治郎并排奔跑边这么冷静的提醒主人,但善治郎已经没有了回应她的精神余力。 看到他这个样子,侍女也放弃了。 「请容我失礼走在前面」 说完这句话,侍女路易莎一下超到了善治郎前面,接着一转身,一边在全力奔跑的善治郎前方倒退着行进,一边用手中的led提灯为王配照亮路面。 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后宫客厅门前后,路易莎先是一个急刹车,接着为善治郎打开房门。 足以照亮廊下的白光立刻从门后倾泻而出。 这是即便和侍女路易莎手持的led提灯相比要是压倒性明亮的光量。 设置在客厅的复数led台灯估计全都被点亮了吧。 善治郎就像仿佛被这白光吸引了一样的冲进打开的房门。 touchdown。 (译注,橄榄球用语,即触地得分) 用会让人联想到这个词一般的势头冲进客厅的善治郎,抓住一个在这里待机的侍女问道。 「奥菈呢!?」 他大概是挤出最后一丝耐力问出这句话的吧。 善治郎接着就双手扶膝的剧烈咳嗽起来。 后宫侍女们,在此时展现了不愧是专业人士的联动。 一人赶来为咳个不停的善治郎拍背,一人走向冰箱倒了一杯冷水,然后还有一人在看准善治郎停止咳嗽的时机,笑着对他宣布。 「就在刚才,奥菈陛下已经顺利产下了第二位子嗣。母子二人都平安无事」 对这句话,善治郎在喜悦和安心前首先感到感到的是吃惊和意外。 「诶?已经生了?」 一名年轻侍女将装有水的杯子递给完全呆住的善治郎。 「谢、谢谢」 就在善治郎饮水,同时另一名年轻侍女很周道的为他擦去额头冒出的汗水的时候,最初那名侍女笑着继续做了说明。 「是的。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殿下也说这是一场非常迅速,又十分安定的出产。他们二位已经给出了善治郎大人您回来后前往寝室也没问题的许可,请问您准备怎么做呢?」 对这个问题,善治郎的回答早就决定好了。 「我要去」 「谨遵吩咐。不过,少主大人现在已经睡着了,所以还请您注意保持安静」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在侍女们的守望下,善治郎轻轻打开了寝室的门。 「哦,善治郎。看你那样子,新年祭似乎已经顺利结束了呐。辛苦你了」 用话语迎接进入了寝室的善治郎的,是露出健康笑容的他心爱的妻子。 「奥菈?你已经不要紧了吗?」 面对快步走近的丈夫,在床上坐起身子的妻子一边在血色红润的脸上做出一个坏笑,一边摆了摆手。 「唔嗯。完全没有问题。出产本身只用了不到上次一半的时间就结束了,而且还有伊莎贝拉殿下的魔法」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把视线转向站在床旁边的气质高贵女性。 「伊莎贝拉殿下。这一次真的是太感谢您了。请让我向您重重道谢」 面对毫不犹豫的向自己低头的他国王族,伊莎贝拉公主回以柔和的笑容。 「我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奥菈陛下是靠自己的力量顺利完成这次出产的」 虽然治愈术士参与出产时大多会在中途对孕妇施加回复气力体力的魔法,但这次却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只是在出产顺利结束后,出于保险起见给奥菈使用了一次『体力回复』和『气力回复』而已。所以伊莎贝拉公主那句自己并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完全没有错。 当然了,如果没有最后那两下魔法,那即便是奥菈现在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有活力就是了。 「老实说,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好到觉得再这么继续躺下去很烦的程度了」 「不可以哦」 「不可以,陛下」 看到床上的女王为了展示自己有多健康甚至开始做肩环绕,老医师和治愈术士立刻发出制止的声音。 「……我知道了啦。只是说说而已」 听到这数月来已经变得默契十足的米歇尔医师和伊莎贝拉公主的叱责,女王像是在说 我投降一般的举起双手。 确认完心爱妻子健康状态的善治郎,终于把视线转向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这孩子现在由阿曼达侍女长抱着,正发出呼呼的似乎很舒服的寝息声。 害怕吵醒睡眠中婴儿的善治郎一边小心和孩子保持距离,一边低声询问阿曼达侍女长。 「是男孩?是女孩?」 「是个女孩子,善治郎大人」 中年侍女长一边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婴儿,一边简洁的回答了善治郎的问题。 「这样啊。是女孩子吗」 善治郎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同时也是长女的红黑色脸蛋,结果侍女长飞快的制止了他。 「哦呀,抱歉」 善治郎把自己伸出去的手硬拉了回去,然后安静的端详起沉睡中婴儿的面孔。 「女孩子吗」 虽然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但老实说光凭这个睡姿善治郎实在无法分辨这孩子的性别。 然而,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女儿。仅仅如此让善治郎觉得这孩子很可爱。 如果再凑近些看的话,善治郎感觉自己又要无意识的伸出手触摸、然后吵醒这孩子了。 是为了对自己进行牵制吧,善治郎硬下心从抱着婴儿侍女长那里走开,回到心爱的妻子躺着的床旁边。 「说起来,奥菈你好像已经想好要起什么名字了来着?」 「啊啊。我打算男孩的话就叫珐恩,女孩的话就叫珐娜。既然这孩子是女孩,那就叫珐娜吧」 「珐娜,吗」 善治郎像是为了熟悉这个名字一样「珐娜、珐娜」的反复重复了好几次。 「你呢,决定好了吗?」 听到奥菈这么问,善治郎好像做错事了一样左顾右盼。 「不,还没」 在南大陆,相异文化圈出身的两人结婚的场合,就像卡尔洛斯·善吉那样,双亲大多会各自送给孩子一个名字。 因此,善治郎打算也给这个孩子取个日式风格的名字,可结果到最后也没决定好一个,就这么迎来了今天。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继续拖下去的事,至少在善治郎动身前往北大陆前必须决定好。 就在善治郎和奥菈聊着这些话题的时候,伊莎贝拉公主维持着不变的平稳笑容开了口。 「看起来,奥菈陛下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保险起见,我会再多留三天观察一下。如果到时依旧没出什么情况的话,我就要向二位告辞了」 「诶?」 善治郎虽然对伊莎贝拉公主的话吃了一惊,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善治郎对方定下的派遣驻留契约,期限只到女王奥菈出产结束为止。 不如说,伊莎贝拉公主会再多留三天观察情况,已经属于额外特别优惠了。 然而,不愿放对方离去的善治郎,即便心理清楚不行但仍然开口询问。 「伊莎贝拉殿下。这孩子…珐娜她的身体状况现在不要紧吗?」 其实光看小婴儿呼呼睡得正香的样子,就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肯定没问题,可善治郎仍旧故意这么问道 「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呢。但比这更详细的判断,虽然很无奈就不再是我熟悉的领域了,另外老实说,如果我为她施术太多的话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这句话,伊莎贝拉和善的笑容上闪过一丝阴云。 伊莎贝拉公主和善治郎定下的契约只是「到顺利出产为止维持好女王奥菈的健康」,生下的孩子并不在契约保护范围之内。 而且,就像伊莎贝拉公主说的那样,对刚出生的婴儿施加回复魔法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做法似乎反而会导致新生儿的身体变得羸弱,甚至可能因此活不长。 嘛,如果实际生出的孩子羸弱到出生不久后不使用回复魔法就活不去的话又另当别论,但这方面还没来得及开始检查。 「这样啊,我知道了。到今天为止真是多谢您关照了,伊莎贝拉殿下」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诚挚的低头道谢后,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女王奥菈也跟着开了口。 「我也要向您道谢。非常感谢,伊莎贝拉殿下。多亏有殿下在身边,我才能毫无忧虑的生下这个孩子」 「两位言重了」 大概是作为治愈术士已经很习惯像这样的场面了吧。 伊莎贝拉公主一脸平静的接受了女王夫妇的道谢话语。 ◇◆◇◆◇◆◇◆ 四日后。 善治郎来到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紫卵宫。 上次他来使用的那座紫卵宫别栋,现在充当着设置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嘉帕王国大使馆的职责。 不用说,善治郎是使用『瞬间移动』过来的。 「善治郎大人,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露柯蕾夏吗,到明天为止的短暂时期要劳烦你关照了」 在别栋的一个房间里,受到了金发少女——露柯蕾夏迎接的善治郎,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挥了挥手。 昨天,确认女王奥菈和第二子珐娜身体无大碍的伊莎贝拉公主,已经借助奥菈的『瞬间移动』返回了双王国。 当时,善治郎拜托伊莎贝拉公主带个话,告诉双王国自己翌日也会来这边。 因为,对于今天会用『瞬间移动』入国的善治郎,双王国这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迎接准备。 「和交给伊莎贝拉殿下的书信上写的一样,我这次来没有多少时间。因为,虽然感到不胜惶恐,但还请允许我此次只以书信的形式和海涅迪克特圣下,布鲁诺前王陛下打招呼。 另外,书信并非是朱瑟佩陛下而是写给布鲁诺前王陛下这点,也请容我重重道歉。当然,书信本身不管是交给朱瑟佩陛下还是布鲁诺前王陛下都没关系」 善治郎这么说完后从怀里拿出两封书信,通过站在旁边的侍女交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露柯蕾夏。 虽然善治郎是用『瞬间移动』来到这边后才得知的,但随着年历变换,夏洛瓦王家的王位之主好像已经从布鲁诺王改换成了朱瑟佩王太子。 新年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这场王位交接活动算是进行的非常匆忙。所以不管是布鲁诺前王还是朱瑟佩新王,现在都被各种公务缠身没时间和善治郎面谈。 当然了,那位满脸皱纹的海涅迪克他法王也是如此。 「是,我知道了」 看着露柯蕾夏确认完蜂蜡和署名,以及信件本身的情况后,善治郎马上转入了主题。 「我这次来双王国,主要是为了“送”露柯蕾夏你走。保险起见我先确认一下:露柯蕾夏你已经拿到双王国的许可了吧?」 要是没拿到才好呢,对善治郎努力压下这种想法提出的问题,露柯蕾夏露出充满干劲的笑容用力做了肯定。 「是的。布鲁诺前王陛下,已经给予了我以公式身份访问北大陆的许可」 「?是吗,那就好」 对这个回答,善治郎有种微妙的错位感。 虽然允许露柯蕾夏以公式身份访问北大陆,但双王国的首脑层却并没有以公式活动的形式将她送走。 而且,这个许可还是布鲁诺前王下达的。 确实,露柯蕾夏是去年年末返回的双王国,当时勉勉强强还属于王位仍旧属于布鲁诺前王的时期,但既然实际行动是在今年进行的,那相关的许可通常应该以朱瑟佩新王的名义下达。 这种刻意让许可来自布鲁诺前王的做法,就只会让人产生遇到某些情况时可以当做借口的感 觉。 从这种不惜故意把情况搞暧昧的慎重中,可以看出奥菈的那些猜测很可能猜对了。 过后得向奥菈报告一下,善治郎边把这句话记在脑子里,边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天候没问题的话,『黄金木叶号』预定十天后就会出发。所以最晚,我必须在出发五天前抵达瓦伦迪亚。当然,露柯蕾夏你要比我更早抵达那边」 由于『瞬间移动』只有善治郎和奥菈才能用,所以如果有人想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前往瓦伦迪亚的话,那个人就必须比善治郎本人先出发。 对这些事很清楚的露柯蕾夏,睁大充满意志的蓝色双眼点了点头。 「好的,没有问题。从明天开始,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分配给你这边的『黄金木叶号』上的席位有两个。我先确认一下,要乘船的就只有露柯蕾夏你自己和那位侍女吧?」 「是的。就只有我和布萝拉两人」 普洛伊侯爵家指派给露柯蕾夏的贴身侍女布萝拉。 身为露柯蕾夏心腹中的心腹的她并没有跟随主人暂时回国,而是已经人在瓦伦迪亚待机了。 再怎么说,使用『瞬间移动』紧急回国不能连侍女也一起带上。 「明白了。那么,明天上午我就会用『瞬间移动』把你送走。目的地直接定为瓦伦迪亚可以吧?」 至于善治郎自己,他打算先回一次嘉帕王国王都,与妻子儿子女儿好好道完别后再前往瓦伦迪亚。 如果露柯蕾夏也先回王都嘉帕再从那里前往瓦伦迪亚,她要缴付的『瞬间移动』使用费就会激增。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财力很有富余,露柯蕾夏干脆的答道。 「既然如此,也请让我先去一次王都嘉帕。我在那边还有好几件事要办。另外可能的话,我想见奥菈陛下一面」 对露柯蕾西的提议,善治郎略微思考了下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因为陛下非常繁忙,老实说露柯蕾西你的愿望能实现的可能性很低。但我会把你的要求带到的。这样可以吗?」 通常来说,如果有人突然提出想和身为王者的奥菈见面,就只会得到一句“不可能”然后被无视。但现在的奥菈不管身体还是时间都有了些空闲。 为了慰劳产后的身体,奥菈把大部分工作——政务是雷卡兰特子爵也就是费迪尔宰相,军务是普乔尔元帅——交给了这二人,可她的身体回复的比预想中更快,于是女王的日程表上就有了一些闲暇时光。 顺利的话,露柯蕾夏说不定真能和奥菈来个短时间会面。 话虽如此,如果不行的话,金发少女就要白花一笔绝对不便宜的『瞬间移动』使用费了。 对善治郎的这个提醒,露柯蕾夏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关系。多谢您的关心」 「明白了,那我就去安排了」 「…………」 「…………」 要传达的事传达完后会话就继续不下去了。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沉默,正是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之间并没构筑太良好关系的证明。 「那,那个……」 「说起来,露柯蕾夏」 就在感到焦虑的露柯蕾夏想勉强搭话打破沉默的下一瞬间,善治郎也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开了口。 「啊,是的,您有什么事呢,善治郎陛下?」 「没什么,你先说吧」 「不不,我这边要说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边要说的,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不不,还是请您先说吧」 不管以什么形式也好,善治郎都有问题要问自己。 面对露柯蕾夏「绝对不能放跑这个机会!」式的激烈反应,选择认输的善治郎先是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开口发问。 「明白了。那我就问问吧。露柯蕾夏你,为什么要提出乘坐『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的申请? 即便不理解大陆间航行具体有多危险,接近百日的航行本身就伴随着生命危险这种事,露柯蕾夏你应该明白才对。 希望你能把即便无视那些危险也要提出乘上那艘船的理由说给我听听」 当然了,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听完善治郎最后追加的这句话。露柯蕾夏一下没有了到刚才为止的那份活泼劲,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大眼睛中浮现出某种类似很深刻的迷茫般的感情色彩。 然而,那份迷茫很快变成了决心。露柯蕾夏先是用连善治郎都能明白的清晰视线盯着他的右手腕,然后开了口。 「这个嘛。善治郎陛下,我想您已经从玛尔嘉利特殿下那里,听说了和我有关的各种事情吧」 善治郎用左手抚摸了下露柯蕾夏盯着的佩戴在自己右手腕上的腕轮型魔道具『风之铁槌』,然后点点头。 「啊啊,大致事情我都听说了」 夏洛瓦王家引以为傲的,作为付与魔法术士能力属于屈指可数人物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和露柯蕾夏是血缘上的亲姐妹。 玛尔嘉利特公主曾对善治郎说「妹妹就请您多关照了」,作为代价,她把魔道具『风之铁槌』送给了善治郎。 更准确的说,是立下了善治郎有三次不能拒绝露柯蕾夏的邀请这样的约定。 支援提供到这个地步,善治郎怎么也不认为这对姐妹之间的感情很差。至少,玛尔嘉利特公主这边肯定是对露柯蕾夏抱有家族之情的。 露柯蕾夏带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程度的不自然无表情,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关于我的出身,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或者说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保密。只不过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名誉的事,所以在公开场合里很少被提及,来自外国的人士大多都不知道罢了」 语气中带着自嘲成分的露柯蕾夏说起这些事时却非常流畅,这反而让人听着心痛。 「我,是夏洛瓦王家第二王子——现在应该称呼他为王弟了——菲力贝尔德殿下和其正妻尤兰妲大人所生,但因为缺乏血统魔法能力,而失去了做那二人孩子的资格的人。因此,从记事前起,我就被做普洛伊侯爵家的养女养育了。 不幸中万幸的是,不管是我血缘上的家人,还是养育我的家人,都是些非常重感情的人。 然后,幸运中不幸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只会用诚实到笨拙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感情。因为他们就是那么一群诚实到甚至不把小孩子当成小孩子对待的人们」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露出一个苦笑。然而,此时她的大蓝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泪膜这点,并没有逃过善治郎的眼睛。 虽然想让语气保持平淡,但露柯蕾夏的声调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悲恸的音调。 「所以,我是在没有任何人骗过我一次,没有听说过一次谎言的情况下被抚养大的。 普洛伊侯爵家的人,都会把我当成普洛伊家的一员来对待。但同时也不忘像对待其他血统尊贵的人士一样和我保持一定距离。 相反,我血缘上的亲人菲力贝尔德殿下尤兰妲大人玛尔嘉利特殿下,虽然在公开场合时会像普通的王族和贵族那样遵守礼仪和我拉开一定距离,在私下里却都会把我当做家人倾注爱情」 「这……」 理解了露柯蕾夏被安置在何种状况中的善治郎,像喝了什么苦涩之物一样皱起了脸。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明白,这种环境实在太过扭曲了。、 普洛伊侯爵家和菲力贝尔德王弟一家。 不管哪家人,都诚实的对露柯蕾夏倾注了爱情,这 点是不会错的。 然而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他们不曾给予露柯蕾夏任何虚伪的情报,同时诚实的向金发少女倾注爱情,才会产生那种难以估算的严重扭曲。 普洛伊侯爵家一边带着爱情养育露柯蕾夏,一边经常对她说「但是,你其实是那家的孩子哦」;而菲力贝尔德王弟一家,则一边保持着表面上的身份差别对待露柯蕾夏,一边私下里用「但是,你其实是我们家的孩子哦」的态度爱着她。 被人以这种方式养大的露柯蕾夏,当然会对回复王族身份抱有近乎偏执的渴望。 一直听亲爱的,慈祥的,养育自己的两个家族说着「其实你是那家的孩子」「其实你是我们家的孩子」这种话,小孩子就会为了回应自己所爱的『家人』的期待,把错误当成正确不断努力。 想要重拾王族身份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这对露柯蕾夏来说不仅是至高命题,甚至可以说是她的生存目的了吧。 虽然外表年幼,但露柯蕾夏已经是可以算作成人的年龄。想要从现在开始修正她的价值观已经近乎不可能。 (虽然理解内情,也很同情她的成长经历,但你把我也卷进来的做法还是让我只觉得困扰啊) 对露柯蕾夏比预想中还麻烦的理由,善治郎在心中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像重打精神,还是转换一下对话方向,露柯蕾夏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干脆的说道。 「所以,我非常想回复夏洛瓦王家王族的身份。因此我需要立下功绩,满足一定条件。为了获得足够多这类东西,我才志愿前往北大陆的。 这答案,有没有回答善治郎陛下您的疑问呢?」 「啊啊,没问题了。谢谢你回答的这么率直」 善治郎用努力不让内心的复杂感受表露出来般的平静语气向露柯蕾夏道了谢。 在双王国,类似露柯蕾夏这样境遇的人只有在嫁给王族的场合时,才会作为例外先回复自己亲生父母孩子的籍贯,然后再去和对象结婚。 然后,这种例外中的例外,也适用于嫁给善治郎做侧室的场合。 另外,露柯蕾夏已经从芙蕾雅公主那里收到了建议。 想要成为善治郎的侧室,最重要的是必须展示出和自己结婚可以为嘉帕王国带来利益这点。 所以,露柯蕾夏才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志愿参加了这次的北大陆之行。 只要为了回复王族身份,即便是不喜欢的男性露柯蕾夏也会开开心心的嫁给对方。既然如此,参加区区需要赌命的航行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种始终如一贯彻到底的价值观,在横冲直撞之余又让人觉得有点清爽。 如果这份一心一意发生在他人身上的话,说不定会让人有些想要声援它吧 因为目标就是自己,善治郎实在无法产生声援露柯蕾夏的念头。但既然对方如此彻底的将男欢女爱感情排除在外,那政治联姻说不定反而可以更加简单的完成。 「那么,明天我会用『瞬间移动』先把露柯蕾夏你送到王都嘉帕去。在王都滞留三天后,第四天再用『瞬间移动』送你去瓦伦迪亚。这个行程安排可以吗?」 「好的,非常感谢」 对善治郎的安排,露柯蕾夏带着一切了然于胸的态度低头致谢。 这时,善治郎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又追加了一段话。 「说起来,露柯蕾夏。虽然我也是外行人所以不好说的太装模作样。但进行大陆间航行的船上,可是一连瞬间的失误都有可能攸关性命的危险场所。 怎么说呢,上船后你还是换套活动起来比较方便的服装比较好」 「…………是」 故意穿了件比自己身体大一号礼服的露柯蕾夏,保持着把手藏在袖子中的姿势,用似乎感到很羞耻的小声答应了善治郎。 ◇◆◇◆◇◆◇◆ 翌日夜里,善治郎已经人在嘉帕王国后宫。 在位于大陆中西部的嘉帕王国和位于大陆正中央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之间,只需要一宿两日就能往返一次。把这种他国的人听了会怀疑自己常识的情况变为可能的,就是『瞬间移动』这个魔法。 善治郎每天可以使用两次『瞬间移动』,所以他先把露柯蕾夏送来王都嘉帕,接着又把自己也传送回了这边。 虽然往来双王国全靠『瞬间移动』的善治郎没什么想法,但曾一度走陆路完成这个流程的露柯蕾夏,对这个魔法的效果不讲理程度就已经超越感动甚至产生了轻微愤怒的样子。 总之顺利把露柯蕾夏带了回来的善治郎,和往常一样在后宫客厅里设置了和奥菈会话的场所。 虽然这原本只是女王和她的丈夫互相交换核对情报程度的小谈话,因为善治郎各种积极行动,再加上他现在有了比尔博公爵的立场,已经变成了类似非公式最高会议的东西。 「辛苦你了,善治郎。接下来,就是三日后由我把露柯蕾夏送去瓦伦迪亚。至于你,就等准备结束后挑个合适的时机,靠自己的力量过去吧」 「哎呀,不管去双王国还是回来用的都是『瞬间移动』,所以并不怎么觉得辛苦呢。万幸的是,那边正为王位交接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让我不用和他们打什么麻烦的招呼」 听到善治郎的话,女王奥菈带着困扰的表情开始思考。 「夏洛瓦王家的布鲁诺王已经把王位交给了朱瑟佩王太子,吗。虽然猜到这事近期内肯定会发生,但没想到居然比预想的更快完成了。这在某种意义上非常出乎人预料」 虽然速度比预想中更快,但王位传承这件事本身都在奥菈预料之内。 真正出乎她预料的,是对方在佛朗西斯科王子不在的情况下就完成了王位传承这点。 身为『完全融合派』的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新王,据说一直想将可说是他们理想具现化的佛朗西斯科王子推上王太子的位置,进而成为将来的下任国王。 明明是这样,可佛朗西斯科王子却没有出席布鲁诺前王的退位仪式兼朱瑟佩新王的即位仪式,这毫无疑问是那两人的行事方针有了很大变化的证据。 即便号称可以过后另找日子指名佛朗西斯科王子为王太子,但长男不出席父王的即位仪式这种事,贵族社会里通常代表已经完全失去了继承者资格。 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新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既然如此,那二人说不定已经放弃了将来把佛朗西斯科王子推上王位,又或者是因为某些理由,让他们即便要降低那个可能性也必须早早把王位交到朱瑟佩新王手中。总之就是这两种理由之一吧。 「唔—嗯。佛朗西斯科殿下原本就是表面上放弃了王位继承权的人吧。如果勉强任命这样的他为王太子,那无疑会给双王国招来很大的混乱,依我看那两人搞不好觉得自己暂时没有余力对应那种局面」 依照善治郎的看法,不管是布鲁诺前王还是朱瑟佩新王,都属于重视理性的政治家。 善治郎认为,那对父子属于如果奥菈那个「两人感到焦虑」的看法是正确的,就会暂时强压下自己的渴望做出现在这种程度的理性判断的人。 对善治郎的这个见解,奥菈也表示同意。 「确实,那种可能性很高。既然如此,那两个家伙到底对什么东西警戒成了这样,必须得尽早探明才行了」 「没错呢。和奥菈预想的一样,他们警戒的是北大陆势力的可能性非常高,那么我们这边也得小心」 「拜托了」 首先决定好如何对应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新王的方针后,两人把话题转移到了下一个阶段。 「九天之后 就要出发了吗。总觉得,最近时间流逝的好快啊」 我是不是上了年纪啊,听到善治郎这句玩笑话,奥菈用有点可怕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毕竟奥菈比善治郎年长。 察觉到自己踩了地雷的善治郎,飞快的把话题进行了下去。 「那,那个,既然马上就要出航了,那相关的人物和行李都已经送到瓦伦迪亚了吧?除了我和露柯蕾夏之外」 虽然善治郎敷衍的手法很粗糙,但也不是真的动怒的奥菈,苦笑着配合了丈夫。 「啊啊,已经来了小飞龙信的联络,说是行李现在已经装载到『黄金木叶号』上去了。 人员方面,纳塔里奥他们几个护卫已经走陆路抵达了瓦伦迪亚。三名侍女则会在今后几天内用我的『瞬间移动』传送过去」 『黄金木叶号』上分给善治郎他们这些乘客的客舱只有男性房间、女性房间两间,但除此之外一行人还另外得到了一间放行李的货舱。 这毕竟是一国王族去向他国的公主提亲,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善治郎肯定不能两手空空的前去。如果真有人敢那么干的话,都可以称之为勇者的伟业了吧。 因此,在那间借用的货舱里,已经堆满了不失大国嘉帕王国威信的金银财宝,在芙蕾雅公主的建议下带上的龙种生物的皮革和骨头,以及数厘米厚的完整圆木切片。 圆木切片在某种意义上,会成为最受重视的土特产吧。 这相当于是在想木材资源枯竭的乌普萨拉王国宣传「在我们国家到处生长着这种级别的树木哦」。 因为此次没有外交专家同行,所以最初的交涉只能由自己进行,这让善治郎感到压力好大。 「总而言之,芙蕾雅殿下成为我的侧室这件事先不说,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建立正式国交以及两国间开启大陆间贸易端口的详细交涉,交给日后过来的专门交涉专家就可以了吧?」 善治郎带着不安心情所做的这番确认,很幸运的得到了女王肯定的回答。 「啊啊。没错,你只需要想办法弄到和负责实际事务的人进行会谈的许可就好。不如说,虽然我也许不该讲的这么直白,但如果那边的人提出要和你进行与某种具体数字有关的交涉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啊」 对奥菈来说,善治郎不仅是她心爱的丈夫,同时也是人格最受她信赖的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女王会因此就连他的能力也一同信赖。 不能在对每个人的能力做出正确的评价的人,是无法担当王者这份大任的。 「明白了,那方面,我就坚持自己不知道不明白好了」 对自己的能力不足也有自觉的善治郎,虽然苦笑了一下但并没有感到什么不悦。 「嗯,你就那么做吧」 「既然如此,在那边使用『瞬间移动』的许可,以及设立当做『瞬间移动』据点的地房间,就无论如何都绝对要拿到了呢」 夫妻二人明明说的是乘船的话单程都要耗费百日的远方,却仍把替代的人送过去视为稀松平常,是因为只要善治郎去过一次当地,以后就能靠『瞬间移动』轻易把一两个人送过去的缘故。 「啊啊,不过那方面并不需要太担心。毕竟那属于如果你能达成原本目的的话,就必然也可以跟着达成的目标」 「嗯?这是怎么回事?」 看不到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奥菈开始给他从头说明。 「如果认同你和芙蕾雅殿下的婚姻的话,那当然不会有人再反对你使用『瞬间移动』了。不管是作为一个父亲来说,还是作为一个国王来说」 「啊,原来如此」 说出来后,就能发现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如果芙蕾雅公主做侧室成为定局的话,那她当然要在位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居住下来。就算是为了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贸易能够成立也必须如此。 出于父女之情的话,能够让女儿只要愿意就可以每月都从原本坐船单程都要将近百日的远嫁之地回乡一趟的『瞬间移动』的准备是不可能拒绝的吧,如果是出于作为王者的计算,足以允许和能够带来巨大利益的贸易对象国建立直通联络渠道的见识,乌普萨拉王应该也具备才对。 「也就是说,这方面没必要特别做什么相关准备么」 「唔嗯。你就专心去为能把芙蕾雅殿下娶回来这一件事全力以赴好了」 「这么一想的话,真希望能找个什么理由阻止露柯蕾夏乘船啊……」 善治郎的这句话可谓正中要害。 为了获得将他国的公主娶为自己的侧室的许可而进行的旅行,却带上了另外一名侧室候补,这明显就属于可能拖后腿的要素。 「抱歉,让你多受累了」 对此无言以对的女王,只得用道歉把话题敷衍过去。 「露柯蕾夏说了出航前想和我见上一面的吧。既然如此,我就趁那个机会敲打叮嘱她一下好了。只要第一名侧室候补芙蕾雅殿下的地位没有确定,第二名侧室候补的事就不会有进展。所以,她到了北大陆那边后绝对不可以对外公开声称以成为你的侧室候补为目标。就用这种理由好了」 「奥菈你会这么叮嘱她我是很感激啦,但这个话题的走向,不管怎么看都是『当我娶完第一名侧室后,就注定要接着娶第二名侧室』啊」 「…………」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老婆」 「关于这件事,总体来说,我是打算为了尽可能回应你的期望而尽全力努力的」 「太露骨了哦,女王陛下」 虽然很想吐槽一番,但对于理解『以奥菈的立场来说,不可能把丈夫的任性和国家利益放在同一架天平上衡量』这些事的善治郎,即便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精神状态,对上面那番场面话也还是别吐槽的好。 如此将严肃话题全部聊完后,善治郎看了看钟表。 「哦呀,已经这个时间啦。的趁现在去看看善吉和『善乃』的脸才行呢」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露出仿佛把急不可耐写在脸上一样的表情,同时站了起来。 善乃,是善治郎在反复烦恼后,终于在数日前赠与自己第二个孩子的名字。 「也是啊。这个时间的话卡尔洛斯和珐娜仍旧醒着的可能性很好,说不定能抱抱他们哦」 嘉帕王国第一王子,卡尔洛斯·善吉·嘉帕。 然后是同样出身嘉帕王国的第一公主,珐娜·善乃·嘉帕。 将背负起大国嘉帕王国的未来作为义务的王子和公主。 然而,在他们的双亲奥菈和善治郎看来,这两人就只是自己想要疼爱的孩子。 尤其是善治郎,如果错过现在这段时光的话,他就注定要有百日以上见不到这两个的孩子了。 「好—。我要抱他们,用力抱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抱他们」 「我拜托你,别再一抱起来就直到他们哭才肯放手了。卡桑德拉也是埃斯梅拉达也是,一发怒来都很可怕的啊」 举出两位乳母的名字后,女王又故意装出一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出来。 ◇◆◇◆◇◆◇◆ 翌日早上。 女王奥菈运用空出的时间,将露柯蕾夏·普洛伊叫到了王宫的一个房间中。 「像这样在非公式场合会面还是第一次吧。虽说事到如今原本不必,但我还是报个名字好了,我是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 「我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贵族,露柯蕾夏·普洛伊。奥菈陛下本日愿意实现我的愿望与我见面,让我感到不胜惶恐」 面对奥菈带着威压感的 话语,露柯蕾夏也拿出符合贵族子女风范的笑容来应对,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身上还是有已经被女王的气势压倒的迹象。 以胜者身份跨过上次大战的女王和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这两种身份的差距再怎么说也实在太大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王奥菈就像在强调这一点一样翘起了腿,然后用压迫对方一样的语气开了口。 「时间宝贵,就让我们省去那些繁文缛节吧。露柯蕾夏,你有什么事?」 被女王死死盯着的露柯蕾夏,总之先蠕动白色的喉咙咽了口口水以此来找回自我,然后发出声音。 「是,是的!那么,我也单刀直入的向您提问了。请告诉我条件:如果我想要嫁给善治郎陛下的话,都需要些什么呢」 「嚯哦……」 对这种真的和字面意思一样单刀直入的提问,女王像是产生了些许兴趣一样扬了扬一边的眉毛。 明明像小动物一样吓得发抖,但即便发抖,依旧以女王为对象率直的提出自己的问题,这可以说是相当有胆量了吧。 因此,奥菈也当做特别优惠告诉了露柯蕾夏答案。 「全部」 「全部,是吗?」 对歪头不解的露柯蕾夏,奥菈又做了详细说明。 「对,全部。嘉帕王国的国家利益。嘉帕王国的国民,至少是上层部人们的理解。我的利益。然后,就是夫婿殿下的感情。这几个条件必须全部满足」 虽然这番通告相当无情,但实际上芙蕾雅公主的确把这几个条件全做到了。 带来了名为大陆间贸易的国家利益。漂亮的说服了顽固拒绝娶侧室的善治郎,以自己之身开创了善治郎娶侧室的前例而得到了贵族们的认同。帮助奥菈拿到大陆间贸易不是由王国而是由王家主导的成果。然后,虽然积极却又保持着绝妙的距离感,以此获得了善治郎的好感。 要求露柯蕾夏也同样做到这些说残酷确实也残酷,但现实问题是:一想到善治郎『连娶那样的芙蕾雅公主为侧室,就真心而言都还不怎么欢迎』的心态,就可以知道即便开玩笑般的达成了奥菈提出的所有那些要求,其实也只不过是满足了最低条件而已。 「国家利益方面你可以交给双王国处理。与芙蕾雅殿下不同,你要不要嫁过来是由国与国之间进行协商决定的,所以我的利益也到时我会自己争取。 但是,我国贵族们的理解,以及夫婿殿下对你的好感这两点,就要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是!」 对奥菈的话,露柯蕾夏带着干劲十足的笑容点了点头。 从这时起,露柯蕾夏实际上已经中了奥菈的诈术。 想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的话,就必须为嘉帕王国和奥菈个人带来利益。在这种前提下说出「国家利益方面你可以交给双王国处理」这种话,反过来也代表了「如果和双王国的交涉失败的话,露柯蕾夏就不管如何努力也无法成为侧室」的意思。 对奥菈来说,如果国际形势允许的话,她也想实现善治郎那个不从双王国娶侧室的希望,所以才用心布下了上面那个语言的陷阱。然而女王经历过大战的政治嗅觉却告诉她,这个陷阱到最后只是白费力气的可能性很高。 不过,对这些内情完全没有察觉的金发少女,现在已经完全鼓起了干劲。 「我明白了。那么,我只需要想办法获得嘉帕王国贵族们的认同,同时设法抓住善治郎陛下的心就可以了吧?」 从握紧小小拳头的露柯蕾夏的表情,联想到涉足太深结果陷入泥潭的奔龙的女王奥菈,为了防止心爱的丈夫受到波及又再提出了一句忠告。 「给你个建议吧。夫婿殿下有着比起多得分更重视少丢分的价值观。尤其是在面对拥有『可能会一起分担他的人生』这种立场的人时,那个倾向会特别明显。 觉得是好机会就盲目展开突击结果招致他反感的话,可不是轻易能弥补回来的哦」 比起喜欢的要素多但讨厌的要素也多的人,善治郎更愿意和喜欢的要素虽少但讨厌的要素也少的人长时间在一起。 当然了,奥菈并不是善治郎,所以这都只不过是她的个人见解而已,但奥菈很确信这些见解都没有搞错。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种气氛吧。 「感谢您的宝贵建议」 露柯蕾夏带着严肃认真的表情,向奥菈深深低头道谢。 ◇◆◇◆◇◆◇◆ 八天之后。 善治郎来到了瓦伦迪亚。 因为今天的乘船也算是一种仪式,所以服装他选择了行动方便的第三正装。 因为行礼大多已经先行送到,并安置到自己用客舱的仓库中去了,所以这次善治郎空着手。 虽然怀里姑且还揣着加急完成的磁石指南针,但这些东西善治郎没打算让芙蕾雅公主看到。 这些指南针所用的磁石只是靠电磁力磁化过的铁,所以磁力很弱可能无法保持很久。毕竟善治郎对于磁化作业只是个外行人,从一开始就无法做出他预想中的成果。 由于质量粗劣就只好以数量补足,所以善治郎这次带了五个同样的指南针过来。但就现状而言,船员们依靠太阳和星星的方位导出的航向的手法,要比这些临时指南针指可靠的多。 靠这次的航行来确认这些指南针能达到何种水平的精度,然后再向芙蕾雅公主叫卖好了,这就是善治郎的想法。 登上木制台阶式的舷梯来到甲板上后,这里已经有一支排好的列队在等着善治郎等人。 善治郎的护卫是骑士纳塔里奥,以及纳塔里奥亲自选出的一名同僚骑士和两名士兵。 然后是已经成为善治郎出行时固定班底的侍女伊妮斯,第一次和善治郎一起出行的原本是奥菈侍女的玛格丽特,已经另外一名年轻侍女。 四名男性三名女性。 再加上善治郎自己总共八人,这就是所有要乘坐『黄金木叶号』的嘉帕王国人员了。 此外,早一步靠『瞬间移动』先行来到瓦伦迪亚的露柯蕾夏和她的贴身侍女布萝拉,现在也出来迎接善治郎。 客人就一共只有这么十位,剩下的全都是『黄金木叶号』船员。 而率领这些跨越了南北大陆之间狂暴大海的身经百战船员的人,是一名穿着男式船长服的银发少女。 面对有一群强壮船员们侍立在身后的芙蕾公主,善治郎恭敬的说道。 「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的伴侣,比尔博公爵善治郎·比尔博·嘉帕希望能够乘坐『黄金木叶号』,请问可以给予我等许可吗?」 「好的,善治郎陛下。『黄金木叶号』船长芙蕾雅·乌普萨拉欢迎陛下乘坐本舰。欢迎您登上『黄金木叶号』」 说完这句话,芙蕾雅公主突然把右臂举向蓝天。 下一个瞬间,甲板上爆发起一阵轰鸣。 那是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船员们一起大声吼出来的声音。 虽然仔细一听就能发现这都是『表示欢迎』的声音,但因为音量大过了头,再加上吼出来的船员们是一群身材高大强壮的巨汉,使得这通声音已经超越了威喝变成了类似音波兵器的东西。 向来胆小的善治郎,勉勉强强才忍住没有被吓得倒退几步。 至于他脸上浮现出的因恐惧而吓一跳表情,就只能自求多福祈祷旁人没有察觉了。 至少,从芙蕾雅公主明显是为了忍住笑意而歪曲的嘴角上看,她似乎已经完全看穿了善治郎感到害怕这件事。 因为对方已经开口表示欢迎,于是这次轮到善治郎举起单手发言致辞。 「各位的欢迎之声我 实在不敢当。毕竟,我对于船完全是个外行人,在船上时只不过是个碍手碍脚的存在」 实际上,不管在海上还是陆地,遇到火爆场面时善治郎都是个碍手碍脚的存在,但这种事也没必要现在特意暴露出来。 理解到所有人都已经产生了兴趣,正竖起耳朵想听听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的善治郎,用勉强没有嘶哑的大声音宣布道。 「我听说在船上生活时,即便是一瞬间的判断迟疑也可能会对生命产生威胁。 因此,虽然各位可能事前已经听芙蕾雅船长说过了,但我还是在这里重新宣布一次吧。 从现在此刻开始,到我等抵达目的地下船为止,不论是谁以何种形式对我讲话,全都没有问题。 毕竟即便是为该如何说话而产生些许犹豫有无,说不定也可能左右某个人的生死。 纳塔里奥,我希望担当我护卫的你们几个要特别把这件事时刻铭记于心。记住,让身为专家的船员十全十美的发挥出他们的能力,才是在船上守护我人身安全的最好方法」 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四名护卫接受了善治郎的视线后立刻做出回应 「是,我们知道了!」 面对骑士纳塔里奥等人的敬礼微微点了点头的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回站在自己正前方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 正确来说,善治郎现在看着的不是芙蕾雅公主本人,而是站在她身后的『黄金木叶号』船员们。 大概是对此心知肚明吧。 「船长,请问可以吗」 「无妨,副船长」 原本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一名看起来身份最高的男子,立刻主动上前一步。 这人虽然不像『黄金木叶号』的其他船员那么高大强壮,但在善治郎看来已经是个十足的肌肉聚合体了。 最重要的,对方那张充满自信表情的褐色面孔,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比实际更巨大。 「我是『黄金木叶号』的副船长马格努斯。那么,如果您允许的话,在船上时我就用不客气的语气对您讲话了,善治郎陛下」 「啊啊,我不会做出撤回前言这种行为的。到北大陆为止就请你多关照了,马格努斯副船长」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回握住副船长伸出的手。 「您叫我副船长就好,因为这比马格努斯什么的简短多了。在船上时,我们都会用尽可能简单的称呼招呼彼此。所以我也会只称呼陛下您为陛下」 「我知道了,副船长」 「是,陛下」 打完一通招呼后,时间终于到了。 对,『黄金木叶号』要出港了。 「今天的海浪很平稳,风也很温和。所以各位暂时留在甲板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请记得一定要随时抓住什么」 「明白了,那我们就那么做吧」 对副船长的话点点头后,善治郎等人在船员们的带领下,来带甲板上不会碍事的位置。 甲板上设置了很多类似扶手的东西,善治郎和三名侍女,以及露柯蕾夏和她的侍女布萝拉都抓紧了这些扶手。 出于护卫的立场,纳塔里奥他们四个都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只是侍立在善治郎身后。 确认以善治郎为首的乘客们都已经抓好扶手后,芙蕾雅公主发出号令。 「『黄金木叶号』,出航!」 听到这个声音,船员们一齐行动起来。 木制舷梯被撤回,船锚被拉起,主桅杆上也张开了船帆。 随着白色的船帆兜起了风,木制的船身慢慢动了起来,离开栈桥向着广阔的大海驶去。 这种时候不是向前而是回头看,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善治郎的性格的行为吧。 「变得越来越远了呐」 看着不是正在突入的广阔海面,而是身后越来越远的陆地,善治郎不由说出这么一句话。 「请放心,善治郎大人有我等来守护」 就在善治郎准备对想让自己安心而这么说的骑士纳塔里奥回一句「那就拜托了哦」的时候。 「都小心!差不多要离开港口范围了!」 和副船长警告的一样,『黄金木叶号』穿过三道防波堤,进入了港口外的外洋区域。 所以必然的,海浪一下变得很激烈,船体也大大摇晃了一下。 「哦?」 抓着扶手的善治郎和如字面意思训练到吐的『黄金木叶号』船员们还好,问题就在于没有抓住任何支撑点又是个海上生活外行人的骑士纳塔里奥和他的同僚。 「呜哇!?」 「呜噢!?」 对于在甲板上没站稳脚步,结果一个摔坐在甲板上一个四肢着地跪了的纳塔里奥他们,如果再对他们说什么「那就拜托了哦」之类的话,就只是单纯的招人讨厌而已吧。 困扰的善治郎把目光移开后,两名站的很平稳的护卫士兵为了帮助两名骑士上司而伸出手。 「您还好吗,纳塔里奥大人?」 「请抓住我的手,罗贝尔德大人」 「抱、抱歉」 「帮大忙了」 看到两名骑士借助部下士兵的手重新站好后,善治郎才对他们提出忠告。 「到习惯为止,你们就别再勉强自己随时去抓紧什么东西吧?」 「是,非常抱歉」 「那我们就听从您的美意了」 是理解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完成护卫的职责吧。 纳塔里奥和另一名骑士都不再死撑面子,老老实实抓住了扶手。 「哎呀,真是让您看到丢人的一幕了。提前来到瓦伦迪亚后,我们还向渔夫借了小船然后每天都在船上反复练习过呢。果然这种临阵磨枪的做法还是不行吗」 对挠着头这么说的纳塔里奥,他的同僚骑士也用一句「就是说啊」表示赞同。 因为除此之外两位骑士也没表现出多屈辱的样子,于是善治郎也用轻松的语气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放心,接下来至少也还有百天时间,你们在今后的日子里慢慢适应就好」 「哈哈,真是削减人干劲的消息啊」 「但是,接下来肯定就算我们不想也不得不习惯吧。毕竟如果习惯不了的话,就无法在船上生活了呐」 因为长时间担当善治郎的护卫而熟悉他性格的纳塔里奥不必说,连刚只和王配打了没多久交道的另一名骑士,也用随意的口吻这么回应他。 他们在接下来的航行中,要居住在同一间客舱里。 所以如果几人不能尽早打成一片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不过,和你们相比,那边的两个士兵就站的很稳啊」 「啊啊,那两个家伙是瓦伦迪亚出身的人。虽然现在当了士兵,但过去曾以做渔夫为生。所以他们早就习惯在船上行动了」 「在船上时他们明显比我们两个可靠的多,善治郎大人在有什么需要时,比起我俩还是去依靠他们吧」 「明白了。相对的,在陆地上时就看你们两个的了哦」 「到时我会拼上性命完成职责」 「不过以现状而言,即便我俩拼上性命最后白白送死的可能也很高就是了。真是丢脸」 就在善治郎和两名骑士将沉重话题当成轻松玩笑话聊着期间,船只仍在继续前行。 瓦伦迪亚港已经完全看不见,连最后能看到的灯塔,现在也终于消失在了水平线以下。 「看不到了呐……」 说出这句话后,一股寒意向善治郎袭来。 这之后,善治郎又暂时眺望了一会什 么也没有的海面。不过就算继续这么看下去也没什么有趣的。 于是,善治郎主动向同样站在甲板上抓着扶手看海的金发少女搭话。 「露柯蕾夏,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了,分给我们这些乘客的客舱只有两间,所以必然的,要让露柯蕾夏你和我的侍女们一起居住就寝了,没问题吗?」 大概是没想到善治郎会主动向自己搭话吧,露柯蕾夏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马上又变回了笑容满面的样子。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善治郎陛下。老实说,我这还是第一次经历集团生活,但我会努力适应的」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就像在夸耀自己的小个子体格一样,用右手拍了怕自己的胸口。 「如果实在适应不了的话,来我的船长室也可以哦,露柯蕾夏大人」 作为船长发出一轮指示后就把剩下的事全交给副船长接手的芙蕾雅公主,边这么说边向两人走来。 虽说天气良好波浪平稳,但芙蕾雅公主居然可以在善治郎他们还无法放开扶手程度的摇晃中,仿佛仍在陆地上般的行走。 「船长室很宽敞,又只有我和斯卡谢在用。所以应该比普通客舱住着舒服些。不过,也因为是船长室,所以遇到紧急情况时船员可能会不打招呼就冲进来」 虽然本人也说自己无限接近于装饰品,但芙蕾雅公主依旧是这艘『黄金木叶号』的船长。 当船或海发生异变时,船员们会无视昼夜立刻赶到芙蕾雅公主身边汇报情况。 也就是别说穿着睡衣的时候,就连更衣或用水擦拭身体的时候,也可能有船员突然闯进来。 「……抱歉请容我谢绝」 没有芙蕾雅公主那种觉悟的露柯蕾夏,只能苦着脸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长期航行看起来果然很严酷。如果露柯蕾夏实在无法忍耐这种生活的话,就用我的『瞬间移动』把你送回去吧,到时不要勉强尽管来拜托我就好」 精神状态安定不下来的紧急情况时先不说,如果是平稳航行中的话,多半连善治郎也可以在船上使用『瞬间移动』吧。 对善治郎的话,露柯蕾夏有那么一瞬间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但马上又拼命摇头甩开了那个诱惑。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但是,我没问题的。我会奉陪各位到这趟航程的最后一刻」 对于想要向母国双王国,以及希望嫁入的嘉帕王国宣传自己是能派的上用场的人的露柯蕾夏来说,自己在航行途中下船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行为。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带各位去客舱吧。船上的房间和陆地上的房间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尽早说明清楚比较好呢」 对芙蕾雅公主的建议,不管是善治郎还是露柯蕾夏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白了。那么,就请好好教教我们吧」 「拜托您了,芙蕾雅殿下」 「那么,请随我来吧。从这里到客舱为止,左右两边的船舱墙壁上都必定安置有扶手,请留意让自己保持始终单手抓着其中的一边扶手的状态」 说完这句话,芙蕾雅公主仿佛要将身上的船长服下摆甩起来般的干脆一转身,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行走起来。 跟在她身后,一边保持抓住扶手的状态一边前行的善治郎,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要居住超过百日的房间吗。虽然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居住时间长度仅次于后宫的空间,但在舒适度上肯定和后宫有着云泥之差吧」 感觉会变成很漫长的一百天了。 在心中对自己说出最后这句话的的善治郎,一边为了不至跌倒的仔细抓紧扶手,一边追着走在前面的芙蕾雅公主的背影跟上对方的脚步。 尾声 女王和王子和幕后交易 就在善治郎成为船员中的一员时,人在王都的女王奥菈已经回到了日常的业务中。 话虽如此,在设立了宰相和元帅的现在,奥菈的工作变成了以核查那二人的工作成果为主,所以和以前相比在时间上有了相当多的空闲。 阅读完宰相元帅提交的业务报告书,接着又为了防止他们有什么不法行为,从来自更下层的文件中随机抽取出几份进行对照,确认和之前的报告书并没有什么矛盾之处后,女王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唔嗯,今天的话这样就可以了吧。果然,设置了宰相和元帅后这边的工作量就急剧减少了呐」 看到女王仿佛有些不过瘾般的活动肩膀,瘦脸秘书官用依旧那么平淡的语气提醒了她一句。 「反过来说,今后政务军务中如果出现什么必须由陛下做出判断的情况,那就全都是些和连宰相和元帅也无法进行判断的重大事件相关工作了」 「我知道,对此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那么接下来我应该没有什么其他预定了吧?」 女王满心期待的这么向秘书官问道。 她一副打算只要秘书官回答「是的」,就立刻起身返回后宫的模样。 刚出生的长女珐娜公主不必说,连长子卡尔洛斯王子,现在也还是被称为幼儿的年龄。 所以奥菈想要立刻返回有自己的孩子们在等着的后宫的心情,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东西。 然而很遗憾,秘书官的回答背叛了女王的期待。 「虽然今早阶段的预定原本是那样,但很意外的,就在刚才佛朗西斯科殿下那边送来了想要和您见面的申请,请问要如何处理呢?」 来自佛朗西斯科王子的会面申请。 这再怎么说,也不是可以拒绝的东西。 至少不能比返回后宫去疼爱自己的孩子优先。 「…………让他过来吧」 女王用极为不情愿的语气发出这条指示。 「呀啊,奥菈陛下。突然来拜访您真是抱歉啦。非常感谢您接受了我的请求」 看到金发王子还是老样子露出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的笑容,感到有点不爽的奥菈用和平常一样的说辞回敬对方。 「无妨。既然是和佛朗西斯科殿下你打交道,这些琐事我都已经放弃在意了」 这种以王族而言有些过于直接粗暴的措辞,如果面对的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话却反而正合适。 和预想的一样,佛朗西斯科王子一副完全没有对此有什么介意表情,只是带着开朗的笑容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啊哈哈,您能理解真是谢谢啦。毕竟,我最近的私下做的全都是些不能让霍娜看到的事。所以实在没办法和您这边事先定好预定呀」 「这些我也理解」 虽然女王叹了口气,但她也认同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说法。 「话说回来,我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时间,说说有什么事吧」 听到女王这么催促,金发王子从怀中取出一张龙皮纸。 「那么首先,可不能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呢。祖父大人他来了话,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奥菈陛下您」 佛朗西斯科王子说完这句话后递出的龙皮纸上,明显带有魔力。 带有魔力的龙皮纸。不必说,这就是魔道具『双燃纸』了。 这是两张一组,可以以文字形状焦痕的形式收发情报的魔道具。 女王奥菈并没有愚钝到不理解把这样的东西以『只有一张』的形式交给自己代表什么意思的程度。 「相对应的那张在谁的手上?布鲁诺前王陛下?朱瑟佩新王陛下?」 「是前者。祖父大人也好父亲大人也好,似乎都对善治郎陛下乘坐『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一事有点意外,所以希望至少和这边有这样的联络手段」 据说,布鲁诺前王那么匆忙的把王位转让给朱瑟佩新王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了帮老前王获得容易行动的身份。 毕竟,现任国王或要成为下任国王的王太子想要单身访问他国这种事,实在太困难了。 然而,如果是已经把王冠让出去的前王这种立场的话,就勉勉强强可以被允许单身直接来嘉帕王国访问。 获得了可以轻松行动身份的布鲁诺前王电击访问嘉帕王国,并和女王奥菈就今后国家战略的话题促膝长谈。这似乎就是双王国的打算。 「不过,这些都是以善治郎陛下有空为前提才能实现呢。再怎么说,已经年过七十的祖父大人,是不可能走陆路来嘉帕王国这边的嘛」 说完这句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毫无紧张感的笑容挠了挠头。 所有计划,都以善治郎在为前提才能成立。 不管从时间上讲还是体力上讲,布鲁诺王的嘉帕王国访问计划如果没有能用『瞬间移动』接送他的善治郎存在,就从根本上无法实现。 「原来如此,所以才有了这张双燃纸吗」 看到奥菈带着接受的表情点点头,佛朗西斯科王子接着说道。 「是的。祖父大人好像觉得这样多少也能和奥菈陛下您交换些情报」 对方其实是想直接过来面对面的进行会谈,但却因为善治郎去了北大陆暂时不在而无法办到,那么至少要给嘉帕王国这边留下作为联络手段的双燃纸。 「算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女王边这么说,边用右手中指弹了下接过来的双燃纸。 虽然这说法很辛辣,但就连佛朗西斯科王子也不得不认同。 「嘛,就是这么回事啦」 直接见面会谈,通过双燃纸仅靠文字交流,这两种方式能交换情报量的差距非常巨大。 说极端点,虽然佛朗西斯科王子声称拿着另一张双燃纸的是布鲁诺前王,但实际上完全是别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在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下,双方当然不能推心置腹的进行交谈。双燃纸只送来了一张这点,也让可以交换的情报量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我认为,祖父大人他最终还是会来这边的哦。当然啦,这些都是善治郎陛下从北大陆归来之后的事了呢」 「我和夫婿殿下是一心同体的。与其让前王陛下特意来这边一趟,让夫婿殿下去双王国那边和前王陛下推心置腹的谈谈不是更好吗?」 明知善治郎对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新王抱有强烈的隔阂之意,女王奥菈仍旧故意讨人嫌般的这么提议。 不过虽说不管布鲁诺前王还是朱瑟佩新王都对这件事感到很头疼,可在佛朗西斯科王子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旁人的事。 「啊哈哈哈哈,您说的没错呢。不过很遗憾,不管是祖父大人还是父亲大人,似乎都对善治郎陛下抱有相当程度的难招架意识哩」 「哼」 心情我能理解,但那全是你们自作自受。不过这种话奥菈终究不能直接说出口。 实际上,善治郎这个男人的确极难应对。他不仅拥有过于独特的价值观,各方面的欲望还非常淡泊,所以一旦招惹了他不高兴就几乎没有手段能讨好他。 老实说,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女王奥菈觉得并不能完全事不关己的看待。 为了迎娶芙蕾雅公主为侧室远征北大陆,然后这次又有可能要从双王国迎娶侧室。 不管哪一件事,善治郎都已经明确表示了「不要」的态度,然而却都被奥菈以「这是为了国家利益」为由要求他勉强压下自己的想法硬是去执行。 善治郎不会突然变心对原本讨厌的事不再讨厌,也不是以硬吞下不利益待遇为代价争取到了某种利益。 他只是接受了奥菈的说服 ,让自己忍耐下来而已。 一直忍耐下去的话,不管是谁总有一天都要迎来极限。 奥菈突然想到。 (呃,在这层意义上,我可以说有着和布鲁诺前王他们一样的问题啊) 因为惹了善治郎不高兴,现在正拼命想法设法修复和他的关系的布鲁诺前王、朱瑟佩新王。 相对的,现在已经让善治郎忍耐了很多,可今后却半确定会让他忍耐更多,同时找不到讨丈夫欢心手段的女王奥菈。 「好吧。虽然这都是夫婿殿下回来之后的事了,但如果到时布鲁诺前往陛下想要过来访问的话,我会表示欢迎的」 「非常感谢。光是能听到您的这句话,就是已经是那边的幸运啦」 发现佛朗西斯科王子说完这句话后看了一眼手边的双燃纸后,奥菈也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就谈到这里吧。没有其他事了吗?」 听到女王打算结束会谈,金发王子慌忙开阻止她。 「不不,我要拜托您的另有其事哦」 「……说来听听」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明明如此确信可仍旧不能不听的女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这么催促道。 「那种宝珠,应该已经开始量产了吧?那么下一批量产品也请卖给我一些」 「上次应该已经给了你三颗吧?」 「全都损坏了啦」 听到佛朗西斯科王子满不在乎的这么说,奥菈终于无法隐瞒自己感情般的用右手捂住了脸。 「我原本想要做个付与魔法的魔道具——也就是『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出来看看。但那些我以为已经完成了的相关理论里,似乎还残留有很多尚未完善的部分呢」 「制作魔道具失败时,作为媒体的物品就会损坏吗?」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的魔法即便失败,也只会不发动而已。 如果佛朗西斯科王子刚才说的是事实,那『付与魔法』可以说一种相当异质的魔法了。 然而,对女王奥菈的质问,佛朗西斯科王子却带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微笑, 「不,正确来说,那三颗宝珠不是已经损坏,而是注定要损坏。因为无法发挥出制作者意图效果的魔道具非常危险,所以必须破坏处理掉才行」 这么进行了说明。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 女王奥菈也接受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说明。 举个例子吧,现在有人要做个发火的魔道具。 制作者原本的意图,是让魔道具顶端发出小小烛光程度的火炎。可实际完成后魔道具却只能无规则的发出那种火炎。这虽然也能当做完成了件『发火用魔道具』,但却因为太过危险无法实际使用。 每当做出这种会以和制作者意图相悖的形式运作的魔道具时,必须将其破坏处分掉,夏洛瓦王家的成员都曾被这样严格教导过。 「总之就是这样,那三颗宝珠全都必须破坏掉呢。所以请再给我一些吧。当然,我不会说让您白给我的。请给我四颗那种宝珠,我会从其中拿出一颗,为奥菈陛下制作一件您希望得到的魔道具哦」 佛朗西斯科王子完全无视夏洛瓦王家和嘉帕王家的交涉,堂堂正正提出这番幕后交易的胆色,甚至有点让人钦佩。 「我们和夏洛瓦王家的有关交涉还没开始哦」 「所以,我才要趁现在这个机会和您进行个人交易嘛」 听到金发王子这种政治犯罪一样的发言,女王故意叹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这对奥菈而言绝不是个糟糕的交易。 毕竟,女王可以借这个机会尝试一件她想要确认的事。 奥菈装出一副烦恼不已的样子,带着看上去完全不情不愿的表情说道。 「……真没办法。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殿下再想要这种宝珠必须先得到夏洛瓦王家的许可。实物明天就会送去殿下那里。和上次一样,要由殿下来鉴定出这批宝珠哪些是合格品哪些是不良品。然后还要把不良品到底哪里不行具体指出记录下来」 然后你就可以从合格品中挑选四颗拿走了,听到女王奥菈这么说,佛朗西科王子一句「我知道啦」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 「我要委托殿下你制作的是『爆炎』的魔道具,做的出来吗?」 是很出乎预料吧,佛朗西斯科王子露出一个仿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真实表情。 「『爆炎』吗?很遗憾我并不会那个魔法哦?」 「我会。所以和制作『瞬间移动』以及『空间遮断结界』时一样,由我来提供协助就好」 「那样的话是有可能做出来啦,那么性能该怎么设定?『爆炎』虽然并非血统魔法但也是相当程度的大魔法了。性能要求太高的话即便使用那种宝珠也无法轻松完成」 「做成只能用一次的用完即弃型就好」 「啊啊,那样的话一天就可以完成了」 光是听到的这句话,奥菈的目的就相当于完成了一半。 努力按耐中内心深处涌现的冰冷冲动的奥菈,装出若无其事的平静语气宣布。 「这样啊,那么,交易这就算成立了」 「是的,非常感谢您,奥菈陛下。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 达成了目的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迈着开心的步伐走出了房间,女王奥菈则像平常一样带着有威严的笑容目送他离去。 然后,当关门声响起,接着在内心里慢慢的从一数到十后,奥菈一下子变回了真正的表情,仰望起天花板。 「是吗。可以做吗。『爆炎』的魔道具只需要一天吗」 奥菈觉得,自己终于窥探到一点善治郎在惧怕东西的峥嵘了。 迄今为止魔道具都是一种贵重品,除了像『治愈秘石』那样有着极高价值的物品外,用完即弃型的魔道具是几乎不存在的。 制作需要数年,购买费用即便对于一国国库也是大笔支出,可使用后只能带来那一瞬间的效果,以利益平衡来说只有『治愈秘石』才敢做成这样的样式。 所以,那些『治愈秘石』之外的魔道具,都会做成可以反复利用的款式。 例如武器,基本上都是些枪尖可以冒出火炎的长枪,有风守护的外套这类可以作为传家宝持续使用数代人时间的东西。 然而,宝珠——玻璃珠量产化后,这种价值观就会骤然一变。 制造只需要一日,价格方面,王侯贵族的话即便只用零花钱也可以购买多件。 条件变成这样的话,即便做成用完即弃型的魔道具,对于魔道具化的那个魔法也算是相当优秀的性价比了。 「这下,搞不好能够以只需投石机所用的石块,或是固定大型弓弩所用箭矛十倍的价格。顺利的话可能甚至只需数倍的价格制造『爆炎』或『大岩制作』的用完即弃型魔道具了」 奥菈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大战战场的景象。 投石机抛出的巨大石块,固定大型弓弩射出的比长枪还长的箭矛。 『爆炎』或『大岩制作』的魔道具会以和上述两者相同的频率飞来飞去的战场。 「……即便再保守的评价,战场也可说是完全改变了吧」 女王的身体颤抖起来。 「如果只是宝珠的量产,问题还不会严重到那种程度」 即便玻璃珠已经可以量产了,能够运用这种物资的仍仅限于付与魔法术士而已。 朱瑟佩新王那样的倾向于政治活动的夏洛瓦王家成员,原本就没什么时间制作魔道具,佛朗西斯科王子这些偏技术类的人也是,既然他们身为王族, 手头就肯定会被塞满各种杂务,不可能有时间整天为开发什么新魔道具而烦恼。 然而,如果佛朗西斯科王子的那种『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完成的话,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有玻璃珠的话,就可以一直持续自动做出魔道具来。即便每台付与魔法的魔道具每天只能制造一个成品,一年下来也能自动量产出三百多个魔道具。 如果能像这样大量生产用完即弃魔道具的国家,和无法办到那种事的国家在战场上敌对关系的话? 「后者完全看不到胜算呐」 做出这种感想后,奥菈叹了口气。 迄今为止,一提到魔道具大量生产成为可能的未来,奥菈就只能想到将有大量迄今为止没出现过的魔道具大量出现在世上这么一种情形。 然而,以大量生产大量消费为前提生产魔道具,同样也符合这种说法。 「哪怕多一年也好,将玻璃珠的制造技术尽可能久的藏匿起来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但想要永远将这个秘密隐藏下去应该是不可能办到的吧」 技术的秘藏,从长远角度来看属于困难到近乎不可能完成程度的行为。 将来,当玻璃珠的制造技术流出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会成为世界的霸主,对善治郎的这个担忧,奥菈已经无法断言他是杞人忧天了。 能防止那种情形的手段只有一个。 「果然,从夏洛瓦王家迎娶侧室这件事,已经无法避免了,吗」 对这个饶了一大圈后结果又回到出发点的结论,女王仿佛要把肺部清空般的大大叹了口气。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12卷』待续)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长期留守 善治郎,是不仅身为嘉帕王国女王的配偶,最近还得到了比尔博公爵这个独有地位的高级王族。 实权先不说,仅看级别的话,善治郎是整个嘉帕王国内仅次于女王奥菈排行第二的高贵之人,然而,他的日常生活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用朴素二字来形容。 当然了,这里说的朴素仅仅是以王侯贵族的标准而言,但善治郎没有任何奢侈浪费的兴趣这点的确是事实。 不过,这样的善治郎也有好几个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原本属于非常奢侈的喜好。 这其中之一,就是『水果』。 善治郎很喜欢直接生吃水果。虽说他也不讨厌水果果酱或是水果派这种加工后的吃法,但如果真让他选择一边的话,他果然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直接生吃水果作为自己的嗜好。 因为知道这些事,所以善治郎的餐桌上总是摆放有可以拿来直接食用的水果。这在嘉帕王国里可是一种相当奢侈的做法。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在这个连品种改良这个词汇本身都不存在的世界里,可以直接拿来食用并让人感觉「好吃」的水果果实,其实是非常稀少的东西。 然后,无意识中养成了食用这种东西的奢侈习惯的善治郎,现在正在经历前往北大陆的大陆间航行。 即便返回时可以使用『瞬间移动』,他也确定最低会有一百天——也就是三个月左右不会回来了。 虽然后宫里有冰箱这个优秀的保存利器,但再怎么说也没有冰箱能把贮藏的生水果保质保鲜三个月以上。 女王奥菈要说的话,她比较喜欢经过加工的水果。尤其是最近,她爱上了善治郎开发的用蒸馏酒腌渍过的水果。 结果,后宫侍女们又有机会享受善治郎带来的好处了。 午后,坐在围绕着设置在厨房一隅的桌子旁椅子上的两名年轻侍女,正不断把各种各样的水果放进嘴里。 「唔嗯—,真好吃」 用木制的叉子叉起一块木盘中类似芒果的果实放在嘴里,然后发出很感动声音的,是以很容易翘起来的黑色短发为特征的少女——菲。 「善治郎大人食用的水果,就算品种相同味道也全都完全不一样呢—」 吃下类似果核很大的樱桃一样的水果后,露出融化了般幸福笑容的,是即便在后宫侍女中也拥有堪称出类拔萃胸围的少女——蕾蒂。 菲和蕾蒂两人正在开开心心品尝原本给王族享用的水果时,厨房的房门突然打开,两个人影出现了。 来人是一名小个子少女和一位身高中规中矩的少女。 她们是相当于菲她们后辈的年轻侍女,尼尔妲和米莱拉。 将黑发梳成一个短马尾发型的小个子少女——尼尔妲,带着警戒心为零的笑容蹦蹦跳跳的来到桌子旁边。 「菲小姐、蕾蒂小姐,你们正在休息吗?」 「我们也可以和二位一起休息吗?」 接下来,虽然穿着侍女服但仍难以掩饰其良好的家教,以又长又艳丽的黑发为特征的少女——米莱拉这么向二位前辈询问。 不管是菲还是蕾蒂,有没有拒绝后辈的理由。 「可以哦,来我旁边坐下吧」 「要不要吃这个?这原本是给善治郎大人享用的水果,非常美味哟—」 四名侍女围坐在桌子旁,开始了一团和气的时光。 「今天上午的工作,二位感觉如何?应该很辛苦吧?」 对听到米莱拉语气沉稳的这么问,菲得意的挺起她那个平胸答道。 「完全没问题。不管是善治郎大人还是奥菈陛下今天白天都不在后宫里,所以轻松的很呢」 善治郎目前正乘坐『黄金木叶号』航行,女王奥菈似乎也参加王宫的午餐会去了。因此,今天的后宫厨房工作就只有制作侍女们的工作餐这种非常简单的内容。 在多萝蕾丝也乘上『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的现在,问题儿童三人组工作时只剩下了菲和蕾蒂这两个劳动力,但因为工作本身减少了所以二人并不觉得特别辛苦。 而队友减少了一人这点上,米莱拉和尼尔妲也是一样。 「你们那边才是不要紧吗?路易莎现在不在,你们两个对工作又不像我们那么熟悉」 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来找我商量吧。听到菲说出这种装前辈的话,尼尔妲也露出不带半点邪气的笑容答道。 「是,那到时就拜托了。不过,现在还不要紧的」 平常和尼尔妲、米莱拉组成三人组一起工作的路易莎,现在被调走担任女王奥菈的临时贴身侍女去了。 而奥菈原本的贴身侍女玛格丽特,现在也和善治郎一起乘坐『黄金木叶号』去了北大陆,路易莎就是填补她的空缺。 奥菈身为女王贴身侍女当然不可能只有玛格丽特一人,然而即便如此,现在仍特意将从属善治郎的路易莎调走补缺,这种做法给人一种若干不自然的感觉。不过这也不是侍女可以插嘴的事,于是所有人就都没去特别在意。 「我并不像尼尔妲和路易莎那样熟悉工作方法,所以确实有点担心呢。说不定已经给尼尔妲添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米莱拉微微皱起了形状良好的眉毛。 就像本人说的那样,米莱拉的侍女工作就算客气的说也称不上做的很好。 不仅出生于接近名门伯爵家本家的分家,还因为双亲在大战中丧生的关系被当做实际上本家的千金养育的米莱拉,不管正面还是负面意义上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大小姐。 本来的话她是支使侍女的立场,所以干不来侍女的工作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吧。 不过,后宫原本就是把这样身份高贵的贵族千金当佣人使唤也稀松平常的特殊空间。 「老实说,要是能再增加一些干杂活的底层劳力就太好了。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对米莱拉的这句牢骚,菲带着开解她的表情说道。 「我觉得那很难哦。为了确保后宫的安全,这里只能以信用为第一标准雇人,所以无论如何就是很难增加人手呢。最多也就是把洗涤衣物之类可以外包的工作交给外面的人完成而已,其他工作就绝对不行了」 这些其实是菲把以前从阿曼达侍女长那里听来的话现学现卖而已,不过也足够让米莱拉释然了。 「确实呢。寝室的扫除,浴室的扫除,还有餐饮的服侍。我也明白这些工作必须让值得信任的人来做」 后宫侍女和主人之间,处在一个前者若是怀有恶意就能轻易加害后者的距离上。所以增加做这种工作的人员数必须非常慎重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后宫侍女肯定会再次增加的哟—。因为要侍奉的大人增加了—」 很幸福的把水果放进嘴中后,蕾蒂悠闲的这么说道。 「说的没错呢。另外照顾卡尔洛斯殿下和珐娜殿下的工作,也不能全都交给担任乳母的人负责」 将作为侧室入驻后宫的芙蕾雅公主会从本国带来多少侍女,直说了吧现在还完全不知道。但嘉帕王国这边肯定也要为芙蕾雅公主提供一些侍女的吧。 就在四人聊着这种和自身未来相关的,多少有些深刻的话题时,房门再次随着一声开门声打开,又有两个身影出现了。 来的是一名身材发福的中年侍女,和一名虽然纤瘦但身上带着满满威严感的中年侍女。 前者是料理工作负责人凡妮莎,后者是后宫工作最高负责人阿曼达侍女长。 看到吓了一跳的菲等人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凡妮莎发带着豪爽的笑容制止了她们。 「你们几个继续坐着就好,现在还是休息 时间吧」 「凡妮莎说的没错,我们并不是过来警告你们什么的。只不过是有要传达的事项告诉你们几个,坐着听就可以了」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这么说,菲她们四个才又坐回了椅子上。 不过,刚才的那种轻松的气氛当然已经消失不见。 会因为阿曼达侍女长说「你们放轻松些」就真的放轻松的人,大概只有尼尔妲而已。 是觉得难得的休息时间,要是让部下过的太紧张也不好吧,阿曼达侍女长简洁的开始传达。 「根据你们上午工作的结果,我得出了果然只靠两个人完成工作很难这一结论。虽然像今天这种奥菈陛下白天里不会返回后宫的日子还好,但陛下会回来的日子里人手估计就会不够用了。 因此,菲、蕾蒂、尼尔妲、米莱拉。今后你们就四个人组成一组同时负责两个部分的工作好了。没有问题吧」 比起两人一组担当一个部分的工作,四人一组担当两个部分的工作这种做法更为灵活。 这算是绕开了人手不足现状的不得已对策吧。 阿曼达侍女长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奥菈陛下正在严格挑选追加的人员,近期之内就会有新人加入后宫了。到那时为止你们先辛苦一下吧」 「总觉得,最近总是听到这句话呢……」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菲?」 面对阿曼达侍女长狠狠瞪过来的迫力,菲慌忙捂住嘴摇了摇头。 「不,我什么都没说!阿曼达侍女长」 「很好。那么,以后你们就那么工作吧」 「「「「是,谨遵吩咐」」」」 四名年轻侍女,用和被铡刀铡过一样整齐的声音回应了上司。 ◇◆◇◆◇◆◇◆ 出乎预料结成了四人组的菲、蕾蒂、尼尔妲、米莱拉四人,正向着王子、公主的寝室所在的区域走去。 实际年龄一岁零半年左右的长男卡尔洛斯·善吉·嘉帕和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长女珐娜·善乃·嘉帕公主,现在分别住在彼此有些距离的两个房间里。 如果是酷暑期的话,为了节约冰块,曾有人建议让二人共同使用同一个房间。但目前两个小婴儿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里。 这么做的理由极为单纯,:不然的话,当两人中的谁哭起来时,剩下的一人也会跟着哭起来。 这样会让照顾他们的乳母的工作加倍,同时导致二人的睡眠时间减半。所以现在两个小婴儿是在间隔距离远到让他们听不见彼此哭声程度的两间房间里各自生活的。 菲她们四个,现在正安静的准备进入这两个房间中的一间。 打头的菲没有敲门,而是像防止发出开门声般的慢慢推开房门,待门推开一半后,就把半个脑袋伸了进去。 坐在小小婴儿床旁边的中年妇女——卡尔洛斯王子的乳母卡桑德拉先是做个了个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的禁声动作,然后对菲招招手让她们进来。 看到这个信号后,菲等四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卡尔洛斯王子的寝室。 菲她们的工作,是来给乳母卡桑德拉帮忙——并不是这样。 而是为了完成会有三个月以上时间见不到自己孩子的善治郎所委托的特别任务。 注意不发出会吵醒正在午睡的卡尔洛斯王子的声音,小心仔细的来到小床附近的菲,从围裙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双手拿住摆好架势。 那是掌上游戏机。 不过,现在处于拍摄静止画面模式。 菲用非常熟练的手法,为睡在小床上的婴儿拍了照片。 咔嚓一声先拍了一张,然后改变角度又拍了一张,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再拍一张。 拍完合计三张照片的菲将掌机重新设定回待机状态,然后将其放回围裙口袋里。 为了以防万一吵醒睡眠中的婴儿,菲特意压低声音对乳母卡桑德拉说了句「抱歉打扰了」,卡桑德拉也转过身回了她一句「辛苦了,快趁现在离开吧」。 听到这句话后一齐低头行礼的菲四人,就这么和来时一样,轻手轻脚注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之后,又在另一个房间里成功以珐娜公主为对象完成同样的任务的菲等四人,直到返回客厅才放心的出了一口气。 「呼,顺利结束啦。虽然珐娜殿下实在没办法,但没想到今天连卡尔洛斯殿下都在睡觉。紧张感比平常多了一倍诶」 「就是说啊—。不过真不愧是是菲酱—。完全没有吵醒殿下们就那么直接把照片拍下来了—」 听到蕾蒂的夸奖,菲自傲的扬起头。 「诶嘿嘿,还好啦。要说摆弄这类善治郎大人带来的物品,我可是有在所有人里最为精通的自信哦」 善治郎出远门期间,定期为卡尔洛斯王子和珐娜公主拍下照片。 这就是善治郎交给菲和蕾蒂的特别任务。 这是最低会有三个月见不到爱子们的善治郎想出来的折中办法。 尤其是刚出生的珐娜公主,时隔三个月的话肯定会发生让人震惊程度的变化。 在卡尔洛斯王子那时就知道了这点的善治郎,偏偏却无法在这出生后的头三个月里守护女儿,天知道这让他觉得有多不甘。 作为最低限度的补偿,至少要把这三个月的变化拍成照片保存下来,过后拿出来仔细欣赏。 就像本人说的那样,这是只有精通掌上游戏机使用方法的菲才能好好完成的工作。 正确来说,除了菲之外多萝蕾丝应该也能办得到。但多萝蕾丝乘坐『黄金木叶号』去了北大陆,现在人不在这里。 多萝蕾丝被交付了手机和携带音乐播放器,同时被授予了前往善治郎去不了的北大陆各地摄影的任务。 顺便说下,对她下达这个命令的人不是善治郎而是女王奥菈。 虽然很艰难,但如果是胆子很大又擅长抓住事物要领的多萝蕾丝的话,女王认为应该能够完成任务。 总而言之,菲现在一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般摆弄着掌机确认今天拍到的照片。 卡尔洛斯王子三张,珐娜公主三张。 总共六张的照片,由菲等四名侍女一起进行确认。 「嗯,今天也拍的很清楚呢」 在满足的点了点头的菲身边,两名新人侍女发出感叹的声音。 「呜哇,好厉害。真的就好像把本人的样子截取下来一样」 「这就是,善治郎大人故乡的魔道具……大人真的拿来了非常厉害的东西啊」 就连已经习惯了冰箱led台灯之类物品的新人侍女们也再次发出惊叹的声音。如果告诉她们除了静止画面,这东西还能拍摄出带声音的活动影像的话,她们又会有多震惊呢? 对比完卡尔洛斯王子和珐娜公主的照片后,蕾蒂用轻飘飘的语气开了口。 「这么一比较后,果然卡尔洛斯殿下的身材比较大呢—,不过小小的珐娜殿下好可爱—」 「虽然确实是卡尔洛斯殿下大一些,但听米歇尔大人说,卡尔洛斯殿下在刚出生时就比珐娜殿下大一圈了」 「诶—,是这样吗—?果然还是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 最终,这些照片数据不会留在usb媒体里,而是要输入电脑中的特定文件夹保存起来。但再怎么说菲和蕾蒂不可能连这些操作也会。 不,说不定多萝蕾丝可以办得到吧,但善治郎的电脑能以计算表格的形式,让领主贵族的税收情况一览无余。 因为这些今后可以成为王家的武器,所以原则上善治郎的电脑是禁止除王族外的其他任何人触 碰的东西。 即便在因为善治郎的喜好,而让环境松弛到勉勉强强不违反规定程度的后宫中,也仍旧有着能让所有人绷紧精神的存在。具体来说,主要就是女王奥菈和阿曼达侍女长。 像这样鉴赏完排到的照片后,米莱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开了口。 「不过,无论是卡尔洛斯殿下还是珐娜殿下,善治郎大人都真的非常疼爱他们呢」 听米莱拉好像很憧憬的这么说,身为她室友的尼尔妲睁大了黑眼睛突然问道。 「诶?因为他们不是善治郎大人的儿子和女儿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倾注爱情是理所当然的事。 面对没有任何前提,也不是要说给自己听,纯粹且毫无任何深意「理所当然」说出这番话的尼尔妲,米莱拉不由得也送上了憧憬的视线。 「王族或高位贵族的话,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未必会对其倾注爱情」 既然是边境伯家妾室所生的孩子,现在更不学习这种对于贵族属于基本中基本的常识不行。 考虑到出身问题,尼尔妲不可能是这种会被贵族社会的阴暗污垢一面当成理所当然看待的人物。 「是,这也的吗?」 即便听了自己的话,也一副没有实感呆呆的尼尔妲到底是被以何种方式养育大的,老实说米莱拉很难想象。 米莱拉是现任玛努凯斯伯爵马路埃尔·玛努凯斯的侄女。 玛努凯斯伯爵家的人们,无疑都是很珍视的将米莱拉养育成人的,然而如果有人问伯爵以及其他人这么做是不是出于骨肉亲情,大概只会得到摇头的回应吧。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玛凯努斯伯爵的后妻奥达比娅夫人,那位夫人的话,大概遇到一万个人就会对一万个人倾注真情吧,但她毕竟属于例外中的例外。 米莱拉肩负着将来会选一个玛凯努斯伯爵看中的男子做入赘女婿,以此来复兴玛凯努斯分家的责任。 会像现在这样来做后宫侍女的工作,也是为了到时能钓个更好一点的男人所做的贴金。 如果万一因为某种理由,米莱拉有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复兴分家的经历或者身体的话,玛凯努斯伯爵就会极其自然的选择抛弃她。对这点米莱拉自己也很清楚。 「就是这样哦」 「唔—嗯」 看到尼尔妲还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不止是米莱拉,连听了二人对话的菲和蕾蒂也带着不安的表情插话进来。 「虽然是有点让人讨厌的话题,但米莱拉说的都是事实哟」 「嗯,尼尔妲酱你实在太没防备了,连我也很担心」 虽然理解了室友和前辈们都非常担心自己,可尼尔妲对刚才的说法没有实感这点还是没变。 所以,她就老老实实的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嗯,刚才米莱拉和二位前辈的说法,来到王都后大家都这么对我说过。虽然最常亲自教导我这些的是阿曼达侍女长,但她之外的其他人也常这么说。 『在贵族社会里疏忽大意的话是很可怕的,所以要小心』『总是像那样发呆的话,总有一天会遇到无可挽回的情况』什么的」 「都总是被人这么说了,尼尔妲你还是无法理解吗?」 这当然会让人担心吧,看到米莱拉露出仿佛在这么说的表情,尼尔妲先是很困惑的低头想了想,接着抬起头望着米莱拉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说嘛,真的是所有人」 「所以说,尼尔妲你就是无防备到了那种程度让人很担心」 「嗯,可真的是所有人都这么说啊」 「?」 就在米莱拉再怎么说也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而暂时不说话期间,尼尔妲把她来到王都后到今日为止一直抱有的一个疑问说出了口。 「不管是哪个人,全都曾警告过我贵族社会里可怕的人、坏人很多一定要多加小心。真的是所有人哦。我遇到的嘉帕王国贵族的人,全都是。 那么,既然每一个人都是会这么忠告我的温柔的贵族大人,那他们所说的『贵族社会中可怕的人、坏人』又到底在哪里呢?」 「啊?」 「啊哈哈……」 「这、这个嘛……」 看到终于把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因此一脸畅快表情的尼尔妲,菲、蕾蒂、米莱拉无语了。 打个比方吧。 一头狮子对一只兔子这么说道。 「狮子是会吃掉兔子的生物,你要小心」 只是一头狮子对兔子这么说的话,兔子的确会对狮子这种生物产生警戒心理吧。然而遇到一百头狮子每头狮子都这么警告兔子的话,那只兔子还会把狮子当成恐怖的生物来看待吗? 无防备,无邪,无知。 同时拥有这三个以贵族社会而言可说是致命弱点的尼尔妲,与这三个缺点完全融合后,却获得了能够以极高概率净化遇到的人的邪恶念头,这种非常特殊的防御能力。 ◇◆◇◆◇◆◇◆ 因善治郎乘坐『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而大幅改变了命运的人物,其实私下里还有一人。 那就是尼古拉。 既是『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也是热情的山羊爱好者的尼古拉,曾被暂时借给了嘉帕王国,负责照顾转让给善治郎的那些山羊。 而原本是畜产农家孩子的尼古拉不仅会照顾山羊,还很擅长用榨出的羊奶制作黄油和芝士,所以在善治郎看来他实在是堪称重宝的人才。 这位尼古拉,原本预定也要乘上『黄金木叶号』和众人一起返回乌普萨拉王国的。 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黄金木叶号』的船员原本就全都是乌普萨拉王国的人。既然参与了大陆间的航行,每个人自然都做好了说不定会死在旅途中的觉悟,那么当有机会活着回国时当然不会有人选择不回去。 即便实际上不管是照顾山羊的方法还是用榨乳制作黄油芝士的方法,尼古拉都还没完全传授给嘉帕王国的人,在这种如果放过机会就无法回国的情况下,善治郎这边也不好强行留下对方别离开。 然而,如果有善治郎这样『瞬间移动』的使用者乘上『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要善治郎顺利的抵达乌普萨拉王国,今后两国之间就能靠『瞬间移动』自由来往。 「我们会免费用『瞬间移动』送你回家,所以能不能在这边多滞留一段时间,把和畜产有关的知识完整传授给我们?」 不仅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一起这么拜托自己,连直属上司芙蕾雅公主也曾说过「这不是强制的,但如果你能接受就帮了我大忙了」这种话。那么对于只不过是区区一名下级船员的尼古拉而言,这已经和强制要求没什么区别了。 结果就是尼古拉现在仍然滞留在嘉帕王宫中,今天也把用榨取的羊奶做成黄油和芝士送到了后宫里。 奶、黄油、鲜奶油。 有了这些乳制品的话,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甜品菜单就大部分都能做出来了。 虽然不习惯哺乳类家畜的南大陆人始终没给过山羊奶好评,可使用了黄油和鲜奶油做成的甜点却在年轻侍女中相当受欢迎。 这天夜里也是,试吃过以凡妮莎为主力烤制出的黄油曲奇后,菲、蕾蒂、尼尔妲、米莱拉的脸上都浮现出非常幸福的笑容。 「真美味」 「嗯,不愧是凡妮莎大人呢—。居然能把这么薄的烤点心一点焦糊也没有的烤制出来—」 和只是吃到美食所以就露出幸福笑容的菲相比,蕾蒂对凡妮 莎的高明手艺也很是钦佩。 「嘛,这方面主要靠直觉和经验啦。不过,从你们几个的反应上看,这个不需要弄成善治郎大人专用,拿到外面给其他人吃也没问题呐」 年轻侍女的反应让凡妮莎会心一笑。 善治郎的味觉,基本上是没什么信用可言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现代日本一直生活到成人年龄的善治郎,其味觉不可能和异世界嘉帕王国的王族、贵族阶层一样。 所以,善治郎带来的那些菜单即便再现成功,做出来的东西也大多无法被嘉帕王国人接受,不过这个黄油曲奇看来属于例外。 大量使用了砂糖和黄油的曲奇卡路里量很高,但嘉帕王国原本就是砂糖的一大产地,早就理解了「甜的东西吃太多会发胖」这一概念。 如果黄油曲奇被推广开来的话,体型发生悲剧的人一定会变得更多吧。 不过,还完全不需要在意体型问题的尼尔妲,仍旧像松鼠一样双手捧着黄油曲奇咯吱咯吱的吃个不停。 「呜哇,真的非常好吃呢」 在边露出光是看到就让周围的人也觉得幸福表情边吃着黄油曲奇的尼尔妲身边,米莱拉带着掺杂了惊讶和认真的表情,将同样的黄油曲奇略微放进嘴里。 「…………这是」 「嗯?怎么了吗,米莱拉?」 听到凡妮莎这么问,米莱拉先是遵守利益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去,然后才犹豫不决的开了口。 「凡妮莎大人,这个『黄油曲奇』的制作方法,也会教授给我们的吧?」 「那是当然的啦。如果总是靠我一个人的话,人手就要不够用了。所以你们也要好好记住哦」 听到凡妮莎把理所当然的事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米莱拉带着更加关注的语气继续问道。 「那么,我们在这里记住的菜单,全都是不能外传的吗?我是说当我们辞去后宫侍女工作以后」 「啊啊,你是那个意思啊。不,这方面外传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善治郎大人的菜单大多会使用黄油芝士这类很难弄到的材料呢。所以就算外传也没什么意义吧?」 听到凡妮莎这种劝人放弃意思的话,米莱拉反而露出好像很开心的微笑。 「不,那样的话反而正合适。非常感谢您,凡妮莎大人」 不使用特殊材料就无法再现的料理或甜点,反过来说,即便将其推荐给很多人品尝,被他人擅自再现的危险也很低。 善治郎向来喜欢乳制品这种在南大陆几乎无法弄到的食材。 所以,他才在王宫中建造了山羊小屋养殖山羊。 因为有关专家被留了下来,山羊的养殖也进行的很顺利。 如此下去的话,王宫出场的乳制品应该会持续增加才对。既然会持续增加,那么就能当成这些东西是贵重品的状态还会持续数年吧。 数年后,当米莱拉辞去后宫侍女的职务时。 黄油和鲜奶油,光靠善治郎一个人应该是消耗不完的,但以王国整体视点来看,这些东西成为极其贵重食材的可能性非常高。 到那时,如果拥有米莱拉的养父玛凯努斯伯爵那样的财力和交涉力的话,优先从王宫那里买到剩余的乳制品应该不会太难。 然后,再加上学会了使用乳制品菜单的米莱拉的话,「能够做出本来连在王宫中都见不到的特别甜点的玛凯努斯伯爵家」就成形了。 对外的话,这可以成为暗示玛凯努斯伯爵家和嘉帕王家有着亲密关系的一张牌吧。而既然在完成这张牌期间提供了协助,那米莱拉在玛凯努斯伯爵家中的地位应该也会强化。 「凡妮莎大人,我会努力的,就拜托您教导了」 「了解。我会把你们好好操练一番的」 看到眼神闪闪发亮的米莱拉,凡妮莎苦笑着嘀咕了一句「这种有点腹黑的有野心的孩子,最近还蛮少见的哩」。 ◇◆◇◆◇◆◇◆ 夜晚的工作结束,又洗完义务性的澡后,侍女们就返回了各自的房间准备就寝了。 回到三人用房间的菲和蕾蒂各自换好睡衣,然后就躺到了分配给她们的床上。 通常这种时候,因为就算太阳下山了也还睡不着,侍女们都会把善治郎的掌上游戏机借出来玩一番。 仰面躺在自己床上的菲,用熟练的动作解除了掌上游戏机的待机模式,然后开始打游戏。 「…………」 「…………」 无言的两人,让室内只有被压低到最小程度的游戏bgm声在回荡。 终于,菲将掌机再次调回了待机模式。 「想睡了吗—」 听到蕾蒂这么问,菲在漆黑的室内摇了摇头。 「不,总觉得无法集中,所以打不下去了」 平常的话,每当菲独占掌机这么长时间后,多萝蕾丝总会站出来抱怨「你这家伙想独占多久啊,差不多也该让给我们玩了吧」什么的。 我先玩。不该我先。总是这么互相争抢,偶尔也谦让一下让给某人的掌机使用法,对菲来说已经属于「打游戏带来的乐趣」中的一部分了吧。 「呐,蕾蒂。你睡了吗?」 「不,还没有哦—」 即便就寝时间已过也仍捧着掌机玩个不停,已经完全染上这个坏习惯的问题儿童三人组,才这种时间是不可能产生睡意的。 菲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然后独言般的念叨起来。 「多萝蕾丝,现在怎样了呢?」 「已经入睡了吧?啊,不过船上的房间好像很狭窄,所以她可能睡不着—」 「那可未必。我觉得多萝蕾丝的神经才没那么纤细呢」 就像觉得躺的不舒服一样,菲又翻了个身。 听到她闹出的声响,蕾蒂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用和平常一样的温柔声音问道。 「菲酱在担心呢—」 「没有。多萝蕾丝的话就算船沉了也不会有事的吧。那个大块头女的两条大长腿不管水多深也能够到底的嘛」 菲的这句话其实是在逞强,和她当了很久室友的蕾蒂当然很清楚这点。 「我很担心哟—。虽说也担心航行中遇到事故,但她顺利抵达北大陆后的事我更担心呢—。听说那边全都是长得像玛格丽特那种样子的人吧—?多萝蕾丝酱会不会被他们欺负啊—?」 「没事的,有善治郎大人跟着嘛」 这次的话没用逞强。 不管怎么说,菲也是贵族的女儿。所以她明白以这个世界的标准嘉帕王国的国力有多强大,再说她又清楚善治郎是个很讲情义的人物。 既然有身为那么强大的嘉帕王国王族的善治郎守护,那么至少在表面上,应该不会出现侮辱善治郎侍女的人才对。 当然了,这方面的常识也会有完全出错的可能。原本,「其他大陆」这个词就意味着会有文化圈完全不一样的危险。但再怎么说菲的视野也无法宽广那连那些都会考虑的程度。 这次轮到蕾蒂翻了个身,她巨大的胸部一下子仿佛要被挤扁了一样。但很不巧这间卧室里现在漆黑一片不说又只有菲和蕾蒂两个人在,所以没有人很幸运的目睹这幅让人大饱眼福的光景。 「北大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听说非常寒冷」 「好像是这样—」 寒冷,是种菲和蕾蒂很难想象的感觉。 即便是嘉帕王国气温最低的时期的活动期后期深夜,气温也不会降到十度以下。 要菲她们想象出乌普萨拉王国的寒冷程度,就像要之前来到这边的芙蕾雅公主她们想象出 嘉帕王国的酷热程度一样难。 「然后,那边和这边不同没有龙」 「没有龙吗—?那岂不是只有老鼠和鸟了—?」 「作为替代好像有其他生物哦。你看,就是善治郎大人购入的山羊那类的」 「啊啊,没错呢—。感觉很有趣呢—,那边一定有很多像芝士啊黄油啊那样我不知道的食材吧—」 「说不定,多萝蕾丝会很有心的买些什么给我们当土特产」 「没错呢—」 「…………」 「…………」 即便试探、选择、然后尽可能的把话题向明快方向推进,因为室内漆黑一片,两人的想象无论如何也会向负面方向流去。 「让人担心呢,多萝蕾丝酱」 「……………嗯」 是终于放弃了吗,菲用只能略微听到的微弱音量,对蕾蒂的话表示了肯定。 第一章 面对 嘉帕王国王配,善治郎·比尔博·嘉帕,现在人在北大陆北方诸国之一乌普萨拉王国的王都乌普萨拉。 当然,以芙蕾雅公主为首的『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也和他在一起。不过『黄金木叶号』本身已经被留在了洛古仸多港,所以现在称这些人为『黄金木叶号』一行多少有点不恰当。 从洛古仸多刚换成别的船,再顺着运河西行进入梅达湖。然后向着梅达湖西北岸航行后,一行人最终平安抵达了乌普萨拉王国的王都。 理所当然的,梅达湖不像海上那么波浪起伏,水面平稳度和后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然而,因为换乘的船比『黄金木叶号』小很多再加上帆船的特性,每当借助风力改变方向时船体就会向着一方倾斜。 幸运的是,这对善治郎都不是问题。但他的那些部下中,就出现了定期用胃里的酸臭物喂食湖中鱼的人。 接下来,在抵达的王都港口换乘马车后,一行人便向着乌普萨拉王国的王宫『广辉宫』出发。因为事前派人来打好了招呼,所以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十分顺利。 善治郎等人——也许这里称呼众人芙蕾雅公主一行更合适吧——,顺利抵达了『广辉宫』。 「芙蕾雅殿下」 「谢谢您,善治郎陛下」 善治郎先行走下马车,然后按照礼仪接过芙蕾雅公主的手,搀扶着对方下了马车。 「……那么,走吧」 「是」 善治郎先开口,芙蕾雅公主同意。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鼓了鼓劲的两人,向着谒见之间走去。 那里有乌普萨拉王国的现任国王古斯塔夫王五世等着。他也是芙蕾雅公主的父亲。 当然,等在谒见之间里的并不只有古斯塔夫王一人。身为芙蕾雅公主母亲的王妃,她的兄弟王子王族们也在,有力贵族和有名的战士们应该也早就到了。 凑近迈步前行的善治郎的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小声提醒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您可能觉得我有些啰嗦,但最后请容我再提醒您一遍。乌普萨拉王宫,至今仍是个战士实力越强就越有地位的地方。是被战士的思考方式,战士的价值观,战士的主张所支配的空间。所以在这里强硬比柔和更重要,坚持比妥协更重要。请您一定不要忘记这些。想和这里的人互相理解,和他们发生冲突过后再做也不迟」 「啊啊,感谢忠告」 对女战士的话,善治郎简短的这么回了一句。 大陆航行期间,善治郎抓住那些海上风平浪静机会,向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尽可能学习了乌普萨拉王国的风俗和价值观方面的知识。 此外,善治郎也向二人打听了以王族成员为首的重要人物们的名字、年龄、容貌等情报,不过他对这些是否也全记住了不太有自信。当然,再怎么说所有王族的信息他都记得。 老实说,善治郎心中充满了不安,但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 「呼—」 善治郎像是要把软弱的心情全部排出体外般的微微吐了口气,然后有意识的用力踩上绒毯,大步走入谒见之间。 然而,在谒见之间举行的公式会面却极为轻松的完成了,甚至让善治郎有点失望。 说到底,这次谒见的对象就并非善治郎。因为主题是「对出色的平安完成大陆间航行的英雄们——『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给予赞美」,所以芙蕾雅公主她们才是主角。 当被扔在一边的善治郎等人总算观看完目的是称赞船员们的勇气和功绩的,盛大且漫长的庆祝后,所有人极为简单的承认了他们是芙蕾雅公主邀请来的『来自南大陆的客人』。 这之后,身为『客人』的善治郎等南大陆人被带去了客房。明明此地是王宫,却没有任何人要求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士兵们解除武装。由此可以判断,广辉宫的人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把善治郎等当成王族级别的贵客以及其护卫来看待。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传唤我们」 这么说完后,为众人带路的暮年男子和似乎是侍女的女性们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知根知底的几个南大陆人。 为了谒见而穿上正装,身体已经有点发僵的善治郎等人,按照事先决定好的顺序,依次换上了略微轻松些的服装。 第一个脱下第三正装,换上轻松服装的善治郎,为了活动筋骨用右手揉起自己的左肩。 「谒见之间的气氛没想象的那么差呐」 然后,就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这么念叨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帮善治郎换衣服的侍女伊妮丝,略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是的。但接下来才是正戏。这场戏最后是否能有一个好结局,目前还谁也不知道」 接着,马上又帮松懈下来的主人重新绷紧精神。 「啊啊,我知道。但是,眼下现状已经暂时脱离了我们的控制」 「现在只能期待芙蕾雅殿下的手段了」 「是啊」 听了侍女伊妮丝的话,善治郎就像为了让自己接受一样用力点了点头。 那位芙蕾雅公主,将在谒见之间时穿着的船长服换成作为公主正装的长裙后,就被叫去了父王的私人房间参加讨论自己今后人生的会议。为此,她甚至戴上了用自己成为『黄金木叶号』船长时剪掉的头发为素材的假发,特意变回了过去那种长发及腰比较有公主感觉的模样,想以此来多少争取些父王的好感。毕竟接下来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让对方接受自己的主张,要是着装不成体统就无法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意志了。 然而,古斯塔夫王听完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后露出的表情,却绝不是透露出赞成女儿想法意思的东西。 「……原来如此。事情我大致明白了。没有和北大陆南方诸国直接进行贸易的,南大陆大国嘉帕王国吗。的确,如果那是个国家拥有你所形容程度的国力,率先和他们缔结贸易关系可以为我国带来巨大的利益。若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让双方王族的血脉交融确实是一个值得选择方法」 父王理性的话,完全肯定了芙蕾雅公主刚才说法。然而,就在她想要举手表示开心时,却发现古斯塔夫王露出仿佛背叛了自己刚才的话一般的苦涩表情。 立刻做好了觉悟的芙蕾雅公主,老老实实的等着古斯塔夫王把话说下去。 「但是,这世上有种叫做面子的东西。虽然听上去很蠢,但面子对于一个国家有时会比实际利益更重要。芙蕾雅,你可是我国的第一公主。对方是国王还好,要是你嫁给名义上是王族,其实只不过是女王伴侣的男人做侧室的话,北大陆诸国从此都会看不起我国的」 这个,也是早在芙蕾雅公主预想中的反论。通常,北大陆诸国都会将南大陆国家视为低自己一等存在。而自己现在却要嫁去那样的国家。而且对象还不是国王,是王配。自己注定无法成为正妻只能做侧室。 这么多不利条件凑在一起的话,无论能因此获得多大的利益,对国威造成的损害都无法忽视。 然而,芙蕾雅依旧把这一切踩在脚下,挺起胸膛开始讲述自己的反论。 「您的担忧我十分理解。但是,我认为那些在今后的局势面前都只是末节。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国的大陆间贸易成功。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就算会受到他国的恶评也还在容许范围之内,您说不是吗」 「随着 外洋船的进步,大陆间贸易也开始活性化。的确,在这个时代潮流中我们不能落后于他人。我不否定嘉帕王国作为还未被他国染指的南大陆大国,对我国是个非常『有甜头』的贸易对象。但是,你那个因此就非得让自己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不可的结论,实在过于武断了」 「可是,嘉帕王国受之前大战的影响,王族的数量已经被削减到了极限。男性王族只剩下善治郎陛下和他的第一子卡尔洛斯殿下而已。卡尔洛斯殿下现在还不到两岁,无论再怎么说也无法参与这次的婚姻外交吧。所以必然的,我的对象就只剩下了善治郎陛下」 「行了,芙蕾雅。你在打算什么主意我都知道,所以别装傻。我知道嘉帕王国那边只有善治郎陛下这么一个适合联姻的对象,但那不代表我们这边就一定得让你嫁过去吧。嫁给国王当正妃先不说,做王配的侧室的话,就算不动用你这个公主也合乎常理。从继承部分乌普萨拉王家血统的高位贵族中,选个年龄合适的女孩做善治郎陛下的侧室就已经很足够了不是吗」 「呜」 父王的反论,让芙蕾雅公主没话说了。 预想中,如果古斯塔夫王对和南大陆的国家进行政治联姻不屑一顾的话,芙蕾雅公主就会用实际利益和时代的潮流为论点从正面反驳父王。结果没想到对方却以赞成联姻本身为前提反对自己和善治郎结婚。 这个情况最不妙的地方在于,如果古斯塔夫王刚才的方案被嘉帕王国的女王奥菈听到,后者极有可能会立刻点头同意。 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希望实现的,「结婚后也能乘船出海,自由自在进行冒险」的人生如果就这么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芙蕾雅公主也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拼命开动脑筋。在脑子里编纂反驳的论点。 「并、并不足够。虽然是非公开的,我已经向嘉帕王国的奥菈女王陛下提出了请求,对方也同意了我嫁过去做侧室。但那终究仅限于我自己哟。其他乌普萨拉王国的人是无法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的」 「你又这么轻率……」 古斯塔夫王狠狠瞪了爱女一眼。就像为了对抗父王的眼力一眼,芙蕾雅公主告诉了他自己已经和女王奥菈谈好了出嫁的各种条件一事。 芙蕾雅公主自己嫁过去的话,嘉帕王国会给她公爵位和领地,而且领地已经内定在了拥有可以建造港口的海湾的场所。芙蕾雅公主今后将以公爵的身份君临那个港口,并将其经营为乌普萨拉王国专用贸易港一事,也已经得到了许可。 同时,预定还会在那个港口里兴建建造大陆间航行用大型船只的造船厂。那个造船厂出厂的大型船只,直到第八艘为止偶数番号的船都将成为乌普萨拉王国的所有物。建造费用完全由嘉帕王国承担。 听到这些条件,古斯塔夫王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再那么险恶,同时露出深感兴趣的表情。 「……唔,确实不坏」 芙蕾雅公主刚才讲述的全都是乌普萨拉王国获得的好处。在这些好处的背后,因为嘉帕王国不存在建造大型船只的技术,所以必须由乌普萨拉王国提供造船的技师。那么接下来,乌普萨拉王国发达的造船技术必然会流入嘉帕王国。而且不仅是造船技术,足以让大陆间航行成功的驾船知识,北大陆优秀的冶铁法等技术,也都会落入嘉帕王国手中,所以嘉帕王国在这场交易中并非单方面的付出。 大致来说,就是双方签订了一个嘉帕王国提供资金和土地,乌普萨拉王国提供技术和人才的条约。 原来如此,如果要缔结的是这等规模的条约,只嫁过去一个连王位继承权也没有的高位贵族的女儿的话,新娘的身份就过于轻微了。毕竟,这世上不存在会给予区区他国高位贵族女儿公爵爵位和领地的王国。 从中立观点来看,如果乌普萨拉王国不至少让一名王族嫁过去,嘉帕王国在条约中的立场就会维持不住,变得过于迁就乌普萨拉王国。 「唔唔唔,这下可怎么办……」 古斯塔夫王仰望着天花板思考起来。爱女的自作主张当然必须叱责,但那些可以先放在一边,芙蕾雅公主所说的内容实在很有魅力。 乌普萨拉王国并不是很富饶的国家。因为历史的缘故,这里一直是尚武之国、海贼之国。国土大多被冰雪覆盖导致农业很薄弱,不足的部分只能靠有一点植物就能生存的山羊和驯鹿的畜牧产业来补足。渔业虽然很兴盛,但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上,乌普萨拉王国都不具备成为贸易中心的地理条件。 仅限初期条件的话,乌普萨拉王国别说是中等国家了,说是弱小国家也不为过的。 能以那样的开局条件,在几经曲折后将国力提升到中等国家的程度,完全是依靠勇猛的战士气质,以及以造船、冶铁为代表的优秀工匠们的手艺。 (然而,那些对于当今的时代,已经变成了遥远的过去) 古斯塔夫王是这么认为的:北大陆的制造技术,正向着效率化、大量生产化的方向进化。贸易方面,也随着船只的大型化出现进一步活性化的迹象。这些都必然导致经济圈的扩张,然后便会有过去完全无法相比的大国、霸权国家诞生吧。仅仅依赖民族气质和个人技术发展的国家,是很难追上这股时代潮流的。 暂时思考了一会后,古斯塔夫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对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先保留。 「首先,我得先搞清善治郎陛下的人品如何」 「那、那么!?」 面对事情刚有一步进展就面露喜色的爱女,古斯塔夫王故意换上刻薄的语气。 「为此,我会和善治郎陛下来一场私下的会谈。到时你也可以出席,但不允许发言。根据善治郎陛下的做答,我会亲自判断他是不是能配得上你的人物」 测试一个人人格的会谈,在尚武气质强烈的乌普萨拉王国,基本就相当于压迫式面试。不必说,如果这时选择逃避的话,善治郎此行目的就绝对不可能达成。 「当然,善治郎陛下的人品如何,和嘉帕王国是否值得我国与之缔结贸易条约是两回事,所以我也会另外调查嘉帕王国是否值得信任。这点你可不要搞混了」 「……我知道了」 听了父王的话,芙蕾雅公主内心对善治郎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 也难怪她。嘉帕王国的女王奥菈所追求的,是北大陆的技术以及缔造大陆间贸易通道。乌普萨拉王国国王古斯塔夫五世虽然有意接受她的要求,但明显正打着什么小算盘想要多捞些好处。 这种时候最容易被他拿出来做文章的,就是身为第一公主的芙蕾雅却要嫁给王配善治郎做侧室这件事。 也就是说,想要实现芙蕾雅公主的任性的话,善治郎必须付出原本不需要的辛劳才行。 「……我会向善治郎陛下那样传达的」 (就算我个人看来,这个再怎么说过后都必须补偿一下善治郎陛下了啊) 芙蕾雅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留下一句「那么,我先告退」后站起身。 然而,古斯塔夫王却带着比刚才更加险恶的表情,伸手制止了爱女的动作。 「等等。我的话还没结束呢。不,刚才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我还有其他很多事要问你。首先,是这次共和国和『骑士团』的争端。为什么,现在传出了我国也会站在共和国一边参战的传闻?关于这件事,你给我好好说明一下」 「……是」 听了父王的话,彻底认命的芙蕾雅公主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让站起的身体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 翌日,善治郎一行被叫到了位于广辉宫深处的一个房间里。古斯塔夫王和芙蕾雅公主的昨天的会谈内容,已经通过后者传达给了善治郎。 善治郎尽全力隐藏住紧张情绪,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善治郎坐在这张桌子短边的位置,古斯塔夫王则坐在他对面。然后,以芙蕾雅公主为首的『黄金木叶号』的成员,坐在相当于善治郎左手边的一侧,至于他右手边的一侧,坐的则是除古斯塔夫王和芙蕾雅公主之外的王族成员、高位贵族,拥有特殊名字的战士等人物。 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善治郎的部下,则都站在他的身后。 这张用白色大理石打磨成的长桌相当巨大,因此坐在桌旁的人很多,不过对善治郎这属于值得庆幸的情况。 毕竟对于善治郎来说,比起坐在桌子旁边的人数,能尽可能的和对面的古斯塔夫王拉开距离才比较重要。 按照固定形式打完最初的招呼后,古斯塔夫王王马上抛出了「那么,善治郎陛下。听说您有话要对我说?」的问题,然后就轮到善治郎回答了。 因为即便有什么万一也不能结巴,善治郎先是咽了咽口水,然后缓缓的开了口。 「是。那么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嘉帕王国,已经做好了接受『乌普萨拉王国提出』的,缔结没有他国介入的大陆间贸易协定的准备」 听到善治郎的说法,坐在他右手侧的贵族们轻声发出「噢噢」的感叹。 意识到手掌已经开始流汗的同时,善治郎一开局就刺探起古斯塔夫王的反应。 古斯塔夫王对善治郎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虽然很想趁这个机会抓住对方一点话柄,但继续拖延下去的话,有点的眼力的人就有可能察觉到善治郎的意图。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直接贸易,是以「乌普萨拉王国主动提出」而嘉帕王国愿意接受这样的双方立场为前提的。而并非「两国都希望彼此进行贸易」。 先攻的第一句话,得到王族等大人物中「谁也没有对此否定」的事实,甚至是表示肯定的气氛也足够了吧。做出这个判断的善治郎,赶在有人插嘴前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为了让大陆间贸易成功,同时也是作为两国构筑了友好桥梁的象征,我希望迎娶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成为我的伴侣」 对善治郎的这番话,乌普萨拉王国方的反应可说是多种多样。 有的人叫着「开什么玩笑!」,一副忍无可忍火冒三丈的表情。 有的人说着「再怎么说这都太过分了」表现出厌恶感。 也有说着「作为玩笑这可不好笑」,露出毫不隐瞒的嘲讽表情的人。 基本上都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毕竟,北大陆人有很强的从根本上看不起南大陆的倾向。在此之上,善治郎之前在谒见之间,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是『女王奥菈的伴侣』的立场。 因此,善治郎的话可以和让芙蕾雅公主做自己的第二夫人——也就是侧室的意思划等号。 自己国家的第一公主嫁给他国的王配做侧室。这种做法即便是将两国视为平等的人,也肯定会产生拒绝反应。 所以在一群人中,那个先发出「哦哦?」的惊讶声,然后似乎很开心的笑起来的银发少年,就显得特别古怪。 这名少年有着银色的头发和冰碧色的眼睛。身上穿着代表乌普萨拉王国王族身份的青色服装。 善治郎事前就向芙蕾雅公主打听了成年的王族成员以及部分重臣的名字和外貌特征,但因为这些人大部分他之后只见过一面,所以到现在也不大能分清每个人谁是谁。 然而,唯独这位银发、眼睛是冰碧色的少年,善治郎能确定自己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乌普萨拉王国第二王子尤格文。第一公主芙蕾雅的双胞胎弟弟。 尤格文王子的容貌与芙蕾雅公主的相似到了让人吃惊的程度。因为他的身高比善治郎还高,脸部也有一定程度的男性特征,所以还不至于让人把这对姐弟搞混。但芙蕾雅公主和尤格文王子就是相似到了只需看一眼,便不会有人怀疑两人是双胞胎的程度。 因为和自己视线瞬间相交时,尤格文王子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所以善治郎对他十分在意。听说芙蕾雅公主想要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时,尤格文王子是所有王族成员中唯一支持她的人,那么他这次也会支持自己吗?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一名坐在尤格文王子身边的男子,发出巨大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件事没得谈!你这家伙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 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前半左右吧。是一名留着整齐金发,眼睛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漂亮绿色的高大男子。根据对方眼睛的颜色和所坐的位置,以及同样身穿代表王族身份的青色服装这三点,善治郎在脑子里也推导除了这个人物的名字。 此人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既然他和芙蕾雅公主尤格文王子无论在发色还是脸形上相似的地方都很少,那三人的母亲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吧。 虽然受到了艾里克王子毫不留情的谩骂,但善治郎努力不把意识和视线转向那边,摆出一副故意无视王子的态度,再次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古斯塔夫王提问。 「您意下如何呢,古斯塔夫陛下?当然,我也清楚这件事并非简单到可以现在就给出答复。只要您愿意先考虑一下,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你!?」 再明显不过的无视让艾里克王子激动起来。 然而,善治郎只是继续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同时顽固的不肯把视线转向艾里克王子那边。 先不论意图如何,现在违反了礼仪作法的是艾里克王子。 善治郎昨天在谒见之间报上自己的名字时,当场同样报上自己名字的就只有坐在王座上的古斯塔夫王而已。换句话说,艾里克王子在这个时间点甚至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却突然跳出来向他国的王族发难。 而且,那个王族虽然因为王配这个有些特殊的立场,在地位上实际和艾里克王子平级,但表面上还是善治郎的身份更高。明明这样的一个人物正在和自国国王会谈,艾里克王子却突然开口横插了进去。 无视这样的行为,装成没听到的样子,已经是善治郎现在能做出的最为温厚的回应。要是以全都听到为前提应对的话,他就必须首先叱责对方一句「无礼之徒,报上名来」不可了。 根据事前得到的情报,这个艾里克王子无疑是把芙蕾雅公主当做妹妹来疼爱的。因此,他那个听到善治郎「把你的妹妹嫁给我当侧室吧」的发言后发怒的反应,从感情角度上善治郎倒也能够理解。 无论从心情上,还是为了能让交涉进行下去的实际利益,都选择这里先别去纠结艾里克王子无礼行为的善治郎,保持着无视对方的态度继续向古斯塔夫王发问。 「我也理解,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陛下如果能接受我的请求的话,芙蕾雅殿下就要离开自己的祖国了。所以可能的话,我也想听听其他在座各位的意见」 善治郎这么说完后故意把视线朝旁边挪了一下的意图,应该已经传达给坐在他 正对面的古斯塔夫王了吧。 乌普萨拉的国王故意大大叹了口气, 「感谢您的顾虑,善治郎陛下。毕竟已经就有个人用相当大的声音『自言自语』过了呐。对刚才善治郎陛下的提案有意见的人,现在可以举手了。『正式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就允许你们阐述自己的意见」 这么说完后,他狠狠瞪了一样晃动金发从席位上站起来的儿子。如果不按正规程序来,就不容许在这个公式场合中发言。还没笨到连这种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的艾里克王子,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陛下。我请求发言」 「允许」 得到许可后重新站起身的艾里克王子,用带着比刚才翻倍威压感的绿色眼睛,死死盯着善治郎。 「初次见面,善治郎陛下。我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虽然母亲不同,但芙蕾雅也是我的亲妹妹。因此对于陛下刚才的发言,我是绝对不能视而不见的」 「初次见面,艾里克殿下。我也听说过殿下的事哦。虽然我的年纪略长一些,但考虑到将来可能要反过来称呼殿下为义兄,我很希望能和你友好相处呢」 「绝对不要。尤其是考虑到我妹妹的幸福的话。也就是说,我反对她成为陛下的侧室」 对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的艾里克王子,善治郎只是慢慢进行反驳。 「艾里克殿下很为芙蕾雅殿下的幸福着想这点,我不抱有哪怕一丁点怀疑。不过,听过刚才说法后,我也对艾里克殿下是否『理解』芙蕾雅殿下的幸福究竟为何这点感到怀疑」 「……还真敢说啊。听那个的口气,就好像比起从出生就在一起的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只和芙蕾雅只相处了一年左右的陛下你更理解她的想法」 「您能正确理解我的意思,实在让我倍感欣慰」 回想起女战士斯卡谢那个「不要害怕冲突」的忠告的善治郎,故意露骨的这么说道。 实际上,艾里克王子『不理解』芙蕾雅公主的幸福这个观点,善治郎的确敢断言没有错。 芙蕾雅公主作为王侯贵族之女拥有过于特殊的价值观,所以错误并非全在王子身上。但只哟看看同席的芙蕾雅公主的脸色,就能了解善治郎刚才的说法明显不是无视芙蕾雅公主意志的,他自己的独断。 若在知道这些的基础上,仍提出什么不容善治郎反对的观点,就相当于在说「我才不管芙蕾雅自己的希望是什么,芙蕾雅的幸福由我来决定」一样。 在内心已经和芙蕾雅公主走的很近的善治郎看来,这属于必须正面进行反驳的态度。 对善治郎挑衅的话语,艾里克露出亲切感全无的笑容。 「哦?很敢说嘛。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直说了把,从陛下你身上我完全感觉不到战士的风骨。无论表情也好,站姿也好,言行也好全都是属于胆小鬼的东西。这样的懦弱之人,我认为是完全无法守护芙蕾雅的」 你不是战士,是个胆小鬼。这样的评价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男人们眼中属于最大级别的侮辱,但善治郎对此心里只觉得「你说的完全正确」,完全没有愤怒或生气的感觉。 他甚至先有意的笑了笑, 「这可真是失礼了,艾里克殿下。看来你我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呢。我想要结婚的对象,是坐在这边的芙蕾雅殿下。而刚才艾里克殿下提到的自己的妹妹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所以殿下已经不必担任何心了」 然后故意用惹人厌的语气这么说道。 遗憾的是,善治郎的讽似乎没能传达给艾里克王子,后者并没有立刻激动起来,只是不快的歪头表示不解。 对自己的嘲讽详细进行说明这种事,可是和讲完笑话后还得自己解释笑点在哪里一样让人尴尬又空虚的。 然而,现在如果不那么做的话,话题就无法进行下去。 「啊啊,非常抱歉。我记得刚才是在讨论关于芙蕾雅殿下的幸福为何的话题吧?因此,艾里克殿下突然提起『能守护他的男人』这种和芙蕾雅殿下的幸福全无关系的话题时,我才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是好。 我想,艾里克殿下您应该不会有着不惜甩开国内的一切阻挠,也要成为王国第一艘大陆间航行船船长的芙蕾雅殿下,会对『被某人守护』这种事感到幸福——这样大错特错的想法吧?」 「你!?」 终于理解了善治郎话语意思的艾里克王子,再次发出巨大的声音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如果直到刚才为止他身上散发出的都只能算怒气的话,现在发出的就毫无疑问是杀气了。因为甚至让善治郎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起了反应,所以那肯定是不开玩笑的,真真正正的杀气。 这下估计瞒不下去了啊——虽然内心已经抱有这样的想法,但善治郎还是尽全力装出平静的表情和声音,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古斯塔夫王。 「就如您听到的一样,艾里克殿下反对嫁给我的人,似乎并不是指芙蕾雅殿下呢,古斯塔夫陛下」 站起来的艾里克王子甚至已经把手放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了,善治郎却只是稍微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等着古斯塔夫王回应。 古斯塔夫王故意大大叹了口气给所有人看, 「善治郎陛下,您说的也算有道理。芙蕾雅她,确实不是那种被人守护就会感到幸福的普通女子。但这是两回事。身为父亲或兄长,会对女儿或妹妹要嫁给连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办不到的软弱的男人而感到不安,您不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无论是怎样的幸福,都只有活着才能享受哦」 可以说不愧是国王吧。对儿子艾里克王子仅凭感情冲动做出的强硬主张,古斯塔夫王先指出其中的错误部分,然后再巧妙的强化其正当性,以此来反驳善治郎的言论。 在此之上,提到软弱的男人这个关键词时,古斯塔夫王微微动了动脖子,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善治郎的肩膀位置。仅仅如此,就导致善治郎因为暴怒的艾里克王子的杀气颤抖了一下。 古斯塔夫王应该早就从善治郎的站姿上看穿了他战力能力的弱小,那么刚才的胆怯可当成暴露了善治郎精神上的弱小吧。 「正如古斯塔夫陛下所说。我一时头脑发热,说的有些过分了」 虽然女战士斯卡谢嘱咐过自己「绝对不要妥协」,但现在还是先退让一步试试好了。 老实说这属于近乎赌博的做法,但只要古斯塔夫王和艾克王子的为人都不大大偏离最初的印象,善治郎就可以确信对方看到这个反应后会将事态向着他希望的方向推进。 「没错!乌普萨拉王家的女人,绝不能交给连『成人之证』都没完成的男人!其他的条件,都要等完成那个之后再商量!」 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向古斯塔夫王,用眼光问出「不制止您的儿子吗?对他的说法,我可以自己来回应他吗?」的问题。古斯塔夫王则用毫无反应这种态度表示了肯定。 看到做出和预料之中一样反应的艾里克王子,以及没有阻止王子意思的古斯塔夫王,善治郎在心中兴奋的喊了句「上钩了」。 「原来如此,让人十分感兴趣的要求呢。这应该是在北大陆也位于偏北位置的乌普萨拉王国所独有的风俗吧。不过,我是南大陆的嘉帕王国的人。我国的文化习俗和这里有所不同,这点还请殿下您理解」 将善治郎比起刚才更低姿态的,不带任何讽刺意思寻求理解的言行 断定为「胆怯」的艾里克王子,边嘲讽的看着善治郎,边用唾弃的语气说道。 「那可做不到。『成人之证』在已经是最低限度的条件了。如果要按正常规矩来的话,一个男人若想娶王家的女孩,那他必须完成『战士之证』才行」 『成人之证』和『战士之证』。 无论哪边,在提出结婚请求的话题时被拿来作为条件的可能性都很高。虽然善治郎事前就从女战士斯卡谢那里得到了详细的相关提醒,但他现在却故意装起了糊涂。 「从殿下的话来看,我推测前者应该是一种认同一个人已经成年的证明,后者则是认同已成为战士的证明吧。但这两种资格,前者我已经在嘉帕王国被正式承认成年,至于后者,我从一开始就并非战士的啊」 为了听上去更像是摆脱危险的借口,善治郎故意用有些高的音量、有些快的语速这么说道。 「哼,怕了吗」 「…………」 对带着打心底蔑视的语气这么问了一句的艾里克王子,善治郎用沉默作为回答。如果现在进行反驳,就相当于肯定了对手。所以善治郎才故意无论艾里克王子说什么都以沉默应对。 「我就给你交个底吧。『成人之证』就如名字一样,乌普萨拉王国的孩子只有完成这个挑战后,才会被认可是一名成年人。而无法完成『成人之证』的懦夫,将无法享受任何成年人所拥有的权利。不必说,婚姻也是只有成年人才能享有的权利之一」 听到这番话,善治郎装出一副自尊心受到伤害恼羞成怒的样子反问道。 「哦?也就是说,这个国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胆小鬼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仅是指艾里克王子也包括其他在场的人,善治郎慢慢转动头部,将视线投向所有在房间里的男人。 结果没有一个人承受善治郎的视线转开了眼光。那些无论老幼都有着一副是战士体格的男人自不必说,就连少数几个比较纤瘦似乎是文官的男子,也都说了声「当然」后点点头。 现在的话,应该可以对这些人的思维进行诱导了。于是善治郎拿出一副带着焦虑和恐惧,以及藏不住的自卑感的表情,开始进行反驳。 「这样啊。这方面我国的文化有很大不同呢。虽然战士在我国也是值得尊敬的存在,但并非所有男人都是战士,我国也不会对并非战士的男人不表示尊敬」 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男人们听来,这些话完全是不堪入耳的狡辩。 「既然如此,你去和尊重那种文化的女人结婚不就好了。想要娶我国的女人,而且还是公主的话,你必须尊从最起码也要先完成『成人之证』的习俗」 对已经完全不再隐藏蔑视表情的艾里克王子的说法,在场的其他男人们虽然没有出声,但都用表情表示了赞同。 唯二例外的,只有坐在艾里克王子身边的尤格文王子和古斯塔夫王。但反过来说,这也代表善治郎没能成功诱导这两人的思考和感情。 以后得小心这两个人——善治郎在心中这么警告自己。但因为事态整体的流向基本还是和预想的一样,善治郎说出了早就拟定好的话语。 「双方尊重彼此的习俗确实很重要呢。尤其是在迄今为止都没有过接触的,距离遥远的国家之间建立国交的时候。如果只是单方面的要求建交对象服从自己国家的习俗,那终有一天会让两国的友谊出现裂痕吧」 「我同意你的意见,但在这次的事上,我国绝对不会让步」 「我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单方面自作主张的事。对了。既然如此,那就招待艾里克殿下前往我国吧。只要趁这个机会了解我国的文化和习俗,殿下应该就能理解和我国建立国交可以为贵国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了」 迄今为止的会话,其实全都是为了堵死乌普萨拉王国阵营的退路逼他们接受上述提案。虽然只要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大人物的话谁都可以,但没想到居然能钓到了第一王子艾里克王子这样的大鱼。这到底属于幸运,还是因为猎物太大牌属于不幸,老实说很难判断。 然而,头脑不是特别聪明的善治郎,并不具备现在才更改预定从其他方向发起进攻的交涉能力。 「说什么蠢话。我和芙蕾雅不同。没有那种离开国内数年也不要紧的立场」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艾里克王子,用不耐烦的语气这么说道,理解到现在就是胜负关键时刻的善治郎马上继续追击。 「这点请不必担心。我会使用名为『瞬间移动』的魔法。虽然有些制约,但只要是曾经到访过的场所,就能用这个魔法一瞬间将人或物品送去那里。所以我可以眨眼之间就把殿下你送去嘉帕王国哟。虽然无法一日之内多次发动,但若是殿下的话,我很乐意为你使用这个魔法」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露出一个坏笑。 可以使用一瞬间就将人或物品送去远方的『瞬间移动』魔法。善治郎的这句话,让会场内响起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议论声。虽然乌普萨拉王国自己没有的血统魔法,但因为北大陆也存在会使用血统魔法的王家,所以没人认为善治郎在说谎。 「无聊,为什么我非得那么做不可」 艾里克王子用粗暴的措辞干脆拒绝了善治郎的提案,但事到如今,现场的状况已经容不得他这样强行推辞了。 「这样啊。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提案,但也不好强求呢。嘛,毕竟是和芙蕾雅公主跨越大洋赶赴异国一样,属于非常需要勇气的行为。艾里克殿下会感到『害怕』也无可厚非。哎呀,竟然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请求,请允许我为此道歉」 听到善治郎装模作样这么低头认错,艾里克王子的怒火一时间甚至超越了愤怒的境界,让他整个人呆住了。 善治郎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我就没有必要非得完成『成人之证』了呢。虽然殿下主张这个国家的男人中没有一个是胆小鬼,可我现在目睹的情形却并非如此。 那么,我刚才的联姻请求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能请各位选现在就给予我和芙蕾雅殿下结婚的许可吗」 「给我订正!」 面对已经把腰间佩剑拔出一半的艾里克王子,善治郎带着因恐惧和紧着而抽搐的笑容答道。 「艾里克殿下应该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吧?因为我只是指摘出了事实而已。而事实是无法只靠他人的话订正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行动来证明。如果我说没有完成『成人之证』的自己是有资格和芙蕾雅殿下结婚的男人,要求殿下必须订正刚才对我的评价,殿下你会订正吗?」 「别把你的戏言和我指摘出的事实混为一谈!」 即便不愿意,善治郎也能通过艾里克王子低沉到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的声音,感受到王子对自己的杀气已经膨胀到了即将爆发的程度。 「两者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哦,如果殿下拒绝我的提案的话。虽然艾里克殿下你说自己并不是胆小鬼,但判断这件事是否属实的并不是殿下你自己」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在场的众人。 被他这个动作诱导,也把视线转向自己国家的重臣、战士们后,艾里克王子的怒气就像突然被从头浇了盆冷水一样消失了。 虽然并非全员,不如说以从整体来看只是少数几个人,但确实有人正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你只有动动嘴时很威风,一旦真的 有危险就马上找借口逃避吗?」 艾里克王子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幻听。 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有着每当有人逃避试炼时,会半无条件的将那个人当成懦夫蔑视的坏习惯。古斯塔夫王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这个问题,现在发作到了艾里克王子身上。更要命的是,艾里克王子自己,对这种战士的价值观也推崇到了无法用一句「无聊之极」就将在场战士们的白眼顶回去的程度。 艾里克王子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善治郎又抢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始终认为,这世上也有胆怯比勇猛更重要的时候。但是,既然现在大家寻求的是勇气……那么好吧,虽然有自己是个胆小鬼的自觉,但我也只好拿出自己那一点点勇气了。 为了能向芙蕾雅殿下提出结婚的请求,我会遵从乌普萨拉王国的习俗,完成『成人之证』给各位看」 善治郎用如本人所说的一样的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明确无误的做出上述宣言后,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们第一次发出了代表对他略微刮目相看的「哦哦?」声。 「话虽如此,就和刚才说的一样,考虑到两国的将来,我不会做出单方面让步的行为。所以刚才的诺言,终究要等艾里克殿下展现出他的勇气,接受我的提案前往我国后才会实行哦」 「…………」 艾里克王子向善治郎投去仿佛能感受到物理压力的视线。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收起剑坐回到了椅子上。估计他也明白,这种场合里光靠发火怒吼什么都无法解决吧。 没等尚未冷静下来的艾里克王子没说什么,坐在善治郎对面的古斯塔夫王已经静静的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我要确认一件事,陛下去完成『成人之证』,仅仅是为了『可以向芙蕾雅提出结婚的申请』吗?真的就只是获得提出申请的资格而已,并不是认为只要完成『成人之证』,便可以和芙蕾雅结婚了?」 「是的,正如您所说,古斯塔夫陛下」 不如说你特意指出这点才是帮了我大忙呢——带着这样的内心想法,善治郎坦率的表示了肯定。 即便将这个叫『成人之证』的挑战通关,换来的也不过是能提出婚姻申请的资格而已。只要坚持这个说法,目前处于『没得谈』状态的联姻请求就会获得『值得考虑一下』的价值,重新被摆回到谈判桌上。 「就是这么回事哦。艾里克」 听到父王的话,艾里克王子才终于想起来。 虽然芙蕾雅强行让自己当上『黄金木叶号』的船长,但当初要求建造那艘船,准备投身大陆间贸易中的人,都是古斯塔夫王。 善治郎虽是个想以区区南大陆王族的身份,将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娶走做自己侧室的狂妄之徒,但他同时也是掌握着古斯塔夫王寄托了国运希望的大陆间贸易关键的贵客。 至少,古斯塔夫王现在是将嘉帕王国视为『对等的国家』,打算和对方进行交涉的。理解这些前提后,就连艾里克王子也明白对于现状自己只有一种回答了。 「我知道了,古斯塔夫陛下。嘉帕王国的实态,就让我亲自用这双眼睛仔细看个清楚吧」 随着艾里克王子大声这么宣言,就像是为了称赞他的勇气一样,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们发出欢呼声。 「非常感谢,艾里克殿下。那么,为了向本国传达有殿下这位贵客到访,我会先把一名侍女传送回去。接下来,等把殿下也送走后,我就去挑战『成人之证』的试炼」 虽然比艾里克王子时小了很多,但善治郎这么说完后,也同样响起了称赞他勇气的声音。 这些声音里,完全感受不到对直到刚才为止都叫自国王子胆小鬼之人的,愤怒或侮蔑之类的负面感情。 直到此时,善治郎才切身感受到了事前从女战士斯卡谢那里得到的忠告的含义。原来如此,这就是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气质吗。即便刚刚彼此叫骂过,只要对手展现出值得称赞的勇敢行为,就照样会称颂对方的勇气。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比起最开始先妥协之后再用话语慢慢讨对手欢心,还是直接和对手正面冲突并同时向对手展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部分的做法比较快。因为那些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的部分,往往需要拼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才能争取回来,所以这种做法也有点问题就是了。 例如艾里克王子本人,虽然他对善治郎的反感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但善治郎说要去挑战『成人之证』的试炼时,他至少也会边说着「那就好」,边带着着不再险恶的表情连连点头。 少数几个文官脸上也露出了欢迎的神色,不过这与其说是在赞赏善治郎的勇气,感觉更接近『出于对国家利益考虑,几人为大陆间贸易成功的可能性提升而开心』吧。 所有人当中,只有善治郎对面的古斯塔夫王、还有坐在艾里克王子旁边的银发少年——尤格文第二王子例外。古斯塔夫王露出的是藏不住的苦笑,尤格文王子则是一脸拼命咬牙忍住爆笑的冲动,但随时可能撑不住的有趣表情。 看起来,这两人似乎都已经察觉到了——善治郎刚才的发言,其实是和勇气正相反的,为了拿到自己的生命保障而设计类似谋略的东西。 「善治郎陛下」 「是」 对此感到有些内疚的善治郎,听到古斯塔夫王叫起自己的名字后立刻挺直了背脊。 古斯塔夫王露出柔和的微笑, 「虽然我对子女们的爱没有上下之分,但作为王者,我不得不给王子公主定出不同的优先顺序。所以我就强调一下吧,艾里克他是注定有一天会登上王位的人。所以请务必,要将他平安无事的返还给我国哟」 这么说完后,古斯塔夫王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善治郎。 「是,我发誓一定会让殿下平安归来」 善治郎则像为了逃避这个视线一样,微微向乌普萨拉的国王低下了头。 ◇◆◇◆◇◆◇◆ 会谈结束后,艾里克王子被父亲古斯塔夫王叫了过去。 在王宫内的国王办公室里,艾里克王子在父王面前坐下,等着父亲训示。 「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这次只能让你辛苦一趟了」 听到父王的话,艾里克王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虽说决定的过程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但这个结果不如说正合我意。就让我用这双眼睛仔细评判一下嘉帕王国,以及他们背后的南大陆吧」 「全靠你了哦」 「交给我吧」 在某种意义上,古斯塔夫王非常信赖艾里克王子的眼光,具体来说就是以典型的乌普萨拉战士的观点而言。 虽然有观察对手国力时只关注战力这个坏毛病,但艾里克王子的眼光确实很准。被他评价很强的国家一定很强,被他评价很弱的国家也一定很弱。而且艾里克王子虽然有着过于洁癖、不擅长伪装感情等缺点,但他能做到即便感情暴发也不会对暴发的理由不闻不见。最重要的是,因为性格的缘故,战士们都很支持艾里克王子。 所以古斯塔夫王确信,虽然艾里克王子现在还年轻,但积累足够经验后就能成为比自己更优秀的王。问题就在于弟弟是否真的有那个时间给他积累经验。但这种事已经超出了古斯塔夫王的管辖范围,除了祈祷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那个会场里进行了一番关于『胆小』『不胆小』的争执后,艾里克王子不得不独 自前往嘉帕王国。但这趟异国之行本身应该没什么危险吧,古斯塔夫王对此很乐观。 嘉帕王国,是甚至不惜让已经为数不多的王族乘上危险的大陆间航行船赶赴北大陆,也要和乌普萨拉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国家。那么作为先行去嘉帕王国打探虚实的人,只要艾里克王子别作出特别无礼的举动,那边就应该会把他当成宾客热情款待。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如果出现什么失败,一切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这点。 古斯塔夫王换上有些险恶的表情,准备将这个问题告知给自己的儿子。 「那么,问题就在于要同时进行的善治郎陛下的『成人之证』那边了。必须慎重的帮他挑选同行者呐」 包括乌普萨拉王国在内,北方诸国都有『成人之证』风俗。所谓『成人之证』,是指以不足十人的人数组成的小队深入山中或者是驾船出海,狩猎回有着一定程度以上体型猎物的试炼。 上山的话,猎物至少得是鹿,驯鹿、狼、野猪、熊等大型动物。下海的话,则必须捕回海豹、海狮、海象级别的猎物。 北方诸国的领土大多被冰雪封锁,农业文化十分不发达,因此作为一个家庭支柱的成年男子,必须至少拥有成为猎人或渔夫程度的实力。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成人之证』的风俗 当然,如今即便将职业、兼职的猎人渔夫都算进去,也很少有人完全靠这两种职业养家糊口了。但『成人之证』的风俗依旧根深蒂固的保留了下来。 即便是以打铁为生的锻造师、从亲人那里继承酒场的店主,在大学里工作的讲师,也都曾在年轻时上山下海,去完成『成人之证』。 「的确,不能把他塞进那些挑战真正的『成人之证』的年轻人们当中去。毕竟是个小伙子们应付不来程度的累赘呐」 听到艾里克王子苦笑着这么说,古斯塔夫王因为「果然,他还是没搞明白吗」的烦恼直抱头。 『成人之证』原本,由复数接下来要去完成『成人之证』的人,也就是未成年的年轻人一起进行挑战才是正统做法。但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也允许有完成经验的也就是成年人一起同行帮忙了。 现如今,即便自身没有靠武力立身的意思,只要家里有着十足的财力,带上全部是熟练猎人的协助者,在打着遮阳伞的乳母照看下完成『成人之证』的挑战者也不在少数。当然了,以成为职业猎人、渔夫为目标的人、以及打算完成更高一级的『战士之证』试炼的人,是不会使用这种投机取巧做法的。 通常来说,因为王族、高位贵族身上都有很强的战士气质,所以越是接近国家中枢的人,就越会遵循古法正规的去挑战『承认之证』。但古斯塔夫王也很清楚,那种做派是不能强加到善治郎身上的。 「事情不是那么说的。善治郎陛下他必须尽可能早的完成『成人之证』才行。即便出现挑战『成人之证』失败这种最糟糕的情况,至少也必须保证他平安无伤归来」 对古斯塔夫王的话,仍未理解状况的艾里克王子带着毫不隐瞒的不满哼了一声。 「考虑到今后还要打交道,陛下顾虑他国大人物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但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即便因为『成人之证』受伤,甚至是丢了性命,那只能怪本人的武艺、武运有问题吧」 「不是那种问题。对我国来说,你属于不能失去的男人啊」 「哈啊?您说我吗?」 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儿子,古斯塔夫王王咬着牙为他仔细说明。 「你没听到善治郎陛下的宣言吗?他是这么说的。『把殿下也送走后,我就去挑战『成人之证』的试炼』。也就是说,只要善治郎陛下还在挑战『成人之证』,你就会留在南大陆。所以万一善治郎陛下出了什么事,到时你要怎么回这边来?」 「……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艾里克王子才终于察觉到善治郎的发言另有深意。 也就是只要善治郎没有平安归来,自己就也会被困在南大陆回不来,这个单纯至极的事实。 「可、可是,就算是血统魔法,嘉帕王国里应该也还有其他能使用相同魔法的人吧。至少,女王奥菈本人应该会用才对」 「你忘了吗,艾里克。关于『瞬间移动』,善治郎陛下他不是曾做过『只要是曾经到访过的场所,我就能一瞬间将人或物品送到那里去的魔法』的说明吗。虽然不清楚嘉帕王国那边有多少个能使用『瞬间移动』的人,但其中曾来过乌普萨拉王国,或者说北大陆的『瞬间移动』使用者,毫无疑问就只有善治郎陛下一个人啊」 「…………」 终于理解了事态全貌的艾里克王子,脸上一时间没有了表情。就在怒气再次回到他脸上时,古斯塔夫王抢先警告了他。 「不要胡来啊。你是将来会成为王的身份。没有放纵感情选择去死的自由」 「……是」 被古斯塔夫王训诫的艾里克王子,带着嚼了黄连般的苦涩表情点了点头。如果艾里克王子能做出去了嘉帕王国就再也回不来的觉悟,倒是也能对善治郎还以颜色。但那么做最后能得到的,就只有「有仇必报」的满足感而已。失去了善治郎的嘉帕王国,没有任何理由不夺走艾里克王子的生命。 到最后,只会变成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都失去了重要的王族成员,这种两国全都蒙受巨大损失谁也没有好处的结果。古斯塔夫王对自己的儿子还没娇惯到会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善治郎陛下死伤自不必说,他在『成人之证』上耗费过多时间也是要尽可能避免的。因为善治郎陛下挑战『成人之证』所花费的时间,相当于你在嘉帕王国滞留的时间」 麻烦的是,原则上挑战『成人之证』是没有时限的。只要还没发现足以作为证明的猎物,就无论拖延多少天多少个月都可以。如果善治郎真的陷入那种局面,艾里克就必须在嘉帕王国滞留同样长的时间。这可不是古斯塔夫王乐于见到的事态。 「『骑士团』和共和国就要开战了。而且还是规模和迄今为止的战争完全不同的大战」 「您确定吗?」 听到战争这个词,艾里克王子立刻有了很大反应。而且不管怎么看,那就是更接近喜悦的反应。他这种不会避讳战争的勇猛性格虽然很可靠,但作为下任国王,那种不会避讳战争的价值观可让人有点不安。 「确定。虽然『骑士团』和共和国在我们看来是存在于海的另一边,雪山的另一侧的遥远之地,但要说邻国的话的确都可以算作我国邻国。包括芙蕾雅曾被共和国的安娜公主彻底利用了这个理由在内,我国没必要主动去趟这次的混水,但也必须有所戒备。因此,你要是长期离开国内就让人头疼了」 「是」 艾里克王子的回答中,可以让人感受到强烈的霸气。实际上,艾里克王子作为指挥官的确是非常可靠。甚至到了面临战事时要是没有他会造成很大问题的程度。 「因此,我希望善治郎陛下能尽早完成『成人之证』。这样一来,和他同行的协助者的人选就很重要了。艾里克,你有什么值得推荐的人吗?」 听古斯塔夫王这么问,艾里克王子想了想。 「我心中有很有优秀战士、优秀猎人的人选。这其中,也有好几个即便再不情愿,只要我下达命令的话就会拼上性命去完成那个命令的,宣誓效忠我的人。如果让那几个家伙跟着的话,至少应该不可能让 护卫对象受任何伤的吧。 但是,想要完成『成人之证』,挑战者最后必须自己独自一人解决掉猎物。 所以无论让多么有能力的人同行保护他,老实说,我都不觉得那个男人有办法能完成证明」 艾里克王子直截了当的说出的这番话中不存在对善治郎的敌视情绪,纯粹就只是因为看穿了南大陆王配的能力而感到担忧。 艾里克王子这种级别的战士,能够仅仅凭借体型、站姿、以及走路的动作,就看穿一个人在战斗上是外行还是高手。所以他才能断言:善治郎完全就是外行人,只有妇孺程度的力量。 无论协助者身手多么高明,挑战者本人是个大外行的话就很难完成『成人之证』、毕竟虽然允许协助者提供建议,但猎物本身必须由挑战者不借助任何他人的力量亲自动手解决。 虽然允许使用陷阱,但那个陷阱也必须完全由挑战者本人进行设置。让协助者用陷阱捕获猎物,自己只是远远的用长枪给猎物致命一击……这种手法打到的猎物,即便在如今的时代也不会承认可以作为证明。 另外,虽然北大陆现在是春季。但乌普萨拉的山大多仍被冰雪所覆盖。诸如武器、陷阱、需要在山里留宿时要用到的睡袋等道具,也必须由挑战者本人背负搬运。所以老实说,艾里克王子怎么也不觉得善治郎那样的男人能完成这么艰苦的试炼。 「确实啊。虽然我无论如何都希望善治郎陛下完成『成人之证』,但也必须先想好他办不到时该怎么办呐」 「父亲大人,您赞成芙蕾雅做那个男人的妾吗?」 听到儿子直率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爽快的质问,古斯塔夫王露出藏不住的苦笑。 「至少不反对吧。即便需要赔上国家的体面,这也是个能带来十足好处的『交易』。虽然芙蕾雅无疑是我心爱的女儿,但她对于王家并非无可替代的存在。毕竟虽然还年幼,但下面还有耶璐妲和希璐妲。现在无法替代的就只有你而已」 虽然语气中包含着作为父亲的爱情,但所说的内容却完全是冷酷的为政者的发言。古斯塔夫王和三名妻子之间,共生下了三男三女总计六名孩子。而孩子们的婚姻会牵扯到政治,是否能成立也完全以会不会为国家带来利益为标准判断,也是既然出生在王家就无法回避的宿命。 「我理解大陆间贸易对我国的重要性。但是,我国的第一公主嫁个南大陆的王配做侧室,这种话传出去实在太难听了。而且,芙蕾雅她也应该有个更加幸福的未来」 虽然被善治郎听到的话肯定会说「又搞的这么麻烦」,但艾里克王子刚才说的全都是他的真心话。以公主的身份在周围的祝福下和某人结婚,对于芙蕾雅公主这才是幸福,艾里克王子对此坚信不疑。 「嘛,也是啊」 这么简短回了一句的古斯塔夫王,其实也认同艾里克王子的价值观。两者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前者已经察觉到了芙蕾雅公主『比起普通的幸福结婚,更倾向于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的内心想法。 然而,即便察觉到了这点,感情上古斯塔夫王也很难尊重芙蕾雅公主的意志。毕竟这世上,不存在即便理解女儿是真心想要嫁给冒牌音乐家或冒牌艺人的男人,仍会发自内心表示祝福的亲人吧。就算本人的意愿再强烈,会对以常识而言绝不可能幸福的婚姻献上祝福的父母兄弟姐妹,属于极度罕见的少数派。 然而,古斯塔夫王在作为一名父亲前首先是位国王。 「之前我也说了,与嘉帕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要当做原则上已经决定了的事项来看待。你要反对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的婚姻是没有关系,但无论做什么都只能限定于不会对缔结大陆间贸易关系产生负面影响的范围内」 「……我知道了」 对父王的判断总是全盘接受信赖的艾里克王子,不情不愿的这么回答道。 「话虽如此,你那个这件事传出去很十分不好听的担心也很正确。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有所准备。设法帮善治郎陛下完成『成人之证』当然属于一种很有效的方法。但光凭那个还不够」 王配善治郎将第一公主芙蕾雅收为自己的侧室。光凭这一句话,就无论如何都会让人产生这是一场嘉帕王国在上,乌普萨拉王国在下的婚姻外交。因此,作为这方面的补偿,嘉帕王国和善治郎自身都必须付出一定程度的辛劳才行。而且可以的话,最好是以简单易懂的形式。 从这个意义上讲,逼着善治郎去完成『成人之证』就是一个非常简单易懂的做法。通常来说,将王家的女儿送去他国进行政治联姻时,是不会要求男方完成只在北大陆北部存在『成人之证』习俗的。所以光是善治郎愿意接受这个条件,也已经足够向周围证明他本人为了达成这次的婚姻是何等的拼命。 「既然如此,我就想办法让那个软弱的家伙自己说出『受不了了。我撤回之前的发言』之类的话吧。当然,不会给他的身体上留下一点伤痕」 听到斗志熊熊燃烧的儿子的发言,古斯塔夫王边叮嘱他「别做过了头啊」边叹了口气。 艾里克王子离开后不久,另一名访客出现在了古斯塔夫王的私人房间中。 「您叫我吗?父亲大人」 来的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二王子尤格文。和芙蕾雅公主相像到了会让人产生「难不成芙蕾雅公主被魔法变成了男人?」想法程度的尤格文王子,是芙蕾雅公主的双胞胎弟弟。特别是头发的银色和眼睛的冰碧色,两个人根本是一模一样。而更让古斯塔夫王烦恼的,是尤格文王子在精神上也和芙蕾雅公主有很多相似的部分。 但现在,这种观点和芙蕾雅公主接近的人的意见,却变得十分宝贵。 「我想听听你对这次的事的判断。芙蕾雅归国后,你们两个已经单独谈过了吧」 对父王的话,银发的第二王子摇了摇小小的头。 「很遗憾,没有。虽然我曾逮住『黄金木叶号』的船员简单打听了一下,但还没和芙蕾雅本人正式谈过」 尤格文王子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即便在整个乌普萨拉王家成员中,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的关系也特别要好,但如今两人都成年了的王族。 即便是同时出生的王子和公主,一旦成人的话就不能再随便互相见面了。和两人互换衣服瞒着周围偷偷溜出去游玩的小时候不同,他们已经是成年人。 虽然对尤格文王子的回答有些意外,但古斯塔夫王还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这样啊。那么,可以的话你尽快去见她一面吧。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为你安排」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露出游刃有余笑容的尤格文王子,让古斯塔夫王略微有点嫉妒。对于要和芙蕾雅公主见面详谈一事,尤格文王子只会纯粹感觉开心吧。在虽不怀疑自己对女儿的感情,但还是接到芙蕾雅公主的会面申请时因背后的种种心中感到很沉重的古斯塔夫王看来,老实说让他很羡慕。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这位第二王子所『翻译』出的芙蕾雅公主的意图,才非常准确。 「坦率的说说你的意见吧。对芙蕾雅要成为侧室这件事,你怎么看?」 「不是很好吗?如此被三方都希望达成政治联姻,我觉得反而很少见呢」 对父王的话,第二王子十分确信的这么答道。 所谓三方,就是指嘉帕王家、乌普萨拉王家、以及芙蕾雅公主本人。唯一被无视 掉的只有联姻的另一名当事人善治郎,但尤格文王子眼下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毕竟国家利益先不说,个人心情是很难向他人说清道明的东西。即便是对方是共同生活的家人也一样。 「这样的婚姻也是芙蕾雅自己所期望的吗。她并非只是一时昏了头?」 古斯塔夫王会这么问,是因为他也理解有时出现爆发的激情冷却后,剩下的全都是绵绵不绝的后悔。 「我也无法断言并不是那样。但我可以断言,我所知道那些芙蕾雅的价值观,从她小时候起一次也不曾动摇过。如果与那些价值观进行对照,就能看出这次芙蕾雅公主要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一事,只能用预料之外的幸运来形容。 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眼中的幸福婚姻,在芙蕾雅看来只是作为王族不得不履行的义务而已」 听到第二王子的辛辣评价,明明是在真心为女儿的幸福烦恼的古斯塔夫王叹了口气。 「并非幸福而是义务,吗」 彼此的价值观差异到这种程度,让古斯塔夫王彻底放弃了去理解继承自身血脉的女儿。 「但是,你刚才说这个联姻对三方都有好处,可还有我国风评的问题吧。我国的第一公主嫁给南大陆国家的王配做侧室这种做法,难道不会造成问题吗?」 对这方面的纠结,尤格文王子根本不屑一顾。 「那种事,才是根本无需在意的东西吧。『教会』势力圈原本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信仰精灵的北方诸国。唯一例外的,估计也就剩下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了不是吗」 尤格文王子说的虽然都是事实,但同时也属于对国际社会的理解还很浅薄的年轻人的,较为肤浅的观点。 「正因为如此啊,尤格文。就是这种环境下,我国才更不能做出像是在蔑视『教会』诸国的行为,如果那些可恶的家伙以此为由终止和我们的贸易。会国将不国的哦」 正确来说,其实也还不至于到国家维持不下去的程度。如果只是停止和其他同为精灵信仰国的北方诸国的地方贸易,乌普萨拉王王国应该还能暂时维持住目前的国力吧。然而,北大陆现在正处于大幅推进技术革新、经济圈扩张活动的过程中。在这种周边诸国都在爆发性成长时候若仅仅维持住现状,实际上等同于是在削弱国力。 然而,对父王的这些观点,尤格文王子再次进行了反驳。 「我才要说正因为如此哦,父亲大人。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摆一直脱骑在我们头上的『教会』诸国。和南大陆直接进行贸易的做法,有着能实现这个愿望的潜力。只要我们手上有新型的大型帆船,航线也确立的话,想要建立不必途径其他港口,从我国直达嘉帕王国的贸易通道也是可能的,那种事并不遥远哦。 而且,嘉帕王国的王家还有『瞬间移动』魔法。虽然再怎么说那个魔法也无法直接用在贸易上,但至少也能让责任人或书信更安全、更快捷的在两国间往来吧。另外,嘉帕王国似乎还存在名为瓦伦迪亚的,可以让大型帆船直接停靠的港口。明明是这样,他们却是还没有和北大陆进直接行过贸易的,在南大陆有着相当地位的大国。 放过和条件这么好的国家进行贸易的机会,是只有白痴才会做出的行为哟」 是因为越说越兴奋了吗,尤格文王子最后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相当大的声音这么断言。 的确,凑齐了这么多条件后,以贸易对象而言嘉帕王国甚至已经超越了最佳这个境界,是某种意义上的新时代征兆了。而比任何人都敏感的察觉到这点的人,说不定正是这位银发王子。 「你想说,只要是为了完成这些,即便国威一时降低也不过是些微小事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实在无法判断一切是否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既然如此,那就请在近期内把王位让给我吧。我想想,就选在各种方面都很合适的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如何?」 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十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芙蕾雅公主十分相似的笑容。但是,他冰碧色双眼所关注的东西却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完全不同。芙蕾雅公主关注的是自己的自由和对未知的探索,尤格文王子关注的是自己国家的王位和繁荣。 「还早了十年呢。无论多危险,我也不能把王位交给现在的你。虽说一切顺利的话,你确实会成为下任乌普萨拉国王,但那也不是绝对的哦。想要王位的话,就给我去好好磨练自己」 「谨遵吩咐,陛下」 听了父王的话,第二王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第二次目送儿子离开后,古斯塔夫王叹了口气。 「两个儿子都已经顺利成人且各有所长,如果在此之上还要奢求什么就过分了,吗」 虽然心中对此很清楚,但为人父者,无论如何就是会在意自己孩子们的缺点。 艾里克第一王子的思维受到武人模式的局限,处事时视野总是十分狭隘。尤格文第二王子野心太大,对国家的成长过于心急有做出拔苗助长行为的危险。 古斯塔夫王自身只有四十多岁。他早就做好了自己还要继续执掌国家掌控权十年左右的觉悟。既然如此,设法达成和嘉帕王国的大陆间贸易就是自己的工作。下定这个决心的古斯塔夫王,摇了摇铃把近侍叫了进来。 「您叫我吗?」 「联络善治郎陛下。告诉他,我明天想在没有其他外人干扰的情况下,和他好好聊一聊」 「遵旨」 深深坐进椅子中后闭上眼睛的古斯塔夫王,开始回想起善治郎这个男人的种种表现。 以战士的价值观看来,是可以立刻割舍的没用又靠不住的男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在那个会场里正面顶撞艾里克王子,并巧妙的完成了交涉。 而且,刚才艾里克王子的反应中,有着在对善治郎感到愤怒的同时也被激发了不想输情绪的迹象。换个角度来看,这可以当做艾里克王子已经把善治郎这个男人承认为「和自己对等的对手」了吧。古斯塔夫王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变化。 「真希望善治郎陛下能再来一次呐。除了艾里克,他周围那些顽固的战士们要是也能被敲醒的话,就帮了大忙了」 古斯塔夫王王一边目送着近侍离开,一边这么嘀咕了一句。 序章 山羊岛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zero000333 「发现岛了—!」 站在位于二号桅杆上的瞭望台中的年轻船员的声音,在『黄金木叶号』中回荡。 这个来自高处的声音因为海风的缘故绝对称不上响亮,但没有任何人漏听掉。 所有人对这句话就是期待到了这种程度。 「哦哦,真的吗!?」 「要是看错了可别想好过啊?」 「今天负责瞭望的是谁?」 「波里斯」 「波里斯那小鬼吗。既然如此,那也有看错了的可能性」 「万一让我们空欢喜一场,就对波里斯处以『山羊之刑』吧」 船上的人虽然各自说个不停,但都带着闪闪发亮的眼神望着水平线方向。 也难怪他们。 即便是习惯航行的船员们,从『黄金木叶号』自瓦伦迪亚港出航后也在船上呆了四十天以上。 虽然途中曾在南大陆北部国家停靠过,但即便从那时开始算起航行已经超过了三十天。 所以就连身强力壮的船员们也已经开始怀念陆地,或者说是船外的空间了。 那么作为相对软弱的现代日本人的善治郎会怎样,就更不必多提了吧。 「岛?可以登陆了吗?」 四十多天来一直在摇晃的船内移动所以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习惯了的善治郎,手扶着墙壁离开房间后来到狭窄通道尽头的一条绳梯前。 分配给善治郎他们的船舱,因为位于从甲板上看属于脚下部分的位置,所以想要从这里登上甲板的话就必须爬绳梯。 「您还好吗,善治郎大人」 「船还摇晃的很厉害,请小心」 慢了一拍后,和善治郎同住一个房间的骑士纳塔里奥,以及纳塔里奥部下士兵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纳塔里奥他们的发言虽然姑且用了敬语,但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比出航前随便了很多。 几人毕竟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活了一个月以上,不管是好是坏,态度上肯定会变成这样的感觉。 「啊啊,我知道」 善治郎轻轻举起左手回应二人,然后爬上绳梯。 这期间,骑士纳塔里奥和年轻士兵都等在下面。遇到紧急情况时先不说,平常这种时候下为了安全,上下绳梯原则上要一个人一个人的通过。 就连第一天时爬起来怕到不行的绳梯,善治郎也差不多习惯了。 比起随便搞出来的固定楼梯,垂吊的绳梯在船身摇晃剧烈的外海上反而还更安全,这可是善治郎的切身体会。 「遇到大浪时,那种箱床简直让人睡不下去诶。下次要不要向芙蕾雅殿下提议弄个吊床啊」 攀登绳梯期间,善治郎这么嘀咕了一句。 虽然只有笼统的知识,但听说在地球的帆船时代,悬挂型的吊床作为寝具被船员们视为宝贝。至少,在船转向时会被床缘撞到头的问题上,善治郎是很期待吊床可以比现在的床表现得更出色的。 话虽如此,抵达乌普萨拉王国后肯定是要用『瞬间移动』来返回本国,所以这个解决方案对善治郎个人没什么意义。 善治郎带着迟来一步的骑士纳塔里奥和年轻士兵两人来到了甲板上时,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会让人产生『是不是除了正在工作的家伙外,所有人都到齐了?』想法程度的人群,聚集在船首甲板上。 这场面要说理所当然的话,说不定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长期航行中的船员们,即便只是座岛,「发现陆地」也属于最棒的好消息。 「哦,这不是陛下吗」 「陛下,来这边吧」 「啊啊,抱歉」 被这四十天来态度已经变得非常随便的『黄金木叶号』船员们引导的善治郎,在抓到设置在甲板上的扶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经过四十天后再怎么说对船上的生活也多少习惯了一些,但善治郎还是无法像船员们那样两手空空的在摇晃的甲板上自如的行走。 抓牢扶手后,善治郎向旁边同样紧抓着扶手的金发少女搭话。 「露西也来甲板上了啊」 对善治郎的话,露西……露柯蕾夏·普洛伊回以亲切的笑容。 「是的,陛下。因为听说可以登陆,我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在船上,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乘船的人都会尽可能用简单易懂的简短名字称呼彼此。 露柯蕾夏听到这件事后立刻抓住机会,请求善治郎用露西这个略称称呼自己。 虽然善治郎也不是不理解这种做法背后的真意,但这么做毕竟符合正论,于是苦笑着提出「仅限于船上时哦」的条件后就答应了露柯蕾夏。 理所当然的,比起露柯蕾夏还是露西叫起来压倒性的方便。善治郎现在不仅已经习惯了叫露柯蕾夏为露西,今后大概也会继续使用这个称呼,这也许可以说他被摆了一道吧。 因为在船上这个封闭空间里,一起以无所事事的乘客身份度过了不少时间的缘故,善治郎总觉得自己和露柯蕾夏的心理距离拉近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平日里总是尽可能呆在自己身边的露柯蕾夏,不知为何今天却似乎在特意和这边保持距离。 「露西?」 看到善治郎歪头对此表示不解,脸上带着红晕露柯蕾夏也只得坦白。 「非常抱歉。因为最近几天连续过着浪很大的日子,我都没擦拭过身体」 所以,才躲到不会闻到体味距离的位置不敢靠近——听露柯蕾夏这么说后,善治郎微笑的眯起了眼。 「啊啊,我懂,我也五天没刮胡子了。上次理发更是四十天前的事」 这么说完后,右手扶着扶手的善治郎先是用左手摸了摸长满胡子茬的下巴,又梳理了一下变长的乱糟糟头发。 在摇晃的船上,将利刃贴近脸或头部的剃须、理发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进行的行为。 头发这边原本就是一个月才需要理一次所以还说不上很麻烦,但对于五天没刮的胡子茬,老实说善治郎已经快受不了了。 然而,再怎么说善治郎也不能仅仅为了给他弄点刮胡子的时间就要求发动一下『凪之海』——要是他刚刮完胡子暴风雨就到了,那可真的要后悔也来不及。 所以即便在这方面的意义上,发现陆地的报告也属于相当不得了的吉报。 「如果能登陆的话,我也想好好剪剪头发。但是,能帮我剪头的人……」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皱着眉头抚摸了一下自己梳成偏马尾的金发。 露柯蕾夏的头发原本就很长,所以在善治郎看来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没有多大差别,但在很重视衣着打扮的金发少女眼中就有什么无法容忍的地方了吧。 「既然如此,等登陆后你可以去拜托伊妮丝。她的理发手艺能可是能和职业理发师媲美的哦」 善治郎平时都是让伊妮丝给他理发的。 对于王族,找到能够信任的美容师属于相当程度的难题。 理发是将利刃贴近脸和头才能完成的工作,所以托付的人选很难定夺。 换句话说,比起从本职的美容师中寻找可以信赖的人,不如让可以信赖的人习得能和本职职人媲美的技术,这样还来的简单一些。 「剪发的话,斯卡谢也会哦。我平时都是拜托她给我剪的」 听到这个声音转过头去的善治郎,看到一名穿着船长服的青银发少女迈 着稳健的脚步向他们走来。她正是『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芙蕾雅公主。 在她身后,和平常一样有高大的女战士——斯卡谢跟着。 和善治郎露柯蕾夏不同,芙蕾雅公主身上看不到那种不抓住什么就站不稳的不安定感,看来即便本人说自己只是装饰品,但她不愧是能担任船长职位的人物。 和露柯蕾夏不同,芙蕾雅公主的头发原本就非常短,所以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就无法发觉她的发型也有所改变——原本只是稍微触及脖子部分的青银色短发后发梢,现在已经伸长到了可以遮住整个衣领的程度。 「呀,船长。您可以在这里和我们闲聊吗?」 听到善治郎笑着举起一只手这么打招呼,芙蕾雅公主也带着爽朗的笑容点点头。 「诶诶,确认已经结束,也向船员们做完指示了。剩下的事,到登上陆地为止全都交给副船长就好」 「也就是说?」 即便仍然抓着扶手但仍尽可能探出身的善治郎,得到了来自芙蕾雅公主的好消息。 「是的。我已经在船首楼确认过了。那无疑是个相当大的海岛。按照航海士的说法,这是我们从北大陆过来时也曾经过的岛的可能性很高」 不仅和现代地球相比航海技术远未成熟,动力还全靠风提供的帆船,要掌握船只所在的位置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尤其是目前众人所在的位置,还是位于南大陆和北大陆之间的大海——大南洋(北大陆命名)中的,数十日间四周除了水平线就什么也看不到大海正中央。 在这种背景下,来和路时经过同一座小岛这种事,已经属于并非航海技术而是运气的范畴了。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会在那座岛停泊一下。副船长,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听到少女船长的话,身为实质上船长的茶褐色胡子脸男人大吼起来。 「好,你们都听到了吧!?顺利的话,今晚大家就能在陆地上睡觉了。但是,如果万一搞出什么船底撞到东西之类的问题,下次在港口停靠时你们就别想拿到临时补助金和休假!」 像『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船只,并不是只要有岛就能轻松停靠过去的。 如果不仔细看清航路上的海面下的情况,船底就有可能撞上意想不到的隆起,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触礁。 然而,为了保证登陆的安全性,船又必须尽可能的靠近岛屿。毕竟在风急浪高的外海乘坐小艇移动时,会有翻船的危险。 这方面的应对,只能依靠船长准确把握船员们的身手和海域危险性后所做出的判断。 所以很遗憾的,这种时候所说的船长并非芙蕾雅公主这个装饰品,而是担任实质船长的马格努斯副船长。 「好的!低速前进,对,就是这种感觉!别让帆船突然停下来!拉尔夫!、托马斯!如果海面的颜色不对劲要马上上报!」 「收到!」 「了解!」 『黄金木叶号』就这么慎重的、缓慢的靠近了小岛。 ◇◆◇◆◇◆◇◆ 就结论而言,善治郎等人最终顺利的登上了小岛。 按照善治郎的手表显示,瞭望台上的船员发现小岛是刚过上午十点的时候,可所有人(抛硬币输了不得不留在船上放哨的人除外)顺利登上小岛的土地时,却已经是午后四点左右了。 这是距离太阳西沉虽说还有一段时间,但光照也已经大幅度向西方倾斜,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的时刻。 为了赶在日落前确保宿营的场所和水源,船员们顾不上休息来回忙碌着。这其中,只有善治郎坐在倒在海边的树木上休息。 船员们就在眼前忙来忙去自己却先开始休息,善治郎也不是对这种事没有罪恶感,但他即便去帮忙也只会碍手碍脚而已,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善治郎原本就没什么野营的知识,再加上他因为刚脱离长期船上生活来到陆地上,所以还在『晕陆地』,光是站起来就会腿脚不稳摇摇晃晃的。 还有一点,乘坐小艇移动也比善治郎预想的还要惊悚。 被溅起的海水淋湿是理所当然的事。在『黄金木叶号』甲板上俯视时感觉似乎很小的海浪,在小艇里看起来就巨大到边缘超出视野的程度。 那个已经不是海浪了。是墙。是压过来的水之墙。 虽然姑且也算会水,但对于只在泳池、允许游泳的平缓河流、海水浴场的海里游过泳的善治郎,狂暴外海的海浪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被冰冷海水淋湿后身体同样变得很冷,即便现在正在靠篝火取暖也仍会微微颤抖,不过这颤抖也有几成刚才感受到的恐怖还未消褪的原因在里面,对此善治郎想不承认也不行。 靠篝火的温暖而稍微回复了些精神上余力的善治郎,把视线转向坐在他身边的金发少女——露柯蕾夏。 「露西,你还好吗?」 对善治郎的关心,露柯蕾夏连调整表情的余力都没有了,只是边咬牙打着寒颤边摇了摇头。 「好可怕……太可怕了」 因为再怎么说穿着平常那样的长裙乘坐小艇也太无谋,现在露柯蕾夏穿着的是类似骑马服的上下套装。 穿着这件衣服淋到海水,甚至全身都被淋透的露柯蕾夏,看上去非常可怜。 小个子的体格也成了灾难来源——露柯蕾夏结成偏马尾的金发也被海水打湿了。 「啊啊,确实啊……」 表示同意后,善治郎拿起在篝火上加热的水壶和木制杯子,倒了杯热水递给露柯蕾夏。 「喝吧。能让你暖和起来哦」 「非、非常感谢,陛下」 即便被淋成落汤鸡在篝火旁取暖时,也要遵守礼仪。 露柯蕾夏老老实实的接过杯子,先是对着里面的热水呼呼吹了几口气,然后开始小口啜饮。 抬眼望去,可以发现船员们的动作镇定了一些。看来,准备工作应该能够在时限内完成。 向船员们做完指示的芙蕾雅公主,迈着平稳的步伐向善治郎这边走来。 最后,她甚至在伸手阻止想要起身迎接她的善治郎后,一路小跑的跑到两人身边。 「请不要起来。虽然每个人程度不同,但正在『晕陆地』时可不能随便乱动」 其实还有点头晕的善治郎,老老实实的听从了这句话。 「非常感谢,芙蕾雅船长。从各位的样子来看,野营的准备很顺利吧?」 对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很开心的点点头。 「诶诶。幸运的是,这里的确是我们从北大陆来时也曾停靠过的一个岛屿。由于这个缘故,这次停泊期间可以进行补给了」 「补给吗?」 「是的。来时因为还有些余力,我们从雌雄山羊中各挑选了几只留在这里。此外,当时我们还在这里种了香草、莴苣之类无人照料也能长的很好的作物」 这些做法如今都有了回报,山羊们似乎已经在这座岛上定居了下来,负责出去探索的船员们,已经发现了好几只在这座岛上出生的羊羔。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做法啊」 虽然不清楚详情的善治郎感到很佩服,但这其实属于如果被现代地球的环境学者听到的话甚至会晕倒的暴行。 海岛这种地方,有着自成一体的独立封闭生态系统。将外来种的动物、植物带到这样的场所中,这已经是近乎恐怖袭击一样的行为了。尤其是山羊这种生物由于什么都吃所以不管什么环境都能适应,因此相对的它们对环境造成的伤害也特别巨大。 然而,这些道理对文明未成熟世界的船 员们来说,根本连一丁点价值也没有。他们所关心的,就只有如何让自己的航行尽可能更安全一些。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他们才不会在乎无人岛上的稀有生物灭绝之类的事。 「诶诶。因为捕捉到了年轻的山羊,今明两天我们会杀掉船上原有的山羊来犒劳船员们。按照副船长的说法,如果不偶尔这样修养一下,船员们的身体和心灵会撑不住的」 「要在这里逗留三天两夜吗」 听了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扶着下颚开始思考。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善治郎的状况有变,芙蕾雅公主的说明还在继续。 「虽然真正的休养,要等到抵达北大陆的港口再说就是了。不过在这种场合,能不能饱饱的吃上几顿用心制作的料理,结果似乎会有很大不同呢。虽然硬要说的话,这种时候最好能来些酒,但再怎么说那样都过于奢侈了」 『黄金木叶号』上确实有装酒的酒桶,但航行接下来还要继续,所以这些酒不能在这里消耗掉。 「酒……三天两夜……如果有这么多时间的话……」 「那个,善治郎陛下?」 终于发觉善治郎的样子有点不对劲的芙蕾雅公主,叫起了他的名字。 「那个,芙蕾雅船长」 「是,有什么事呢?」 「只有我一人的话可能是有点狡猾,但那个,能不能让我回本国去住个两天一夜?」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将『数码相机』从为了不被海水侵透而包了好几层的包里取了出来。 善治郎习得的『瞬间移动』,是只要能在脑内清晰描绘出转移目的地的风景影像.就能和字面意思一样瞬间抵达那里的魔法。 如果是熟练掌握这个魔法的女王奥菈,她仅凭自身的记忆力就能在国内外数十处转移点之间随意传送。但还是新手的善治郎,现在除了嘉帕王宫的据点外,想要传送到其他地方都必须有『数码相机』的辅助才行。 但反过来说,只要有『数码相机』的辅助,善治郎基本上就能把自己传送到任何地方去。 隔天早上,对岛简单探索发现了一块很有特点的大岩石的善治郎,对大石和其周边环境拍了数张数码照片后,发动『瞬间移动』魔法暂时返回了嘉帕王国王都。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南大陆的血统魔法真的很犯规呢」 虽说只是搭建在砂地上的帐篷,但也是久违的在不会摇晃的床上睡了一觉的芙蕾雅公主,用和变得舒畅的身体状态相反一点也不舒畅的表情这么抱怨了一句,然后耸了耸肩。 「便利到那种程度的血统魔法,在南大陆也属于少数派哦」 以少数同性的身份和芙蕾雅公主共住一顶帐篷的露柯蕾夏,带着久违的用淡水洗过脸后的清爽表情,说出这么一件没什么圆场效果的话。 「是这样吗?」 俯瞰着明显比自己身高矮很多的露柯蕾夏的芙蕾雅公主,似乎很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对于在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性中被归于娇小类体型的芙蕾雅公主,这种低头看人的视角颇为新鲜。 露柯蕾夏开始对感到一丝这样毫无意义优越感的芙蕾雅公主进行说明。 「是的。当然,最终来说还要根据使用者的时间和场合,以及战时平时之类的要素进行判断,但从可以增加国力的魔法这个角度而言,能与嘉帕王国的『时空魔法』媲美的血统魔法非常少。 要我说的话,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只有我双王国的『付与魔法』和『治愈魔法』,以及都卡雷王国的『解得魔法』而已」 虽然国力并不一定和各王家血统魔法的便利度成正比,但总体来说,『凡是大国往往拥有优秀的血统魔法』的情况果然还是属于多数派。 总而言之,善治郎现在暂时返回了本国。明天,他预定会尽可能多带些物资的,使用『瞬间移动』再次返回这座岛。 因为善治郎说了会带酒和鲜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甚至是砂糖点心回来,很多人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而这一切,全都多亏了他能使用『瞬间移动』暂时归国的缘故。 这种情况实在让人庆幸。嗯,非常让人庆幸。 但是,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 「果然,还是觉得有点狡猾」 虽然在内心里完全同意边用手梳仔细清理沾在青银色短发上的砂子,边叹了口气的芙蕾雅公主的这句话,但善治郎毕竟是露柯蕾夏盯上的男人,即便是本人不在场她也无法在明面上抱怨什么。 「啊哈哈」 结果,露柯蕾夏只能用暧昧的笑声把事情敷衍过去。 ◇◆◇◆◇◆◇◆ 翌日中午。 和预定一样,善治郎用『瞬间移动』返回了无人岛。 以背着一个大桶,胸前挎着一个中等尺寸的帆布背包,两个手肘上都挂着小袋子,双手拿着启动状态的数码相机的状态。 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像集体放学通途中猜拳输了被逼着替所有人背书包的小学生一样。 背上的大桶果然是最重的,转移完毕后,善治郎几乎立刻向后倒去,还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善治郎身后的侍女伊妮丝扶住了他。 「您不要紧吧,善治郎大人?」 「谢谢,伊妮丝。呼」 在侍女伊妮丝的帮助下,善治郎将挂在身上的各种『土特产』放到地面上。 大概是听到大桶落地时的声音了吧,原本在砂滩上工作的人们都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就像是为了回应赶过来的船员们的期待一样,善治郎砰的拍了下木桶, 「我拿酒来了哦!」 然后尽可能大声的这么叫道。 「噢噢噢!」 「呀吼!」 「太棒啦!」 回答他的,是仿佛让岛颤抖起来的巨大欢呼声。 理所当然的,当天晚上众人开了酒宴。 船员们在白天搭建好的巨大篝火旁围成一圈坐下。 今晚的主角是镇座在篝火旁的大桶。 船员们不断把木制酒杯探进善治郎用『瞬间移动』带回来的这个装满麦酒的大桶,从里面舀酒喝。 嘉帕王国的麦酒虽然属于度数不高的低度酒,但久违的登陆和酒宴现场的气氛也很醉人。 于是,大部分船员们很快就喝高了。 「大海啊—?我心爱的老婆—?你的怀抱宽广无边—?我们在你怀里永远也跑不到头—?」 有的人心情很好的唱起了歌。 「然后,就是那家伙啦!他好死不死的偏偏跑到船尾楼上去小便!这可是在帆船上哦?而且还是足以张开横面帆的顺风的时候哦?结果他尿出去的东西,理所当然的全都被风给吹回到他自己身上去啦!」 有的人拿他人的失败当笑话讲给众人听。 「啊啊,这个伤口吗?这个啊,是以前为了争夺迷上的女人和人决斗时受的伤。虽然只是个酒场的服务生,但那可真是个好的乱七八糟的女人呐。我当时是真心迷上她了。 名字是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安琪?安妮?不对,好像是莉赛罗蒂?总之,那真是个让人忘也忘不掉的好女人」 「你这不是忘了嘛」 「啰嗦!忘掉的只是名字而已!相貌也好身体的契合度也好她的叫声也好我都记得清楚着呢!」 有的人把自己过去的恋爱经历当成武勇传夸耀。 所有这些行为的共通之处,就是虽然每个人程度不同但全都喝醉了;每个人都非常开心;以及每个人的话题都很下流这三点。 对淑女教育来说,这里 实在是个糟糕到不行的空间。 实际上,不擅长这类话题的露柯蕾夏一直坐在善治郎身边红着脸低着不语。至于芙蕾雅公主那边,虽然本人能够和船员们无所顾忌的一起聊的哈哈大笑,但坐在旁边的女战士斯卡谢看到主人这个样子就烦恼的直抱头。 这种时候,善治郎也只能装成没听到的样子找个其他话题了。 「说起来,露西你剪了头发呢」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露柯蕾夏立刻像得救了一样迅速给出了回应。 「是,是这样的。是伊妮丝帮我剪的。她的手艺真的就如同善治郎陛下推荐的那样,能和本职美容师媲美」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摸了摸自己时隔四十天后终于能剪剪发梢的偏马尾。 虽然看不懂这里面的细节,但从露柯蕾西听上去似乎心情很好的语气来判断,她刚才的话应该并不是客套。 看着在篝火的映照下带上赤光的露柯蕾西的金发,善治郎眯起了眼。 「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这之后我们还要在船上生活和之前同样长的时间。为了在这期间能对露柯蕾夏你有所帮助,我带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递出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面装了数个的小银瓶,以及一件细长的黄铜材质金属物件。后者闪耀着乍看之下会误以为是黄金般的金色光辉。 「善治郎陛下,这些是?」 「洗发香波……啊,就是头发用的清洗液。以及养发用的香油。然后这个是发卡」 虽说洗头发在长期航海中属于相当奢侈的行为,但在拥有复数『淡水化』魔法使用者,以及相关魔道具的『黄金木叶号』上,对淡水的使用其实处于意外宽松的状态。 「发卡?这个吗?」 用手拈起发卡的露柯蕾夏歪头问道。 虽然这个世界原本也存在帮助女性固定发型用的发簪,但那些都是类似巨大缝衣针的独根小棒外形的物体。相对的,善治郎现在给出的发卡,却有着会让人联想起曲别针的二重重叠这样独特的形状。 这种发卡,是发现女王奥菈每次结头发时用的都是棒状发卡的善治郎,把结构图交给城里的锻造师定做的。 由于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所以最后相对比较简单的做了出来。 奥菈对新发卡的评价相当好。 毕竟,新法卡在使用上比以往的发簪自由度更高的同时,又能保证发型不会轻易散掉。 顺便说下,给露柯蕾夏的发卡虽然为了配合她的发色选择了金色的黄铜,但赤发的奥菈用的是赤铜色的发卡。 只要配合发色使用相应的发卡,不需要多少功夫就能把发型打理的很好。 发簪在这个世界里也兼备发饰的功能,所以带着夸张装饰的造型似乎是主流,但奥菈更喜欢朴素的发卡。 「非常感谢,过后我会好好试用的。这么说起来,善治郎陛下您看上去也好好修整了一番呢?」 露柯蕾夏的这句话善治郎其实并不怎么想接下去,但他终究无法在表情上露出那样的意思。 「啊啊,久违的理了发,也剃了胡子」 就在久违登陆的露柯蕾夏她们在砂地上的帐篷中过夜的时候,善治郎独自一人在王宫洗了澡,好好打理了头发,然后在柔软的床上睡了一觉。 老实说,这个话题善治郎实在不想多聊。 「按照预定,明天大家就会返回『黄金木叶号』上,然后出发了吧?」 「是的。老实说,想起这个心情就好沉重」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好像很失落的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这应该不是演技,而是她毫无虚假的真心话吧。 善治郎也完全同意。 「的确,一想到又要去睡那个床,心情就沉重起来了」 虽然善治郎笑着表示了同意,但真要说的话他这个笑很接近硬撑的苦笑。毕竟从明天开始的船上之旅,是艰苦到不是笑笑就能了事的、让人忧郁的东西。 要是带能组成吊床的巨大布和绳子回来就好了——虽然善治郎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一次也没尝试过的状态下突然就实施外行人想到的创意,这再怎么说也太危险了些。 「确实呢,哈啊……」 「嘛,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乘坐小船返回『黄金木叶号』这个试炼等着就是了」 「……心情变得更忧郁了呀」 回忆起登陆时在小船上遇到的事,露柯蕾夏的大蓝眼睛中都开始涌出泪水了。 乘坐剧烈摇晃的小船移动,抵御甚至需要仰望才能看到顶的外洋大浪,即便抵达了『黄金木叶号』旁边,也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攀爬长长的绳梯后才能到达甲板上。 嘛,考虑到露柯蕾夏的体格,最糟糕的情况下还有让体力好的船员背着她爬上去这个手段,但对于淑女而言这个手段只有万不得已时才会去用。 「那个真的太可怕了。可以的话,真希望至少能和善治郎大人同乘一艘小船,这样还能让人安心些」 虽然害怕到都快要哭出来,但仍不忘利用这个情况向善治郎献媚的露柯蕾夏,甚至已经让人觉得有点佩服她了。 话虽如此,也不意味着善治郎就能接受这个提案。 「那可不行。因为我并不具备遇到情况时可以救助不会游泳的人的技术呢。两个落水后无法自救的人是不能同乘一艘小船的」 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内陆沙漠国家,出身那里的露柯蕾夏和她的侍女布罗菈自然都是彻彻底底的旱鸭子。 因此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像她们这样落水后无法自救的人必须分乘不同的小船。 「说起来确实如此呢」 这么嘀咕完后,露柯蕾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会导致生命危险的错误是犯不得的。 话虽如此,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乘坐小船移动,众人才能登上这座小岛开宴会。明天才会发生的可怕事情,现在就先不要去管它吧。 「噢,陛下。酒和肉真是谢谢啦。陛下也来喝一杯吧」 在完全喝醉了的红脸船员们推荐下,善治郎也老实用木制酒杯舀起麦酒倒进嘴里。 「啊啊,谢谢」 「哦哦,陛下也挺能喝的嘛」 「好,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陛下,肉也烤好了哦」 「啊啊,那边我也不客气了。露柯蕾夏你呢?酒先不说,肉至少吃一点吧」 「也是呢。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熊熊燃烧的篝火照耀下,无人岛上的宴会继续欢快的进行着。 第一章 三位杨 从无人岛出发四十三日后。『黄金木叶号』终于停接近了航行的第一目的地波姆吉耶港。 其实,北大陆的陆地十天前就已经进入了在『黄金木叶号』的瞭望员视野。 可以说是幸运吧,『黄金木叶号』当时不论是船上的水和粮食储备余量,还是船身的损耗程度,都处于不需要勉强紧急停泊到最近港口的状态。 「『教会』的势力,在北大陆南方诸国中非常强大,所以我们要尽可能不在这些国家的港口停靠」,既然身为船长的芙蕾雅公主这么断言了,善治郎也只能回上一句「这样啊」而已。 老实说,善治郎在船内睡了四十天以上的箱床,期间被磕碰了很多次的身体和脑袋,都在早一秒也好的渴求登上陆地休息 ,但他毕竟还没傲慢到比起专家的意见更优先考虑自己的任性享受。 话虽如此,从哪怕知道自己留在到处是为了登陆而慌忙做准备的船员们的甲板上只会碍事,也仍留在这里待机这点上,就可以证明善治郎真的很想尽早登上陆地。 做完大致指示的芙蕾雅公主也把剩下的事交给副船长,自己来到善治郎身边当他的聊天对象。 「波姆吉耶港是一处非常开阔的国际港口,因此『黄金木叶号』在这里停泊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补给、修缮船体之类的工作应该也能简单完成吧。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由于波姆吉耶是在这个国家里也算屈指可数的大贵族的领都,所以我和陛下无论如何都必须去问候一下这里的负责人才行」 这方面的事,从看到北大陆开始善治郎就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芙蕾雅公主是为了最后再帮他复习一下,才在入港前又提起这个话题吧。 对于虽然很幸运的在航行期间没有晕船,但相对的也没什么精神的善治郎,老实说他并没有之前听到的内容已经全部记在脑子里的自信。从这个意义上讲,能现在再复习一遍有关内容他是相当感激的。 「我知道了。嘉帕王国的身份在北大陆大概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就请芙蕾雅殿下帮我介绍了」 「诶诶,交给我吧。不过我先提醒您一件事,现在我们还是在船上哦」 对故意扬起下巴展示服装的男装少女,善治郎苦笑着做了订正。 「我失礼了,芙蕾雅船长」 今天的天气很好。 蓝色的大海和蓝色的天空。在这样两种蓝色交接在一起的水平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以善治郎的视力也能看到的『港口』景像。 正确来说,现在出现在善治郎视野中的是类似灯塔的白色建筑物,以及将外海和内港区分开来的防波堤。 「波姆吉耶港。我记得它的所属国家名字是……兹沃塔·沃尔……?」 「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 芙蕾雅公主告诉了只记住大概知识的善治郎正确答案。 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 以在北大陆西部拥有最大版图为傲的大国。 虽然国民大多数是『教会』的信徒这点和其他北大陆国家相同,但这个国家同时也是一个极为罕见的,承认国民拥有『信仰的自由』的国家。因此对『黄金木叶号』上并非『教会』信徒的船员们来说,这个国家的港口可以让他们待的很惬意。 在两人进行着这样内容的会话期间,『黄金木叶号』顺利的逐渐接近波姆吉耶港。 距离接近到这种程度后,即便以善治郎的视力也能看清这个港口的全貌了。 「这可真厉害啊。水平比瓦伦迪亚高出了好几个层次呢」 港口自身的大小,栈桥的数量,灯塔的高度,位于港口的造船·修缮用船坞的规模。不管哪一样,水平全都在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最大港口瓦伦迪亚港之上。 「在共和国里,三根桅杆的大型帆船已经成为了主流船型,所以他们港口的规模变得很大也是必然的。另外,和这艘『黄金木叶号』同级的四根桅杆大型帆船,据我所知这个国家里至少也有五艘」 「那还真是不得了」 善治郎毫不吝啬的发出赞叹之声。 如此惊人的造船技术,足以支持这技术的丰富国内资源,以及必须有这么多船才能维持的广阔海上版图。光是这些就能让人明白这个国家是何种程度的大国了。 没记错的话,芙蕾雅公主说过就连乌普萨拉王国里,和『黄金木叶号』同级的大型船应该也只有一艘来着。 「这里真的是个大国呢」 「是的」 这之后,『黄金木叶号』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平安的停泊到了波姆吉耶港中。 ◇◆◇◆◇◆◇◆ 作为国际港口,波姆吉耶港自然有以供像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这样的王族入住为前提的高级旅馆。 善治郎他们今天下榻的地方,就是这样一家高级旅馆。 不过真正住在这里的只有善治郎、芙蕾雅公主、露柯蕾夏以及三人的侍女或护卫们,其他『黄金木叶号』上的船员,早就拿着临时补助金跑到市区去了。 他们暂时都会留在酒场或妓院里好好洗涤身体和灵魂吧。 另一方面,善治郎也一进旅店后就马上包下浴室洗去了旅途中身上积累的污垢,然后在时隔四十三天的不会摇晃的宽敞床铺上午睡了一觉。 「善治郎大人,差不多到晚餐的时间了」 「嗯—?啊啊,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 听到侍女伊妮丝的声音而苏醒的善治郎,当着伊妮丝的面换好衣服。 善治郎现在穿上的既不是嘉帕王国的民族服装也不是他从日本带来的衣服。而是请嘉帕王国的裁缝制作的洋装,用嘉帕王国的说法就是北大陆服。 虽然在真正的北大陆人看来,这套衣服因为和在样式颜色上与流行不一致而显得相当与众不同,但至少也没有嘉帕王国的民族服装或是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衣服那么显眼。 这家旅馆虽然很高级但并没有客房服务,想吃东西的话就必须得去一层的食堂才行。 「对了,我不需要先向芙蕾雅殿下和露西打声招呼吗」 对突然想到这件事而提问的善治郎,侍女伊妮丝给了他很明确的答复。 「芙蕾雅殿下为做入港说明去了领主馆,现在还没有回来。另外她临走前说过,今天多半要在那边留宿了。至于露柯蕾夏大人,她现在还没睡醒」 「这样啊。给殿下增加负担了呐」 就算再怎么习惯乘船旅行,刚刚结束长期航行就立刻赶赴领主馆办理各种手续,对芙蕾雅公主应该也会是很大的负担。 话虽如此,善治郎终究只是来自一个没有和北大陆建立国交的南大陆王国的『自称王族』而已。 这样的他即便跟着芙蕾雅公主去领主馆,也只会添麻烦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这也是没办法的吗」 善治郎微微耸了耸肩。 这家旅馆的食堂,是能让在王宫住了很长时间的善治郎也觉得有点惊讶的豪华空间。 用类似大理石的白色石材铺设的地板和墙壁。覆盖在餐桌上的纯白桌布。然后,是隔着一定距离从天井垂吊下来的复数吊灯。 作为照明的大量点亮蜡烛,为食堂内的人们提供了『如果只是同坐一张餐桌的人的表情这种程度的话,即便不特别费力注视也能看的很清楚』程度的照明。 在嘉帕王国,大概只有王宫的晚会上才会一次性同时耗费这么多蜡烛。 北大陆已经确立了养蜂业的体系吗? 善治郎一边思考着这些事,一边开始用晚餐。 根据事前从芙蕾雅 公主那里听到的说法,餐桌礼仪方面采取嘉帕王国的样式据说也没问题。 在北大陆,各个国家的用餐礼仪原本就有少许差异。 因此,除非本国的礼仪和当地礼仪的含义完全相反,否则都会被当地视为一种『国家特色』接受下来。 让善治郎很开心的是,在嘉帕王国当地基本没怎么见过肉类加工品——香肠、火腿之类的食物现在摆满了他的餐桌。 虽然以日本人的感觉来说这些食物的盐分都太高了些,但善治郎还是好好享受了一番久违的肉类加工食物。 硬要说的话,善治郎属于喜欢慢慢享受用餐乐趣类型的人,但现在能当他聊天对象的芙蕾雅公主和露柯蕾夏都不在场,再说如果他迟迟不吃完的话,护卫他的骑士和照顾他起居的侍女们的晚饭就都得延后了。 就在善治郎出于这样的理由,以看上去勉强不算匆忙的速度喝着饭后香草茶的时候,一名大概是旅馆服务员的暮年男子走了过来。 「什么事?」 听到善治郎的简短质问,暮年男子把右手向善治郎的左前方一挥, 「非常抱歉打扰您用餐了。那边的那位客人,提出了想要和您同席一叙的请求。请问您意下如何呢?」 「同席一叙?」 善治郎带着不加隐瞒的惊讶表情歪了歪头。 侧目看过去后,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张餐桌旁坐着个似乎是男性的人影。对方好像也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视线,于是向他这边微微挥手致意了一下。 这人是谁? 不必说,除了一起乘坐『黄金木叶号』的众人外,善治郎在北大陆没有任何熟人。 不过,要说他心中对是什么人来向自己搭话完全没有头绪的话,事实又并非如此。 『黄金木叶号』在白天入港这件事,应该造成了震撼波姆吉耶港全港程度的躁动来着。 入住这家旅馆时也是,芙蕾雅公主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在住宿名单上写下了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和其随行一行人的名号。 然后,芙蕾雅公主又总是用『比自己地位更高之人的尊敬态度』来对待善治郎。 如果是目睹了这些场面的人的话,会对善治郎产生兴趣也就不奇怪了。 善治郎略微思考了一下。 这次渡海而来的最大目的,是从乌普萨拉王那里得到和芙蕾雅公主缔结婚姻的许可,但除此之外,还有个搜集北大陆情报的次要目的。 这么一想的话,现在的情况对于善治郎说不定正是个好机会。 善治郎把目光转向暮年服务员,抛出一个知道对方会如何回答的问题。 「住在这间旅馆的客人,应该只有身份得到了担保的人吧?」 「正是如此」 这个问题比起确认,其实更接近提醒。 既然站出来为那边的同席请求做中介,那么如果那个男人之后引发什么问题时,你们旅馆这边会负起责任的吧?而暮年服务员也对善治郎的这些弦外之音一清二楚,并立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吧。不过我这边的预定也很紧,所以无法给他太多时间」 善治郎这么提醒了暮年服务员。 来访者走近餐桌后,就可以依靠吊灯提供的照明看清对方的相貌了。 「我叫杨,是率领着一支小小佣兵部队的队长。此次您愿意接受我无礼提出的唐突请求,实在让我感激的无以言表」 这是个中等身材,年龄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 虽然以善治郎的感觉是中等身材,但以北大陆男子的标准而言说不定应该归为矮小的体型。头发是茶色的,嘴唇上方的八字胡也是同样的颜色。眼睛是青中带点灰的颜色,但能确认到的只有右眼,因为左眼被黑色的眼罩覆盖住了。 独眼。 从眼罩的边缘处,能略微看到似乎是旧伤疤痕的东西。 既然这人报上了佣兵队长的名头,那么这多半是战斗留下伤痕吧。 但是,这名男子身上能让人联想到佣兵队长这个头衔的特征也就只有这么一处而已,他的举止非常有教养,甚至说是完全溶入了这家高级旅馆也不为过。 服装虽然并不特别华美,但仍是足以算作简化贵族正装程度的高级货,发型和八字胡也打理的很工整。 得到善治郎同意后,男子——独眼佣兵杨在他对面的席位上坐下。 「我要蒸馏酒。给您上同样的东西也可以吧?」 「如果只是一杯的话」 善治郎这句话有两重意思:我的酒量只能陪你喝一杯;一杯酒喝完后我们的会话时间也就结束了。 「那么,你想和我聊什么?」 善治郎跳过自我介绍环节,用高人一等的语气直奔主题。 虽然善治郎并没有特别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也没必要专门进行这方面的说明。如果对方固执的一定要对自己说出名字和身份的话,他会立刻结束话题回房间去。 是察觉到善治郎的这些意图了吧。 独眼佣兵杨露出一个坏笑,完全没有提善治郎省略自我介绍一事,直接开始了主题。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个人因为职业的缘故就是对新情报非常敏感。您,应该是南大陆的人吧?」 这么说完后,佣兵杨用右眼看向善治郎,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妮丝。 不管是有着褐色皮肤的骑士纳塔里奥和侍女伊妮丝,还是肤色比两人淡一些的善治郎,都很难说自己是北大陆人。 虽然皮肤晒成褐色的人在这座港口城市里并不少见,但晒出来的褐色皮肤和与生俱来的褐色皮肤毕竟有着一目了然程度的区别。除此之外,南大陆人和北大陆人在眼睛的颜色、脸的轮廓,身体骨骼外形等要素上也有很大不同。 「不错。不过,做佣兵也必须对情报很敏感吗。我觉得,这应该是商人们的特技吧?」 听到善治郎的话,独眼的佣兵露出带着感到不可思议和产生好感两种意思的笑容。 「嘛,确实再怎么说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完全敌不过那些高明商人。不过,干我们这行的如果不关注情报,持续更新各种判断状况用材料的话,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这么回答后,佣兵杨喝了口暮年服务员送来的银杯里的蒸馏酒。 「原来如此,确实也有道理。我还以为你只是凭借这些寻找雇主而已,看来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啊」 「哦?您说我厉害?能告知一下才初次见面您就对我有如此好评的理由吗?」 面对扬起一边眉毛似乎深感兴趣的佣兵杨的提问,善治郎用满不在乎的语气立刻回答了他。 「能够被允许在这家旅馆入住,作为给予好评的理由已经足够了吧」 不仅被高级旅馆当成客人接待,还毫不犹豫的帮助他与身份比芙蕾雅公主这个王族更高的善治郎做同席对话的中介。 以上事实,都可以证明佣兵杨相当受这家旅馆信任。 听到这番说明,独眼的佣兵发出苦笑。 「关于这点,您太高看我了。我只凭自己的名字的话,是无法住进这家旅馆的。现在,我正受雇于某位大人,所以我能够坐在在这里其实都是沾了那位大人的光而已」 「原来你已经被雇佣了吗。既然如此,你不去完成护卫的工作却在这里和我闲聊,这样好吗?」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独眼佣兵毫不在意的回答了他。 「不会,其实,我眼下就正在热心的工作呢」 「?……啊。原来如此」 虽然一时间没搞懂对方 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马上就理解了其中含义的善治郎,像是遇到意外一样的绷紧了表情。 从对方的观点来看,善治郎就是个住进这家旅馆的身份不明的人物。 因为有芙蕾雅公主这个乌普萨拉王国的王族担保,所以姑且可以判断为无害,但在护卫的眼中仍是个会让他们有点不安的要素吧。 所以,才会来接近善治郎,刺探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从对方会像现在这样正面接近,而且还当面坦白了自己的目的这些情况判断,这位佣兵接下来大概不会再对善治郎进行什么台面下的行动了。 「那么,你拿到什么成果了吗?」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佣兵眯起那只独眼露出一个贼笑。 「诶诶,已经很足够了。托这些成果的福,我可以不必特别向雇主做什么报告了」 不必做特别报告。换句话说,佣兵杨以护卫的身份,做出了『善治郎并不是需要特别关注的人』的判断。 当然,不加思索的将他的话全盘接受真也很危险,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佣兵杨已经理解了善治郎不管从能力还是人格上,都属于不会加害他人类型的人吧。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顺便说下,能告知一下你雇主的名字吗?」 对善治郎的要求,独眼佣兵先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带着看开的表情点了下头。 「诶诶,毕竟那位大人也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我雇主的名字是杨」 「杨?」 那不是你自己的名字吗?——大概是从惊讶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这个疑问吧。 笑的更开心了的独眼佣兵耸了耸肩。 「诶诶,那位大人和我同名。嘛,毕竟杨在我的母国是个很普遍的名字,所以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当然,我的雇主可不是我这样的佣兵,他是一位出色的祭司大人」 祭司。在北大陆提到这个词的话,不用说都特指『教会』所属的祭司。 北大陆南部的有些国家里,祭司的身份甚至比贵族还有分量,这不仅是在权威方面,某些场合下连权力地位也是。 「哦,那还真是了不起呐」 声音中带上了一点紧张感的善治郎开始思考。 芙蕾雅公主是来自北大陆为数不多的和『教会』无关信仰精灵教的国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善治郎则是由这样的芙蕾雅公主担保身份的来自南大陆的人。 在这样的南大陆人眼中,『教会』的祭司属于多少需要戒备些的存在。然而独眼佣兵杨却在此时露出自傲的笑容, 「啊啊,没事的哦。我们家的祭司大人头脑并没有那么死板。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的话,也不会特意来这共和国做友好访问了呐」 然后干脆的这么断言道。 兹沃达·沃尔图诺西贵族制共和国,是个极为罕见的会保障信仰上自由的国家。虽然这里的国民将近九成都是『教会』的信徒,但他们也能和精灵教教徒以及其他宗教信徒不出大问题的共存。 「原来如此,看来是位很能干的人呢」 「诶诶,这点我可以保证。那么,先失陪了」 这么说完后,独眼佣兵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番动作所带动的空气,将佣兵身上的某种气味传递到了善治郎的鼻腔中。 善治郎总觉得这气味在哪里闻到过,不说这个气味让他觉得很怀念。 「啊啊,对我来说这段时间也过的蛮有意义的」 「能听到您这么说真让人开心」 适当打完招呼,目送着佣兵离去后,善治郎开始在记忆中寻找这个气味的真相。 大学时代。夏天。晚上的海边。喧闹……烟花。 通过这么一连串的联想,善治郎终于想起来了。 啊啊,是烟花。这个佣兵身上有烟花的气味。 虽然因为找到了答案而暂时安心了一下,但善治郎马上又带着严肃的表情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善治郎大人,您要回房间去吗?」 对身后骑士纳塔里奥的这句话,善治郎只是随意点了点头,然后迈着有些快的脚步走了出去。 「善治郎大人?」 「啊啊,抱歉。有些事我有点在意」 放慢脚步,身体也放松下来的善治郎,开始在脑中不断思考。 “那东西”毫无疑问在南大陆是不存在的,所以和骑士或侍女们商量也没有意义。 号称最新锐舰的『黄金木叶号』上也没有搭载。 所以,善治郎才以为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北大陆也不存在“那东西”,但搞不好自己这个想法过于想当然了。 等芙蕾雅公主回来后,必须仔细向她打听一下了。 『火药』以及『运用火药的兵器』,在北大陆已经推广到了什么程度,这件事。 ◇◆◇◆◇◆◇◆ 翌日,虽然早饭都吃完了,芙蕾雅公主却依旧没有回来。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难得芙蕾雅公主这样一国的公主主动登门拜访,领主为了某种理由挽留她——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样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总而言之,善治郎他们得到了一段预料外的自由时间。 话虽如此,很遗憾的善治郎本人无法利用这段时间做些什么。 善治郎的相貌在北大陆过于显眼,随便外出的话只会无意义的给护卫增加负担,另一方面,他也无法在这种发动『瞬间移动』独自返回嘉帕王国。 毕竟如果在返回嘉帕王国期间,芙蕾雅公主带着和波姆吉耶领主有关的话题回来的话,可就要有麻烦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幸运,善治郎自己已经在航行途中登上无人岛时,用『瞬间移动』返回嘉帕王宫休养过。 所以他才能想到现在比起自己,应该先慰劳一下侍奉自己的部下们。 善治郎通过侍女,把这家高级旅馆的管理人叫来了房间里。 管理人是位身材有点发福的绅士。年龄大约是差一点就五十岁左右吧? 胖胖的身材,加上总是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酝酿出这个人非常好说话的氛围。 「这位尊贵的客人。您特意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即便面对可说是初次见面的善治郎也依旧保持着恭敬态度,这大概是看了芙蕾雅公主的面子,又或者是管理人自身的品德优秀的缘故吧。 无论如何,善治郎找这个人来的第一目的都是不会变的。 善治郎先是轻咳了一下, 「其实,我想要这个国家的通用货币。但很不巧,我手上现在只有母国的货币。你来帮我看看,这些货币是否和这个国家的货币进行兑换?」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向站在身边的侍女伊妮丝使了个眼色。 「是,那么就请容我拜见了」 从侍女伊妮丝那里结果装满银币袋子的管理人,动作熟练的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银币,仔细观察起来。 善治郎这次带来的货币,以大型银币为主。 这种比嘉帕王国市面上流通的银币更大更厚的硬币,主要用于对外贸易、以及王族和国内贵族之间进行的交易。 战争期间,即便普通银币变成了含银量下降的“黑币”,唯独这种大型银币依旧咬牙坚持着不降低含银量。所以这是一种对嘉帕王国经济最为重要的通货。 作为南大陆的几种基本通货之一,大型银币甚至构筑了『被大量用于贸易导致连本国国内也没有很多存量』的地位。虽然再怎么说还是不及双王国和都卡雷王国的金币,但也是即便在战争期间,与两 种金币的兑换率仍旧没有发生多大浮动的存在。 这样的大型银币的价值,很幸运的在北大陆这边也通用。 「这真是太棒了!我虽然不是专家,但也能明白这种银币的出色之处。它不仅含银量比这个国家流通的银币更高,而且还这么大,这么重。所以无疑拥有相当程度的价值」 听到这番高评价,善治郎在内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么,你能用种银币兑换些这个国家平日里使用的通货来吗?」 然而,听到善治郎要求的胖管理人,却好像很困扰的皱起了眉。 「这个嘛,其实事情有点复杂。的确,本店作为一家国际港的旅店,会提供为他国的通用货币进行兑换的附加服务,但这终究只是附加服务的一环而已。 因此,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以不会获益也不会造成损失的公式汇率来进行兑换,然而我国和善治郎大人祖国之间尚未存在公式的货币汇率」 「啊啊,确实,这很不妙呐」 理解了管理人话中含义的善治郎,也略微皱起了眉。 一个按照公式汇率兑换外币的地方,擅自和来自尚未建立正式国交国家的善治郎兑换这种行为,有着会被视为这个国家与嘉帕王国第一次进行公式货币兑换实绩的可能性。 虽然世间也不会单纯到从此就把这次兑换用的汇率当成公式汇率固定下来,但毫无疑问会将其作为最初的标准来参考。 这次的汇率正合适还好,但如果有所偏颇的话,不管最后是嘉帕王国获利还是共和国获利,旅馆的评价都会下降。 「那么,该怎么办呢……」 对开始用力思考的善治郎,管理人提出一个提议。 「请容我先确认一下,客人您现在需要这个国家的通用货币,这一点我没有搞错吧?」 「啊啊,没错」 「然后,您需要的量并不是很多,而且愿意出让一些这种出色的大银币作为代价对吧?」 「啊啊」 仔细确认完这些前提后,胖管理人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以『个人』身份向您购买一些这种大银币如何呢?既然这是一种只会在南大陆部分地区流通的银币,那么作为收藏品也有着十足的价值了」 然后向善治郎提出这么个及时雨般的解决方案。 的确正如管理人所说,如果是作为收藏品买卖的话,那么即便以和市场行情有很大差异的金额进行交易,事后也不会引发什么问题。 迄今为止,进行大陆间贸易的船只也挥时不时停靠在嘉帕王国的瓦伦迪亚港,所以嘉帕王国的通用货币在北大陆也不是完全一钱不值的东西,但大型货币,是原则上只有嘉帕王家和其他国家或贵族们进行交易时才会动用的罕见货币。 因此在北大陆,这种货币别说流通了就连存在的数量也极为稀少,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是一种贵重品。 「那么就拜托了」 「是,谨遵吩咐」 胖胖的管理人,以从他那种肥圆的体格难以想象的优美动作,对善治郎行了一个堪称范本的礼。 顺利拿到足够数量的当地货币后,善治郎将其中的一些分配给骑士、士兵、侍女们,同时告知众人会以交接的形式给予他们临时休假。 只要还住在这家旅馆里,善治郎就只需要最低限度的护卫和侍女。 虽然每个人拿到的假期还不到半天,但骑士士兵的工作是为善治郎做护卫,侍女的工作是照顾善治郎的日常起居。 因此像这样能和善治郎这个服务对象暂时拉开距离的放松时间,对于这些人是非常宝贵的——在上班族时代有过类似经验的善治郎很理解这点。 实际上,听到善治郎说有假休的骑士们,都露出了很少见的明快笑容。嘛,虽然这笑容的由来有一半是因为拿到了以一天的零花钱而言堪称破格的银币数量就是了。 总之,侍女玛格丽特,也在第一批休假人员的名单中。 「那么,善治郎大人。我就听从您的美意,暂时外出休闲一下去了」 「啊啊,虽然时间不足以让你们休长假,但还是尽可能去放松一下吧」 和善治郎这么交谈过后,玛格丽特离开了主人的房间。 玛格丽特在嘉帕王国极为罕见的金发、绿眼、白色肌肤等相貌特征,在北大陆反而很不起眼。 来到旅馆一层的玛格丽特,先是拜托旅馆前台帮自己准备便服,然后拿着那套衣服暂时返回自己的房间将身上侍女服换掉。 规模达到一定程度的旅馆,都会为了能帮住宿中的客人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所用的衣物,而兼做贩卖服装的生意。 旅馆为玛格丽特准备的衣服,是一件颇为高级的连衣裙。 不过这件连衣裙虽然布料和缝制都很高级,颜色和款式却很朴素。 玛格丽特个人比较喜欢外观更华丽长度也更短些的裙子,但眼下她过于显眼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如说这件连衣裙反而很适合现在的她。 走出门童为自己打开的旅馆大门后,玛格丽特向着波姆吉耶的市区出发了。 「谢谢」 虽然玛格丽特向为自己开门的门童道了个谢,但看起来他们禁止随便和客人说话。年轻的门童只是恭敬的向她低头回了一礼而已。 飒爽的阳光照在铺设在道路上的白色石板后反射回来,带着潮水味道的海风瘙痒着鼻腔。 因为都是港口所以可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里的街道布局和嘉帕王国的瓦伦迪亚港很相似。 入港时,善治郎就曾说过在波姆吉耶港在各种意义上水平都要比瓦伦迪亚港高出好几个级别,玛格丽特也赞成这个意见。 根据从旅店里的人那里听到的说法,这家高级旅馆周边地区的治安,似乎优秀到了即便女性夜里一个人外出也不会遇到危险的程度。 很遗憾,才刚经历过大战没几年的嘉帕王国,也无法把城市治安维持到这种水平。 正因为如此,当玛格丽特看到那个脏兮兮的少年时,才不由得吃了一惊。 又破又脏的短裤,将麻袋上开出头和双臂用的开口后套在身上的“衬衫”。已经不能称之为鞋子,只不过是把脚缠住包起来的破布。只是站在上风处就能让人问道的强烈体臭,沾满污垢的肌肤,被自身的汗脂固定的头发。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浪儿。 虽然敏捷的一直躲在暗处,但他明显是在跟踪玛格丽特。 (小偷?但是,他的动作感觉称不上灵巧呢) 有点吃惊的玛格丽特,首先装成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走进附近的一家洋装店。 这一带的洋装店,当然都是高级店铺。 不是那个一身脏的少年能够进入的场所。 另一方面,玛格丽特却是不管从服装还是举止,都能完全溶入高级店铺的人。 「欢迎光临」 「现做成衣的话时间会来不及。所以能不能让我看看这家店的布料呢?」 除了经营旧衣的店外,洋装店这种地方,基本只会在店里摆放几件供客人对比用的成衣。 通常的做法,是先选好布料,再根据客人的体型调整尺寸后下单定制衣服。 另外在像这家店一样的港口都市店铺里,因为很多客人只是匆匆路过本地,所以像现在的玛格丽特这样只卖布料的客人并不罕见。 「明白了。那么请稍等片刻」 这么回答完后,店员马上从深处的货架上拿来几匹布料,然后一一在玛格丽特面前展开。 「这些就是本店最推 荐的货品。虽然布料本身只是亚麻材质,但请看看这鲜艳的赤色吧。这是用我国染色工匠不久之前才刚刚开发出来的,取自某种花朵的染料染成的。不仅色彩极为鲜艳,还有着非常不容易掉色的特点……」 职业店员所做的推销果然非常诱人,原本就喜欢购物的玛格丽特甚至一时间忘记了职务沉浸在买东西的乐趣中。 最终,玛格丽特买了给留守后宫侍女们当土特产的手帕、能缝制一件洋装分量的店员推荐那种赤色亚麻和白娟类布料后,才离开了这家店。 虽然从善治郎那里拿到的零花钱大半都在这里花掉了,但这场购物让玛格丽特非常满足。 一脸愉悦的走出洋装店的玛格丽特,在看到斜对面十字路口处的少年脏兮兮的面孔后又重新绷紧了表情。 (刚才应该在洋装店里消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对,他居然还在等吗?看来可以确定他找我有什么事了呢) 如果只是在寻找猎物的小偷的话,那应该不会像这样长时间守着一个猎物不放,而是去其他场所搜寻新猎物才对。 但是,玛格丽特才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她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因为某种理由来找她。 虽然姑且也是北大陆出身,但只在这边生活到三岁左右的玛格丽特当时认识的人,不仅偶然在这里重遇了她,而且还一眼就察觉到「啊,那个人不是玛格丽特嘛」的可能性,说是无限接近于零也不为过吧。 对一个三岁后就再没见过的,在对方二十多岁时仍能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是不是本人,这已经不是观察眼或记忆力可以解释的了,怀疑可能是某种魔法比较合适吧。 (也就是说,是来寻求和善治郎大人结识,的吗?……稍微给他设个圈套看看吧) 幸好,在玛格丽特看来,这名少年在武艺方面只是个外行人。 一对一的话,不管少年藏着什么武器,玛格丽特都有自信能将他制服。 玛格丽特为了给少年制造凑近自己的机会,故意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玛格丽特一直和大路保持着一旦有事可以立刻大声向那边呼救的距离。如果少年因此不会踏进玛格丽特设的这个局的话,她也会放弃再追究。 幸运的是,玛格丽特的这份觉悟最后并没有派上用场。 「那、那个……!」 就在玛格丽特埋入人迹罕至的小巷子的瞬间,一个小小的人影随着一连串脚步声凑了过来,并用下定决心的声音向她开了口。 「是,你是在叫我吗?」 装成事到如今才发觉样子的玛格丽特,一边用有点惊讶的语气这么回应,一边停下脚步转过头。 出现在回过看的玛格丽特视野中的,和她预想的一样果然是那名少年。 年龄大概是八九岁左右吧?至少看上去应该不满十岁才对。不过由于流浪儿大多处于极度缺乏营养的状态,所以身体和实际年龄相比发育极端迟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对年龄的判断也无法说的太死。 「有什么事吗?」 对歪头这么问的玛格丽特,少年脸上虽然露出惊讶又不解的表情,但好像又立刻自行得出了什么解释一样的,带着略微缓解了紧张的语气开了口。 「呐,姐姐,你是住在那间『古之森亭』的人吧?」 『古之森亭』。这正是善治郎他们下塔的高级旅馆的名字。 「是的,正是如此」 听到玛格丽特这么回答,少年立刻探出身子。 「那么,我有件事想要拜托姐姐你。祭司大人也是住在那家旅馆的吧?我,想见祭司大人。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当面告诉祭司大人!我也知道,像我这样没见过的孤儿小鬼来拜托姐姐你这种事很没常识。但是,这件事如果放着不管会出大麻烦的!」 少年在讲述期间语气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比起讲述不如说是在大叫了。 接受过密探训练的玛格丽特,曾被传授过可以从对象的表情、视线、音色的变化以及话语的片段中,看穿对手是否在说谎的方法。 在具备了这种『只要不是由特别外行的人使用,就都能得到一定成果』级别技术的玛格丽特看来,这名少年的言行中都找不到说谎的感觉。 那么姑且相信他的话比较好吧。 「你说,祭司大人吗?」 听到玛格丽特故意这么装糊涂,少年用有点焦虑的语气回答道。 「啊啊,祭司大人。既然同住一家旅馆那姐姐你应该知道他吧?就是那位杨祭司大人」 玛格丽特姑且也知道这个名字。 杨祭司。 昨晚接近善治郎的独眼佣兵杨的雇主,就叫这个名字。 『祭司』在北大陆这边,似乎是社会地位相当高的存在。至少应该不是身份不明的小孩子可以随便接近的人种。 「你和杨祭司大人认识吗?」 听到玛格丽特这么慎重的确认,少年先是连续点了好几次他,然后开始说明。 「啊啊,没错,我认识哦。不过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就是我的村子还在的时候,他曾来过一次村里讲法而已……。但是,那个人是不一样的!有困难的时候尽管说。虽然未必能帮上忙,但至少不会不闻不问——祭司大人曾这么对我说过!」 少年才见过一次杨祭司就对对方相当倾倒,折让玛格丽特略微在内心提高了警戒。 因为她回忆起,作为护卫被雇佣的独眼佣兵杨,也说过「雇主的人格我可以担保」这样的话。 虽然当时玛格丽特把这话听过就算了,但现在想想,就能发现以只管拿钱办事的佣兵而言,那个独眼男人投注在工作上的热情热量似乎有点过高了。 老实说,虽然现在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抛开这件事也可以,但表面身份只是一名普通侍女的玛格丽特实在很难这么做,再说这次特意乘船来到北大陆,搜集这边的情报也是目的之一。 玛格丽特故意装出一个好像很遗憾的表情, 「很遗憾,我虽然住在那家旅馆,但也只不过是某位贵人的仆人而已。所以光凭我个人的身份是无法向祭司大人搭话的,必须通过我的主人才能把你的话传到。 所以万一我的主人不答应一切就全结束了。即便我的主人愿意帮你传话,那位祭司大人不愿听的话事情也会到此为止。即便是这样也没关系吗?」 对玛格丽特的话,少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 「没有关系,谢谢你姐姐!」 估计在少年看来,只要能有一点将话传达到祭司大人那里的可能性,对他来说就算是战果辉煌了吧。 对破涕为笑的少年,突然想起某件事的玛格丽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疑问说出了口。 「不用客气。虽然也说不上是回礼,但我最开始回应时,你曾露出先是很吃惊接着又似乎理解了什么的表情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能请你告诉我其中的详情吗?」 对玛格丽特的质问,少年并没有多做隐瞒立刻回答了她。 「呜哇,姐姐你果然看的很仔细啊。那个啊,其实我是稍微被吓到了。像姐姐你这么高贵又打扮的很好的女人,被我这样脏兮兮的小鬼搭话时,通常都会很警戒,脸上也会露出很紧张的表情。 可姐姐你当时却一点也看不到害怕的样子,还笑着回应了我吧?」 听到这番话,玛格丽特为自己的演技还有些不足在内心里咂了一下舌。 然而,少年接下来说出的,却是不是咂舌就能了事的,更加尖锐的意见。 「但是,仔细一看我就理解了。姐姐,你应该不只是个仆人而已。姐姐真 正的工作,其实是护卫吧?」 玛格丽特简直都要抑制不住震惊和身体的颤抖了。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虽然不由自主的想要瞪过去,但还是尽全力发挥自制心,维持住了脸上柔和笑容的玛格丽特,微微歪着头问出这个问题。 「还说为什么,因为看上去就有违和感啊。走路的方式,回头的方式,站立的方式,不管哪个都和普通的女人不一样吧?可是呢,又让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然后,仔细一想我就想起来了。姐姐你的这些动作不是上流阶级的女人的东西,倒是和有本事的骑士或佣兵很像」 「原来如此……」 玛格丽特重新观察了一番少年的举动。 然而不管怎么看,少年果然还是个没受过任何训练的外行人。实在无法让人认为他在眼下这个年纪就拥有了能瞒过玛格丽特眼力的技术。 也就是说,少年通过玛格丽特的举动看穿她身份的这份眼力是与生俱来的,又或者是通过迄今为止的生活自己领悟的东西。 (优秀,的人才呢。但是,已经这个年纪的话就感觉很难对他进行思想教育了。如果他再年幼些的话,我都想把他带回拉拉侯爵领去了呢) 总而言之,现在已经不需要和这名少年再聊下去了。 做出这个判断的玛格丽特最后又问了个问题。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对了,能告诉我一下你的名字吗?」 听到玛格丽特这么问,少年先是用右手擦了擦鼻子,然后很骄傲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糟糕,我把这事给忘了。我的名字是杨」 「杨,吗?」 「啊啊,和祭司大人一样的名字。嘛,在我的国家里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所以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啦」 这么说完后,孤儿少年杨就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开了。 ◇◆◇◆◇◆◇◆ 当天夜里。 善治郎把得到了休假的骑士、士兵、侍女们召集到旅馆的一个房间里,让他们简单报告休假期间是否曾发生问题。 当然,善治郎也不是要众人把外出休假时的所有细节事无巨细的全部描述一遍。但这里毕竟是遥远的异国之地,所以他希望众人在遇到某种异变,或是耳目一新情报后记得报告给自己。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大部分人的报告都是一句「没什么需要特别报告的事」就完事了,只有被交付了『携带音乐播放器』的侍女很用心的去高台上拍摄了数张波姆吉耶港和市区的静止画面。 「你做的很好。回去后我会把你的功绩传达给奥菈陛下。我个人也会给你奖励。先想好要什么吧」 「非常感谢」 听了善治郎的夸奖,高个子侍女露出开心的笑容。 由于主要目标是之后的乌普萨拉王国,现在用太多『携带音乐播放器』的话会产生剩余电量上的不安。因此这次不仅只拍了几张静止画面,对其进行确认也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不过如果是女王奥菈的话,凭这么几张画面就足以理解这个国家的威胁程度了吧。 在各种环节都超越了瓦伦迪亚港的港口。广阔到即便在高台上拍照也无法收纳全貌的街区。将这样的街区完全包围起来的,坚固的城墙。然后,是那个街区的优美程度,以及走在街上的人们着装的干净程度,笑容的比例。 除了一部分例外,国民们在物理精神两方面的充实程度,都是国家的国力成正比的。 不过高个子侍女带来的情报虽然也很重要,但今夜的重头戏果然还是玛格丽特。 「善治郎大人,首先我要向您谢罪。实在非常抱歉,外出期间我做出了略微出格的行为。其实……」 听完玛格丽特对白天的事的详细说明,善治郎沉着脸思考了一会。 「原来如此……。的确,玛格丽特你的行为超出了侍女的职务范围。但是,关于那名少年身上有很多让人在意的地方这点,我也同意你的看法。 因此这次的越权行为我就不过问了。但你要记住,这次只因为是特例我才会如此处理」 「是,感谢您的宽大处理」 虽说现在这个场合里只有嘉帕王国的人,但由于大家都处于公式上的立场,即便不舒服到背上发痒善治郎也不得不用这种强横的语气说话。 总之,为了在脑中将刚得到的情报梳理清楚,善治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起来。 「无论如何也想和祭司见面的,孤儿少年,吗。从没有无谋的直接冲进高级旅馆,而是拜托从那里出来的玛格丽特带话这点,就能看出他理解身为孤儿的自己的声音,通常来说无法传达到祭司那里。 既然如此,他就绝不是什么笨蛋,而是个拥有年龄之上判断力的聪明孩子。然后,是连这样聪明的孩子不惜勉强自己也要传达的某种情报,吗」 说到这里,玛格丽特又追加了一条情报。 「善治郎大人。那位少年,曾说过『自己的村子还在的时候』这样的话。这之后,我曾向旅馆的服务人员打听这港都波姆吉耶周边最近是否有村庄毁灭,结果没有一个人联想到什么」 听到玛格丽特的话,善治郎有点郁闷的叹了口气。 「换句话说,假设如果那名少年没有说谎的话,他就并不是在这一带出生成长的人,你是这个意思吗」 别说马车费,连每天的三餐都成问题的孤儿,不惜特意从远方赶到这波姆吉耶也要和祭司见面。 「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的话,那个少年说不定真的遇到了什么会让他判断『放着不管会发生非常严重的大事』的情况,所以才做出了这一系列行为」 因为终究只是一个孩子的说辞,除了只是误会的可能性,『在孩子眼中很严重,但在国家看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性,不用说也是很大的。 最重要的是,别说这个国家了,善治郎甚至不是这块大陆的人。 善治郎是预定不到十日后就会离开这个国家。即便现在不采取任何行动导致「严重的大事」真的发生,到时对他造成危害的可能性也很低。 然而,对于终究只是个小市民的善治郎,如果有弱者在眼前如此悲痛的诉求却仍选择熟视无睹什么也不做的话,会让他在精神卫生上受不了。 「总之,明天先把这些事告诉一下佣兵杨看看吧」 听到善治郎的结论,玛格丽特的表情因为松了口气而放缓下来。 ◇◆◇◆◇◆◇◆ 隔天早上,善治郎一边在食堂吃早饭,一边趁机寻找那个独眼的佣兵。 正确来说,他只是给旅馆的仆人留了个「佣兵杨来了的话,告诉他我有事和他说」的留言而已。 虽然最后幸运的很简单就逮到了独眼佣兵,对方却没有带来善治郎期待的回应。 「什么?就是说,杨祭司现在还没回来吗」 听到善治郎的发问,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早饭的独眼佣兵停下正在舀汤喝的手点了点头。 「诶诶,因为祭司大人在波姆吉耶领主馆受到了盛大的接待,所以暂时无法返回这边」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 「您有什么事吗?」 应该说不愧是护卫吗,听到故意用不隐瞒警戒心的语气这么询问的独眼佣兵,善治郎略微思考后,坦率的对他说出了真相。 这种时候如果说谎的话,感觉就要犯下为了一面都没见过的少年招致这名佣兵反感的愚蠢失误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个人想要和杨祭司阁下见面,于是跑来求我帮他仲介。其实……」 从善治 郎那里听完简单说明,独眼佣兵表情并未发生什么特别变化,只是说了句「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同时点了点头。这让原本做好了『对方会以护卫的立场,就自己为说想要见『教会』祭司的孤儿做仲介一事发难』觉悟的善治郎,产生了略微扑空的感觉。 大概是从善治郎的表情上读出了他这种想法吧。 独眼的佣兵带着一丝自傲的语气发出苦笑, 「那位大人以护卫的角度而言可是个让人为难的护卫对象,这种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哦。那位大人曾经这么说过,『即便对无能为力的事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对求救者的求救声充耳不闻』,呢」 然后边这么说,边略微夸张的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区区被雇佣的佣兵对雇主的感情。 甚至可以让人联想『崇拜』到这个词。 本就对杨祭司这个人物抱有很强兴趣的善治郎,如今这个话题走向对他也正方便。 「原来如此,仔细倾听来自下层者的倾诉是很平常的事吗,真是位能干的祭司大人呐。那么,对那名少年你也有印象了?」 听到善治郎的问题,独眼佣兵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摇摇头。 「……不,很不巧我想不到任何有关的情报。不过,我被祭司大人雇佣后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半年,所以那名少年恐怕是在这之前出现过吧」 听了独眼佣兵的话,对还没见到的杨祭司这个人物,善治郎产生了已经超越好奇心应该算是警戒心的感觉。 通常情况下,佣兵对一个相遇不到半年的人物,会崇拜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再把『只和他见过一次的孤儿少年,也特意赶远路跑来向他求助』这点也考虑进去的话,还是将其当成拥有相当吸引人的某种特质的人物比较妥当吧。 「明白了。那么,等直接见到杨祭司的时候,我想把那名少年的话传达给他。这样可以吧?」 「是的,没有问题。话说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了。虽然作为护卫我很想提出异议,但如果阻挡这类声音的话我可是会受到祭司大人的叱责的,一个搞不好连我的护卫职责都会被解除呢」 「这样啊,那么就万事拜托了」 「是,我知道了」 这之后,南大陆的王族和北大陆的佣兵一边友好的交谈着,一边共同吃完了早餐。 ◇◆◇◆◇◆◇◆ 善治郎在食堂吃完早餐后,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 杨祭司返回旅馆,佣兵杨把他介绍给自己。善治郎的这个期盼,轻而易举的烟消云散了。 话虽如此,情况倒也不是很糟。 虽然没有杨祭司,但作为替代,芙蕾雅公主的心腹女战士斯卡谢回来了。 按照斯卡谢的说法,和波姆吉耶领主的协调已经顺利结束,对方邀请善治郎也前往领主馆。 当然,这是以承认善治郎是南大陆王族为前提的,非公式的接待。 接待是非公式的形式,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波姆吉耶领主虽是这个国家屈指可数的大贵族,但并不能代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 想要得到公式上的接待,首先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必须公开承认嘉帕王国的存在才行。 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这个国家的王所召集的立法府。波姆吉耶的领主虽是在这个立法府中拥有一席地位的大议员,但终究也只是这个机构的一名成员而已。 鉴于这些背景,对善治郎的接待要花费数日时间,而且这次接待的前提是非公式活动这些情况,可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 对在自己眼前立正站好的女战士斯卡谢,善治郎出于保险起见又确认了一下。 「明白了。那么我就心怀感激的接受了。不过我要先确认件事:再问一次,那位杨祭司,现在也在波姆吉耶领主馆里滞留吧?」 高个子女战士立刻回答了善治郎的问题。 「是的。虽然我并未直接拜见过那位大人,但他确实应该正在领主馆滞留。这次为了欢迎善治郎陛下,波姆吉耶领主会举办非公式的欢迎宴会,他多半也会出席吧」 如此一来的话,就可以实现和杨祭司见面的目的了。虽说是非公式的,但能在本地领主承认自己是『南大陆王族』的状态下与对方见面的话,就意味着可以省略证明身份的环节,这对善治郎来说也正方便。 甚至是及时雨也不为过。 「明白了。那么尽早动身比较好呢。我们这边的出席人数有限制吗?」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高个子女战士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眼神,但她马上有回复了正经的表情,然后做了回答。 「是,领主已经和我们预定好,虽是非公式接待,但也会给予善治郎陛下王族的待遇。因此,在护卫和仆从的数量上是不会有限制的。但是,因为您在欢迎晚会上必须以芙蕾雅殿下搭档的身份担当她的男伴,所以若是露柯蕾夏大人也要出席的话,您就必须为她准备其他男伴了」 这么说完后,女战士斯卡谢把视线转向为听说明而一起同席的双王国贵族少女——露柯蕾夏那边。 用庸俗点的说法的话,露柯蕾夏『看上了』善治郎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所以在这种机会下,善治郎被芙蕾雅公主独占的情况,她应该觉得一点也不有趣吧。 露柯蕾夏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但那并不是没产生负面表情,仅仅是在忍耐罢了。 不过,虽然从双王国那里得到了前往北大陆的许可,但并没有被任命为公式大使的露柯蕾夏,也理解自己不能做出什么显眼的行为。 「多谢您的挂念,斯卡谢大人。但是,我也是理解自己所处的立场的,所以您就不必为我操这类心了」 这么说完后,露柯蕾夏露出一个微笑。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我代替主人向您道谢」 露柯蕾夏和斯卡谢进行完这样的会话时,善治郎的思考也告一段落了。 「明白了。那么,准备结束后我就会前往领主馆。护卫和侍女我会带走几人,其他剩下的人,护卫和照顾露西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善治郎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在脑子里做好了人员的分配。 和自己同行的是侍女伊妮丝和高个子年轻侍女。然后是骑士纳塔里奥和士兵中的一人。 留下的是侍女玛格丽特,以及骑士、士兵各一人。 露柯蕾夏自己带来的侍从就只有侍女布罗菈一人而已。因此如果不给她留下最低限度的佣人的话,身为典型贵族大小姐的露柯蕾夏就几乎无法行动了。 同时,也不能让侍女布罗菈因为过劳倒下。 所以,善治郎才命令留下的侍女、骑士、士兵在自己不在时照顾露柯蕾夏。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坦率接受了善治郎厚意的金发少女,晃动着结成偏马尾的金发,低下小小的脑袋行了一礼。 ◇◆◇◆◇◆◇◆ 领主的公馆这种东西,往往是其一族历史、权威、权力、财力的象征。 故此,作为在北大陆西部最大国家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大贵族波姆吉耶领主一族的公馆,是一栋只要看到的人都会被其压倒的宏伟建筑。 不过很遗憾的,在缺乏知识和感性的善治郎眼中,这就只是一栋「厉害的房子」而已。 由于此接待以非公式为前提,所以没有什么夸张的欢迎仪式。但因为事前做足了准备的缘故,善治郎一行人毫无问题的顺利进入了馆中。 在被带到的接客室里,有张数 日不见了的面孔在等着他们。 「善治郎陛下,抱歉让您久等了」 「哪里,芙蕾雅殿下。我们这边才是,多亏有您与各方应对才得救了」 迎接善治郎的,是穿着青色长裙的芙蕾雅公主。 在他国的领主馆里,再怎么说她也不能继续保持穿船长服的样子了。 「光是能听到您这么说,就让我觉得得到鼓励了呢。我想您大概也从斯卡谢那里听说了,波姆吉耶侯爵他是因为顾虑到善治郎陛下的立场,才将您作为『来非公式访问的未建立国交国家的王族』迎接的」 如果想要得到公式待遇的话,无论如何都必须先让这个国家的王召集立法府,然后等那个立法府做出决定才行。善治郎是非常不希望被这种事长时间拖住脚步的 「对我们来说,这也是接近最好的结果了。请让我向您郑重道谢」 「谢谢您的夸奖。只是,虽然善治郎陛下得到的是非公式的待遇,但我这边就不是那样了」 芙蕾雅公主的说法,要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和来自并未建交国的南大陆自称王族善治郎不同,不管是好是坏,芙蕾雅公主都是来自有公式国交的北大陆国家的王族。 而且,芙蕾雅公主此次还是乘坐『黄金木叶号』这艘非常显眼的最新型大型帆船入港波姆吉耶的。 这种背景下如果还没留下任何公式记录,那不仅会造成奇怪的误解,之后的事情也会变得很麻烦。 这些善治郎当然也理解。 「是啊,应该会是那样呢」 「因此,今晚晚会的主角是我。善治郎陛下是我的男伴,而且因为是非公式访问,所以不能表明身份。这个立场有些复杂,能请您协助我扮演好它吗?」 的确是有些复杂。 当然,被芙蕾雅公主照顾有加的善治郎是没有拒绝这个选项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不失败所做的确认。 「那当然是无妨了,话说既然是非公式的晚会,那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其他出席者呢?」 既然不表明身份的参加贵族聚集的晚会。那么自己还能够以王族的身份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其他人吗?虽说非公式但好歹也是嘉帕王国王族的善治郎,如果和他国贵族接触时过于傲慢的话,感觉过后会有各种问题的样子。 不过这种连速成王族的善治郎也能注意到的事项,生来就有这个身份的芙蕾雅公主当然早就想到并将其解决了。 「是。所以首先,要由波姆吉耶侯爵在完全不触及善治郎陛下身份的前提下,将陛下作为『比自己身份更高』的人介绍给其他出席者。 由于今晚的晚会中的其他出席者中,不存在地位比波姆吉耶侯爵更高的人物——不,正确来说是除我之外不存在,所以这么一来就不会产生问题了才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身为主办者的波姆吉耶领主,如果也把善治郎当成地位在自己之上的存在对待,那些身份比侯爵低的人们,就即便不知道善治郎真正的身份,也只能把他当成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看待了吧。 换句话说,善治郎即便使用一直以来的态度也没问题。 「只是,即便只是非公式接待但波姆吉耶侯爵也必须先搞清善治郎陛下您的来历。为此,您必须事前先和侯爵见一面,请问可以吗?」 「啊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即便主角是芙蕾雅公主这样,善治郎同样是受到邀请的来宾这点仍旧是不会变的。那么事前先和主办人见个面,向对方道声谢的做法才合乎礼仪。 就在聊着这些事的时候,善治郎他们所在的待客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善治郎大人?」 听到侍女伊妮丝询问该如何应对,善治郎和平常一样微微点了点头。这方面该摆出的态度,再怎么说他也基本习惯了。 「是,请问是哪一位呢?」 听到侍女伊妮丝的询问,门那边传来回应声。 「失礼了。这座公馆的主人,想来向善治郎大人打声招呼。请问能给予我们入室许可吗」 听到这个回答,善治郎露出藏不住的惊讶表情。 这座公馆的主人,换句话说就是刚刚提到的波姆吉耶侯爵。 不是自己过去打招呼,而是馆主本人跑到这间待客室来向自己问候? 另一方面,善治郎身边的芙蕾雅公主却好像对他的惊讶感到不可思议般歪了歪头。 「那个,虽然是非公式的,对波姆吉耶侯爵来说善治郎陛下也是他国的王族,这件事我已经告诉您了吧?」 「啊啊,这样啊」 说出来后,就能发现这是很自然的做法。 这边是王族,那边是贵族。只要这个身份差距还在,那边就必须以「自己主动过来见面」的形式来展现诚意。 虽然感觉是相当无意义的关照,但王侯贵族的话这就属于无法避开的礼法。 老实说,从可以把握心理准备的程度和时机的意义上,善治郎更喜欢自己去拜访对方的做法,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强求什么。 「明白了,让他进来吧」 虽然装出平静的样子,但善治郎也只能给出这个命令。 拥有波姆吉耶领主名号的男人,是个很有品格的中年男子。 年龄大约是四十岁前后左右吧?身高比善治郎略高些,可能是因为虽然身上能看出原本有锻炼的迹象,但由于年龄的缘故肌肉萎缩且赘肉增加。导致他光是普通的站在那里肚子会就微微凸起的缘故,这人给人开始中年发福的感觉。 波姆吉耶侯爵用亲切的笑容表示了自己的欢迎之意。 「我是被交付了波姆吉耶这座城市的古达尼斯基家的现任家主,乌卡修。能像这样得到拜见善治郎陛下尊容的机会,实在让我不胜惶恐」 「我是南大陆嘉帕王国的王配善治郎。受你照顾了」 名字是乌卡修家名是古达尼斯基。然后支配地的名字是波姆吉耶,爵位也是波姆吉耶侯爵。 在南大陆,贵族的爵位和领地和家名的彼此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统一,所以这串名字总给人很累赘的感觉,但这方面也只能努力硬记下来了。 「这边的室温您觉得还可以接受吗?我听说和这边相比,南大陆是个非常温暖的地方?」 善治郎笑着回答了波姆吉耶侯爵的关心。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还好。确实室外让人觉得很冷,但服装方面的问题芙蕾雅殿下事前已经向我提过建议,而这间房间也很温暖,让人感觉很舒适」 以嘉帕王国的历法的话现在是雨期的一月。相当于地球历法的四月。 这样的月份里外出的确会感到冷,然而这领主公馆中虽然宽敞却很暖和 这种结果估计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那些『玻璃窗』吧。这种可以阻断外部空气,仅让太阳光照入室的窗子,是在今天这样天气良好气温却很低的日子里,让人尤其感激的存在。 难不成,连乌普萨拉王国中也存在制造玻璃的技术?玻璃珠是最适合『付与魔法』的媒体这件事,奥菈和善治郎当然不会告诉芙蕾雅公主,所以善治郎也就一直没和她提过有关的玻璃话题。 包括这方面的事在内,等芙蕾雅公主嫁进来的事正式决定后,说不定夫妻二人有必要和她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次了。 善治郎一边在脑中的角落里思考着这些事,一边流畅的和波姆吉耶侯爵继续交谈。 因为话题触及到了今晚举办的晚会,善治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么说起来,我听闻『教会』的杨祭司,现在也在这座公 馆中滞留,他也会出席晚会吗?」 估计是波姆吉耶侯爵觉得这个问题很唐突吧。 「杨祭司吗?我失礼先问一下,善治郎陛下您和那位大人认识?」 如果侯爵关于数日前才乘坐『黄金木叶号』来到北大陆的善治郎的情报正确的话,两人是没什么时间结识的。 看到波姆吉耶侯爵因为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而略微皱起了眉头的样子,善治郎努力装出笑容做了说明。 「不,我和杨祭司并不直接认识。不过,在下榻的旅馆中我认识了自称是杨祭司的护卫的佣兵。跟据那个人的描述,杨祭司似乎是位相当不凡的人物,所以我才对他产生了兴趣」 「啊啊,是这样吗」 大概是根据这番回答想通了什么吧,波姆吉耶侯爵变回了笑容,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杨祭司的确正在我的府邸中滞留。今天的晚会他也确实会出席,您想和他聊聊的话只需等到那时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话说回来,杨祭司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物呢?护卫的佣兵似乎相当崇拜他,所以连我也有点在意了」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波姆吉耶侯爵苦笑着给出了答案。 「这个嘛,老实说这个人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不过硬要我说的话……」 波姆吉耶侯爵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不管是好是坏,他都是位像山一样,同时又像风暴一样的人物」 不管是这句总评还是侯爵说这句总评时的表情,都是非常复杂的、让人无法简单读取其中的东西含义。 ◇◆◇◆◇◆◇◆ 当天夜里。 晚会和预定的一样举办了。 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作为主宾被介绍给了众人,同时,虽然只有名字,善治郎也作为她的男伴被介绍了出去。 主办者波姆吉耶侯爵不仅把芙蕾雅公主当成王族礼敬有加,也将担任她男伴的善治郎他当成在在北大陆公主之上贵人对待。 不明白这其中意义的愚钝之人,在这个场合里是不存在的。 即便没有名言身份,在场的人们也都已经把善治郎视为身份在芙蕾雅公主之上的贵人,也就是王族了。 善治郎一边挽着身穿青色礼服裙的芙蕾雅公主这位女伴,一边环视会场。 (这可真是厉害。没想到能达到这个程度) 无论是摆满餐桌的料理还是盛装料理的餐具都非常丰富,直接表现出了这个国家的国力。 鱼料理丰富因为是港都所以是理所当然的,肉料理对于贵族的餐桌也不算什么能特别引人注目的东西,但种类丰富的蔬菜和水果,就足以证明这个国家的富饶程度。 农业,是一种原则上会不惜压低产品的种类也要提高生产效率的产业。因此这多种多样的蔬菜和水果,就相当于告诉人们这个国家的农业拥有足以无视生产效率的雄厚底力。 而且,如果鼻子够灵敏的话,还能闻到香辛料的气味。 假如芙蕾雅公主给出的情报没有说谎,大部分香辛料在北大陆都是无法培育的。也就是说,虽然规模还不清楚,但这个国家也已经和南大陆成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贸易。 最后是餐具。虽然大多为银器,但如果善治郎没看错,里面也有一部分是玻璃材质的,有些甚至是有色玻璃材质。更有甚者,对面桌子上还有一套怎么看都是瓷器的,并且在白色的瓷面上描绘有漂亮花纹的东西。 虽然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漆器都有,但那瓷器上的花纹充满了即便连外行人也看得出来的异国风情。这个国家的交流范围,似乎比善治郎预想的还要广泛。 对善治郎来说在场的人全都是初次见面,但旁边挽着他手臂的芙蕾雅公主却并非如此。 虽然只有一只手就能数完程度,但这里确实有人认识她。 「芙蕾雅殿下,您还记得我吗?以前我访问乌普萨拉王国时,曾和殿下您见过面哦」 对垂着一对白眉的暮年贵族的话,芙蕾雅公主故意露出一个好像很困扰的笑容,然后老实的答道。 「不,非常抱歉,我不记得见过您。所以,能否重新告知我一下您的名字呢?」 这种时候,往往还是不要随便装作认识对方比较好。因为虽然很少见,但偶尔也会出现嘴上说『我们以前见过』,但实际上那是被搭话者不满三岁时的事,这样故意欺负人的人。 如果对这样的人装出「总觉得好像有一点印象」的样子,那事情曝光后脸可就要丢大了。 「是,我是得到了扎普雷子爵位的,扎普雷斯基家的泽埃萨利」 「扎普雷子爵是吧。我和子爵是在哪里见过面的呢?」 「那当然,是在乌普萨拉的王宫了。直到五年前,我都是作为大使中的一人滞留在殿下的国家的」 「共和国的大使团……啊啊,难不成您是那位披着印有白色铃兰图案披风的人吗」 「看来您已经想起了我呢。是的,铃兰正是我扎普雷斯基家的家纹」 即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缘分,在这个场所里偶然遇到的熟人也足够用来打开话题了。 芙蕾雅公主开心的和对方聊了一会后,中途把善治郎介绍给了扎普雷子爵。 「扎普雷子爵。这位是善治郎大人,是一位曾在多方面给了我很对关照的贵人」 「我是善治郎」 因为即便不能透露任何身份信息也必须拿出王族的样子来,善治郎介绍自己时无论如何都会显得严肃又冷淡。 「您好,善治郎大人。我是扎普雷子爵泽埃萨利。能得到拜见您尊容的机会,实在让我不胜惶恐」 「唔。子爵你曾经做过大使吗。既然如此,你一定很受国王的信赖吧。不,这个国家的话,好像连大使也是立法府任命的?」 「正是如此。虽然他国的各位大多不太理解我国的政府机构构造,但看来善治郎大人您是位非常聪明的人物呐」 对这种明显是奉承的话,善治郎苦笑着摆了摆手。 「没什么,都只是道听途说的知识罢了。对议会政治或选举君主制的本质我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哦……」 听到这个回答,扎普雷子爵重新打量起善治郎来。善治郎现在的打扮是嘉帕王家的第三正装。子爵暂时眯起了眼,仔仔细细观察了他这套和浅黑肤色很搭配,完全是『异国、异文化圈的贵人用』感觉的,以赤色为基调的服装一番。 「……既然如此,善治郎大人也正式的学习下方面的时如何?如果能顺利引入这方面知识的话,说不定会对您祖国的发展有好处哦」 「不,虽然作为知识让人感兴趣,但我没打算学习引用它。毕竟那么做后,维持和运营组织所需的人才在质和量方面的要求就会变得太高。我国若冒然引用的话,就只会招致混乱而已」 想要议会制成立的话,大量知识水平达到一定程度的国民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目前的嘉帕王国即便引入这种政治制度,也只是百害而无一例而已,善治郎干脆的这么断言。 「那还真是遗憾。身为担任过外务官的人,我可是很希望能与我国共享价值观的国家增加的啊」 「与周围的不理解战斗,也是先驱者的宿命吧。如果这种时候放弃的话问题就永远无法解决,所以不要太在意比较好」 「哈哈哈,这可真是得您金言了。那么我就不放弃,再努力一下好了。如何呢,善治郎大人?不如我就先从您的国家开始拉拢吧?」 「哦呀,我这是打草惊蛇了吗」 两人笑着聊起来后,原本只是为了不冷场才打算随便 第二章 倾诉者、倾听倾诉者 杨祭司,是个比起中等身材再略微纤瘦些的中年男子。 可以算是特征的就是那双眯的很细的眼睛吧。不仅细而且眼角还自然下垂,所以给人种他总在笑的印象。 因为被独眼佣兵杨和孤儿杨那么崇拜,善治郎还曾把他想象成散发着更为强烈气场的人物,然而现实却是杨祭司不管外表还是说话的语气都非常平和,身上环绕着一股理性又睿智的氛围。 不过,看到本人后,善治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甚至因此产生了不安。这是一种明明应该什么也没有,却好像看漏了什么不能看漏东西的感觉。 这份违和感到底是什么?善治郎在内心中十分不解。 但是,像现在这样与杨祭司面对面后,善治郎就无法因为这份违和感对他不理不睬了。 「您就是杨祭司吗。我现在也在『古之森亭』滞留,在那里认识了佣兵队长杨。从他那里听说了您的事后,我就一直想和把您见上一面」 善治郎有意用亲近的语气这么说道。 「这样啊,原来您是从杨队长那里知道我的。那个人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原本还希望把他作为护卫一起带来领主馆这边呢」 杨祭司用绝对说不上大,但不知为何非常清晰的声音做了回应。 「不能那么做果然是被立场拖了后腿。又或者是因为礼法的问题吗」 「杨队长在礼法上应该没有问题的,因为他是贵族出身。而且提到出身的话,他的血统其实比我高贵的多哦」 听到这番话后再回想一下的话,就能发现佣兵杨的确不管是站姿还是用餐的动作,都是足以登堂入室的东西。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确实能让人接受。那么我能问一下吗,祭司大人又是哪里的出身?」 「诶诶,毕竟我也没特意隐瞒过这些事。我是在伽雷尔贫民街出生长大的」 伽雷尔是自己祖国首都的名字,杨祭司又这么追加解释了一下。 「竟能从那样的地方出人头地登上祭司的位子。我对您的努力和信仰心表示深深的敬意」 「谢谢您的夸奖,善治郎大人」 善治郎和杨祭司的会话,在安稳的气氛中继续着。 「说起来,估计您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是来自和『教会』无缘的遥远之地的人。虽然迟了些,但关于『教会』的种种知识,能请您向我简单传授一下吗?」 即便不表明身份,黑发黑眼肌肤呈浅黑色,穿着嘉帕王国民族服装的善治郎并非北大陆当地人仍是一目了然的事。 虽然被嘉帕王国视为暂定大陆间贸易对象的乌普萨拉王国是北大陆为数不多信仰精灵的国家,但这边大多数国家还是归属于『教会』的势力范围。所以如果不好好调查和『教会』有关的事的话,不用想也知道大陆间贸易肯定会变得困难重重。 然后,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又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在国民大多数为『教会』信徒的基础上,以法律保障『信仰上的自由』的国家。可说是最适合进行和『教会』有关情报的调查的场所。 然而,对善治郎的问题,杨祭司像是有点为难的思考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 「这个嘛……好吧我知道了。如果是仅限于那些不管谁都会给出一样的答案,最为基础的部分的话」 明显别有他意的回答。 这种说法,就仿佛在说如果不是最基础的知识,大部分人就会给出各不相同的答案一样。 宗教之中,别说宗派不同,即便是所属同一宗派的人也会对教义有不同的解读——虽然善治郎因为理解这些而对这种情况本身并不特别意外,但这位穿着祭司服拥有正式祭司地位的人公然把这种话说出来,还是让他有点吃惊。 因为他一直抱有『如果是站上祭司地位的人,就会将自己所属宗派的教义当成唯一正确的东西认知』的印象。 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善治郎这些情绪的杨祭司,用平静的语气先问了个问题。 「首先,善治郎大人,您对『教会』的教义有着怎样程度的知识呢?」 「以拥有智慧的古代龙族为信仰对象,就只有这些而已」 虽然姑且也以芙蕾雅公主她们为对象搜集了最低限度的情报,但芙蕾雅公主这些北大陆属于少数派的精灵信仰者,对『教会』的事知道的并不详细,给出的情报也无法让人断言没有掺杂主观的隔阂之意。 所以,比起在正式的祭司面前不懂装懂,善治郎选择了老实坦白自己基本一无所知。 「这个嘛。从大致方向来说那个理解并没有错。顺便说下,信仰精灵的各位所说的古代龙族,又或是拥有智慧的古代龙族,我等『教会』的人是称其为真龙,又或者单纯称其为龙的。 而将真龙称为龙的人,又会将现今在森林或海洋中出没的那些无智慧的陆龙·水龙称为亚龙」 「原来如此,那么我也用真龙这个称呼比较好呢」 「是的。虽然用古代龙族这个叫法也不是不可以,但龙对于我等『教会』的人来说无一例外都是神圣的东西。所以若您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的话,对于让话题更容易的推进会非常有帮助」 既然是精灵教徒不很在意,『教会』信徒却非常执着的问题,那前者让一步确实可以让话题更圆滑的推进。 虽然总是让步会对建立对等关系产生阻碍,但现在这种情况并不需要固执己见。 「明白了。那么,我就称其为真龙吧。话说回来,虽然刚才祭司大人您提到了水龙和陆龙,但我听闻在北大陆先不说水龙,陆龙好像几乎没人见到过啊?」 对善治郎的疑问,杨祭司露出一个有点自傲的笑容。 「诶诶,这个认知并没有错。只是,这个国家东北部有一片从古至今都不曾有人涉足的森林,陆龙是在那里繁殖的。据说其最深处还存在有真龙沉睡的洞窟,但是真是假就无人知晓了」 关于最后一点,因为这片森林被『教会』定为圣地禁止任何人进入,所以才无法确认。 「嚯哦,果然很多东西是不到当地听听就不知道的呐」 「正是如此。听到的传闻和实际情况有很大差异,这也是世间的常态吧」 「传闻,传承,然后是教义,这些都是采用口耳相传形式的话,就必定会在人与人之间传递时,有意无意发生扭曲的东西呐」 「诶诶,然后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的时候,除了距离相距太远的场合外,经历漫长时间后也会发生同样的现象」 「嚯哦……」 多半,接下来的就要是「不管谁都会给出一样的答案,最为基础的部分」范畴之外的知识了吧。 善治郎的这个预想完全没有猜错。 「『教会』的教义的不变之物,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教义同时也很庞大,接收它的我等人类作为容器又过于窄小。因此,即便是信仰同样的教义,不同的人也会用不同的语言各自进行描述,虽然很遗憾但这也算是世间的必然吧。 现在的『教会』里基本分成了两大派系。分别是『使徒派』和『勇者派』。一般来说,前者也被称为『牙派』,后者则被称为『爪派』」 『使徒派』,又名『牙派』。『勇者派』,又名『爪派』。 杨祭司的说明简单归纳来说,就是『教会』的教义中,这个世界的主人原本是真龙们,人类则在真龙的庇护下享受着没有痛苦的生活。 然而,真龙们却在某个时候,将这个世界留给人类自己踏上旅途离开了。 离开前,即便在真龙中也拥有特别强大的力量和慈悲心的『五色真龙』,为了守护引导被留下的人类,将自 己的一根『牙』和『爪』送给了他们。『牙』后来化为了拥有智慧的人偶,也就是『使徒』,『爪』则变成了武具,然后赐予了被选中者也就是『勇者』。 「将『使徒』的话视为至高的人即『使徒派』『牙派』,将勇者的行为定义为最善的人就是『勇者派』『爪派』」 「原来如此,是因为教义的内容很长而产生的差异呐。但是,在刚才提到的教义中,不也有最高信仰对象五色真龙所留下的『牙』和『爪』,都变化为了『使徒』和『勇者的武具』这样的共同点吗? 既然如此,我觉得只要是信仰『教会』教义的人,应该不管对哪边都会抱有敬意的吧?」 对善治郎这个说是理所当然也确实理所当然的疑问,杨祭司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他。 「正如您所说,但很遗憾的,无论是『使徒』留下的话语,还是『勇者』言行的记述,内容上都存在很多两边无法同时成立的地方。因此,人们对教义的思考无论如何就是会被诱导到哪边更优先这个方向上去」 虽然在初期可能只是哪边更受冷遇哪边更受欢迎程度的问题,但目前『牙派』和『爪派』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宗派。就连『教会』的建筑也会在入口处加上属于『牙派』或『爪派』的,让人一目了然绝对不会走错程度的标记,这已经是说这两个派系是两种不同的宗教也不为过了。 既然如此,关键问题就在于现在在自己眼前进行说明的杨祭司是什么立场。 「原来如此,让人深感兴趣的话题。话说回来,这么问可能不太礼貌,杨祭司您是属于哪一派呢?」 这件事如果不先问明白接下来的话题就很难推进。可杨祭司那件朴素的绿色祭司服上,并没善治郎也能简单辨别的『爪』、『牙』的刻印或图形。难不成这类东西虽然会刻在『教会』的建筑物门口,却并没有普及到每名圣职者的祭司服上吗? 对善治郎的提问,杨祭司爽快的给了个让他吃惊的回答。 「啊啊,我哪边都不是。连说法时,也是视现场情况来决定哪一派的说法更优先的。也就是觉得『使徒』的话能将人导向正途时就引用『使徒』的话,觉得『勇者』的行为能带给人们必须的勇气时就用『勇者』的武勇传说说服人们」 「……这么做可以吗?」 异端。虽然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的善治郎想方设法遮掩表情的提问了,但杨祭司只是微微耸了耸肩,然后用完全不觉得有错的语气回答了他。 「没关系的哦,『使徒』也好『勇者』也好,然后我们这些『教会』的圣职者也好,原本都是类似为了在人群中推广伟大真龙的教诲,同时慰藉、救赎、引导人们而存在的道标一样的东西。 既然如此,只是使用一方的教义贬低另一方教义的做法,不就太浪费了嘛」 「可是,按照祭司大人您的说法,北大陆的『教会』必定会属于『牙派』或『爪派』中的一派吧?如此一来祭司大人你不就没有了容身之所吗?」 「没有问题。的确,因为我拥有某『爪派』的『教会』正式祭司地位,所以硬要分类的话属于『爪派』。 但是,我同时也担当着母国大学龙学部部长的职务,平日里时不时就会去那边逗留一下」 善治郎虽然没听说过地球的学部中有龙学部这个名字,但多半相当于神学部吧。 「原来如此,也有道理」 这么说完后,比起惊讶更接近释然的感觉出现在善治郎心中。 的确,杨祭司刚才进行说明时的语气,比起阐述信仰教义的圣职者,给人更接近尽可能客观的讨论自己调查到事实的学者的感觉。 「诶诶。所以,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有点怪,但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您最好仅仅把它们当成知识来对待比较好。因为不管在『爪派』还是『牙派』看来,我的说法都背离了教义很多」 初次接触的『教会』圣职者是属于极少数派的异端虽然有些不幸,但从对方并不是个将自己信仰的教义视为绝对的顽固之人这点来说,又可以说是很大的幸运吧。 杨祭司,是个说背叛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不为过的,相当有个性的人物。 不过,他那种很有理性,视野广阔,根据原则去理解对手的样子……原来如此,的确可说是值得信赖的人格。 独眼佣兵杨会崇拜他,只和他见过一面的孤儿杨会跑来依靠他,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解释了。 「明白了。感谢祭司大人提供了如此贵重的意见。对了,和我提到过祭司大人您的人,其实不止佣兵队长大人一个。祭司大人,关于名叫杨的孤儿,您能联想到什么吗?」 对杨祭司的为人有了最低程度的理解后,善治郎提出了这次见面的正题。 被只见过一面的孤儿寄予了深厚信赖,这种事反过来想想其实非常古怪,但如果是这位杨祭司的话,应该不会让话题走上什么糟糕的方向才对。 对善治郎的问题,杨祭司先是无言的思考了一会,然后才终于摇了摇头。 「……不,我想不起任何有关的人或事。话虽如此,我曾经在相当多的地方进行说法,杨这个名字又在这一带相当常见,所以光靠这个名字实在很难联想到什么」 看到杨祭司似乎很不甘心的摇了摇头,善治郎略微回忆了一下后又追加了个情报。 「那名叫杨的孤儿少年,好像曾说过『我的村子还在的时候,祭司大人曾来过村里一次说法』之类的话。因为那名少年的年龄好像还不到十岁,所以这应该并不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被不到十岁的少年说『我的村子还在的时候』的话,那应该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吧。换句话说,孤儿杨是出身杨祭司这几年间说法时曾访问,如今已经毁灭了的村子。 大概是马上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杨祭司咬了一下他的薄嘴唇。 「……我想到一个地方了。希比恩迪·拉斯村。据我所知,这数年来我曾访问过的,后来废村了的村子就只有这里而已。虽然名字还不是很确定,但我记得那个村子里是有一名仰慕我的幼小少年」 善治郎虽然没听过那个毁灭了的村子的名字,但有这么多特征一致的话,杨祭司说中的可能性就相当高了。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善治郎故意用压低的声音问道。 「祭司大人。虽然我这个问题有点怪,但您还记得那个希比恩迪·拉斯村位于哪里吗?具体来说,从这波姆吉耶看来它是否就在附近?」 是比起提问的内容,从善治郎故意压低的音调和表情上察觉到这个话题不简单了吧。 「……不。那个村子距离波姆吉耶相当遥远。希比恩迪·拉斯村位于共和国北方边陲,与『骑士团领』交界的国境附近。也距离刚才我提到的被归为『圣地』的森林很近。说起来,既然您说宣称从那名少年那里听到了什么,就是说他跑到这波姆吉耶来了吗?」 「啊啊。杨祭司,他是来见你的」 「我?」 善治郎把实情告诉了虽然一瞬间显得很惊讶,但马上又变回了冷静严肃表情的杨祭司。 「对。好像是『有件事无论如何都必须传达给祭司大人』的样子。而且他好像还说『要是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的』这样的话。为了传达这些话,或者说为了和祭司大人您见面,那位孤儿杨甚至不惜跑到了这波姆吉耶来」 听到这番话,杨祭司连一瞬间踌躇都没有的回答了善治郎。 「我见他。那么,我这就去向波姆吉耶侯爵传达要为这件事退席一事,先失陪了」 虽然被杨祭司当场掉头就走的做法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善治郎总算还是 成功叫住了对方的背影。 「等等,杨祭司。让我也和你一起去见那名少年吧」 这对善治郎来说,是最低限度绝对要达成的条件。 虽然是非公式,但仍为王族的善治郎,现在为他国的孤儿少年和一名祭司的会面做了中介。如果孤儿杨真的带来什么「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级别的情报,善治郎就至少必须听听这个情报的大致内容。 如果做完中介就撒手不管了的话,说极端点,日后善治郎被某个国家以「都是你做了多余的事,我们的计划才全泡汤了。你要怎么赔偿我们」之类的理由怨恨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的话,还不如趁现在把握住这场会话的内容——也就是搞清自己的中介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这样到时活动起来才比较方便。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一切都是孤儿杨把事态形容的过于夸张,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即便只是小孩子的话,对「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程度情报的内容听也不同就无视掉的话,对精神卫生也太不好了。 「明白了。那就麻烦您陪同了」 「嗯。不过我和芙蕾雅殿下是今晚的主宾所以很难中途退场。因此可能需要再稍微等一等,应该无妨吧?」 听了善治郎保险起见的提问,杨祭司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是,给您添麻烦了」 ◇◆◇◆◇◆◇◆ 结果,不管是善治郎还是杨祭司,当天都还是在波姆吉耶领主馆住了一夜。 因为昨晚就告诉波姆吉耶侯爵要明早就走,善治郎一行和杨祭司第二天很顺利就离开了领主馆。 乘坐领主很周道准备的豪华马车,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以及杨祭司一起回到了『古之森亭』。 回来后,善治郎立刻叫来侍女玛格丽特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总之,杨祭司已经答应见面了。不过虽然祭司说自己主动去见对方,但考虑到少年所说的内容『真的很严重』的可能性,我希望能杜绝这场会话被窃听的危险。 所以玛格丽特,你去把那个孤儿少年杨带到这家旅馆里来」 「谨遵吩咐。不过这么做稍微需要一些时间,请问这样也可以吗?」 「无妨。使出你觉得最善的手段吧」 「是,那么我先告退」 接下善治郎的指示后,金发侍女先是优雅的行了一礼后,迅速离开了现场。 她按照指示将孤儿杨带回『古之森亭』时,已经是将近中午的时候了。 花了这么多时间并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为了把身上很不干净的少年,清理到能被允许踏入高级旅馆的程度。 具体来说,就是把浑身沾满土和污垢的少年,带到不需要付定金也能下榻的,带入浴设施的旅馆里,先把他从头到脚的彻底清洗干净,再给他换上『古之森亭』准备的整洁小孩子衣服鞋子。 因为这番功夫,『古之森亭』的门童和前台都没有阻止孤儿杨入内,玛格丽特很顺利就把他带到了善治郎面前。 不过,看孤儿杨那频繁四下张望的可疑举动,就算搞错了也不会有人把他当成习惯在高级旅馆出入的小少爷。 善治郎的住处,即便在高级旅馆『古之森亭』里也被归为最高档房间,换言之就是皇家套房。 对孤儿少年来说,这是个呆着很不舒服的场所吧。 善治郎虽是现在在场的人当中身份最高的,但也是价值观和孤儿杨最为接近的人,所以对少年的心境善治郎多少也有那么些同感。 「那、那个,就是那啥,大叔你……」 「啊啊,我就是玛格丽特——把你带到这里的那位女性的主人」 善治郎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应了似乎很不自在又有些胆怯的孤儿杨。 善治郎虽然还只有二十几岁,但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所以即便被小孩子叫成大叔,他的精神也不会受到伤害。 善治郎努力保持着笑容向少年问话。 「我已经通过玛格丽特接受了你的请求,把你的话传达给杨祭司了。他很快就会来这个房间,不过你进行报告时我也要在场。这就是我帮助你的条件,没问题吧?」 「诶?可、可是那样的话……」 孤儿杨露出惊讶的表情,说话也支吾起来。 以他的立场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虽然真相如何还未知,但至少孤儿杨自己是将手上的情报当成「放着不管就会出大事」的重大情况来看待的。 因此,他才会来拜访自己所知的对世界最有影响力,又是唯一愿意听自己讲述的人物——杨祭司。 如此重要的情报,被虽然无疑是贵族,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异国人的善治郎听到的话,即便再客气的说孤儿杨也会很不安吧。 不过,虽然年幼但已经以孤儿的身份经历过世间百态的这名少年,也有着和年龄不相应的圆滑处世术。 「嗯,知道了。但是,如果祭司大人说不行的话,你应该会放弃吧?」 只是一介孤儿的自己是没有拒绝权的。但如果是『教会』的祭司大人的要求的话,这个穿着好像很高贵服装的异国男人就也无法无视了吧。 「明白了。那么,我这就叫杨祭司过来」 在理解孤儿杨这些想法的前提下,善治郎接受了他的提案。 实际上,善治郎早就从杨祭司那里拿到了「会话现场让我也同席」的许可。孤儿杨的对策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不管孤儿杨是拥有何等优秀资质的将来大有前途的少年,善治郎是多么没有什么特别优秀资质的凡人,超过十年以上的人生经验差距果然不是随便就能超越的东西。 不一会,杨祭司就来到了善治郎的房间。 独眼佣兵杨跟在他身后。因为后者穿着和高级旅馆更为匹配的高档衣服,因此乍看上去他的身份反而比穿着朴素绿色祭司服的杨祭司还高。 不过,即便是如此大概也没人会搞错这二人的主从地位吧。虽然杨祭司一直露出平和的微笑,但独眼佣兵更是带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敬意站他在身后的。 「欢迎,杨祭司。虽然匆忙叫你过来,但我终究只是一名中间人而已。有话要对你说的是他」 这么对入室的杨祭司表示了欢迎之意后,善治郎轻轻拍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孤儿杨的后背。 孤儿杨就像被猛推了一把一样上前数步,带着感慨万分的表情仰望着杨祭司。 「祭、祭司大人。杨祭司大人!是,是我。您可能不记得了,我是拉斯村的扬。您以前见过我一次的」 杨祭司带着不变的平和笑容回应了拼命描述的少年。 「我记得哦。在那个弯曲的大树前说完法后,你曾送了满满一大捧树莓给我呢」 听到杨祭司的回答,孤儿杨先是有一瞬间很吃惊,接着就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对对,您还记得吗!」 「诶诶,当时你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哦。虽然你来到这里之前的经纬决说不上幸福,但只你我能像这样能顺利相会的事实,依旧是值得感谢的东西」 杨祭司边这么说,边把手放在惊喜的孤儿杨瘦弱的肩膀上。 「是,我也很高兴能见到祭司大人」 「谢谢」 「二位能顺利见面比什么都好。但是,除了见面这个目的外你们还有很多其他话要说吧。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们坐下来谈如何?」 在善治郎的劝诱下,一行人换了个会话场所。 想要被视为高级宾馆的最高级客房的话,光靠一个房间可不 够。 寝室、客厅、接待室、佣人的休息室。至少也必须有这么多房间才行。 现在在那个接待室里,杨祭司和孤儿杨围着一张巨大的四角桌子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善治郎的座位在他们旁边。毕竟他这次只是个提供会谈场地的见证人而已。 等侍女端上来三人份的香草茶后,善治郎用一句「请开始吧」催促两人开始。 如此一来,善治郎的职责就结束了,之后只要不发生什么重大情况,他都会不做任何插嘴,扮演一名旁听者直到最后。 大概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对因为紧张和兴奋连怎么开启话题都不知道了,脑子里一片白的孤儿杨,杨祭司温柔的把茶水推给他。 「那么,讲给我听听吧,杨君。你不是得知了『如果放着不管会出大事』的某种情况吗?」 听完祭司用温和语气说出的话,孤儿少年先是调整了下心情,然后开了口。 「唔、唔嗯,没错。真的会出大事哦,祭司大人。我听到了。『骑士团』的家伙们要来攻打这个国家!」 『骑士团』要来攻打,侵攻、侵略,也就是要发生战争了。 和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也开始颤抖的善治郎不同,关键人物杨祭司只是好像很为难的别开了视线一下,连站在他身后的独眼佣兵杨,也露出一个好像很无语的苦笑。 是觉得也不能在微妙的气氛中一直保持沉默吧。 杨祭司用好像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的语气开了口。 「杨君。『骑士团』攻打这个国家——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情况哦」 这里提到的『骑士团』,并非各个国家麾下的那种骑士团。 正式名称是『北方龙爪骑士修道会』。为了和其他骑士修道会有所区别,有时也称其为『北方骑士团』。 从在正式名称中加入龙爪这个词就能看出,这是一股『爪派』所属的『教会』势力。他们支配着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国境接壤的北方广阔土地,实质上已经是一个国家。 国教当然是『爪派』,除此之外的任何信仰都不承认——即便是同为『教会』派系的『牙派』也不例外。所以理所当然的,『骑士团』和认同信仰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关系很差。因为这个缘故,就和杨祭司刚才说的那样,两者在边境地带发生小规模冲突已经是家常便饭。甚至对于故乡是那附近村庄并在那里生活的国民来说这种事也很平常吧。 听了杨祭司的话,孤儿杨露出虚脱了般的表情。 「是,这样吗?那么,我做的事……」 全都是无用功。连这样后续的台词都不必说出来,就已经快要从椅子上滑落的孤儿杨,杨祭司当然要安慰他一下。 「不。确实,这个国家总会在北方国境上配备兵力,警戒『骑士团』的入侵。但凡事都会有万一。所以你的行为是很值得人尊敬的东西」 听到敬爱的祭司大人的安慰,果然即便是孤儿杨的心情也不会依旧消沉下去。 「唔嗯……可是,既然如此,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努力的啊……该死!还以为终于可以向『骑士团』那些家伙报一箭之仇了!」 孤儿杨用小小的拳头猛砸了一下高级旅馆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因此摇晃了一下,杯中的香草茶也略微洒出了些。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用怪罪他失礼。这是因为孤儿杨脸上的表情,已经愤怒到了不是礼仪之类的台词可以抑制的程度。 「……你的愤怒是正确的」 似乎很难过的杨祭司,用这句话安慰孤儿杨。 毁灭了孤儿杨的故乡,希比恩迪·拉斯村的也是『骑士团』。 理由是希比恩迪·拉斯村距离圣地过近——当时距离『教会』定为圣地的那片森林最近的人类聚集地,就是孤儿杨的故乡希比迪恩·拉斯村。 虽然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将那个场所当成「圣地之外」来认知,但在『骑士团』眼中那里就属于圣地范围内。 结果,以「不服从再三提出的退去指示」为由,『骑士团』攻击了希比恩迪·拉斯村。 因此对孤儿杨来说,『骑士团』是毁灭了他家族和故乡的仇敌。要向『骑士团』还以颜色。孤儿少年仅仅为了这么一个目的而赌上性命踏上了旅途,可最后却发现这么做毫无意义。 不过,孤儿杨有着和其年龄不相符强韧的精神,仅仅是虚脱和愤怒一下后就安定了下来。 该如何安慰这名孤儿少年才好——这样痛苦却又温柔的气氛一时间支配了现场。 「这样啊。那么,应该就没事了吧。即便『骑士团』的家伙们要来攻打这波姆吉耶港,这边也从最开始就有所准备的吗」 然而,那个气氛却因为孤儿杨认命般半带着自嘲的语气说出的话而骤然一变。 「……哈?」 「要来攻打波姆吉耶?谁?」 杨祭司仿佛呆掉了一样张着嘴,佣兵杨也忘了自己护卫的立场横插进来。 这句话就是让他们意外到这种程度吧。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本人,却还没有理解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还是在虚脱状态仍在持续的状况下,将自己记忆中听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还谁,当然是『骑士团』啊。『船已经安排完毕。也和立法府暗地里协商好了,只要能暂时实际支配那里的话,夺回旧领的计划就万事俱备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喂,小鬼。你再说详细些。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 一脸可怕表情的独眼佣兵杨的迫力,让孤儿杨一边退缩一边把视线转向杨祭司那边。 「还哪里…,就是我居住的废村外啊。那里有个很大的坏了的大桶,那天我正在里面避寒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桶的缺口出向外一看,发现外面有好几个穿着好像很高级的闪闪发亮铠甲的骑士混蛋在。 虽然没全部听清,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们当时都说过」 「…………」 「…………」 杨祭司和佣兵杨暂时把孤儿杨抛开不管,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会。 「祭司大人,这……」 「如果是事实的话问题就严重了。没有放着不管的选择呢」 『教会』的圣职者虽原则上不会介入国家之间的纷争,但这次的攻击方在形式上是从属于『教会』势力的某『骑士团』。 拥有正式祭司位的人介入这次的事会很不妙,但对被『牙』和『爪』两派视为异端,双方的『教会』高层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杨祭司而言,会保障「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被死板的『爪派』所属『骑士团』打败这种未来,也是有点无法接受的。 虽然还不了解详情,但也明白总之想把话题向好的方向推进再说的善治郎,打破沉默抛出一个问题。 「杨祭司大人。就是说这波姆吉耶港会变成战场吗?祭司大人您认为这少年的话可信吗?」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有点犹豫的看了看杨祭司,不过事到如今开口说出去的话也无法更改了。 杨祭司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回答。 「是的。善治郎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这波姆吉耶直到近百年前为止,都是作为飞地接受『骑士团』统治的」 因为嫌麻烦,而『骑士团』被召唤来波姆吉耶并被交付了此地统治权的,正是作为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前身的『霍兹纳恩王国』当时的国王。这一切是发生在距今大约两百年前的事。 那之 后,『骑士团』对波姆吉耶的支配持续了百年以上。然而波姆吉耶的居民们在某个时期发动了起义,用武力将『骑士团』赶出了这个地方,然后宣言波姆吉耶从此为自由都市。仅仅两年之后,自由都市波姆吉耶就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提出了加入的申请,当时的立法府也立刻接受了这个请求,所以整个事件的背后推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因此即便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百年,『骑士团』依旧认定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对波姆吉耶的支配是不正当行为发出抗议,并时不时就会叫嚣着要『夺回旧领』之类的口号。 在这些历史背景下,现在居住在波姆吉耶的贵族们中,对过去的支配者『骑士团』仍有留恋的人数量并不少。 另外,即便认同「信仰的自由」,『爪派』的『教会』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最大的宗教团体这点依旧是事实。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立法府中拥有席位的贵族中也有很多是『爪派』的信徒,这些人当中,自然同样有很多人与『骑士团』走的相当近。 对善治郎做了这些简单说明后,杨祭司把视线转向孤儿杨那边。 「因此,杨君说的那些情况,都是相当符合现实背景的东西。另外关于他刚才传达的话,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好听,但那都是些贵族的孩子先不说,在农村出生成长的杨君原本不可能会知道的知识」 明明是如此,可孤儿杨却说出了非常有现实感的情报。因此,这种情报才给人可信性相当高的感觉。 这么一说就连善治郎也理解了。 然而,为了保险起见,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希望吧,他还是又问了个问题。 「那么,他故意带来虚假情报的可能性呢?不,我再说的更直接些吧,他有没有可能是『骑士团』的人?」 「你这家伙,我看错你了!说白了,你就是说我是『骑士团』的手下吗!?」 是觉得这种说法无法忍受吧。因为愤怒和屈辱脖子都染上赤黑色的孤儿杨,发出巨大的声音猛地站了起来。 站在善治郎身后负责护卫的骑士纳塔里奥等人立刻有了反应,但看清孤儿杨除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外没有做其他更多动作的善治郎,举起右手制止了自己的部下。 「没事。杨……嗯这叫法有点混乱。少年杨啊。我并不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你。但还是得想办法看清你。毕竟要判断你究竟是什么人物这件事上,目前我还没有任何依据」 「……切」 听了善治郎的话,孤儿杨咂了一下舌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这是让人想不到他是个没受过教育的孤儿的,甚至让人惊叹程度的明理,以及对感情的控制。 等孤儿杨冷静了一些后,杨祭司才静静的开了口。 「善治郎大人。我认为您的这些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首先,即便这孩子带来的情报是虚假的,他也没有把这个情报传达给这个国家高层的手段。虽说他现在来拜托我帮忙,但一名少年为了向仅仅见过一次的祭司求助就不惜奔赴远地这种事,通常来说是不可能的吧。 还有,你说他可能是『骑士团』的手下——间谍的说法恐怕也是完全错误的。说到底,我自己只不过是这个国家邻国的一名祭司罢了。我会在这个时机访问这个国家完全是出于偶然。所以要我说的话,特意让只拥有我这个非常不确定渠道的少年来向这个国家传递假情报这种做法,未免也太没有效率了」 杨祭司的这番说明非常让人信服。的确,想要走到如今这个状况的话,必须让好几个偶然同时成立才能办到。 杨祭司有可能并不记得只见过一次面的孤儿少年;即便记得,也不愿听他说什么;以及作为拥有『教会』祭司地位的人,他选择保持中立不作出任何行动——这些可能性必须都排除掉才行 从理论上来说,实在无法想象眼下的状况会是某人特意打造出来的。 理解了这些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孤儿杨。 「看来是我搞错了。我订正我之前的说法」 最后无法正式向孤儿杨道歉,是因为王族这个身份的缘故。 虽然善治郎在心里觉得这样对小孩子的教育没好处,但在孤儿杨看来,光是有着高贵身份的大人肯订正自己的说法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既往不咎了。 「哦,你知道就好」 孤儿杨笑着挺起胸膛的样子,不仅让人一眼看出他已经习惯当个孩子王,还能显露了点这孩子将来会成为人上人的迹象。 总而言之,确认众人都承认孤儿杨的情报具备一定可信性后,杨祭司再次开了口。 「既然如此,这件事果然不能放着不管呢。不过我能做到的事,也就只要把这些情报传达给波姆吉耶侯爵而已」 既然打着『夺回旧领』旗号的『骑士团』有信心能在对波姆吉耶发动闪电袭击后实际支配这里,那么可以确定住在这里的贵族中一定有通敌者。 然而,杨祭司作为他国的人,无法分辨这里的人谁可以信任谁比较可疑。 万幸的是,波姆吉耶侯爵家,是波姆吉耶被收入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时,由王家亲自送来的,起源自王家分家的家门。 所以波姆吉耶侯爵本人应该不会通敌才对。万一他真的和『骑士团』串通,那就再做什么抵抗也徒劳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杨祭司的说法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当初是自己提出要早走现在却变成这样有点丢人,但我还是快点回波姆吉耶侯爵的领主馆去吧。杨君,请你也跟我一起来」 「是,祭司大人!」 阻止了立刻就站起身的杨祭司和孤儿杨的,是独眼佣兵杨的一句话。 「请您先稍等一下,祭司大人。我有事要先向这小子确认清楚」 「我不叫小子,有杨这个名字」 对提出抗议的孤儿杨,独眼佣兵杨先是用「抱歉啊,但我和祭司大人的名字也都是杨,不叫你小子太容易弄混」的话道了个歉,然后向他提出质问。 「你听到这个情报,是多久前的事了?我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能乘坐马车,所以你应该是徒步走过来的吧?」 一下察觉到佣兵杨话中含义的,不是接受他质问的孤儿杨而是在旁边旁听的杨祭司。 「啊,啊啊,对啊。所以这一路真的超辛苦。不过就算你问是多少天前听到的……应该是比三、三天还久之前吧」 孤儿杨的回答极为不自信且不得要领。 想想看就能发现这也是当然的。虽然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以在北大陆也属顶级的国民教育水平为傲,但也对在边境的农村出生成长,又作为孤儿活到现在的少年不会数数一事无可奈何吧。 作为替代,对世事很熟悉,也习惯了行军这种行为的独眼佣兵杨给出了答案。 「你在村子被毁后,也仍旧是在那附近生活的吧?既然如此,这一路的距离大致就相当于从『圣域之森』走到波姆吉耶这里。 以大人的脚程的话,如果奇迹般一次也没迷路绕弯路的话走完大约需要二十天……通常来说需要花费这一倍以上的时间也就是四十天左右。 不过,这小子是个眼力相当不错,身体也灵巧到让人想不到他是外行人的家伙。所以如果最大限度承认这小子的能力的话,这一路他三十天左右就能走完,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听到超出预想的严峻数字,杨祭司的表情绷紧了。 「杨队长。你觉得,『骑士团』什么时候会抵达波姆吉耶?」 「……不好说。因为做预测所需的情报实 在过于不足。所以我接下来的话比起预测更接近猜想。首先,『骑士团』原本是陆地上的存在。尤其是核心层那群人,个个都以自己是骑兵为傲。因此,他们在用船上必定比起速度更重视载运量。毕竟马这种动物不仅块头大,需要的饲料和水的量也很夸张呢。」 「明白了。就是说现在哪怕耽误一天,也可能要了我们的性命呢」 按照孤儿杨的说法,他来到这里已经花费了相当多时间。 而从他听说「船只已经准备完毕」那天算起到『骑士团』杀到波姆吉耶这里,期间也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 将两者相比较的话,孤儿杨能比『骑士团』的奇袭先到达波姆吉耶这件事本身就可以算是一个幸运。现在,『騎士団』可能十天后才会出现,也可能三天后就出现。然而,就算他们今天就出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换句话说,眼下已经变成了即便耽搁一日也会造成致命危机的情况。 「祭司大人。如果您向波姆吉耶侯爵提出谒见申请的话,能在今天之内见到对方吗?」 对独眼佣兵杨的指摘,杨祭司摇了摇头。 「没可能呢。所谓祭司终究是非社会主流的身份。是无法突然插进波姆吉耶侯爵繁忙的预定行程中与他见面的。 只把『波姆吉耶有危险』这句话传过去的话,又必须考虑领主馆里有人通敌的可能性。就像我刚才说的,有不少亲『骑士团』的人深深扎根于波姆吉耶的贵族圈之中」 被拜托传话的门卫,又或者把从门卫那里听到的话传给波姆吉耶侯爵的管家。总之就是情报传递过程中只要有一个环节由亲『骑士团』的贵族负责,情报就有被阻断的危险。 如此一来就本末倒置了。与其冒那种风险,还不如不要传话,遵守正规程序提出谒见申请还比较好。 既然是最稳妥的做法,那就应该那么做。然而,如果有在那之上的,确定能更早谒见到波姆吉耶侯爵的方法的话,向着那个方向摸索也是办法之一。 「善治郎大人」 所以,杨祭司把注意力转向自己这边时,善治郎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也清楚,迄今为止已经得到了您很多照顾,却在此之上还要向您寻求更多好意的做法虽然很厚脸皮。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您能否允许我使用善治郎大人您的名义,向波姆吉耶侯爵提出谒见申请呢?」 虽然是非公式的,但也享有王族待遇的善治郎提出申请的话,应该能比杨祭司更早的见到波姆吉耶侯爵吧。 善治郎很理解杨祭司的想法。话虽如此,如果他直接接受这个提案的话,也会多少有些问题。 到帮孤儿杨和杨祭司见面为止,因为事先不知道两人会话的内容,善治郎还可以守住『出于善意的第三者』的立场。但在尽早把『骑士团要打过来了』的情报传达给波姆吉耶侯爵这件事上提供协助,就完全属于站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这边,与『骑士团』敌对的行为了。 考虑到善治郎的立场和身份,这是个要他独自决定的话风险有些高的决断。 所以,善治郎才把自己准备的另一个方案说出了口。 「关于这件事,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现在要把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殿下叫来,在向她说明事情的详情,没问题吧?」 善治郎的这个提案众人当然接受,芙蕾雅公主就这么被叫来了房间里。 最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芙蕾雅公主,在理解了状况后马上带着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个事态,确实比起善治郎大人还是由我出面应对比较好呢」 善治郎所属的嘉帕王国,到底该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与『骑士团』哪边提供协助现在仍未有定论。但对芙蕾雅公主所属的乌普萨拉王国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问题。一边是承认『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一边是除了『爪派』外不承认任何信仰的『骑士团』。根本连想都不必多想,任谁都看得出这两方哪边做国际港波姆吉耶的主人对『精灵信仰』国乌普萨拉王国更方便。 所以芙蕾雅公主现在有着即便未从本国的国王那里得到许可,也必须立刻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提供协助的立场。不如说,如果她得知这个情报后什么都不做的话,过后反而会受到叱责。 「明白了。就由我来向波姆吉耶侯爵提出紧急会面的申请好了。同席的人,祭司大人和那边的少年就可以了吧?」 「请让杨队长也同席吧。想要通过军事上的见解来传达威胁程度的话,光凭我和杨君的力量还不够」 「明白了。那就我就这么传达好了。那么,虽然有些仓促,但我就先失陪了」 「万事拜托您了」 「拜、拜托您了」 继礼貌的道谢的杨祭司之后,孤儿杨也慌忙模仿前者道谢。 银发公主用「交给我吧」和一个微笑回应祭司和少年。 接着,芙蕾雅公主直接把视线转到两人旁边的善治郎身上。 「善治郎大人,为了传达事态的紧急性,我打算不先派出使者而是自己亲自去直接传达,善治郎大人您又有什么打算呢?」 对这个问题,善治郎微微耸了耸肩。 「我就留在这里。毕竟这次无法和您同行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先把副船长叫来,让他确保有情况时所需的交通工具处于万无一失状态」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也带着严肃的表情微微点点头。 「明白了。到时您对船员们说这些事我都许可了也没关系」 「非常感谢,芙蕾雅殿下」 这里提到的副船长,不用说当然是『黄金木叶号』的马格努斯副船长。 对同为北大陆国家的乌普萨拉王国,这次的情况是一件他们不得不介入的大事,但对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说极端点整件事和他们基本没什么关系。 如果遇到最糟糕的情况——波姆吉耶这座城市被战火笼罩的话,比起战争的胜败对善治郎一行人更重要的是在被卷入前从这里逃脱。 出于这些理由,『黄金木叶号』这艘交通工具,必须处于有情况时立刻可以出动的状态。 那些在休假途中被叫回来的船员们,过后得给予他们某种补偿才行了。 这么简单的协商完毕后,芙蕾雅公主留下一句「那么我先告辞」后就离开了房间。 留下来的善治郎,将一个突然想到的问题抛给善治郎。 「这么问可能很不礼貌,但果然杨祭司您无法像芙蕾雅公主那么受到重视吗?可我听说,在北大陆『教会』的祭司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位」 对这个就和本人说的一样很不礼貌的问题,杨祭司苦笑着老实回答了他。 「那个认知并没有错。无论出身如何,只要能得到『教会』的祭司这个地位,人们就会拿出相应的尊敬。不过,我自己的情况有些特别,经常会被人看不起呢。啊啊,当然波姆吉耶侯爵是个不会那么做的很出色的人」 「也就是说,既不属于『牙派』也不属于『爪派』的立场,果然还是会带来问题吗?」 按照善治郎的常识,他首先想到的理由就是这个。即便能从『教会』那里得到正式祭司这个地位,实际上其实是异端的人会被人敬而远之,这种事也不难理解。 然而,杨祭司的回答却和善治郎的预想有少许不同。 「嘛,虽然那方面的原因也无法否定。但是,我的场合并不仅仅如此。从生下来就『没有魔力』,因为这个缘故才有很多人都看不起我的」 「真是的, 简直是无聊至极的理由。明明魔力的有无和一个人的人格没有任何关系」 对杨祭司的话,独眼佣兵杨愤慨的多追加了一句评论。 听两人这么说后,善治郎终于理解了第一次和杨祭司见面时,自己对对方抱有违和感的理由。 他现在才发现,杨祭司的身体上完全没有魔力冒出来。原本视个人情况而定,也会出现魔力量少到连极小的魔法也无法好好发动的人。那种人身上的魔力,稀薄到拥有『目测到魔力』能力的人不仔细看就看不清的程度。 因此,直到杨祭司本人提起为止,善治郎都以为他只是个魔力非常低的人类而已。 「完全,没有魔力?」 「诶诶,从一出生就完全没有」 不必说,没有魔力的人当然也用不了魔法。而虽然善治郎如今已经完全忽视了,但靠『言灵』进行翻译也是一种魔法。 带着藏不住的困惑,善治郎用『日语』向杨祭司发问。 「我现在说的应该并不是北大陆的语言吧?」 「诶诶,不过也不是南大陆的语言呢。托这个体质的福,我学会了好几种语言,但善治郎大人您现在使用的语言,和那其中的任何一种都完全没有共通之处」 原本就是眯眯眼现在眯的更细的杨祭司的迫力,让善治郎无言的屏住了呼吸。 在生来就没有魔力,无法发动『言灵』的不利前提下,仍能用一句「托这个体质的福,学会了好几种语言」把整件事轻松带过的精神,很难不让人产生尊敬的念头。 然而,那并不能成为能够说明现在善治郎和杨祭司的会话为何可以正常进行的理由。 是察觉到善治郎的这个困惑了吧。 杨祭司握住祭司服上的,应该说是祭司服下面位于胸口位置的某种东西, 「虽然远远偏离了主流,但我好歹也是『教会』的祭司呢。所以能享受到某种得到这个职位才有的恩惠啦」 然后边这么说,边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 ◇◆◇◆◇◆◇◆ 大约一小时后。 离开『古之森亭』的芙蕾雅公主带着护卫女战士斯卡谢,几乎是硬逼着从波姆吉耶领主馆执事那里,半强行的拿到了和波姆吉耶侯爵面谈的机会。 最开始对此很困扰的波姆吉耶侯爵,从芙蕾雅公主那里听说了孤儿杨说的『会出大事』的内容后,脸上也没有了血色。 「怎么会……!但是,整件事的确能说得通。至少,这不是在边境村庄长大的少年能编造出来的故事」 波姆吉耶侯爵不愧是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中也算屈指可数的大贵族。 他马上从冲击中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以非常现实的角度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非常感谢您带来如此贵重的情报。如果这边没有任何准备的话,事情可就危险了」 「不会。对我来说,波姆吉耶归属于哪个国家,绝不是什么事不关己的问题」 「光是能听到您这么说,就让我觉得我国制定的政策果然没有错了」 实际上,如果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没有公开承认『信仰的自由』的话,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现在大概已经扔下一句「你们自己狗咬狗去吧」后,乘坐『黄金木叶号』溜之大吉了吧。这么一想的话,说是『信仰的自由』这种思想拯救了波姆吉耶也毫不夸张。 「我能做的事就到此为止。等做好出航的准备后,『黄金木叶号』就要离港出发了,还望您可以允许」 在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看来,国际港波姆吉耶的主人,明显是会保障『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比除了『爪派』外不承认任何宗教信仰的『骑士团』要好的多。然而,身为乌普萨拉王国王族,芙蕾雅公主也不能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便在没有得到本国许可的情况下公然和『骑士团』发生冲突。 「我知道了。但是,处于防卫需要港口也有被封闭的可能。如果您的船太晚出发的话,到时我可能就无法给予您离港许可了,这点还请您见谅」 「好的。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您想知道更多此次事件的详情,我建议您把杨祭司叫来」 「带来这份情报的那位勇敢的少年也和他在一起吗?」 「是的」 「明白了。那我立刻请他们过来吧。也得为贵重的情报道谢啊」 「那么我告辞了,我会在远方祈祷侯爵您能获胜的」 说完这句话,青银短发的公主就离开了。 留下的波姆吉耶侯爵先是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反复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终于睁开眼睛大声传唤起来。 「有没有人在?发生紧急事态了。首先,马上派人去『古之森亭』,把在那里留宿的杨祭司一行人请来。对包括他的同行者在内的所有人,都绝对不要失了礼数,听懂了吗?」 「是,谨遵吩咐」 站在旁边的执事立刻认真的回应了波姆吉耶侯爵的命令。对这个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的侯爵,马上又发出能想到的下一条指示。 「然后马上发消息给王都。最糟糕的情况下,这次波姆吉耶可能要关闭港口和全部城门进行笼城战。到了那时,就必须请陛下紧急召集立法府,给予允许援军出击的许可才行了」 「是,我们马上去准备」 得到主人的命令后,波姆吉耶领主馆在一片慌乱中行动了起来。 第三话 有翼骑兵 在波姆吉耶领主馆给出忠告后,芙蕾雅公主就返回了『古之森亭』。然后就像是交接一样,杨祭司一行紧跟着被邀请去了领主馆。 这期间善治郎把『黄金木叶号』的马格努斯副船长叫了出来,向他传达了近期可能会从波姆吉耶港紧急出航一事。 然而,即便到了第二天,被召回的『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仍旧没有到齐。 也难怪他们。结束了接近百日的大航海后,又在天下闻名的大都市波姆吉耶拿到临时补助金和休假。在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番的船员们看来,休假期间要尽可能藏到上司的声音传达不到的地方可说是必然的吧。 而由于波姆吉耶是个治安极为优良的贸易港,上司们也半默认了船员们的这种做法,允许他们好好休息。 然而,即便有这些前提在,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这样本国、他国的王族如今在有可能变成战场的港口被拖住了脚步这种事,主要原因是船员们的安排有漏洞这点依旧是不变的事实。 因为这个缘故,马格努斯副船长露出了说是凶相也不为过,现在也愤怒到咬牙切齿的超可怕表情。 在这样连品尝食物味道的精神余力也没有的气氛中吃完了午饭,然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待机的善治郎,突然听到一阵窗外传来的吵闹声。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似乎能听到某种吵闹声呢」 回应善治郎的是芙蕾雅公主。 然后虽然第一反应慢了一步,但露柯蕾夏现在也和芙蕾雅公主一样人在善治郎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原本就是以供王侯贵族居住为前提建造的高级旅馆的最高级客房。即便善治郎、芙蕾雅公主、露柯蕾夏三人以及他们各自的侍女或护卫骑士·士兵全都聚集在这里,也完全不会让人产生闭塞感。 「难不成,已经来了吗?」 「噫!!」 听到善治郎的话,露柯蕾夏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 什么来了?没有任何人这么反问。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眼下这种情况里众人会警戒的东西只有一个——『骑士团』。打着『夺回旧领』的口号,『骑士团』将对波姆吉耶发动奇袭。因为目前还没能掌握敌人的动向,所以说不定现在这个瞬间对方已经兵临城下了。 这么一想的话,善治郎的担心也好,露柯蕾夏的反应也好就都不能说太夸张了吧。 然而,侍立在善治郎身后的侍女伊妮丝,用冷静的声音否定了主人的担心。 「不,善治郎大人。如果是敌人来袭的话,吵闹声中不可能会没有恐惧的感觉。这通喧闹声听上去大多是出于困惑,其中似乎还包含了一些欢呼的样子」 在侍女伊妮丝这么判断期间,骑士纳塔里奥也命令部下士兵出去调查。 「立刻去确认」 「是!」 活力十足冲出去的士兵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带着隐藏不住的震惊表情大声向善治郎报告。 「善治郎大人!请去窗口处看一下外面。方向是领主馆上空!」 「纳塔里奥?」 「请您稍等。……没问题了,请过来吧」 先由骑士纳塔里奥为以防万一确认了安全后,善治郎也靠近窗边。 把身体从打开的玻璃窗向外探出少许后,善治郎看向外面。视线的方向就和刚才士兵说的那样,是领主馆的上空。 有三个影子在那里,看上去正不停的围绕领主馆画圆绕圈。 这些影子以鸟来说造型太过古怪。更重要的是尺寸不对——高级旅馆距离领主馆明明是有着相当距离的,可以善治郎的视力仍能从这里看出那些影子不是鸟,所以这些影子本体的尺寸应该相当巨大才对。 「那是……天马?而且还有人骑在上面?」 听到眯起眼睛用力注视影子的善治郎这么嘀咕,银发的公主——芙蕾雅公主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请容我失礼!」 芙蕾雅公主用仿佛把礼法扔在一边的飞快动作,滑行般的来到从窗口探出身子的善治郎前方,然后把自己的后背依靠在善治郎胸口上让自己和善治郎仰视同样的方向。 即便自称是装饰品,能担当船长职务的芙蕾雅公主的视力之强也是善治郎完全不能相比的。 芙蕾雅公主冰碧色的双眼正确的捕捉到了影子的真面目。 「怎么会!?那是,有翼骑兵团!」 一直在上空盘旋,应该是在等待着陆许可吧。然后许可似乎已经给出来了,三个影子——似乎是长着翅膀的马一样的生物上的三骑骑兵,开始让坐骑慢慢降低高度。 就在此时。 「啊?」 骑在最前面天马上的骑兵,突然从马上跳了下去。这可是无论接受过严格训练的自卫队空降兵,还是消防局的特别高度救援队队员,如果没有装备就跳的话肯定会当场摔死的高度啊。 然而,那名骑兵却是以虽然比盘旋降落的天马要快,但明显不可能是自由落体速度的缓速降落的。 「那是用了风魔法吗?」 在善治郎自己的常识里,现在的现象只能用这种理由来解释,可连嘴唇都变青了的芙蕾雅公主却摇了摇头。 「不是的。那是『飞行魔法』。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克拉科夫王家的『血统魔法』」 『血统魔法』。能使用这种魔法的人是什么来头,已经不必再多问了。 因为不想卷入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和『骑士团』的争端,善治郎等人才拒绝了波姆吉耶侯爵的建议,选择滞留在这家高级旅馆而不是领主馆。但既然现在有这个国家的王族亲自驾到,那他们就不得不派谁去那边一趟了。 「芙蕾雅殿下,马上派人去一趟领主馆把握情况吧」 「是。我也认为有必要这么做」 表情严肃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这么交流了下意见。 然而,他们的这番会话已经没用了。 就在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简单协商后决定派女战士斯卡谢为代表,让她前往领主馆的时候,来自领主馆的使者已经到了。 「虽然惶恐,但希望善治郎大人和芙蕾雅殿下,现在劳烦再来一次波姆吉耶领主馆」 是谁的希望,使者没说出这个主语。不过对方的大致身份就算不说出具体的名字也很清楚了。 肯定就是刚才那个用飞行魔法降落的『有翼骑兵』。 所以善治郎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 当善治郎感受着连坐马车移动经验很少的他也能察觉的快速移动导致的摇晃,乘坐马车来到波姆吉耶领主馆的时候,一个预想之外的事态正等着他。 和上次一样,首先通过宾客大厅,然后去见波姆吉耶侯爵,接着在他的介绍下与那个问题核心人物的王族见面。 善治郎最初抱着淡然的心态做出的这番猜测,在领主馆正面大门打开的瞬间就被粉碎了。 「欢迎,我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公主安娜。安娜·克拉科夫。希望二位能告知你们的名字」 用虽然很音量很高,却非常不可思议的并不刺耳的声音说出这番话的话,是一名大刺刺站在领主馆玄关的,穿着银色铠甲的女骑士。 年龄大约是二十岁左右吧?因为视线高度和善治郎几乎一样,所以她的身高应该在一百七十公分前后。 微微有些打卷的蓝色长发。看上去就给人意志坚强的感觉、仿佛大力雕琢出来的,五官轮廓清晰的相貌。 犹如红线一般显眼的赤红嘴唇,从刚才开始就 因为充满笑意而扭曲着。 吃了一惊的善治郎已经暂时说不出话了。如果这是故意搞出来的一场突然袭击的话,那无疑已经达到了十足的效果。 嘛,不管是不是故意为之的,但肯定是站在眼前的这位蓝发美女——安娜公主的独断,这点是错不了的。 否则的话,波姆吉耶侯爵不可能一边挂着抽搐的笑容,一边用几乎就算是奔跑的速度快步从房间深处赶来。 人类看到比自己更慌乱的人后反而会变得冷静下来,这个传闻看来是真的。 瞥了一眼波姆吉耶侯爵样子的善治郎,先是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挂着装出来的笑容开了口。 「我是南大陆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的伴侣,善治郎·嘉帕。安娜殿下」 「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初次见面,安娜殿下」 听了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自我介绍,安娜公主露出一个能看到她雪白牙齿的笑容。 「唔嗯,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殿下吗。虽然是非公式的,但能像这样迎接来自他国的贵客,我作为这个国家的王族也十分开心。尤其是善治郎陛下还是来自遥远南大陆的贵人。本来的话,我们应该尽可能款待陛下,让我国的优秀之处在您的国家内传开才对。但就像您知道的那样,这座城市现在遇到了点麻烦。 因此可能必须让陛下和殿下暂时不自由一段时间了,这点还请二位海涵」 听到这番话后,首先是芙蕾雅公主,接着善治郎也表情抽筋了一下。 「必须暂时不自由」。这句话,相当于在说要求善治郎与芙蕾雅公主「在本地滞留到本次事件解决为止」一样。对于把目前的行动计划核心放在等『黄金木叶号』的船员凑齐后,立刻就驾船逃离这里的两人来说,这说法让他们相当难以接受。 但是,这种情况一开始就在假设范围之内,而且眼下这个场合里两人又没什么抵抗的方法。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想要离开波姆吉耶的话,只能乘坐『黄金木叶号』走海路。然而,波姆吉耶港的一切活动,不必说都要遵从波姆吉耶侯爵的意向。 更不要说,现在这里还得到了『骑士团』有可能从海上打过来这个特大号的凶报。所以如果侯爵说要「关闭封锁港口」的话,是很难让人提出异议的。 波姆吉耶港是明显比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瓦伦迪亚港还大上一号的港口。因此为封闭、防卫这里做准备的话,当然也会花费相当的时间。现在立刻出航先不说,这里不会悠闲的慢慢等『黄金木叶号』召回全部船员后再离开的做法,要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无言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老实说,如今这个状态下他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这样啊。那么,请多关照」 即便必须表示同意,想要至少表达一下抗议的善治郎,故意没用礼貌的语气回应。 对方不仅自报公主的身份,还称呼善治郎为陛下,所以善治郎用这种语气并不是问题。但是,他因为情况突变而「非常不高兴」的心情,应该已经好好传达了过去。 「唔嗯,交给我吧。话虽如此,我在这里也是客人的身份。所以实际上负责照顾二位的,其实是波姆吉耶侯爵」 安娜公主露出一个完全不觉得内疚的笑容。 被带到客厅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发现和预想的一样这里已经其他有客人在。 「哦呀?」 「这下让人安心不少了——我应该这么说吗」 「大叔们?」 是杨祭司,独眼佣兵杨,以及孤儿杨三人。 杨祭司一行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滞留在波姆吉耶领主馆。孤儿杨是说事件发端也不为过的关键情报的提供者,独眼佣兵杨则是一名实战经验丰富的野战指挥官。 所以波姆吉耶侯爵实在没有理由放这两人走,结果杨祭司本人也跟着留了下来。都参与到这个地步,他们也不会有结果出来前就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了吧。 虽然姑且也向孤儿杨提过「情报已经送到了,这里很危险你要不要先离开」的提议,但三人里对向『骑士团』报一箭之仇最执着的就是孤儿杨。 即便由敬爱的杨祭司出面说服,他也顽固的不肯点头答应。嘛,这也难怪吧,毕竟对孤儿杨来说,『骑士团』是毁灭了他家族和故乡,并让他沦落成孤儿的仇敌。 而且孤儿杨还有更为现实的打算:即便逃离这里保住性命,自己终究还是孤儿,是什么时候死去都不奇怪的身份。 然而,如果能在这里展现出自己「能派得上用处」的话,说不定就能开辟出一条在垃圾堆里打滚之外的人生。 「嗯?怎么了吗?」 「什么事也没有啦」 孤儿杨盯上的是佣兵杨。或者说是杨佣兵团。虽然成为杨祭司的弟子是最好的,但他也理解那种要求再怎么说都太厚脸皮了。顺利的话,即便无法成为佣兵团的一员,至少也能作为下层奴仆被对方雇佣——这就是孤儿杨的盘算。 总之,无视了孤儿杨这些想法的善治郎,和杨祭司聊了起来。 「如您所见,我们也变得和这次的事关系颇深了。祭司大人,您已经见过安娜殿下了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杨祭司保持着柔和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因为府邸中产生了大骚动,安娜殿下到来这件事本身我是知道的,但不巧我和她尚未见过面」 嘛,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吧。安娜公主和其他两名有翼骑兵一起来到这里后,时间才过去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多半,安娜公主在波姆吉耶领主馆着陆后立刻就发出了把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带来这里的指示吧。 这么想的话安娜公主似乎是个相当性急的人。不过,她是根据『波姆吉耶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比起礼仪和常识还是行动的速度更重要』这一情况,冷静做出了相应判断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在与安能公主正式面对面前,能像现在这样先遇到杨祭司,算是非常幸运吧。 「祭司大人。您大概也知道,我对北大陆这边的事情基本都不甚明了。所以关于安娜殿下您若知道什么的话,还希望能不吝赐教一下」 善治郎以前在晚会上听杨祭司讲述的和『教会』有关的说明,是非常条理清晰又简单易懂的东西。 「也是呢。不过我对邻国王族的事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而且现在没什么时间。所以只能教您些都是概略的简单的东西」 「拜托了」 芙蕾雅公主虽然好像也多少知道些安娜公主的事,但乌普萨拉王国无论从文化上还是地理上都和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有很大的距离。所以这方面的知识,比起芙蕾雅公主多半还是杨祭司知道的更详细。 托杨祭司说明的福,善治郎总算在安娜公主登场前,掌握了和王族和安娜公主个人,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里处于什么位置之类的最低限度情报。 「那么,我在此重新就接受了我的邀请一事向各位道谢。接下来请务必将各位的力量借给我」 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安娜公主先是慢慢看了一遍所有人的脸,然后堂堂正正做出这番宣言。 对比坐在她身边看上去胆战心惊的波姆吉耶侯爵,给人的印象可说完全相反。 这种场合里谁的行为更符合常识就不必多说了吧。 他国祭司的杨祭司。出生地先不说,定居地总是飘忽不定的佣兵杨。虽然是共和国出身,但现在是个没人会主动接近的孤儿的少年杨。他国王 族的芙蕾雅公主。最后,是来自国交都没建立的遥远南大陆国家的王族善治郎。 不管哪一个,都没有站出来面对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国难的义务。 把这样的五个人半强制的召集到一起,还语气强硬的用「你们来的好啊。来吧,把你们的智慧和力量借给我」的说辞要求他们提供协助。 这已经足够让人明白安娜公主是个作风强硬的人物了。 安娜公主现在脱下了铠甲只穿着铠甲下的皮衣。然而即便是这种衣服加上重视实用性铠甲的下半身部分,她身上依旧环绕着一股高贵的氛围,可以说不愧是王族。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说明了吧,现在,出乎预料的危机正在逼近这波姆吉耶」 安娜公主首先这么说道。在场的所有人也全都理解她话里的含义,不过蓝发公主还是带着确认的意思开始再次对事情进行说明。 「整件事的起因,是那边的少年偶然听到了『骑士团』的会话。『骑士团』要攻打过来。嘛,虽然这种情况本身对我国来说已经是不怎么欢迎的家常便饭,但如果对方的攻打对象是这波姆吉耶的话,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国境和那边接壤的共和国北方的防守虽然很完美,但波姆吉耶这里的防守就很难说得上牢固」 波姆吉耶是通过贸易繁荣的国际港。而提升城市防御力的行为,和尽可能对外开放的贸易都市,是两种很难并存的存在。 说到底,考虑到从『骑士团』领到波姆吉耶的距离的话,这次的奇袭对『骑士团』来说也是相当程度的豪赌。所以如果真要构筑出连这种脱离常识的做法也能一一对应的防御体制的话,那不管有多少钱和人力都不够用。 「然而那少年带来的情报,虽然还不能说确定但也有着相当程度的可信性。是这样吧?波姆吉耶侯爵?」 接下抛来话题的波姆吉耶侯爵,带着有点发青的脸色开了口。 「是的。昨天晚些时候,从来自北方的快速商船那里,获得了他们途中曾超过好几艘大型船只的证言。因为对方的船吃水很深,所以承载量似乎相当沉重。虽然船速相当缓慢,但也估计大约三日内就会抵达这里。当然,前提是那些船的目的地真的是波姆吉耶的话」 虽然最后加了一句略有希望的猜测,但连说这话的侯爵本人也明白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听完波姆吉耶侯爵的话,安娜公主用力握紧了拳头。 「虽然『骑士团』那些家伙总在吵吵『夺回旧领』什么的,但波姆吉耶从建国以来就是我国的领土。对那种不正当的要求,我们必须展现出坚决拒绝的意志才行!」 安娜公主的这句话倒是没说错。波姆吉耶这块地方,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前身——霍兹纳恩王国建国以来,就是这个国家的领土。 只不过,距今约两百年前,当时的霍兹纳恩王国国王正式将波姆吉耶转让给了『骑士团』。然后距今约百年前,波姆吉耶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谋略下从『骑士团』独立,之后共和国立刻收编了这座城市——这些历史安娜公主也全都出于自己的方便只字不提就是了。 「『骑士团』的主张毫无半点正当性是再清楚不过的。但是,一直被过去的错误拖累的人,在我国贵族中也确实存在」 这里所说的「过去的错误」,正是指两百年前的国王将波姆吉耶的支配权转让给『骑士团』一事。 因为曾接受『骑士团』的支配超过百年,波姆吉耶的支配者阶层里留有不少混杂了那边血统的人。 数代前的祖先是『骑士团』的大人物,现在还在使用和『骑士团』大人物同样的家名。在这些人群中,至今仍潜伏着大量亲『骑士团』派的贵族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另外,在负责实际运作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立法府里有着自己席位的贵族中,拥有和『骑士团』同样信仰的『爪派』教徒也是最大的一支势力。 所以唯独波姆吉耶这里,那种通常来说近乎空想的『靠奇袭攻击攻陷这座城市后短期内实际支配这里,然后逼立法府正式转让这片土地』的计划,是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实现的。 「因此,哪怕是一时的也好对这块土地的支配权都绝对不能被夺走。那种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对安娜公主的话表示出最强烈同意的,是坐在她身边的波姆吉耶侯爵。 说到底,波姆吉耶侯爵才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当事人,如果让『骑士团』完成他们的夙愿,他至少也会失去整个家族和现在的身份,更有很高概率会直接连性命也赔上。 「老实说,如果这次以完全的形式遭到奇袭的话,事情可就真要危险了」 看到波姆吉耶侯爵说完这句话后做出一个擦汗的动作,安娜公主也夸张的点头表示同意。 「完全同意。事情能平安结束的话,那边的少年就是首席功劳者了呐。等我们顺利击退『骑士团』后,记得要来拿赏赐哦」 「啊,是,是的!」 把视线从孤儿杨身上移开后,安娜公主带着重新拿出严肃的表情继续推进话题。 「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报实在太少。然而,留给我们收集情报的时间又过于不足。所以,为了能保住波姆吉耶,不管什么都好请让我听听各位毫无顾忌的意见」 这么说完后,安娜公主首先把视线投向独眼佣兵杨。 佣兵杨也好像胸有成竹了一样的堂堂正正开了口。 「那么,我说几句。不过,提到和战斗有关的话题时,佣兵总是会用不符合礼法的语气说话,这点还望见谅。 首先,如果『骑士团』那些家伙们不是极度有自信又并非特别白痴的话,他们乘船直接杀进波姆吉耶港的可能性,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在场的人里,对这个发言感到意外就只有善治郎而已。因为其他人都好像把那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实接受了下来,所以自己现在开口问个究竟就需要一点勇气了。然而,倘若现在不懂装懂的话,这之后的话题他估计也会难以理解吧。 「是这样吗?」 对开口这么询问的善治郎,独眼佣兵杨用至少表面上没有看不起他的,简单易懂的方式做了说明。 「诶诶。乘船攻击敌国港口这种行为,其实是相当需要胆量的选择哦。虽然数量不多,但这世间还是存在能在战斗中使用魔法的大魔法使的。所以只要对手那边有能使用『大浪』或『火炎岚』魔法的使用者埋伏的话,船队就会遭到重创,运气不好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就此直接分出胜负」 「啊啊,这样啊,魔法吗」 想起这世界还存在那种力量的善治郎,很简单就释然了。 像女战士斯卡谢那样胆子大到敢在白刃战中使用魔法的人物,估计整块大陆上也没有几个吧。但如果是在拉开足够距离的场所释放一发大魔法程度的话,就有相当数量的魔法使可以办到这种事了。 「诶诶,这里毕竟是即便在大国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中也是屈指可数大贵族的波姆吉耶侯爵的治地。『骑士团』那边,也不可能认为侯爵麾下没有那种程度的魔法使吧」 「也就是说,『騎士団』会先在距离波姆吉耶有相当距离的地点登陆,然后从那里走陆路发动奇袭,吗」 「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对于堂堂正正开始讨论起战术的独眼佣兵杨和安娜公主,善治郎光是保持着表情不抽搐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虽说已经彻底被卷进去了,但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留在这个场所的意义,现在根本近乎没有。不如说,从防止情报外泄的观点来考虑, 这属于很失策的做法。 即便如此,仍强行阻止他们离去,招待他们来到领主馆,像现在这样把他们留在军事会议现场的安娜公主的意图,老实说非常让人搞不懂。 她是期待在有需要时,『黄金木叶号』的战力能起什么作用吗? 然而,善治郎在这北大陆,只不过是个带着不到十名骑士、士兵、侍女的『自称王族』而已。 所以不管从权威意义上,物理力量意义上,他现在做抵抗都是毫无意义甚至有害的行为。 不过对于有正式国交的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芙蕾雅,共和国就多少会对她有一定程度的顾虑吧,所以真有什么事的话就去依赖她好了。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只能随波逐流。在心中这么决定后,善治郎继续保持安静旁观。 「佣兵杨啊,你能预读出『騎士団』的登陆地点吗?」 「能给我准备一张可以涂改的地图,还有写字用的工具吗?」 「没问题吧,波姆吉耶侯爵?」 在佣兵和他国王族面前展示本国地图,对于领主贵族是一种不怎么情愿的行为吧。 即便如此,波姆吉耶侯爵还是抱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态,命令部下拿来一张很大的地图。 「这地图比较粗略,可以吗?」 「啊啊,没问题。非常感谢」 虽然被说成粗略,但在善治郎看来,至少嘉帕王国是不存在精细到这种水平的地图的。当然,和善治郎熟悉的地球地图比较起来,这张地图就显得非常不值一提了。 是察觉到善治郎的脸色发生了一点变化吧。 安娜公主很骄傲的挺起胸膛, 「这也是我国引以为傲的有翼骑兵团带来的成果之一。我们可是有着决不会输给他国的自负哦」 这么自夸道。 这也算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活用有翼骑兵的方法吧。既然难得有了能让人在空中飞行的方法,那当然不可能不使用从上空收集情报这种手段。 (真好啊。如果同时拥有天马骑兵和数码相机的话,就能搞出网上那种数字地图的模仿品了) 思考到这一步后,善治郎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安娜殿下?虽然你刚才提到现在情报不足时间也不足,但不能派出有翼骑兵进行侦查吗?我觉得那么做的话,就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不少有益情报了」 安娜公主自己去侦查当然不行,但有翼骑兵这次应该来了三骑才对。 对善治郎的提议,安娜公主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最糟糕的场合也许是有必要那么做,但那属于可以的话都最好不要用的手段」 然后这么答道。 最糟糕的场合?就在善治郎在脑子里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似乎已经得出结论的独眼佣兵杨,在地图的一角画了个大圈。 「即便是有内应帮助的奇袭,想要攻陷波姆吉耶的话,战力至少需要一千骑兵或两千步兵才够用。由于奇袭的关键是速度,再加上『骑士团』那些家伙以身为骑兵为傲,所以袭来的是千名骑兵的可能性比较高吧。但是,马不仅有着人类无法与之相比的体积和重量,还必须消耗数量夸张的饲料和水才能维持身体状态。因此即便水能靠『真水化』的魔法使进行一定程度的补足,他们船只的速度也一定很慢。还有,人先不说,马刚登陆时会害怕到无法进行战斗的程度。不过,奇袭队伍全部由骑兵组成的话,也有登陆后的行军速度会很厉害的好处。 ……综合这些因素的话,他们的登陆地点大致会是这一带吧」 独眼佣兵杨在地图上圈出的范围虽然在善治郎看来相当大,但从安娜公主和波姆吉耶侯爵钦佩的表情上看,那个圈似乎已经比平时小很多了。 「能限定到这种程度吗。佣兵杨。对这个结果的可信性你有多大程度的把握?」 「怎么说呢?如果『骑士团』是走海路对波姆吉耶发动袭击的这个大前提没有扑空的话,我觉得猜中的可能在九成以上吧」 「唔嗯……佣兵杨啊。你,愿不愿意被我雇佣?我可以给你一军指挥官的待遇」 听到安娜公主的提议,独眼佣兵先看了祭司那边一眼。 「能被您这么看得起虽然让我荣幸万分,但我是已经被人雇佣之身」 然后毫不畏惧的拒绝了安娜公主。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杨祭司再怎么说也是『教会』的正式祭司。如果你在被杨祭司雇佣的状态下和『骑士团』起冲突,说不定会给他添麻烦的哦?所以就算是为了有个借口,我觉得你也最好暂时被我雇佣。啊啊,当然和这边的契约结束后,我不会阻止你重新回到杨祭司身边的」 「唔……」 安娜公主这么一说,佣兵杨也暂时无言以对了。 对佣兵杨来说,杨祭司是最重要的。所以,他非常不愿意原本就作为非主流派被『爪派』和『牙派』两边人盯上的杨祭司,再因为自己受到额外的攻击吧。 那么这里应该立刻抽身而去吗——想要这么决断其实也很难。毕竟,如果会保障『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共和国,被头脑僵化的『爪派』的『骑士团』压制的话,就意味着杨祭司在北大陆的活动范围会变得狭窄。 为了让共和国获得胜利,自己应该把现在能做到的事都做完。 这么一想后,安娜公主的建议就由考虑的余地了。 「祭司大人」 「一切都交给你决定,杨队长。和军事相关的事我完全是门外汉嘛」 听到杨祭司说好听点是全面信任,说难听点就是事情全甩给自己的说词后,佣兵杨闭上独眼思考了一会,然后得出了结论。 「我知道了。那么,从现在这个时刻起,我暂时中断和祭司大人的契约。安娜殿下,我和你契约的内容是?」 「唔。首先,我希望你作为军事顾问提供意见。然后,我希望你来担任应对此次『骑士团』侵略的指挥官。除此之外的时间,你回去继续做杨祭司的护卫也无妨」 安娜公主提出的条件,算是相当顾虑佣兵杨的心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是」 「明白。我和你约定,契约完成后不会束缚你的行动。虽说对于你这种程度的武人那么做非常可惜」 「能得到您这番话是我的光荣。如果祭司大人不在的话,我说不定会对您宣誓效忠吧」 「嚯,就是说我在相遇顺序上慢了一步吗」 「不,和顺序无关,我说的是『如果祭司大人不在的话』。就是说即便我先遇到殿下您,如果能遇到祭司大人的话,我也会去到他的身边吧」 「哦……」 「杨队长,这方面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被佣兵杨异乎寻常高看的杨祭司,露出一个好像很不自在的苦笑。 安娜公主估计也领悟到如果再深究下去的话,会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很糟糕。 「算吧。现在得先处理好实际问题。按照侯爵的意见,波姆吉耶正规军不能从波姆吉耶的防卫中调离。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想主动发起攻击的话,就必须依靠波姆吉耶侯爵雇佣的佣兵,以及从市内征召来的佣兵的力量。现在能召集到这类兵力的数量大约是一千两百左右。就由我出面临时雇佣他们,然后交给你指挥好了。只是,他们中大多是步兵,训练程度也比『骑士团』平均低大约一到两个级别。 我就直接问了,杨佣兵队长。在这些前提条件下由我方主动出击的话,你能打败『骑士团』吗?」 如果独眼佣兵的预测猜中的话,敌人是大约千名左右的骑兵。虽然士兵数量 是共和国略占优势,但这边是以步兵为主的佣兵,个人能力不统一之余训练度还普遍低于对手,因此安娜公主刚才的要求即便再客气的说也非常严酷。然而,佣兵杨却在略微思考后,以有条件为前提对她点了点头。 「诶诶,如果胜利条件并非歼灭『骑士团』,而是让他们放弃侵略波姆吉耶的话,那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 嘛,不过胜败这种东西是由敌我双方一起决定的,如果对方的指挥官是个无名之辈的话,我就很难给出保证了。要是有亚诺修小鬼那种等级的人物隐藏着的话就更难了呢」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似乎回忆起了某种苦涩回忆的独眼佣兵杨,最后恨恨的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按照这个路线开始行动吧。只要是听了事后结账还能有一定士气的,像模像样的佣兵,随便你们用什么条件和他们签约。我会负起责任支付报酬的」 「知道了。那么,时间紧急我就先失陪了。波姆吉耶侯爵,能拜托您介绍些在雇佣佣兵方面有门路的人物吗」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殿下,我也先告退」 独眼佣兵杨和波姆吉耶侯爵匆忙离开了房间。 「那么,我们也该告辞了。杨君,虽然时间不会很长,但就按照你希望的由我来教你识字吧」 「非常感谢,祭司大人」 接着,杨祭司和孤儿杨也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安娜公主和芙蕾雅公主,还有善治郎。 面对开始加速的状况,在这种时候中只能随波逐流的做法让善治郎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不快感。这个,难不成是『明明面临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会危及自身安全的事态,自己却在推动事态发展上无能为力』所导致的无能感吗? 这么自问后,善治郎察觉到并非如此。这是某种更为根本的,类似情报和现实状况发生了错位的,如果对其视而不见的话自身会有利益损失的预感。 和上班族时代,自己被交涉对象『并不是说谎,而是让对手自己产生误会』的话术摆了一道时的感觉相同。 「嗯?怎么了吗,善治郎陛下?」 「不,什么样没有」 看到安娜公主甚至让鲜红的嘴唇都变得扭曲的笑容,善治郎心中的警钟响的越发强烈。 「殿下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在战斗方面只是个无力的胆小鬼呢。所以现在的情况让我有点害怕啊」 就像为了防止对方察觉自己起了疑心一样,善治郎故意阐明了这么个丢脸的实情。 听到这番坦白,安娜公主有一瞬间因为吃惊睁大了她深蓝色的双眼,但马上又变回了原本的笑容,同时拿出一副亲切的语气。 「这样啊。不过,能率直的说出这点,我觉得也是一种勇气哦。毕竟很遗憾的,这世间有很多人就是不愿承认自己胆小。 但是,请放心吧。只要不被奇袭,波姆吉耶的防守就是很坚固的。就算是『骑士团』,只是区区千名骑兵程度的兵力的话,在奇袭不再是奇袭时起,他们就已经没有胜算了。所以陛下您自身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哦」 安娜公主的说明非常容易让人接受。 原来如此,确实,除了大海方向外都被坚实的城墙包裹起来的波姆吉耶,的确不是会简单陷落的城市。 更不要说,这次敌人的奇袭主力还是重视速度的骑兵。对方多半几乎没带攻城兵器之类的重型装备吧。最多也就是在波姆吉耶城内,安插了亲『骑士团』派的内应而已。只要没人从内侧打开出入口,骑兵就几乎没有翻越城墙的手段 虽说亲『骑士团』的内应们已经察觉到奇袭了,但波姆吉耶侯爵也不是无能到连內患都压制不了的,其实根本没资格坐上他那个位子的人物。 所以,安娜公主那个从奇袭不再是奇袭时起,共和国这边就不会出现决定性败北的说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可即便是如此,波姆吉耶侯爵和安娜公主仍对这场危机神色大变的理由,是因为『骑士团』的败北和成功保卫了波姆吉耶并不能划等号。 波姆吉耶是国际港。是靠贸易繁荣的大都市。对于这样的波姆吉耶,即便最后保卫成功了,光是被敌军兵临城下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给这座城市制造无法忽视的巨大伤害。 包围波姆吉耶港口和市区的城墙非常高大坚固,但作为贸易都市,平日里会为了便于人们出入将大部分城门完全敞开。 所以为了防卫把所有城门和港口封闭的话,会引发经济流通被阻断的情况对城市造成很大打击。最重要的是,城墙「遭到攻击」这个事实本身,对贸易都市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所处的位置,道路设施的完善程度固然很重要,但对于一个贸易都市最为重要的果然还是这座城市是否安全。 不管位于多么交通便利的位置,如果是安全没有保障的据点的话,商人都会避开那里。 因此,对于贸易都市波姆吉耶,不管时间多短暂,「发生了攻城战」这种情况,都属于能回避就要尽最大努力回避的东西。 这么一想的话,波姆吉耶侯爵为了预备最糟糕的情况而留在本地固守,同时要求独眼佣兵杨的部队主动出击的做法,就可以让人理解了。 因为那么做后如果能和计划的一样在远方击退敌人的话,对贸易都市的伤害就能抑制在最小限度。 战争的胜利条件和败北条件,就像game和体育赛事一样,敌我两边的阵容的标准未必是一样的。 当遇到两边阵营将胜利条件、败北条件设定的不同的场合,两边阵营都认为自己败北,又或者两边阵营都认为自己胜利了的情况也可以存在。 因为两边阵营对胜利败北的认知各不相同。 「啊,这样啊」 各个阵营的胜利条件和败北条件。想到这里的善治郎,不由自主的嘀咕了一声。 「哦?怎么了吗,善治郎陛下?」 看到安娜公主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善治郎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后悔,但马上又因为『仔细想想这不如说是个好机会』而重新振作了起来。 「哪里,只是察觉到自己误会了一些东西而已」 「误会吗。那可真是让人很感兴趣呐。请务必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安娜公主和预想一样的上钩了,善治郎尽可能自然的装出一副想要拒绝的样子。 「哎呀,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也没人能保证我确实猜中了」 「听您说到这个地步,我反而更在意了呢。既然是在当下这个时机下提出,那应该是和『骑士团』来袭有关的事吧?既然如此,请您一定要详细和我说说。毕竟到整件事解决为止,我们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嘛」 为了强行套出话连同生共死这样的词都用上了,这种说法虽然相当厚脸皮,但对现在的善治郎却正合适。 「哦?同生共死吗?既然安娜殿下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只好如实全说出来了呐。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问殿下一个问题,希望殿下也能如实的回答我。毕竟,我和殿下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啊」 「唔」 赶在敏感的察觉到风向有点不对的安娜公主重整态势前,善治郎抢先发动了攻势。 「安娜殿下。我希望你能说出你的目的。殿下究竟是为了什么,特意骑着天马飞来这波姆吉耶呢?」 从安娜公主露出戒备的表情上看,这个问题应该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东西吧。 一度露出真实的惊讶后,马上又变回平常那种开口大笑表情的安娜公主,一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一边回 答了善治郎。 「那当然,是为了从『骑士团』的魔掌中守护这波姆吉耶啊。这种事根本无需多言吧」 然而,安娜公主的这个回答却被善治郎一脚踢开。 「对,我一直也是这么误解的。波姆吉耶侯爵现在,也正在为了这个目的行动。但是安娜殿下,你并非如此吧。毕竟对殿下来说,波姆吉耶『已经成功保住了』」 「…………」 对善治郎话,安娜公主只是带着更深的笑容的保持沉默。 既然对方不开口,那就只能由自己进一步进行说明了。 「殿下自己也说过,『从奇袭不再是奇袭时起,他们就没有胜算了』。也就是说,从王宫接到这件事的速报那一刻起,波姆吉耶的防卫战就已经算是胜利了。那么,殿下你又是为了什么才赶来这里的呢?」 「啊?」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芙蕾雅公主,就像直到善治郎指摘出这点时才察觉到一样,发出小小的吃惊声。 「的确,从『骑士团』的奇袭中守住波姆吉耶这个最低限度目标,在这边察觉到奇袭的那个瞬间起就基本算是达成了。但是,就像我自己导出的结论那样,如果想要保住波姆吉耶作为贸易都市的机能的话,光是那样还不够。 对波姆吉耶侯爵来说是那样没错。但是,对安娜殿下你又如何呢?波姆吉耶的确是共和国最大的贸易都市,但对强大共和国来说,它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既然如此,只要能避免波姆吉耶被『骑士团』实际支配的情况,以国家角度来看防卫就可以说成功了。至少,我不觉得这是需要王族只带着两名随从就赶赴现场程度的危机」 「那是误解。的确,波姆吉耶并非我国唯一一个国际贸易港,但这里的地位比其他港口都要突出也是事实。那么为了保卫这里,王族亲自赶赴前线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说到底,王族在我国的地位,并没有善治郎陛下您想象的那么重要哦。虽然我觉得他国的各位可能有些难以理解这点」 「也就是所谓的『君临但不统治』吗。但我觉得国王的权限不高,和把有权威的王族当成重要的存在保护的做法并不矛盾。嘛,这些事就先放在一边吧。 倘若如殿下所说,为了支援防卫战所派出的兵力只有区区三骑有翼骑兵就太奇怪了。由国家召开紧急会议——啊,这个国家的话就是立法府吧?——那个会议上做出正式决定,派遣更像样的战力过来增援才符合一般常识。虽然地面战力的话有可能会赶不及,但有翼骑兵团的话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吧」 虽然听说天马即便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也是很贵重的存在,但再怎么说这种生物的总数也不可能只有一位数的数量。如果善治郎事前从杨祭司那里得到的情报正确的话,至少也有百匹,甚至有三百到五百匹的可能也很高。 「天马很贵重,能驱使那些天马的有翼骑兵则更加贵重啊。他们可不是能轻易动用的东西」 「这种说法很矛盾。有翼骑兵团是国家战力。而且还是有着常识之外机动力的国家战力。这样的存在如果不能在有情况时即刻出动对应的话,就只会白白浪费自身的优势而已。是类似把杀手锏绝招永远藏起来不用的行为」 「…………」 就像不允许对方再找借口一样,善治郎继续发问。 「我想知道安娜殿下你的目的。以完全的形式保卫住波姆吉耶,在『骑士团』的奇袭下获得胜利。我并不怀疑这些也都是殿下的目的。 但是,这些都只不过被引导出的结果,并非殿下的目的本身吧?拿到保卫了波姆吉耶,或者说战胜过『骑士团』的实绩后,安娜殿下,你还想要什么?」 现在想想,安娜公主从杨祭司那里强行把独眼佣兵杨挖角过来的做法,有点过于强硬了。特意将波姆吉耶侯爵雇佣的佣兵们转入她麾下的做法也是如此。 与其搞的那么麻烦,一开始就由波姆吉耶侯爵雇佣佣兵杨,然后把侯爵手下的佣兵交给他组成攻击部队出击更好。然而,现实却是不管是作为攻击部队指挥官的独眼佣兵杨,还是其麾下的佣兵们,所有人都成了暂时被安娜公主雇佣的身份。 这其中成了决定性关键的,就是独眼佣兵杨现在成了安娜公主的部下这一点。 如此一来,这次的事如果能按计划收场的话,安娜公主就能留下「在『骑士团』的奇袭中守护了波姆吉耶这座城市」的实绩。 安娜公主想要的就是这个实绩——被善治郎这么指摘后,蓝发公主像是终于放弃了一样的露出苦笑。 「哎呀哎呀,好严厉的追问呐。即便只是舌战,我觉得对女人也应该多少手下留情些吧」 「那种一般论,并不适用于殿下吧?而且也不适用于殿下的目的,对吧?」 「……既然您已经看穿到这个地步了,这句追问也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即便安娜公主用有点怨恨的声音抗议,善治郎的舌锋也依旧没有放缓。 「所以,我事先就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和殿下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吧?顺便说下,殿下把我留在这里的理由,也给我和这件事有关的感觉」 「…………」 「…………」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终于,安娜公主像是放弃抵抗了一样的大大叹了口气。 「精彩。我的目的,就像陛下推断的那样,是『想要成为下任国王』。这次的做法是为了实现那个目的留下实绩」 「『国王自由选举』吗」 「诶诶」 听了善治郎的话,安娜公主带着不再隐瞒本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国王自由选举』。是据善治郎所知,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才存在的系统。 在元老院的管理下,国中的所有贵族每个人投出平等的一票,以此来选举出下任国王。 能够参与选举的,就只有下任国王的候补者,也就是相当于他国的王太子——拥有王位第一继承位的人而已,除此之外的人即便登上下一任国王的位子,也不会得到全体贵族的承认毫无意义可言。然而,看起来这位安娜公主似乎想在这件事有什么很大的动作。 如此一来,她不自然的把善治郎留在波姆吉耶的理由,也大致能推测出来了。 善治郎的头衔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的伴侣』。换句话说,他是大海另一端存在拥有实权的女王治理的国家这件事的活生生证明。 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一直以『依靠自有和平等皆是有价值之物的核心思想,构筑了现在的大国地位』而自负。 正因为如此,这里才会「在形式上」也平等的给予王族中的女性成为王国自由选举候选者的权利。然而,现实问题却是:长久以来一直持续的重男轻女习俗,总会变成一种顽固不化的习性。 维持现状的话,安娜公主即便动真格的参加选举,大概也得不到一张投票吧。甚至连她自己也冷静的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所以,我才会追求实绩。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拿到『真可惜啊。如果安娜公主不是女儿身就好了』的评价。压下母亲大人的反对,获取『有翼骑兵』的资格也是为实现这个目的所做行动一环。嘛,万幸的是,我在『飞行魔法』上的素质很高,所以能相对简单的拿到『有翼骑兵』的资格就是了」 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在有情况时可以靠自力飞入空中的『飞行魔法』使用者,确实非常适合成为『有翼骑兵』。 和接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能从天马背上掉下去训练的其他人相对,能够使用『 飞行魔法』的克拉科夫王家的人,接受的是在运用天马独有骑术的同时,能够随时立刻发动『飞行魔法』的训练。 在紧张状态下迅速使出魔法原本属于难度极高的技术,但克拉科夫王家的人想要成为『有翼骑兵』的话,就必须具备能在任何情况下迅速的念出在『飞行魔法』中属于最简单魔法的『落下制御』咒文的能力 具体测试方法,就是在王宫最高层的一角设置没有任何扶手护栏的阳台,让蒙住眼睛的状态的王家成员站在这个阳台上,然后出其不意的将其推下去。因为阳台下方有个很深的人工池,所以即便人掉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在被推下去的人在身体接触水面之前成功发动『落下制御』,测试就算合格了。 顺便说下,安娜公主不仅『落下制御』,似乎连『浮游』和『飞行』,甚至是『飞翔』魔法也能使用。 善治郎听到这些后会立刻产生「想把这些魔法做成魔道具」的想法,估计是受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影响吧。 「靠这次的事件获得实绩,成为『国王自由选举』的候选人。在此之上,以我为证人,让他国存在拥有实权的女王一事广外人知。如此一来,共和国里反对女人即位为王的固有观念,应该多少也能松动一些了吧。 所以,直到在波姆吉耶召开邀请共和国各地贵族们参加的『公式庆贺战胜宴会』为止,都要把我留在这里,吗?」 听到善治郎的话,双眼瞪的老大的安娜公主鼓了好几下掌。 「太精彩了。真亏您能看穿到这种程度。善治郎陛下的慧眼越来越让我畏惧了啊」 虽然安娜公主一副装模作样的态度,但说不定她实际上真的很吃惊吧。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连贴在脸上的笑容都被剥落的蓝发公主,以堪称异常的力道用她那双深蓝色的双眼盯着善治郎。 「所以善治郎陛下。如何呢?虽然可能要花费些时间,但能请您务必在『战胜宴会』召开为止,都暂时留在这里吗?」 「唔嗯,要说我对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庆功会没兴趣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我也是怀着某种目的跨海而来的身份」 「即便我说您和芙蕾雅殿下的关系,有可能会得到我国的祝福也一样吗?」 听了安娜公主的话,这次轮到善治郎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了。也难怪会这样,毕竟和芙蕾雅公主的关系,他来到北大陆后一次也没对外人提起过。 然而,只要略微思考就能发现,但凡是在这方面有些眼力的人,都马上就可以看穿这层关系。 不同王家的男人和女人,要好的乘坐同一艘船从遥远的南大陆出发前往到女方祖国所在的北大陆北部。而且不管男方还是女方,都处于适婚期的年龄。 此外,只要仔细观察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相处时的气氛,就能明白两人是什么样的关系了吧。 但是,得到大国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祝福虽然能对芙蕾雅公主的父亲乌普萨拉国王造成一定精神压力,但不管怎么想那都属于两国的婚姻外交遭到第三方国家干涉的坏棋。 也是让乌普萨拉国王对善治郎的内心评价,从最开始就跌成负分的做法。 「请不要那么做。那种祝福,还是等结果出来后再赠与我们吧」 对摇了摇头的善治郎,安娜公主又露出一个鲜红嘴唇咧成弧形的大笑。 「这样啊。抱歉我多管闲事了。但是,这下就让人头疼了呐。如此一来,当我成功说服善治郎陛下愿意参加庆功会时,我该怎么回报您才好呢?」 「我还没有说愿意参加那个宴会。说到底,这场防卫战还没打赢呢,现在就开始担心战胜庆祝宴会的事,殿下是不是太心急了?」 「无妨,和战斗有关的事,我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剩下就是等佣兵队长阁下带着好消息归来而已。因此,我以他们会胜利为前提开始进行准备,也可以算是我信赖队长阁下的证明吧」 这么说完后,安娜公主晃动着蓝色头发笑了起来。 对她那句已经没什么事可做的说法,善治郎有些在意。 「和殿下一起来的两骑『有翼骑兵』呢?虽然区区两骑无法作为战力运用,但在侦查上应该也能发挥很大作用吧。例如杨队长他们现在就必须弄清敌人所处的准确位置。总之有很多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不是吗?」 「最糟糕的场合下是可以那么做,但那真的属于最后的手段。和佣兵队长阁下讨论时我就说了,可以的话我不想出动他们」 最糟糕的场合,最后的手段。这么说起来,之前的会话中安娜公主也提到过这些单词。 出于好奇,善治郎开口询问。 「那是为什么?」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理由。善治郎陛下。目前,我们面对骑士团的最有利的一个优势,就是『我们已经知道骑士团会对波姆吉耶发动奇袭。然而,对方却不知道我们察觉到了此次的奇袭』这件事。 的确,『有翼骑兵』几乎算是这世界上最强的侦察兵。然而反过来说,若以『在不被敌人发现的前提下发现敌人』的能力为标准评价的话,说他们是最弱的侦察兵也不为过」 「啊啊,原来如此」 这么一解释后,事情就简单明了了。 躲过在遥远上空自由飞行的『有翼骑兵』的侦查,是实际上近乎不可能的事。一人两人先不说,人数以千为单位计算的军队,断言其不被『有翼骑兵』发现的可能性是零也没问题吧。 然而,在被发现这点上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飞在空中的『有翼骑兵』不会被人数上千的军队中的任何人发现,这种事同样近乎绝对不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派『有翼骑兵』出去侦查的话,作为有极高概率找出『骑士团』目前所处位置的代价,也会给攻击方的骑士团送去发现有『有翼骑兵』出没的情报。 如果不能让来奇袭『骑士团』,一直保持在『还没察觉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的状态,佣兵部队就无法对他们发动反奇袭。 「不会太贪心了吗?」 「谁知道呢?这方面的把握,我也只能全交给佣兵队长阁下了。我现在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作战成功后掏钱付他们报酬,或是作战失败时负起相关责任而已」 这么说完后,蓝发公主露出一个强悍的笑容。 ◇◆◇◆◇◆◇◆ 是在和善治郎的会话中得到满足了吗,安娜公主心情很好的离开了房间。 由于还未被带去专用房间,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依旧留在接待室里。虽然通常这属于很大的接待失误,但在现如今的状况下还要求领主馆拿出完美无缺的接待的话,也太强人所难了。 在波姆吉耶领主馆的仆人看来,如今的情况就是本国的公主大人没打任何招呼一大早就跑了过来,然后这位公主大人又要求把他国的公主和王配叫来领主馆这里。 而且,这些一切还是发生在为了能尽快迎击『骑士团』,独眼佣兵杨必须与波姆吉耶侯爵雇佣的佣兵们见过面后,立刻开始为急行军做准备的前提下。 仆人们现在肯定正在体验地狱般的忙碌感觉吧,错不了的。 想到这些后,善治郎就很难做出只是多等了一会就大吵大闹这样不成熟的行为了。 就在善治郎为此大大叹了口气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银发公主好像很担心的问道。 「善治郎大人,您感到疲惫了吗?」 「我还好,芙蕾雅殿下。谢谢殿下的关心」 虽然强颜欢笑的这么回答,但善治郎现在真的感觉很累。当然,原因不是物理上的疲劳而是精神上的。 即便安娜公主再怎么条理清晰的说明这座城市不会陷落,善治郎的神经毕竟还没粗到得知自己所在的场所最近可能成为战场后仍能悠闲自如的程度。虽说乘坐『黄金木叶号』在大陆间航行也是需要赌上性命的行为,但以大自然为对手的赌命,和以带着杀意的人类为对手的赌命,给人的印象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老实说,这感觉简直糟糕透顶。虽说原本就有自觉,但善治郎再次确信了在和战争、战斗有关的事上,自己只会拖周围人的后腿这件事。 「就像安娜殿下说的那样,她似乎到庆祝战胜宴会召开为止都不会放我们离开了。对善治郎大人而言,这中情况是否有什么让您为难的地方?」 听到银发公主率直的这么担心自己,善治郎也老老实实回答了她。 「老实说,这种做法实在不太妥当呢。我从奥菈陛下那里得到的外交许可,终究仅限于和乌普萨拉王国建立友好关系而已。不过,将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和『骑士团』比较之后,嘉帕王国愿意和哪边结交根本无需多言,所以如果将一切都归于我个人的友好交流范畴内的话,其实倒也不必过于神经质的看待整件事」 认同「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与除了『爪派』教义外不承认任何其他信仰的『骑士团』。要问信仰精灵的嘉帕王国想和哪边建立外交关系的话,老实说根本没什么可选择余地。 话虽如此,即便没什么可选择余地,只要存在复数的选项,最终进行选择的就不是善治郎而是女王奥菈。 因此,善治郎只能一边向周围宣传自己并没有和共和国建立正式国交的权利,一边去出席那个祝贺战胜宴会。不过,他那么做多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为了自己能当上女王,安娜公主应该会对外大肆宣传善治郎那个『女王统治的国家的王族』头衔。因此,身为王配的善治郎一副对女王奥菈的命令不敢越雷池一步模样的话,对安娜公主也正好利害一致。 芙蕾雅公主在脑海里将善治郎的话咀嚼了一番。 「……那么,就和上次波姆吉耶侯爵举办的晚会时一样由我来担任主宾,善治郎大人则处于『偶尔也在这里的,未建立国交国交的王族』的位置,请问这样可以吗?」 其他和上次不同的地方,也就是善治郎会作为『南大陆的王族』被介绍给其他出席者而已。 「好的,就拜托殿下了」 虽然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并非安娜公主,但两人也开始以独眼佣兵杨的军事作战会成功为前提推进话题了。考虑到作战失败时的实际情形,这其实也是难免的。 佣兵杨队长的预测正确,即便到了那种时候也不会有敌人的海上封锁。所以万一杨佣兵队的作战失败『骑士团』真的兵临波姆吉耶城下,善治郎等人也可以在确认对方没有海上战力后请求共和国解除海上封锁,然后乘坐『黄金木叶号』迅速离去就行了 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的话,安娜公主再怎么说也不会继续强行把拥有脱离手段的善治郎一行留在波姆吉耶了吧。 所以仅限善治郎他们,独眼佣兵杨的作战失败了反而更好。 「不过话说回来,杨佣兵队长的作战实际上真的有可能成功吗?」 在军事方面的外行程度可以加个超字的善治郎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虽然基本上佣兵这种人都有着和正规军相比属于训练度偏低那一方的倾向,但据说一部分有名的佣兵,是可以打破这个常识的」 「杨佣兵队长就属于那一部分人?」 对善治郎的反问,芙蕾雅公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应该不会错了。由于他的名字没有传到乌普萨拉王国,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详情。但至少安娜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杨佣兵队长的事。 在此之上,既然他能一加入就被委任了波姆吉耶侯爵雇佣的佣兵部队指挥官的职位,说明安娜殿下和侯爵有把握仅凭他的名字就让那些佣兵们服从指挥吧」 「原理如此,他是个很有名的人物吗」 善治郎手托下颚的思考了一会。 「……芙蕾雅殿下」 「是,有什么事呢善治郎陛下」 从善治郎的表情上察觉到他要提出某种重大提议的芙蕾雅公主,也摆正了姿势等着善治郎开口。 「殿下能从『黄金木叶号』的战斗员中挑出几人,让他们加入杨队长率领的迎击部队吗?」 这句话,对于和战斗行为有关的事都抱有隔阂意识的善治郎来说,可以算是相当异常的例外。 虽然芙蕾雅公主因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她还是马上思考一番后给出了结论。 「诶诶,『黄金木叶号』的船员都是我的部下,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顺便说下,这时送善治郎自己的部下过去的做法是不在讨论之列的。这里面除了善治郎身边护卫原本就很勉强才能算达到标准人数的理由外,从政治角度来说也非常不妙。嘉帕王国的人,是绝不能介入他国之间的斗争的。 另一方面,这些问题对于乌普萨拉王国早就不疼不痒了。不过因为再怎么说直接打出乌普萨拉王国的名号都会很不妙,所以得借用一下「在船停泊进港口期间的休假中。为了赚取零花钱才应征了这次的佣兵募集」这种露骨的借口。 『北方骑士团』因为成立的经由,和以乌普萨拉王国为首的北大陆北部精灵信仰国原本就是敌对关系。所以善治郎要求程度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当然,前提是参战的必须是只有数名程度的少数几个人。 听了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藏不住的罪恶感继续说了下去。 「太好了。那么只是一两人也可以,我希望殿下能派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加入那支部队」 「那个,在加入期间,他们都绝对不能让杨队长发觉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不,身份即便暴露了也无妨。只是,我希望事情结束后,能够从可以信任的人那里,得到关于他们所目睹的『骑士团』和杨佣兵部队之间战斗的报告」 「善治郎大人,您这究竟是……」 下达命令将人送入战场。而且,还是原本让人觉得没必要介入的战争的战场。善治郎的这些行动,不可能不让人产生违和感。 带着严肃的表情,善治郎抛出了那个他一直拖延没问的问题。 「芙蕾雅殿下。殿下是否知道『火药』这种东西呢?」 幕间 独眼佣兵的战斗 翌日。 和预定一样,独眼佣兵杨率领着一千两百名佣兵从波姆吉耶出发了。然后直接沿着道路北上。 沿着道路前进了一日后,于是日落时分警戒着四周宿营,然后隔天再次开始行军。 虽然提到佣兵就总给人比起个人更多是依赖集团取胜的感觉,但这次的佣兵们可说不愧是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大贵族波姆吉耶侯爵雇佣的人,在个人力量上面也颇有看点。 话虽如此,他们终究还是无法和『骑士团』匹敌。 「这种时候,如果向士兵们寻求过高的能力反而可能吃苦头。虽然在森林中的小道设伏是最好的,但在视野糟糕的森林中,也没法即时对部队下达指示吧」 独眼佣兵杨在行军期间不仅仅只在动脚,同时也在进行思考。虽然佣兵队大多数人是徒步行军,但这次也带了几匹马来。 尤其是留在队伍后方的三匹骏马,更是事情有变时的王牌。骑在马上的以马术为傲的骑手们,被命令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严禁加入战斗。 这些骑兵的任务只有一个:当杨佣兵队无法完成作战的时候,要火速返回波姆吉耶将情况报告给那边。 在独眼佣兵杨的预想中,有两种情况需要骑兵们履行上述的职责。 其一是杨佣兵队败给『骑士团』的场合。这种情况还好。老实说,身为佣兵队队长的杨自己也做好了实际可能发生那种情况的心理准备。由于并没有在这里放弃活下去的打算,所以如果看不到胜算的话,他会老实把路让开让『骑士团』过去。 问题在于另一种情况,也就是杨佣兵队没能和『骑士团』接触的场合。 那种时候,佣兵队长杨的预测就从根本上扑空了,又或者是虽然预测很难得的猜中,但因为哪里出了差错,导致佣兵部队没能捕捉到敌人的踪迹。 到了那种场合,必须尽最大限度的迅速把情况告知波姆吉耶。 「再怎么说现在情报都少过头了,准备时间也完全不够用。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以这边的预测大部分成真为前提行动了呐。所以即便扑了个空,公主大人大概也会原谅我们吧?」 对过于严峻的状况抱怨了一句后,佣兵队长杨像是要把胸中的忧郁心情吐净一样做了个深呼吸。 独眼佣兵杨,决定在穿过森林中的道路后抵达的草原中,以背靠道路的阵势展开迎击。本来,如果佣兵队有着充足的训练度的话,这种时候应该在森林中设伏,对通过林中道路的骑兵进行奇袭才对,然而考虑到森林的大小、佣兵的数量,以及佣兵们的训练程度,佣兵杨实在没有把握发动奇袭前己不会先暴露。 如果奇袭失败在森林中展开乱战的话,那将是最糟糕的状况。虽然骑兵自傲的突击力在森林中施展不出来,但和佣兵们相比,『骑士团』的骑士在个人武艺和装备的充实程度上都明显高很多。随便展开乱战的话,佣兵这边的损失甚至有可能比普通的战败逃走还要严重。 虽然一名队长级佣兵提出的「至少在那边的小山丘上布阵吧?」的意见,但这个也得否决。 毕竟,在远离道路的地方布阵,导致对手不理会这边直接通过离开就太蠢了。 骑兵的威胁就在于移动速度。根据独眼佣兵杨的判断,如果在山丘上筑阵,当判明骑士团会无视这边打算强行通过时,若还想要从侧面对敌人造成伤害的话,佣兵队必须举全军之力全速从山丘上冲下去才赶得及。 在这样的最高速度冲刺中,是无法进行精密指挥的。如果对手只是装成强行通过的样子,在行进途中突然转换方向改为正面对佣兵队发动突击的话,估计一击就能让佣兵队溃灭吧。 因此,即便知道失去地利,独眼佣兵杨还是把阵地安置在了背靠森立的草原平地上。 「好—。你们听着,所有人都去挖坑。啊啊,这可不是要构筑营地。现在没那个时间了。话说,即便现在建出营地来,也没法吃什么饭了呐。 把地面情况弄的更糟糕些,就能拖住那些马的脚步。还有,去森林里砍些合适的粗树枝来,把那些插在地面上然后在树枝之间围上绳子。嘛,虽然都是些聊胜于无的措施啦」 这样搞出来的东西虽然以防御阵地而言过于粗陋,但至少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唷,杨。真的要在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迎击『骑士团』吗?」 「再怎么说都太无谋了吧?」 两个熟人佣兵小声向队长杨这么质问。 「没问题。这就是能在受最少的伤害下,满足赞助人要求的方法」 「真的假的」 「就相信你吧」 即便半信半疑,但两人还是听从了独眼佣兵杨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佣兵杨过去的实绩。 「哦,相信我吧」 看到佣兵杨说完这句话后做出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动作,两个熟人佣兵也露出坏笑出言挑衅。 「要是你猜错了怎么办?」 「这可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算了的哦」 「哦,到那时就在酒场请你们喝多到能拿来洗澡酒吧」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 「绝对要守信哦?」 「不过,仅限大家能活着回去的场合」 「那不是当然的嘛」 「死人怎么喝酒」 为了缓解年轻佣兵们的紧张情绪,独眼佣兵杨故意用周围都能听得到的音量不停插科打诨。 当地鸣般的声音从地平线方向传来时,杨他们已经做好了最低限度的准备。 「来了!所有人准备战斗!」 听到独眼佣兵杨的命令,所有佣兵队成员都进入了战斗态势。 终于,“那个”——『骑士团』出现了。 虽然从佣兵队这里无法看清全貌,但至少光看到的部分就超过千骑的骑兵,正向他们逼近。因为对方并不是发动突击只是在行军而已,所以速度倒也并不是很快,但那也是步兵行军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程度的速度。 对手的马也很巨大。这是因为『骑士团』的战马全都是以载着全副武装的骑士奔跑为前提,特别挑选出来的大型马。眼下,超过千骑的这种巨大马匹,正驮着身穿看上去就厚重感十足的全身铠甲的骑士向这边行进。 再怎么绷紧身体立起矛衾,步兵也很难对抗逼近的骑兵的迫力。 然而,『骑士团』却在和佣兵队还有些距离的位置,不自然的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他们停下了啊?」 对自己周围发出疑问的佣兵们,独眼佣兵杨露出一个坏笑。 「哈哈,因为在对面眼里,我们这些人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在预料之外啊」 虽然脸上露出不逊的笑容,独眼佣兵的内心却在祈祷。 (回去,回去,给我回去) 『骑士团』现在的反应,也是独眼佣兵杨特意在醒目的地方布阵的理由之一。 这样摆开阵势的话,『骑士团』自然会发现自己等人的存在进而察觉到奇袭行动已经暴露。既然如此,那对方应该也会察觉到攻陷波姆吉耶的目的,已经近乎不可能实现了才对。 若骑士团能就此打道回府,那便是独眼佣兵杨能预想到的最棒的结果了。 (嘛,虽然那个公主大人似乎不希望我一仗不打便获胜就是) 明显对功绩饥渴万分的公主大人想要的好处,那才是佣兵杨超级不会在乎的东西。 佣兵会重视的东西,其一是能活下来,其二是收支尽可能平衡。虽说有闲心余力的话,也不是不能讨取一下赞助人的欢心,但用数 量几乎和对手相同的步兵从正面,而且还是在草原这种地形里对抗『骑士团』的骑兵部队这种事,老实说已经超出拿钱办事的范畴了。 所以即便双方并未正式战斗,只要能让对手接撤退离去,「杨佣兵队击退了『骑士团』」的说法就决说不上是错误的。 所以回去,给我回去。 独眼佣兵杨的这个愿望,很遗憾没有实现。 「该死,那些家伙开始调整阵形了」 「啊啊,完全是打算动手了诶。杨,怎么办?」 面对发出咒骂的佣兵们,身为队长的杨先是努力压下想要咂舌的心情,然后带着一副完全胸有成竹的笑容发出指示。 「放心,都在我预想之内。弓兵队,上箭。『笛子』队也上前来」 发出指示的同时,独眼佣兵杨也在思考。 『骑士团』发现了这边的存在,停下了脚步。虽然这之后对方为了发动攻击而开始组织阵型,但从他们停下到再次开始行动所花的时间决不算短。 话虽如此,『骑士团』的指挥官肯定也不是笨蛋,对方应该有此次的奇袭已经失败了的自觉才对。 因此,接下来这波攻击并非特别认真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先发动一轮攻击试试水,能突破这边的阵地就直接突破。突破不了就放弃撤退——按照独眼佣兵杨的推测,对方的意图大致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么只要敌人第一次突击时下手,就有胜算。 在佣兵杨思考这些事的期间,已经完全准备好发动攻击的『骑士团』,进入了即将开始突击的态势。 「要来了,都把精神给我绷紧了!」 虽然独眼佣兵用大到吓人的音量发出了这道命令,但千骑骑兵接着也发出让那个音量变得犹如微风般的吼叫声,然后伴随着震耳的马蹄轰鸣向这边冲了过来。 「别在气势上输给那些家伙,你们也都给我吼起来!」 被队长杨叱责后,佣兵们也发出不输给对手的巨大吼声。即便没有『骑士团』的吼声那么整齐,这边的音量也可说相当惊人。虽然其中夹杂了一些哭腔,但用力从腹底吼出来后,肩膀也会多少放松些胃也不那么疼了。 (还不行,还不行,还不行……好!) 「弓兵,射!」 独眼佣兵杨盯住径直向自己这边冲来的骑兵中的一骑,算准最好的时机后,向弓兵佣兵发出了射击指示。不过正确来说,他是比最好的时机提前了一点发出指示的。毕竟考虑到佣兵们的训练水平,这才是真正最好的时机。 「唔噢噢噢!」 「看箭!」 「啊,可恶!」 和预想的一样,能及时配合队长杨说「射!」的时机射出箭的人,只占全部弓兵的三成而已。至于其他人,都是之后才断断续续的,被队长杨评价为「就像尿不痛快的小便一样」的跟着射出了自己的箭。 这一轮的射击虽然水平低到如果敢自称『一齐射击』的话,赤竜王国的长弓队甚至会发来抗议书的程度。但再怎么说,完全无防备的冲入弓箭之雨,即便是『骑士团』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很多人的金属铠甲都插上了箭,运气不好的人更是因为马的后背或脖子中箭直接落马。 不过,最后落马的骑兵只有不足十骑而已,而且落马的骑士最后也表现了一下——他们在落马前会先努力偏转方向,以不会妨碍到后面的同僚的形式倒地。展现了让人不得不承认“不愧是『骑士团』”的训练度。 这样的『骑士团』的移动速度,不会给训练度很低的弓兵们射第二箭的机会。 「骑兵,你们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吧,把这里的状况报告给上面」 「祝各位武运昌隆!」 「哦,剩下的事就拜托了!」 「城里那边交给我们!」 收到佣兵杨这个指挥官的指示后,作为部队王牌的三骑骑兵立刻先行一步撤退。这三骑骑兵的马是波姆吉耶侯爵提供的骏马,骑手也是佣兵队中特别以骑术自傲的队员,而且他们都没穿铠甲一身轻装。 会选择现在的时机脱离战线,是因为这样一来即便之后陷入最糟局面也就是佣兵队败北的情况,骑士团应该也追不上这三骑骑兵才对。 将贵重的传令用骑兵三骑全部用掉虽然不符合战场常识,但独眼佣兵杨接下来要做的事若己方骑兵留下就只会碍事,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当三骑骑兵远去的声音从佣兵杨背后传来时,『骑士团』已经冲进了佣兵队事前做过最低限度准备——也就是把地面状况弄的很糟糕,挖了很多小坑,插了不少木桩并在木桩间拉上绳子的地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进入这种地方后,果然即便是『骑士团』也不得不降低了突击速度。 佣兵队长杨所想出的胜机,就只会在这里出现。 「就是现在。『笛子』队,吹!」 佣兵杨向作为他王牌的『笛子』部队发出指示。虽然数量只有三十人左右,和弓兵队相比数量压倒性的少。但作为代价所有人都是独眼佣兵杨的嫡系部队,所以他们绝不会搞错长官命令。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一轮一齐射击。 砰!听起来只会给人这种感觉的爆音同时响了三十次后,仿佛点燃刚砍下树枝般的白烟笼罩了前线。 与此同时,冲在最前面的数骑『骑士团』骑兵,突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然而,比这些更重要的,是骑士团的马匹听到不习惯的爆音后陷入了混乱这件事。 「怎、怎么了!?」 「安静,安静安静!」 「呜哇啊啊!?」 虽然实际负伤的骑兵和刚才弓箭攻击的战果几乎没什么区别,但由于马们因为爆音失控暴躁起来,骑士们现在光是安抚坐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另外,即便数量只有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程度,但有人和马原因不明的土人倒下也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另一方面,佣兵们虽然也因为『笛子』的声音受到不小惊吓,但担任队长的杨事前就警告过他们「会有音量很夸张的声音,而且到处都是烟雾」,所以他们比骑士们更快的恢复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佣兵们想要不骑马和对手对抗,就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 「就是现在,全员突击!」 这么大叫后,独眼佣兵杨像示范一样自己打头阵,冲破烟雾朝着『骑士团』杀了过去。 「跟上队长!」 能立刻紧随其后跟着上去的,就只有把『笛子』插回腰间,重新拿起立在旁边的长矛的佣兵杨的嫡系部队。光是这个事实,就足以证明其他佣兵第一次听到『笛子』的声音后,陷入了多漫长的呆滞时间吧。 「哦,哦噢」 「可恶,那烟是什么东西?耳朵到现在还嗡嗡的响」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有足够时间让惨状降临在『骑士团』身上了。 「喂,看啊。那些骑士大爷,状况好像比我们还糟糕」 「也就是说,现在是个好机会吧」 「切,又没法让杨请喝酒了吗」 找回了状态的佣兵们,对只能紧贴在失控的马匹背上什么也做不了的骑士们发起了袭击。 不管是好是坏,对强者就示弱溜走,对弱者就是痛打落水狗,所谓佣兵就是这样的生物。 「啊啊啊,上吧!」 「噢噢噢,给我接招吧!」 「别伤马,过后可以高价卖出去的!」 从这时起,战斗的胜负就决定了。 第四章 等待胜利的时间 时间回溯到数日前。 在安娜公主离开的波姆吉耶领主馆的某个房间里,善治郎向芙蕾雅公主提出了那个他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 「您说,『火药』吗?姑且,我也是知道的哦?」 听到虽然不解但仍这么回答的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的表情一下变得险恶起来。 言灵可以正常发动。看起来,『火药』在北大陆,已经是有了一定认知度的东西了。 「这样啊。那么,让我再多问几个问题吧。其实……」 这么开场后,善治郎把与独眼佣兵杨初次见面是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佣兵杨的身体上,带着微弱的火药气味。 战场老兵的佣兵身上带着火药的味道的话,当成火药已经应用在武器上毕竟妥当吧。 「芙蕾雅殿下,对这种说法殿下能想到什么吗?」 「这个嘛。虽然我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有人想把火药应用在战场上这种情况,似乎过去曾发生过很多次。不过虽然获得小规模成果的例子也有,但我听说大多数还是遭到了沉重打击,计划被挫败了的样子」 「也就是说?」 「原因就在于港口防卫问题时也曾提到过的魔法这种存在。如果想要把火药作为武器运用的话,似乎无论如何都必须想出暂时在战场上保管好火药的方法。然而,只要用魔法从远方点火,火药就会瞬间变成只会给自军造成伤害的存在」 「啊啊……」 结果又是魔法。仔细想一下的话,就能发现这是很单纯的事。 现代的高性能炸药、炮弹,导弹,除非按正确顺序发动,否则即便是用大锤使劲敲,或是将其扔进火堆里,这些东西也几乎不会因此爆炸。 然而,黑色火药可不是这样。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发大爆炸了。 举个例子,即便现在有敌人拿出大炮来轰击城墙,也必须先考虑下这个时代的大炮的命中率问题。另一方面,魔法使操控的魔法,却基本是只要目标在自己的视野内且静止不动的话,就几乎不可能会射偏。 因为战场是极度紧张状态气氛强烈的空间,所以即便是远距离攻击,能在这样的地方成功发动魔法也只有少数大魔法使才能办到,因此一般来说魔法使是很少会被投入战场。但如果对手带着火药过来送死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种时候只要给对手来上一发『发火』或『广域火炎』之类的魔法,便可以期待给敌人造成重大伤害。 「难不成,善治郎大人想要把我方的人送入杨佣兵队,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对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带着有点尴尬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听殿下刚才那么一说,说不定并没有必要那么做呢」 在给『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下达命令前,自己或许不应该因为暧昧的预感,就把人送去战场这样的危险地带。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带着有点严肃的表情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不。不如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更应该送人过去。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把火药应用在战斗上的想法很早以前就有了。既然善治郎大人从杨佣兵队长身上闻到了火药的味道,那么他应该也产生了那种想法。虽然听说『骑士团』麾下也有很多魔法使,但这次的战斗是以奇袭对抗奇袭。我认为对手应该不可能准备了什么应对火药的对策」 「就是说,他们对杨佣兵队长的计策完全不知情很可能在这上面吃亏,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或者正相反,『骑士团』可以当场拿出应对对策,导致杨队长他们被自己的计策所反噬。总之无论哪种情况,这次战斗有出现预想之上的大胜,或遭遇同等程度的大败的可能。那么,我认为从客观第三方角度的见证整件事的经过就是有必要的」 「真的可以吗?」 和干脆的做出决断的芙蕾雅公主形成对照,首先提出这个想法的善治郎态度却还有些犹豫。 大胜先不说,如果遭遇大败的话,送过去的战斗船员战死的概率就会大幅上升。在这个前提下,也难怪善治郎会得出「果然还是算了吧」的结论。 然而,即便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这种软弱情绪,芙蕾雅公主还是很坚决的做出了决断。 「是。这种时候虽然可能多少有些危险,但还是应该把我们的人送过去」 虽说芙蕾雅公主和『黄金木叶号』的战斗船员打交道的时间,长到善治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但她仍能做出现在这样的觉悟,这果然还是因为与生俱来的王族身份吧。 和善治郎这个速成王族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总之,既然是善治郎首先提出,芙蕾雅公主又如此坚决的决定「要做!」了,事到如今善治郎已经很难再强行终止行动。 「明白了,那就万事拜托殿下了」 「好的,交给我吧」 芙蕾雅公主带着笑容答应了善治郎。 ◇◆◇◆◇◆◇◆ 就在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做出把自己的人送入迎击部队的决断的时候,在同样位于波姆吉耶领主馆的某个房间里,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公主安娜,正露出一副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的严肃表情。 「乌普萨拉王国的王族,和嘉帕王国走在一起了,吗」 「…………」 「…………」 从波姆吉耶侯爵那里要来的这个房间里,目前就只有安娜公主自己,以及她从王都带来的两名有翼骑兵这样三人而已。 「虽然早就听说乌普萨拉王国有独自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念头,但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钓到了连我国都无法企及的,出乎意料的大猎物啊」 南大陆的人对北大陆的事大多处于近乎完全无知的状态,但北大陆的人却意外的拥有不少和南大陆有关的知识。 这种知识量的差距,是大陆间贸易一直以『北大陆的贸易船前往南大陆』这样单方面的形式进行所造成的。 因为距离的原因,在这其中最为受益的是北大陆的南部诸国和南大陆的北部诸国。 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虽然位于被称为北大陆中西部的地域,但因为既是大国又拥有波姆吉耶这样的优秀国际贸易港口,所以也在大陆间贸易中有着相当的地位。 身为这样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王族,安娜公主也多少听过嘉帕王国的名字。 「嘉帕王国,听说是在南大陆中西部首屈一指的大国,但那位大人给人印象却和这个地位很不一致啊」 不久之前,南大陆上刚发生了一场将大陆上的国家几乎都卷进去的大战。而嘉帕王国是一个即便经历了这样的大战,也依然保住了大国地位的战胜国。作为这样一个国家的王族,安娜公主却从善治郎身上感觉不到那种习惯了战争的氛围。 「南大陆是魔法文明先进地。相反,在技术、思想、政治制度方面是我国走在前面——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在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算是一种「看不起人」的说法。 来自那样南大陆的王族,却对连北大陆的他国都不怎么理解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统治系统,展现出了理解的姿态。 「还以为那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了不起才不懂装懂,但看来并非如此。毕竟他连『君临但不统治』都提出来了」 听到安娜公主的话,迄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有翼骑兵中的一人产生了剧烈反应。 「我记得,那是我国的王都大学最近才刚刚提出的一种构想吧?」 「不错。就连我国的贵族,如果 是偏远地方的人的话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个名词呢。搞不好连波姆吉耶侯爵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名词,居然突然从南大陆的王族嘴里说了出来。老实说,当时想要不在表情上露出破绽真是太难了」 所谓最近才刚刚提出,当然是指名词自身而已的意思。这种概念本身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掌管大部分国政的是立法府,召集这个立法府的是国王,挑选出国王的是总领『国王自由选举』的元老院。 这样的国王的存在形式,简单来说就是『君临但不统治』。然而,这种说法即便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贵族阶级中,也应该还是众人不怎么熟悉的东西才对。 因此,这个说法突然被来自遥远的南大陆、没有国交、连国名都只是有所耳闻程度的国家王族嘴里说出来所造成的冲击,是绝对不能算小的。 「嘉帕王国,从以前开始就在针对我国收集情报了,您是这个意思吗?」 对有翼骑兵的话,安娜公主重重点了点头。 「唔嗯,这么想比较妥当吧。乌普萨拉王国即便在北大陆也属于北部国家。另一方面嘉帕王国却是南大陆中西部国家。因此,不管哪边迄今为止在大陆间贸易的圈子中都籍籍无名。然而,随着新型外洋船的出现,大陆间航行已经逐渐发达起来,于是像他们这样的家伙就起了独自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念头吧。 然而,完全不进行补给为前提在乌普萨拉王国与嘉帕王国之间往返,这种航行难度太高了。而且,北大陆南部诸国还是『教会』的势力圈。是信仰精灵的乌普萨拉王国和南大陆的嘉帕王国,不会太想接近的地域」 「所以,他们才看中了承认『信仰的自由』的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进而刺探这里吗。以便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利用我们的港口。……原来如此,道理确实说得通」 对有翼骑兵的接话,安娜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说法确实在道理上说得通。但遗憾的是和事实其实相差甚远。 「除了为船找一个遇到问题时可以休息的地方外,嘉帕王国说不定还有将来也和我国进行贸易的想法」 「嘉帕王国,将乌普萨拉王国和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放到同一架天平上衡量,您是这个意思吗」 说这句话的有翼骑兵的语气里,带着毫无遮掩的不快情绪。果然,因为南大陆是未开化之地,同时又被『教会』定义为罪人的流放之地,让这人心中对那边抱有蔑视心理吧。 安娜公主摆了摆手。 「不要这么说吧。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总会变成这样的感觉。也就是进行『和哪边打交道有利,哪边的条件更好』之类的选择。 从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殿下的关系来看,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大陆间贸易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毕竟乌普萨拉王国的技术力水平可是有目共睹的」 「这种情况,对我国来说会成为威胁吗?」 安娜公主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对这么询问的有翼骑兵点点头。 「啊啊,会的。至少,将来变成那种情形的可能性很高。目前,我国并没有直接和嘉帕王国进行交涉,只是和南大陆其他国家在做贸易而已。而且,那还是只有民间等级的规模很小的东西。因为这个缘故,砂糖和香辛料的贩卖价格一直被固定在很夸张的金额。 与之相对的,乌普萨拉王国却是由公主大人亲自出马,以建立正式的国家间贸易往来为目标的。虽然纯粹以国力来说,我国的水平远在乌普萨拉王国之上,但民间的零散贸易活动,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国家主导的大规模贸易的对手。 能大规模进行运输的话,贩卖价格就可以降低。如果嘉帕王国产的廉价砂糖和香辛料通过乌普萨拉王国在北大陆这边扩散的话,我国的海上贸易商们可就要陷入不是笑笑就能了事的糟糕事态了呐」 「这个,就是殿下准备的『借口』?」 迄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名有翼骑兵,突然用很无语的语气开了口。 虽然因为穿着覆盖全身的铠甲让人看不到外表,但从声音上判断,这名有翼骑兵应该是个年纪已经相当大的男性。 「借口这种说法太难听了吧。请说成『要传达给立法府的说服材料』,师傅」 「如果您觉得难听的话,那就请不要再用那种花言巧语的说法了,殿下」 听到被称为师傅的有翼骑兵这么念叨,安娜公主微微耸了耸肩。 「我知道。在那些家伙面前我是不会这么含糊其辞的发言的。不过,想要增强海军规模,然后将那个指挥权纳入王家手中的话,现在的情况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也是事实」 虽然走陆路的话,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和乌普萨拉王国都给人彼此是遥远国家的感觉,但走海路的话两个国家其实意外彼此距离很近。 所以乌普萨拉王国的海上战力和海上贸易变得充实,会对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形成威胁这种说法,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话虽如此,安娜公主的目的倒也不是对这个威胁实际进行什么戒备应对。而是以戒备威胁为借口强化本国的海上的战力,然后设法将那个战力纳入王家直属罢了。 「王家权限很低这件事,就那么让您觉得不满吗?」 「不是不满,是不安。我国的政治形态的确有很多有利的地方。因为大多数贵族都对自己持有对国政的影响力这点抱有实感,所以他们的主动性很高。受这个影响,贵族的教育水平也跟着提升了很多。结果就是优秀的人才大量得以涌现。这些的确都是优点和好处。然而,我国的政治系统也有应对预想之外事态时反应较慢的缺点。 造船和航海。现在,和海洋有关的技术正以惊人的速度持续进化着。说海开始变狭窄了也可以吧。因此,至少在和海洋有关的国家事业上,我希望能够由少数人来主导以便遇到突发情况时可以即刻做出应对」 两名有翼骑兵安静的听安娜公主用平静,但同时注入了强烈意志的语气讲述着这些事。 「由于担忧这个国家的未来,安娜大人才为了把这个国家导向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而努力这件事我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无论安娜大人有什么腹案,您至少也必须先成为国王,那些腹案才会那么一点实行的可能性」 「这个我当然明白」 听到被称为师傅的有翼骑兵的话,用手拄着脸的安娜公主叹了口气。 目前,安娜公主只是王家的普通一员而已。继承王位、成为王家的代表——如果她无法拿到这些最低限度的身份地位的话,就很难就增加国王的决策权一事和立法府进行交涉。 「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陆地上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对波姆吉耶侯爵来说这种情况应该很不有趣吧。而我那个共和国未来的关键在于海洋的主张,就应该和波姆吉耶侯爵的想法一致了。那么,只要我确实的积累出实绩,就不可能拿不到波姆吉耶侯爵的支持,这就是我的想法」 波姆吉耶侯爵,是甚至能在立法府中独自组织起派系程度的大贵族。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安娜公主那个『成为国王』的野心就可以说大大迈进了一步。 「然后,当您在波姆吉耶侯爵的支持下成为国王时,会设法强化海军,并将那个海军置于王家的指挥下吗……。那么到那时,对身为波姆吉耶港的所有者,同时也是拥有目前国内最大规模海军的波姆吉耶侯爵,您是打算把他踩在脚下还是一脚踢开呢?」 「……会成为王家直属的只有强化部分的海军战力,还有贸易船而已。波姆吉耶侯爵目前所拥 有的权益,我是不会对这个部分出手的」 「依我的愚见,这和『相对的,在我国的海上权益这一领域里,波姆吉耶侯爵家的影响力降低将无法避免』是相同意义哦?」 对被称为师傅的有翼骑兵的指摘,安娜公主只是无言的挪开了视线左顾右盼。 ◇◆◇◆◇◆◇◆ 独眼佣兵杨率领佣兵部队从波姆吉耶出发后的数日间,令人毛骨悚人的寂静支配了这座城市。 船只出入港口受到了限制,入海口位置有波姆吉耶侯爵麾下的军舰轮番把守。城门那边也是一样,不仅有数量是平日里一倍以上的士兵把守城门,进出时进行的检查也要花上比平时翻倍的时间和功夫才能完成。 波姆吉耶侯爵对这些做法的解释是「有国家通缉的要犯可能潜入了波姆吉耶」,但有些眼力的人都对这个说法抱有疑问。 虽然做的很隐蔽,但有人曾目睹投石器和大型十字弩的箭被搬运到城门上的场面,配备在城门处的士兵们也都一副对城门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极度关注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数量过千的完全武装佣兵,数日前才刚从城市北门出征而去。虽然当时用的是「为了搜索潜伏在波姆吉耶周边的国家通缉要犯」的说法,但再怎么说这都太牵强了。 即便再怎么隐瞒,战争的气氛终究不是真能藏得住的东西。 有什么人要来攻打波姆吉耶了。这种不安慰的谣言,正在以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的速度在市内流传扩散。 在这样城市整体气氛有些糟糕的环境中,身为整个事件发端的孤儿少年杨,一直以客人的待遇被安置在了波姆吉耶领主馆中。 对既是乡下村庄出身又是孤儿的少年来说,这里正可谓犹如另一个世界的奢侈空间,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让他待的非常不舒服。 食物的吃法,在走廊里的走法,房间门的开法,沙发的做法,以及对人说话的语气用语,全都是他不习惯的方式。 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被府邸里的仆人们面无表情的注视。在这种环境下,自己是如何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存在,就算本人不愿意也不得不理解了。 即便嘴巴里称自己为「客人」,态度和表情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在看不起人。 即便有柔软的床铺睡,能穿上干净漂亮的衣服,可以吃到美味的食物,整天被这样轻蔑的空气包裹的话,还不如回去过又饿又脏的大街上生活算了。 结果,孤儿杨变得经常跑去于唯一不会冷漠对待自己的杨祭司身边。 「祭司大人,我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才行?」 坐在沙发边上无聊的摆动双腿的孤儿杨,再次发出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的牢骚。 心里也明白孤儿杨并不适合留在这座府邸的杨祭司,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答了他。 「至少,在杨队长带回结果为止都很难离开呢。但是,杨君。即便能从这里离开,你有其他地方可去吗?」 「这个……没有呢。嘛,这方面总会有办法的啦。迄今为止我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虽然孤儿杨很想跟独眼佣兵杨一起出击,顺便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可取之处,但却只得到一句「你会碍事的」然后就被留在了波姆吉耶。 嘛,因为这次的作战对行军速度要求很高,所以杨队长的话也确实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孤儿杨的确是个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应的眼力和胆识的孩子,但一个人长距离步行能力的强弱,果然还是和年龄的大小息息相关的。 「这样啊」 杨祭司是在故乡的大学里担任学部长的人。拥有以平民的基准来说能算作富裕阶层的收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二话不说肩负起照顾某个人整个人生的责任。另外,身为『教会』的祭司,虽然胸怀慈悲之心很重要,但公平的对待众生也同样是不能忘记的心态。 给予孤儿一时间的慈悲是没问题,然要负起责任照顾那个孤儿的整个人生的话,就必须要有某种理由才行。不然的话,会有其他大量有着同样境遇的人吵着我也要我也要的缠上杨祭司,将他整个压垮的。 因此,杨祭司最多只能以建议的形式来引导孤儿杨。 「说起来,安娜殿下曾说过要以某种形式给予你赏赐呢。到底想要什么,杨君已经决定好了吗?」 对杨祭司的话,孤儿杨别说两眼放光了,不如说是非常不情愿的回答了他。 「不,我并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如说,我还想拒绝那个赏赐什么的呢。虽然最开始时也想过要钱,用起来很趁手的小刀,连我也能用的小孩子用的武器之类的东西,但仔细想想果然还是算了吧。即便给像我这样的孤儿小鬼钱或者值钱的东西,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听到孤儿杨非常有现实感的回应,杨祭司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少年说的全都是事实。给一个孤儿和他身份不相符的金钱,或是能兑换金钱的高级物品,只会导致他被心怀叵测的人缠上而已。另外,如果一个孤儿拿着孩子用的武器的话,世间迄今为止对他只有「厌恶」级别的排斥,多半会提升到「视为危险排除掉」的级别吧。 然而,正因为如此,杨祭司才会提出一个提案。提示出一种在乡下农村出生长大的,之后又作为孤儿而活的少年想不到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你就要些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抢不走的东西如何?」 「无论如何也抢不走的东西?」 有那种东西吗?对孤儿杨带着这种半分怀疑半分期待心情的回应,杨祭司虽然有严格来说自己是在说谎的自觉,但仍挺起胸膛回答了他。 「诶诶,那就是技术,或者知识」 「技术和知识?」 「不错。这些都是会刻印在杨君你自己的身体上,以及脑子里的东西。是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抢走的」 虽然世间也存在一个人因为拥有技术而被视为威胁,因为聪明而被疏远,甚至因为丢了性命的情况。但即便如此,从整体比例上看还是技术或知识能拯救一个人的情况压倒性的多。所以杨祭司没有把前面一种事实讲出来。 「技术和知识,那种东西……」 对虽然天生头脑很好,但经验还是不足导致视野比较狭隘的孤儿杨,杨祭司决定举个简单易懂的范例来开导他。 「举个例子。杨君你不会骑马吧?可如果你今后能比谁都擅长马术的话,杨队长说不定就会雇佣你作为他的传令兵了哦」 「!?」 这句话让孤儿杨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知识也是如此呢。杨君数数只能数到三吧?但若你能数更多的数字的话,说必定就能以是在多少天前听到『骑士团』的会话这种形式,更准确的报告这次的事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杨队长也就能更加精确的制定作战了吧」 「是,这样吗?」 「还有,杨君非常聪明,报告里对『骑士团』会话的要领归结的非常好。然而,『骑士团』的会话,实际上应该比你讲述的更长更多吧? 如果你能把那些内容一字一句的全都复述出来,大家说不定就能从其中推导出更多的情报了」 「那、那么长的话我记不住啦」 「正是如此。但是,在刚听到后时,虽然不能说全部,但杨君你也肯定记得比现在多很多的内容不是吗? 这种场合,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有用来书写的道具。这么说虽然有点卑鄙,但如果杨君会写字的话,那是就可以记录些东西下来,之后你就能送来更为正确有益的情报了」 「…………」 从孤儿杨带着认真的表情倾听自己的话的样 子,察觉到他已经有了干劲的杨祭司,也收起平时总挂在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等着少年表态。 「祭司大人」 「是」 「我,如果学会了技术和知识的话,就能变得和那个独眼大叔一样吗?就能变得像祭司大人您一样吗?」 「这就不知道了。和军事有关的知识我完全是门外汉,只知道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但像杨队长那样的将领,不要说佣兵了连正规军中似乎也很少见。至于我,虽然也没有什么可自傲的,但好歹也担当了大学龙学部的学部长。 但理所当然的,大多数佣兵并不能像杨队长那样担任大部队的指挥官,一座大学中能得到学部长地位的人的数量也往往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光是这些事实,杨君你就能明白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杨队长和我这样的人吧」 杨祭司这样正直的回答了孤儿杨。 对于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会严格看待一切事物价值观的孤儿少年杨,毫无根据的希望和空话无异。因此杨祭司才会如实的把事实传达给他,同时将更有现实感的希望展现给他。 「但是,只要这点我可以断言:学会了某种技术或知识的你,肯定能比不那么做的你,吸引来更加有利的未来」 「有利的未来?」 「说更好的未来也许比较合适吧。当然,即便拥有技术和知识,也并不意味着就今后绝对会有杨君期盼的未来等着你,但即便是那样,至少也绝不会导致杨君遇到你不愿意遇到的未来」 「唔,是这样呢」 即便不展示希望,也会严谨描述事实的杨祭司的话,是对孤儿杨来说非常简单易懂的东西。 对仍未下定决心的孤儿杨,杨祭司又最后推了他一把。 「下决心的话,最好还是尽快哦。 在杨君这个年纪,贵族阶级或资产阶级的孩子的话基本上已经能读简单的文字,计算也大致都会了。而如果是出生在骑士家的、那些和你同龄的孩子们的话,应该都已经有过骑幼马的经验,习得了最低限度的武器用法了哦」 「这个……」 那我事到如今还追的上人家吗?看到孤儿杨露出带这种意思的阴暗表情,杨祭司这次故意露出明快的表情安慰他。 「放心吧,只要努力的话,杨君就能追上、甚至是超过他们。我虽不是孤儿,但老家非常贫穷,所以在杨君你这个年龄既不会读写也不会计算。然而,现在的我,却有这方面的能力比大部分贵族阶级的人更优秀的自信哦。当然,要做到这点必须非常努力才行就是了」 现在开始追的话也来得及。看到拿自己当范例的杨祭司的笑容,孤儿杨终于下定了决心。 「知道了。我,会向公主大人要技术和知识作为赏赐」 「诶诶。我觉得这么做很好」 原本带着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放弃眼神的少年,如今却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希望和欲望。这让杨祭司非常开心。 「但是,在提出请求前先想明白要什么样的技术和知识、决定好以什么为目标比较好呢。当然,抱着庞大的梦想向多个领域出手绝不是什么糟糕的做法,但最开始还是以能在某个领域里独当一面为目标吧。这么一来,杨君今后做其他选择时就有了底气」 「唔—嗯,既然如此,我果然还是想当个能战斗的人」 「能战斗的人,这种身份的定义范围也很广哦。成为一介士兵、佣兵去战斗先不说,如果想要像杨队长那样有能力率领部队的话,无法和运用身体一样灵活运用头脑的话可不行」 「唔,那我先当上士兵好了」 就在孤儿杨和杨祭司用轻松的语气聊着这些的时候,一阵仿佛能让墙壁颤抖起来的巨大声音突然传来。 「祭司大人!?」 对一脸铁青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孤儿杨,杨祭司用冷静的声音否定了少年的言外之意。 「不,不对。这并非袭击。不如说,应该是欢呼声呢」 「欢呼声?那么!」 看到孤儿杨露出期待的笑容,杨祭司也笑着对他点点头。 「诶诶。恐怕是杨队长他们,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吧」 ◇◆◇◆◇◆◇◆ 独眼佣兵杨率领的佣兵部队归来了,同时也带回了击退『骑士团』这个最大的吉报。 因为事前就有所准备,负责波姆吉耶北门的责任人在得到独眼佣兵杨的报告后,立刻将消息传达给了领主馆。 结果,虽然在城门打开前略微等了一会,但佣兵队接下来受到了波姆吉耶侯爵和安娜公主英雄般的欢迎。 就像故意展示给外人看一样,佣兵队先是在波姆吉耶市内游行了一周,然后才被引导去了领主馆。因为毕竟是全副武装、身上又满是血和污泥的上千名佣兵走在大街上,本地领民中也出现了对现在的场面感到害怕的人。但因为引领佣兵们的是众人熟悉的波姆吉耶侯爵以及骑着天马的安娜公主,所以这类反应都被抑制在了最小程度。 波姆吉耶和安娜公主走在完全就是刚经历过战斗的佣兵前面带路,这种场面是不可能不引起人们的好奇。更不要说,这数日来港口被不自然的封锁,城门出入多了很多限制,又有不少让人不安的传言在市内流传。因为也没有特别禁止,现在佣兵队后面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波姆吉耶侯爵和安娜公主打头,佣兵队居中,看热闹的人收尾——这样一支长蛇般的队列,终于进入了波姆吉耶领主馆。 接下来,在对外开放的领主馆前庭里,安娜公主就迄今为止发生的事发表了演说。 卑劣的『骑士团』,企图奇袭波姆吉耶这座城市。 因为某个勇敢少年的证言,城市高层事前察觉到了这个情况。 然而,因为终究只是一名少年的说辞,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公开整件事(这时,人在安娜公主身边的波姆吉耶侯爵,就向领民说谎一事公开道了歉)。 但是,就在侯爵和安娜公主根据这个未确认情报秘密调配兵力的时候,终于确认了『骑士团』的奇袭确有其事。那支奇袭部队,最终被安娜公主雇佣的佣兵队成功击退。 「他们,正是击退了『骑士团』,守护了波姆吉耶这座城市的英雄!」 听了安娜公主的话,聚集在前庭的波姆吉耶领民立刻向英雄们送去欢呼、掌声、以及感激的笑容。 善治郎在波姆吉耶领主馆中目睹了这一切。 「真是出色的演讲呢」 「作为王族,我是不是也该见习一下?」 听善治郎这么说,站在他身边的芙蕾雅公主也发出苦笑。 实际上,安娜公主的演讲很精彩这个评价,的确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声音响亮、措辞圆滑、简单易懂之余,还很有冲击力。 按照善治郎推测,安娜公主大概是曾把演讲作为一门技术特别钻研过。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先进制度的副产物吧」 虽然对于善治郎而言只是在用在嘴里嘀咕一下程度的音量喃喃自语,但还是被站在他身边耳朵很灵的芙蕾雅公主给听到了。 「『国王自由选举』的副产物吗?就是说为了在选举中拿到胜利,这个国家的贵族都必须很擅长演讲?」 话被人听到虽然让善治郎有点吃惊,但因为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隐瞒的东西,于是他就老实的聊起了这个话题。 「嘛,虽然也可以那么解释,但我在意的是更加根本的问题。应该说是知识阶级成员变多导致的弊害吧」 『王国自由选举』最大的特征,就是让拥有在他国的话 相当于王太子地位的候选人们,如果不能得到国内所有贵族的承认其身份就毫无意义可言这点。因此,按照善治郎的推测,这些候选者为了赢得选举,必定会让演讲的形式朝着更能触动当权者心弦,更加简单易懂的方向进化。 而问题,就出在这个国家贵族阶层据说已经占国民总数一成以上的庞大人数,以及他们所受教育水平之高这两点上。因为必须和大量这样的贵族打交道,这个国家的中产阶级的教育水准也必然会跟着提升。 最终,有着一定教养并且头脑很好的国民,或者说难听点就是「不好骗的国民」的数量大大增加了。 想让这样的国民接受某种说法,说明时就必须遵循一定程度的道理,且要有相应的说服力。共和国的贵族、王族们,其实是出于这种理由才变得很重视演讲这个技能的——以上就是善治郎的推测。 当然,这些推测没有任何根据,现在也没有为了调查事实而考据共和国历史的空闲,所以整个说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想将这个话题详谈下去的话,前提是必须拥有很多特定的知识。即便同为北大陆国家,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在国政的运行方式上仍是单纯的王政系统,所以她很难完全彻底的理解善治郎的说明。 不过整个话题原本就没什么深意,如果会话进行不下去的话,两人也不必勉强自己过分执着。 「说起来,对赏赐详情的发表,也会在这个场合进行吗?」 听到会场里再次掀起巨大欢呼声的善治郎,问了这么个他突然想到的问题。 「应该不会吧。目前所知道的,就只有我方获胜了这么一个基本情况。谁曾在战场上怎样的活跃过——只有从复数成员那里咨询清楚这类详细情报后,赏赐的细节才能决定下来」 「啊啊,说起来的确如此呢」 也就是类似日本战国时代「验首级」的环节吧。赏赐对于佣兵金钱上的意义自不必说,同时也能起到在今后找工作时帮他们贴金的效果。所以如果雇主在这上面马虎的话,就会在佣兵圈子里遭到恶评,今后会很难再召集到佣兵。 尤其是这次因为是在国内打防御战,被佣兵奉为乐趣的劫掠行为是完全不能做的,所以如果现在不通过正规渠道好好补偿他们的话,可以预见这些人的不忿不满一定会发生井喷。 终于,在安娜公主的指示下,波姆吉耶领主馆的佣人们将某种物品分配给了佣兵们。 「那是什么?」 「应该是预付的赏赐吧?打了大胜仗后,高层必须给所有参加了战斗的人一定程度的奖励」 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芙蕾雅公主对这种和刚才的说法正相反的状况进行了说明。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做法呢」 实际上,芙蕾雅公主的预测完全正确。 安娜公主分配给佣兵们的是类似奖金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赊账用的凭证木牌。 这东西上面有安娜公主的署名和克拉科夫王家的纹章,以及标明了今天和明天日期的年月日烧灼字体。 只要亮出这快木牌,佣兵们就能在今明两日间以『用安娜公主的名义赊账』的形式任意消费。 不过,能使用这块木牌的仅限于酒场、料理店、旅店、妓院这些经营非实体物品的店铺。如果不这么限制的话,那些会动歪脑筋的家伙就会做出用安娜公主的名义大量赊账收购武器、珠宝、高级家具等的商品,再自己拿去倒卖的行径。 其实现在的做法对安娜公主来说也是不得已而为止。她毕竟是如字面意义一样身无分文的骑着天马赶来波姆吉耶的。现在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支付佣兵们酬劳的资金。 万幸的是,安娜公主的身份很有保证,在商人们中的评价也相当不错,所以各商店都能接受安娜公主先赊账的要求。 因为这次的事最后会归于安娜公主个人的功绩,所以报酬无法从王家财产里出。完全得靠安娜公主自己掏腰包解决。 从决定以王位为目标时起,安娜公主就一直通过对好几个她看上的事业或工匠进行投资,授予『御用』招牌等方式筹措金钱。因此,她的钱包比同代的其他女性王族要富裕的多。然而即便是这样,不仅是上千名的佣兵的正式报酬,甚至连给他们的特别奖金也要一并支付仍属于不小的开销。 不过安娜公主的这些难处,善治郎都一概不知就是了。 「好像已经结束了呢」 「似乎是了」 听到安娜公主的解散宣言后,佣兵和看热闹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 这种时候立刻来向佣兵们搭话的,估计是他们经常光顾的酒场或旅店的人吧。虽然有仅限今明两日的时间限制,但佣兵们好歹也是拿到了可以无限赊账的手段。 因为还是白天就有所顾虑遵循礼仪的人,在佣兵中可属于少数派。 此外,即便可以无限赊账,波姆吉耶这座城市中的酒、食物、还有妓女的数量终归是有限的。所以未必能十足十的满足一千两百名佣兵每个人的享受欲望。 经验丰富的佣兵老兵对这些事都一清二楚,所以都早早跑掉全力确保属于自己的那份酒或女人去了。 顺利获胜后,独眼佣兵杨率领的攻击部队也就解散了。这同时也意味着送入佣兵队的『黄金木叶号』上的战斗员已经完成了此次的工作。 平安的,甚至没受什么重伤回来的三名战斗员,当着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面,尽可能详细的讲述了自己所参加战斗的整个经过。 虽说现在屋子里只有善治郎他们,但众人所在的地方终究是波姆吉耶领主馆的客房,所以再怎么讲在这里进行和秘密潜入侦查相关的报告都有些不妥。不过,三名战斗员原本就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光明正大报名申请参加攻击部队的,而对方也毫无问题的接受了他们的申请,所以上面提到的问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 「……总之就是这样,最终『骑士团』那些家伙们夹着尾巴逃走了」 「我们遵照公主大人的命令,担当的是尽可能留在后方待机的弓兵,并没有直接和『骑士团』的骑兵交手」 「因为这个缘故,三人的战果都是零。感觉有点可惜呢」 「你们辛苦了。再怎么说,从安娜殿下那里得到的木牌也无法让你们直接拿去使用,所以就由我们来买下。善治郎大人,这么做可以吧?」 芙蕾雅公主会这么询问善治郎,是因为这次的委托基本是后者提出的。因此,支付报酬时也要由善治郎来埋单。 「诶诶,没有问题。用共和国银币支付可以吗?虽然接下来不会在共和国滞留太久,但很不巧我手上并没乌普萨拉王国的通货」 虽然在有需要时,也可以用嘉帕王国的银币从芙蕾雅公主那里换取乌普萨拉王国的银币。但保险起见善治郎还是先问了三名战斗员一下。 三名战斗员熊一样的严肃大胡子脸上,浮现出凶神恶煞的笑容。 「诶诶,没有问题」 「不如说,这么做我们更欢迎」 「因为共和国的银币在乌普萨拉也能用嘛。不如说,比起乌普萨拉银币,用共和国银币支付的话,反而更能讨小姐姐们开心……非常抱歉」 察觉到芙蕾雅公主正斜眼瞪着自己的战斗员,慌忙用巨大身体仿佛缩小了一样的态度谢罪。 一个国家通货的强大程度,是和那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成正比的。从自己国家的人,而且还是可算作公务员的,在国营舰船上服役的船员嘴里说出「其他国家的通货比较好」这种话,即便是事实如此也很不好听。 将和报酬有关的事协调好后,善治郎开始询问起 自己真正想知道情报的详情。 「那么,成为战斗胜因的,果然是那种会发出爆音和白烟的武器吗?」 大概是善治郎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让三名战斗员感到紧张了吧,他们也换上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诶诶,不会错的」 「简直就像有巨人放个了屁一样的,非常厉害的声音和味道浓重的烟一下子冒了出来后,『骑士团』的马甚至都吓得用后腿站起来了」 「好像还有数名骑兵从同时马上倒了下去,但老实说当时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 爆音和烟,还有气味。即便只有很笼统的知识,善治郎也能从这些要素联想到『火铳』。 虽然无论是芙蕾雅公主还是三名战斗员,好像都不知道这种武器的存在,但在其他国家又流传到了什么程度? 「发动那种攻击的,都是杨队长的嫡系佣兵们吧?那么其他佣兵中,有对敌方『骑士』的反应有印象,或是从给人见过那种攻击感觉的人吗?」 听善治郎这么问,三人面面相觑。 「这个……」 「应该没有,吧?」 「啊啊,不管哪个家伙,当时都被吓得缩起了脑袋。……嘛,虽然我们三个也一样啦」 应该谁都没见过。听战斗员们这么说,善治郎稍微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火铳现在还是一种最新式武器,又或者因为某种理由没有推广开来的小众武器。 保险起见,善治郎又再问了一下。 「归来的途中,你们提到过关于那个武器的话题吗?」 「当然提了啊。毕竟可是帮助大家打了胜仗的关键嘛。有好几个和佣兵队长有个人私交的佣兵,还说想要购买,又或者希望至少告诉他们哪里有卖那种武器呢。」 「原来如此。你们见到实物了吗?」 对追问的善治郎,一名战斗员想了想后回答了他。 「没有,那种武器平时都装在皮袋里。至于战斗中看到的样子,大致就是类似黑色的长长的棒子的感觉……抱歉,毕竟当时在战斗,没法看的很仔细」 「不,不必道歉。不如说,在突然接到的任务里,又是在战场这样严酷的环境中,还能搜集到这么多情报已经做的很好了」 「嘿嘿,谢谢夸奖」 听到善治郎的话,战斗员咧着嘴露出熊一样的笑容。 大概是是想要回应善治郎的夸奖吧,另一名战斗员又追加了个刚想到的情报。 「说起来,那个叫杨的佣兵队长,管使用那种武器的部队叫『笛子』队来着」 「『笛子』吗」 这个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是将铳击发出的爆音视为一种演奏吗?又或者是因为那种直长金属筒的形状,会让人联想到笛子? 无论如何,即便只有三十左右的数量,有很多佣兵能熟练的使用这种武器并在实战中取得了战果,都是颇为沉重的事实。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其他蹊跷。总之你们做的很好。那么,我这就把赏赐给你们。包括收购木牌的费用在内,收下这些吧」 善治郎这么说完后,将随侍在旁的侍女伊妮丝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三个装有银币的小钱袋拿了过来。 三名战斗员很开心的从善治郎手里接下这些颇有分量的钱袋。 「嘿嘿,谢谢您啦」 「哦哦,居然有这么多」 「唔咻,爱您哦,善治郎大人」 对很没规矩的当场打开钱袋确认里面的银币数量,接着发出欢呼声的三人,善治郎露出苦笑,芙蕾雅公主则一副感到非常丢脸的表情。 即便再怎么只重视能力对礼法方面的要求只是差不多就好,自己的部下在他人面前做出不懂礼仪的行为,作为上司总会觉得很羞耻吧。 这个状况再持续下去的话芙蕾雅公主就太可怜了。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慌忙给了三名战斗员退出的许可。 「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那我们先告退」 「真的谢谢您啦」 「耶—,走了!」 看到迈着从雄壮的体格难以想象的轻快脚步离开的三名战斗员,芙蕾雅公主慌忙向他们提出一个忠告。 「今明两天之内,娱乐街里应该到处都是拿着安娜公主木牌的佣兵。我不会说不许你们喝酒、玩乐之类的话,但你们要记得别和那些人起争执,都听清楚了吗?」 「是!」 「知道了!」 「没事!我们才不会输给那种家伙!」 留下活力十足、同时又有些不安稳的回应后,三人离开了。 「啊啊,真是的」 看着发出一声长叹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在不由得露出微笑的同时,当然也没忘了出言安慰她。 「不管是好是坏,他们看上去都很习惯这种情况了,应该不会闯出什么祸的吧?」 「我也那么觉得,但就怕万一……」 依旧一脸为难的芙蕾雅公主先是又大大叹了口气,然后就像转换心情一样又变回了笑脸。 「不过,我真是越来越钦佩善治郎大人的慧眼了。仅仅投入了这么一点点成本,居然就能换回这么多结果」 「不,这基本都是偶然罢了。殿下太抬举我了」 善治郎的话并不是在谦逊,纯粹是由于事实就是这样。 这次能收集到有益的情报真的只是因为偶然,像善治郎这样因操心而行动最后却能得到好结果的情况,通常一百次里也就有一次能中奖吧。 「即便如此,这次真的是得救了。必须尽早把这个情报送回本国去,这件事非常重要呢」 听芙蕾雅公主这么说,善治郎向她继续寻求进一步的解释。 「那么,芙蕾雅殿下也认为杨佣兵队长使用的那种武器,如果以一定规模运用的话会形成威胁吗?」 对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立刻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有可能击退『骑士团』骑兵的兵器,说这样的东西可以让战场上各个棋子的价值骤然一变也毫不夸张吧」 「可我觉得,这次的迎击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种武器是『骑士团』不知道的,首次见到的存在」 使用敌人首次见到的武器,在战术上相当于一种奇袭。若是认为今后也能继续获得和此次一样战果的话,大概马上就会陷入死路了吧 即便善治郎的话带有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成分,芙蕾雅公主仍抱着并不仅仅如此的想法提出了异议。 「马这种生物本就非常纤细。那种程度的爆音、异味的话,即便是第二次使用也可以期待一定战果的」 「但是,动物也有会逐渐习惯某种事物的习性。实际上,没受过训练的拉货马光是听到士兵们大声呼喝就会陷入恐慌;受过训练的军马,却可以在战场上勇猛果敢的参战。那么,总有一天……受过即便听到那种爆音也不为所动训练的军马,说不定也会出现在战场上」 「真的会出现吗?」 「我认为会」 虽然善治郎的知识只有大概印象的程度,但在他的记忆里,即便火铳成为战场的主角后,军马也并未像交换一样就此从前线消失不见。 比起这些事,善治郎还有更为在意的东西。 「殿下曾说过,迄今为止,使用火药的武器因为会在魔法面前吃大亏最终都消失不见了。那么,殿下认为这次的武器最后也会走上这条末路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先是带着认真的表情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虽然觉得是有那种可能性,但这次和迄今为止的情形不太一样。过去出现的使用火药的武器,大多是用于攻城、又或是守城战斗中的,非常沉重庞大的类型。 因此,高明的魔法使想要狙击点燃这些武器很容易,而点燃时能获得的成果又十分巨大。然而,如果是数量多达三十,可以由每名士兵独自携带的兵器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用稍微有些不人道的说法的话,就是所谓性价比的问题。 能在战场上使用魔法的人才,仅限于那种一个国家里也没有几位的少数大魔法使。 如果是为了破坏类似攻城用大炮的武器的话,即便让这样稀少的大魔法使多少暴露在危险中,最后的战果也足够“回本”。另外,对付几门每发射一次都需要数分钟时间的大炮程度的目标,魔法使因此丢掉性命的可能性原本就不高。 然而,目标是数十名步兵拿着的火铳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个人携带的火铳所用程度的火药,就算点燃了也无法保证可以产生持有者死亡程度的伤害。另外,因为目标很多,谁也无法保证使用一次魔法就能把所有火铳点燃。 万一有士兵从魔法攻击中活下来,情况就会颠倒,该轮到魔法使有危险了吧。 当然,作为贵重的人才,魔法使出击时肯定会带上护卫,可偏偏火铳这种武器有着能瞄准护卫的破绽击中魔法使的可能。 仅仅为了给数十挺火铳及其持有者士兵造成伤害,真的值得将贵重的魔法使暴露在这些危险中吗?按照这个思路一想的话,即便以善治郎拙劣的计算能力,也能理解这么做“很不划算”了。 想到这里后,善治郎又察觉到一件事。 「确实,性价比太低了呢。那么,为什么过去虽然出现过大炮却没有火铳?不,应该是无法凑齐一定的数量才对?」 「善治郎大人?」 善治郎仅仅是在嘴里嘀咕的独言,连坐在他对面的芙蕾雅公主也无法听的很清楚。 「芙蕾雅殿下。难不成,最近,又或者是数十年前,和冶铁有关的技术上曾出现了什么划时代的发明、发现吗?」 「这个……再怎么说都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了呢。不过,我记得确实曾听一些年长的战士说过『和过去相比最近铁器变得便宜了很多』什么的」 虽然作为王族有着一定程度和制铁有关的知识,但还年轻的芙蕾雅公主不可能对整个行业的历史全都知之甚详。 「这样啊」 善治郎开始思考。 炼炉进化,导入水车等新动力后,制铁、铁器的产量就会随之增大。因此,让量产火铳成为可能的体制也跟着出现了——这种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是合理的。 (话虽如此,这些也都只不过是超外行人的我没什么根据的猜想,或者说妄想罢了) 然而,既然这种可能性存在就不能视而不见。至少,回国后必须得传达给女王奥菈知道。 (和大量生产的火铳相对,贵重的大魔法使却十分稀少。但是,如果情况反过来呢?例如要是有某种能更安全的点燃火铳的手段的话……) 善治郎的脑海里,闪现过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四公爵家之一,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养女,菲柯丽雅·雅尼米亚姆的身影。 那位女性所发现的,名为『精灵少女召唤』的魔法。其真面目是制作服从够术士命令的格雷姆(活魔像)的魔法。而制作出来的格雷姆,可以直接使用火水风土四大基本魔法属性。 话句话说,就是能制造由火、水、风、土构成的格雷姆。 魔法这种力量,经常因为持续发动时间很短而导致实用性很低。然而,双王国却有『付与魔法』这张王牌。 然后,嘉帕王国则拥有能将使用『付与魔法』制作魔道具这一过程极端缩短化的媒体,玻璃珠。 也就是说,嘉帕王国和双王国联手的话,就能以和迄今为止相比远远缩短的时间大量生产魔道具。 用量产的火之格雷姆来对抗拿着量产火铳的士兵的话,就能期待性价比上可以平衡了吧? 想到这里后,善治郎才察觉自己的思考已变得经过于跳跃,于是赶快克制了下来。 「善治郎大人?您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不过,制度也好技术也罢,北大陆这边真的很先进呢」 「因为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即便在北大陆也属于最先进的国家。不过,和制铁造船有关的技术,我有我的国家也不会输的自负哦」 「那真是太可靠了」 北大陆的国家出现了强化、扩张的倾向。然后,那个扩张的方向并不仅限于陆地,说不定也会在海洋的领域进行。 会从这一形势中感觉到危机感,就能证明善治郎已经被教育得产生了作为南大陆王族的自觉吧。 第五章 战胜宴会 结果到最后,善治郎一行还是没能拒绝安娜公主的殷勤邀请,不得不也出席率庆祝战胜的宴会。 这场庆功宴召开的日期,是独眼佣兵杨带着胜利喜报返回波姆吉耶五天后的夜里。场所当然还是在领主馆。 由于这次的主办者是王族,目的又是为了庆贺胜利,所以宴会的规模不是善治郎上次参加的芙蕾雅公主的欢迎会能比拟的。 只过了区区五天,就有相当多共和国的贵族从远方聚集过来参加这出战胜宴会。 能创造出这样的局面,可以说完全是靠了坐拥优良港口的波姆吉耶这座城市的地利,以及存在有翼骑兵这种堪称犯规的情报传递手段的缘故吧。 虽然安娜公主自己为了准备战胜宴会而必须留在波姆吉耶领主馆里无法行动,但她部下的两骑有翼骑兵,却可以骑着天马迅速将邀请函送到附近的有力贵族那里去。顺便说下,这次拿到邀请函的,主要都是拥有沿海领地的贵族们 因为自家领地靠海,所以这些贵族能够以远远短于走陆路的时间乘船走水路来到波姆吉耶。 波姆吉耶领主馆虽然为了象征侯爵的权势而非常巨大,但再怎么说也无法容纳所有这次应邀而来的外地贵族留宿。 因此,除了特别重要的贵宾外,其他贵族都选择了在波姆吉耶市内的旅店下榻。 由于这些缘故,善治郎一行和杨祭司一行,为了其他贵族彻底退掉了『古之森亭』的房间,所以人都转移到了波姆吉耶领主馆滞留。 善治郎曾提出过「如果准备房间很辛苦的话,我等可以先行乘船离开」的建议,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总之,这么一通折腾后,露柯蕾夏也从『古之森亭』搬到了波姆吉耶领主馆。 「露西,抱歉让你不自由了」 听善治郎这么说,露出满脸笑容的露柯蕾夏微微摇了摇头。 「不会,善治郎大人。托您借给我侍女和护卫的福,我过的其实很舒适呢」 少女摇动金色偏马尾的样子,总让人联想起摇尾巴的小狗。 据说,露柯蕾夏也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金币向『古之森亭』的管理人兑换了共和国银币,然后用这笔钱享受了一番购物的乐趣。 露柯蕾夏自己,她的侍女布罗菈,以及善治郎借给她的侍女玛格丽特,在外貌上都和被大陆人很难区分。因为这个缘故,露柯蕾夏似乎没遇到什么问题很顺利的好好买了一通东西。 「不是把商人招来,而是自己去商店里选购物品的做法还真是新鲜呢,我甚至都想在这里长住了」 光是这句话,就能给人露柯蕾夏果然也是上位贵族的实感。 不管怎么说,听到露柯蕾夏这些日子里过的并不郁闷,善治郎也略微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关于今晚战胜宴会的话题就能相对简单的进行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说起来,我想露西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今夜要举办一场庆祝战胜的晚会。而我,也必须以芙蕾雅殿下男伴的身份出席这场宴会」 听到善治郎像在辩解一样,有点愧疚的说辞,露柯蕾夏马上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这个笑容可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善治郎对上次和这次都选择担当芙蕾雅公主的男伴把自己扔下留守的做法,已经产生了罪恶感。 「是的,我知道。我会留在这里待机,请您去好好享受晚会吧」 所以,她才会用这种宽容的,但又会多少刺激起善治郎的罪恶感的说法做为回答。然而,善治郎接下来告诉露柯蕾夏的信息,却多少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不,关于这件事,波姆吉耶侯爵准备的实在很贴心周道。如果露西你同意的话,好像是侯爵叔父的人物愿意担当你今晚的宴会男伴。当然,进出会场时露西你必须和那位人物在一起,但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可以自有活动——对方是这么说的。露西你的意思呢?」 自身年龄都有四十多的波姆吉耶侯爵的叔父,是一位年龄已进入五十岁后半领域的暮年的老绅士。 当然,他不仅是已婚者,连孩子甚至是孙子都有了。 所以,这是位即便担任露柯蕾夏的男伴,也不会让旁人产生什么误会的非常适合的人选。 实际上,想要出席宴会的孙女,拜托祖父来担任自己的男伴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做法。嘛,虽然通常使用这种手法的,都是比露柯蕾夏还要更年幼些的少女们就是了。 搞不好,因为露柯蕾夏个子矮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波姆吉耶侯爵才误以为她也是那个年龄段的女性吧。 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对露柯蕾夏来说是个机会这点都是不会变的。 「我要去!」 所以露柯蕾夏立刻精神十足的答应了。 ◇◆◇◆◇◆◇◆ 于是,这天夜里,战胜宴会如期召开了。 目的是为了庆祝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从说是宿敌也不为过的『骑士团』手中获得了胜利。虽然以王族主办的战胜宴会而言,这次宴会的规模小了些,但一想到整场活动是在战胜后五日之内就筹备完毕后召开的,就反而让人觉得主办方已经非常努力了。 因为主题是庆祝战胜,所以今天的主角是身为佣兵团之主的安娜公主,以及率领佣兵团实际战斗的独眼佣兵杨。 这种时候,佣兵杨前贵族的身份就很方便了。即便穿着贵族装也毫无违和感的他,用找不出任何破绽的礼貌用语完美应对着各方来宾。 另一方面,估计是觉得再怎么说这种场合里还穿有翼骑兵的正装也太破天荒了些,安娜公主也换上了一条深红色的裙子。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王族的正装色,似乎也是红色的。 红,也是嘉帕王国的象征色。因为这个缘故,善治郎现在穿着的服装同样以红色为基调。不过,他这套服装并非北大陆风格服装而是嘉帕王国传统民族风格的第三正装,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把他误认为和共和国王家的人。 带着这种想法环视周围后,善治郎发觉会场里意外的居然有很多穿着红色衣装的人。 在南大陆的常识中,主办人是王族的宴会里,除了王族外其他人都会尽量避免穿上颜色是国家代表色的衣服,难道北大陆这里并不是这样吗? 毕竟,光是眼下善治郎的视野中,穿红色服装的人就已经在十名以上了,很难想象这些人全都来自王家。 估计是察觉到善治郎的视线有古怪了吧。身穿淡青色长裙,挽着善治郎手臂的芙蕾雅公主微微歪了下头。 「善治郎大人?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在南大陆的话,这样的场合里有着普通宾客都会尽量不穿颜色是王家代表色服装的不成文规定。北大陆这边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只是对此有点疑问而已」 「啊啊,这么说起来是很奇怪呢」 芙蕾雅公主对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习俗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所以她现在只能歪歪头表示同样不解。 「听殿下的口气,北大陆通常并不是这样的?」 「诶诶。至少在我们乌普萨拉王国,凡是王家主办的活动里,普通贵族基本都不会穿王家象征色——青色的衣装。当然,如果是被国家授予了『铭』的人物就另当别论了。另外,我国的人出席他国的宴会时,反而还会出于代表国家的意义尽可能穿青色的服装」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乌普萨拉王国这方面和南大陆没什么区别吧」 换句话说,只有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在这方面是特别的吗?因为是承认『信仰的自由』的国家,所以也承认 服装打扮方面的自由,这种解释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说得通。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进行上述对话时并没有特别压低音量,大概是因此才被旁边的人听到了吧。 一对身穿朴素但十分工整的红色正装的年轻夫妇,把视线转向两人这边同时露出笑容。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善治郎,挽着芙蕾雅公主这位女伴的手臂向那对年轻夫妇走去。 「我是嘉帕王国国王奥菈一世的伴侣,善治郎。这位是乌普萨拉王国的芙蕾雅殿下」 「我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 上次宴会时善治郎只会报出自己的名字,但这次因为安娜公主的意向,他在做自我介绍时会首先强调自己女王伴侣的立场。虽然待遇方面还是非公式级,但善治郎的王族身份如今又得到了安娜公主的承认,所以他的立场比起上次时变得更加微妙了 听了两人的自我介绍,年轻夫妇也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贵族,霍尔肖夫斯基家家主,威格尼修。此次有机会得以拜见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殿下的尊容,实在让我不胜惶恐之至。这位是我的妻子,特蕾纱」 「我是特蕾纱,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 男方大致算是善治郎的同龄人,女方应该比男方年轻四、五岁左右。虽然不清楚正确年龄,但这两人毫无疑问是一对很年轻的夫妇。 形式上,是善治郎主动向他们搭话的,但最开始用视线和笑容发出会话邀请的却是这对夫妇自己。 于是,善治郎马上就顺势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现在在会场里,有很多身穿和王族同样颜色服装的人啊,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对,善治郎直接向和安娜公主一样穿着红色服装的年轻夫妇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过,对这两人来说这大概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或者不如说是他们很想向旁人解释的话题吧。 「这个嘛,因为我们都是出身可以追溯到建国时期的,古老家门的贵族。出身我们这种贵族家的人,国家都特别允许可以在公式场合里身穿红色服装。因此,我们还有个红衣贵族的通称」 当丈夫的威格尼修很骄傲的挺起胸膛这么解释后,妻子特蕾纱那边苦笑着又追加了一句。 「话虽如此,我们拥有的特权真的就只有这一条而已哦」 大概这句话也属于解释的一部分吧,明明被妻子吐槽了,威格尼修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的确,这么一说就能发现,现场这些穿红衣的人们,身上的服装并不是都很豪华。甚至衣服的质量只是勉勉强强够格出席这场宴会的人也不在少数。 特蕾纱刚才那个没有其他特权的说法,恐怕真的是事实吧。 「嘛,实际上特蕾纱说的确实没错。我霍尔肖夫斯基家,就是个连自己的土地都没有的贫穷贵族。要不是我有幸能挤进有翼骑兵团成为团员,估计连每年为妻子置办一条新裙子这种事都办不到吧」 丈夫——威格尼修的话,让善治郎起了反应。 「什么,威格尼修卿原来是有翼骑兵吗。那么,数日前和安娜殿下一起进驻波姆吉耶的两骑有翼骑兵,其中一骑就是威格尼修卿了?」 对善治郎的话,威格尼修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和他们不一样,是得知要召开这场战胜宴会后,才匆忙骑着天马从王都飞到这里的」 「那么,她也是?」 看到善治郎因为吃惊瞪圆了眼睛,威格尼修好像很开心的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两人共乘一匹天马,好好享受了一番夜晚的空中之旅」 「那个,特蕾纱你不要紧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战战兢兢的这么问,妻子——特蕾纱带着毫不隐瞒的苦笑干脆回答了她。 「我已经习惯了」 看起来,这对夫妇并非第一次这么做。 「这还真是,勇敢呢」 即便在投身大陆间航行的芙蕾雅公主看来,特蕾纱的行为也只能用『勇敢』来形容。如果她像安娜公主那样可以使用『飞行魔法』的话还好说,否则在没有任何保障下就坐在丈夫驾驭的天马后座在天上飞这种事,真的必须要有相当的胆量才能办得到。 特蕾纱好像很开心的笑了笑,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这么做的回报也很大哦。夫妇共乘天马出行,这种做法能带来的好处比想象的还多」 然后将飞行的有利之处说了出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再怎么说,这二人都是一对贵族家家主夫妇。上流社会里,有很多需要男女双方一起出席的正规集会。遇到需要紧急参加这类集会的情况时,夫妻双方都能飞就十分方便了。 这种做法,甚至有着即便需要特别支付费用,也要将其确保下来的价值。 「原来如此。那么,威格尼修卿过去积累了相当多这方面的贵重经验吧」 「若您有兴趣的话,不妨让我详细说给您听听如何」 「请务必说给我听」 「那么,首先来说说泰勒纳公国的新公王,杰鲁吉二世陛下即位时发生的事吧。当时,我们也遇到了必须尽快赶过去的情况,于是那时我第一次……」 善治郎深感兴趣的听着比起骑士,不如说是在天上飞的外交官的年轻夫妇讲述的过去。 「真是过了一段很有意义的时间,威格尼修卿,我要向你道谢」 「您言重了,善治郎陛下」 「等你来乌普萨拉王国时,我会好好款待你哦,特蕾纱」 「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拜访。到那时就请您多多关照了,芙蕾雅殿下」 结束了和年轻夫妇的会话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开始寻找下一个闲聊对象。 就在善治郎为此巡视会场内的时候,一个他为数不多的熟人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是把金发梳成偏马尾造型,穿着绿色长裙的小个子少女——露柯蕾夏。 由一位暮年男性担任男伴的金发少女,正和一对中年男女聊得兴起。不管是融入这个会场的程度,还是会话对象露出的表情,都足以让人感叹露柯蕾夏不愧是与生俱来的高级贵族。至少,她在这方面的表现肯定比善治郎优秀好几个级别。 会话似乎正好告一段落,于是善治郎看准中年男女笑着从露柯蕾夏身边离去的时机,主动向金发少女走去。 首先察觉到他并主动开口打招呼的,是今天担任露柯蕾夏男伴的老绅士。 「多尔努伊侯爵,今天真是受您照顾了」 「您好啊,善治郎陛下。说到照顾,其实我才是得了好处的那一方哦。能担任年轻貌美的女性的男伴,总感觉自己的身心都重获青春了呐」 「哎呀,侯爵大人您真会说话」 挽着老绅士手臂的金发少女——露柯蕾夏好像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善治郎把视线转向那个笑容, 「呀,露西。玩的还开心吗?」 然后这么向对方搭话。 「是的,善治郎陛下」 露柯蕾夏的笑容就仿佛天真烂漫这个词具现化了一样。硬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不管这个笑容还是同时把一对小拳头举到胸口的可爱动作,都是她反复努力练习的成果这点吧。嘛,不过这番努力在社交场合上也确实相当有用就是。而且仔细想想,露柯蕾夏在这方面的勤勉,说不定和骑士士兵努力磨练自己的武技是一个道理。 「在我看来,这个国家的文化实在非常出色。露西你觉得呢?」 「我也有同感。这 个国家真的很厉害。食物、器皿、服饰、房间的装潢。不管是曾见过的东西,还是没见过的稀奇之物都好多哦。对了,善治郎大人您快看看这个,是侯爵大人送我的礼物哟」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开心的拿出一个闪闪发亮大约有人手那么大的,外形浑圆又带了个把手的物品给善治郎看。 背面是银质的底座上用金线勾绘出的美丽花草图案。然后,从正面看过去的话,能看到熟悉的自己的面孔。 「这是镜子……不,是玻璃镜!?侯爵,这礼物也未免太贵重了吧」 听到善治郎的惊讶声,多尔努伊侯爵有那么一瞬间眯细了白眉下的双眼,但他马上又换回了柔和的笑容。 「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的确,这是即便在北大陆也『最近』才刚刚完成的贵重品。但所幸我国和生产国之间有贸易关系。所以能够在这种物品出现在市场上前向他们订制特别商品」 「这居然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吗,侯爵大人。我得再次向您道谢了,非常感谢您送了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将原本就很大的蓝眼睛睁的更大,同时发出欢喜之声的露柯蕾夏,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初次见到玻璃镜这种物品。 多半,到刚才为止她都以为自己收到的一种金属镜吧。能一眼就看出这是『玻璃镜』的,就只有那种事先就知道玻璃镜这种存在的人。 「我也要向你道谢,多尔努伊侯爵。谢谢了」 听到善治郎的道谢,露柯蕾夏露出比受礼者多尔努伊侯爵还开心的笑容。 因为善治郎愿意向送给露柯蕾夏礼物的人道谢。这至少可以当作他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将露柯蕾夏视为自己人。 「哪里,我虽然有孙子但还没有孙女嘛。这次对我来说也是很好的经验」 眯起眼睛看着露柯蕾夏的多尔努伊侯爵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和善的老爷爷』这个词来形容。 「这样啊。不过,这个国家的富饶程度真的让人很吃惊。不论是食物饮料还是工艺品都十分丰富多彩」 听了善治郎的话,老绅士自豪的挺起胸膛。 「这正是我国的骄傲、我国的象征,以及我国富饶的根源。在这世上,估计再没有像我国这样能够与这么多国家进行贸易的国家了吧。所以我国才会如此富饶。当然,因此而出现的麻烦事也堆积如山就是了」 这么说完后,老绅士露出骄傲的笑容。 公开承认『信仰的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不管是『精灵信仰』、『牙派』、『爪派』,还是赤竜王国白竜王国各自的『国教会派』,都能毫无问题的进行正常贸易往来。在这点上,甚至连南大陆也是一样。 由于距离的问题,共和国采取的是贸易对象更偏重陆地方的政策,因此在和南大陆的大陆间贸易上要落后北大陆南部诸国一些。但反过来说,正因为这个国家奉行『信仰的自由』的思想,才能办到『以北大陆中部国家的地理条件,仍可以硬挤进大陆间贸易中占得一席之地』这种事。 「确实。宽容的态度总会让某些人钻空子。然而,即便保持着宽容的态度仍能让国家保持繁荣,这不正是证明了这个国家无空子可钻的决定性证据吗。请让我对这个国家的为政者和教育者们表示敬意」 「这真是最棒的夸奖了」 就和自己说的那样,多尔努伊侯爵露出打心底感到开心的笑容。 「在庆祝战胜了『骑士团』的宴会上说这种话可能有点矛盾,但我国总是会提前准备好和对手进行对话的谈判桌哦。当然,我国首先从那个谈判席上离开的现实也存在就是了」 「想要贯彻『无论对手是谁,都要重视对话交流』的思想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这种思想才值得尊敬」 「谢谢您的夸奖。嘛,正确来说,应该是除了『白之帝国』之外的对象,我国都会重视和其交流吧」 多尔努伊侯爵说这句话时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因为听到了感兴趣的名词,善治郎也出于好玩追问了下去。 「嚯,唯独『白之帝国』不行吗?」 「善治郎陛下,您也知道『白之帝国』的事?」 「也算不上知道。据说那是曾支配了整个北大陆的超大国。但实际上,其实连这个国家是否真实存在过本身都是个疑问——我也就听说过这些而已」 听完善治郎的话,多尔努伊侯爵微微耸了耸肩。 「的确,能证明『白之帝国』曾实际存在过的文献也好遗迹也好,都从未被发现过。不,正确来说是也曾多次发现过有关文献,但后来被证明全都是伪物」 「那么,那果然只是过去的人创作出来的故事吗?但对这种连可信性都没有的东西抱有敌意的做法,老实说,我觉得这和我迄今为止见过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行事方针有着若干违和感啊?」 对善治郎的说法,老绅士苦笑着点了点头。 「您说的一点没错。不过,这方面的问题和作为我国前身的霍兹纳恩王国的建国神话有关。因为有很多人都真心相信那个建国神话,所以其他的人也不好无视他们」 这么说完后,多尔努伊侯爵对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前身——霍兹纳恩王国的建国神话做了一番简单说明。 按照这个神话的说法,霍兹纳恩王国的臣民原本是白之帝国的被支配者阶层。由于白之帝国的支配方式极为残酷,霍兹纳恩王国的人民曾多次发起叛乱。而当时作为民众中心的,就是使用『飞行魔法』的克拉科夫王家的人。 然而,从多次发动叛乱这种描述就能明白,这些叛乱最后全都被白之帝国镇压了。 最终,霍兹纳恩王国得以建国,已经是『白之帝国』企图将真竜们也置于支配下,结果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反被到毁灭之后的事了。 听完简略版建国神话后,善治郎从其内容里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反复多次发起叛乱,然而每次都被镇压,结果只能先隐忍。最后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而是依靠真竜这种超常存在才终于打倒了『白之帝国』独立。 作为一个国家的建国神话,这样的内容难道不会有些丢人吗? 在传承中,也有「祖先们虽然是些认真又正直的人,但也因此遭到了邪恶的『白之帝国』的虐待。因此真竜们才出于怜悯毁灭了恶毒的『白之帝国』,拯救了我等的祖先」之类的,强调自己是正义,『白之帝国』是邪恶的说辞。 因为神话中掺杂了很多这类只顾自己方便的说辞,所以反而给人种古怪的真实感。 嘛,不过如果一切都属实的话,『白之帝国』不必说,连霍兹纳恩王国也变成了在真竜从人世离去前——也就是『教会』成立前的『神代时代』就存在的国家了,这再怎么说都不太可能吧。 「可是,文献先不说,没发现过任何遗迹这种情况,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呢」 对善治郎的异议,多尔努伊侯爵先是表示了同意,然后又将其中的理由告诉了他。 「您说的没错。不过,无法发现任何『白之帝国』遗迹的理由,姑且也是存在的」 「哦?」 「据说那个『白之帝国』,其文明大部分属于可以不依赖物质的超魔法文明」 「不依赖物质的,魔法文明?这有点让人难以想象呐。那么,『白之帝国』的人们都不使用道具,也不建造房屋,平时都裸着身子生活吗?」 听了善治郎的话,老绅士晃动着他那头堪称经典浪漫的灰色头发摇头表示了否定。 「不,有的说法认为,那些需求全都是靠魔法来解决。具体来说,就是由作为『白之帝国』支配者阶 层的被称为『十二王家』的血统魔法使来处理。 这其中,第一王家尼基丁王家的『力魔法』和第二王家马卡洛夫王家的『创造魔法』,据说就是专门负责解决『白之帝国』中住房和交通工具需求的魔法」 用魔法创造建筑和交通工具,善治郎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景象。然而依他贫乏的想象力,最多只能想象出例如用魔力作为动力源的sf风格都市之类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这里都会遇到一个疑问。 「嗯?我虽然对魔法不是很熟悉,但记得用魔法做出的东西,都只能维持很短的存在时间吧?」 例如,用『水球作成』魔法把水聚集到指尖形成水球,那个形状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之后马上就会失去球形的外形,变成普通的水落在地上。 另一方面,由于用『土壁作成』魔法制造的土壁之类的东西虽然能半永久的留存下去,善治郎认为当初那些用『创造魔法』建造的建筑物,应该也留下了不少才对。可这么一来,又和『白之帝国』崩溃后没有留下任何遗迹的说法矛盾了。 对善治郎的这些疑问,多尔努伊侯爵先是窃笑了一下,然后回答了他。 「这个问题,据说是靠由其他王家的辅助来进行弥补的。也就是依靠第三王家奥尔洛夫斯基王家的『契约魔法』和第四王家舒列波夫王家的『付与魔法』。据说只有有这两个王家的力量,就能成功将魔法的效果时间大幅延长。 话虽如此,不管能将效果时间如何延长,魔法终究还是魔法。被真竜之力破坏后就会变回魔力化为虚无,即便没有被破坏,因为没了能继续向其提供魔力的人,最后也自然消灭了」 「『契约魔法』和……『付与魔法』?」 善治郎当然听说过『付与魔法』这个名字。 这个『付与魔法』,应该就是“那个”『付与魔法』吧? 「诶诶。因为没有任何有关文献残留下来所以这种说法也没什么根据,但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一个文明毁灭后居然没有任何遗迹留下这种情况,姑且也能在道理上解释得通了吧?」 从语气上看,多尔努伊侯爵自己似乎对这些神话的内容都不怎么相信。这大概是因为他属于那种持有『虽然并不轻视祖国的传承,但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会对接受这些东西有所抵抗』思想的人物吧。 然而,现在在善治郎脑子里,已经围绕这多尔努伊侯爵之前提到的『付与魔法』这个词乱成了一锅粥。 『白之帝国』第四王家舒列波夫王家的血统魔法是『付与魔法』。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也是『付与魔法』。 血统魔法这种力量,如果前一个传承者的血脉完全断绝,精灵就会自行挑选出下一个『初代持有者』。因此『白之帝国』的舒列波夫王家和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家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群人这种事,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然而,在『身在南大陆却有的拥有北大陆人容貌的王族』这个事实面前,说两个王家彼此没任何关系就有点太武断了。 所以必然的,善治郎的视线转到了不仅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贵族千金,在血统上根本就是夏洛瓦王家王族的那个人物——露柯蕾夏身上。 为了以防万一,善治郎尽可能自然的,不让多尔努伊侯爵为首的周围的人产生什么误会的把视线转过去后,看到的是一位双手捧着空杯子,虽然挂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但脸色已经开始变青的少女。不过,虽然已经和露柯蕾夏很熟悉的善治郎能看出来,但其他人似乎还没有看穿她的遮掩。 估计是转移视线的动作失败了吧。看到善治郎转开了视线,多尔努伊侯爵和芙蕾雅公主,也把注意力转向了露柯蕾夏那边。 察觉到情况不妙的善治郎,特意走到露柯蕾夏身边,由于从金发少女手中的杯子上闻到了一丝酒精的味道,他马上利用这个要素抢在其他人之前开了口。 「露西,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哦?你手上拿的应该是酒杯吧。难不成,你有些喝醉了吗?」 露柯蕾夏也马上对善治郎的话有了反应。 「是这样吗?虽然刚才还没什么自觉,但听您这么一说,我是觉得胸口有些不太舒服」 说完这句话,露柯蕾夏把一只手放在礼服的胸口部分。 「啊啊,说不定是喝到了有些不适合的酒吧。聚集很多种食物饮料时偶尔就是会发生这种事。露柯蕾夏大人,你不用勉强自己去那边稍微休息一下吧」 用关心的语气这么说完后,多尔努伊侯爵为了行使男伴的职责向露柯蕾夏伸出了手,可金发少女却条件反射一样的拉住了善治郎的衣袖。 「啊……这是,那个」 担任露柯蕾夏男伴的是多尔努伊侯爵,善治郎则是芙蕾雅公主的男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露柯蕾夏未经芙蕾雅公主许可就拉住善治郎的手的行为,就算被人说有些不成体统也无法反驳,但由于金发少女是那种幼稚的容貌,在现在这样的场合里那么做却反而比较合适。 「哦呀,果然还是善治郎陛下比较好吗」 露柯蕾夏是和善治郎一起乘坐『黄金木叶号』来到北大陆的南大陆人,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因此她在身体虚弱时,比起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男伴更愿意选择依靠来自同一片大陆的同乡,这样的心理也非常自然。说到底,在今天这场晚会里,除了最初和最后时露柯蕾夏必须和男伴一起进出场外,其余时间里她本来就可以自由行动。 善治郎也向芙蕾雅公主告了个小假。 「芙蕾雅殿下。非常抱歉,请允许我暂时失陪一下」 「当然可以了。露西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朋友嘛」 共同经历了超过三个月的大陆间航行后,芙蕾雅公主和露柯蕾夏的心理距离拉近了不少。毕竟两人是身处同一个狭窄空间的,不管是年龄还是身份都比较接近的同性同伴。 「非常感谢。露西,那边正好就有可以坐下来的地方。你还能走吗」 「是的,我还能走,善治郎陛下。侯爵大人,非常抱歉,我要暂时失陪一下了」 「没事,请不要在意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留下老绅士和银发公主的善治郎,牵着露柯蕾夏的手移动到配备有椅子的墙角处。 幸好,因为宴会开始还没多久,椅子周围看不到其他人影。确认过这点的善治郎,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在露柯蕾夏耳边低语了一句。 「希望过后能告诉我一下详情」 露柯蕾夏也维持着原有的表情,小声回应了善治郎。 「回到南大陆后,我会很乐意告诉您的」 「!明白了,那就拜托了」 对露柯蕾夏的回答,善治郎很努力才压下了惊愕的反应。 不是离开这个国家后,而是到离开北大陆为止都不能说。这种回应本身已经算是一种答案。至少,可以确定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和古老的『白之帝国』肯定有什么关系。很明显,这是会引出某种麻烦事的情报。然而,虽然知道有些不妥,但对接下来的展开善治郎心中居然有点期待。 这可是在南大陆大部分人眼中都以为是虚构故事的,和古代超帝国有关的话题。即便有整件事会给自己带来利益损失的预感,但也无法否定今后的展开让人很感兴趣 「旁边的位子我就不客气了」 「好的」 善治郎在露柯蕾夏所座位置的旁边坐下。 「到冷静下来为止,好好休息吧」 「谢谢您的关心,善治郎陛下」 这么回应的露柯蕾夏,其实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就在善治郎和露柯蕾夏肩并肩的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后,会场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 「什么事?」 因为两人还坐着,所以无法穿过人墙的阻碍看清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没等善治郎站起来看个究竟,一个清晰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诸位!今晚有这么多人远道而来参加我主办的这场战胜宴会,这让我非常开心!」 这是个威风凛凛又十分有张力的年轻女性的声音。即便看不到人影,声音的主人是谁也能轻易猜出来。 是安娜公主。看起来,身为晚会主办者的她,要开始进行现场演讲了。 虽然不知道演讲内容是什么,但她为什么会挑这个时间开始还是很明显的。晚会开始后,那些姗姗来迟的客人也已经基本到齐,另一方面,目前还没有心急产生了离开想法的人,换句话说,目前正是会场里人数最多的时间段。 虽说善治郎也对安娜公主特意挑选这个时间段进行的演讲的内容有些兴趣,但考虑到自己出席战胜宴会的他国王族的立场,他又觉得现在上前加入人群中的做法有些不妥。 幸好,善治郎即便继续呆在现在的位置,也能毫无问题的听清人群另一头在说什么。于是他选择了继续坐在墙角边听安娜公主的演讲。 「今晚的宴会就像最开始时说的那样,是为了纪念我们成功击退了卑鄙的对这波姆吉耶伸出侵略魔手的『骑士团』。作为守护了波姆吉耶的勇者们代表的杨队长,现在人就在这里,让我们再次为他献上盛大掌声!」 之后就像说的那样,围成一群的人们同时鼓起掌来。虽然在现在的位置看不到,但看来不止是安娜公主,连独眼佣兵杨也在这个人群圈的中心。 安娜公主的演讲还在继续。 「靠着杨队长他们的活跃,波姆吉耶最终平安无事。这实在是让人很开心的结局。然而,『骑士团』的威胁就此便解除了吗?答案根本不必多说。不是,当然不是!『骑士团』现在仍持有强大的作战力量,一直窥窃着我国的领主。 然后,『骑士团』发动下次侵略的征兆,已经被我成功捕捉到了!」 听了安娜公主的话,围成一圈的人群发出震惊的声音。 善治郎虽然人不在那边,但惊讶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止是这次的奇袭,『骑士团』已经准备好了下次侵略的计划。然后,这一切的征兆已经被安娜公主所察觉。知道这些的善治郎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转向了旁边,结果看到露柯蕾夏也好像很吃惊的睁大了她的蓝眼睛。 「话虽如此,这个发现倒也不是某个人的功绩。而是那些家伙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据闻,『骑士团』正在沿北部国境集结兵力,其数量目前已有一万。最终至少也会有两万,搞不好甚至有可能达到三万」 人们这次发出的惊愕声不是刚才能比拟的。 虽然善治郎并不知道,但出动以万为单位的军队,即便放眼整个北大陆也属于十分罕见的情况。 和迄今为止的小规模冲突完全不同,『骑士团』似乎想要动真格的和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一决高下。 多半,连这次对波姆吉耶的奇袭,也有着为主场的大侵略进行的佯攻一面吧。 「不用说,这是一场危机。但我确信,听了这个危机后只会堵起耳朵发抖的人,在我国贵族中一个也不存在。当然,我自己也不是!我已经决定将,我麾下的战士交给作为我代表的杨队长,然后将他们送去战场。但我还需要各位的协助!此外我认为,只要是能与我国同仇敌忾,与『骑士团』水火不容的话,即便是近邻诸国的力量也应该借来一用。 预测中,会成为这场大战战场的,是丹宁瓦尔特!」 丹宁瓦尔特。 这是一片位于『骑士团』领和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彼此国境相接位置的开阔土地。 以万为单位的军队之间进行战斗的话,空间足够让部队施展的场所是有限的。所以必然的,只要摸清敌军的规模,就能在事前预测出战场的位置。 「可是,杨佣兵队长下次战斗时也依旧要被安娜殿下雇佣吗?我还以为他定下的是只会参加这次的战斗,之后变会被返还给杨祭司的契约呢」 善治郎向坐在身边的露柯蕾夏提出这么个疑问。 「善治郎陛下。您说的那些都明确的写进了契约的内容中吗?杨队长的定下的,确定是仅参加为了保卫波姆吉耶而对『骑士团』进行的迎击的这一场战斗的契约吗?」 虽然年轻,但露柯蕾夏终究是与生俱来的大贵族。所以她比善治郎更熟悉王侯贵族利用语言上的破绽占对手便宜的做法。听到这样的露柯蕾夏的一番指摘后,善治郎先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正确来说,是被托付了应对此次『骑士团』侵略的迎击部队指挥官的职位。我记得是这样的」 这么回答后,连善治郎也弄懂安娜公主的手法了。 「既然如此,安娜殿下就没有违反契约呢。她所说的【此次『骑士团』的侵略】,应该不仅限于之前的奇袭,也包括了以这场奇袭为佯攻的,接下来的大战吧」 「应该说,不愧是王族,吗」 善治郎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另一方面,在安娜公主暂时停下演讲后,会场的人群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去丹宁瓦尔特」 打破了这个沉默的,是一名用拳头抵着胸口的年轻贵族的低语。 这声低语引发了连锁反应。 「丹宁瓦尔特……」 「タンネンヴァルトへ」 「去丹宁瓦尔特」 「现在,让我等去丹宁瓦尔特吧!」 贵族们一个个叫起决战之地的地名。 最初只是很平静的,稀稀拉拉的声音,但接下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最终,变成了所有人齐声大叫「向丹宁瓦尔特出发!」的大合唱。 男性当中,还有不停激动的向天举起拳头的人。 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对坐在墙角边的善治郎和露柯蕾夏,这个场面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上他们都只有置身事外的感觉。 「还真是,非常厉害的热情呐」 「这就是安娜殿下的威光吧」 狂热的集团这种东西,从外部看上去是总会给人莫名的恐怖感。 接着,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后,善治郎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物在。 「芙蕾雅殿下」 他叫起来到自己身边的穿着青色裙子的银发公主的名字。 芙蕾雅公主的脸上,现在浮现出某些无法抑制的感情。因为这感情不止一种,所以善治郎无法将其完全解读,但其中至少也包含了愤怒和焦躁,以及像是为了覆盖这些的苦笑。 「出了什么问题吗,芙蕾雅殿下?」 听到露柯蕾夏战战兢兢的这么问,芙蕾雅公主保持着苦笑摇了摇头。 「不,反正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完了,我只是在因为体会到了自己有多粗心大意而在反省而已」 「芙蕾雅殿下的,粗心大意吗?」 对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看到他这样,芙蕾雅公主像是放弃了一样的大大叹了口气, 「『黄金木叶号』似乎近期内就可以出航离开波姆吉耶了,到时,安娜殿下会为我们举办盛大的送行」 然后用努力压低起伏的声音这么说道。 「唔嗯?」 从芙蕾雅公主的语气上看,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连善治郎也听得出来。但到底怎么个不好法他就不清楚了。 「这可是归国后肯定会受到父王叱责的失态呢。两位刚才也听到了吧?安娜殿下刚才说过,只要是和『骑士团』水火不容,即便是近邻诸国的力量也该拿来借用」 这下连善治郎也发出了轻微的惊叹声。信仰精灵的乌普萨拉王国,不必说当然也属于和『骑士团』水火不容的近邻国家。 「我这么说有点失礼,但芙蕾雅殿下终究只是一名公主吧?即便殿下被落下了口实,那也无法代表整个乌普萨拉王国都被拉拢过去了吗?」 听了善治郎的反问,苦笑变得更深的芙蕾雅公主摇了摇头。 「我国最后要怎么行动都不是问题。关键,就在于我出席了今晚的战胜宴会,之后又在安娜殿下盛大送行下回国的话,『骑士团』知道这种情况后怎么做」 「啊啊,是这么回事吗」 善治郎终于完全理解了安娜公主的企图。 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接下来要拉拢其他各国参加他们和『骑士团』的大决战。 做出这个宣言的会场里,出现在了精灵信仰国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 数日后,这位公主又在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公主的欢送下返回了乌普萨拉王国 从这个时间起,『骑士团』就变得再也无法无视乌普萨拉王国了。乌普萨拉王国会不会真的参战并不重要。只要有那种可能性,『骑士团』就会处于对乌普萨拉王国的戒备,不得不把一部分防卫意识和国力分配给这边。 对安娜公主,这算是相当大的战果了。 把演讲变成誓师会后,以安娜公主为中心的圆形人群的职责似乎也就结束了。 安娜公主晃动着她那头蓝色的头发,从嘈杂的人群中向着善治郎他们这边走来。 用眼罩遮住一只眼睛的中年男子——独眼佣兵杨跟随在她身边。 从脸上同样挂着苦笑的样子来看,成为下次大战的指挥官这件事,应该也在他的预料之外吧。 「呀,善治郎陛下。有好好享受这场宴会吗?」 「啊啊,虽然还不到安娜殿下的程度就是了」 善治郎不由自主的用相当直接的讽刺语气来回应。 然而,实际上在现在的会场了,再没有像安娜公主这样拿到了如此之多成果的人了吧。她当然非常享受了。 在这场战胜宴会上,安娜公主通过善治郎这个他国王配向众人展示了女王治国的可能性,成功将和独眼佣兵杨这位高明指挥官的契约拖延到了下次大战结束,利用芙蕾雅公主这位他国公主牵制了『骑士团』的一部分力量。 笑的停不下来就是指这种场合吧。 「的确。此次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强行把善治郎陛下留下的做法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在此之上,我个人的愿望,看来也能通过这场战胜宴会实现了的样子。受了这么多恩惠却只在口头上道个谢的话,是有些说不过去呐。 善治郎陛下,作为答谢,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事吗?」 虽然安娜公主这么说,但在善治郎看来,这位女性属于那种比起道谢,怎么不和她扯上关系才比较重要的类型。作风强硬头脑又很优秀的野心家这种人,以交涉对象来确实堪称属于最糟糕的对手。 话所如此,上班族时代的经验告诉善治郎:在这类人眼中,只要对自己有利,他们就决不会在拉近和对方的距离上有所顾虑。 既然如此,自己至少也该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这样才有机会将账面上的得失找平。 「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要拜托殿下。其实,露西她不久前从多尔努伊侯爵那里得到了一件很美妙的礼物。露西」 「是,善治郎陛下」 拿出来给殿下看看吧,听了善治郎这句言外之意后,露柯蕾夏也老老实实的把那面手镜拿了出来。 看到加工精致的玻璃镜,安娜公主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哦?这可真是……,多尔努伊侯爵还真是大方啊」 看起来,即便在北大陆西部最大国家的王族眼中,玻璃镜似乎也属于相当程度的高价品。 看到安娜公主的反应,善治郎接着说下去。 「我想要定制一件同样东西,送给这次留在祖国的妻子做礼物。能介绍制作这种镜子的工匠,以及那种工匠工作的工房给我吗?」 对善治郎的要求,安娜公主好像很为难的皱起了眉。 「唔,那当然是无妨,但不巧的是制作那种镜子的工房并不在我国而在邻国。虽然为您写封介绍信是可能的,但不管是我们先和邻国的工房沟通好,还是陛下您直接过去交涉,都肯定需要耗费相当漫长的时日哦?」 「这样啊。那么虽然遗憾,特别订做这种镜子我还是等下次机会吧」 「唔嗯。那么,将把介绍信和王家所有的玻璃镜中的一面送您好了」 「感激不尽」 善治郎微微点了点头。 不用说,善治郎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不是玻璃镜,而是足以用来做成镜子的高透明度玻璃。如果能和制造这种玻璃工房的工匠的交流,从中领悟制造方法的话,玻璃珠的制作就能大幅推进了。 出航前,因为对南大陆各国力量平衡的顾虑以及对文明过剩进步的恐惧,善治郎对玻璃珠的量产一直持保留态度。但在亲眼目睹了那边和北大陆的技术差距后,他也察觉到现在不是在乎那些东西的时候了。 「我总觉得,今后也能和善治郎陛下构筑十分良好的关系呢」 「我也有同感」 安娜公主心中的良好关系,多半和善治郎心中的良好关系并不是一回事。 两 人在都理解这点的基础上,同时拿出笑容表示了同意。 终章 出航 两天后。和芙蕾雅公主预测的一样,『黄金木叶号』即将在安娜公主安排的盛大欢送下,驶离波姆吉耶港。 『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已经全体登船,现在还留在栈桥上的就只剩下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以及作为二人护卫的女战士斯卡谢和骑士纳塔里奥了。 站在善治郎他们对面的,是波姆吉耶港的主人波姆吉耶侯爵,以及和他们结下了不可思议缘分的三位杨——也就是杨祭司、独眼佣兵杨,孤儿少年杨。 顺便说下,本来该在这个场合压阵的安娜公主,现在正穿着有翼骑兵的正装骑在天马上,从刚才开始一直和其他两骑有翼骑兵在上空盘旋。 三骑有翼骑兵拉着红、白、黄三色的长布条盘旋飞行的样子,可以说显眼的不能再显眼了。从下往上看去,就像是三条一百二十度的弧线在空中旋转一样。 停泊在港口里的其他船只自不必说,连在波姆吉耶市内也不管在哪里都能看到这三条弧线。而看到这个场面的各国贸易船上的众多外国人离开波姆吉耶后,肯定是会在下一个停靠港向他人讲述的吧。 讲述「带有乌普萨拉王国纹章的船,被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有翼骑兵盛大的送行」。 终于,一名有翼骑兵从拉着红色布条的天马上飞身跳了下来。 想要在这种既无安全绳也没有降落伞的高空蹦极中活下来,蹦极者必须是克拉科夫王家的人才行。 应该是在跳下来前就发动了『飞行魔法』吧。以不自然的减速从天而降的有翼骑兵,先是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随着一声轻微的落地声在善治郎面前着陆。 接着当场摘下覆盖着整个头部的银色头盔,露出一头浓密蓝色头发。 因为被压缩塞进头盔里,这头蓝发乱到了以王族的标准而言甚至无法出现在人前的程度。然而因为安娜公主现在穿的是作为有翼骑兵正装的轻便化铠甲,这种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却合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安娜公主自己似乎也完全不在乎这些细节。她堂堂正正的来到善治郎面前,露出一个连红色嘴唇都咧开的大笑 「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虽然让人不舍,但我也理解二位还有自己的行程预定。这次真的是受二位照顾了」 这种大幅张开左右双臂说出的演戏一样的台词,通常而言只会让人觉得很滑稽,然而现在善治郎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大概都是因为安娜公主的个人魅力吧 「啊啊,我们就心怀感激的收下安娜殿下的金言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安娜公主摆了一道的善治郎,决定不再用平时那种谦逊的语气回应对方。 至于芙蕾雅公主,更是仅仅保持着在笑的模样完全陷入了沉默。 一般人先不说,靠从言语中读取细节吃饭的贵族的话,轻易就看出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对安娜公主的行为抱着负面感情。 「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这次真的是,真的是太感谢您二位了。您二人是这波姆吉耶的救世主。如果没有您们在的话,现在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情形。请让我再次郑重向二位道谢」 就想要把安娜公主遮过去一样,波姆吉耶侯爵低头向善治郎说出这番话。 虽然措辞有些夸张,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反过来审视一下,就能发现『骑士团』的奇袭真的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侍女玛格丽特选择无视孤儿杨的话。如果听完侍女玛格丽特报告的善治郎没有安排孤儿杨和杨祭司见面的话。如果听到孤儿杨的情报后,芙蕾雅公主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强行和波姆吉耶侯爵见面的话。 结果会变成什么样根本不必多言。毕竟,当波姆吉耶侯爵从孤儿杨那里听到事情的经过时,距离『骑士团』的骑兵登陆只剩下不到三天了。 所以毫无疑问的,上面三个可能只要有一个成真,『骑士团』就会在波姆吉耶侯爵得知奇袭前杀到这座城市城下。 如果变成那样,波姆吉耶内部的亲『骑士团』贵族肯定会想法设法从内部打开城门。最糟糕的情况下,这座城市会就此沦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侯爵说善治郎一行是波姆吉耶恩人的这个评价并不夸张。 因此,作为答谢,『黄金木叶号』的仓库里现在搬入了很多波姆吉耶侯爵秘藏的好酒。这种在蒸馏酒中加入多种香草和金粉入味的酒在北大陆,似乎属于即便王族也无法简单弄到手的珍品。 一想起说着「这可是波姆吉耶引以为傲的精品哦」时侯爵自傲的表情,善治郎就对开封这酒的那一刻充满期待。 波姆吉耶侯爵真挚的道谢,终于让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让这座美丽的城市不必被战火笼罩。我的行为虽然只带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但我还是以此为傲」 「波姆吉耶港对我乌普萨拉王国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中继港。能为维持这里的和平帮上忙,我也觉得很开心」 因为立场的缘故,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只能这样绕圈子的委婉表达,但他们都为成功保卫了波姆吉耶而开心。 接下来,之前一直站在波姆吉耶侯爵斜后方,身穿绿色祭司服的男子走上前来。 「善治郎陛下。在此次事件中,能在不可思议缘分的引导下与陛下结识,是我最大的幸运。关于这次的事,也请让我向您郑重道谢。虽然作为谢礼有点微薄,但还请您收下这个」 这么说完后,身穿绿色祭司服的男子——杨祭司,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善治郎。 「这是?」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杨祭司露出平和的笑容, 「是我写给本国制作玻璃镜工房的介绍信。虽然已经从安娜殿下那里得到实物的您可能不已经需要这个了,但还请允许我聊表心意」 然后自豪的说出这番话。 制作玻璃镜的工房,当然也是制造玻璃的工房。 『教会』本就是玻璃工房的最大客户。毕竟礼拜堂里有很多例如彩绘玻璃窗这样需要用到玻璃的地方。 杨祭司虽然是被大多数『教会』排斥的异端之身,但好歹也在大学的龙学部担任学部长。而龙学部的学舍里也有『教会』的礼拜堂,那种地方也有彩绘玻璃窗。 由于出自同一国家的常客之手,所以这封介绍信搞不好比安娜公主那封更有效力。 「我就心怀感激的收下了」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从杨祭司那里接下了书信。 ◇◆◇◆◇◆◇◆ 在超出预想的盛大的送行下,『黄金木叶号』平安驶出了波姆吉耶港。 离开港口范围后,『黄金木叶号』扬起四面船帆乘着风势在大海上一路前行。 和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的大陆间航行不同,现在『黄金木叶号』走的是熟悉的北大陆航线。 当然,与大自然打交道时还是不能过于大意,但这终究是只是通常仅需四天,风势好的话甚至三天就能走完的航线。 即便如此,船员们驾船时仍然非常紧张,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虽然在甲板上目睹这一切的善治郎产生了不愧是职业人士的感慨,但实际上造成现在这种气氛的主要理由,是因为这次事件里紧急召回船员时居然有人联络不上,导致马格努斯副船长发了超大的一通怒火。 最后所有人都要连带着一起受罚。作为最后的一点慈悲,副船长会根据船员们在之后航行里的表现,决定给予惩罚时是否会稍微放放水 听到这番话,船员们都抱着一律希望决定使出全力好好表现——这似乎才是真相。 从露出威吓的熊一样表情的马格努斯 副船长那里听到这些内幕时,连善治郎也不禁莞尔,但他马上又变回了严肃的表情。 现在的善治郎,已经紧张到了没有闲心去同情害怕惩罚的船员们的程度。 『黄金木叶号』刚从瓦伦迪亚港出发时,因为被大陆间航行本身的危险压倒,善治郎对整件事还没有实感。 然而现在,『黄金木叶号』将在三到四天之内抵达乌普萨拉王国。虽然从登陆到抵达王都乌普萨拉似乎还有一段距离,但即便把那部分算进去整段旅程也说不上长。 距离最终目的地已经如此之近后,善治郎无论如何都会在意起自己此行的主题。 乌普萨拉王国王都里,当然有乌普萨拉王在。 现任乌普萨拉王国国王的名号是古斯塔夫五世。然而,对善治郎来说比起这个头衔,对方芙蕾雅公主父亲的身份才更会引发问题。 只要是男人不管谁都会怕的,向岳父提出「请把您的女儿嫁给我」请求的大事件,已经迫在眉睫了。 「呼……」 光想想都让人郁闷了。而且,善治郎的立场还是王配。已经有了女王奥菈这名正妻。 被这样的男人,提出将一国的第一公主「嫁给我当侧室」的要求。这要是还不发火的话,善治郎觉得不管是作为王者还是作为人父都有问题。 老实说,万一芙蕾雅公主父亲的回应是「开什么玩笑,滚」的话,善治郎真想也回一句「说的也是呢。那么,我告辞了」,然后溜之大吉。 当然,考虑到嘉帕王国的国家利益,他不可能会那么做就是了。 就在善治郎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芙蕾雅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银发公主久违的又穿上了船长服。因为在近百日的航行中经常会看到,对善治郎来说船长服才更有芙蕾雅公主正装的感觉。 「善治郎陛下,您果然还是会不安吗?」 从芙蕾雅公主率直的问题中,察觉到自己把内心的想法表露在脸上的善治郎苦笑着点了点头。 「诶诶,老实说就是如此。以我的立场向古斯塔夫陛下申请和芙蕾雅殿下的婚姻许可这种事,果然需要相当的勇气才能办到」 「首先提出请求的是我哦?」 「即便如此也一样」 女方提出结婚请求,男方接受。事情要是能这么圆满收场,那谁也不用辛苦受累了。 乌普萨拉王国的好处,古斯塔夫五世对子女的亲情都必须满足。 善治郎这时突然想到的,就是关于这个亲情的问题。 难不成,芙蕾雅公主并没有得到她父王的理解?仅仅是因为亲情,她那种作为女性王族可说是破天荒的行为才会被允许? 「对芙蕾雅殿下的价值观,古斯塔夫王理解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古斯塔夫五世真的理解女儿,那他对芙蕾雅公主嫁给善治郎做侧室的做法也能理解的可能性就很高。比什么都更爱自由和冒险的芙蕾雅公主,让她嫁给普通王族实在很难获得幸福。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半强行的把自己塞给理解她的价值观,同时允许她种种行为的善治郎。 善治郎怀着一丝希望问出的问题,当场遭到了无情的否定。 「一丁点也不理解呢。虽然不理解,但出于对女儿的亲情,父王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认了我的『莫名其妙的任性』,大致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样啊」 听到这个无限接近最糟的答案,再也没心情遮掩的善治郎大大叹了口气 就像为了给这样的善治郎鼓劲一样,芙蕾雅公主努力用明快的语气说了下去。 「但是,父王也是个为政者。只要是为了乌普萨拉王国的未来,对于必要的投资他不会犹豫。这些投资中,应该也包含了王族的婚姻吧」 「果然,关键点还是那边吗」 开辟新大陆间定期贸易航线,就可以获得莫大的财富。 北大陆的发展势头,迅猛到连善治郎都有切身感受的程度。那么只要是正经的为政者,当然都会拥有『这种时候被抛下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有亡国之忧』的危机感。 想发展国家的话,无论如何都需要有预算。那么如果古斯塔夫五世也是抱有危机感的为政者,他比起虚名选择实利,接受善治郎提案的可能性就很高。 「嘛,总会有办法的啦。就算没有我也会想出办法来」 「拜托您了」 虽然是半强行的,但看到善治郎重新鼓起了干劲,芙蕾雅公主也跟着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13』待续〉 附录: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侦查任务 多萝蕾丝,是在嘉帕王国后宫工作的侍女。她有自己是个相当幸运的人的自觉。 虽然老家只是连爵位都没有的骑士贵族,但因为历史悠久,使得多萝蕾丝作为侍女被后宫选中。后宫的工作,虽然会因为侍奉的主人不同出现天堂和地狱的差别,但多萝蕾丝的主人善治郎,恰巧就是个温柔到『再要求更多就过分了』程度的主人。 阿曼达侍女长曾说过「什么要求都不提的主人,侍奉起来反而会很辛苦」之类的话,但认为主人没有命令的话正好可以趁机休息的多萝蕾丝,却反而乐得轻松。 对于这样的多萝蕾丝,当她接到和善治郎同乘『黄金木叶号』,去一趟北大陆的命令时,老实讲她甚至产生了「迄今为止的幸运终于用光了吗?」的疑问。 事实上,大陆航行期间的船上生活,确实严酷上让人没有一天不想家的程度。 在狭窄的船舱里,和上司伊妮丝、身份远远高于自己的露柯蕾夏·普洛伊共同生活。有限制的用水。不能用火总得吃储存口粮的三餐。然后最可怕的,是无处可逃永远在持续的摇晃。 遇到糟糕天气时,别说站了甚至连坐好都很困难,多萝蕾丝经常只能躺在木箱床上被摇的滚来滚去。 平安挺过这种以自己的感觉已经算是大风暴的她,在听到『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评价却是「只是阵稍微有点强的风呐」「这次还真走运,没遭遇风暴」「海浪也很平稳真是得救啦」之类的话时,甚至都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去求善治郎用『瞬间移动』让自己中途退场了。 然而,多萝蕾丝终于还是挺过了九十多天这样充满苦难的日子。 『黄金木叶号』平安抵达了位于北大陆中西部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停靠在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国际港口波姆吉耶港。 在这座城市里的高级旅店『古之森亭』住了一晚后的隔天早上,善治郎一边说着「这些是慰劳大家迄今为止的辛苦的」,一边给了多萝蕾丝这些侍女和护卫的骑士士兵们让他们有些目瞪口呆程度临时奖金。 年轻的多萝蕾丝回复的很快。虽然是仆人,但享受过高级旅店提供的床铺和新鲜食物后,第二天她就又活力十足了。 我的运气果然很好。 迎来分配给自己的自由时间后,多萝蕾丝一边揣着沉重的银币和上述感想,一边迈着仿佛要跳起来般的轻快脚步,向着异国港都的市区出发了。 「多萝蕾丝大人想去哪里都可以哦。分配给我等的时间虽短,但我们好歹是被允许一个人走夜路的」 作为护卫跟多萝蕾丝一起出门的年轻士兵这么说道。 「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么说完后,多萝蕾丝带着年轻士兵来到波姆吉耶市区中。 虽然在后宫时是侍女这种仆从的身份,但多萝蕾丝其实是无爵位但历史悠久的骑士贵族家的大小姐。 因此带着仆人或护卫外出这种事,她早就相当习惯了。按照『古之森亭』管理人的说法,波姆吉耶街上的治安,良好到了白天的话即便陌生女人独自一人行动也没有问题的程度。然而爱操心的善治郎,最后还是无法允许玛格丽特之外的侍女单独外出。 对于因兼职密探身手比普通骑士还好,又拥有金发、绿眼、白皮肤这种换上衣服就能融入当地的相貌特征的玛格丽特,比起带着褐色皮肤的骑士或士兵,还是让她一个人行动更安全。 「说起来,多萝蕾丝大人不用换身衣服吗?」 对士兵突然想到的这个疑问,多萝蕾丝干脆的点了点头。 「诶诶。反正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引人注目,那么所以就保持现在的打扮好了,这样安全性还更高些」 多萝蕾丝身上的高级侍女制服,是能让人一眼看出只有高级仆人才能穿到的服装。只要穿着这个,旁人就能明白多萝蕾丝是一位「相当有钱,而且还身居高位的贵族」的仆人。 知道了这些背景后,通常就不会再有人来纠缠多萝蕾丝了吧。当然,也有反过来有人因为这身衣服产生『绑架她换取赎金』想法可能,所以多萝蕾丝的做法也称不上绝对正确。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显眼」 「诶诶,这可真是得救了」 多萝蕾丝就像赞同士兵的话一样看了看四周。 国际港口真不是白叫的。虽然行走在街上的人大多数白色皮肤的北大陆人,但每个人瞳孔头发的颜色,以及发型和服饰却是千差万别。此外,黄色皮肤的人,又或者和多萝蕾丝二人一样褐色皮肤的人,意外的只要略微搜寻一下就能发现。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多萝蕾丝和年轻士兵老老实实的,她们就不会引起周围的过度关注吧。 不过,多萝蕾丝作为女性同时兼具了个子高、身材好,相貌端正等引人注目的要素,所以她还是比普通异国人来的显眼。 「那么,出发了。陪女人购物也许会很辛苦,但今天你就先忍耐吧」 「没关系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着很丰富的陪姐姐外出购物的经验哦」 对多萝蕾丝用玩笑语气说出的话,年轻士兵也笑着这么回应。 波姆吉耶的市区,是即便在这里随意闲逛也是种享受的地方。然而,这里的店铺太多,分配给多萝蕾丝的时间又太短。如果妄图把所有的商店都逛一遍,就产生最后什么也没买到时间就结束了的危险。 因此,行事很擅长抓住要领的多萝蕾丝,事前向旅店前台讨来了标注着推荐商店位置的简易地图。 这张地图用的并非龙皮纸而是羊皮纸,所以在色泽和手感上都有微妙的不同,但多萝蕾丝并不怎么在乎这些细节。万幸的是,旅店服务员推荐给她的店,不管哪家都是开在大路旁的大店。即便是初到陌生土地的外地人,只要有简易地图的帮助就很难迷路找不到。 「啊啊,有了。是这里呢」 这么说完后的多萝蕾丝首先推开的,是一家完全面向女性的白色基调的可爱店门。 「欢迎光临」 年轻的女店员带着平和的笑容出来迎接多萝蕾丝。从并未向高个子侍女身后东张西望的年轻士兵投去怀疑的视线这点,就能看出她所受的店员教育非常完美。 「我虽然只是个路过的旅客,但『古之森亭』向我推荐了这家店。不过我还没决定好要购买什么,可以把各种商品都拿出来让我参考一下吗?」 『古之森亭』是只要在波姆吉耶做生意的人就无人不知其大名的高级旅店。 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后,女店员笑的更深了。 「请容我问个多余的问题。您来本店是因为工作吗?」 「不,我现在是私人时间」 「我明白了。那么请稍等片刻」 这么说完后,店员暂时返回了店铺后面。 先问清是在工作还是私人时间,不必说,是因为两种情况下客人手上的预算额度完全不同。 只要是有点眼力的人,就能从多萝蕾丝的打扮上看出她是一名侍奉高贵人物的侍女。 既然如此,她为了侍奉的主人来购物时,和为了自己买东西时所持有的预算必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而只有事前确认清楚这些情报,店家才能做到不管哪种情况都完美应对。 不久之后终于从店铺后面返回的女店员,捧来了一个放置着复数布料的,类似四边形盘子的东西。 「这就是本店的主打商品——『蕾丝』。您觉得如何呢?」 和说的一样,店员拿来的是很漂亮的蕾丝。这些蕾丝都特别编织成了让人联想起衣带或缎带的细长形状。颜色有一半是白色, 除此之外还有红、黄、绿、青、黑色的蕾丝。 不管哪一种,编织时都用丝线描绘出了美丽的纹路。 「好漂亮……」 多萝蕾丝不禁这么感叹。也难怪她,手工编织的蕾丝,在南大陆是极其珍贵,非常难弄到手的物品。而且这些原本就非常受女性欢迎的东西上,又加了上让人耳目一新的修饰纹路。 多萝蕾丝已经完全被这种人称『丝之宝石』的艺术品迷住了。 「像这种窄长的蕾丝,主要是用来装饰长裙的裙边和领口、袖口部位的。当然短一些的我们也有,那种的一般是用在发箍的装饰上」 「啊啊,确实用上的话感觉会显得非常豪华呢」 想象自己私服裙子装饰上蕾丝的样子后,多萝蕾丝不由得笑眯了眼。 「完成后的样子,大致是这种感觉」 这么说完后,女店员拉过一条挂在衣架上的裙子给多萝蕾丝看。 对这种展示用的样裙,店家肯定会下大力气修饰,所以自然也会用上蕾丝。虽然再怎么说也不会豪华到结婚礼服的程度,但穿着这样的裙子出席晚会的话,裙子的主人肯定会成为当晚的主角吧。 「太美妙了……」 多萝蕾丝的声音越来越痴迷,但再怎么说,凭她现在手头上的预算也不足以真把这条裙子买下来,所以最多只能想想。 「可是,这个是怎么缝在衣服上的呢」 「虽然也不是说有什么特别秘诀,但姑且还是需要些窍门的。通常来说,我们都会使用和编织蕾丝所用的同一种丝线进行缝制固定。而为了不清楚这其中细节的客人着想,本店还会出售这样的商品」 这么说完后,年轻的女店员取出一条上面缝制了各种蕾丝的布条给多萝蕾丝看。这大概就是所谓针法样本吧。 「当然,丝线本店也有卖。另外我们这里还有编织蕾丝所用的钩针。可以的话,您要不要连这些也购入,挑战一下自己编织蕾丝呢?」 听店员这么说,多萝蕾丝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蕾丝。 「我也能做得到吗?」 「像本店出售的这样由专门工匠编织的蕾丝虽然终究还是不行,但如果是比较简单的编法的话,不管是谁都做得到哦」 这么说完后,女店员又取出另一条较短的蕾丝。这条短蕾丝就非常朴素了。 原来如此,这种级别的话,能让人一目就看出不是会放在店里出售的商品。这个大概是最简单蕾丝的范本吧。 然而,就算是最简单的编织法,多萝蕾丝也至于光看到实际成品就会产生自己也能做到的信心。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这种心情了吧。 「如果您的时间足够的话,就让我来教您简单的编织法如何?」 年轻女店员这么说完后,拿出两条白色的蕾丝用线和两根钩针来。 「这个……」 多萝蕾丝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转向身后站着的士兵。 马上理解这视线含义的护卫士兵则回以微笑。 「多萝蕾丝大人请随意。您不必在意我」 虽然多萝蕾丝也对在店里教自己蕾丝编织方法期间应该一直都会很闲的年轻士兵感到过意不去,但她还是听从了对方的好意。 「可以拜托您来教教我吗?」 「谨遵吩咐。那么,情随我来这边」 听到多萝蕾丝的请求,年轻女店员带着她向安置在店铺内角落里的一套椅子和圆桌走去。 ◇◆◇◆◇◆◇◆ 到最后,多萝蕾丝在这家点里购买了给所有后宫侍女当土特产用的蕾丝,数根编织蕾丝用的粗钩针,同样是编织蕾丝用的是个专用线线团,以及用最为简单的方法编织成的蕾丝。 在店员开设的简易蕾丝编织方法教程里,多萝蕾丝也学会以最简单的类型为始的三种编织法。对她来说这算是很大的成果了吧。 离开经营蕾丝的店铺后,多萝蕾丝又去了经营『装饰蜡烛』的店和经营『香草茶』的店。 不管在哪家店,多萝蕾丝都度过了颇有意义的时间。 南大陆提到蜡烛都是指蜜蜡,以及在大陆东部的部分地区流传的木蜡。但北大陆这边除了蜜蜡外还存在龙蜡。 按照店员的说法,除此之外还有用家畜的脂肪制成的名为兽蜡的蜡烛。但那种东西不会拿到店里出售,因为那是乡下农户各家自制的气味很强的廉价蜡烛。 总之,多萝蕾丝买了数支这种只有北大陆存在的龙蜡。 涉及龙种的话,南大陆那边才是本场。可为什么不是南大陆反而是北大陆有这种龙蜡——多萝蕾丝这么向店员询问后,得到了『因为出产龙蜡用蜡的龙种不是陆龙而是水龙,而且还是海里的海龙』这么个答案。 能采取到龙蜡的海龙种类很有限,听过对那些海龙外观的描述后,连和多萝蕾丝一起的瓦伦迪亚出身的士兵也说「不记得见过」。多半,那都是只在北大陆海域出没,南大陆海域并不存在的龙种吧。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都是大海,但北大陆海域和南大陆海域的年平均水温有着巨大的差别。既然如此,两边海域里栖息的海龙种类当然也会完全不一样。 点燃了一根店里专门试用的龙蜡后,多萝蕾丝觉得这种蜡烛燃烧时的香气比蜜蜡更好闻。而且,龙蜡似乎还有这点燃后火光比蜜蜡更明亮,不会对周围温度造成太剧烈影响等特点。 听完这些后,多萝蕾丝产生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卖的这么贵」的释然想法。然而店员却苦笑着告诉她:龙蜡昂贵的最大理由,是因为这种蜡烛产自龙种的缘故。 龙种,在北大陆大部分居民所信奉的『教会』的教义中是一种神圣的生物。因为这个缘故,即便要猎杀的只是没有智慧的海,也必须先得到『教会』的许可,之后还要向『教会』捐付一定的费用——这才是导致龙蜡昂贵最主要的理由。 这之后又去了经营香草茶的店里的多萝蕾丝,发现了她从未见过的名为白瓷材质的茶杯,和装入小瓶的枫糖浆。 香草茶本身多萝蕾丝也试饮了,但不怎么和她口味。而白瓷茶具实在过于昂贵,多萝蕾丝最终只能放弃。 顺便说下,加入了砂糖的香草茶和白瓷茶具有着差不多同样昂贵的价格,但不必说,这个当然完全无法让多萝蕾丝心动。 毕竟对嘉帕王国的人来说,砂糖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反倒是液体状甜度又恰到好处的枫糖浆,还更能引起多萝蕾丝的兴趣。 就这样,尽情的享受过购物的乐趣后,揣着变轻了很多的钱包,俩手抱着沉重的土特产的多萝蕾丝,走在特别铺装过的波姆吉耶大街上。 「您还好吗,多萝蕾丝大人?有需要的话,不如由我来帮您拿这些东西吧?」 虽然年轻士兵用担心的语气对多萝蕾丝这么建议,但再怎么说这种时候也不能真的就照做。 「不,不必了。不过,再怎么说这样是有些不方便行动呢。所以我想先回一次『古之森亭』把东西放下」 士兵不是自己的仆人,是护卫。就算波姆吉耶市内的治安再良好,让护卫的双手被行李占据也是绝对要不得的,这点道理多萝蕾丝还懂。 「我知道了。您不用着急,慢慢走回去就可以了」 「谢谢」 听从了士兵好意的多萝蕾丝,迈着绝对不会让行李意外掉落的悠闲步伐,向着『古之森亭』走去。 返回『古之森亭』后,多萝蕾丝和年轻士兵先是把行李放置在仆人的房间里,然后一起去一层的食堂吃便餐。 「这是什么料理?」 「好像是叫piero gi(波兰饺子)哦」 多萝蕾丝这么对一脸惊讶的年轻士兵说道。 这道料理如果被日本人看到的话,大概会称其「巨大饺子」吧。因为外形确实和饺子很相似。用餐刀切开后,可以看到面皮下包着的是绞肉、芝士、腌渍的圆白菜组成的馅料。 这原本好像是一种不会出现在『古之森亭』这样高级旅馆菜单上的料理,但据说因为在这个国家里被视为非常能代表波姆吉耶的乡土料理,所以才特别收入了菜单中。 「呜……」 先是用餐刀将pierogi切成小块,然后用餐叉叉起一块战战兢兢放入口中后,年轻士兵略微皱起了眉头。 「啊啦?难不成你不喜欢这个?」 说着这番话的同时,多萝蕾丝也一脸淡然的表情。不如说,她根本是很美味的一口接一口吃着pierogi。 「诶诶,似乎是呢。这里面加入的这种淡黄色的融化了的东西,我总有点难以接受」 听年轻士兵这么说,多萝蕾丝才想起来。问题就出在芝士上。在家畜全都是龙种生物的南大陆,人们是没有使用乳制品的习惯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拥有从芙蕾雅公主那里得到山羊的后宫中的人们。 实际上,就连后宫侍女,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乳制品这种崭新的饮食文化。尤其是在那几位中年侍女中,能毫无问题的吃下乳制品的就只有料理负责人芭妮莎而已。 看到年轻士兵和自己的食物恶战苦斗的样子,多萝蕾丝举起一只手叫来服务生。 「把这盘料理撤下去,换上别的料理。请新料理请选择不使用芝士的菜品」 「是,谨遵吩咐。那么请稍等片刻」 「非常抱歉」 服务生离开后,年轻士兵一副羞红了脸又很畏缩的模样。他大概觉得仅仅因为挑食就撤换一盘饭菜的行为很丢人吧。 「这种做法在这里似乎很平常的哦」 这么说完后,多萝蕾丝把视线转向其他席位。仔细观察后,就能发现点单时提出『不要上某种特定的料理,或者料理中不要放某种特定食材』之类要求的人其实到处都有。 这大概也是国际要素丰富的波姆吉耶所特有的现象吧。聚集的食材种类丰富,能做的料理就也会种类繁多。然后,造访在这里的人种也是各式各样。那么当然就会出现某种食物不和某种人口味的情况。 饮食文化变得丰富后,作为可能发现意想不到自己喜爱口味的反面,也会出现原本不挑食的人遇到自己讨厌食物的情况。 「这样啊」 听完多萝蕾丝的解释,年轻士兵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打扰一下,现在为您呈上替换的料理」 俩人聊着期间,服务生已经端来了替换的料理。这是一道用香肠和腌渍圆白菜熬煮成的汤。 表情骤然一变转换成笑容的年轻士兵,立刻用餐叉从汤中叉起根香肠,用力咬了一大口。 「这边看起来就没问题了呢」 香肠也是嘉帕王国不存在的稀罕物。然而和乳制品不同,这种食物却似乎很合年轻士兵的口味。 「是的。这个非常好吃。听说这是一种日常食物后,我立刻就产生了要尽可能多买些带回去的想法。多萝蕾丝大人您似乎购入了很多种商品,那些果然都是给后宫的各位同僚的土特产吗?」 「就是这样。当然,里面也有为我自己买的东西,但大多还是要拿回去送人的。你不为自己的同僚买些土特产吗?」 听多萝蕾丝这么说,年轻士兵略微思考了一下。 「说的也是呢。虽然有点可惜,但我还是别把所有的钱都拿来购买这个叫香肠的食物了吧」 看起来,这名年轻士兵真的很喜欢香肠。听到他小孩子一样的发言后,多萝蕾丝不由得笑出了声。 「呵呵呵」 「啊,不是,这个……」 在多萝蕾丝的笑容前,年轻士兵一下慌张起来。 虽说在后宫时总会忘记,但多萝蕾丝在平民眼中其实也是一位贵族的千金大小姐。而且,她还是一位相当引人注目的高个子美少女。和这样的女性同坐一张桌子用餐,对方还露出好像很开心的笑容。这样还要年轻士兵不害羞也太强人所难了。 预定之外的便餐,就这么变成了年轻士兵的至福时光。 ◇◆◇◆◇◆◇◆ 即便是吃过便餐后,分配给多萝蕾丝的自由时间仍有剩余。于是她拉上年轻士兵,带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目的再次来到波姆吉耶市中。 「有没有可能将波姆吉耶市区和港口一览无余的场所?」 听到多萝蕾丝这么问,年轻士兵先是答了一句「姑且想到了一个地方」,接着又向一名似乎是当地居民的过路男子打听后,就带领着多萝蕾丝向某个场所出发了。 「你似乎相当有自信呢,我能问问这是因为什么吗?」 对走在旁边的多萝蕾丝,年轻士兵有些自傲的挺起胸, 「因为我是在瓦伦迪亚长大的。这类特别建立的港口城市,都会为了应对水灾发生时的状况,事前设置供居民避难用的高台之类的场所哦」 然后披露了这些知识。 「这样啊」 听到多萝蕾丝发出感慨的声音,年轻士兵更得意了。 实际上,是否有设置避难用的高台,很大程度上要看那座港口的当政者的见识如何。没有任何这类设施的港口其实并不少见。不过在场的人里也没人指摘出这个事实。 波姆吉耶的高台位于市区的东侧。 「您还好吗,多萝蕾丝大人?」 「诶诶,这种程度的话很轻松」 登上铺设的很工整,幅度也很宽的石质台阶后,就可以来到一处非常开阔的广场。 这里大部分是草坪,同时各处安置有木制长椅。此外,大概是为了有需要时可以提供照明,长椅旁还立有用来吊放路灯的灯杆。不过,平日里这个广场似乎并被视为避难场所,而是当成一处自然公园供市民们玩闹休息。 现在,这里就能看到坐在长椅上谈笑的和睦老夫妇,以及在草坪上笑着来回奔跑的孩子们。 光是看老夫妇和孩子们的服装,就能看出这座城市有多么的富饶。虽然这和平的光景让多萝蕾丝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但她马上又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多萝蕾丝首先来到一个能将波姆吉耶港一览无余的位置。 「这里真的是个巨大,又出色的港口呢。说不定甚至比瓦伦迪亚还要来的厉害吧?」 「诶诶,虽然很不甘心,但确实不得不承认」 说这话时,年轻士兵就和他自己说的那样脸上一副满是不甘的苦涩表情。 「那个,你觉得不甘心吗?」 听到有些意外的多萝蕾丝这么问,年轻士兵点点头。 「是的。因为瓦伦迪亚是我的故乡。我一直认为那里是世界第一的港都」 年轻士兵似乎真的很不甘心的这句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实际上,瓦伦迪亚在南大陆的确是没有其他港口能与之比肩,更不要说超过的,最大级别的港口。因此住在那里的人们,当然会拥有「俺们的城市最棒」的自傲。 然而,这波姆吉耶却不管怎么看都比瓦伦迪亚还要巨大。而且还非常繁荣。甚至治安也十分良好。可以这么说:波姆吉耶在各种方面都算是瓦伦迪亚的上位版本。 所以年轻士兵这样的瓦伦迪亚之子不可能不甘心。 不过年轻士兵握着拳头讲述的这些话,多萝蕾丝都只是带着微笑听过就算而已,另外她还想起来 自己差不多也快没有时间了。 「接下来我要开始工作了,虽然我觉得应该看上去不会显得可疑,但保险期间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 听到多萝蕾丝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进肩膀要碰不碰程度,然后在自己耳边这么低语,年轻士兵先是夸张的吓了一条,接着才用力点了点头。毕竟,作为女性个子很高的多萝蕾丝有着和年轻士兵几乎一样的身高,所以她在年轻士兵脸旁低语的话,年轻士兵的耳朵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吐息。 「我、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吧」 「你再表现的自然些」 多萝蕾丝努力压下对慌张起来的年轻士兵的苦笑,然后这么忠告他。 不管是年轻士兵还是纳塔里奥,既然能被选为执行此次任务的,每个级别只有两人的人选之一,那他们的能力当然是有保证的。 年轻士兵用很自然的动作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没问题。没有人关注这边」 然后这么宣告。听到这句话,多萝蕾丝也立刻从身上的围裙口袋里取出薄薄的『携带音乐播放器』,熟练的启动播放器的相机机能开始拍照。 她以俯视港口全体的角度拍了一张。向着造船厂的方向拍一了张。接着走出几步改变方向,将波姆吉耶市区全体收入的拍了一张。以围绕波姆吉耶的城墙、城门为中心拍了一张。以波姆吉耶领主馆为中心拍了一张。最后,在确信没有引起对方注明的前提下,对在长椅上放松的老夫妇、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们也拍了一张。 期间没有使用特写视角,是因为将目标整体的模样拍下来在命令中最优先的缘故。 如此这般,在极短的时间内飞快拍完照片后,多萝蕾丝立刻关上『携带音乐播放器』的电源,将其放回围裙口袋中。 女王奥菈下达的拍摄北大陆影响的命令,主场并不是这里而是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虽然『携带音乐播放器』的内存容量还很充足,但电量的余量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现在的程度已经是极限。 「谢谢帮忙,已经顺利结束了」 听到多萝蕾丝笑着这么说,年轻士兵对她投去尊敬的视线。 「多萝蕾丝大人真厉害啊」 「诶?」 看到多萝蕾丝对突然冒出来的赞赏歪头表示不解,年轻士兵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多萝蕾丝大人能够被善治郎大人会托付魔道具且允许自由使用。而您也像为了回应大人一样,熟练掌握了那件魔道具复杂使用方法。原本对女性来说,大陆间航行的造成的负担是非常大的。可您却像这样在入港的第二天,而且还是自由时间中就开始执行任务。真是太的让人尊敬了」 「谢、谢谢夸奖」 对这样坦率的尊敬话语,多萝蕾丝的羞耻心快要藏不住了。 实际上,年轻士兵所说的精通『便携音乐播放器』的使用方法,在多萝蕾丝眼中只不过是拿到新玩具后摆弄个几下就差不多弄明白了的感觉。至于在自由时间里执行拍照任务,也不过是出于只要这么积极的工作,善治郎说不定就会给自己『追加的零花钱』——这样庸俗的理由所作出的行动。 然而这些行为现在却被来了年轻士兵的当面称赞,这与别说羞耻,多萝蕾丝甚至都要产生罪恶感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旅馆去吧」 「确实。我知道了」 丝毫没有差距到多萝蕾丝的语速已经因为羞耻心略微变快的年轻士兵,立刻回应了她的建议。 ◇◆◇◆◇◆◇◆ 就结论而言,多萝蕾丝的猜测完全猜中了。 确认过『便携音乐播放器』中静止画面后善治郎非常高兴,和多萝蕾丝约定除了女王奥菈给的报酬外,他个人也会概予高个子侍女特别赏赐。 他果然是个明事理有慷慨大方的好主人。 善治郎一行下榻的是『古之森亭』的皇家套间。这种供高贵人事住宿为前提的房间,就像理所当然一样在隔壁也配备了仆人用的房间。 现在在这间仆人用的休息室里,就只有多萝蕾丝和伊妮丝两个人在。 在后宫拥有清扫工作责任人地位的伊妮丝,是多萝蕾丝的上司。 同时,她也是在『黄金木叶号』的漫长航行中,曾和多萝蕾丝、玛格丽特、露柯蕾夏、露柯蕾夏的侍女布罗菈长时间共处同一个狭窄房间的同伴。 通常来讲,共享那个辛苦航行经验的同伴间,多少都会产生一点亲近意识。然而,老实说在这五位女性中,多萝蕾丝最不抱有亲近感的就是这个伊妮丝。 明明连身为大贵族千金的露柯蕾夏,在那场航行中都没有了装矜持的余力曾经失态,可只有伊妮丝直到最后还是那么镇静淡定从未有过一丝慌乱。 虽然应该不可能,但难道对伊妮丝来说连那么辛苦的大陆间航行也不算什么吗?多萝蕾丝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想法。 「辛苦你了,多萝蕾丝。阿曼达侍女长那边,就由我来向她传达你的功绩吧」 「非常感谢,伊妮丝大人。还请您能借此机会,给侍女长留下我是对善治郎大人派的上用处的人的强烈印象」 听到多萝蕾丝这么厚脸皮的请求,伊妮丝一边苦笑,一边用惯用手端起旅馆为准备的香草茶。 「即便不这么刻意强调,我觉得你也肯定会被分配给善治郎大人的哟」 虽然伊妮丝这么说,但多萝蕾丝却不敢大意。 芙蕾雅公主嫁进来后,迄今为止只动用了本宫的嘉帕王国后宫,就会连别宫也投入使用了吧。另外有传闻说,这次同样参加了大陆间航行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的露柯蕾夏,说不定也会成为善治郎的侧室。 变成那样的话,在后宫本宫工作将成为全体后宫侍女中每三人里只有一人能被选上的职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有家电制品,有善治郎这个超越了温柔已经可以说天真的主人在,在后宫工作才会像天国一样。至于芙蕾雅公主和露柯蕾夏,多萝蕾丝已经通过这次大陆航行期间在同一艘船上的生活,大致掌握了她们的性格。所以她敢断言。 这两人不管哪边,都不是像善治郎那么娇惯侍女的人。 对于自己难得抓住的幸运,多萝蕾丝是打定主要将其享受到离开后宫的那一刻为止的。 「我也略微在城里转了转,这个波姆吉耶真的很富饶。视今后的国交而定,说不定不只是芙蕾雅殿下的乌普萨拉王国,连这个国家也会成为我国的贸易对象」 伊妮丝这句仿佛突然想起的话,很少见的掺杂了一丝她自己的个人期盼。 这么说完后,伊妮丝将两个盛有香草茶的茶杯中的一杯推给多萝蕾丝。 从不跟人客气的多萝蕾丝也先是道了声谢,接着马上端起加入了蜂蜜和柑橘系果酱的茶水喝了一口。 和在嘉帕王国喝的茶相比,这种茶不管在香气还是味道都非常独特。老实说,多萝蕾丝还是更喜欢平时的茶。 「贸易对象吗?」 「诶诶。虽然不知道究竟会变成怎样,但遇到善治郎大人再次亲临这座城市的情况时,我们这些后宫侍女中也必须抽调人手过来这边呢」 听到伊妮丝的话,多萝蕾丝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 「既然如此,下次请务必让菲和蕾蒂过来」 「那倒是无妨,但真的好吗?」 完全误解了对自己眨了下眼的伊妮丝的话的多萝蕾丝,脸上带着一个恶人的笑容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我希望那两个孩子也可以享受一下波姆吉耶这座城市的美妙之处。不过,为此那些孩子也必须和我们一样,先体验 连续数十日乘船在海上航行的经历就是了。」 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辛苦太过分了嘛。对多萝蕾丝的这个言外之意,好像很困扰的伊妮丝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用香草茶润了润喉后才开了口。 「那个,多萝蕾丝。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善治郎大人再次访问波姆吉耶时,是不会再进行大陆间航行的哦?如果和这个国家的协商顺利,这个国家的某处也会设立嘉帕王国的大使馆,之后大人和其他人就可以靠『瞬间移动』直接转移去那里了。即便这种情况无法成真,也还有先用『瞬间移动』前往芙蕾雅殿下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在从那里乘船来这里的方法。 从乌普萨拉王国的港口到波姆吉耶港的航线,据说如果是『黄金木叶号』的话只要三到四天就能走完呢」 「啊……」 因为大陆间航行太过辛苦,已经完全把主人的血统魔法是什么忘记了的多萝蕾丝,不由得发出一个傻眼的声音。 「嘛,既然多萝蕾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就像阿曼达侍女长推荐菲和蕾蒂好了」 「伊妮丝大人」 对很稀奇的呵呵笑起来的伊妮丝,多萝蕾丝发出抗议的声音。 然而,伊妮丝却只是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又喝了口香草茶没回应她。 多萝蕾丝有自己是个幸运之人的自觉。这次的大陆间航行虽是非常辛苦的冒险,但告一段落时也可以拿到与之想匹配的奖励赏赐。 然而,也算是癖好吧。这世上,似乎有些人就是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更幸运。 王族的想法,平民的人生(漫画第5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海东os(百度贴吧id) 吉罗现在是头衔,是『见习玻璃工匠』。 虽然到去年为止这个头衔还是『见习铁匠』,但如今已经变成了『见习玻璃工匠』。、 冶炼锻造的工作的确和制造玻璃的工作有很多共通之处,但两者并非完全相同。 而且,和冶炼锻造不同,目前南大陆上没有一个人知道玻璃正确的制造方法。 结果,就是每次实际动手时都变得混乱之极。 反复出错,意外情况不断,一切都必须从头摸索。所有人都不断重复着『一百次尝试中有九十九次是无意义的失败,剩下的一次是有意义的失败』这一过程。 就算是国王直接下达的命令,作为有自尊的职业人士,如果怎么也拿不出像样的成果导致工作进度一拖再拖的话,通常肯定是要产生倦怠感的。 也因此,完全没有丧失干劲,连休息时间也全拿去挑选更好的砂子和煤炭,总是带着斗志熊熊燃烧的眼神和炉窑对峙的吉罗,可说在众人中大放异彩的存在。 「不行,还是无法熔化。是温度不够吗?可说,如果继续提升温度炉窑会崩溃。既然如此,就调整砂子的混合比例,让其即便用较低的温度也能熔化……不,进炉前先用石臼将白砂捣的更细如何?」 想到这里,吉罗先是保持着坐姿伸了个懒腰,然后给自己捶了捶肩。 「唔嗯嗯嗯—!……啊啊,可恶!」 虽然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什么样的处境。 「可恶,可恶,可恶!绝对要成功!我要成功给所有人看!」 仿佛能将炉窑中冒出的烟也吹散般大叫的吉罗,回忆起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样立场的过程。 ◆◇◆◇◆◇◆◇◆◇◆◇◆◇◆◇ 虽然吉罗本人并不知晓,但整件事的起因是善治郎带来的电视剧节目录像,以及女王奥菈看过那个后产生的突发奇想。 其结果,就是『为了王家主导的新事业,请提供人才』的请求,送到了王都铁匠工会那里。 女王奥菈虽是位个性温厚又明白事理的执政者,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力之人的事实。 另一方面,铁匠工会虽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必看权贵脸色行事的强势工会,但终究只是由平民组成的集团。 女王的请求,对平民来说和命令没有分别。 如果女王提出的是诸如『把你们手艺最好的工匠交出来』等无视铁匠工会内情的蛮横要求,工会大概也会为了自身的存亡抵抗到底吧。可既然奥菈提出的是『提供不会影响到各工房存续的人才给我们就好』这样会顾虑到工会难处的『请求』,就不存在拒绝的选项了。 结果,为了这件事被叫去工会的各铁匠工房主们,全都为该从自己手下中挑选谁作为『祭品』烦恼不已。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吉罗。抱歉只能让你去了」 被工房主叫来的吉罗,得到了这么一句无情的宣告。 才刚完成定额的铁矿石提炼工作的吉罗,布满汗水且被煤烟熏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呆然且说不出话的表情。 「我、我被开除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爹!」 「没人要开除你。就像刚才的说的那样,因为女王陛下给铁匠公会下达了命令,所以公会必须输送一批人才去帮助王家完成新事业。而你,被选中成为那批人中的一员了」 结果都一样好吗!吉罗很勉强才忍耐了下来,没把这句话吼出口。 实际上,吉罗确实就和被铁匠这一行开除了没两样。 连女王都十分关注的新事业,不可能是只用一两年就能轻易建立起来的东西。 吉罗还年轻。以铁匠而言还不算能独当一面。如果那个新事业要耗时五年才能完善的话。就意味着吉罗作为铁匠的成长也会停滞五年。 在那种场合,就算五年后吉罗重返工房,这里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即便工房主出于过去的情分允许他回来,吉罗没有当着那些已经摘掉了见习头衔,成为工房主力的同期们的面,唯有自己仍在做见习工作还不会堕落自信。 自己的未来已经没有指望了。 是根据吉罗变得险恶的视线察觉到了他这个想法吧。 工房主很愧疚的咳了一声。 「那个,怎么说呢。我也觉得这么做挺对不起你的。但是,这终究是来自公会的命令。我没办法拒绝。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虽然工房主这么说了,但这种事也不是说理解就能理解的。 不,道理吉罗当然都懂,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了那个牺牲品,这点他在感情上怎么也无法接受。 工房主用右手挠了挠很显眼的白头发,然后近乎辩解的继续说服吉罗。 「你可能也知道吧。奥菈陛下并不是个不管他人死活的人物。所以就算新事业中途夭折了,你也不至于两手空空的被赶出王宫啦」 「就算是那样,我能得到的也就是一笔够暂时生活的遣散费,帮忙斡旋些单日工作程度的补偿吧?」 「这个……嘛,应该就是那样吧」 「…………」 「…………」 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一会。 实际上,吉罗自己也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就像铁匠公会无法拒绝女王的请求那样,零散工房的工房主也无法违背铁匠公会的命令。而现在只不过是区区见习铁匠的吉罗,则无法对工房主的决定有所异议。 不管怎么说,工房主毕竟单方面的给予了吉罗不少恩惠。 吉罗在之前的大战中失去了双亲,不得已之下才只身来到王都投奔和他是远亲的工房主。如果当时工房没有收留他的话,吉罗早就成了王都小巷子里的流浪儿集团的一份子。 对收留了身无长物独自一人跑来王都的自己的工房主,吉罗心中只有感激。 当然,工房主也有自己的盘算。 工房主原本的继承人儿子在战争中失踪下落不明,大家也都当他已经战死放弃了。收留吉罗,是为了让他和工房主的女儿结婚,然后把工房继承下去。 其实那个继承人儿子战争结束后奇迹般的四肢健全回来时,吉罗还保持着九成开心一成担忧的乐观心态。毕竟即便是主要靠家族成员经营的工房,也还不至于紧迫到容不下他一个人的地步。 因此虽然继承工房已经无望,吉罗仍把自己当做工房主女儿的婚约者兼工房工匠的一员,每日在炉窑前挥汗努力。 然而,就连这样的生活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终于下定了决心的吉罗,叹着气开了口。 「我知道了。老爹。迄今为止受您照顾了」 这句话既是工房主求之不得的东西,同时也是会让他明白自身何等无力的一击。 「啊啊,今后你可要保重。那么快去打包行李吧。无论是你房间里的东西,还是你工房里的物品」 「……可以吗?」 吉罗工房里的物品不是别的,正是指『暂借给他的』各种冶炼锻造用工具。 本来,既然要离开工房,那么 吉罗理所当然应该返还这些工具。不必说,这些工具都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噢。毕竟对方专门来铁匠公会募集人才。那个什么新事业,肯定和铁匠工作有一定的共通之处吧。所以你就别客气带走吧。既然要去挑战全新的事物,那至少要拿着自己用惯了的趁手工具去挑战」 「非常感谢,老爹」 吉罗向工房主深深低头道谢。 对,自己只是平民,而且还是当初如果没被老爹收留现在早就成了孤儿的人。才不是什么可以自己决定自身出路的高贵之人。 既然如此,就只能想办法在被给予的环境中持续拿出成果了。 虽然吉罗靠着这样的转换观点重新鼓起了干劲,但前方还有其他不讲理的不幸等着他。 「诶?你说要分手,艾莉卡?为什么?」 我要离开工房,去参加女王主导的新事业。等在那边得到成果后我就会回来找你,希望你能等我——吉罗把这番话传达给工房主的女儿自己的恋人艾莉卡后,对方却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被原本从不怀疑和自己互相爱慕的恋人的拒绝,让吉罗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艾莉卡虽然不敢面对吉罗一样始终低着头,但她的意思非常明确。 「因为,明明吉罗已经离开了,我要是也跟着走了的话,工房会出大问题的吧。所以,很抱歉……我无法继续和吉罗交往」 「啊…………」 说到这里吉罗才第一次察觉到了。 不管怎么说,艾莉卡都是工房主的女儿。所以她也肩负着一部分工房的工作。 例如采购作为燃料的媒体或木柴。例如搬运作为原料的铁矿石。例如打扫炉窑。例如购买冶炼锻造用的工具。 无论哪种,都不是外行人能处理的工作。 本就失去了吉罗这个重要战力,如果再出现艾莉卡的空缺,工房的人员损失就太严重了。 考虑到艾莉卡的年龄,她再坚持五年不结婚就是极限了吧。 要继承工房的艾莉卡的大哥虽然大战后就结了婚,但他的儿子现在才三岁,五年后也只有八岁而已。这么小的孩子是无法成为工房的劳力的。 考虑到工房的运营,艾莉卡从铁匠中选出一人做丈夫才是最好的。而她也不是比起工房的危机更优先自己个人感情的人。 「这样。这样啊。那就只能,说再见了,呐」 「嗯,再见」 「要保重啊」 「谢谢,吉罗也是哦」 「噢。再怎么说要参加的都是女王陛下关注的事业嘛。我一定会在那边获得成功,让你后悔和我分手」 「啊哈哈。嗯。对呢,到时我一定会后悔的要死吧」 恋人之间的分别,最终总算在两人的努力下以笑声收场。 ◇◆◇◆◇◆◇◆◇◆◇◆◇◆◇◆ 回想起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过程,心情不由自主陷入忧郁的吉罗,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把那些情绪赶走。 「啊啊,现在就算消沉也毫无意义!我绝对要让这个事业成功!」 幸好,女王奥菈对新事业——制造玻璃所抱有的期待,比当初吉罗想象的还要大。 女王甚至多次亲自来这里询问研究的进度。 既然如此,她那句「等这件事成功时,你们所有人都可以拿到赏赐」的保证,就相当值得期待了。 「如果能拿到丰厚的奖金,再用那笔钱雇很多人去支援老爹的工房的话,艾莉卡就能嫁给我了吧。所以我要成功!我绝对要成功!」 年轻的见习玻璃工匠,带着印在两边脸颊上的黑手印,大声发出这样的吼叫。 附录 渡边恒彦的特别后记 各位好,我是『理想的小白脸生活』原作作者渡边恒彦。 全靠各位捧场,漫画单行本终于也迎来了第5卷。 在第4卷里只露了个脸的双王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这一卷正式登场了。 佛朗西斯科王子,是个加入了过多各种设定,甚至让我为能不能驾驭好他感到不安的角色。 本人隐藏的秘密,连本人也不知道的秘密,本人和周围的人全都不知道的秘密。 佛朗西斯科王子就是这么个拥有多阶段秘密的人物。 因为在故事发展上其实没有把这些秘密全部曝光的必要,今后我说不定会废弃一部分他的设定。 说到废弃设定,其实第1卷里善治郎转移到异世界前所在的那间山间小木屋也有着相当多设定的(毕竟,善治郎的祖先是能使用时空魔法的王子和能使用付与魔法的公主……),虽然今后多半已经没什么机会进行描写了吧。 我也觉得这样很可惜,但设定这种东西就是通常无法在作品本篇中全部表现出来,学会这方面的取舍是很重要的。 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渡边恒彦 序章 广辉宫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乌普萨拉王国是北大陆北方诸国之一,其王都乌普萨拉,位于梅达湖以北的位置。 梅达湖是相当巨大的湖泊,它的面积差不多是琵琶湖的一倍,这么说大致就能理解其大小程度了吧。 梅达湖东侧原本只有几条连接大海的河川,但由于历代乌普萨拉王下令开凿拓阔,这些河流逐渐连为一体,最终形成了一条宽阔的运河。因为这条运河的存在,梅达湖现在充当着王都用巨大港湾的功能。 在位于这样的王都中心位置的王宫——广辉宫的一个房间里,乌普萨拉王国现任国王古斯塔夫五世正在听取部下的报告。 「这样啊。『黄金木叶号』已经平安的抵达洛古仸多了吗」 「是。不久之前,乘快艇从洛古仸多赶过来的人给出了这样的证言」 「是吗。是吗」 听了部下的话,毫不隐瞒自己安心表情的古斯塔夫五世连连点头。 洛古仸多,是在梅达湖运河与东海岸交接点位置建造的港口城镇。如果将梅达湖视为巨大的港湾的话,洛古仸多就相当于是这个港湾的出海口。 近年,随着外洋船的大型化,很多船如果驶入如果运河,会因这里水深不够和无法掉头发生危险。因此大型船基本都会停泊在洛古仸多,想要前往王的人们则在此换乘其他小型船只走运河西行,最后抵达梅达湖。 不必说,四桅杆大型帆船的『黄金木叶号』也是如此。 「在洛古仸多留宿了一晚后,芙蕾雅殿下以及麾下的『黄金木叶号』船员们已经换乘别的船向这边出发。估计明天她们一行人就会抵达王都了吧」 「这样啊。那么『客人们』应该也会一起到吧」 提到客人这个词时,古斯塔夫王眯细了冰碧色的眼睛。 关于『黄金木叶号』驶入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波姆吉耶港后发生的事,古斯塔夫王已经搜集到了一定程度的相关情报。 虽然再怎么说还是无法和共和国的波姆吉耶港相提并论,但洛古仸多也是有着相当规模的港口。因此必然的,有很多船只经常往来于两个港口之间。 这些船只带来的情报,最终传到了古斯塔夫王的耳朵里。 「来自南大陆的『客人』吗,如果是『商品』或『战利品』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么喃喃自语的古斯塔夫王,表情中带着一丝苦涩。 由于没有详细情报,已到手的情报也错综复杂所以无法断言,但『客人』似乎是南大陆的王族。听说,就连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安娜公主,也把对方当做王族来接待。 「既然能把『客人』邀请到这边来,那么姑且可以视为已经成功和对方经行过贸易了」 南大陆的王族乘上『黄金木叶号』来到北大陆。如果这的确是事实的话,就可以认为芙蕾雅公主已经和南大陆的某个国家缔结了友好关系。 「芙蕾雅自己先不说,既然有斯卡谢和马格努斯跟着,她应该不会犯下什么重大失误才对」 斯卡谢,也就是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是甚至被允许使用传说中的魔女斯卡谢之名的女战士。马格努斯则是据说连呼吸都带着海水气息的身经百战的船长。 两个人无论是谁,身为战士或船长的实力自然不必说,连胆识和眼力也是倍受好评的人物。 实际上,若论眼力和交涉能力的话,芙蕾雅公主即便赢不了至少也不会输给这二人。但作为父亲,古斯塔夫王无论如何就是会用『永远是个被保护者』的滤镜看待自己的年轻的女儿。 「不过,对那丫头的教育真的错了啊……」 虽然航行途中担心不已,但听到爱女已经平安返回国内后,古斯塔夫王心中就只剩下了对她的抱怨和后悔。 「这不好说吧。芙蕾雅殿下她,内在可是一位非常强硬的人」 部下中的一人用这种话反驳古斯塔夫王。 虽然只是一句空洞的夸赞,但在叹息自己的教育方针有误的人听来,「内在是个非常强硬的人」是相当过分评价。 这相当于在说,芙蕾雅公主现在的性格并非是过去的教育方法有错,而是她本人那种无论如何也不会屈从的本质造就的。 对部下的话,古斯塔夫王只是苦笑了一声并未特别怪罪什么。 「也可能是我给她取的名字不合适吧,总之那丫头行事实在太奔放了些,她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请容臣失礼,即便芙蕾雅殿下真的生为男儿身,她的很多做法以王族标准来说也属于必须进谏劝阻的行为」 「那倒也是……」 部下冷静的指摘,让古斯塔夫王也严肃起来。 『黄金木叶号』进行的大陆间航行,即便对整个乌普萨拉王国也是初次面临的挑战。所以当然的,谁也不知道船出海后会发生什么事,也有很高的生命危险。 以王族的千金之躯参与这样的行动,这在论及男女之前就本身已经是个大问题。另外,女性王族不必说男性王族当然也不行——国内还无法普遍接受这样价值观的现状,对于乌普萨拉王国也是一个问题。 「但是,在我国国内,如果一个男人不怎么在乎自身的生命,那他确实更容易得到其他人的好评」 「真是让人头疼。战士也好船员也好,都把挑战无可避免危险的勇气视为美德,相反,会把回避不是必须去挑战危险的行为,说成是『胆怯』视为恶德。这个不改正可不行啊」 乌普萨拉王国是战士之国……正确来说是海贼之国。因此,无论是好是坏,总之战士在这个国家地位很高,充满勇气的行为在这里备受推崇。虽然这种价值观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视情况而定有时还会成为国家的长处,但近乎病态的避讳懦弱言行的特性,已经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十分不懂变通的战斗集团。 其实不止是战士团的气质,很多过去支撑乌普萨拉王国的传统和行事风格,如今都开始妨碍国家的成长。古斯塔夫王早就切身感受到了这件事。 「……」 瘫坐在椅子中的古斯塔夫王,摆出一个把体重全部依靠到椅背上抬头仰望天花板的姿势,然后闭起眼睛思考。 (他们都是瞎子吗。现在,可是技术和经济活动都在持续快速成长的时代。为了存活下去,即便不擅长的领域也必须保有最低限度的实力水准才行。另一方面,原本就擅长的领域则绝对不能被别人赶超过去) 乌普萨拉王国是海贼之国,其擅长的领域不必说自然是海上的各种事物。在船只大型化、高性能化进程都在快速推进的现在,如果想要保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必须去追求足以维持海军的基础——船只的改良以及训练船员所需要的经济实力和规模。 「我国插手大陆间贸易的话,局势会变得动荡吧」 「大陆间贸易会变得混乱吗?」 「会的。毕竟我国原本就是制造混乱的立场。嘛,不过这点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觉悟。现在,还是先把目光放到更迫在眉睫的问题上来吧。共和国已经对『骑士团』发出了宣战布告,这个情报确认过了吗?」 听到古斯塔夫王的提问,和刚才不同的另一名部下上前答话。 「虽然尚未拿到确证,但之前波姆吉耶港曾被『骑士团』奇袭的传闻是从多个不同的渠道传来 的,所以可信度很高。若以这个情报为出发点的话,共和国会对『骑士团』发出宣战布告,是非常正常且合理的发展」 由于情报源是传闻,因此出处十分错综复杂。 有的情报来自波姆吉耶港封锁前就从那里离开的船只。有的情报来自波姆吉耶港解除封锁后早『黄金木叶号』一步离开那里的船只。还有的情报来自和『黄金木叶号』同时或更晚离开波姆吉耶港,却因为船速较快先行抵达洛古仸多港的船只。 如果这每一方传来的情报都很准确的,一切自然就简单了,但很遗憾世上才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毕竟,这些情报基大多来自只会出入港口区域的商船船员。而这些人的情报又是从波姆吉耶当地人那里听来的,其中必然加入了每个讲述者自己想象的部分。到最后,提供情报的人会把从最开始讲述情报的人开始每个传达者自己想象出的部分,也全当做是真实来上报。 结果,就导致情报的内容变得扑朔迷离,难以精密查验的混沌自此诞生。 眼下比较可信的情报,似乎就只有波姆吉耶遭到了『骑士团』的袭击这一点。那么,共和国会向对方发起反击的可能性便相当高。还有一点不能忘记的是:『骑士团』领和乌普萨拉王国的边境姑且也算是互相接壤。虽然国境实际上被万年不化的积雪封闭的山脉分隔,要翻越那些山脉十分困难,但在地理上,说乌普萨拉王国和『骑士团』互为『邻国』并没有错。 「成功完成大陆间航行的芙蕾雅。来自南大陆的客人。以及『骑士团』吗。无论是哪一方,都必须做好准备『欢迎』一番才行」 当然,这里说的『欢迎』含义各不相同。 返回祖国的公主,要带着亲情的『欢迎』。那位公主带回来的客人,要用内含算计的礼仪『欢迎』。至于不请自来的『骑士团』,则以刀枪和弓箭来『欢迎』。 唯一的共同之处,就在于不管是哪种『欢迎』,想要接受者满足的话都必须事前做足准备才能办到。 「臣等这就去安排」 「交给你们了」 对部下们的话,古斯塔夫王威严的点了点头。 第一章 面对 嘉帕王国王配,善治郎·比尔博·嘉帕,现在人在北大陆北方诸国之一乌普萨拉王国的王都乌普萨拉。 当然,以芙蕾雅公主为首的『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也和他在一起。不过『黄金木叶号』本身已经被留在了洛古仸多港,所以现在称这些人为『黄金木叶号』一行多少有点不恰当。 从洛古仸多刚换成别的船,再顺着运河西行进入梅达湖。然后向着梅达湖西北岸航行后,一行人最终平安抵达了乌普萨拉王国的王都。 理所当然的,梅达湖不像海上那么波浪起伏,水面平稳度和后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然而,因为换乘的船比『黄金木叶号』小很多再加上帆船的特性,每当借助风力改变方向时船体就会向着一方倾斜。 幸运的是,这对善治郎都不是问题。但他的那些部下中,就出现了定期用胃里的酸臭物喂食湖中鱼的人。 接下来,在抵达的王都港口换乘马车后,一行人便向着乌普萨拉王国的王宫『广辉宫』出发。因为事前派人来打好了招呼,所以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十分顺利。 善治郎等人——也许这里称呼众人芙蕾雅公主一行更合适吧——,顺利抵达了『广辉宫』。 「芙蕾雅殿下」 「谢谢您,善治郎陛下」 善治郎先行走下马车,然后按照礼仪接过芙蕾雅公主的手,搀扶着对方下了马车。 「……那么,走吧」 「是」 善治郎先开口,芙蕾雅公主同意。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鼓了鼓劲的两人,向着谒见之间走去。 那里有乌普萨拉王国的现任国王古斯塔夫王五世等着。他也是芙蕾雅公主的父亲。 当然,等在谒见之间里的并不只有古斯塔夫王一人。身为芙蕾雅公主母亲的王妃,她的兄弟王子王族们也在,有力贵族和有名的战士们应该也早就到了。 凑近迈步前行的善治郎的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小声提醒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您可能觉得我有些啰嗦,但最后请容我再提醒您一遍。乌普萨拉王宫,至今仍是个战士实力越强就越有地位的地方。是被战士的思考方式,战士的价值观,战士的主张所支配的空间。所以在这里强硬比柔和更重要,坚持比妥协更重要。请您一定不要忘记这些。想和这里的人互相理解,和他们发生冲突过后再做也不迟」 「啊啊,感谢忠告」 对女战士的话,善治郎简短的这么回了一句。 大陆航行期间,善治郎抓住那些海上风平浪静机会,向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尽可能学习了乌普萨拉王国的风俗和价值观方面的知识。 此外,善治郎也向二人打听了以王族成员为首的重要人物们的名字、年龄、容貌等情报,不过他对这些是否也全记住了不太有自信。当然,再怎么说所有王族的信息他都记得。 老实说,善治郎心中充满了不安,但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 「呼—」 善治郎像是要把软弱的心情全部排出体外般的微微吐了口气,然后有意识的用力踩上绒毯,大步走入谒见之间。 然而,在谒见之间举行的公式会面却极为轻松的完成了,甚至让善治郎有点失望。 说到底,这次谒见的对象就并非善治郎。因为主题是「对出色的平安完成大陆间航行的英雄们——『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给予赞美」,所以芙蕾雅公主她们才是主角。 当被扔在一边的善治郎等人总算观看完目的是称赞船员们的勇气和功绩的,盛大且漫长的庆祝后,所有人极为简单的承认了他们是芙蕾雅公主邀请来的『来自南大陆的客人』。 这之后,身为『客人』的善治郎等南大陆人被带去了客房。明明此地是王宫,却没有任何人要求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士兵们解除武装。由此可以判断,广辉宫的人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把善治郎等当成王族级别的贵客以及其护卫来看待。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传唤我们」 这么说完后,为众人带路的暮年男子和似乎是侍女的女性们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知根知底的几个南大陆人。 为了谒见而穿上正装,身体已经有点发僵的善治郎等人,按照事先决定好的顺序,依次换上了略微轻松些的服装。 第一个脱下第三正装,换上轻松服装的善治郎,为了活动筋骨用右手揉起自己的左肩。 「谒见之间的气氛没想象的那么差呐」 然后,就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这么念叨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帮善治郎换衣服的侍女伊妮丝,略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是的。但接下来才是正戏。这场戏最后是否能有一个好结局,目前还谁也不知道」 接着,马上又帮松懈下来的主人重新绷紧精神。 「啊啊,我知道。但是,眼下现状已经暂时脱离了我们的控制」 「现在只能期待芙蕾雅殿下的手段了」 「是啊」 听了侍女伊妮丝的话,善治郎就像为了让自己接受一样用力点了点头。 那位芙蕾雅公主,将在谒见之间时穿着的船长服换成作为公主正装的长裙后,就被叫去了父王的私人房间参加讨论自己今后人生的会议。为此,她甚至戴上了用自己成为『黄金木叶号』船长时剪掉的头发为素材的假发,特意变回了过去那种长发及腰比较有公主感觉的模样,想以此来多少争取些父王的好感。毕竟接下来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让对方接受自己的主张,要是着装不成体统就无法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意志了。 然而,古斯塔夫王听完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后露出的表情,却绝不是透露出赞成女儿想法意思的东西。 「……原来如此。事情我大致明白了。没有和北大陆南方诸国直接进行贸易的,南大陆大国嘉帕王国吗。的确,如果那是个国家拥有你所形容程度的国力,率先和他们缔结贸易关系可以为我国带来巨大的利益。若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让双方王族的血脉交融确实是一个值得选择方法」 父王理性的话,完全肯定了芙蕾雅公主刚才说法。然而,就在她想要举手表示开心时,却发现古斯塔夫王露出仿佛背叛了自己刚才的话一般的苦涩表情。 立刻做好了觉悟的芙蕾雅公主,老老实实的等着古斯塔夫王把话说下去。 「但是,这世上有种叫做面子的东西。虽然听上去很蠢,但面子对于一个国家有时会比实际利益更重要。芙蕾雅,你可是我国的第一公主。对方是国王还好,要是你嫁给名义上是王族,其实只不过是女王伴侣的男人做侧室的话,北大陆诸国从此都会看不起我国的」 这个,也是早在芙蕾雅公主预想中的反论。通常,北大陆诸国都会将南大陆国家视为低自己一等存在。而自己现在却要嫁去那样的国家。而且对象还不是国王,是王配。自己注定无法成为正妻只能做侧室。 这么多不利条件凑在一起的话,无论能因此获得多大的利益,对国威造成的损害都无法忽视。 然而,芙蕾雅依旧把这一切踩在脚下,挺起胸膛开始讲述自己的反论。 「您的担忧我十分理解。但是,我认为那些在今后的局势面前都只是末节。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国的大陆间贸易成功。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就算会受到他国的恶评也还在容许范围之内,您说不是吗」 「随着 外洋船的进步,大陆间贸易也开始活性化。的确,在这个时代潮流中我们不能落后于他人。我不否定嘉帕王国作为还未被他国染指的南大陆大国,对我国是个非常『有甜头』的贸易对象。但是,你那个因此就非得让自己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不可的结论,实在过于武断了」 「可是,嘉帕王国受之前大战的影响,王族的数量已经被削减到了极限。男性王族只剩下善治郎陛下和他的第一子卡尔洛斯殿下而已。卡尔洛斯殿下现在还不到两岁,无论再怎么说也无法参与这次的婚姻外交吧。所以必然的,我的对象就只剩下了善治郎陛下」 「行了,芙蕾雅。你在打算什么主意我都知道,所以别装傻。我知道嘉帕王国那边只有善治郎陛下这么一个适合联姻的对象,但那不代表我们这边就一定得让你嫁过去吧。嫁给国王当正妃先不说,做王配的侧室的话,就算不动用你这个公主也合乎常理。从继承部分乌普萨拉王家血统的高位贵族中,选个年龄合适的女孩做善治郎陛下的侧室就已经很足够了不是吗」 「呜」 父王的反论,让芙蕾雅公主没话说了。 预想中,如果古斯塔夫王对和南大陆的国家进行政治联姻不屑一顾的话,芙蕾雅公主就会用实际利益和时代的潮流为论点从正面反驳父王。结果没想到对方却以赞成联姻本身为前提反对自己和善治郎结婚。 这个情况最不妙的地方在于,如果古斯塔夫王刚才的方案被嘉帕王国的女王奥菈听到,后者极有可能会立刻点头同意。 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希望实现的,「结婚后也能乘船出海,自由自在进行冒险」的人生如果就这么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芙蕾雅公主也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拼命开动脑筋。在脑子里编纂反驳的论点。 「并、并不足够。虽然是非公开的,我已经向嘉帕王国的奥菈女王陛下提出了请求,对方也同意了我嫁过去做侧室。但那终究仅限于我自己哟。其他乌普萨拉王国的人是无法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的」 「你又这么轻率……」 古斯塔夫王狠狠瞪了爱女一眼。就像为了对抗父王的眼力一眼,芙蕾雅公主告诉了他自己已经和女王奥菈谈好了出嫁的各种条件一事。 芙蕾雅公主自己嫁过去的话,嘉帕王国会给她公爵位和领地,而且领地已经内定在了拥有可以建造港口的海湾的场所。芙蕾雅公主今后将以公爵的身份君临那个港口,并将其经营为乌普萨拉王国专用贸易港一事,也已经得到了许可。 同时,预定还会在那个港口里兴建建造大陆间航行用大型船只的造船厂。那个造船厂出厂的大型船只,直到第八艘为止偶数番号的船都将成为乌普萨拉王国的所有物。建造费用完全由嘉帕王国承担。 听到这些条件,古斯塔夫王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再那么险恶,同时露出深感兴趣的表情。 「……唔,确实不坏」 芙蕾雅公主刚才讲述的全都是乌普萨拉王国获得的好处。在这些好处的背后,因为嘉帕王国不存在建造大型船只的技术,所以必须由乌普萨拉王国提供造船的技师。那么接下来,乌普萨拉王国发达的造船技术必然会流入嘉帕王国。而且不仅是造船技术,足以让大陆间航行成功的驾船知识,北大陆优秀的冶铁法等技术,也都会落入嘉帕王国手中,所以嘉帕王国在这场交易中并非单方面的付出。 大致来说,就是双方签订了一个嘉帕王国提供资金和土地,乌普萨拉王国提供技术和人才的条约。 原来如此,如果要缔结的是这等规模的条约,只嫁过去一个连王位继承权也没有的高位贵族的女儿的话,新娘的身份就过于轻微了。毕竟,这世上不存在会给予区区他国高位贵族女儿公爵爵位和领地的王国。 从中立观点来看,如果乌普萨拉王国不至少让一名王族嫁过去,嘉帕王国在条约中的立场就会维持不住,变得过于迁就乌普萨拉王国。 「唔唔唔,这下可怎么办……」 古斯塔夫王仰望着天花板思考起来。爱女的自作主张当然必须叱责,但那些可以先放在一边,芙蕾雅公主所说的内容实在很有魅力。 乌普萨拉王国并不是很富饶的国家。因为历史的缘故,这里一直是尚武之国、海贼之国。国土大多被冰雪覆盖导致农业很薄弱,不足的部分只能靠有一点植物就能生存的山羊和驯鹿的畜牧产业来补足。渔业虽然很兴盛,但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上,乌普萨拉王国都不具备成为贸易中心的地理条件。 仅限初期条件的话,乌普萨拉王国别说是中等国家了,说是弱小国家也不为过的。 能以那样的开局条件,在几经曲折后将国力提升到中等国家的程度,完全是依靠勇猛的战士气质,以及以造船、冶铁为代表的优秀工匠们的手艺。 (然而,那些对于当今的时代,已经变成了遥远的过去) 古斯塔夫王是这么认为的:北大陆的制造技术,正向着效率化、大量生产化的方向进化。贸易方面,也随着船只的大型化出现进一步活性化的迹象。这些都必然导致经济圈的扩张,然后便会有过去完全无法相比的大国、霸权国家诞生吧。仅仅依赖民族气质和个人技术发展的国家,是很难追上这股时代潮流的。 暂时思考了一会后,古斯塔夫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对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先保留。 「首先,我得先搞清善治郎陛下的人品如何」 「那、那么!?」 面对事情刚有一步进展就面露喜色的爱女,古斯塔夫王故意换上刻薄的语气。 「为此,我会和善治郎陛下来一场私下的会谈。到时你也可以出席,但不允许发言。根据善治郎陛下的做答,我会亲自判断他是不是能配得上你的人物」 测试一个人人格的会谈,在尚武气质强烈的乌普萨拉王国,基本就相当于压迫式面试。不必说,如果这时选择逃避的话,善治郎此行目的就绝对不可能达成。 「当然,善治郎陛下的人品如何,和嘉帕王国是否值得我国与之缔结贸易条约是两回事,所以我也会另外调查嘉帕王国是否值得信任。这点你可不要搞混了」 「……我知道了」 听了父王的话,芙蕾雅公主内心对善治郎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 也难怪她。嘉帕王国的女王奥菈所追求的,是北大陆的技术以及缔造大陆间贸易通道。乌普萨拉王国国王古斯塔夫五世虽然有意接受她的要求,但明显正打着什么小算盘想要多捞些好处。 这种时候最容易被他拿出来做文章的,就是身为第一公主的芙蕾雅却要嫁给王配善治郎做侧室这件事。 也就是说,想要实现芙蕾雅公主的任性的话,善治郎必须付出原本不需要的辛劳才行。 「……我会向善治郎陛下那样传达的」 (就算我个人看来,这个再怎么说过后都必须补偿一下善治郎陛下了啊) 芙蕾雅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留下一句「那么,我先告退」后站起身。 然而,古斯塔夫王却带着比刚才更加险恶的表情,伸手制止了爱女的动作。 「等等。我的话还没结束呢。不,刚才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我还有其他很多事要问你。首先,是这次共和国和『骑士团』的争端。为什么,现在传出了我国也会站在共和国一边参战的传闻?关于这件事,你给我好好说明一下」 「……是」 听了父王的话,彻底认命的芙蕾雅公主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让站起的身体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 翌日,善治郎一行被叫到了位于广辉宫深处的一个房间里。古斯塔夫王和芙蕾雅公主的昨天的会谈内容,已经通过后者传达给了善治郎。 善治郎尽全力隐藏住紧张情绪,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善治郎坐在这张桌子短边的位置,古斯塔夫王则坐在他对面。然后,以芙蕾雅公主为首的『黄金木叶号』的成员,坐在相当于善治郎左手边的一侧,至于他右手边的一侧,坐的则是除古斯塔夫王和芙蕾雅公主之外的王族成员、高位贵族,拥有特殊名字的战士等人物。 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善治郎的部下,则都站在他的身后。 这张用白色大理石打磨成的长桌相当巨大,因此坐在桌旁的人很多,不过对善治郎这属于值得庆幸的情况。 毕竟对于善治郎来说,比起坐在桌子旁边的人数,能尽可能的和对面的古斯塔夫王拉开距离才比较重要。 按照固定形式打完最初的招呼后,古斯塔夫王王马上抛出了「那么,善治郎陛下。听说您有话要对我说?」的问题,然后就轮到善治郎回答了。 因为即便有什么万一也不能结巴,善治郎先是咽了咽口水,然后缓缓的开了口。 「是。那么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嘉帕王国,已经做好了接受『乌普萨拉王国提出』的,缔结没有他国介入的大陆间贸易协定的准备」 听到善治郎的说法,坐在他右手侧的贵族们轻声发出「噢噢」的感叹。 意识到手掌已经开始流汗的同时,善治郎一开局就刺探起古斯塔夫王的反应。 古斯塔夫王对善治郎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虽然很想趁这个机会抓住对方一点话柄,但继续拖延下去的话,有点的眼力的人就有可能察觉到善治郎的意图。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直接贸易,是以「乌普萨拉王国主动提出」而嘉帕王国愿意接受这样的双方立场为前提的。而并非「两国都希望彼此进行贸易」。 先攻的第一句话,得到王族等大人物中「谁也没有对此否定」的事实,甚至是表示肯定的气氛也足够了吧。做出这个判断的善治郎,赶在有人插嘴前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为了让大陆间贸易成功,同时也是作为两国构筑了友好桥梁的象征,我希望迎娶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成为我的伴侣」 对善治郎的这番话,乌普萨拉王国方的反应可说是多种多样。 有的人叫着「开什么玩笑!」,一副忍无可忍火冒三丈的表情。 有的人说着「再怎么说这都太过分了」表现出厌恶感。 也有说着「作为玩笑这可不好笑」,露出毫不隐瞒的嘲讽表情的人。 基本上都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毕竟,北大陆人有很强的从根本上看不起南大陆的倾向。在此之上,善治郎之前在谒见之间,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是『女王奥菈的伴侣』的立场。 因此,善治郎的话可以和让芙蕾雅公主做自己的第二夫人——也就是侧室的意思划等号。 自己国家的第一公主嫁给他国的王配做侧室。这种做法即便是将两国视为平等的人,也肯定会产生拒绝反应。 所以在一群人中,那个先发出「哦哦?」的惊讶声,然后似乎很开心的笑起来的银发少年,就显得特别古怪。 这名少年有着银色的头发和冰碧色的眼睛。身上穿着代表乌普萨拉王国王族身份的青色服装。 善治郎事前就向芙蕾雅公主打听了成年的王族成员以及部分重臣的名字和外貌特征,但因为这些人大部分他之后只见过一面,所以到现在也不大能分清每个人谁是谁。 然而,唯独这位银发、眼睛是冰碧色的少年,善治郎能确定自己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乌普萨拉王国第二王子尤格文。第一公主芙蕾雅的双胞胎弟弟。 尤格文王子的容貌与芙蕾雅公主的相似到了让人吃惊的程度。因为他的身高比善治郎还高,脸部也有一定程度的男性特征,所以还不至于让人把这对姐弟搞混。但芙蕾雅公主和尤格文王子就是相似到了只需看一眼,便不会有人怀疑两人是双胞胎的程度。 因为和自己视线瞬间相交时,尤格文王子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所以善治郎对他十分在意。听说芙蕾雅公主想要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时,尤格文王子是所有王族成员中唯一支持她的人,那么他这次也会支持自己吗?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一名坐在尤格文王子身边的男子,发出巨大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件事没得谈!你这家伙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 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前半左右吧。是一名留着整齐金发,眼睛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漂亮绿色的高大男子。根据对方眼睛的颜色和所坐的位置,以及同样身穿代表王族身份的青色服装这三点,善治郎在脑子里也推导除了这个人物的名字。 此人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既然他和芙蕾雅公主尤格文王子无论在发色还是脸形上相似的地方都很少,那三人的母亲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吧。 虽然受到了艾里克王子毫不留情的谩骂,但善治郎努力不把意识和视线转向那边,摆出一副故意无视王子的态度,再次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古斯塔夫王提问。 「您意下如何呢,古斯塔夫陛下?当然,我也清楚这件事并非简单到可以现在就给出答复。只要您愿意先考虑一下,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你!?」 再明显不过的无视让艾里克王子激动起来。 然而,善治郎只是继续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同时顽固的不肯把视线转向艾里克王子那边。 先不论意图如何,现在违反了礼仪作法的是艾里克王子。 善治郎昨天在谒见之间报上自己的名字时,当场同样报上自己名字的就只有坐在王座上的古斯塔夫王而已。换句话说,艾里克王子在这个时间点甚至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却突然跳出来向他国的王族发难。 而且,那个王族虽然因为王配这个有些特殊的立场,在地位上实际和艾里克王子平级,但表面上还是善治郎的身份更高。明明这样的一个人物正在和自国国王会谈,艾里克王子却突然开口横插了进去。 无视这样的行为,装成没听到的样子,已经是善治郎现在能做出的最为温厚的回应。要是以全都听到为前提应对的话,他就必须首先叱责对方一句「无礼之徒,报上名来」不可了。 根据事前得到的情报,这个艾里克王子无疑是把芙蕾雅公主当做妹妹来疼爱的。因此,他那个听到善治郎「把你的妹妹嫁给我当侧室吧」的发言后发怒的反应,从感情角度上善治郎倒也能够理解。 无论从心情上,还是为了能让交涉进行下去的实际利益,都选择这里先别去纠结艾里克王子无礼行为的善治郎,保持着无视对方的态度继续向古斯塔夫王发问。 「我也理解,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陛下如果能接受我的请求的话,芙蕾雅殿下就要离开自己的祖国了。所以可能的话,我也想听听其他在座各位的意见」 善治郎这么说完后故意把视线朝旁边挪了一下的意图,应该已经传达给坐在他 正对面的古斯塔夫王了吧。 乌普萨拉的国王故意大大叹了口气, 「感谢您的顾虑,善治郎陛下。毕竟已经就有个人用相当大的声音『自言自语』过了呐。对刚才善治郎陛下的提案有意见的人,现在可以举手了。『正式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就允许你们阐述自己的意见」 这么说完后,他狠狠瞪了一样晃动金发从席位上站起来的儿子。如果不按正规程序来,就不容许在这个公式场合中发言。还没笨到连这种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的艾里克王子,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陛下。我请求发言」 「允许」 得到许可后重新站起身的艾里克王子,用带着比刚才翻倍威压感的绿色眼睛,死死盯着善治郎。 「初次见面,善治郎陛下。我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虽然母亲不同,但芙蕾雅也是我的亲妹妹。因此对于陛下刚才的发言,我是绝对不能视而不见的」 「初次见面,艾里克殿下。我也听说过殿下的事哦。虽然我的年纪略长一些,但考虑到将来可能要反过来称呼殿下为义兄,我很希望能和你友好相处呢」 「绝对不要。尤其是考虑到我妹妹的幸福的话。也就是说,我反对她成为陛下的侧室」 对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的艾里克王子,善治郎只是慢慢进行反驳。 「艾里克殿下很为芙蕾雅殿下的幸福着想这点,我不抱有哪怕一丁点怀疑。不过,听过刚才说法后,我也对艾里克殿下是否『理解』芙蕾雅殿下的幸福究竟为何这点感到怀疑」 「……还真敢说啊。听那个的口气,就好像比起从出生就在一起的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只和芙蕾雅只相处了一年左右的陛下你更理解她的想法」 「您能正确理解我的意思,实在让我倍感欣慰」 回想起女战士斯卡谢那个「不要害怕冲突」的忠告的善治郎,故意露骨的这么说道。 实际上,艾里克王子『不理解』芙蕾雅公主的幸福这个观点,善治郎的确敢断言没有错。 芙蕾雅公主作为王侯贵族之女拥有过于特殊的价值观,所以错误并非全在王子身上。但只哟看看同席的芙蕾雅公主的脸色,就能了解善治郎刚才的说法明显不是无视芙蕾雅公主意志的,他自己的独断。 若在知道这些的基础上,仍提出什么不容善治郎反对的观点,就相当于在说「我才不管芙蕾雅自己的希望是什么,芙蕾雅的幸福由我来决定」一样。 在内心已经和芙蕾雅公主走的很近的善治郎看来,这属于必须正面进行反驳的态度。 对善治郎挑衅的话语,艾里克露出亲切感全无的笑容。 「哦?很敢说嘛。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直说了把,从陛下你身上我完全感觉不到战士的风骨。无论表情也好,站姿也好,言行也好全都是属于胆小鬼的东西。这样的懦弱之人,我认为是完全无法守护芙蕾雅的」 你不是战士,是个胆小鬼。这样的评价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男人们眼中属于最大级别的侮辱,但善治郎对此心里只觉得「你说的完全正确」,完全没有愤怒或生气的感觉。 他甚至先有意的笑了笑, 「这可真是失礼了,艾里克殿下。看来你我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呢。我想要结婚的对象,是坐在这边的芙蕾雅殿下。而刚才艾里克殿下提到的自己的妹妹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所以殿下已经不必担任何心了」 然后故意用惹人厌的语气这么说道。 遗憾的是,善治郎的讽似乎没能传达给艾里克王子,后者并没有立刻激动起来,只是不快的歪头表示不解。 对自己的嘲讽详细进行说明这种事,可是和讲完笑话后还得自己解释笑点在哪里一样让人尴尬又空虚的。 然而,现在如果不那么做的话,话题就无法进行下去。 「啊啊,非常抱歉。我记得刚才是在讨论关于芙蕾雅殿下的幸福为何的话题吧?因此,艾里克殿下突然提起『能守护他的男人』这种和芙蕾雅殿下的幸福全无关系的话题时,我才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是好。 我想,艾里克殿下您应该不会有着不惜甩开国内的一切阻挠,也要成为王国第一艘大陆间航行船船长的芙蕾雅殿下,会对『被某人守护』这种事感到幸福——这样大错特错的想法吧?」 「你!?」 终于理解了善治郎话语意思的艾里克王子,再次发出巨大的声音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如果直到刚才为止他身上散发出的都只能算怒气的话,现在发出的就毫无疑问是杀气了。因为甚至让善治郎身后的骑士纳塔里奥起了反应,所以那肯定是不开玩笑的,真真正正的杀气。 这下估计瞒不下去了啊——虽然内心已经抱有这样的想法,但善治郎还是尽全力装出平静的表情和声音,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古斯塔夫王。 「就如您听到的一样,艾里克殿下反对嫁给我的人,似乎并不是指芙蕾雅殿下呢,古斯塔夫陛下」 站起来的艾里克王子甚至已经把手放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了,善治郎却只是稍微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等着古斯塔夫王回应。 古斯塔夫王故意大大叹了口气给所有人看, 「善治郎陛下,您说的也算有道理。芙蕾雅她,确实不是那种被人守护就会感到幸福的普通女子。但这是两回事。身为父亲或兄长,会对女儿或妹妹要嫁给连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办不到的软弱的男人而感到不安,您不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无论是怎样的幸福,都只有活着才能享受哦」 可以说不愧是国王吧。对儿子艾里克王子仅凭感情冲动做出的强硬主张,古斯塔夫王先指出其中的错误部分,然后再巧妙的强化其正当性,以此来反驳善治郎的言论。 在此之上,提到软弱的男人这个关键词时,古斯塔夫王微微动了动脖子,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善治郎的肩膀位置。仅仅如此,就导致善治郎因为暴怒的艾里克王子的杀气颤抖了一下。 古斯塔夫王应该早就从善治郎的站姿上看穿了他战力能力的弱小,那么刚才的胆怯可当成暴露了善治郎精神上的弱小吧。 「正如古斯塔夫陛下所说。我一时头脑发热,说的有些过分了」 虽然女战士斯卡谢嘱咐过自己「绝对不要妥协」,但现在还是先退让一步试试好了。 老实说这属于近乎赌博的做法,但只要古斯塔夫王和艾克王子的为人都不大大偏离最初的印象,善治郎就可以确信对方看到这个反应后会将事态向着他希望的方向推进。 「没错!乌普萨拉王家的女人,绝不能交给连『成人之证』都没完成的男人!其他的条件,都要等完成那个之后再商量!」 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向古斯塔夫王,用眼光问出「不制止您的儿子吗?对他的说法,我可以自己来回应他吗?」的问题。古斯塔夫王则用毫无反应这种态度表示了肯定。 看到做出和预料之中一样反应的艾里克王子,以及没有阻止王子意思的古斯塔夫王,善治郎在心中兴奋的喊了句「上钩了」。 「原来如此,让人十分感兴趣的要求呢。这应该是在北大陆也位于偏北位置的乌普萨拉王国所独有的风俗吧。不过,我是南大陆的嘉帕王国的人。我国的文化习俗和这里有所不同,这点还请殿下您理解」 将善治郎比起刚才更低姿态的,不带任何讽刺意思寻求理解的言行 断定为「胆怯」的艾里克王子,边嘲讽的看着善治郎,边用唾弃的语气说道。 「那可做不到。『成人之证』在已经是最低限度的条件了。如果要按正常规矩来的话,一个男人若想娶王家的女孩,那他必须完成『战士之证』才行」 『成人之证』和『战士之证』。 无论哪边,在提出结婚请求的话题时被拿来作为条件的可能性都很高。虽然善治郎事前就从女战士斯卡谢那里得到了详细的相关提醒,但他现在却故意装起了糊涂。 「从殿下的话来看,我推测前者应该是一种认同一个人已经成年的证明,后者则是认同已成为战士的证明吧。但这两种资格,前者我已经在嘉帕王国被正式承认成年,至于后者,我从一开始就并非战士的啊」 为了听上去更像是摆脱危险的借口,善治郎故意用有些高的音量、有些快的语速这么说道。 「哼,怕了吗」 「…………」 对带着打心底蔑视的语气这么问了一句的艾里克王子,善治郎用沉默作为回答。如果现在进行反驳,就相当于肯定了对手。所以善治郎才故意无论艾里克王子说什么都以沉默应对。 「我就给你交个底吧。『成人之证』就如名字一样,乌普萨拉王国的孩子只有完成这个挑战后,才会被认可是一名成年人。而无法完成『成人之证』的懦夫,将无法享受任何成年人所拥有的权利。不必说,婚姻也是只有成年人才能享有的权利之一」 听到这番话,善治郎装出一副自尊心受到伤害恼羞成怒的样子反问道。 「哦?也就是说,这个国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胆小鬼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仅是指艾里克王子也包括其他在场的人,善治郎慢慢转动头部,将视线投向所有在房间里的男人。 结果没有一个人承受善治郎的视线转开了眼光。那些无论老幼都有着一副是战士体格的男人自不必说,就连少数几个比较纤瘦似乎是文官的男子,也都说了声「当然」后点点头。 现在的话,应该可以对这些人的思维进行诱导了。于是善治郎拿出一副带着焦虑和恐惧,以及藏不住的自卑感的表情,开始进行反驳。 「这样啊。这方面我国的文化有很大不同呢。虽然战士在我国也是值得尊敬的存在,但并非所有男人都是战士,我国也不会对并非战士的男人不表示尊敬」 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男人们听来,这些话完全是不堪入耳的狡辩。 「既然如此,你去和尊重那种文化的女人结婚不就好了。想要娶我国的女人,而且还是公主的话,你必须尊从最起码也要先完成『成人之证』的习俗」 对已经完全不再隐藏蔑视表情的艾里克王子的说法,在场的其他男人们虽然没有出声,但都用表情表示了赞同。 唯二例外的,只有坐在艾里克王子身边的尤格文王子和古斯塔夫王。但反过来说,这也代表善治郎没能成功诱导这两人的思考和感情。 以后得小心这两个人——善治郎在心中这么警告自己。但因为事态整体的流向基本还是和预想的一样,善治郎说出了早就拟定好的话语。 「双方尊重彼此的习俗确实很重要呢。尤其是在迄今为止都没有过接触的,距离遥远的国家之间建立国交的时候。如果只是单方面的要求建交对象服从自己国家的习俗,那终有一天会让两国的友谊出现裂痕吧」 「我同意你的意见,但在这次的事上,我国绝对不会让步」 「我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单方面自作主张的事。对了。既然如此,那就招待艾里克殿下前往我国吧。只要趁这个机会了解我国的文化和习俗,殿下应该就能理解和我国建立国交可以为贵国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了」 迄今为止的会话,其实全都是为了堵死乌普萨拉王国阵营的退路逼他们接受上述提案。虽然只要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大人物的话谁都可以,但没想到居然能钓到了第一王子艾里克王子这样的大鱼。这到底属于幸运,还是因为猎物太大牌属于不幸,老实说很难判断。 然而,头脑不是特别聪明的善治郎,并不具备现在才更改预定从其他方向发起进攻的交涉能力。 「说什么蠢话。我和芙蕾雅不同。没有那种离开国内数年也不要紧的立场」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艾里克王子,用不耐烦的语气这么说道,理解到现在就是胜负关键时刻的善治郎马上继续追击。 「这点请不必担心。我会使用名为『瞬间移动』的魔法。虽然有些制约,但只要是曾经到访过的场所,就能用这个魔法一瞬间将人或物品送去那里。所以我可以眨眼之间就把殿下你送去嘉帕王国哟。虽然无法一日之内多次发动,但若是殿下的话,我很乐意为你使用这个魔法」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露出一个坏笑。 可以使用一瞬间就将人或物品送去远方的『瞬间移动』魔法。善治郎的这句话,让会场内响起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议论声。虽然乌普萨拉王国自己没有的血统魔法,但因为北大陆也存在会使用血统魔法的王家,所以没人认为善治郎在说谎。 「无聊,为什么我非得那么做不可」 艾里克王子用粗暴的措辞干脆拒绝了善治郎的提案,但事到如今,现场的状况已经容不得他这样强行推辞了。 「这样啊。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提案,但也不好强求呢。嘛,毕竟是和芙蕾雅公主跨越大洋赶赴异国一样,属于非常需要勇气的行为。艾里克殿下会感到『害怕』也无可厚非。哎呀,竟然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请求,请允许我为此道歉」 听到善治郎装模作样这么低头认错,艾里克王子的怒火一时间甚至超越了愤怒的境界,让他整个人呆住了。 善治郎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我就没有必要非得完成『成人之证』了呢。虽然殿下主张这个国家的男人中没有一个是胆小鬼,可我现在目睹的情形却并非如此。 那么,我刚才的联姻请求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能请各位选现在就给予我和芙蕾雅殿下结婚的许可吗」 「给我订正!」 面对已经把腰间佩剑拔出一半的艾里克王子,善治郎带着因恐惧和紧着而抽搐的笑容答道。 「艾里克殿下应该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吧?因为我只是指摘出了事实而已。而事实是无法只靠他人的话订正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行动来证明。如果我说没有完成『成人之证』的自己是有资格和芙蕾雅殿下结婚的男人,要求殿下必须订正刚才对我的评价,殿下你会订正吗?」 「别把你的戏言和我指摘出的事实混为一谈!」 即便不愿意,善治郎也能通过艾里克王子低沉到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的声音,感受到王子对自己的杀气已经膨胀到了即将爆发的程度。 「两者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哦,如果殿下拒绝我的提案的话。虽然艾里克殿下你说自己并不是胆小鬼,但判断这件事是否属实的并不是殿下你自己」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在场的众人。 被他这个动作诱导,也把视线转向自己国家的重臣、战士们后,艾里克王子的怒气就像突然被从头浇了盆冷水一样消失了。 虽然并非全员,不如说以从整体来看只是少数几个人,但确实有人正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你只有动动嘴时很威风,一旦真的 有危险就马上找借口逃避吗?」 艾里克王子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幻听。 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有着每当有人逃避试炼时,会半无条件的将那个人当成懦夫蔑视的坏习惯。古斯塔夫王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这个问题,现在发作到了艾里克王子身上。更要命的是,艾里克王子自己,对这种战士的价值观也推崇到了无法用一句「无聊之极」就将在场战士们的白眼顶回去的程度。 艾里克王子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善治郎又抢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始终认为,这世上也有胆怯比勇猛更重要的时候。但是,既然现在大家寻求的是勇气……那么好吧,虽然有自己是个胆小鬼的自觉,但我也只好拿出自己那一点点勇气了。 为了能向芙蕾雅殿下提出结婚的请求,我会遵从乌普萨拉王国的习俗,完成『成人之证』给各位看」 善治郎用如本人所说的一样的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明确无误的做出上述宣言后,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们第一次发出了代表对他略微刮目相看的「哦哦?」声。 「话虽如此,就和刚才说的一样,考虑到两国的将来,我不会做出单方面让步的行为。所以刚才的诺言,终究要等艾里克殿下展现出他的勇气,接受我的提案前往我国后才会实行哦」 「…………」 艾里克王子向善治郎投去仿佛能感受到物理压力的视线。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收起剑坐回到了椅子上。估计他也明白,这种场合里光靠发火怒吼什么都无法解决吧。 没等尚未冷静下来的艾里克王子没说什么,坐在善治郎对面的古斯塔夫王已经静静的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我要确认一件事,陛下去完成『成人之证』,仅仅是为了『可以向芙蕾雅提出结婚的申请』吗?真的就只是获得提出申请的资格而已,并不是认为只要完成『成人之证』,便可以和芙蕾雅结婚了?」 「是的,正如您所说,古斯塔夫陛下」 不如说你特意指出这点才是帮了我大忙呢——带着这样的内心想法,善治郎坦率的表示了肯定。 即便将这个叫『成人之证』的挑战通关,换来的也不过是能提出婚姻申请的资格而已。只要坚持这个说法,目前处于『没得谈』状态的联姻请求就会获得『值得考虑一下』的价值,重新被摆回到谈判桌上。 「就是这么回事哦。艾里克」 听到父王的话,艾里克王子才终于想起来。 虽然芙蕾雅强行让自己当上『黄金木叶号』的船长,但当初要求建造那艘船,准备投身大陆间贸易中的人,都是古斯塔夫王。 善治郎虽是个想以区区南大陆王族的身份,将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娶走做自己侧室的狂妄之徒,但他同时也是掌握着古斯塔夫王寄托了国运希望的大陆间贸易关键的贵客。 至少,古斯塔夫王现在是将嘉帕王国视为『对等的国家』,打算和对方进行交涉的。理解这些前提后,就连艾里克王子也明白对于现状自己只有一种回答了。 「我知道了,古斯塔夫陛下。嘉帕王国的实态,就让我亲自用这双眼睛仔细看个清楚吧」 随着艾里克王子大声这么宣言,就像是为了称赞他的勇气一样,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们发出欢呼声。 「非常感谢,艾里克殿下。那么,为了向本国传达有殿下这位贵客到访,我会先把一名侍女传送回去。接下来,等把殿下也送走后,我就去挑战『成人之证』的试炼」 虽然比艾里克王子时小了很多,但善治郎这么说完后,也同样响起了称赞他勇气的声音。 这些声音里,完全感受不到对直到刚才为止都叫自国王子胆小鬼之人的,愤怒或侮蔑之类的负面感情。 直到此时,善治郎才切身感受到了事前从女战士斯卡谢那里得到的忠告的含义。原来如此,这就是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气质吗。即便刚刚彼此叫骂过,只要对手展现出值得称赞的勇敢行为,就照样会称颂对方的勇气。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比起最开始先妥协之后再用话语慢慢讨对手欢心,还是直接和对手正面冲突并同时向对手展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部分的做法比较快。因为那些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的部分,往往需要拼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才能争取回来,所以这种做法也有点问题就是了。 例如艾里克王子本人,虽然他对善治郎的反感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但善治郎说要去挑战『成人之证』的试炼时,他至少也会边说着「那就好」,边带着着不再险恶的表情连连点头。 少数几个文官脸上也露出了欢迎的神色,不过这与其说是在赞赏善治郎的勇气,感觉更接近『出于对国家利益考虑,几人为大陆间贸易成功的可能性提升而开心』吧。 所有人当中,只有善治郎对面的古斯塔夫王、还有坐在艾里克王子旁边的银发少年——尤格文第二王子例外。古斯塔夫王露出的是藏不住的苦笑,尤格文王子则是一脸拼命咬牙忍住爆笑的冲动,但随时可能撑不住的有趣表情。 看起来,这两人似乎都已经察觉到了——善治郎刚才的发言,其实是和勇气正相反的,为了拿到自己的生命保障而设计类似谋略的东西。 「善治郎陛下」 「是」 对此感到有些内疚的善治郎,听到古斯塔夫王叫起自己的名字后立刻挺直了背脊。 古斯塔夫王露出柔和的微笑, 「虽然我对子女们的爱没有上下之分,但作为王者,我不得不给王子公主定出不同的优先顺序。所以我就强调一下吧,艾里克他是注定有一天会登上王位的人。所以请务必,要将他平安无事的返还给我国哟」 这么说完后,古斯塔夫王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善治郎。 「是,我发誓一定会让殿下平安归来」 善治郎则像为了逃避这个视线一样,微微向乌普萨拉的国王低下了头。 ◇◆◇◆◇◆◇◆ 会谈结束后,艾里克王子被父亲古斯塔夫王叫了过去。 在王宫内的国王办公室里,艾里克王子在父王面前坐下,等着父亲训示。 「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这次只能让你辛苦一趟了」 听到父王的话,艾里克王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虽说决定的过程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但这个结果不如说正合我意。就让我用这双眼睛仔细评判一下嘉帕王国,以及他们背后的南大陆吧」 「全靠你了哦」 「交给我吧」 在某种意义上,古斯塔夫王非常信赖艾里克王子的眼光,具体来说就是以典型的乌普萨拉战士的观点而言。 虽然有观察对手国力时只关注战力这个坏毛病,但艾里克王子的眼光确实很准。被他评价很强的国家一定很强,被他评价很弱的国家也一定很弱。而且艾里克王子虽然有着过于洁癖、不擅长伪装感情等缺点,但他能做到即便感情暴发也不会对暴发的理由不闻不见。最重要的是,因为性格的缘故,战士们都很支持艾里克王子。 所以古斯塔夫王确信,虽然艾里克王子现在还年轻,但积累足够经验后就能成为比自己更优秀的王。问题就在于弟弟是否真的有那个时间给他积累经验。但这种事已经超出了古斯塔夫王的管辖范围,除了祈祷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那个会场里进行了一番关于『胆小』『不胆小』的争执后,艾里克王子不得不独 自前往嘉帕王国。但这趟异国之行本身应该没什么危险吧,古斯塔夫王对此很乐观。 嘉帕王国,是甚至不惜让已经为数不多的王族乘上危险的大陆间航行船赶赴北大陆,也要和乌普萨拉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国家。那么作为先行去嘉帕王国打探虚实的人,只要艾里克王子别作出特别无礼的举动,那边就应该会把他当成宾客热情款待。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如果出现什么失败,一切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这点。 古斯塔夫王换上有些险恶的表情,准备将这个问题告知给自己的儿子。 「那么,问题就在于要同时进行的善治郎陛下的『成人之证』那边了。必须慎重的帮他挑选同行者呐」 包括乌普萨拉王国在内,北方诸国都有『成人之证』风俗。所谓『成人之证』,是指以不足十人的人数组成的小队深入山中或者是驾船出海,狩猎回有着一定程度以上体型猎物的试炼。 上山的话,猎物至少得是鹿,驯鹿、狼、野猪、熊等大型动物。下海的话,则必须捕回海豹、海狮、海象级别的猎物。 北方诸国的领土大多被冰雪封锁,农业文化十分不发达,因此作为一个家庭支柱的成年男子,必须至少拥有成为猎人或渔夫程度的实力。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成人之证』的风俗 当然,如今即便将职业、兼职的猎人渔夫都算进去,也很少有人完全靠这两种职业养家糊口了。但『成人之证』的风俗依旧根深蒂固的保留了下来。 即便是以打铁为生的锻造师、从亲人那里继承酒场的店主,在大学里工作的讲师,也都曾在年轻时上山下海,去完成『成人之证』。 「的确,不能把他塞进那些挑战真正的『成人之证』的年轻人们当中去。毕竟是个小伙子们应付不来程度的累赘呐」 听到艾里克王子苦笑着这么说,古斯塔夫王因为「果然,他还是没搞明白吗」的烦恼直抱头。 『成人之证』原本,由复数接下来要去完成『成人之证』的人,也就是未成年的年轻人一起进行挑战才是正统做法。但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也允许有完成经验的也就是成年人一起同行帮忙了。 现如今,即便自身没有靠武力立身的意思,只要家里有着十足的财力,带上全部是熟练猎人的协助者,在打着遮阳伞的乳母照看下完成『成人之证』的挑战者也不在少数。当然了,以成为职业猎人、渔夫为目标的人、以及打算完成更高一级的『战士之证』试炼的人,是不会使用这种投机取巧做法的。 通常来说,因为王族、高位贵族身上都有很强的战士气质,所以越是接近国家中枢的人,就越会遵循古法正规的去挑战『承认之证』。但古斯塔夫王也很清楚,那种做派是不能强加到善治郎身上的。 「事情不是那么说的。善治郎陛下他必须尽可能早的完成『成人之证』才行。即便出现挑战『成人之证』失败这种最糟糕的情况,至少也必须保证他平安无伤归来」 对古斯塔夫王的话,仍未理解状况的艾里克王子带着毫不隐瞒的不满哼了一声。 「考虑到今后还要打交道,陛下顾虑他国大人物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但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即便因为『成人之证』受伤,甚至是丢了性命,那只能怪本人的武艺、武运有问题吧」 「不是那种问题。对我国来说,你属于不能失去的男人啊」 「哈啊?您说我吗?」 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儿子,古斯塔夫王王咬着牙为他仔细说明。 「你没听到善治郎陛下的宣言吗?他是这么说的。『把殿下也送走后,我就去挑战『成人之证』的试炼』。也就是说,只要善治郎陛下还在挑战『成人之证』,你就会留在南大陆。所以万一善治郎陛下出了什么事,到时你要怎么回这边来?」 「……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艾里克王子才终于察觉到善治郎的发言另有深意。 也就是只要善治郎没有平安归来,自己就也会被困在南大陆回不来,这个单纯至极的事实。 「可、可是,就算是血统魔法,嘉帕王国里应该也还有其他能使用相同魔法的人吧。至少,女王奥菈本人应该会用才对」 「你忘了吗,艾里克。关于『瞬间移动』,善治郎陛下他不是曾做过『只要是曾经到访过的场所,我就能一瞬间将人或物品送到那里去的魔法』的说明吗。虽然不清楚嘉帕王国那边有多少个能使用『瞬间移动』的人,但其中曾来过乌普萨拉王国,或者说北大陆的『瞬间移动』使用者,毫无疑问就只有善治郎陛下一个人啊」 「…………」 终于理解了事态全貌的艾里克王子,脸上一时间没有了表情。就在怒气再次回到他脸上时,古斯塔夫王抢先警告了他。 「不要胡来啊。你是将来会成为王的身份。没有放纵感情选择去死的自由」 「……是」 被古斯塔夫王训诫的艾里克王子,带着嚼了黄连般的苦涩表情点了点头。如果艾里克王子能做出去了嘉帕王国就再也回不来的觉悟,倒是也能对善治郎还以颜色。但那么做最后能得到的,就只有「有仇必报」的满足感而已。失去了善治郎的嘉帕王国,没有任何理由不夺走艾里克王子的生命。 到最后,只会变成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都失去了重要的王族成员,这种两国全都蒙受巨大损失谁也没有好处的结果。古斯塔夫王对自己的儿子还没娇惯到会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善治郎陛下死伤自不必说,他在『成人之证』上耗费过多时间也是要尽可能避免的。因为善治郎陛下挑战『成人之证』所花费的时间,相当于你在嘉帕王国滞留的时间」 麻烦的是,原则上挑战『成人之证』是没有时限的。只要还没发现足以作为证明的猎物,就无论拖延多少天多少个月都可以。如果善治郎真的陷入那种局面,艾里克就必须在嘉帕王国滞留同样长的时间。这可不是古斯塔夫王乐于见到的事态。 「『骑士团』和共和国就要开战了。而且还是规模和迄今为止的战争完全不同的大战」 「您确定吗?」 听到战争这个词,艾里克王子立刻有了很大反应。而且不管怎么看,那就是更接近喜悦的反应。他这种不会避讳战争的勇猛性格虽然很可靠,但作为下任国王,那种不会避讳战争的价值观可让人有点不安。 「确定。虽然『骑士团』和共和国在我们看来是存在于海的另一边,雪山的另一侧的遥远之地,但要说邻国的话的确都可以算作我国邻国。包括芙蕾雅曾被共和国的安娜公主彻底利用了这个理由在内,我国没必要主动去趟这次的混水,但也必须有所戒备。因此,你要是长期离开国内就让人头疼了」 「是」 艾里克王子的回答中,可以让人感受到强烈的霸气。实际上,艾里克王子作为指挥官的确是非常可靠。甚至到了面临战事时要是没有他会造成很大问题的程度。 「因此,我希望善治郎陛下能尽早完成『成人之证』。这样一来,和他同行的协助者的人选就很重要了。艾里克,你有什么值得推荐的人吗?」 听古斯塔夫王这么问,艾里克王子想了想。 「我心中有很有优秀战士、优秀猎人的人选。这其中,也有好几个即便再不情愿,只要我下达命令的话就会拼上性命去完成那个命令的,宣誓效忠我的人。如果让那几个家伙跟着的话,至少应该不可能让 护卫对象受任何伤的吧。 但是,想要完成『成人之证』,挑战者最后必须自己独自一人解决掉猎物。 所以无论让多么有能力的人同行保护他,老实说,我都不觉得那个男人有办法能完成证明」 艾里克王子直截了当的说出的这番话中不存在对善治郎的敌视情绪,纯粹就只是因为看穿了南大陆王配的能力而感到担忧。 艾里克王子这种级别的战士,能够仅仅凭借体型、站姿、以及走路的动作,就看穿一个人在战斗上是外行还是高手。所以他才能断言:善治郎完全就是外行人,只有妇孺程度的力量。 无论协助者身手多么高明,挑战者本人是个大外行的话就很难完成『成人之证』、毕竟虽然允许协助者提供建议,但猎物本身必须由挑战者不借助任何他人的力量亲自动手解决。 虽然允许使用陷阱,但那个陷阱也必须完全由挑战者本人进行设置。让协助者用陷阱捕获猎物,自己只是远远的用长枪给猎物致命一击……这种手法打到的猎物,即便在如今的时代也不会承认可以作为证明。 另外,虽然北大陆现在是春季。但乌普萨拉的山大多仍被冰雪所覆盖。诸如武器、陷阱、需要在山里留宿时要用到的睡袋等道具,也必须由挑战者本人背负搬运。所以老实说,艾里克王子怎么也不觉得善治郎那样的男人能完成这么艰苦的试炼。 「确实啊。虽然我无论如何都希望善治郎陛下完成『成人之证』,但也必须先想好他办不到时该怎么办呐」 「父亲大人,您赞成芙蕾雅做那个男人的妾吗?」 听到儿子直率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爽快的质问,古斯塔夫王露出藏不住的苦笑。 「至少不反对吧。即便需要赔上国家的体面,这也是个能带来十足好处的『交易』。虽然芙蕾雅无疑是我心爱的女儿,但她对于王家并非无可替代的存在。毕竟虽然还年幼,但下面还有耶璐妲和希璐妲。现在无法替代的就只有你而已」 虽然语气中包含着作为父亲的爱情,但所说的内容却完全是冷酷的为政者的发言。古斯塔夫王和三名妻子之间,共生下了三男三女总计六名孩子。而孩子们的婚姻会牵扯到政治,是否能成立也完全以会不会为国家带来利益为标准判断,也是既然出生在王家就无法回避的宿命。 「我理解大陆间贸易对我国的重要性。但是,我国的第一公主嫁个南大陆的王配做侧室,这种话传出去实在太难听了。而且,芙蕾雅她也应该有个更加幸福的未来」 虽然被善治郎听到的话肯定会说「又搞的这么麻烦」,但艾里克王子刚才说的全都是他的真心话。以公主的身份在周围的祝福下和某人结婚,对于芙蕾雅公主这才是幸福,艾里克王子对此坚信不疑。 「嘛,也是啊」 这么简短回了一句的古斯塔夫王,其实也认同艾里克王子的价值观。两者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前者已经察觉到了芙蕾雅公主『比起普通的幸福结婚,更倾向于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的内心想法。 然而,即便察觉到了这点,感情上古斯塔夫王也很难尊重芙蕾雅公主的意志。毕竟这世上,不存在即便理解女儿是真心想要嫁给冒牌音乐家或冒牌艺人的男人,仍会发自内心表示祝福的亲人吧。就算本人的意愿再强烈,会对以常识而言绝不可能幸福的婚姻献上祝福的父母兄弟姐妹,属于极度罕见的少数派。 然而,古斯塔夫王在作为一名父亲前首先是位国王。 「之前我也说了,与嘉帕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要当做原则上已经决定了的事项来看待。你要反对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的婚姻是没有关系,但无论做什么都只能限定于不会对缔结大陆间贸易关系产生负面影响的范围内」 「……我知道了」 对父王的判断总是全盘接受信赖的艾里克王子,不情不愿的这么回答道。 「话虽如此,你那个这件事传出去很十分不好听的担心也很正确。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有所准备。设法帮善治郎陛下完成『成人之证』当然属于一种很有效的方法。但光凭那个还不够」 王配善治郎将第一公主芙蕾雅收为自己的侧室。光凭这一句话,就无论如何都会让人产生这是一场嘉帕王国在上,乌普萨拉王国在下的婚姻外交。因此,作为这方面的补偿,嘉帕王国和善治郎自身都必须付出一定程度的辛劳才行。而且可以的话,最好是以简单易懂的形式。 从这个意义上讲,逼着善治郎去完成『成人之证』就是一个非常简单易懂的做法。通常来说,将王家的女儿送去他国进行政治联姻时,是不会要求男方完成只在北大陆北部存在『成人之证』习俗的。所以光是善治郎愿意接受这个条件,也已经足够向周围证明他本人为了达成这次的婚姻是何等的拼命。 「既然如此,我就想办法让那个软弱的家伙自己说出『受不了了。我撤回之前的发言』之类的话吧。当然,不会给他的身体上留下一点伤痕」 听到斗志熊熊燃烧的儿子的发言,古斯塔夫王边叮嘱他「别做过了头啊」边叹了口气。 艾里克王子离开后不久,另一名访客出现在了古斯塔夫王的私人房间中。 「您叫我吗?父亲大人」 来的是乌普萨拉王国第二王子尤格文。和芙蕾雅公主相像到了会让人产生「难不成芙蕾雅公主被魔法变成了男人?」想法程度的尤格文王子,是芙蕾雅公主的双胞胎弟弟。特别是头发的银色和眼睛的冰碧色,两个人根本是一模一样。而更让古斯塔夫王烦恼的,是尤格文王子在精神上也和芙蕾雅公主有很多相似的部分。 但现在,这种观点和芙蕾雅公主接近的人的意见,却变得十分宝贵。 「我想听听你对这次的事的判断。芙蕾雅归国后,你们两个已经单独谈过了吧」 对父王的话,银发的第二王子摇了摇小小的头。 「很遗憾,没有。虽然我曾逮住『黄金木叶号』的船员简单打听了一下,但还没和芙蕾雅本人正式谈过」 尤格文王子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即便在整个乌普萨拉王家成员中,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的关系也特别要好,但如今两人都成年了的王族。 即便是同时出生的王子和公主,一旦成人的话就不能再随便互相见面了。和两人互换衣服瞒着周围偷偷溜出去游玩的小时候不同,他们已经是成年人。 虽然对尤格文王子的回答有些意外,但古斯塔夫王还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这样啊。那么,可以的话你尽快去见她一面吧。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为你安排」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露出游刃有余笑容的尤格文王子,让古斯塔夫王略微有点嫉妒。对于要和芙蕾雅公主见面详谈一事,尤格文王子只会纯粹感觉开心吧。在虽不怀疑自己对女儿的感情,但还是接到芙蕾雅公主的会面申请时因背后的种种心中感到很沉重的古斯塔夫王看来,老实说让他很羡慕。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这位第二王子所『翻译』出的芙蕾雅公主的意图,才非常准确。 「坦率的说说你的意见吧。对芙蕾雅要成为侧室这件事,你怎么看?」 「不是很好吗?如此被三方都希望达成政治联姻,我觉得反而很少见呢」 对父王的话,第二王子十分确信的这么答道。 所谓三方,就是指嘉帕王家、乌普萨拉王家、以及芙蕾雅公主本人。唯一被无视 掉的只有联姻的另一名当事人善治郎,但尤格文王子眼下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毕竟国家利益先不说,个人心情是很难向他人说清道明的东西。即便是对方是共同生活的家人也一样。 「这样的婚姻也是芙蕾雅自己所期望的吗。她并非只是一时昏了头?」 古斯塔夫王会这么问,是因为他也理解有时出现爆发的激情冷却后,剩下的全都是绵绵不绝的后悔。 「我也无法断言并不是那样。但我可以断言,我所知道那些芙蕾雅的价值观,从她小时候起一次也不曾动摇过。如果与那些价值观进行对照,就能看出这次芙蕾雅公主要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一事,只能用预料之外的幸运来形容。 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眼中的幸福婚姻,在芙蕾雅看来只是作为王族不得不履行的义务而已」 听到第二王子的辛辣评价,明明是在真心为女儿的幸福烦恼的古斯塔夫王叹了口气。 「并非幸福而是义务,吗」 彼此的价值观差异到这种程度,让古斯塔夫王彻底放弃了去理解继承自身血脉的女儿。 「但是,你刚才说这个联姻对三方都有好处,可还有我国风评的问题吧。我国的第一公主嫁给南大陆国家的王配做侧室这种做法,难道不会造成问题吗?」 对这方面的纠结,尤格文王子根本不屑一顾。 「那种事,才是根本无需在意的东西吧。『教会』势力圈原本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信仰精灵的北方诸国。唯一例外的,估计也就剩下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了不是吗」 尤格文王子说的虽然都是事实,但同时也属于对国际社会的理解还很浅薄的年轻人的,较为肤浅的观点。 「正因为如此啊,尤格文。就是这种环境下,我国才更不能做出像是在蔑视『教会』诸国的行为,如果那些可恶的家伙以此为由终止和我们的贸易。会国将不国的哦」 正确来说,其实也还不至于到国家维持不下去的程度。如果只是停止和其他同为精灵信仰国的北方诸国的地方贸易,乌普萨拉王王国应该还能暂时维持住目前的国力吧。然而,北大陆现在正处于大幅推进技术革新、经济圈扩张活动的过程中。在这种周边诸国都在爆发性成长时候若仅仅维持住现状,实际上等同于是在削弱国力。 然而,对父王的这些观点,尤格文王子再次进行了反驳。 「我才要说正因为如此哦,父亲大人。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摆一直脱骑在我们头上的『教会』诸国。和南大陆直接进行贸易的做法,有着能实现这个愿望的潜力。只要我们手上有新型的大型帆船,航线也确立的话,想要建立不必途径其他港口,从我国直达嘉帕王国的贸易通道也是可能的,那种事并不遥远哦。 而且,嘉帕王国的王家还有『瞬间移动』魔法。虽然再怎么说那个魔法也无法直接用在贸易上,但至少也能让责任人或书信更安全、更快捷的在两国间往来吧。另外,嘉帕王国似乎还存在名为瓦伦迪亚的,可以让大型帆船直接停靠的港口。明明是这样,他们却是还没有和北大陆进直接行过贸易的,在南大陆有着相当地位的大国。 放过和条件这么好的国家进行贸易的机会,是只有白痴才会做出的行为哟」 是因为越说越兴奋了吗,尤格文王子最后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相当大的声音这么断言。 的确,凑齐了这么多条件后,以贸易对象而言嘉帕王国甚至已经超越了最佳这个境界,是某种意义上的新时代征兆了。而比任何人都敏感的察觉到这点的人,说不定正是这位银发王子。 「你想说,只要是为了完成这些,即便国威一时降低也不过是些微小事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实在无法判断一切是否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既然如此,那就请在近期内把王位让给我吧。我想想,就选在各种方面都很合适的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如何?」 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十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芙蕾雅公主十分相似的笑容。但是,他冰碧色双眼所关注的东西却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完全不同。芙蕾雅公主关注的是自己的自由和对未知的探索,尤格文王子关注的是自己国家的王位和繁荣。 「还早了十年呢。无论多危险,我也不能把王位交给现在的你。虽说一切顺利的话,你确实会成为下任乌普萨拉国王,但那也不是绝对的哦。想要王位的话,就给我去好好磨练自己」 「谨遵吩咐,陛下」 听了父王的话,第二王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第二次目送儿子离开后,古斯塔夫王叹了口气。 「两个儿子都已经顺利成人且各有所长,如果在此之上还要奢求什么就过分了,吗」 虽然心中对此很清楚,但为人父者,无论如何就是会在意自己孩子们的缺点。 艾里克第一王子的思维受到武人模式的局限,处事时视野总是十分狭隘。尤格文第二王子野心太大,对国家的成长过于心急有做出拔苗助长行为的危险。 古斯塔夫王自身只有四十多岁。他早就做好了自己还要继续执掌国家掌控权十年左右的觉悟。既然如此,设法达成和嘉帕王国的大陆间贸易就是自己的工作。下定这个决心的古斯塔夫王,摇了摇铃把近侍叫了进来。 「您叫我吗?」 「联络善治郎陛下。告诉他,我明天想在没有其他外人干扰的情况下,和他好好聊一聊」 「遵旨」 深深坐进椅子中后闭上眼睛的古斯塔夫王,开始回想起善治郎这个男人的种种表现。 以战士的价值观看来,是可以立刻割舍的没用又靠不住的男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在那个会场里正面顶撞艾里克王子,并巧妙的完成了交涉。 而且,刚才艾里克王子的反应中,有着在对善治郎感到愤怒的同时也被激发了不想输情绪的迹象。换个角度来看,这可以当做艾里克王子已经把善治郎这个男人承认为「和自己对等的对手」了吧。古斯塔夫王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变化。 「真希望善治郎陛下能再来一次呐。除了艾里克,他周围那些顽固的战士们要是也能被敲醒的话,就帮了大忙了」 古斯塔夫王王一边目送着近侍离开,一边这么嘀咕了一句。 第二章 成人之证 几天后,用『瞬间移动』将艾里克王子送去嘉帕王国的日子到了。 作为前期准备,决定好艾里克王子前往嘉帕王国具体日期的当天,善治郎就把一名带着书信的侍女传送回了本国的那间石室。虽然现在没有确认的手段,但以女王奥菈为首的嘉帕宫廷成员那边,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今天午后,艾里克王子就会依靠『瞬间移动』前往嘉帕王国。而善治郎也会在明天,为了完成『成人之证』进入山中。 『成人之证』既可以在山中也可以海上进行,只要最后能狩猎到足以被承认为『证明』的猎物就没问题了。虽然过去都是未成年人去进行这个仪式,但现如今即便带上职业专家同行也没有问题。不过,同行者虽可以提供建议,但不能直接出手帮忙。只要挑战中借用了同行者的力量,就会被视为失败一次。对于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解决的最大的猎物,也只不过是小时候抓到的甲壳虫和青蛙的善治郎来说,这实在是有些沉重的消息。 走入通往有艾里克王子在等着的房间的走廊中后,芙蕾雅公主很担心的询问起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您真的不带上斯卡谢吗?」 之前芙蕾雅曾推荐无论能力还是人格都最受自己信赖的女战士斯卡谢作为同行者,结果却被善治郎以「同行者的人选已经全部委托给了艾里克殿下定夺」为由拒绝了。 连理所当然自己也准备同去的骑士纳塔里奥,也用相当强硬的态度对善治郎的决定表示了反对,但最后善治郎直到今天也仍未改变原本的决定。 女战士斯卡谢不必说,就连骑士纳塔里奥也不能带上。不必说,这对于善治郎当然是个十分遗憾的决定。 现在还是春季。善治郎为了完成『成人之证』要前往的那座山中,大部分区域还留有冬天的残雪,到了夜晚气温会降的非常低。 战斗力和体力压倒性的强于善治郎的骑士纳塔里奥,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搞不好却会变得比善治郎还累赘。毕竟善治郎到高中毕业为止都在故乡生活,已经一定程上习惯了雪地,他甚至连滑雪也会。 不过,那终究是以配备高性能的现代滑雪靴滑雪板为前提的,仅靠这个世界那种在长木板下面涂了层蜡的原始滑雪板,就去挑战雪山滑雪的胆量,善治郎肯定没有 同时也是滑雪高手的女战士斯卡谢,曾提出过「如果您想的话,我可以教您」的提议,善治郎觉得借这个机会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滑雪说不定也挺有趣的。当然了,就算真要体验也不是现在。 「没事的。虽然可能只不过是些小聪明,但我姑且也想出了完成这次挑战的办法。如果是为了执行那个,不如说不带任何同伴我一个人去挑战反而更好」 「您的这个说法,是受了之前和父亲大人会谈的影响吗?」 这里说的会谈,就是决定了善治郎要挑战『成人之证』、艾里克王子要前往嘉帕王国的会议隔天的那次。 因为古斯塔夫王事前说了「不受任何人打扰,只有两个人好好聊聊」,所以当时进行的是没有然和护卫骑士或侍女在场的,真真正正只有他和善治郎两人的密谈。至于谈的内容,大致就是古斯塔夫王向善治郎提出了一个请求,只要善治郎顺利完成那个请求,就可以当做娶芙蕾雅公主做侧室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虽然超出预想的急速展开让善治郎露出藏不住的惊讶,但这个事态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东西。问题就在于古斯塔夫王委托他办的事有点不好搞定,但思考了一晚后,善治郎还是想出了个应该有胜算的计划。 因为是一国之王特意将近侍和护卫都排除在外进行的密谈,所以不必说,会谈的内容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连用yes或no回答芙蕾雅公主的问题也不可以。 是最开始就猜到不会得到答案了吧。芙蕾雅公主也没催促善治郎回答,作为代替,能从她那里感觉到正仔仔细细观察着南大陆王配表情的视线。 跟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女战士斯卡谢,代替她开口提问。 「行李真的那样就可以了吗?」 善治郎明天就要出发。他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因为善治郎并没有挑选在还留有残雪的山中狩猎时所需道具的能力,装备都是作为猎人也很有名的女战士斯卡谢准备的。然而,善治郎却要求将斯卡谢认为「这些绝对必不可少」的装备进一步进行减少。 所以斯卡谢会担心很合理,但善治郎并不具备将她认定的「最起码必须有这些」物品,全部打包背着行走所需的体力。 「没有关系。其实我也觉得斯卡谢阁下说必须要带上的物品肯定真的不可或缺,但我并不具备运用那些道具的技术。也没有带上它们在雪山里走的体力」 「至少,您在弓箭和长矛中选一种带上吧? 挑战『成人之证』时,如果使用同行者持有的物品,是会立刻被算作不合格哟?」 善治郎再次用「不需要」拒绝了斯卡谢从两种武器中选一种带上的建议。理由很简单,因为无论哪种武器他都完全不会使用。弓箭这种东西,光是让箭笔直的射出去就需要以月为单位的时间进行练习,至于长矛则更是无需讨论。 熊和野猪自不必说,即便是鹿,善治郎也不敢接近到可以用长矛刺中目标的距离。所以作为武器的替代品,善治郎带上了各种陷阱。 「可是,运用陷阱进行狩猎,据说需要比用弓箭和长矛花更多的时间来熟悉」 斯卡谢苦着脸说出的忠告完全是事实。如果无法在看穿野兽所走的兽道、成功欺骗野兽的五感,在谋略上胜过野兽的前提下设置陷阱,是无法捕到猎物的。不过,用陷阱倒也有即便失败猎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好处。 「啊啊,我原本对使用陷阱也不怎么行。只是觉得能做到的方法都该试试看」 善治郎用轻松的语气这么答道。 「这样啊」 狩猎不到猎物的话,就通过不了『成人之证』。不带弓箭也不带长矛,对陷阱也『不怎么行』。这么一来,不就没有任何完成『成人之证』的胜算了么? 女战士斯卡谢带着上面的意思偷偷看了主人芙蕾雅公主一眼,可后者只是微笑着保持沉默。 善治郎完不成『成人之证』的话,芙蕾雅公主希望嫁给他当侧室的心愿就无法实现。所以以芙蕾雅公主的立场来说,善治郎要是继续『不怎么行』下去会让她很为难,但再怎么说,银发公主也无法提出进一步增加善治郎负担的提案了。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都希望互相进行大陆间贸易。所以,即便像古斯塔夫王提议的那样另外找个乌普萨拉王国上级贵族的女儿嫁给善治郎当侧室,整件事照样能顺利推进下去。视情况而定,即便两国无法进行政治联姻,只要能缔结贸易关系就足够了。 捎带着实现芙蕾雅公主愿望的做法,反而属于需要花费更多功夫的选择。因此她实在无法给善治郎再增加更多的负担。但是,芙蕾雅公主也没打算放弃自己的梦想。 「斯卡谢。去联络尤格文。就说我想尽早和他见一面」 芙蕾雅公主用只有走在自己身旁的心腹女战士才听得到的微弱音量吩咐了一句。 善治郎一行人抵达时,艾里克王子等人已经人在约定好的场所里了。 「哎呀,让您久等了,艾里克殿下」 即便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足的空余,但既然让对方等着了,善治郎还是选择了用这句话做开场。 「不会,我也才刚到不久,善治郎陛下」 艾里克王子也举起一只手礼貌的回应。这方面的礼仪看来无论南北大陆都通用。 趁着打完招呼的机会,善治郎重新审视了一边艾里克王子的打扮。 第一王子的打扮,一言以蔽之就是『带装饰的武装』。虽然做工很豪华,但他的铠甲和腰间的佩剑明显都是以实用为前提打造的。铠甲不仅颜色鲜明且仔细打磨过,更是以看上去既重且坚固的钢铁和应该很柔软的兽皮两种素材制成。剑虽然鞘和剑柄顶端镶嵌有宝石,但最关键的剑柄上,缠绕的却是完全无视外观只注重防滑功能的,粗糙的鲨鱼鱼皮。 虽然略微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但乌普萨拉王国的男性王族的正装=武装这个观点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其实,斯卡谢参加嘉帕王国的晚会时也穿过类似军装的衣服,但看来那也只是简略版的正装而已,类似善治郎的第三正装。嘛,即便上面的观点全是假的,因为艾里克王子必须单身前往完全陌生的国度,所以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完全不装备任何武装的去吧。 除了武装外,艾里克王子就只在手上拿了个用美丽的苍色布匹包起来的细长棒状物体。那个似乎是作为礼物的宝剑。多半,是一把工艺在艾里克王子腰间佩戴的宝剑之上的实用宝剑吧。乌普萨拉王王国的冶铁技术明显远胜于嘉帕王国,所以这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见面礼。 「因为事前已经送了人过去通知,我国会把艾里克殿下当成贵宾来接待。……不会让您有任何不自由的」 有那么一瞬间,善治郎差点说出“应该不会让您有任何不自由”这样的话,但最后总算还是忍住了。虽然被单方面隔绝情报交流确实很可怕,但善治郎身为这次事件的负责人。在关键问题上,可不允许他用暧昧的说法敷衍了事。 「啊啊,我相信陛下」 艾里克王子落落大方的点点头。估计是这几天里已经做好觉悟了吧。虽然接下来要独自前往未知的土地,但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我这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可以现在就进行传送吗?」 「不,请再稍等一下。有些事我必须在去那边前处理好。这边的几个家伙,就是要陪善治郎陛下您去挑战『成人之证』的人」 听到艾里克王子的话,五个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走上前一步。 五人彼此年龄差距不小,一个人似乎已经年过四十,一个人却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剩下的三人则是年纪在三十岁前后的感觉。唯一共通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体格。无论哪个人都拥有远超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反复锻炼出的十分匀称的体型。 「他们几个是我的心腹。每个人不仅是出色的战士更是优秀的猎人。只要有他们跟着,我可以保证您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受导致四肢缺损程度的重伤」 「我叫维克托鲁,善治郎陛下。想要通过『成人之证』的话,挑战期间会受到相当程度的限制,但我会在那些限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协助您的」 估计是五人代表的年过四十的男子——维克托鲁边这么说边用右拳敲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这并非宫廷礼法,应该是战士或猎人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吧。 「我是善治郎。还请多指教了」 回应对方的同时,善治郎想起了几天前和古斯塔夫王密谈的内容。这个叫维克托鲁的男子在身为艾里克王子心腹的同时,也是个会在古斯塔夫王授意下行动的古斯塔夫王的心腹。 维克托鲁先不说,另外几名男子的面孔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都对善治郎抱有愤怒或蔑视的感情。尤其是最年轻的那个男子,已经完全是在恶狠狠的瞪着善治郎了。不过既然这些人都是艾里克王子的心腹,那也难怪他们会这样吧。 善治郎之前曾和艾里克王子舌战了一番,期间甚至闹到了艾里克王子真的动怒差点拔剑的地步。自己的主人曾被那样侮辱却还不对善治郎产生负面感情的话,不如说反而会成为问题。 但即便抱有负面感情,乌普萨拉的战士依旧会服从主人的命令。既然艾里克王子已经下令「尽全力守护善治郎陛下」,他们就肯定会遵守那个命令。如果这些人抗命加害善治郎,动手的战士不必说,连给信任那个战士的艾里克王子也会名誉大幅受损。 话句话说,本来应该负责保障自己安全的护卫兼领路人,现在却都对自己几乎没什么好感,这在原本就很胆小的善治郎看来简直太可怕了。然而,为了达成和古斯塔夫王密谈时商定的条件,他现在却不得不进一步刺激这几个人的神经才行。 毕竟善治郎以区区王配的身份要求他国的第一公主做自己侧室,所以必须完成这种程度的难题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善治郎虽然能接受这些,也不代表他就不会因此产生心理压力了。 忍住胃中仿佛有东西在发烫的感觉,善治郎开口说出事前准备好的台词。 「说起来,我有件事要确认一下。挑战『成人之证』期间,挑战者不能接受除建议外的任何外力协助。而一旦接受,就会被视为没能通过『成人之证』。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正是如此」 得到维克托鲁的肯定后,善治郎继续说了下去。 「据我所知,挑战『成人之证』是没有回数限制的。无论失败多少次都可以再次进行挑战,只要最后能成功一次就会被承认通过。这个条件对我同样也通用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要多次麻烦维克托鲁阁下们关照了哦?」 带上真正的职业猎人去挑战,如果到太阳下山时还没狩猎到猎物就先放弃。之后先借用猎人们准备的宿营道具休息一晚(晚上值夜的当然也是猎人们),隔天在猎人们的协助下从山中返回。接下来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另择他日再次去挑战。直到狩猎到猎物为止,都反复重复这个过程——这样的做法,似乎并不和现有的『成人之证』规则冲突。 实际上,从事和战士、猎人、渔夫活动无关职业的,出生在富裕家庭中的人里,也有用这样的方法完成『成人之证』的家伙。 然而,听到善治郎的质问,艾里克王子等人却同时露出一张臭脸。虽然已经预想到了,但这种钻规则空子一样的做法,看来果然不怎么受欢迎。 暂时思考了一会后,艾里克王子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的开了口。 「……老实说我不太推荐陛下您那么做。至少,和一次也不曾失败的完成『成人之证』相比,采用那种做法必须先做好会让之后的交涉变得复杂很多的觉悟。 还有,如果事情真变成那样。请您在第一次失败后,先帮我返回国内后再做其他打算吧。之前也说过了,我不能离开国内太久」 艾里克王子开出的条件,很幸运的都在善治郎事前预想的范围之内。 当然,这是个如果直接接受就会有危险的提案。想让胆小的善治郎做出把对自己抱着负面感情的艾里克王子的心腹们放在身边的举动,就必须加上只有他才能把人在南大陆的王子带回来这个保险。 用毫无顾忌的说法的话,就是善治郎在用艾里克王子当人质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即便那个艾里克王子已经返回乌普萨拉王国,仍敢和王子的心腹们一起为了完成『成人之证』前往山中——这样的勇气,胆小的善治郎是绝对没有的。 所以,善治郎才先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提出自己的条件。 「明白了。那么我就和艾里克殿下您约定:『第一次 挑战失败后』,会先帮您返回祖国。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大家认同我和芙蕾雅殿下的婚姻。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有件事就让我十分在意了」 那是毫不隐瞒紧张和恐惧,甚至在抽搐的,装出来的笑容。直说了吧,是非常丢人的表情。然而,前几天正是被这个表情摆了一道的艾里克王子,现在别说大意了甚至还警戒起来。 「什么事?」 听艾里克王子严肃的这么问,善治郎答道。 「为了能多少被承认一些,我希望能一次通过『成人之证』的试炼。既然如此,每天只有白天在山中狩猎,日落后就返回市内的做法就太耗费时间了。艾里克殿下也不希望那种情况发生吧」 「这个嘛,确实如此」 即便在警戒着,对这个问题艾里克王子只能表示同意。而在看不清话题走向的前提下,他也没法收回自己刚刚说完的话。 「既然如此,那么就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挑战期间,如果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几位的原因必须撤离的情况,也会被算作挑战『成人之证』失败的次数中去吗?」 「……嗯?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听的多认真,艾里克王子也无法理解善治郎这番话的意思。其实不只是艾里克王子,维克托鲁五人也因为搞不清话题的走向歪头表示不解。 「也就是那个吗?如果维克托鲁他们根据善治郎陛下的状态,提出『您还是回去比较好』的建议时,挑战失败的责任会归咎于哪一边?如果是这样的话,因为最终下达决断的还是善治郎陛下您,维克托鲁他们是不负任何责的」 对艾里克王子的话,紧张到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善治郎摇了摇头。 「不,并非如此。我指的是更加单纯的情况。也就是我之外的人说出『已经撑不下去了,再也走不动了,让我回去吧』之类的话,或者更直接的『我已经动不了了,请各位抛下我先走一步吧』之类的话的时候」 「…………」 善治郎的说法,让艾里克王子愤怒的目瞪口呆。 即便本人不说,善治郎也是个一目了然的大外行人。作为战士他是外行。作为猎人他是外行。山中行动的经验上他也是外行。老实说,艾里克王子觉得即便有最高级别的幸运相助,善治郎顺利通过『成人之证』的可能性也相当低。 这样的善治郎,刚才却大言不惭的宣称:他担心维克托鲁他们五个即便在乌普萨拉王国也是百里挑一的战士兼猎人,有可能会跟不上自己的步调。 知道现在不能发火的艾里克王子先长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用揶揄的语气说道。 「善治郎陛下,您不需要担那样的心。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这几个人跟不上陛下您的脚步的情况,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对此我完全同意——虽然善治郎很想这么说,却不能真把这种话讲出口。于是他只能带着抽搐的笑容,列举出连自己也觉得十分勉强的理由。 「可是,即便是高人也有失手的时候吧。就算很习惯在山中活动,也有可能半路或发烧感冒。哪怕是做好万全准备的熟练者,也无法断言走山路时绝对不会滑倒。所以请告诉我如果遇到这类情况时该怎么做吧」 这个,已经任谁看来都只会觉得善治郎是在强词夺理了。虽说出现他指摘的那些情况的可能性确实不是零,但这种事要是纠结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艾里克王子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快的表情。但即便如此,那表情中依旧保留着在警戒的部分。估计是因为之前曾被善治郎摆了一道的记忆至今仍鲜明的留在他脑海中吧。但当着心腹部下的面,自己决不能露出背叛他们全面信任的态度,这同样是艾里克王子的真实想法。 「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艾里克王子完全否定的态度,正是善治郎希望他给出的反应。 「这样啊。那么,我完全不必考虑试炼被他们所拖累的可能性了?」 「没错」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之前我们谈好的关于这次事的条件将完全颠覆。殿下您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吧?」 「啊啊,我对这几个人就是如此信赖」 虽然对善治郎反复进行确认的做法产生了不吉利的预感,但现在艾里克王子只能用肯定回答他。 「明白了。那我就再没什么问题了」 「唔嗯。那么,这边的事就全都处理完毕。善治郎陛下,您随时可以开始了」 这么说完后,艾里克王子重新看向善治郎。 「我知道了。我这就对殿下使用『瞬间移动』。不习惯这个魔法的人,接下来可能会产生类似晕船的感觉,但那不会导致任何危险」 「知道了。开始吧。维克托鲁,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交给我吧」 艾里克王子和战士维克托鲁最后又这么交接了一下。 「那么,开始了。『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就这样,艾里克王子被善治郎用『瞬间移动』传送去了南大陆的嘉帕王国。 ◇◆◇◆◇◆◇◆ 翌日,做好一切准备的善治郎乘马车从王宫出发,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抵达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通常,日本人不会将这样海拔不太高、只是山脚部分很宽的地貌视为山。若以善治郎的感觉来评判,这也就是座有点高的丘陵而已。不过这里生长着茂密的树林,大概是这些树遮挡了阳光的缘故,这座小山仍保留着大部分地方被雪覆盖的模样。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即便海拔不高,此地仍是外行人最好不要涉足的空间。 和预想相反的海拔高度,和预想一样感觉很严酷的环境,对于善治郎都是堪称最糟糕的条件。 「维克托鲁。这处猎场中有没有很陡的坡面,可以的话最好的悬崖峭壁的地方?」 没有的话的自己计划就要从根本上被颠覆了。善治郎用扑克脸隐藏住内心的不安,提出这个问题。 对善治郎的问题,作为护卫坚领路人代表的中年猎人——维克托鲁虽然因为惊讶歪了歪头,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 「这个嘛,是有好几处。不过只要由我带路,保证不会把您误导去那种有可能跌落的地方的」 听到中年护卫战士的话,善治郎先是安心的松了口起,然后摇了摇头。 「不,正相反。我希望你带我去那里。即便是野生野兽,从那样的地方跌落也不会有命在吧。我想把猎物逼入那种的绝境」 「哦。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这就带您去」 对善治郎的主张,维克托鲁发出有些佩服的声音。实际上,连他也觉得这样的方法很有效。想要通过『成人之证』的话,维克托鲁五人就不能对善治郎提供除建议之外的协助。但是,既然肩负有需要时必须保护善治郎安全的职责,他们就不能离开善治郎身边。 这座小山,是一处每年都会有很多王都居民来此地挑战『成人之证』的猎场。所以理所当然的,山中的野兽们都很清楚人类的威胁。因此鹿和驯鹿自不必说,连狼和熊看到武装的人类集团时,都会首先选择逃走。 除了善治郎本人之外,一行人的成员都不把野兽的威胁放在眼中。但野生动物们并不知道这些内情。所以无论是否出于主观意愿,维克托鲁他们会变成负责驱赶猎物的角色。 加上这个条件的话,善治郎刚才的主张就会变成一个十分有效的战术。至少,要比外行的他不顾一切的追在猎物后到处乱跑的成功率高的多吧。 不过,在维克托鲁多对善治郎的做法表示佩服的同时,他身后的四名战士兼猎人却显得很不快。 不打破规则的尽量利用护卫——将这种做法应该视为小家子气、没本事的行为轻蔑,在乌普萨拉战士的价值观中属于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但是,善治郎陛下。您真的那样就可以了吗?」 维克托鲁迄今为止已经问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个问题,因为善治郎的状态实在太贫弱太让人担忧了。 善治郎现在的穿的既不是他在公式场合常穿的嘉帕王国第三正装也不是从日本带来的洋服。而是女战士斯卡谢选出的皮裤和厚布长衫。然后上半身套上一件短皮革大衣,脚上则穿着到小腿高度的坚固皮靴。这些衣物无论哪一件都有很强的防水性,同时拥有即便稍微在森林中被树杈或小石划一下也不会在皮肤上留下伤痕程度的防御力。 可以说不愧是以斯卡谢的眼光挑选出的东西吧,和维克托鲁他们的服装几乎没有区别。也就是说,这是一套即便在现在的季节进入山中狩猎也不会有问题的服装。真正不妥的,是善治郎背着的行囊。 简单来说,就是太小了。善治郎背着的行囊,大小连维克托鲁他们的一半都不到,就连挂在腰间的水袋,如果护卫猎人们用的相当于一公升级的话,善治郎的那个也就是二百五十毫升级。 「啊啊,我这样就可以了」 「善治郎陛下。我所知的有着悬崖峭壁地形的场所,即便是最近的一处以猎人的脚力也要走六天才能抵达。虽然很失礼,但仅凭您现在携带的水和干粮量,想要往来于那里只能用无谋来形容」 虽然第一次提及悬崖峭壁所在地的距离,但对善治郎携带的水和干粮过少这点,迄今为止维克托鲁已经反复警告过他了。然而善治郎给出的回答一直完全相同。 「感谢忠告。但是,我不需要」 「如果善治郎陛下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们的确会把自己的水和干粮分给您。但是,到时您的『成人之证』挑战也会被判定为失败,这点还请您理解」 「啊啊,我知道了。那方面我会注意的。但反过来说,你们也不要让艾里克殿下的话变成妄言哦」 「反过来?」 对因为觉得莫名其妙而反问的维克托鲁,善治郎尽可能用淡然的声音进行解释。 「如果你们自身出现危机,导致我不得不把自己的水和食物分给你们的话,把你们作为『优秀的猎人』介绍给我的艾里克殿下,不就相当于欺骗了我吗?」 听到这句话,维克托鲁之外四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险恶起来。最年轻的那名成员甚至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们会尽量不让那种情况发生的完成这次的职责」 维克托鲁先是像为了抑制要激动起来的四人一样伸手一拦,然后语气平静的回应了善治郎。 四个小时后,护卫猎人们的怒火完全云消雾散了。 「善治郎陛下,您还好吗?需要我扶您一把吗?啊,但要是那么做的话,『成人之证』就要算失败了啊」 年轻护卫猎人心情愉悦的揶揄着善治郎。 「……不需要」 而善治郎,已经光这么简短的回一句都很辛苦了。 留有残雪的森林中比想象的还危险。虽然维克托鲁绝没有什么恶意,不如说反而已经尽可能选择了好走的路线,但即便是这样对于善治郎难度还是太高了。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完全没有可以直接下脚的地方。那些堆积着厚厚落叶上面又覆盖了残雪的场所,到处都是极易让人滑倒的被苔藓覆盖的树根。在这样的森林中不滑倒的不行,在善治郎看来属于极为可怕的重体力活动。 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栽跟头。一旦在堪称和平整地面完全正相反的这种地方摔倒,受伤将不可避免。而即便只是轻伤,也会严重影响到之后的探索。连撞到脚趾程度的疼痛会削弱注意力,崴到脚的话更是会造成移动力降低。总之,想要不受伤就必须慎重的前进。 由于上述缘故,一行人现在只能以龟速行进,加上要一直保持紧张状态,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会产生强烈的疲劳感。 因此即便是在气温只有一位数的昏暗森林中前行,南大陆王配依旧走的满头大汗,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因为是在乡下长大的,善治郎小时候也有过上山捉虫、下河捕鱼、在大自然中嬉戏的经验。但允许小孩子一个人进入游玩的日本乡村的山中,和会被猎人当成狩猎场的乌普萨拉的森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不客气的说,善治郎现在的移动速度,以乌普萨拉的标准可以说和妇孺相等。是已经通过迄今为止的表现把握了他的体力吧,作为护卫代表的维克托鲁,从后面走到善治郎身边。 「善治郎陛下。只要再走一会,就能抵达一处略微开阔的场所。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次因为顾虑善治郎才做的,预定之外的休息。 「……知道了」 虽然心理对此很清楚,但现在的善治郎已经没有了死要面子硬撑的余力。 最后连维克托鲁所说的只需再走一会的距离,善治郎也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完。虽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疲惫到不行,但难得停下,其他人就也趁机开始休息。 当然,因为是在挑战『成人之证』,休息所需的各种准备善治郎也不能求助于他人。另一方面,维克托鲁几个护卫却没有那些限制,五个人平均分担了各自的职责,手脚利落开始准备休息用的事物。 两个人出去拾柴,期间剩下的人里一个人清理掉休息处的杂草让地面露出来。一个人找来些粗树枝和藤蔓做成一个简易三脚支架。只有最后一个人没参与准备工作始终关注着四周,应该是在继续履行护卫善治郎的职责吧。 转眼间做好所有准备后,猎人们先是把各自水袋里的水注入一口大金属锅一样容器中,再从背囊里取出肉干和干燥蔬菜放进去,最后把大锅架在简易三脚架上点火,制作起类似速食汤的食物。 用盐腌渍的肉干被热水浸泡变软时发出的诱人的香气,撩动着善治郎的鼻腔。 护卫战士们开始享用这锅温暖的速食汤期间,善治郎也吃起自己的午餐。 他先找出一处比较平坦也不怎么潮湿的地面铺上斯卡谢选出的海龙皮作为餐布,然后坐在上面取下背上的行囊和腰间的水袋。 接着从行囊中取出白面包和香肠,拿在手里就着圆白菜的泡菜吃,期间顺便喝几口带水袋皮革味的冷水。虽然和护卫战士们的食物相比相当随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善治郎的行囊塞不下能拿来煮东西的锅子。此外,外行人的善治郎不懂什么拾柴的诀窍,也没有那个时间给他浪费。善治郎甚至有点后悔,要是把曾在『黄金木叶号』上使用的『不动火球』魔道具带来就好了。嘛,那个魔道具为了能在船上固定底部做成了夹具十分沉重,如果真的带上估计善治郎又会在另一意义上感到后悔。 总而言之,吃过东西补充了水分又休息了一会后,善治郎总算是恢复了一定程度的体力和精神。 「维克托鲁。按照现在的速度,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我想去的地点?」 听到善治郎的 提问,同样也吃完了简易午餐的维克托鲁虽然表情一下变得很难看,但还是先老实回答了他。 「以现在的速度的话,多半要十天才能到吧。但是,野营是会持续在人体中累积疲劳的活动,所以想要一直保持最开始的速度是不可能的。说到底,善治郎陛下您并没有带上往返二十天行程所需的水和干粮吧?」 这么说完后,维克托鲁用冷静的目光看了看善治郎过小的行囊。虽然对方说的完全没错,但善治郎还是无视这个事实,用同样的问题反问维克托鲁。 「这方面,你们不也是一样的吗?再怎么说,我都不觉得你们现在手上的水和干粮足以支撑二十天。如果因为你们的缘故导致这次挑战半途而废,那不就相当于让艾里克殿下的保证变成谎言了吗」 善治郎的这番话虽然是在挑衅,但结合他的现状来看给人只会给人很强烈的空虚感。对此,维克托鲁只是叹着气摇摇头。 「……不,并非如此。我刚才完全是为了忠告您。陛下似乎误会了,如果只是我们几个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就如陛下指出的那样,我们的水和干粮无法支持二十天。但如您也看到了吧,现在的季节可以轻易找到雪和柴薪。只要花点功夫把雪煮融,水就不是问题了 春天的猎物虽不多,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而且春天的山中还能找到野菜。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吃虫子。所以说只是我们几个的话,无论多少天都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哦」 「噢」 职业猎人在想象之上的野外求生能力,让善治郎不由得忘记了演技露出真心感到钦佩的表情。但是他马上又控制住了情绪。 「保险起见我再确认一下吧。其他几个人也都同意维克托鲁的意见吗?就是说我完全不必考虑任何你们的情况了吗?」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把视线转向其他四名护卫。四人都马上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诶诶。真要说有什么地方让我担忧的话,就是移动的太慢反而让人觉得有点累这点而已啦」 护卫猎人中最年轻的男子,还用这种露骨的话挑衅善治郎。 他的声音中虽然仍保留着对善治郎的蔑视和嘲讽,但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带有杀意和怒气了。大概是因为已经完全把善治郎视为低自己一等的存在了吧。 对善治郎来说这种变化也正合适,毕竟比起杀气,仅仅是被看不起要安全的多。 总之,这么一来善治郎就拿到了最想从五人那里获得的话柄。吃完午餐,疲劳也回复了一定程度后他终于站了起来。 「那么,整理好行礼后就再次出发吧。维克托鲁,拜托你引导前进方向了」 「是,我知道了」 其实维克托鲁这些护卫猎人早就整理好了行礼,就等着善治郎的这句话呢。 午饭后,一行人又在森林中行进了三个小时左右,时间终于到了太阳开始西沉日光逐渐变红的时分。 「……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呼吸已经十分急促的善治郎,上气不接下气的宣布第一天的行程到此结束。 顺便说下,下午众人所走的距离就如维克托鲁担心的那样,比上午所走的距离更短。原本,虽然太阳现在已经开始西沉,但距离真正天黑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之所以现在就结束今天的行程,完全是因为善治郎的体力已经撑不下去了。 「你们几个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吃完早饭后,就『从这个地点』开始继续吧」 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巡视四周的善治郎这么说道。 「那倒是没关系,但您真的不要紧吗,善治郎陛下?」 连用担忧的口气这么询问的维克托鲁,也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大概没想通都这个时候了,善治郎居然还在用「如果你们几个没有问题的话」这种说辞来逞强吧。 至于在他身后目睹这一幕的年轻猎人,已经完全把善治郎当成『只有嘴巴厉害实际什么也不行的累赘』看待了。 「还真是相当早就结束了呢。不过,我认为这是很贤明的判断。毕竟外行人准备野营要花很多时间,而且天一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呢」 对年轻猎人装模作样的关心,善治郎只是回以苦笑。 「多谢关心。但是,比起我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又环视了一下四周。 看也不看年轻猎人一眼,只顾着观察周围环境的善治郎终于找到一处合适场所后,取下背上的行囊开始进行准备。 「善治郎陛下?」 看到完全不进行野营的准备,只是做出一连串奇怪行为的善治郎,维克托鲁发出摸不着头脑的声音。但善治郎没有回答他,只顾着用从行囊中取出的『数码相机』为周围有特征的景色拍照。 造型奇特的树枝。格外巨大的岩石。以及从树木之间望去可以看到远方的群山的景色。为这些东西拍摄了数张静止画面后,善治郎继续操作数码相机,在将自己现在需要的画面显示在背部显示屏上。 那是广辉宫内一个房间——分给善治郎的客房的画面。接下来,善治郎显示重新背好行囊,最后后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呼吸。 当他终于调整完毕后, 「明天吃完早饭后,我才会再次从这里出发。到那时为止你们可以自由行动,只要记得别错过出发时间准时在此集合就好。那么,今天就先这样」 对五名护卫猎人这么通告后,在数码相机画面的辅佐下,善治郎开始咏唱『瞬间移动』咒文。 「『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 下一个瞬间,善治郎毫无征兆的从五人眼前消失了。 「……哈?」 「什么?」 「那个?」 「怎么回事?」 「……消失了?」 出身虽是技术先进国但确实魔法落后国,王族也没有血统魔法的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们,都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现象。更准确来说,是无法理解这个现象对今后的他们会产生什么影响吧。 一直看不起善治郎的年轻猎人不必说,连事前已经从古斯塔夫王那里得到了一定程度情报的此次行动的负责人维克托鲁,在这个时间点也还没察觉到即将要降临在自己等人身上的灾难。 另一方面,成功发动『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已经出现在了乌普萨拉王国王宫——广辉宫的一个房间,也就是分配给他的客房中。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侍女伊妮丝上前欢迎善治郎的归来。 春天的森林中完全无法相比的温暖空气,听习惯了的侍女伊妮丝的声音,都让善治郎产生了自己平安归来的实感。 「我回来了,伊妮丝。虽然有点匆促,但我想现在就洗个蒸气浴,你去让广辉宫的人准备一下」 明明身体表面因为在森林中长途跋涉十分燥热,可内部却觉得很冷。对一边感受着体表的热度,一边开始微微发抖的善治郎,侍女伊妮丝不慌不忙的答道。 「好的。其实我已经事先知会过对方了,蒸汽浴室应该处于马上就可以使用的状态。要现在就带您过去吗?」 「嗯,拜托了」 伊妮丝的细心周道,让善治郎露出藏不住的苦笑。原本按照预定,善治郎第一天至少也要走到相当于下午四点的傍晚 时分才会回来,然而现在却之相当于下午三点半左右。既然可以在善治郎比预定大幅提前归来时仍事先准备好蒸汽浴室,那只能认为伊妮丝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主人会比预定的更早坚持不住的可能性吧。 在被引导着前往蒸汽浴室期间,善治郎和侍女伊妮丝闲聊起来。 「我不在期间,有什么事发生吗?」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只是,古斯塔夫陛下,尤格文殿下,芙蕾雅殿下,以及自称韦伦多的大人,送来了想和您会面的申请」 「韦伦多?」 听到最后一个毫无印象的名字,善治郎歪了歪头。另外,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所有人都说会等善治郎的『成人之证』挑战告一段落后再和他见面。 但是,善治郎不打算采用那么浪费时间的做法。 「我知道了。可以的话,我想先和芙蕾雅殿下见面,顺便向她请教一下其他会面申请者的事。毕竟我虽然同古斯塔夫陛下和尤格文殿下都见过面,但那个叫韦伦多的人就完全不认识了。就连前两人的事,我也想再仔细打听一下。 不过再怎么说今天我已经太累了,保险期间明天后天也先保留,那么从三天后的夜里开始每天见一个人吧」 「谨遵吩咐。那么我就去这样安排了」 聊完这些,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善治郎还是在洗完蒸气浴吃过晚饭后,早早上了柔软又温暖的床就寝。 翌日,从床上醒来的善治郎吃完侍女伊妮丝准备的早餐后,先是整理好和昨天一样的装着,然后在数码相机的背部屏幕上调出昨天拍摄下来的画面,借助那些画面的辅佐发动了『瞬间移动』魔法。 只用了一瞬间,善治郎就从广辉宫的客房里转移到了还留有醒目残雪的森林中。 看起来,五名护卫猎人都忠实遵守了他昨天的话。 五名并排站好的负责护卫战士兼猎人,出现在完成转移的善治郎的视野中。 「全员都到齐了啊。那么,出发吧。维克托鲁,拜托你带路了」 面对即便过了一整晚也依旧没有完全掌握现在状况的,露出困惑不已表情的五人,善治郎故意用听起来很开朗的语气这么说道。 ◇◆◇◆◇◆◇◆ 三天后的早上,以维克托鲁为首的护卫战士们终于理解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这三天来,善治郎始终重复着同样的做法:也就是在广辉宫吃完早餐后,发动『瞬间移动』回到前一天最后达到的地点继续移动。中午时停下来吃一顿行囊里的简便食物做午餐然后继续。下午走到太阳下山时分就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接着抛下护卫战士们发动『瞬间移动』自己返回广辉宫。回去后先靠洗蒸气浴和吃温暖的晚餐养精蓄锐,再在舒适的床上美美睡一晚。隔天早上又再次发动『瞬间移动』返回深山里。 最让被留下的护卫战士们受不了的是,明明善治郎每天只是在山中散步整一天然后当日返回王都,他们却不得不在山里挨冻过夜。 而且,善治郎还完全遵循了第一天维克托鲁那个「无法将最开始的行进速度保持下去」的忠告,从第二天起进一步放慢了速度。如果按照当前的节奏,光是到达有悬崖峭壁的场所的单线路程,最起码就要耗费十天以上的时间。 现在还没问题——水和干粮都很充足,三天程度的路程也没消耗多少护卫战士们的体力精力。但是,这个状态最起码也还要再持续十几天左右。正因为五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在前面等着他们的黑暗未来才显得越发鲜明。 而且,这还只是『最起码』的情况。就算能够在山中行进,狩猎方面善治郎仍是个外行人,这样的他想要在区区十几天内完成此次挑战的目的,必须有着相当的运气眷顾才能实现。 维克托鲁战战兢兢的向因为已经过去了三天,多少也习惯了在森林中行走,正在踩着残雪枯草新绿的地面前行的善治郎提问。 「善治郎陛下,我稍微问一下,按现在的节奏抵达目的地后,您打算花多少时间找出猎物呢?」 「到找到为止多少天我都会坚持下去。所幸挑战没有时间限制。只要好好努力,有个一百天到两百天应该就能成功了吧」 和预想的一样,善治郎给出了护卫战士们心中最糟的答案。 「两、两百!?」 两人身后的年轻猎人发出巨大的悲鸣声。 然而,善治郎的说法既不是威胁也不是玩笑,纯粹只是事实而已。既然能靠『瞬间移动』当天返回王都,无论耗上一百天还是两百天对善治郎都不算什么问题。尤其是抵达目的地的悬崖后,他甚至就不必再像现在这样一走一整天了。所以现状对于善治郎真的不算什么。 感觉累了的话,先返回广辉宫休息一晚,隔天再继续挑战『成人之证』就好。顺便说一下,因为善治郎在狩猎上是个大外行,完全靠他自己的话,从发现猎物到解决猎物也要耗费不少时日。所以那个也许会用一百天以上的说法是完全有可能的。视情况而定,甚至是最终会耗费一年左右的时间也不毫不稀奇。 这就苦了整个挑战期间,都必须一直留在森林中野营的五名护卫战士。 就算带来的水和干粮耗尽了,有那个意思的话五人也能在森林中取得水和食物继续野营下去——虽然这无疑是事实,但再怎么说一百天两百天的期限都太超出他们的预料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们事前肯定会准备更多的道具带上,视情况设置甚至有可能需要用森林里的树木盖一间速成小屋做据点。 仅凭现在的装备在森林里滞留百日以上的话,即便对于熟练的猎人也相当危险。 「善治郎陛下。果然现在还是所有人先下山一趟,重新做好各种准备后再回来挑战吧?」 听到年轻猎人支支吾吾的这么建议,善治郎故意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是完全无所谓。但那么做可就相当于我因为你们的缘故不得不中途放弃挑战了哟。无论是你们还是艾里克殿下,之前都曾反复向我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吧?难道说,各位害怕了吗?还是说,艾里克殿下之前向我做的那些保证,全都是彻彻底底的谎言吗?」 「……不」 发出连旁人都能听到的咬牙声的年轻猎人,极度不情愿的表示了否定。是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妙吧,责任人维克托鲁看准时间插了进来。 「善治郎陛下。虽然因为『成人之证』的性质,我们不能为您提供建议之上的帮助,但我们会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协助您的」 其他护卫战士也都表示同意维克托鲁的话。这并不是做表面功夫,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毕竟善治郎一天没有通过『成人之证』,五人就一天无法从这座森林中离开,他们发誓效忠的主君艾里克王子也会被留在南大陆回不来。 「啊啊,那就拜托了」 无论对善治郎本人是什么感觉,至少在表面上,这里的六个人已经做到了利害完全一致。 幕间一 艾里克王子的嘉帕王国访问 善治郎在北大陆为了通过『成人之证』而奋斗的时候。 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埃斯特利森·乌普萨拉,正在南大陆嘉帕王国王宫内的某个训练场里流汗。 「呼—」 站在穿着便于活动的皮衣,双手手持前端被削圆的木枪摆好架势的艾里克王子对面的人,是普乔尔元帅。 体型比大块头的艾里克王子还要再大上一圈的普乔尔元帅,手持和王子一样的木枪,悠然的站在那里。 即便没有开口,普乔尔元帅粗野的笑容也被任何话语都明确透露出「可以随便从任何喜欢的地方打过来」的意图。理解到这点的艾里克王子,立刻放出灌注全身气力的一击。 「哈啊!」 这是一记突刺。是最快、最短的一击。即便是用前端被削圆又用布包住的木枪使出,也有着十足的杀伤力。然而,这一击碰到普乔尔将军手中的木枪时,却像被魔法扭曲了力道一样被压向了地面。 「还没完!」 艾里克王子握紧遭到压制的木枪,像是用左臂画了个半圆一样的举起枪杆挣脱下压的力道。然后顺势大幅挥动枪身,让枪头瞄准普乔尔元帅的右肋下横扫过去。 然而,这一击同样根本无法触及普乔尔元帅。大元帅只是随便一甩持枪的手腕,艾里克王子的木枪就被高高挑飞了。 「哈!哈啊!哈啊啊!」 艾里克王子完全不再手下留情,不断对普乔尔元帅使出带着杀意的攻击。 这之后,随着两人交手的时间不断延长,艾里克王子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最初是焦躁。接下来是愤怒。最后变成了欢喜。 最初的焦躁很好解释。向来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的艾里克王子,遇到攻击无论怎样也不管用的情况肯定会焦躁。然后渐渐的,艾里克王子察觉到了普乔尔元帅的境界在自己之上,现在的激烈攻防对他只不过是「游戏」而已,于是焦躁就变成了愤怒。 最后,因为对普乔尔元帅实力的佩服,以及发现和大元帅交手能提升自己的实力,愤怒升华成了欢喜。 而且普乔尔元帅也不是在玩,是在指导自己。证据就是每当艾里克王子要使出糟糕的攻击,普乔尔元帅会抢先进攻让他无法使出劣招。相反,如果王子的攻击很不错,大元帅就一定会将其防御下来。此外,每当艾里克王子在攻击时使用过多的力道导致身体要失去平衡时,普乔尔元帅还会以不会让人受伤的力道先一步将他打飞。 所以这绝不是什么比试。是指导。 艾里克王子在身为王族的同时,也是乌普萨拉王国屈指可数的战士之一。要说能战胜持枪的艾里克王子的人,放眼整个乌普萨拉王国也能找出不少人,但可以像现在这样对使出全力的艾里克王子进行『指导』的战士,至今还从未有过。 艾里克王子会半无条件的对优秀的战士产生敬意的直率性格,既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 「哈!喝!呜呀!」 即便使出用尽全力的攻击仍会被全部接下,这是受人『指导』时才能体会到的感觉。因回忆起遗忘许久的感觉而完全陷入兴奋状态的艾里克王子,已经脑中一片空白只顾着集中精神挥枪了。 「就到此为止吧」 「嘎啊,嘎啊,嘎啊……啊啊,我知道了……嘎啊……」 听到虽然满脸汗水,但呼吸完全没有紊乱的普乔尔元帅这么说,喘的肩膀不停颤抖的艾里克王子好不容易才说出回应的话语。 无论谁都能看出艾里克王子已经处于极度疲劳状态,还能用两条腿站着已经是他可以维持住的最后的矜持。不过,王子的这种呼吸慌乱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多半,他已经锻炼到可以在短时间内就调整好呼吸了吧。 很快调整好呼吸的艾里克王子,带着满面笑容向普乔尔元帅开了口。 「哎呀,太精彩了!真是出色的武技。元帅阁下如果生在我国的话,一定会被授予托尔之名吧」 「能得到殿下的夸赞令我不胜惶恐。从您的话来看,我可以认为我国合格了吗?」 普乔尔元帅则这么反问道。这场比试,原本是艾里克王子先提出要求才进行的。因为听他说「要知道一个国家的水平,就必须和那个国家的武人交手看看。而善治郎陛下无法满足这个条件」,女王奥菈就命令『可以代表国家的武人』普乔尔元帅和他交手一战。 「艾里克殿下也把自己锻炼的非常出色。即便在我国的骑士中,能与殿下比肩的人也寥寥无几吧」 「能被普乔尔元帅这等武人这么说,实在让人非常开心。不过骑士啊……。我听说南大陆是没有马的,但这里也有骑士吗?」 对歪头表示不解的艾里克王子,普乔尔元帅答道。 「殿下所说的马,应该是北大陆的骑乘用动物吧。我只在绘画和文献中见到过那种生物。南大陆用于骑乘的动物是奔龙。一种食草的龙种」 「benlong,这里可以骑龙种吗」 也难怪艾里克王子听到这话会两眼发光。龙种——尤其是陆龙在北大陆,是已经半传说化存在。即便乌普萨拉王国位于北大陆北部,也只是偶尔才会听到猎人在深山里看见过陆龙的传闻,没有任何实际遇到的例子。如果说相当于现代日本的日本狼或日本水獭,大致就能理解那种罕见的程度了吧。 即便放眼整个北大陆,能确认有龙种栖息的地域也仅限于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东北部的原始森林而已。虽然『教会』的信徒都被灌输了对龙种的敬畏之心,但乌普萨拉王国的人是信仰精灵的教徒。他们对龙种抱有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憧憬,以及强烈的『传说中的可怕狩猎对象』印象。 「殿下愿意的话,要不要来骑骑看?」 「要骑」 对普乔尔元帅的邀请,艾里克王子以大元帅甚至来不及露出苦笑的速度立刻就答应了。 ◇◆◇◆◇◆◇◆ 当天夜里,普乔尔元帅被叫到了嘉帕王国王宫的某个房间中。 进入房间后,他发现其他成员——也就是女王奥菈、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秘书官法比奥三人都已经到了。 「来了啊,先坐吧」 「是,那么请容臣失礼」 得到女王奥菈的许可后,普乔尔元帅在她正面的沙发上坐下。 时间已经入夜。虽说因为是王宫的房间所以室内点着复数的油灯,但室内果然还是很昏暗。因此普乔尔元帅坐下时,条件反射的看了眼房间的昏暗角落,确认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藏在那里,这算是一种经历过战乱时期的武人的习惯吧。 「时间有限,我就直奔主题了。艾里克殿下的状况如何?」 普乔尔元帅带着粗野的笑容回答了女王奥菈的提问。 「过的非常开心的样子。虽然只是随便交了几次手,但他似乎非常中意臣」 对普乔尔元帅的回答,女王奥菈简短的回了一句「是吗」。 艾里克王子通过『瞬间移动』来到嘉帕王国后的这几天,更准确的说,是从带着写有『乌普萨拉王国的艾里克王子会来』消息书信的高个子侍女借助『瞬间移动』回国的那一刻开始,嘉帕王国高层就上上下下就全都陷入了大骚乱。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所有人都想这么逼问一番,但能回答他们问题的人物 现在人在遥远的北大陆。既然南大陆这边没有取得联络的手段,就只能按照书信上说的去进行应对。 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这件事自不必说,就算是为了缔结大陆间贸易协定,艾里克王子也是位不容怠慢的贵客。 极为匆忙的进行了各种准备后,总算是准备出了即便接待他国王族也不会失了国体的环境。但期间所经历的辛苦,甚至让女王奥菈第一次对丈夫善治郎产生了「怨恨」的情绪。 总而言之,虽然是一场反常识的非公开访问,但艾里克王子的访问本身,正以没出什么大问题的状态顺利进行着。 即便是对芙蕾雅公主嫁给善治郎做侧室一事明确表示反对的艾里克王子,也还没无常识到在对方国家的王宫里大肆散布那个反对意见。 所以现在,宾主双方表面上以「对接受了自己的突然访问表示感谢的艾里克王子」和「打心底欢迎他的女王奥菈」的态度,和谐融洽的进行着交流。 女王奥菈手扶下颚思考了一会普乔尔元帅的话。 「这样啊。看起来,艾里克殿下是个和我第一印象相符的人物」 女王奥菈对艾里克王子的第一印象,不必说当然是“粗俗的武人”。因此即便普乔尔元帅并非长外交的人物,她还是把接待北大陆王子的工作交给了他,女王的这个判断看起来并没有错。 「诶诶,简单和臣交手后,殿下又去体验了骑乘奔龙,当时他开心的就像个孩子。还一直缠着臣询问『这样的生物不能出口到北大陆吗?』之类的问题」 即便从龙舍的饲养员那里得到了奔龙是变温动物,很难在北大陆饲养的回答,艾里克王子也依旧恋恋不舍不愿放弃的样子。嘛,毕竟奔龙拥有即便和大型马相比也要翻倍的巨大躯体,艾里克王子级别武人会迷上这种骑乘动物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原来如此」 听完普乔尔元帅的话,女王奥菈在内心中开始思考。 靠『瞬间移动』回国的高个子侍女,带回了善治郎的书信(虽然实际动笔的人是伊妮丝)。按照书信中的说法,艾里克王子和善治郎之间的关系似乎是相当险恶。 这样的艾里克王子和普乔尔元帅变得意气相投,虽然现在能视为不错的成果,但还是需要略微警戒一下。 「明白了。明天,我也和艾里克殿下来一场私人会谈吧」 按照善治郎书信中的描写,女王奥菈判定艾里克王子对嘉帕王国应该没什么好感。因此迄今为止她虽然公开款待了北大陆王子,却没和对方进行过私人会谈。也因为这个缘故,无论是和大陆间贸易相关的事务,还是芙蕾雅公主要嫁过来做侧室的问题,双方都至今还从未触及过。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不能推进两国大陆间贸易的进程,让善治郎冒着危险搭乘『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就毫无意义了。 「如果芙蕾雅殿下没有说谎的话,乌普萨拉王国在冶铁和造船方面的技术,即便在整个北大陆也是屈指可数的先进国。普乔尔,你看看这个,然后坦率的说说你的感想」 这么说完后,女王奥菈毫无戒备的将一把剑递给坐在她对面的普乔尔元帅。让坐在极近距离的对象手持武器,要说大意也确实能算大意吧。但事到如今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再说如果普乔尔元帅有那个意思,他就算徒手也能杀了女王奥菈。 「是,那臣就拜见了」 普乔尔元帅也淡然的接过这把剑,松开剑鞘上的锁扣后拔出剑身。 这是艾里克王子作为『友好证明』呈献给女王奥菈的宝剑。深青色的剑鞘上镶嵌了不少宝石,十字形的剑锷以黄金打造。剑柄顶端也镶嵌了一颗大宝石作为装饰。可说是无愧于『宝剑』之名的,装饰的豪华绚烂的一把剑。 但是,这把剑上能给人留下『宝物』印象的部分就只有这些。 剑柄主体上缠着的,是就像不懂外观为何物一样的防滑鲨鱼皮。拔出的剑身也厚重到完全无法称之为装饰用剑的地步。长且笔直的剑身两侧的剑刃,锋利到仿佛手指轻轻一碰就会被割伤的程度。 然而,和锋利的剑刃相反剑身却是厚重至极,所以想切裂什么东西时肯定不会费多大力气吧。剑身如此厚重就不易折断,重量也能增加斩击的威力,即便剑刃有所缺损杀伤力也不会降低。 重新观察就能发现,剑鞘也比剑身要大上很多。虽然剑锷上左右安装了两个锁扣,但只要解开锁扣剑身就会自然的从剑鞘中滑出。这种结构,也反映出这把剑是以实用为前提打造的东西。 经历过实战的剑,常会遇到因剑刃缺损或剑身大幅弯曲,导致别说战斗完毕后,就算进行了研磨修补也让无法收入剑鞘的情况。但剑又不能不插入剑鞘的直接带在身上。因此,实战用的剑为了即便剑刃缺损卷起,剑身多少有些弯曲时也能插回鞘中,都会特意把剑鞘做的大一些留下预备空间。 这把剑的剑鞘就是如此。 艾里克王子自己的佩剑虽然装饰要少一些,但也是类似的样式。像这种兼备实用性的打造宝剑,在乌普萨拉王国似乎是很常见的做法。 「如何,让我听听你坦率的感想吧」 面对女王奥菈的二次发问,凝视着反射着油灯灯光的剑身的普乔尔元帅,发出恍惚的声音。 「臣想要这把剑」 「我说让你坦率的发表感想,并不是这方面的意思啊」 女王奥菈对普乔尔元帅的答案报以苦笑。他国作为友好证明赠与的宝剑当然不能另外转赠他人,即便对方是本国的元帅也一样。不过,这个毫不遮掩内心欲望的答案,也的确如实传达出了普乔尔元帅对这把剑的评价。 「到了那种程度吗」 「老实说,臣都看入迷了。如果是这把剑的话,就算要用叔父转让的宝枪来交换臣也愿意」 普乔尔元帅并不具备对珠宝首饰的审美眼光,所以刚才的评价纯粹是武器方面的评价。 「唔嗯。既然已经明言了这是宝剑,那应该是一把对方严选出来的精品吧。即便加上这个前提,也足以让你给出那么高的好评吗」 芙蕾雅公主那个乌普萨拉王国在冶铁技术上是北大陆屈指可数的先进国的说法,说不定并不是什么夸大其词的吹嘘。 「这下无论如何,都非得让大陆间贸易成立不可了呐」 「真是让人期待」 听普乔尔元帅带着粗野笑容帮腔,女王微微点了点头。既然是身为强有力贵族家家主的普乔尔元帅,现在就不能给他留下任何有可趁之机的话柄。对女王奥菈来说,大陆间贸易能以仅限嘉帕王家和乌普萨拉王家之间的形式进行是最好的。但理所当然的,过于拘泥于最好的做法导致大陆间贸易通道阻塞也不行。所以允许其他贵族们也参与进来的次善的做法,并非完全不能加入到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贸易活动中。不过,目前这个时间点倒还不需要做出那类妥协。 「辛苦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 听到女王奥菈的话,普乔尔元帅从沙发上站起身。 「那么臣先告退」 离开房间时,他恋恋不舍的又最后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宝剑。 ◇◆◇◆◇◆◇◆ 翌日。在王宫的一个房间里,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埃斯特利森·乌普萨拉和嘉帕王国国王奥菈·嘉帕进行了会谈。 双方先是简单互相问候,接下 来艾里克王子为昨天所受的招待表示感谢,女王奥菈也告知他呈献的宝剑得到了普乔尔元帅的夸奖后,两人进入了主题。 「虽然事到如今再提出来有点怪,但既然艾里克殿下已经像现在这样来到了我国,那你和夫婿殿下应该已经彼此认识了吧」 奥菈的这句并非确认,而是为接下来要开始的会谈进行铺垫。而不善隐瞒心中想法的艾里克王子,带着藏不住的不快感点点头。 「诶诶,善治郎陛下是位头脑非常灵活的人物,我实在是模仿不来他的行事风格。也不想模仿」 艾里克王子大概尽全力去克制后,才说出这种勉勉强强不算恶言恶语的评价吧。他就是这么个不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察觉到这点的女王奥菈,也同样露出苦笑。 「对我来说是最爱的男人」 「这可真是失礼了」 察觉到再怎么说现在要是不谢罪会很不妙的艾里克王子,立刻老老实实就道了歉。但就只是道歉而已,并没有进行订正。 「算吧。无论是谁都有所谓的相性的问题。万幸的是,我丈夫和芙蕾雅殿下的相性并不差」 听到会话进入了正题,艾里克王子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作为期望妹妹获得幸福的兄长,我实在无法无条件赞同这个说法」 「我知道艾里克殿下个人的感想了。但古斯塔夫陛下又是怎么说的呢?」 艾里克王子相当明确的拒绝态度,被女王奥菈轻易的随便带过。只要这位第一王子还不是国王,对芙蕾雅公主的婚姻他就没有决定权。虽然艾里克王子对这种态度有点不爽,但还是略微迟疑后回答了女王。 「我等的王,对和贵国的大陆间贸易抱有相当大的期待」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光荣」 女王奥菈一边用游刃有余的笑容回应,一边在脑子里思考。 这边提出芙蕾雅公主的婚姻话题,对方就搬出大陆间贸易的话题来回应。虽然凭此就可以判断两个话题互为表里,对于「关于芙蕾雅公主的婚姻古斯塔夫王是什么看法」的问题,得到的是「古斯塔夫王对大陆间贸易抱怨热切的欺骗」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不过,只要艾里克王子不是那种完全不懂看气氛的白痴,这个答案应该可以解释成「为了让大陆间贸易成立,古斯塔夫王心里有想过承认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的婚姻」的意思。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花力气说服艾里克王子了……并不是这样。艾里克王子是第一王子,从常识来考虑,他应该会成为下一任的乌普萨拉王国国王。硬压下次代国王的反对达成政治联姻,是相当于给下个世代留下一颗定时炸弹般的做法。 「对于两国的大陆间贸易,艾里克殿下你怎么看?」 女王奥菈首先尝试从会为对方带去利益的观点说服对方 「我认为如果成功的话,会为两国带来巨大的财富。不过,即便财富增加了,我这个人也不怎么擅长使用。相关的具体做法全都是委托给专职的人全权负责的」 别说内容了,光是艾里克王子说这段话时的语气,就能证明他对大陆间贸易没什么兴趣。也就是『如果要问反对还是赞成的话会赞成,但并非强烈期盼』的态度。 根据这数天来对艾里克王子性格的观察,女王奥菈判断他的这个反应并不是演技。也就是说,靠和大陆间贸易会带来利益说服他承认芙蕾雅公主婚姻的做法应该很难成功。 「原来如此。那么,对芙蕾雅殿下的婚姻艾里克殿下也是同样的想法吗?把一切的判断都委托给职业人士?」 思考过各种东西后,女王奥菈提出这么个直接的观点。 「不。芙蕾雅虽然是个有着各种问题的家伙,但终究是我重要的妹妹。她的事我必须亲自负责」 「殿下如此为妹妹着想,实在令人钦佩」 女王奥菈的这句话并不完全是讽刺。从艾里克王子的表情和语气中,虽然有些笨拙,但的确能感受到他对芙蕾雅公主的亲情。 「为妹妹的幸福着想,作为兄长是理所当然的」 艾里克王子挺起胸膛说出的这句话,似乎也完全没有反讽的意思。 「可这么一来的话,芙蕾雅殿下和我丈夫的婚姻就有承认的价值了吧。毕竟那样做才是芙蕾雅殿下的幸福。让一切成为可能的国力,我国有自负肯定是有的哦」 对女王奥菈的话,艾里克王子表情认真的点点头。 「的确,来到这边后我也认识到了这点。虽然还很难说把握了这个国家的全貌,但嘉帕王国无疑是一个大国」 虽然艾里克王子的性格偏重于粗野的战士,但他始终是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王族。 数天来所受的款待,王宫本身,以及目睹昨天交手的普乔尔元帅带他前往的那个练习场里的士兵,以及对方骑乘用的奔龙群后,他已经理解了嘉帕王国的国力可以划入大国的范畴。 虽然北大陆整体有看不起南大陆的倾向,但也存在和南大陆同样信仰精灵的乌普萨拉王国这样那种蔑视风气较为薄弱的国家。 因此,艾里克王子至少也有亲眼目睹了嘉帕王国的国力后,会将两国对等看待的度量。嘛,虽说这种认为是否将对手国『视为对等』的权利属于自己这边的意识,其实也属于一种下意识的将自国家摆在更高地位的证据就是了。 总之,在得知了嘉帕王国实际状态的现在,艾里克王子对芙蕾雅公主嫁来这边已经不再感到不满。 问题就在于善治郎的个人资质,以及他王配的立场。 由于之前被摆了一道,艾里克王子对这个感觉自己单手就能杀掉的男人的低评价,其实已经略微回升了一点。但他怎么也无法接受善治郎王配的个人立场。 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嫁给嘉帕王国的王配做侧室,这种做法里完全看不到任何能证明两国对等的要素,只会让人感觉乌普萨拉王国低了嘉帕王国一头。 对此也很明白的女王奥菈,连续点了好几次头表示理解。 「这些我们都很清楚。虽然目前只能和殿下口头约定,但我国绝不会随随便便的对待芙蕾雅殿下。不仅是我丈夫,我自己也会为此全面提供协助。王族的待遇自然不必说,我还考虑给予芙蕾雅殿下我国的公爵爵位」 「我并不怀疑陛下的诚意。但作为兄长,我始终觉得妹妹果然还是应该通过和女人相应的婚姻获得幸福才对」 「殿下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说法却略微有些缺乏具体性了。殿下觉得,芙蕾雅殿下本人内心究竟渴求什么样的婚姻呢?」 艾里克王子堂堂正正的回答了女王奥菈。 「嫁去和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身份相匹配的国家、得到与她相配男人的庇护,在两国的祝福中成就的婚姻」 虽然这个答案也很欠缺具体性,但女王奥菈已经从中发现了说服艾里克王子的关键。 「得到男人的庇护吗。原来如此,无关身份高低,这世上大部分女人都希望那种幸福降临在自己身上吧。但是,芙蕾雅殿下并非那个大部分女人中的一员不是吗?」 很奇妙的,善治郎在乌普萨拉王国也曾用类似意思的话反驳艾里克王子。 不开心皱起眉的艾里克王子,像是反驳一样的开口反问。 「芙蕾雅并不普通。奥菈陛下是根据什么这样判断的?」 对女王奥菈来说, 这也是个有点出乎预料的问题。 「还需要什么根据,那完全就是事实啊。普乔尔元帅不久前刚结了婚。为了代替无法离开王都的我,我丈夫善治郎他也出席了那场婚礼,而芙蕾雅殿下曾提出希望夫婿殿下带上她作为参加婚礼的女伴。 女方自己主动提出想要成为某位男性参加婚礼的女伴,而且还是当着公众的前。这样的女性不可能是那种会因被男人庇护而感到幸福的女人,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哈?」 艾里克王子的表情完全凝固了。不仅不由自主的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脸上也完全失去了控制表情的力道嘴巴半张开。 刚才听到的情报给艾里克王子带来的冲击就是这么巨大。 女方在公众面前,主动提出希望成为某个男人参加婚礼时的女伴。在艾里克王子的价值观中,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寡廉鲜耻行为。 而且,那个请求还是对王配善治郎提出的,而现在把这些事实传达给艾里克王子的是女王奥菈。不习惯拐弯抹角的艾里克王子,战战兢兢的直接开口提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那个,既然您说是当着公众的面,那奥菈陛下当时也在场吗?」 「这是当然。那个场合本来就是为了欢迎芙蕾雅殿下举办的晚会啊。我要是不出席就太失礼了吧」 听女王奥菈微笑着这么说,艾里克王子产生了想要抱头哀嚎的冲动。 (芙蕾雅啊啊啊!) 回去后绝对要把她说教到哭。艾里克王子对芙蕾雅公主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点。另一方面,因为价值观守旧为人又相当实诚,艾里克王子在愤怒之余也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和羞耻心。 在为了欢迎自己而举办的晚会上,当着主办者女王奥菈的面,对女王的丈夫王配善治郎,由女方主动提出「请让我做您参加婚礼时的女伴」的请求。 这已经超出没有常识的层次了。老实说,光是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为什么会接受这个请求这点,在艾里克王子的常识中都属于很难理解的现象。 「除了芙蕾雅外,当时还有其他我国的人在场吗?」 「乌普萨拉王国的人的话,除了芙蕾雅殿下外只有斯卡谢阁下在。至于其他人应该只是听过传闻吧」 「……这样啊」 听到最后的希望也已经崩溃,艾里克王子只能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这么回了一句。 女战士斯卡谢当时在场目睹了全程。虽然没直接看到,但『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应该也听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吧。换句话说,『这次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的婚姻是由前者的暴走开始』的内情,已经不可能对其他人隐瞒了。估计不久之后就会传遍整个乌普萨拉王国了吧。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的话,不就只能同意了吗!) 艾里克王子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从开始时就被将死了。 艾里克王子虽然把芙蕾雅公主当成妹妹疼爱,但也是个几乎不了解后者非常识的想法,价值观很传统的人。也因此,艾里克王子才曾经希望芙蕾雅公主通过那种传统的婚姻获得幸福。 对,这里说的是『曾经希望』,过去式。 那个希望现在崩溃了。 当着公众的面,向他国王族(而且还是已婚者)提出实际上相当于求交往的请求,并因此拿到了对方参加婚礼女伴立场的女人,是不可能再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的。艾里克王子极其自然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这种观点其实过度悲观了些。毕竟只要有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招牌在,今后芙蕾雅公主按照传统正常结婚(艾里克王子认为的那种)机会的还是很高的。 话虽如此,乌普萨拉王国在这次的事上欠了嘉帕王国一个很大的人情这点始终是事实。 由于芙蕾雅公主打破常规的求婚被善治郎接受,并得到了女王奥菈的承认,这次婚姻已经无法用一句「一点小意外」不了了之。毕竟如果现在善治郎反悔,女王奥菈也用一句「你妹妹太无礼了」将整件事一刀两断的话,就彻底无法收场了。 如果现在完全抛弃羞耻心,做好再也不涉足南大陆的觉悟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走上那条路。但若是还想和嘉帕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乌普萨拉王国现在就必须至少以可见的形式对女王夫妻表达感谢。 说是芙蕾雅公主人生的其他可能性已经被关闭也不为过。 仔细思考后,艾里克王子断定芙蕾雅公主犯下失态的情报,现如今已经很难进行隐瞒。既然如此,那对于她最好的未来就只剩下……。 「……对愿意接受我妹妹芙蕾雅的,善治郎陛下以及奥菈陛下的关照,我在此献上最大的感激」 无论怎么想,已经只能按本人希望的那样让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认清这个现实后,艾里克王子终于屈服了。 第三章 探索之余进行密谈的日子 就在娶芙蕾雅公主做侧室最大的阻碍,在善治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排除掉的时候,南大陆王配的生活已经形成了一定规律。 早上,用『瞬间移动』转移到挑战『成人之证』的森林,当天傍晚再靠『瞬间移动』返回广辉宫。洗过蒸气浴、吃过晚餐后就寝休息。只要习惯了这套流程,第二天醒来时身体中就不会有昨日的疲劳残留下来。更加习惯些后,吃过晚餐后善治郎甚至还有了和申请相见他的人见面会谈的余力。 于是,从今天开始,善治郎会每天都出一部分夜晚的时间,和等着与他见面的人会谈。 虽然有好几个人提出了会面申请,但因为要顾虑到提出申请者的身份,最开始要和谁会面其实根本毫无悬念。可以的话,善治郎倒是希望首先见芙蕾雅公主一面和她商量商量,但他却无法那么做。 他第一个要见的人,必须是身为乌普萨拉王国国王的古斯塔夫五世。 「抱歉在您已经很累,天色又这么晚的时候来打扰。而且感谢您比预想更快的接受了我的会面请求,善治郎陛下」 听到坐在对面的古斯塔夫王这么说,穿着第三正装的善治郎举起一只手笑了笑。 「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最开始那天、第二天回来后我确实感到十分疲惫,但现在也逐渐习惯了。不过,再怎么说还是无法喝酒,这点还请见谅」 「这样啊。那么不好意思,我就一个人享受了」 「诶诶,请不必客气。伊妮丝」 「是」 善治郎下令后,侍立在他身后的侍女伊妮丝为古斯塔夫王手上的银杯斟满酒。看着这杯近乎无色透明其中漂浮着闪闪发光金粉的的液体,古斯塔夫王王眯起了眼睛。 「嚯哦,您甚至从波姆吉耶侯爵那里得到了这样的酒吗。善治郎陛下曾在保护波姆吉耶免遭『骑士团』攻击的过程中十分活跃的那个传闻,看来是真的呐」 这杯酒,正是出自善治郎从波姆吉耶出发前,波姆吉耶侯爵作为礼物送给他的那批酒中的一瓶。当时波姆吉耶侯爵就曾很骄傲的宣称「这是我们领地引以为傲的极品哦」,从古斯塔夫王的反应来看,那个评价应该是真的。 等事态平静下来后喝喝看吧。善治郎一边想着新增加的乐趣,一边谦虚的回应。 「哪里,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好几个偶然重合到一起,最后才有幸帮到了他们。不如说芙蕾雅殿下她,才是在波姆吉耶那件事中依靠自己的聪慧尽全力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芙蕾雅吗……」 听到善治郎的夸奖,本来正在享受名酒美味的古斯塔夫王脸色骤然一变,改成了略带苦涩的表情。 儿子的话会视为令人开心的功绩,但女儿做出同样的事就视为听了就觉得头疼的问题行为。这样的古斯塔夫王,在价值观上果然和艾里克王子是同道中人。 「善治郎陛下,我就借着酒力直接向您问了。陛下您真的想把我这个女儿作为妻子娶回家吗?」 以人生始终离不开勾心斗角的、得到了国王之位的男人来说,这是个单刀直入到出人意料的提问。善治郎甚至一时间都无言以对了。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这个问题准确戳中了他的软肋……。虽然古斯塔夫王是从别的意义上对此表示担心,但善治郎自身其实对娶芙蕾雅公主为妻这件事并不特别积极始终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怎么也不觉得谎言会对见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国王有用,善治郎选择说出事实。 「一个人的评价来说,我非常尊敬芙蕾雅殿下。能和殿下结为夫妇,对我而言是无上的荣誉。我可以和您约定,一定会不愧这个荣誉的对待殿下」 「唔嗯…………」 尊敬芙蕾雅公主这个人。结婚后一定会珍惜她。善治郎的这两个说法都没有说谎。但是,是否把芙蕾雅公主作为女性来爱,以及到底愿不愿意和她结婚这两点,善治郎也都没直接给出答案——古斯塔夫王已经察觉到了这些。 但因为希望这段政治联姻能达成,古斯塔夫王并没有指摘善治郎的避重就轻。而且这数日来,不仅芙蕾雅公主本人,他还从以女战士斯卡谢和副船长马格努斯为首的『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那里,听了和南大陆以及嘉帕王国有关的报告。 最终,古斯塔夫王确信和嘉帕王国的大陆间贸易有着即便要自国的第一公主做对方王配的侧室也值得的价值。不过,因为这种做法终究传出去很不好听,所以为了能找回一些体面,他是打算坚持和善治郎交涉到最后一刻。 「好吧,我知道了。那么,近日之内善治郎陛下就可以改口叫我岳父了」 「……真的可以吗?」 刚才的话,等于已经同意让芙蕾雅公主做善治郎的侧室。听到对此有点惊讶的南大陆王配的反问,古斯塔夫王带着开心的笑容点点头。 「没问题。毕竟善治郎陛下似乎已经达成了我之前向您提出的那个条件嘛」 之前,作为娶芙蕾雅公主做侧室的条件,古斯塔夫王私下里向善治郎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善治郎必须「获得和他一起参加『成人之证』的护卫们的认同,同时粉碎那些护卫的价值观」。 换句话说,艾里克王子参加过之前那场会谈后发生的改变,古斯塔夫王期待也能出现在五个护卫战士身上。 一直以来支撑乌普萨拉王国的勇猛战士的价值观,现如今却变成了王国被时代大潮抛下的原因。古斯塔夫王一直对这种情况忧心如焚。 但被善治郎这样在战士的价值观中视为不值一提的男人摆了一道后,艾里克王子的视野略微拓宽了些。 这次作为善治郎的护卫跟去的那五人,除了领队的维克托鲁外,其他四人都强烈倾向于艾里克王子的观点。而他们作为战士的实力都非常高强,是担当乌普萨拉王国战士团核心的人才。 让这样的一群人从战士的价值观中抬起头,将自身的视野拓展的更广阔,对于古斯塔夫王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甚至到了同意芙蕾雅公主做善治郎的侧室作为代价的地步。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那些家伙的傲气肯定已经被彻底粉碎了吧。所以善治郎陛下已经完成了我给予您的课题。既然如此,我这边也必须拿出诚意才行」 「不敢当」 看到古斯塔夫王似乎很开心的呵呵笑起来,善治郎差点因为在日本养成的习惯向他低头道谢,但最后总算还是忍住了。以善治郎现在的立场,即便对方是一国国王他也不能轻易低头。 在古斯塔夫王眼中,和艾里克王子同类型的战士们既是可靠的国家之剑,也是一群让人头疼的顽固分子。这样的一群人,以没做什么准备的状态下被赶进还被春寒笼罩的森林中连续好几天不许出来,这其实让古斯塔夫王暗地里有些小开心的。但反过来说,也代表他坚信如果是那五个人的话,即便经历这样的情况也只会略微吃些苦头就能收场,不会闹出受重伤甚至丧命之类难以挽回的问题。 心情大好的古斯塔夫王继续说了下去。 「难得的密谈机会,我就敞开胸襟有话直说了吧。我国也是有自己的立场要顾及的,自己国家的第一公主嫁给南大陆的王配当侧室,这种事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啊。所以为了不被其他北大陆国家小看,必须得对善治郎陛下您做些特别安排才行」 「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现在必须完成『成人之证』,也属于那个安排的一环吧」 为了达成和芙蕾雅公 主的婚姻,善治郎必须以可见的形式辛苦受累一番,这样过后乌普萨拉王国才能用「他都求我们到那个地步所以真的没办法啊」当挡箭牌自圆其说。 对此,善治郎总觉得回想起了过去童话里那种主人公为了娶到美女必须克服种种难题的情节。毕竟从本质上来说确实就是那么回事。 「正是。通常来说,芙蕾雅要嫁给他国王族时,是不会要求对方先完成我国的『成人之证』的。毕竟从嫁到他国时起,她就必须遵从对方国家的常识和习俗。但此次为了事后的收尾,希望善治郎陛下您能尽可能配合我国的做法。这之后的婚礼也是,请以我国的形式,穿着我国的传统服装来进行」 简单来说,就是关于婚礼的种种细节,也必须全都按照乌普萨拉王国的习俗来。如此一来,善治郎就相当于对乌普萨拉王国提出了「我会不惜做到这种程度,所以请让贵国的第一公主嫁给我做侧室吧」的请求。 「我知道了」 因为出来前就得到了这方面的裁决权,善治郎马上答应了古斯塔夫王的要求。说到底,婚礼这种东西无论是女性嫁人还是男性入赘,都是要按照主办方的习俗举办的,嘉帕王国在这方面的做法也是一样。所以没有拒绝的道理。 「太好了。善治郎陛下,芙蕾雅就拜托您了」 「好的」 对古斯塔夫王以父亲身份提出的请求,善治郎也用简短但充满诚意的承诺作为回应。 ◇◆◇◆◇◆◇◆ 同一时刻,在广辉宫的另一个房间里,有着极其相似银发冰碧眼的王子和公主围着桌子面对面的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交谈。 「呀,好久不见了呢,芙蕾雅。你看上去很有精神,这下我也能安心了」 「你也是啊,尤格文」 乌普萨拉王国第二王子尤格文和第一公主芙蕾雅,是相貌十分相似的双胞胎姐弟。虽然公式上按照出生顺序芙蕾雅是姐姐尤格文是弟弟,但因为后者总主张「我才是哥哥」,所以在私人场合里并不会称呼前者为姐姐。因为这个缘故,芙蕾雅公主和尤格文王子形成了各自主张自己才是姐姐,自己才是哥哥这样奇妙的对等人际关系。 虽然现在作为王族的男性和女性,两人即便见个面也必须先经过一堆麻烦的程序,但小时候两人亲密到连吃饭睡觉也总是在一起的程度。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尤格文王子是王族中最能让她放松相处的成员。 「话说,尤格文你这次还真是花了相当长时间呢。老实说,我一直以为回国的隔天你就会跑来见我」 虽然方向不同,但在好奇心和行动力很强这点上,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相似到了会让人感叹「两人不愧是双胞胎」的程度。所以后者才会觉得前者这次的动作太慢了。 听到双胞胎姐姐这么说,银发王子一脸不满, 「这有一半是因为芙蕾雅你哦。你不是曾在共和国被安娜公主狠狠摆了一道吗。因为要警戒共和国和『骑士团』的战争,洛古仸多的海军必须进入警戒状态,对方面的安排一直到今天才算暂时告一段落。最糟糕的情况下,我说不定也得乘上『死亡战士之爪号』出击呢。还有一半大概得怪善治郎陛下吧?毕竟这些原本都归艾里克哥兄长大人管,可他现在却去了南大陆」 尤格文王子非常不开心的抱怨来。 这下连芙蕾雅公主也被戳中了痛处。 「对不起」 所以她挪开视线小声道了歉。 「之前就听父亲大人说了,果然这次的事会波及到我国吗」 双胞胎中的弟弟开始安慰起消沉的姐姐。 「大概吧,不过我认为在大势上也不算什么影响。因为早晚都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如果共和国与『骑士团』动真格的发生冲突,我们这些北方诸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嘛。其实这次不止是我国,普鲁库王国和贝尔根王国也做出了类似的反应哟」 「奥菲斯王国和乌托加尔斯呢?」 「奥菲斯王国目前还没有任何动作。那里可是北方五国中受『教会』渗透程度最严重的国家,所以遇到现在这样的局面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乌托加尔斯则还是老样子,估计又是直到最后也什么都不会做吧」 尤格文王子滔滔不绝的将包括自己国家在内的北方五国的动向说了出来。虽然年龄相同,但生为男性的尤格文王子,从数年前开始就凭借王族的立场得到了军政方面的职位,并精力十足的工作着。 「芙蕾雅你被算计了虽让人火大,但考虑到国际形势,共和国输给『骑士团』这种情况无路如何也得避免才行呢。所以最后也只能按照安娜公主的意思行动了。不过因为直接派出援军的风险太高,我们只会进行牵制而已」 「嗯?如果我国真按照安娜公主的最低预想行动的话,对她来说不会反而很不妙吗?明明最后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却招惹了我们乌普萨拉王家的反感」 听到芙蕾雅公主突然想到的疑问,尤格文王子苦笑着摇摇头。 「不,在她本人看来应该还是赚到了吧。因为以后有需要时,她就可以向国内的强有力贵族主张『乌普萨拉王国曾因我的行动而行动』了。实际上,我国在这次事件里的确以远超其他北方五国的速度第一个行动了起来,因此那种说法相当有说服力。对安娜公主来说,比起招惹他国王族的反感,还是能展示给国内贵族看的实际政绩更重要。这也算一种简单易懂的大国傲慢」 芙蕾雅公主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语气中带着嘲讽,但也十分自信的这么断定的弟弟。 「你真好呢。拥有能听到这些国际形势的立场,以及和国政有关的职位」 「为此我也进行过各种的努力啦。……虽然还是不如芙蕾雅你就是了」 对芙蕾雅公主的牢骚,尤格文王子并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表示了肯定。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芙蕾雅公主比自己更加努力。 只有突破了百人队队长级别试炼的女人,才会作为例外获得『女战士』的称号,拿到和成人男性同等的职位。从小时候得知了这个事实时起,芙蕾雅公主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然而,以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性来说体型过于瘦小的芙蕾雅公主,无论如何拼命,获得和普通士兵相当的力量就是极限了。 即便如此,芙蕾雅公主仍旧没有放弃。她缠着说服了父王、母亲、乳母,每次狩猎驯鹿或海豹时都要同行,也从大学招揽了专门教师教授自己更多知识。当然,女性王族必须接受的那些淑女教育她也没落下。 「芙蕾雅你不也还好吗。再怎么说,你不仅当上了『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还成功完成了我国首次大陆间航行哦。恭喜你了」 「谢谢。这些也全多多亏有尤格文你」 芙蕾雅公主会这么说,是因为王族成员中只有尤格文王子一人赞成她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参加大陆间航行。 实际上,如果没有尤格文王子帮忙说服,芙蕾雅公主肯定无法成为『黄金木叶号』的领导者吧。虽然他当时,用的是「如果过于强硬的反对,导致芙蕾雅产生偷渡到那艘船上的念头的话,事情不就更严重了吗」这样有些问题,或者说很失礼的观点说服众人的就是了。 「不过,芙蕾雅你也要结婚了吗。但既然你要嫁去的地方是南大陆,那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反倒是你能找个王族做结婚对象这点更让我吃惊呢」 这个,可以说不愧是在理解芙蕾雅公主想法的人中排首位的双胞胎弟 弟的台词吧。从以前就有着旺盛好奇心的芙蕾雅公主,既然都是要嫁人那肯定会选择嫁去未知事物较多的国家,在尤格文王子看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这人过分。我也不是只知道任性妄为哟。自己的婚姻和国家利益紧密相关,一定程度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有常识的公主,才不会成为船长参加大陆间贸易,未经父王许可就擅自和他国王族敲定自己的婚姻吧」 「我又没说自己做事完全遵照常识。只是说,『也有一定程度的常识』而已」 说完这番完全是咬文嚼字的狡辩后,芙蕾雅公主若无其事的端起香草茶喝了一口。 「还真是限定相当多的常识呢。算了也行吧。怎么说也是比想象中更好的联姻对象嘛。既然善治郎陛下就像我看到的那样是个很温柔的人,奥菈陛下也希望这段联姻成立,那他们应该不会亏待芙蕾雅你才对」 又喝了一口香草茶后,芙蕾雅公主莫名其妙的歪了歪头。 「诶?你在说什么?我还没和你提过奥菈陛下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如何怎样的吧?是从斯卡谢那里听说的吗?还是从善治郎陛下那里?」 曾经和女王奥菈近距离接触多少了解一些她为人的人,就只有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而已。看到芙蕾雅公主一副很费解的样子,尤格文王子自信的解释起来。 「不,两人谁也没和我说过这些哦。但只要结合现有的情报就能简单推测出来的吧?关于芙蕾雅成侧室一事,你不是已经和嘉帕王国都谈妥了吗。而那边就只有两个人有资格提起这件事。也就是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 其中善治郎陛下的性格应该就如我之前看到的那样,是个以王族来说很罕见的,会对他人充满诚意和敬意的人。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会不顾王配的立场,主动提出希望他国的第一公主成为自己的侧室。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是奥菈陛下主动提出希望芙蕾雅你做善治郎陛下的侧室。不对吗?」 面对做出这番条理清晰,原本应该不可能有误推理的尤格文王子,芙蕾雅公主冒着冷汗挪开了视线。而从出生起就在和她打交道的她的双胞胎弟弟,不可能看漏这么可疑的表情。 「……芙蕾雅?」 「…………」 看着始终保持沉默,只顾着为了不和自己目光相交而不断把视线转开的芙蕾雅公主,尤格文王子半瞪着她开始逼问。 「我说,芙蕾雅。你明明白白的回答我。这次的联姻,最开始是谁提出的?是谁向谁提出想要和对方结婚?」 被这么明确无误的质问了后,就连芙蕾雅公主也无法继续敷衍下去了。 芙蕾雅公主举起她小小的右手, 「是我向善治郎陛下提出的……」 老老实实的坦白。 「你搞什么啊!?」 尤格文王子,用从出生起就和他打交道的芙蕾雅公主也第一次听到的方寸大乱的声音,狠狠的吐了个槽。 这之后,在花费漫长时间的『审问』期间完完全全交代出事情的整个经过后,芙蕾雅公主露出彻底放弃了的笑容。或者说在这样的状况下她也只能笑了。 另一方面,打听出一连串背后实情的尤格文王子,则一副支撑不住了的样子,他把身体完全依靠在椅背上,抬头仰望昏暗的天花板。 「……当着奥菈陛下也在的公众的面,提出当人家参加婚礼的女伴……善治郎陛下他已经超越了好人的境界,根本是把负面感情遗忘在什么地方了吧?」 眼下这个被尤格文评价为「已经超越了好人的境界」的状况,如果善治郎一开始就把「芙蕾雅公主当着公众的面,主动提出要做他参加婚礼的女伴」这个事实公布的话,那应该根本就不会出现的吧。 如果当成真那么做了,即便之后善治郎摆出「我可是要把这种没有常识又不知羞耻的女人娶回家的哦?」的态度,乌普萨拉王国的首脑阵营估计也很难拒绝他。然而善治郎却隐瞒了事实,正面接下来自以艾里克王子为首的反对者们诸如「没得谈」「想和芙蕾雅公主结婚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你这种程度的男人靠不住」之类的贬低。现在还为了完成乌普萨拉王国提出的完成『成人之证』的条件,每天不间断的往森林里跑。 「善治郎陛下是位会尽可能避免和他人发生冲突的人。即便如此,因为我们事前忠告过,他这次才拿出了相当强硬的态度」 「强硬?就那个?」 尤格文发出又是无语又是钦佩的声音。要是被善治郎本人听到,肯定会感到头疼不已吧。 善治郎尽全力硬撑,导致艾里克王子愤怒到差点拔剑的那个态度,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男人眼中,似乎也只不过是『这人脾气挺好的啊』程度的强硬而已 「就是那个哦。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嘉帕王国那边已经把我嫁过去视为决定好了的事,为了不让我在那边的立场太难堪,善治郎陛下才特意选择这样做法的」 「你过后必须好好感谢善治郎陛下啊」 「我知道」 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都将善治郎在芙蕾雅公主主动告白这件事上保持沉默的做法,视为他的温柔以及对乌普萨拉王国的关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就只是忘记了而已。在现代日本出生长大的善治郎的观念中,女性主动向男性告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情况。此外还有一个理由,善治郎虽然知道这边的世界是个极度男尊女卑的社会,但因为距离他最近的女性是女王奥菈这个例外中的例外,导致他对这个社会特性没什么切身感受也经常忘记。 说到底,善治郎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就是「被女王奥菈作为夫婿候补召唤过来的」,所以即便被女性告白,他也几乎不会产生任何违和感。 对这些内情毫不知晓的双胞胎王子公主,就这么擅自认定自己欠了善治郎一个很大的人情。 重新整理好心情的尤格文王子抛出新话题。 「话说回来,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真厉害呢。光是那个魔法,就有着相当于两三个芙蕾雅的价值」 善治郎这数日来每天都会在森林和广辉宫之间往返一事,在乌普萨拉宫廷中已经传的尽人皆知。目睹这个状况后,尤格文王子会察觉到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嘉帕王家血统魔法所包含的巨大价值,可以说也是必然的吧。 「你也太失礼了吧。嘛,虽然我也有同感。但是,南大陆王家对血统魔法外流这种行为,敏感忌讳到了我们这边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所以即便我能成为那边的侧室,想过继一个孩子给乌普萨拉应该也是极其困难的吧」 和女王奥菈的交涉中,芙蕾雅公主也在最初阶段就反复收到了这方面的警告。 「这样啊。但是,有『瞬间移动』的话,就算芙蕾雅成了侧室也能相当频繁的往来于两国之间的吧。既然如此,你回来这边度过怀孕到出产的这段时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的吧?」 精神会陷入不安的妊娠期在孕妇出生的故乡度过。如果两个国家距离不远的话,这样的做法确实无可厚非。但是,芙蕾雅公主很清楚,自己这个双胞胎弟弟不可能仅仅出于亲切提出这个建议,于是她半瞪着对方问道。 「如果可以那样的话,又如何?」 「哎呀,如果,我是说如果哦?芙蕾雅的孩子在这边出生后,我的妻子也在几乎同一时间生下孩子的话,有可能会发生把两个孩子弄混、调换之类 让人头疼的意外吧?毕竟,我和芙蕾雅你是双胞胎嘛。所以我们两人的孩子肯定会长的很像」 「善治郎陛下出身和我们完全不同的民族哦。因此就算我和你是双胞胎,我们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太相像」 看到芙蕾雅公主很无语的叹了口气,尤格文王子笑的更奸诈了。 「那可不一定哦。如果是芙蕾雅你和善治郎陛下的孩子,和我与嘉帕王国女人的孩子,大概就会非常相像了」 「尤格文,你……如果你真敢做出那种事,那我就只好成为你的敌人了呢」 听到狠狠瞪着自己的芙蕾雅公主压低声音这么警告,尤格文王子投降般的举起双手。 「啊哈哈,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啦」 「是吗,那就好」 当然,打出生起就在和尤格文王子相处的芙蕾雅公主,心里很清楚弟弟刚才的话绝不只是开玩笑那么简单。但是,既然他刚才那么说了,就代表目前已经暂时放弃了这个危险的计划,所以芙蕾雅公主也就没再深究下去。 能获得嘉帕王国的血统魔法当然最好,但如果因此会导致与作为嘉帕王家唯一交流窗口的芙蕾雅公主断绝关系,就立刻毫不犹豫的放弃。虽然欲望深重但对放弃的时机把握十分精准——比谁都理解尤格文王子这种奇妙行事风格的人,正是芙蕾雅公主。 「那么,你所谓的玩笑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 「完全彻底全都是开玩笑哦。另外,为了防止那种事真的发生,我会事先做好万全准备的啦,所以芙蕾雅你想家时,尽管放心的回来就好」 「换句话说,你是真的打算从嘉帕王国迎娶自己的妃子吧」 「当然还要看对方的态度,但我是真有这种想法哦。说这次很幸运的话可能会惹芙蕾雅你生气,但毕竟我国的第一公主都做了王配善治郎陛下的侧室呢。所以,将成为乌普萨拉王国下任国王的我,从嘉帕王国的上级贵族中娶个侧室更不会有任何问题。当然了,娶南大陆的女人当正妃估计还是不行,因为传到北大陆诸国耳中很不好听嘛」 我对和嘉帕王国的大陆间贸易就是重视到了如此程度——尤格文王子用认真到令人吃惊的语气这么宣布道。而察觉到这番话中掺杂了一段危险词句的芙蕾雅公主,叹着气开口提醒他。 「你又说这么危险的话。虽说咱们这一家子王族成员彼此关系很好,连包含分裂国家危险要素的话题也可以拿来开玩笑,但你作为第二王子,还是别明目张胆的宣称自己因为某些缘故有可能成为下任国王比较好哦」 这么警告过后,尤格文王子也马上会像平常一样笑嘻嘻的道歉改口了吧。虽然芙蕾雅公主是这么预想的,可今天尤格文王子却给出了不一样的反应。 「我会成为国王哦。因为父亲大人还要在一线坚持十年以上,期间第三王子卡尔的势力可能抬头,所以一切还没有定论。但至少艾里克兄长大人他,已经绝对无法成为『乌普萨拉』的下任国王了」 听尤格文王子说的如此肯定,对北方诸国的国际形势也有一定程度了解的芙蕾雅公主吃了一惊。 「已经正式决定了吗?」 「嗯。虽然还没公开只是内部消息,但正式的请求似乎已经送到父亲大人手上了。艾里克兄长大人他,会成为奥菲斯王国的下任国王。看起来,奥菲斯王似乎终于放弃让自己的亲生孩子继承王位了呢」 「是吗……」 听到尤格文王子告知的情报,芙蕾雅公主嘟哝了一声开始思考。 奥菲斯王国,是和乌普萨拉王国一样同属北方诸国势力圈的国家。 这个国家目前陷入了有点麻烦的状况。现任奥菲斯国王虽然已经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可要成为下任国王的王太子位眼下依旧虚位以待。 造成这种状况的理由有好几个十分错综复杂,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前王太子也就是现任奥菲斯国王的第一王子,十几前年遇上了一场海难事故、当时只有二十几岁的第一王子和他的妻子当场死亡,两人还未懂事的独生女虽然始终没找到遗体下落不明,但也被视为不可能幸存。 糟糕的是,现任奥菲斯国王只有死去的第一王子,王子的姐姐第一公主两个孩子。事故发生时,第一公主已经嫁到了乌普萨拉王国做了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正妃,并生下了艾里克王子。 奥菲斯王虽然私下里对失去重要的儿子一事哀叹不已,但在国家层面上,当时的他并未感到特别焦虑。因为那时他还只有四十几岁。为了防止继承人问题复杂化,虽然心态上并不积极,但只要奥菲斯王有意就能再有新的孩子。话虽如此,即便他真的那么做马上又得到一个孩子,直到那个孩子成人为止国家都会处于没有继承人的状态。 国民肯定会对此感到不安。 于是,奥菲斯国王向古斯塔夫王提出一个提议:给予既是乌普萨拉王的儿子,又是奥菲斯王外孙的艾里克王子后者的王位继承权。最终,在附带了好几个条件后,古斯塔夫王接受了奥菲斯王的这个请求。 从此时起,艾里克·乌普萨拉的名字,变成了同时带着两个王家家名的艾里克·埃斯特利森·乌普萨拉。 不过,这终究是奥菲斯国王迎娶新的年轻侧室,生出第二王子前的应急措施罢了——原本谁都如此看待的这个状况,却一直持续到了十几年后的现在。 「奥菲斯王虽然还很有精神的活跃在一线,但年过六十后也不得不放弃生出新孩子了吧。就算运气很好真的生出来了,谁也无法保证他能继续活到那个孩子足以承担起国政的时候。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好把一切托付给王位继承权第二位,实际上就是第一位的艾里克兄长大人了」 顺便说下,公式上的王位继承权第一位,是到现在也还没找到遗体的第一王子的女儿。本来,女性的王位继承权顺位是一定要排在男性后面的。但现在幸存概率堪称绝望的奥菲斯王的外孙女却成了继承权第一位,他国的王子也拿到了继承权,由此就可以看出奥菲斯王本人和王国背后的内情是多么的错综复杂了吧。 「这种可能性虽然从以前开始就常有耳闻,但没想到艾里克哥哥大人真的会成为并非乌普萨拉而是奥菲斯的国王。埃斯特利森王家里应该还有其他人选吧」 就像略有不满的芙蕾雅公主说的那样,奥菲斯王国的埃斯特利森王家,王族成员本身并不是所剩无几了。现在断绝的只有奥菲斯王直系的本家,旁系的分家还有好几个。但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些旁系分家身上。 「那是办不到的哦。如果把王冠传给旁系分家的话,无论怎么想得手的都会是王弟那支血脉。王弟本人还好,他的那些孩子孙子大部分可是已经成为『教会』的信徒了的」 奥菲斯王国,是个以位于北方诸国所在的半岛和北大陆本土之间的巨大岛屿为本国领土的岛国。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奥菲斯王国是北方诸国中和『教会』势力圈交流最为频繁,受『教会』影响最深的国家。光是现在,就已经有超过两成的国民接受了『教会』的洗礼,所以就算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再不情愿,施政时也必须给予『教会』一定程度的关照。 其中的一环,就是王弟从『教会』势力圈的国家迎娶了自己的妻子。然而,那位妻子却是个很有问题的人物。不过,这里说有问题并非代表那位妻子的人格有缺陷。而是指她是个超乎常人想象的虔诚『教会』信徒,以及王弟的孩子和孙子都受到她很强影响这两点。 王弟和现任奥菲斯国王是同 一世代的人。如果王位传给他这支旁系分家的话,下任国王的第一候补不会是王弟本人而是他的儿子们。换句话说,到时北方诸国中将诞生一位曾接受过『教会』洗礼的国王。 上述情形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不仅是奥菲斯王本人,也是其他所有北方诸国国王们全体一致的意见。只要是为了阻止那种情况发生,无论是迎入他国王子作为自己国家的下任国王,还是让自己国家的第一王子去做他国国王,都属于可以容忍的做法。 听完这些国际形势的芙蕾雅公主,认真思考的眼神逐渐变得越来越锐利。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艾里克哥哥大人他,是真的要去做奥菲斯王国的国王了……嗯?」 反复回味刚到手的情报的芙蕾雅公主,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稍等一下?奥菲斯国王的这个请求,应该不是不久前刚刚才送到的吧?所以这到是怎样?父亲大人在上次会谈中把艾里克哥哥大人作为第一王子介绍给善治郎陛下时,他就已经是不会成为我国下任国王的立场了吗?」 芙蕾雅公主回忆起那次会谈时的情景。 「一切都还只是内定,我和卡尔也还没成为王太子嘛。既然如此,身份序列和介绍的顺序仍旧按以往做法来比较妥当吧」 尤格文王子的说法也算有道理。但在知道一定程度嘉帕宫廷内情的芙蕾雅公主看来,这种做法明显是为了误导善治郎。 「父亲大人他,当时可是故意告诉善治郎陛下『艾里克是总有一天会成为国王的身份』哦?」 「并没有说谎啊。艾里克兄长大人会成为奥菲斯王国的国王嘛」 「诶诶,是不能算说谎。但是,这也属于明显是在误导人的说法吧?」 「这个嘛,我又不是父亲大人,所以没法断言什么啦」 无视一个劲装傻的弟弟,芙蕾雅公主开始仔细思考。为什么,古斯塔夫王要想方设法的让善治郎产生艾里克王子是乌普萨拉王国下任国王的误解? 最简单的解释,应该是为了让艾里克王子的人身安全有更大保障吧。这个理由无疑肯定是有的。但是,芙蕾雅公主认为事情并不仅限于此。 「……难不成,是为了把艾里克哥哥大人推上风口?」 「…………」 尤格文王子无言的笑容,在芙蕾雅公主看来等同于肯定。 仔细想想,第一个提出要开辟大陆间贸易的人,就是芙蕾雅公主的父亲古斯塔夫王。建造『死亡战士之爪号』和『黄金木叶号』,培养能运用这两艘船的船员,在洛古仸多镇兴建可以停靠复数大型帆船的港口使那里化为海运和海军今后的大本营。虽然这一切也不是完全为了大陆间贸易而存在,但主要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大陆间贸易。 考虑到古斯塔夫王投入的这些心力,就能明白他肯定无论如何都希望和嘉帕王国的大陆间贸易能够达成吧。 无论从正面意义还是负面意义上评价,古斯塔夫王都是一名真真正正的王者。是个即便会引来糟糕的外部风评,只要他判断芙蕾雅公主的出嫁是成就和嘉帕王国的大陆间贸易必不可少的一环的话,就会将其视为必要的代价同意的人。 相反,艾里克王子则是个无论从正面意义还是负面意义上都十分重情义,在乎外界评价和名誉的人物。 如果是古斯塔夫王,应该轻易就能预见到这样的儿子会强烈反对芙蕾雅公主做善治郎的侧室。 古斯塔夫王明明只要搬出「你已经内定要成为下任奥菲斯国王了」这个理由,就可以阻止艾里克王子出席那场会谈。而且现在回想一下,还能发现当时他对第一王子的种种言行始终只会进行最低限度的牵制,近乎不加限制的任由后者诋毁善治郎。 一般来说,如果想要确实的缔结大陆间贸易协定,放任艾里克王子发言属于会招惹善治郎反感的减分行为。然而,这不代表只要堵住第一王子一个人的嘴就万事大吉了。 光看当时现场的反应就能明白,持有「本国的第一公主怎么能嫁给区区南大陆的王配做侧室!」意见的人,并不仅限于艾里克王子自己而已。乌普萨拉王国中枢层中还有其他很多有着同样的价值观,同样想法的人。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让艾里克王子以为这些人代言的形式,将他们的意见明明白白的讲个清楚。而只要成功诱导出艾里克王子并不仅仅是臣下、王子,还是下任国王的误解,善治郎不必说,就连远在嘉帕王国的女王奥菈,也不会因为艾里克王子的态度有些强硬就即刻将他赶离谈判桌吧。 通常,如果交涉双方曾正面发生过冲突的话,会产生彼此在感情上留下过节的隐患。但艾里克王子却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以后要继承的并非乌普萨拉王国,而是邻国奥菲斯王国。 说穿了,就是通过让艾里克王子尽情的发挥,化解侧室反对派们的过激情绪。就算因此让第一王子本人和嘉帕王家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反正最后实际危害都会转移给奥菲斯王国,于是就放着不管无视了。 「……父亲大人」 芙蕾雅公主不由得仰望天花板。 「这样的内情,在这种时候告诉我好吗?」 是打算通过我将这个情报传达给善治郎吗?听到这个问题,尤格文王子带着坏笑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我想父亲大人不希望这些事被任何人知道吧」 「等等,尤格文?」 「但是,我还是想支援你们。善治郎陛下他,应该不怎么喜欢像这样被人算计对不对?」 「但善治郎陛下并不会否定计谋,也不是不能理解」 听到芙蕾雅公主有些勉强的狡辩,尤格文王子笑的更深了。 「所以才更会出问题哦。虽能理解但还是抱有不快感。意味着负面感情并没有被消化掉,只是忍耐着强行接受而已。因此,不快感会在心中不断积累,总有一天会超出容许的极限。这是很可怕的哦? 然而,善治郎陛下他为人太好了。只要尽可能坦率的说出自身的难处,并声明『我们这边有着这样的内情。虽然可能会为您添麻烦,但还是请务必帮帮忙。当然,我们也会拿出能够满足您的利益作为回报的』的话,那个人就是个绝佳的交涉对象吧」 「尤格文……」 看着明明连直接交谈都没有过,却依旧自信的断言善治郎人格如何的弟弟,芙蕾雅公主感到背上一阵发寒。 『我从没经历过初次遇到某人时产生的第一印象,过后和实际情形有偏差的体验呢』。小时候,尤格文王子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告诉自己的这个特技,说不定其实是一种能在各种场合里派上极大用处的能力——芙蕾雅公主事到如今才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 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天。 善治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森林中一处悬崖。 「这里吗」 「善治郎陛下,请小心脚下」 「啊啊」 善治郎一边背对着回应似乎很担心的维克托鲁,一边站在悬崖边上向下看。因为系在他身上的坚固绳索另一头缠绕在附近的树上并打了个结实的绳结(打结的方法是向维克托鲁学来的),所以这么做基本很安全。但从下方吹上来的冷风,仍让善治郎感受到一股直达心脏的寒意。 在大外行的善治郎看来这几乎就是一处垂直的悬 崖。最深处甚至能让他回想起过去在会社大楼的窗口向下看的感觉。 这里多半是枯萎了的河谷吧,总之就是一处仿佛有人用雕刻刀在大地雕刻出来一般的,呈狭长形状的裂缝。 「……掉下去就没救了呢」 「是的」 善治郎用因恐怖而颤抖的声音得出的结论,得到了维克托鲁的肯定。实际上,如果是这个高度的话,摔下去也并未直接死亡的情况并不罕见。但由于身体肯定会受重伤无法再行动,所以基本就相当于不会有命在了。在这点上,森林中的动物也是一样。 善治郎一边小心注意着皮手套中被手汗弄湿的部分。一边慎重的拉着安全绳移动,最终脱离了悬崖边。 「……呼」 放开因寒冷和恐惧变僵硬的手中的安全绳后,终于放下心的善治郎一边隔着皮手套搓了搓手,一边长长松了口气。 「非常合适」 善治郎看着裂缝般的大地裂痕这么评价道。所谓非常合适,是指现在所在的是一处虽然角度不是很急但也呈u字形的拐角处。这种地形对善治郎来说,比起一条直线的悬崖边更容易将目标逼入绝境。 话虽如此,善治郎并不具备在森林中吸引某只动物的注意力,再将其诱导至此地的技术。既然自己办不到,那就得听听的专家的意见了。 「维克托鲁,我必须把先把猎物驱赶进这一带才行。教教我该怎么做吧」 听到善治郎寻求建议,护卫的领队先是把手抵在长满胡子的下巴上思考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您的话,比起把猎物驱赶到这里,我更推荐您把猎物吸引过来。驱赶的话,有时必须先花费好几天时间对动物的行进路线进行诱导。说到底,在进行驱赶之前,您必须先找到猎物,如果不能做到赶在猎物发现您之前您先找出猎物,要进行诱导就是几乎不可能的。 而引诱猎物的话,您只需要洒下当成诱饵的东西然后耐心等待就可以了。即便猎物狡猾的吃掉诱饵逃走,善治郎陛下您应该很简单就能准备好新的诱饵吧」 这些建议合理到连善治郎也能理解。 的确,主动驱赶猎物什么的听上去就很难。在没有正经道路的森林中驱赶野生动物所需敏捷和体力,善治郎都不具备。 总觉得,到时自己会还没开始追逐猎物就先跑掉了——产生了这样的印象的善治郎,用因天真被明确指摘出来而变得略快的语调开了口。 「明白了,那么就靠撒诱饵把猎物引来吧。另外,也顺便设置个陷阱好了。虽然未必有用,但加上去总没坏处」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善治郎才即便不拿弓箭和长矛也要带上一套陷阱。 然而,身为狩猎专家的维克托鲁却对这个意见摇了摇头。 「我认为您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如果陷阱被猎物识破,它们就很有可能暂时不接近这一带了」 「啊啊,确实呢。这可真难搞啊」 可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野生动物并不愚蠢,大多都具备识破陷阱后,会因警戒不再靠近陷阱周边地区程度的智慧。如果在诱导猎物时做了多余的事,刺激猎物的警戒心导致它们不敢接近悬崖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为了通过『成人之证』,陷阱的设置善治郎也必须不借助任何外力一个人完成。只要有专家在旁边建议指导,就能仅凭他一人设下足以骗过野兽敏锐感觉的陷阱,这种想法再怎么说也过于乐观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么,我今天就比平时早点回去,做好诱导猎物所需的各种准备吧。因为这些缘故明天我不会过来,正式开始就定在后天早上好了。 具体来说,我该带什么过来?」 听到善治郎寻求自己的建议,维克托鲁立刻给出了答案。 「这个嘛,首先您要决定好狩猎什么动物。可以选择的有熊、狼、野猪、鹿、驯鹿。虽然有一定共通的部分,但这几种动物各自会以不同的东西为主食」 「原来如此。那么哪种动物适合作为猎物呢?」 「这个嘛,无论选择哪种都是有好处也有坏处。鹿和驯鹿狩猎起来相对比较安全,但这两种动物的脚程很快,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它们逃掉。另一方面,熊和野猪,尤其是被逼入绝境的野猪攻击性非常强,所以它们往往不会逃走。不如说,这两种动物反过来主动攻击人类的情况更常见。而且它们既凶暴攻击力又高。顺便说一句,我建议您别把狼作为目标。狼是靠群体的力量进行狩猎的动物,很少会出现单独一头行动的情况。如果您被狼群袭击的话,我们几个就必须也得出手参战,那样就和完成『成人之证』的条件抵触了」 如果和狼群发生战斗。即便善治郎能独自打倒一头狼,他也不可能应付得了剩下的狼的攻击。而由护卫战士们打倒剩下的狼自不必说,就连『借用护卫的力量』将狼群赶走,也会被算作违反了『成人之证』的规则视为失败。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建议。那么尽量避开狼吧。不过,这么一来就很让人烦恼了。我完全没有不会被鹿或驯鹿逃掉的自信,熊和野猪又太恐怖。果然,还是以会多次失败为前提,脚踏实地的以前两者为目标比较好吗?」 如果是十几天前,护卫战士们对善治郎这种丢脸的发言只会回以嘲笑,但现在他们都会认真的给出建议了。 「善治郎陛下,既然如此您把诱饵撒在那边就好。我们几个会埋伏在这一带,顺利的话就能包抄到猎物身后去」 「撒诱饵的位置,最好尽可能的靠近悬崖边。猎物以背朝悬崖外的状态吃下诱饵这种情况,可是比看上去更加危险的」 「移动的时候,不妨拔些附近生长的草卷在靴子上。这么做不仅隐藏足迹,还不容易留下气味」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这几名护卫战士已经变的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善治郎完成『成人之证』。毕竟,直到善治郎完成『成人之证』为止,他们都无法离开这座森林。如果是更早些时候的话,善治郎失败时他们还能跟着回家。可现在,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虽然善治郎可以在数码相机的辅助下用『瞬间移动』轻易往来,但普通走法的话即便是职业猎人走最短路线也要花费五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的森林深处。 善治郎就算失败了也会隔几天后就再次进行挑战,所以这五名护卫战士实质上已经陷入了善他一天不通过『成人之证』几人就一天不能回去,必须长期滞留在森林中的状态。已经在这座森林里生活了十几天的护卫们,现在没有一个人不在祈祷善治郎能尽早成功。 「那么,今天我就先失陪了。后天还请再多多关照」 留下这句话后,善治郎比平时更早的发动『瞬间移动』返回了本国。 被留下的五名护卫则开始进行野营的准备。他们熟练的收拾出睡觉和生火的地方。 「既然今天还有时间,那我去打些能拿来当晚饭的猎物吧」 听到最年轻的战士这么说,负责带队的维克托鲁忠告了他一句。 「那个倒是无妨,但记得去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狩猎」 「知道了啦」 被维克托鲁提醒的年轻战士,话说到一半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从后天开始,善治郎会在这一带进行狩猎。所以如果现在在附近猎杀生物,让其他猎物产生警戒心就不妙了。虽然年轻战士也明白这些接受了维克托鲁的忠告,但他还是无法停止 对现在不在场的善治郎的抱怨。 「真是,都是因为那个卑鄙小人的缘故,我们才不得不过的这么辛苦。那家伙到底要性格恶劣到什么地步」 即便没有明确的说出名字,这番话也不管怎么听都是针对善治郎的不满。虽然本人听到的话大概只会「嘛,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不起哦」的苦笑着附和一句,但这实在不是护卫对护卫对象该有的态度。 「喂,注意你的语气。我等的失态,会导致全面信赖我等的艾里克殿下的失态啊」 被维克托鲁用尖锐的声音叱责后,年轻战士反而更火大了,他甚至都没进行场面上的道歉。 是觉得这再怎么说都不太妙吧,维克托鲁故意大大叹了口气, 「我们几个现在,全都多亏善治郎陛下的关照才勉勉强强保住了面子啊。是必须对那位大人的慈悲之心心怀感激的立场。你到现在还没理解这点吗」 然后用比平时更大的声音这么说道。听到维克托鲁的话,不仅是被他直接叱责的年轻战士,连其他三人也惊讶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他这边。 果然谁也没察觉到么——维克托鲁大大叹了口气,然后开始仔细说明。 「说到底,善治郎陛下现在已经没必要完成『成人之证』了。因为他只要对外举出我们几个很没用的事实,以此谴责艾里克殿下没有履行契约就可以了」 即便说到这个地步,也还是没人理解维克托鲁的意思。三名年长的战士只是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年轻战士则气的鼻子周围都皱了起来。 「善治郎陛下只要这么说就可以了哦——『果然,还是三天前路过的那个地点感觉更容易捉到猎物。明天就从那里开始好了』」 「什么啊,那种乱七八糟的要求?」 「……?」 「……??」 「……啊!」 就在年轻战士抱怨,两名年长战士仍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另一名察觉到什么的年长战士发出惊讶的声音。 维克托鲁对那个战士点点头。 「对。善治郎陛下能使用『瞬间移动』。所以,他没必要配合我们的节奏隔天早上再开始移动。因为只要是去过一次的场所就能通过『瞬间移动』再次前往。所以这十几天来他走过的场所都随时可以用『瞬间移动』返回」 这些都是只要说清楚就很容易理解的东西。然而,对于直到不久之前都还不知道『瞬间移动』这种移动手段的人,无法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能性也是在所难免吧。 护卫战士们回忆起主人艾里克王子曾和善治郎进行的对话。 『这样啊。那么,我完全不必考虑试炼被他们所拖累的可能性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之前我们谈好的关于这次事的条件将完全颠覆。殿下您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吧?』 被善治郎问了这两个问题时,无论哪个艾里克王子的回答都是「没错」。 也就是说,如果善治郎真像维克托鲁刚才说的那样,提出「明天开始就从第三天经过的那个地点出发吧」的要求的话,他们这些护卫战士就必须在一晚之内赶到那个地点。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从那一刻起,『艾里克王子承诺的前提』就被颠覆了。 善治郎来仅仅那么做就能达成他的目的。 如果事情真变成那样,就等同于艾里克王子之前是在吹牛、说大话、欺骗善治郎。备受王子期待却让主人陷入言而无信境地的心腹战士们的,也将面临在国内没有容身之处的黑暗未来。 终于理解了这些现状的维克托鲁之外的战士们,脸上同时失去了血色。 「这下理解善治郎陛下是何等关照我们了吗?所以,我们必须尽全力来报答这个人情。做不到有恩必报的战士,是没有人会信任的」 「是!」 用带着满满危机感的声音回应后,年轻战士立刻开始行动。 「真是的。与其说是理解了善治郎陛下的关照,他估计只是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立场很不妙,情况已经火烧屁股了而已。算了,反正结果相同也行吧」 维克托鲁无奈的微微耸了耸肩。 幕间二 暂时归国 用『瞬间移动』从森林深处脱离的善治郎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昏暗室内的光景。这是个没有任何窗户,相对的室内总是点着篝火的房间。 与熟悉的风景同时出现的,是被毛皮紧紧包裹全身所感受到的闷热。这股热量并非来自篝火,纯粹是因为这个房间,不,应该说是这块大陆的气温很高。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衷心对您的归来表示欢迎」 面对只是略微吃惊的熟面孔士兵,善治郎也随意的举起一只手, 「这次也是暂时归国。明天就会再次返回那边。因为是非公开的,所以你们只通知奥菈陛下就好。我先回后宫」 然后这么回应了二人。 「是,我们知道了」 这里是位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王宫,正在挑战『成人之证』的善治郎今天临时返回了这边。 久违的嘉帕王国后宫,现在已经完全被善治郎当成了『自己的家』看待。进入客厅后,他首先取下背负的行囊,然后脱掉靴子和外套衣物。 「呼,真是又热又重啊。虽然重量还是一样,但这个热度的变化可真厉害」 善治郎上次从无人岛短暂回国时穿的是普通便服,所以没感受到多大的气温变化。但这次他身上套着的是能让人在留有残雪的森林深处行动的毛皮大衣和防寒防水森林靴。即便是对嘉帕王国人而言算是凉爽的雨期气温,和乌普萨拉王国的森林中相比的话也只能用闷热来形容。 大概是转移石室的士兵已经来通告过,早就等在客厅里的侍女们,利落的捡起善治郎脱掉丢开的靴子和衣物仔细收好。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我回来了,阿曼达侍女长」 看到即便主人突然回国也没有露出一丝动摇的侍女长行了个堪称范本般的礼,善治郎不由得感觉有些怀念。 换上t恤和短裤后,善治郎产生了干脆直接躺在沙发上小睡一会的冲动。虽然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节奏,但他毕竟连续十日以上白天在森林里徒步穿行,晚上定期和乌普萨拉王国的高层人物们会面。虽然本人没意识到,但这段时间里因为持续的紧张状态而一直在积累的精神疲劳,现在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但是,善治郎不能睡去。因为他还有必须尽早处理好的十分重要的工作。 摇摇头甩掉睡意后,善治郎从行囊中取出数码相机和携带音乐播放器。这两件数码工具的残存电量都不多了。特别是数码相机已经亮起了警告电量不足的红灯。 善治郎必须暂时回国一次的最大理由就在于此。 虽然在这次的外出期间,善治郎已经变得相当习惯使用『瞬间移动』,但除了能算是大本营的嘉帕王宫的转移石室,去往其他地点时他仍没有『数码相机』的画面辅助就无法顺利发动『瞬间移动』魔法。 在每天都会用『瞬间移动』在森林中和广辉宫往返的现状中,说数码相机成了善治郎的生命线决不算夸张。 「这样就行了」 确认数码相机和携带音乐播放器上代表充电中的指示灯已经亮起后,善治郎终于安心的松了口气。这么一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吧。就在这时,阿曼达侍女长用平和的声音向坐在沙发上的善治郎提问。 「奥菈陛下因为有其他事,暂时还不会返回后宫的样子。不如我们先准备好浴室,您去泡个澡如何?」 听到这番话,善治郎的身体就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的开始颤抖。 虽然身表满是汗水十分燥热,身体内部却很冷。是长时间在寒冷的空间里运动后特有的感觉。这种内在的寒冷,属于即便回到气温较高的场所也不会轻易回暖的东西。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泡澡。 「嗯,准备好了我就去」 「谨遵吩咐」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阿曼达侍女长马上行了一礼后离开了客厅。 ◇◆◇◆◇◆◇◆ 这之后,善治郎久违的享受了并非蒸气浴而是真正的泡澡。让因在森林中行走变冷的身体内部暖和起来后,他又用宫廷御用商人们反复改良而成的液体肥皂将头和身体上的汗水污垢洗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即便洗完了一个漫长的澡,心爱的妻子奥菈也仍旧没有返回后宫。于是善治郎把这段时间用在了和爱子卡尔洛斯·善吉、爱女珐娜·善乃久违的相处上。 虽然因为太过开心导致亲密接触过头弄哭了两个孩子,结果遭到了乳母们的叱责,但这段时间仍充实到足以让善治郎将上面的问题视为些微小事的程度。 当善治郎享受完和爱子爱女的亲子交流,回到客厅又开始犯困的时候,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 「善治郎,你真的回来了!」 时隔很久才再次听到的爱妻的声音,让善治郎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我回来了,奥菈。嘛,虽然这次也仍旧是只能留宿一夜的临时回国,明天早上就必须再返回那边就是了」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从沙发上站身,主动迎向小步朝自己跑来的女王奥菈。 两人几乎同时互相抱住彼此。既柔软又温暖,在后宫时每天都能感受到的这份心爱之人的触感,让善治郎感受到了和抱着善吉善乃时性质不同但程度相等的爱情。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拥抱了一段时间。是那种仿佛要尽可能增加彼此接触面积的,又深又漫长的拥抱。 「……虽然从回来通知的侍女和艾里克殿下那里已经得知了你平安无事的消息,但果然还是要像这样亲手触碰过后,我才终于能安心下来」 「我现在也产生了自己回归日常生活的实感哦」 可以的话,两人都想今天就这么一整天抱着彼此度过。然而,所谓王族就是即便身处私人空间,也必须比起私情先处理政务的生物。 长久的拥抱了一番后,才依依不舍的彼此分开的女王和她的伴侣,就像商量好一样的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这之后,善治郎和奥菈秘密的交换了彼此持有的情报。因为去北大陆的是善治郎,奥菈必须留下坐镇嘉帕王宫,所以新情报差不多九成来自前者,但女王也提供了一些新消息。 「这样啊。艾里克殿下和普乔尔元帅很意气相投吗。仔细想想,这两人确实给人相性很不错的感觉」 一直为自己和艾里克王子在感情上对立而担忧的善治郎,听到对方和普乔尔元帅与女王奥菈都构筑了还算不错的关系后放心的松了口气。 「啊啊。现在,连那个艾里克殿下也赞成芙蕾雅殿下做你的侧室了。这全都多亏你之前隐瞒了她当着公众的面提出这段联姻申请的事实」 拿出这个事实后,艾里克王子就被一击搞定了,女王奥菈笑着这么说道。 「老实说,我当时只不过是忘了这事而已。虽然无论如何,最终还是需要从古斯塔夫王那里得到许可吧」 说完这番话,善治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他会忘记也没什么奇怪的。无论是好是坏,这个世界就是个不问大陆南北,社会都以男人为中心运转的地方。所以,会对『没有进行任何事前交涉,就由女方突然当着公众的面主动提出实际上相当于求婚的申请』不感到有任何不妥,可以算是善治郎一个很难改正的习性。 「不过,明明 好不容易才从艾里克殿下那里拿到了不错的回应心情好了很多,现在却又得知他不会成为下任国王。让人觉得有点空欢喜了呢」 说到这里,奥菈不由得苦笑起来。的确,艾里克王子虽然自报是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王子,但从没说过自己是王太子。因为这个世界有言灵存在,即便不同国家的人也能毫无阻碍的交流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哪怕是同一个单词,如果放在不同的文化中含义往往会发生微妙的偏差,甚至出现其代表的含义在异文化圈中根本不存在的情况。 例如公爵一词在嘉帕王国是指着王家的分家,但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则代表着沙漠四部族的族长家。 所以,艾里克王子没说自己是王太子,只报上第一王子头衔的做法,其实应该算一种言灵翻译误差所导致的信息错位,但奥菈仍要对此负有轻信的责任。 「话说回来,让他国的王子成为自己国家的王吗……。还真是种和这边从根本上就不同的理念呐。虽说之前也听芙蕾雅殿下讲述过南北大陆之间的文化差异,但如果我们始终按照这边的感觉和他们交流,感觉随时可能落入什么意想不到的陷阱」 对女王的喃喃自语,善治郎在同意之余又忠告了她一句。 「确实如此呢。不过,北方诸国至少同样信仰精灵政治形态也是和这边近似的王政,所以还算好的了」 「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吗……。那个国家姑且也有国王的吧?」 「嗯,他们有国王。但是,我觉得最好将其当成和奥菈印象中的国王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比较好。无论国王还是王家,在那个国家里都几乎没什么权限。实权是掌握在立法院手中的」 除此之外,共和国的政治形态还包含了国王是以选举的形式竞选出来的;每个贵族都拥有在选举中投出一票的权利;负责对整个活动进行管理是该国的元老院;选举只有地位到相当于他国王太子地位的人物才有资格参加,所以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信任投票等情报。但善治郎都没有提及 这次回来只会住一晚隔天便离开,所以善治郎判断如果现在不清不楚的把这些情报传达给妻子,有可能造成某种危害。 「那个共和国,和『骑士团』发生了大规模战争,吗。『骑士团』又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嗯,正式名称是『北方龙爪骑士修道会』。属于在北大陆有着超级强大势力的宗教组织『教会』中的『爪派』。由于原本是以『维持教化进度缓慢的北大陆北部的治安』为名目成立的战斗集团,所以和以乌普萨拉王国为首的北大陆北方诸国似乎是潜在的敌对关系。虽然我的理解不一定正确,但既然『骑士团』持有独立的国土、独立的经济、独立的军事力量,那还是把他们当成一个国家来看待比较好」 善治郎对共和国与『骑士团』的理解,还没详细到足以为第三者进行说明的程度。 「明白了。关于这两个国家,等芙蕾雅殿下的事告一段落你回来后,咱们再另外找时间详谈吧。总之,无论共和国还是『骑士团』都是北大陆的大国,或者说是有着同等实力的两股势力。而这两者近期之内会发生大规模战争。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战吗?」 听到奥菈表情严肃的这么询问,善治郎摇了摇头。 「这方面的消息我是真的一点也没有。但是,如果共和国的安娜殿下没说谎的话,『有翼骑兵』已经从上空侦查到了『骑士团』的大规模部队向着国境移动的踪迹。那是距现在大约三十天之前的事」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女王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 「这可……虽然只是根据南大陆的常识做出的判断,但这已经进入随时开战都不稀奇的阶段了。你现在所在的乌普萨拉王国,真的不会被这次战火波及到吗?」 「这个没问题。虽然大致上来说,『骑士团』领位于共和国以北,乌普萨拉王国等北方诸国则位于更北方的位置,但北方诸国和『骑士团』领之间,横着一条山体被万年积雪封锁且地形十分险恶的山脉。即便是盛夏季节,如果由谁尝试翻越那个山脉,就会被当地人当成勇者崇拜呢」 善治郎边这么说明,边用圆珠笔在龙皮纸上画出一张粗略的地图。 「海路方面不会有问题吗?」 「因为这次双方都动真格了嘛。『骑士团』似乎原本就不怎么重视海军,此次也没有多余的战力分配给海上。就算万一他们真的走海路打过来,乘船从海岸线到名为梅塔湖的巨大湖泊,也就是我所在王都乌普萨拉需要花一天左右的时间,所以王都基本不可能被卷入战乱」 「唔嗯」 这之后,奥菈又向善治郎询问了从共和国的波姆吉耶港到乌普萨拉王国的洛古仸多港要航行多少天,从波姆吉耶走陆路到预定要成为开战地点的丹宁瓦尔特所需要的天数,以此大致掌握了几个地点之间的实际距离,最后终于得出了这场共和国和『骑士团』的大战,对于乌普萨拉王国的确属于『只需隔岸观火就好』的战事的判断 总算放松下来的女王,又忠告了心爱的丈夫一句。 「虽然作为把你派过去的人我可能没资格啰嗦,但如果你在那边感觉有危险,可一定要立刻逃走啊。有需要的时候,千万别犹豫要立刻使用『瞬间移动』的魔道具,记住了吗?」 「嗯,我知道了」 为了让心爱的妻子放心,善治郎也努力露出笑容点点头。 「充完电后,我会把数码相机和携带音乐播放器里的图片转移到电脑中去。只要看看那个,奥菈你就能明白北大陆,尤其是共和国的国力是什么水平了。就我个人意见来说,真的是相当有威胁啊。 但是,现在时间不多就先别深挖这个话题了,先说乌普萨拉王国的事吧」 侦查北大陆的形势虽重要,但眼下最重要的课题始终是芙蕾雅公主能否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嘉帕王国能否和乌普萨拉王国缔结大陆间贸易关系。 所以奥菈也没有异议,只是点点头催促善治郎说下去。 「总之,既然身为反对派急先锋的艾里克殿下已经陷落,那芙蕾雅殿下做侧室和进行大陆间贸易应该都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才对。至于我必须完成『成人之证』,即便遇到最糟的情况不得不夹起尾巴逃走,过后应该也还能想办法应付。 另外,虽然现在还没有定论,但虽非王太子却是下任乌普萨拉国王最有力候补的尤格文王子,提出想从我国娶一个侧室」 「哦?这个倒是值得考虑一下」 听到善治郎的话,女王眉头跳了跳。 虽然要等善治郎正取娶回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做侧室后再说,但这个提议有着即便尤格文第二王子无法成为下任国王,也依旧值得讨论的价值。 「没记错的话,尤格文殿下是芙蕾雅殿下的双胞胎弟弟吧?」 「嗯,虽然本人坚持说自己是双胞胎哥哥就是了。相貌和芙蕾雅殿下超级像的。就连内在要说相似也算很相似吧?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以王族来说是个怪人但并不是坏人』。因为芙蕾雅殿下也给出过类似的评价,所以应该不会有错了」 「既然如此,在一定程度上就能让人放心了。听说北大陆有觉得南大陆低他们一等的倾向。让女孩嫁到这种异文化圈,如果不至少结婚对象是个诚实男人的话,即便是不重视感情要素的政治联姻也会很不妙」 政治联姻就如名字一样,是为了实现某种政治目的而进行的婚姻,但并不意味只要能带来 政治上的好处其他就怎样都无所谓了。毕竟既然要结婚,如果男女双方的感情不和的话最后肯定会出问题。 「奥菈打算答应吗?」 「要看对方开出的条件,以及我们这边有没有人愿意接受吧。虽然如果被普乔尔元帅听说的话,他肯定会很开心提议让法蒂玛嫁过去就是了……」 「那样很不妙吧?」 对善治郎的确认,奥菈点了点头。 「啊啊,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法蒂玛·基杰可是普乔尔·基杰同父同母的妹妹。她身上的王家血统,浓度足以和普乔尔本人匹敌」 所以法蒂玛属于绝不能外流到国外的人才。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一个搞不好她的子孙会像双王国的霍娜公主一样,以隔代遗传的形式觉醒『时空魔法』的素质。 「既然如此,马努凯斯伯爵家的米莱拉也不行了?」 「不,米莱拉是马凯奴斯伯爵家分家的女儿,虽然继承了伯爵家本家的血统,但王家血统已经很稀薄。算是不错的人选。但政治联姻比起这些文面上的资质,本人的能力、气质、以及最重要的干劲才是最先需要考虑的东西。毕竟这次是别说跨国甚至是要跨大陆进行政治联姻,所以实在不好对女方太过强求什么」 如果不在这类情感要素上做足功课,导致作为两国最初友好证明的政治联姻完全失败,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联姻。 「这么一想,芙蕾雅殿下还真是厉害呢」 「啊啊,她的胆识,以及行动能力的确非同凡响」 仔细想想,芙蕾雅公主会强行让自己成为善治郎的侧室,说不定也并非完全是出于她本人的任性愿望。如果是让乌普萨拉王国的贵族女性嫁到南大陆这种未知的荒蛮之地的政治联姻,估计再也找不出比芙蕾雅公主更适合的候补。 「总之,尤格文第二王子是最有力乌普萨拉下任国王候补。这样的人物希望从我国迎娶侧室。我会把这两件事传达给将来代替你送往乌普萨拉王国的外交官的。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其他最好现在报告一下的事情吗?」 听到奥菈的问题,善治郎先是思考了一下,接着突然一拍大腿。 「对了。有个叫韦兰多的铁匠老爷子,曾特意来和我直接见了个面,还提出了『把我也带去南大陆吧』的请求。当时同席的芙蕾雅公主听了后大喜,斯卡谢则很吃惊的样子。看来韦兰多和斯卡谢一样,是给予特别优秀的铁匠的特殊赐名」 「哦?那确实非常值得开心,但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有点吓人呐」 即便是好消息也不会不加思索就全盘接受,对于肩负治理一国重任的人也许是很理所当然的反应。 「嘛,就算那个老爷子本人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古斯塔夫王也肯定会为他离开本国一事讨要什么代价吧」 「如果那真是个有如此价值的人才的话,我们做些让步也未尝不可。问题就在于韦兰多除了铁匠的能力外,是否也具备教导弟子的能力。如果他在那方面也很优秀,那就真的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拉拢过来的人才了」 优秀的工匠未必也是优秀的指导者,这种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差不多。 就算挖来一名有名的铁匠,能生产的优秀铁器数量也是有限的。如果那位名铁匠是老人的话,生产更是只能维持十几年左右。奥菈更看重的,是如何让乌普萨拉王国高度的冶炼技术在嘉帕王国生根发芽,进而推广开来。 「总之,事情整体进行的还算顺利。不过,因为我似乎得在那边举行完和芙蕾雅殿下的婚礼后才能回来,所以估计要比当初预计的晚很多回国了」 听到丈夫说要在对面举行婚礼,女王的胸中不由得因不快一阵刺痛。但她完全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毕竟,最初是奥菈为了国家利益要求善治郎迎娶侧室,为此甚至不惜命令他投身需要堵上性命的大陆间航行。现在,善治郎又为了完成名为『成人之证』的试炼天天进入不熟悉的森林中狩猎。如果这样奥菈还要对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婚礼表示不快,那未免也太过不知廉耻了。 「啊啊,我会等你的」 因此女王只是边这么说,边露出一个悠然的微笑。 第四章 风之铁锤 「叫韦伦多来!」 古斯塔夫王粗野的声音在广辉宫深处的一个房间中回荡。 「是,马上派人去」 在侍立周围的心腹们,都没有劝阻他们的国王。不如说,这些人的心情也和古斯塔夫王差不多。听说了刚才的消息后还能满不在乎笑笑便算的人,估计找遍乌普萨拉王国也不存在吧。 刚才得到的消息就是如此重大。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比芙蕾雅公主要嫁给善治郎做侧室的情况还要严重。毕竟,虽然要嫁给南大陆的王配做侧室这点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要嫁去国外本身是从银发公主出生起就半决定了的事。 而韦伦多,却是位被称为国宝也不为过的最高级别的铁匠。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居然说也要和芙蕾雅公主一起去南大陆,这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国王和他的心腹们焦躁不安的等了好一会。 终于,随着微弱的开门声,房间入口的门打开了。 「王啊,您叫老夫吗?老夫现在很忙。所以拜托您长话短说」 说着这种话走入房间的男人正是韦伦多。 年龄看上去大致在六十岁前后。一头以他这个年纪而言算是很茂密的头发和胡子原本大概是浓茶色,但现在已经变白了不少。作为一名平均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诺阿人,韦伦多算是比较矮小的体型。背稍微有点驼,但如果完全站直的话应该只比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善治郎略矮一点。 不过,因为从事的工作韦伦多的身体非常健硕,发达的肌肉仿佛在告诉人们他到如今仍是名活跃在第一线的铁匠。 慢悠悠走到国王面前后,老铁匠二话不说的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下。 对这种通常来说难以容忍的失礼举动,不仅古斯塔夫王甚至连周围的心腹们都没特别多说什么。虽然心里是有些不爽,但所有人都知道韦伦多因为长年做铁匠的工作,腰和腿的健康状态一直不好。 铁匠工作时受的伤,在乌普萨拉王国会被当做战士在战场上受的伤一样看待。而在这个国家里,因负伤行走站立时会伴随着痛苦的战士,拥有在任何时间任何场所都随时可以坐下的权利。 再说了,古斯塔夫王现在也没闲心纠结这些小问题,所以他马上直奔主题。 「韦伦多!我听说你也希望去嘉帕王国。这是真的吗?」 对自己国家国王的质问,老铁匠嫌麻烦般的哼了一声。 「不,老夫从不记得说过那种话啊?」 看到韦伦多好像很莫名其妙的歪了歪头,古斯塔夫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口气真呼出来,老铁匠就一脸淡然的继续说了下去。 「老夫不是希望,而是一定要去嘉帕王国」 老铁匠的话让古斯塔夫王抱头叹息。 对,韦伦多就是这样的男人。 因为心里早就对此一清二楚,古斯塔夫王甚至此时就已经半放弃了,但他还是尝试开口劝阻对方。 「别擅自决定。我国的重要人物擅自移居去他国,你觉得这种事我有可能轻易允许吗?」 「啊啊?这个国家应该欠老夫不少人情吧,那么就用这次的事来抵账好了,还望您能允许啊,陛下」 「呃……」 老铁匠的话一下戳中了古斯塔夫王的软肋。他自己统治时自不必说,从上任国王时代开始,韦伦多就一直以王宫首席铁匠的身份,在漫长的时光里为乌普萨拉王国贡献他的手艺。 无论是作为给予立下战功的战士的褒奖,还是作为和外国交易时备受关注的商品,当代韦伦多精心打造的武具,一直都在各种场合里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不必说,每当王家以『收购』的形式征调这些东西时,给出的都是和市场行情相比会让人良心不安的低廉价格。不过,因为『韦伦多』的名声实在太响,任何一件铁器只要能使用这个名号价格就会无止境的上涨,所以也不能说王家的做法算是不正当买卖。 「不,不行。虽然确实国家欠你很大的人情。但这并不能成为让『韦伦多』离开的理由」 「别这么死板嘛。连公主都要嫁到外国去了,捎带上一个已经活不了几天的老头也没什么吧」 「怎么可能没什么。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不能让拥有韦伦多之名的人仅仅因为任性就离开国内」 听到这番话,老铁匠露出一个不爽到了极点的表情。 「老夫可不是因为任性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不过具体理由在这里不好说明呐」 这么说完后,他毫不客气向古斯塔夫王周围的心腹们投去「你们很碍事」的视线。 古斯塔夫王又叹了口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气。 「知道了。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连古斯塔夫王都这么说,周围的心腹就没法反对了。他们也和韦伦多打了很久交道,知道就算让国王和他两人单独相处也无需担心什么。另一方面,也正因为很熟悉韦伦多的性格,所以他们确信只要自己这些人还在房间中,说出刚才那种话的老铁匠就绝对不会详细进行说明。 「是,那么我等先告退」 心腹们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和老铁匠变成两人独处的状态后,古斯塔夫王重新开始发问。 「这下行了吧。快说出你的理由」 「噢,抱歉让您费心了呐,陛下。虽然老夫做出这次的决定确实是有理由的,但那个理由说出去很不好听,所以实在不想传到外人耳朵里啊」 这么说完后,韦伦多嘎巴嘎巴的活动了下脖子。 「…………」 看着无言催促自己的古斯塔夫王,韦伦多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然后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道。 「咱们就有话直说了,老夫现在,很碍事吧?」 老铁匠的话,让乌普萨拉国王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确信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出去后,韦伦多彻底放下顾忌开始说明。 「老夫是个只会打铁的笨蛋。所以对什么国际形势啦,经济状况啦之类的东西完全不懂。但是,和冶炼有关的情报老夫可从未疏于收集。最近,好像有人发明出了相当厉害的冶炼炉来着?就是那种用水车送风的炉子。有了那个的话,铁的产量会有飞跃性的增长。像您这样王者,是不可能看漏这种新技术的吧?听说,虽然那种炉子还处于实验阶段,但好像已经造出了实际样品了?」 加入利用水车送风机能的高炉,正是现在在北大陆掀起革命的技术之一。有人预测,随着水车送风式高炉的出现,一个国家的年产铁量将会是以往的数十倍。正可谓革命性的先进炼炉。 然而,韦伦多却看这种新型冶炼炉很不顺眼。这不仅是情感上的问题,更是技术上的问题。 「能大量的生产铁吗。很好,非常好。但是,那种烂铁老夫可用不了。打造剑斧盾铠时都使用同样的铁?只会让老夫觉得『你们是不是瞧不起锻造啊?』而已」 韦伦多是作风极为老派的铁匠。每次工作,他都会从收集搭建自己用炉窑的石头,烧制炉窑用砖瓦环节开始做起。工作中所用的铁矿石,也都是他年轻时自己从山里挖来的。 因为近来年事已高体力跟不上了,组建炉窑等力气活韦伦多会让弟子来帮忙,所用的铁矿石也主要通过购买获得。但即便如此,老铁匠也绝对不会做出无视品质,只 要能把铁炼出来就好的行为。按照他的说法,就连打造武器所用的铁和打造防具所用的铁之间,也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差异。 所以,他才能自信的保证。 「老夫才不会输给那种铁。老夫敢断言,至少在老夫在世期间,用大型高炉生产的铁打造的武具,会连老夫作品的脚底也够不到。而且老夫不会在这上面说谎的哦?如果有战士来找老夫,问用大型高炉生产的铁打造的武器如何怎样,老夫一定会毫不避讳的回答他们那种武器就是垃圾」 即便在历代韦伦多中也号称水平排前五的当代韦伦多,其影响力绝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到时战士们对大型高炉生产的武具的信任肯定会一落千丈吧。只不过,那类武具虽然在这名老人眼中属于废物,但拿来用于实战其实已经很足够,但这种事多半没人会在乎。 「这些我当然明白。但这世上需要用到铁的物品并不只有战士的武具而已。只要看看眼下社会的发展,就能明白今后日常生活所需的用铁量一定会飞跃性的上升。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一边推广新型高炉大批量的生产铁,只有战士们的武具仍使用传统工艺来制作。如果想要营造出这样的机体制,韦伦多你是必不可少的」 「那种做法对这个国家来说太强人所难了啦,比起老夫这个打铁笨蛋,身为国王的您对此应该更清楚吧?」 「…………」 对韦伦多直截了当的否定,古斯塔夫王也没了说辞。因为老铁匠说的完全是事实。 乌普萨拉王国决称不上大国。不仅经济实力只有中等国家的水平,总人口数更是比起中等国家更接近小国。理所当然的,这个国家里铁匠的数量也只有中等国水平。 这样的国家想导入即便在北大陆也属于最先进技术的水车送风式大型高炉的话,就必须投入倾尽全国之力程度的资本和人才才有望成功。而且,这种场合里投入凑数的门外汉是毫无意义的,动用的必须都是行业核心人物级别的铁匠。 因此必然的,到时继续坚持以老派做法锻造的铁匠肯定会大幅减少。而那些以古法打造的武具的数量,也会随之剧减吧。因为国内战士的总量并不会改变,那些性能和过去一样的武具,今后将变成只有一部分人才能拥有的东西。 「顺便说一句,以陛下的立场,您应该希望年轻优秀的铁匠尽可能接受新型高炉吧?哦,看你的表情老夫说中了呐。既然如此,他们在面对那些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的老家伙时,可就要受委屈了哦」 无论是好是坏,乌普萨拉王国都是个战士之国。因此,战士在这个国家的价值观中总是高人一等。所以,如果战士们都渴求以传统工艺打造的武器,视新型高炉生产的武器为瑕疵品的话,那一定会形成老派的铁匠在上,使用新型高炉的铁匠在下的对立局面。 「那样会很不妙吧?所以喽,像老夫这种执着与旧式做法的家伙还是干脆舍弃掉的好。不然国家的钱就要不够用了吧?」 和迄今为止一样将老派铁匠收入王家麾下,同时开发新型高炉。乌普萨拉王国的财政还没富足到能让上述两条路线同时进行。 之前开发能进行大陆间航行的船只,确立造船技术,建造『死亡战士之爪号』和『黄金木叶号』两艘大型帆船,就已经给这个国家的财政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大陆间贸易对于乌普萨拉王国已经超出了一招翻盘的层次,根本是失败就会覆国的生死赌局了。想在参与这种级别的豪赌期间,还要进行水车送风式大型高炉的开发,同时给予老派铁匠们和过去一样的待遇,对王家的负担确实太重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古斯塔夫王带着痛苦的表情提出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相当于承认韦伦多之前的说法没错。 「没什么,很简单的事。今后,强行让所有从属王国官方的铁匠全都使用新型高炉就好。有谁不愿意的话,把那个家伙踢到民间去就可以了。哪怕是持有『韦伦多』之名的铁匠也是一样」 「你这家伙……」 看着一脸贼笑的韦伦多,古斯塔夫王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真那么干,铁匠们不必说,追求古法打造武具的战士们也会强烈反对的」 「这就要看国王您的手段喽。老夫可是觉得,新型高炉有着即便必须压下那些反对声也要导入的价值哦」 「真意外啊。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新型高炉」 听到国王的话,韦伦多哼了一声。 「是很讨厌哦。啊啊,简直讨厌的不行。就算开玩笑,老夫也绝不会使用那种炉子。但是,就连老夫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天地倒过来自己也敌不过那可恶的高产量。也理解铁这种东西,就是比起“质”来说“量”更重要」 「韦伦多……」 听了韦伦多的话,古斯塔夫王终于领悟到自己其实小看了老铁匠的觉悟。 韦伦多是只对制铁和锻造感兴趣,单纯且纯粹的铁匠。但是,他通过铁看清了时代的走向,理解到自己的技术如今已经变成了过去之物。更准确的说,是明白如果国家不把自己的技术视为过去之物,今后必定会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将这份心情、这份想法、这份决意凝聚成一句话后,就变成了刚才的那句「老夫,很碍事吧?」。 不导入水车送风式大型高炉的话,国家的未来就一片黑暗。可韦伦多的力量和名声,却大的足以阻止这个潮流。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离去。 「你已经做出如此觉悟了吗」 听到国王的话,老铁匠露出一个坏笑。不知为什么,古斯塔夫王觉得这个笑容非常眼熟。略微思考后,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笑容,和芙蕾雅公主拿到『黄金木叶号』船长职位时露出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不得不认同。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要是敢说谎,无论今后将发生什么,我也绝不会放你去国外」 「行」 「你想去嘉帕王国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么?」 「啊?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啊。怎么,你觉得老夫刚才都是在说谎?」 虽然韦伦多露出因伤心而愤怒的表情,但和他打了很久交道的古斯塔夫王,轻易就看穿了那个怒气只是装出来用于遮掩什么的东西。 「我没那么说。刚才你所说的理由也应该没有任何虚假吧。如果你觉得『真正的理由』这个说法不好听,那我换一个好了。告诉我你这么决定的『最大的理由』」 「呃……」 被古斯塔夫王死死盯着的韦伦多,好像很不自在的左顾右盼起来。最终,他先是大大叹了口气,然后认命般的开始交代。 「南大陆有龙啊。虽然貌似没发现『教会』那群家伙像白痴一样崇拜的有智慧的古代龙,但普通的龙似乎就多到了烦人的程度。听说有些强大的龙种构筑出地盘后,连国家都无法再对那个地域出手,南大陆上连这样的龙也到处都是」 「所以呢」 「有龙,有战士,那接下来就是『屠龙』了吧。老夫想用这双手打造出能『屠龙』的武具。拿来做人生最后目标的话,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了吧」 这么说完后,韦伦多露出仿佛在发光般的笑容。 「哈啊……」 对老铁匠的回答,古斯塔夫王在大大叹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中也浮现出释然和放心的感情。 这实在是很有韦伦多风格的,十分积极的理由。 「你这家伙的话,大概无论去到哪里都能活的很好吧」 这句仿佛彻底认输般的话,实际上就相当于许可韦伦多出国了。 ◇◆◇◆◇◆◇◆ 数日后,那个时刻比想象中更早到来了。 身披故意用泥巴和落叶弄脏的毛皮隐藏起身形的善治郎,在森林中发现了猎物。 专心致志的大口吃着善治郎撒在悬崖边上的大量橡实的,一头大的野猪。 「您打算怎么做,善治郎陛下?老实说,野猪对于您属于相当难缠的对手」 听到以同样的姿态趴在自己身边的护卫战士维克托鲁的话,善治郎略微思考了一下。 野猪很难对付。虽是偏草食的杂食动物,但不仅身躯巨大还比熊更具攻击性。另外,虽说野猪有时也会选择从敌人面前逃走,可一旦进入攻击状态就会毫不犹豫发起攻击。光是被那两根獠牙撞到,就足以导致人类死亡了。最糟糕的情况下,野猪直线撞击时獠牙有很大可能划破大腿上的大动脉。就连在现代日本,如果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腿大动脉破裂话也很有可能导致死亡,更不要说这个医学技术无法期待的异世界了,到时只能直接认命最终因失血而死。 「果然,选择用橡实做诱饵错了吗」 善治郎懊悔的嘀咕了一句,当初他选择橡实做诱饵是因为鹿和驯鹿都很喜欢吃这东西,但看来野猪和熊同样也很喜欢。所以,从善治郎选择橡实做诱饵的那一刻起,事情就有很大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维克托鲁也曾这么提醒过他。 「这倒也未必。我认为您选择橡实做诱饵的决定并没有错。如果您当初选择苔藓或嫩芽的话,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很快引来猎物了吧」 维克托鲁就像安慰善治郎一样这么说道。而且他说的也不是客套话。 的确,这个季节生长的苔藓和嫩芽是鹿或驯鹿十分喜爱的食物,野猪和熊则完全不会去吃。但以诱饵来说,苔藓和嫩芽比橡实难运用的多。 直接用手采摘不必说,即便十分小心的收割,上面也很容易留下人体和铁器的气味激起猎物的警戒心。另外,和橡实不同苔藓或嫩芽是很娇嫩的,外行人采摘下来后如果不能马上投入使用的话很快便会枯萎,导致诱饵的效力大幅下降。 也就是说,如果把善治郎是个野外求生的大外行这点考虑进去的话,用橡实做诱饵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问题就在于这做法有着把危险动物引来的弊害。而现在,那个弊害很不幸的变成了现实。 善治郎改变了一下思路。的确,野猪强烈的攻击性很危险。但也正因如此,与其接触后它很可能会主动攻击自己,而不是像鹿或驯鹿那样掉头逃走。即便自己陷入什么险境,护卫战士们也会赶在危害发生前将危机排除的吧。 如果真变成那样,善治郎的『成人之证』挑战就算失败了一次,他必须按照约定将艾里克王子接回乌普萨拉王国。但在上次暂时回国时,善治郎拿到了艾里克王子已经同意芙蕾雅公主做自己侧室的情报。 虽然可能有些过于乐观,但既然护卫战士们效忠的艾里克王子认同了自己和芙蕾雅公主的婚姻,那么即便那位金发王子摆脱了滞留在南大陆——实际相当于被扣押为人质的状态,这几个护卫战士应该也依旧会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吧。 「呼……好,我上了」 最后深呼吸一次后,善治郎带着觉悟站了起来。 「祝您武运昌隆」 「还请小心」 「情况不妙的话我们会立刻出手帮您的」 「请去解决掉它吧」 「我们也该回家了啦」 护卫战士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光是有他们站在善治郎身旁,就能起到『断绝猎物的退路』的效果。另外,考虑到野猪的突进速度,如果不站的这么近他们就无法在有需要时履行护卫的职责。 因为善治郎和五名护卫总共六名人类几乎同时站起身,虽然有些距离但野猪还是察觉到了情况有变。 「噗、噗噗噗噗!!!!」 本来专心致志大口吃着橡实的野猪,把视线转向六人这边后马上喷出了好战的鼻息。 「请小心,马上就要过来了!」 维克托鲁的警告传来。 就像要证明这句话一样,野猪毫不犹豫的朝着六人所在的方向发起了突击。善治郎脑子里一时间闪过猪突猛进这个词。 觉悟早就做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也决定了。而且事前已经反复练习过。但即便如此,实际要动手时善治郎还是害怕到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手脚都在发抖,喉咙干的不行,就算想要发出一点点声音感觉都必须用上全身的力气。 然而,善治郎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心,举起戴着『腕轮』的右臂,向着逼近的野猪张开手掌,然后用魔法语说出一个单词。 『退下』 下一个瞬间,力道惊人强风从善治郎这里吹向野猪。 这只野猪的体重大约在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突进时的时速更在每小时四十公里以上。 然而,善治郎戴在右手手腕部的魔道具『风之铁锤』所释放出的强风,有着连骑着奔龙的骑兵也能逼退的力量。在这样强大的风压前,野猪的躯体也犹如芥子草种。 「噗噗!?」 本来正在突进却从正面中了强风的野猪,就像后轮起步失败的摩托车一样翻滚着飞了出去,然后随着一声闷响背部着地的摔在了地上。这个落下地点位于野猪开始进行突击的起始点后方数米的位置。也就是说,仅仅在一瞬间内,有着巨大身体的野猪就被逼退了相当一段距离。 行得通。成功在实战中发动了魔道具后,善治郎的手终于不再因恐惧而颤抖。 趁野猪还没起身,善治郎小跑过去拉近到合适的距离,然后再次把右手伸向猎物发动魔道具。 『退下』 「噗噗!!」 还没站起来的野猪,这次又被吹飞了超过十米的距离。这次停下后它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噗、噗、噗!」 察觉到生命危险的野猪发出仿佛很悲哀的叫声,然而比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猎物,善治郎拉近距离的速度更快。 『退下』 「噗噗—————……!」 第三次的强风,终于让野猪的巨大身体按照善治郎预想从悬崖边上掉了下去。 「………」 在略微靠后的位置,目睹了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的护卫战士们,几乎同时脸色发青的说不出话了。 「那是,什么?」 年轻护卫战士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再明显不过的恐惧。但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正因为是战士,所以他能理解刚才发生的现象意味着什么。 仅仅说出一个词就能发动的强风,而且力道还强到能将突进中的野猪逼退数米的程度。人类是无法承受这种东西的。而且,善治郎刚才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了三次这样的攻击。而谁能保证连发三次就是他的极限了?他最多能连续发动多少次这样的攻击?十连发?五十连发?搞不好甚至一百连发也是有可能的。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果是一对一正面对决的话,在场的任何一名战士都拿善治郎刚才的 那种攻击毫无办法。 面对力度大到能把野猪吹飞的强风,人类什么也做不了。而无法拉近距离的话,体格、臂力、用剑或长枪的技术等优势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还有,无论是何等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也不可能顶着刚才那样的强风飞向目标吧。 也就是说,想要解决掉善治郎的话,就必须抓住他没有使用魔道具时的破绽发动偷袭才有可能得手。而这,是典型的弱者面对强者时用的战法。 「魔法,连这样的事也能做到?」 「这个,就连斯卡谢大人也办不到吧」 「那就是南大陆的王族……。『南魔北技』吗」 虽然和南大陆相比北大陆有着轻视魔法的倾向,但那也只是相当而言的轻视并非完全无视。如果是王族心腹级别的战士,即便自身无法使用,也会去钻研和魔法有关的知识以及应对方法。 不过,这些终究只不过是以北大陆的标准而言。 并不知道存在付与魔法这种魔法的护卫战士们,都将刚才的连发强风误当成了善治郎自身的力量。 这个评价虽然以善治郎的能力而言过于夸大了些,但因为他现在时刻佩戴着『风之铁锤』,所以也可以说是正确的。 总而言之,包括对善治郎最为反感的年轻护卫战士在内,所有人看待南大陆王配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虽然成功靠着『风之铁锤』的力量将野猪推落谷底,但这之后还有真正的试炼等着善治郎。 就和名字一样,『成人之证』是一种只要完成就可以被周围当做成人,也就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看待的证明。因此,完成『成人之证』除了需要足以猎杀野兽的实力,还必须展现出可以靠自己获取生活所需物资的生活力才行。 也就是说,试炼并不是打倒野猪的那一刻就算结束了。从野猪的尸体上剥取能作为食物的肉、可以拿去换钱的素材带回到人群生活的区域时,『成人之证』才算是通过。 因此,善治郎现在必须也前往野猪掉下去的悬崖谷底。 挑战『成人之证』期间,就连移动去哪里也必须只靠自己的手足完成。因此,诸如寻找一颗生长的足够结实的树木并在上面系上绳索,打出合适的活结让绳索化为安全绳,这些操作都得靠善治郎自己一个人完成。 当然,以维克托鲁为首的护卫战士们会在旁边对每一个细节进行指导,但因为这些人不断给出「您这种打结方法很快就会松脱的」、「绳子的位置太低,被那里的岩石磨蹭到的话,中途绳子就可能磨断了」之类对心脏十分不好的警告,善治郎的身体一直因为寒冷之外的原因抖个不停。 即便如此,在花费了比护卫战士们多几十倍的时间后,善治郎终于也得到了「这么一来就不会有问题了」的保证。老实说,他甚至产生了『已经可以结束了吧?』的心情,但现实当然不会那么天真。 「那么,我们先下去两个人。等下去的人发来信号后,就换成善治郎陛下您下去。崖上则会留三个人留守」 听维克托鲁这么说,善治郎也带着觉悟点点头。 「知、知道了。那就拜托了」 听到善治郎的话,护卫战士中的两人立刻顺着早就准备好的他们自己的绳索,速度飞快的向着谷底滑去。即便需要从在善治郎看来会感觉头晕的高度滑下,在两人眼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需紧张。 几乎是眨眼间就到达了谷底的两名护卫战士,先是仔细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状况,接着就向上方大幅挥了挥手。 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虽然善治郎心里对此很清楚,但他的胆子还没大到可以立刻开始行动。 「善治郎陛下。虽说也不需要太着急,但如果时间拖的太久,光是死去野猪的气味就会把肉食野兽会吸引过来」 然而,被维克托鲁的这个建议推了一把后,善治郎终于下定了决心。 「知道了。那么我去了」 做好觉悟的善治郎双手抓住自己准备的绳索,向着谷底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成了善治郎有生以来距离生命危险最近的时间。 沿着垂落的绳索滑行到谷底。以善治郎的握力,是无法在这样的行动中支撑自己的体重几十分钟的,所以他事前做了各种准备。和女战士斯卡谢商量过后,对方为善治郎特别准备了初学者练习沿绳索滑落时作为辅助器械的一种金属工具。这东西是左右一对的工具,使用时要先套在手上然后握住绳索。 因为有着类似8字锁扣的结构,这种金属器具可以利用增大磨蹭面的原理让握力很弱的人也能紧紧握住绳索下滑。此外,绳索上每隔两米就有一个很大的绳结。就算善治郎中途握力耗尽,金属器具也会挂在绳结上防止他直接坠落。虽说代价是必须花费大量时间一个一个的打结,但生命毕竟是无可替代的。 靠着这些事前准备,善治郎的双腿最终成功站到了谷底的地面上。作为代价,他皮手套下的两手手心,已经被磨的通红甚至微微渗血了。 「嘎啊、嘎啊、嘎啊、嘎啊……能双腿站在平实的地面上真是太美好了……」 已经无暇顾及旁人的善治郎,一屁股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大口喘息起来。虽然全身上下都是汗水,但他的身体内侧却因为紧张和恐惧感到瑟瑟发冷。 「话说回来,这么一看他们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善治郎边这么嘀咕着边仰望的,是剩下的三名护卫战士正沿着绳索滑下来的场面。三人的技术高超到光是拿善治郎和他们相比都很失礼的程度。 转眼之间,三名护卫战士就以看不到丝毫危险的流畅动作下到了谷底。即便对善治郎来说是需要赌上性命的行动,对他们也只不过是只需稍微注意些的普通作业。 最后一个下来的维克托鲁,着地时的动作更是看上去轻松无比。接着,他非常随意的放开安全绳走到善治郎身边。 「善治郎陛下,在上面时我也说过了,如果时间拖的太久,狼或熊会追着野猪尸体的气味找到这里来。设法守住自己狩猎到的猎物,也属于『成人之证』的一环哦。我等虽然可以给您建议,但无法直接出手提供协助的」 其实真要说的话,维克托鲁心中觉得这个警告对善治郎没什么意义。毕竟如果能连续发射刚才那种强风的话,即便有熊或狼群袭来,先不说杀掉赶走敌人应该很容易才对。 如果被善治郎听到维克托鲁心中的评价,他一定会坚定的表示反对吧。确实,即便是熊或狼群袭来,发动『风之铁锤』的话也能轻易将其赶走,但这并不意味着善治郎就愿意和饥饿的肉食野兽争抢猎物。 「知道了,我这就动手。不过在解体动物我是外行人,就拜托大家指导了」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挤出已经没剩多少的力气站了起来。 万幸的是,野猪现在已经断了气。野生动物的生命力通常都很顽强,所以即便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有可能不至于当场毙命。如果真是那样,善治郎就不得不自己动手给野猪致命一击了。而就连他也知道垂死挣扎的动物是最危险的。所以无论是从物理危险意义上,还是心理阴影意义上,可以不经过那个环节对善治郎都是一种幸运。现在剩下的事,就之是从野猪身上剥取下可以食用的肉、能拿去换钱的部位而已。不过这种事虽说起来简单,对外行人仍属于相当困难的作业。 维克托鲁给出的第一个建议是「请放弃回收毛皮」。 北方诸国产的野猪皮毛非常坚固耐用,是制作防具和皮靴的宝贵素材,但外行人很难无伤的剥取到整张野猪皮。 善治郎都不可能把这头野猪整个带回去。既然如此,只拿走能作为完成『成人之证』证明的部位就好。在维克托鲁的建议下,善治郎最终选择带走野猪的一条后腿和两根獠牙。 「想要卸掉后腿的话,首先必须用匕首切开腿根部一带的毛皮和肌肉这两层阻碍。是的,就是这里。软骨的话,还是用锯子锯断比较好。后腿骨因为很难折断,所以虽然要多花些功夫但也只好从关节部位进行拆解了。首先请抓住这个部位向外拉,然后请把锯子的锯齿抵在这个部位开始锯」 「唔……呕,呃!」 拼命忍住不用鼻子呼吸,导致只能半张开嘴换气的善治郎,如字面意思一样和野猪尸体开始了浴血死斗。由于周围充满了野兽的臭味和血腥味,一旦不小心用鼻子吸气,汹涌的呕吐感将不可避免。 不过按照护卫战士们的说法,和平常进行解体时相比,这次的臭气已经压倒性的稀薄了。 因为是在挑战『成人之证』,肢解猎物时也不能借用旁人的力量。但光凭善治郎自己是没法把这头目测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野猪吊起来放血的。因此,他遵循维克托鲁的建议,将野猪脖子和背部的大动脉切开再将它弄成腹部朝天的状态——也就是只对四肢进行最低限度的放血后,就进入了正式解体的部分。 通常来说,解体现场会充斥着比现在更浓烈的血腥味,如果再一个不小心弄破猎物的内脏的话,更是会散发出连老手猎人也会忍不住呕吐程度的臭气。 眼下是刚入春的季节也很幸运。如果现在是夏季,就算乌普萨拉王国的夏天再怎么凉快野猪尸体也要开始腐烂了。仍是冬季的话,时间过去这么久尸体肯定已经冻硬,甚至可能到了不管善治郎这个没力气的外行人怎么用匕首切、刺,都无法伤害猪肉分毫的程度。 这之后,善治郎以野猪尸体为对手拼搏了将近快一个小时,甚至让他开始觉得死掉的野猪比活着的野猪难对付好几倍。连他手中的匕首,也因为被血和油脂弄钝不得不反复研磨了数次。但最终成功剥取下一条后腿与两根獠牙后,虽然已经喘的十分夸张,善治郎仍不由得松了口气。 「恭喜您,善治郎陛下。真是很出色的大野猪牙。这个的话,毫无疑问可以拿来作为完成『成人之证』的证明」 继维克托鲁之后,其他四名护卫战士也带着藏不住的喜色,用「恭喜您了」之类的话语夸奖了善治郎。 虽然四人的夸奖中无疑有着「这下终于能回去了」的利己成分在里面,但其中也包含着和当初不同,几人纯粹是在对善治郎终于完成试炼一事表示祝贺的情绪。 用从未见过的强大风魔法解决了野猪。明明完全是外行人,却能战胜恐惧沿着绳索滑到足以摔死猎物的深深谷底。虽然身上沾满了血浆和野兽的脂肪,最后仍能出色剥取下可以作为通过『成人之证』证明的部位。在战士的价值观中,这些都是足以改变他们对善治郎评价的充满勇气的行为。 连善治郎也察觉到几人身上气氛发生了变化。再加上终于成功通过『成人之证』所带来的解放感,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说点什么表达对一路守护自己的护卫战士们的感谢。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托你们的福我终于成功通过了『成人之证』。我在此对各位表示感谢。虽然当成谢礼可能有些不足,但我拿不走的野猪身上剩下的部分,就随你们处置了」 「非常感谢!」 「能久违的吃肉吃到饱啦!」 听到善治郎如此慷慨,护卫战士们个个喜笑颜开。因为剥取后腿和獠牙花费了太多时间,就算现在马上重新进行放血也无法得到品质优秀的野猪肉了。但估计是认为即便如此也比什么都不做好吧,护卫战士们还是马上开始处理野猪尸体。 就算放血稍微失败了,野猪肉对已经在森林中生活了快一个月的护卫战士们仍是难得的美味, 护卫战士们欢天喜地的肢解野猪期间,善治郎也仔细的将能作为完成『成人之证』证明的獠牙后腿用细绳子绑好背起来。 即便只是两根獠牙和一条后腿,对善治郎仍算是相当沉重的负担。那种背带陷入肩膀的感觉,甚至让他开始担心接下来是否能够顺利发动『瞬间移动』。 为了再减轻一些负重,善治郎决定把其他已经不需要的东西留下来。 「维克托鲁。我会把自己的行李留下。如果里面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你们就别顾虑尽管拿去用吧」 善治郎绝对要带回去的东西除了狩猎成果外,就只有『风之铁锤』的魔道具和『瞬间移动』的魔道具而已。除此之外的东西他都可以留下。 这其中,也包含了他用的水袋、食盐、还没碰过的本来要当成今天午饭的面包等物品。虽然这些东西对于善治郎只是累赘,但在之后必须徒步跋涉十天以上才能返回王都的护卫战士们眼中,就属于很贵重的物资了。 「感激不尽,那我们就不客气的拿去使用了」 维克托鲁以代表的身份向善治郎表示了感谢。这期间,其他四名护卫战士仍未停止解体野猪的作业。直到他们的工作看上去暂时告一段落后,善治郎才主动开口向几人道别。 「那么,我就先返回王都了。这次真的受了大家很多照顾。各位的工作让我十分满意——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转达给艾里克殿下的」 对身为艾里克王子心腹的护卫战士们,这是无论从心情上还是在实际利益上都足以胜过万金的夸奖。毕竟被善治郎如此称赞后,他们几个在艾里克王子那里无疑会得到很高评价吧。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这是最棒的夸奖了」 「光是得到您的这句话,我们的辛苦就值得啦」 「我们才是,非常感谢您的关照」 「拜、拜托您一定要那样传达!」 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护卫战士们的守望下,善治郎发动『瞬间移动』魔法返回了广辉宫。 ◇◆◇◆◇◆◇◆ 就在善治郎顺利成功通过『成人之证』的时候,广辉宫之主古斯塔夫王却因为各种问题连续袭来,胃和心脏和头都疼的不行。 首先,最大但也是对乌普萨拉王国影响最小的问题,是他收到了共和国和『骑士团』的战争已经开始,然后比预料中更早结束了的报告。 古斯塔夫王眼神严厉看着带来这份报告的使者发问。 「『骑士团』与共和国的战争以共和国胜利暂时告一段落了,吗。双方开战的地点是丹宁瓦尔特没错吧?」 「是的,正如您所说。『骑士团』麾下的约两万五千兵力和共和国麾下的约两万八千兵力,的确在丹宁瓦尔特地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由于传信鸽无法跨海传递消息,所以这个情报是由当地间谍写成书面文件,然后交给联络员乘船带回来的。所以理所当然的,情报的时效性有很大的延迟。 古斯塔夫王一边重新浏览起报告书,一边像是要把思绪归总一样的喃喃自语起来。 「虽说如果不搞清胜者获利了多少、败者失去了多少的话我国就无法有所行动,但至少已经避免了最糟糕的未来吗……」 不必说,所谓最糟糕的未来自然是指『骑士团』在战争中大胜的情况。即便有被万年冰雪封锁的山脉挡在中 间,乌普萨拉王国所在北大陆北方地区和『骑士团』领终究是边境线接壤的地理关系。所以,在宗教上始终保持强硬态度的『骑士团』得到强化,绝不是乌普萨拉王国等在北大陆属于少数派的精灵信仰国希望看到的情况。 看完其实没带来多少情报的报告书,古斯塔夫王不解的歪了歪头。 「不过,明明可以算是一次性决定大局的关键之战,两方阵容投入的兵力都比预想中少呐。共和国是被偷袭的立场,加上国土太大来不及集结足够兵力还能够理解,可『骑士团』是发动偷袭的一方吧?」 难不成,是安娜公主利用芙蕾雅公主的行为造成了什么影响? 尽快派人去『骑士团』领的湾岸地区侦查一下说不定比较好。如果能证明在之前的战争中,『骑士团』将部分兵力分配给了湾岸防卫线,过后就可以卖共和国一个很大的人情了。 古斯塔夫王在内心思考起具体操作。 「负责警戒的间谍应该还有富余的人员吧?如果有的话,就算一个人也好,得尽快将其送去『骑士团』领的湾岸地区」 在北大陆西部拥有强大力量的两股势力进行了全面对决,这种事可不是分出胜负就算结束了的。赢家是怎么赢的,输家是怎么输的,分出胜负后败者又是以何种形式补偿胜者。在这些要素的影响下,北大陆西部的局势将发生巨大的变动。想要预测世事的走向的话,就绝不能疏于收集情报。另一方面,以乌普萨拉王国的立场来说,古斯塔夫王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收集情报。 「你可以退下了」 「是,那么臣先告退」 确认使者已经离开后,古斯塔夫王用力摇了摇头,将意识切换到其他事上。国王的立场可不会宽容到允许他一直对着某个问题纠结个没完,其他需要考虑的事还有很多。 古斯塔夫王把视线转向摆放在桌子上的两件道具。 一件是用细长的锁链连在一起的两块石头。一件是底部带夹具的金属杯子。 也就是『真水化』的魔道具和『不动火球』的魔道具。此外,根据芙蕾雅公主、女战士斯卡谢、以及副船长马格努斯的证言,『黄金木叶号』上现在还搭载了名为『凪之海』的魔道具。 「用『付与魔法』做成的魔道具吗。又给我拿来这么不得了的东西……」 古斯塔夫王不由得捂住了脸。只有这个问题,他无法与任何外人商量。和『白之帝国』有关的传承,是只会在历代乌普萨拉国王之间口耳相传的情报。拥有邻国王位继承权的艾里克第一王子不必说,就连下任国王的有力候补,已经半内定要成为这个国家下一任领导者的尤格文第二王子,眼下也不能让他知晓那些信息。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付与魔法』和『治愈魔法』?虽然家名不一样,但这不是与『白之帝国』的舒列波夫第四王家、杰米切夫第十王家相同的血统魔法吗」 而且,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还不是由南大陆当地的王族,而是由北大陆移民建立起来的国家。面对这样在各种方面都太过严丝合缝的情报,古斯塔夫王的叹息已经停不下来了。 正因为靠着在历代国王之间口耳相传的传承知道『白之帝国』过去曾真实存在过,古斯塔夫王才会如此烦恼。只是,乌普萨拉国王们的口述情报并不完整。例如像是白之帝国的一部分掌权者逃去了南大陆这种说法,就没有能证明其是否属实的证据流传下来。 因此,双王国的人究极是不是『白之帝国』的子孙,是一个十分难以判断的问题。如果想要进行更加详细的调查,就只能联络乌托加尔斯王国的人,但那真的属于最后的办法。 将脑子里的想法归拢在一起后,古斯塔夫王将其说给自己听。 「这么一想的话,芙蕾雅的担心和判断,都只是基于一般标准做出的吧」 芙蕾雅公主曾这么说过。「『白之帝国』只是个童话故事,『教会』以此为借口干涉乌普萨拉王国的贸易活动才是需要担心的地方。而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交易,有着足以让人无视这个担心的魅力」。 如果从世间普遍认为『白之帝国』只是个童话故事并未实际存在的观点来看的话,不如说芙蕾雅公主是很冷静的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实际上,这些也确实很有魅力」 古斯塔夫王用手指弹了弹『不动火球』的魔道具。虽然王都乌普萨拉旁的梅塔湖一到冬天湖面大部分区域都会冻结,但以洛古仸多港所处位置为代表的乌普萨拉王国沿海,却是即便进入严冬也不会冻结的不冻海域。因为这个缘故,虽然数量会压倒性的减少,但即便在冬季这一带仍会有船只往来。 然而就算海洋会因为洋流不会冻结,冬季的海上仍是寒严寒的地狱。甚至到了一旦疏于防寒就可能立刻丢了性命的程度。因此即便只是很小的规模,若能在船上安全用火的话仍可以带来极大的益处,至于『真水化』的魔道具能为长期航行带来多么大的帮助,更是根本无需再多言了。 「真不知道『教会』的家伙对魔道具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虽然可以等目睹过他们看到善治郎陛下持有的魔道具时所做出的反应后再做结论,但这多半只是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吧」 古斯塔夫王会说出这种近似放弃的话,理由有两个。 其一,是『黄金木叶号』上已经配备了名为『凪之海』的,力量大到难以隐藏的魔道具。想对外国隐瞒如此强大的魔道具是十分困难的。然而,将『凪之海』从『黄金木叶号』上撤下则更是难上加难。毕竟,这东西可以为航行安全带来莫大的好处。如果古斯塔夫王下令回收『凪之海』,不难想象『黄金木叶号』的船员肯定会强烈反对。仅仅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就收走能保证长期航海期间生命安全的魔道具。这种事虽不能说绝对不可能办到,但最起码也会制造出巨大的冲突。 第二个理由则更加简单:乌普萨拉王国要和嘉帕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事。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不仅与嘉帕王国有建交,双王国的王子、公主如今就滞留在嘉帕王宫中。甚至连善治郎此次的被大陆之行,双王国也派出了自家的非官方使者和他同行。 既然嘉帕王国和双王国的关系如此亲密,乌普萨拉王国就很难走「与嘉帕王国结成两国王族互相通婚的友好国,同时疏远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外交路线了。而且在『教会』势力看来,三个国家是同为精灵信仰国的一丘之貉。被一概而论的划分入『敌方』范畴的可能性非常高。 想要解除这种敌对认证的话,只有做出对乌普萨拉王国而言相当不利的外交让步才有可能办到吧。 「让尤格文继承王位这件事,说不定得提早进行了啊」 即便需要和『教会』势力圈敌对,尤格文第二王子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吧。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会向对方发起全面战争,而是在外交上绝不会表露出害怕同『教会』势力发生摩擦的软弱态度的意思。 如果和『教会』势力的敌对不可避免的话,古斯塔夫王认为到时尤格文王子比自己更适合做乌普萨拉王国的指导者。所幸,他和尤格文第二王子的父子关系十分良好,即便把王位让给那个银发王子,古斯塔夫王仍能靠前国王的立场对他提出各种『建议』。 「和嘉帕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切换外交活动中的友好国、非友好国对象。让安于现状的王家铁匠们去接受水车送风式大型高炉。所有这一切政策上的转变,全可以靠交接王位的做法将所产生的混乱抑制 到最低程度,吗」 古斯塔夫王认为,这种做法确实有考虑的余地。以尤格文王子的价值观,他不可能会反对将新型高炉大规模引进国内的做法。贸易、外交、技术方面的新政策转型,全都能以这个契机来发起。而只要把这一切都交给尤格文王子主导,从王位上退下来的古斯塔夫王就余力去管理维持旧有的外交路线和守旧铁匠群体。虽说交出王位会导致手上的权利和可以自由支配的财力剧减,所以古斯塔夫王最后只能保住一部分人而已,但那也比把这些旧有资源全部割舍抛弃要好得多吧。 无论是外交方针的转换还是技术革新,一个国家中总会出现赞成和反对两种声音。尤其是外交方面,为了应对错判时势的情况,执政者经常会在维持国家表面外交方针的同时,准备好对主流观点持反对意见的对立势力。这样一来,在国际形势发生突变时就能即刻让对立势力登上舞台成为主流,以此让国家的外交方针迅速转向。 「话说回来,善治郎陛下明明是那种温厚的性格,却能给旁人带来这么剧烈的激流呐」 说完这句话,古斯塔夫王又苦笑着叹了口气。 ◇◆◇◆◇◆◇◆ 善治郎回来了。 这件事本来没什么稀奇的。除了返回嘉帕王国给数码相机充电的那天之外,善治郎现在每天都会靠『瞬间移动』往来于森林和广辉宫之间。说是他的每日功课也不为过。 但是,如果平常总是傍晚才回来的善治郎午前便再次出现在王宫中,而且还背着两根巨大的野猪獠牙和一条野猪后腿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善治郎终于完成了『成人之证』。这个捷报几乎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广辉宫。 将作为通过『成人之证』证明的两根獠牙和一条后腿交给他人保管后,善治郎先去洗了个蒸气浴温暖身体、洗净身上的污垢。 在因通过试炼产生的成就感而感到兴奋的同时,善治郎的身体也因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而一下回忆起了多日来积攒下的疲劳。从蒸汽浴室出来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后,换上室内便服的善治郎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好想尽情休息一下啊」 侍立在一旁的侍女伊妮丝,用平稳的声音回应了善治郎这个不由自主说出口的愿望。 「既然已经成功通过了『成人之证』,那接下来善治郎大人您就必须为了迎接艾里克殿下再次返回本国了吧。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很急,那么您不如先休息个一两天如何?」 侍女伊妮丝的提议,在深知自己有多疲惫的善治郎听来非常有魅力。 「也是啊。这种程度的话就算让我休息一下也可以的吧」 老实说,善治郎现在打心底觉得累极了。就算有『风之铁锤』魔道具的辅助,他可是刚刚才解决了一头野猪,顺着绳索滑下悬崖,自己动手肢解动物的尸体来着。 野猪带着明确的杀意冲向自己。绳索途中断掉的话就会跌落悬崖。这类会直接对生命造成威胁的情况所带来的疲劳感果然非同寻常。虽然迄今为止都靠紧张感暂时忘记了疲劳,但在紧张感已被成就感替换的现在,善治郎再想把注意力从侵蚀身体的疲劳上移开就近乎不可能了。如果不想办法治愈这份疲劳的话,今后进行交涉时绝对会犯下什么致命的失误。 所以果然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么下定决心后,善治郎总算多少恢复了些气力。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这点气力的用途早就被人决定好了。 「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送来了希望和您会面的申请」 「……让她过来吧」 对这句早有预感的话,靠着刚刚涌现的那点气力善治郎总算是做出了回应。 「恭喜您成功通过了『成人之证』,善治郎陛下。然后这次真的是非常感谢。为了我让您辛苦了这么长一段时日,请容我对此献上深深的感激之情」 「也请让我向您道谢,善治郎陛下。这次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不仅是芙蕾雅公主,连平时只会贯彻护卫的职责从不会插嘴的女战士,也很稀奇的开口向善治郎道谢。 「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婚姻,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才这么做的,所以本来这算不得什么需要道谢的事。不过能被芙蕾雅殿下、斯卡谢阁下这么说,还是让我觉得十分开心。那么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二位的感谢了」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请芙蕾雅公主先落座。等银发公主在沙发上坐好,女战士斯卡谢也和平常一样侍立在她身后后,善治郎也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面对面的坐好、情绪平复下来后,芙蕾雅公主首先开了口。 「我的父亲,古斯塔夫王刚才发出了通告:因为已确认您确实完成了『成人之证』。从即日起,正式认同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成为嘉帕王国王配善治郎·比尔博·嘉帕侧室一事。大致就是这样」 当初,通过『成人之证』仅能让迄今为止都不做讨论的芙蕾雅公主做侧室这个议题重新回到谈判桌上。可现在却一口气让这段政治联姻直接内定了。 这是因为善治郎完成了和古斯塔夫王的秘约——也就是挫败护卫战士们的傲气破坏他们现有的战士价值观,以及整件事的发端是芙蕾雅公主当着公众的面主动提起出想和善治郎交往的情报眼下已经明朗化的缘故。除此之外,因为席卷北大陆的时代大潮比想象中更加激烈,古斯塔夫王急着想和嘉帕王国进行大陆间贸易也是理由之一。 总而言之,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婚姻,已经推进到了近期之内就会在广辉宫正式举行婚礼的程度。 「这样啊。老实说,我对此还没有什么实感,不过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哦。芙蕾雅殿下」 听到善治郎用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这么说,芙蕾雅公主也很开心的笑出了声。 「我才是,以后要请您多多关照了,善治郎陛下。就像您看到的一样,我这个人的性子实在非常野,所以就算结婚了,到能变得安分守己为止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您能用长远的目光看待这一切就太感谢了」 听到芙蕾雅公主堂而皇之的宣布即便结婚了也不会遵守妇道老实待在家里,站在她身后的女战士斯卡谢瞬间瞪起眼睛一副想要叱责主人的表情。然而善治郎对此却并不在意,只是露出毫无遮掩的笑容答道。 「这,不正是芙蕾雅殿下作为一个人的魅力所在吗。所以您没必要勉强压抑自己。只要殿下的言行不会对嘉帕王国,嘉帕王家,还有嘉帕王国国王奥菈陛下的利益造成伤害,我就会将其全部肯定」 虽然列举了国家、王家、国王三个条件,但善治郎真正想说的只有第三个部分而已。也就是只要不损害他最爱的妻子,女王奥菈的利益的话,他都会尽可能为这位跨越大海嫁到自己身边的北大陆公主提供方便。 善治郎对芙蕾雅·乌普萨拉个人所抱有的好感和敬意,就是到了会让他真心想要那么做的程度。 会对自己的行为和功绩表达敬意,并保证自己婚后的自由。 这正是芙蕾雅公主比什么都渴望得到,甚至已经半放弃了的东西。 「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善治郎陛下」 所以,微笑着的芙蕾雅公主的冰碧色双眼中,才略微带上了一丝泪光。 第五章 第二次婚礼 今天,要在乌普萨拉王国举办嘉帕王国王配善治郎·比尔博·嘉帕和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婚礼了。 虽然从完成『成人之证』到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筹备婚礼的时间很短,但这方面的问题和善治郎几乎没有什么关系。话虽如此,在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最忙碌的人依旧是善治郎。 善治郎是这世界上仅有一个的,能靠『瞬间移动』自由前往南大陆或北大陆的人。因为这个缘故,这个月里他多次的通过『瞬间移动』在两块大陆之间往来 以把艾里克王子带回乌普萨拉王国为发端,善治郎时而将嘉帕王国的外交官送往乌普萨拉王国,时而将乌普萨拉王国的外交官带回嘉帕王国。当然,这样的往来不可能只进行一次,为了及时汇报进度听取本国的意见,双方的外交官需要在两个国家之间反复来回跑。 大概是短时间内多次往来于气温差距极大的两个国家的缘故吧。善治郎身上甚至出现了体温调节失控,身体健康状况略微恶化的迹象。 有时就算入夜了也会维持着兴奋状态心情无法平静,导致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相反,也有明明是白天又正在做着很重要的工作,却需要咬紧牙关全力以赴才能保持清醒的情况。多半,这是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切换过于频繁所导致的异常吧。但即便如此善治郎也没有叫苦,而是将这些当成自己的职责全部承担了下来。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幸运,这些工作也的确如字面意思一样除了善治郎谁也做不来 关于大陆间贸易的协商,现在只需要定下『由嘉帕、乌普萨拉两个王家独占的形式进行』的大框架,细节部分过后再由双方的外交官另外以交涉进行调整就好。但和芙蕾雅公主出嫁有关的诸多事宜就不能这么敷衍了。 结果,作为唯一一名能自由往来于两个国家的人,善治郎最近一直在充当为双方投递塞满了各种条件的文件的邮差。 也因此,善治郎明明是婚礼的主角之一,却直到今天前都不太清楚婚礼的流程。 只有在准备结婚礼服的时候,因为需要量身打造所以善治郎过来露了个脸。但因为当时芙蕾雅公主在别的房间里试衣服,善治郎还没见过她穿新娘礼服的样子。 在休息室里,新郎和新娘今天第一次以正装见了面。 「善治郎陛下」 「芙蕾雅殿下?」 相对于笑着叫出自己名字的少女,善治郎却是用没自信的疑问语气说出对方名字的。 这个女孩无疑是芙蕾雅公主。刚才叫善治郎名字的是他很熟悉的芙蕾雅公主的声音,对方的脸也是善治郎早就看习惯了的芙蕾雅公主的容貌。 服装是以白色为基调的新娘结婚礼服,头上戴着用模仿鹰羽纹路的蕾丝编织而成的婚纱。系在腰间的是一条宽皮带风格的礼仪带。最后,新娘的脖子上戴了好几条用黄金打造而成的,耀眼的项链。 鹰和黄金是被北大陆北方诸国视为能够为婚姻带来吉祥的高贵物品。所以,这位新娘毫无疑问就是芙蕾雅公主本人。善治郎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因为新娘现在的发型。 是察觉到新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头部上吧,美丽的新娘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啊,这个吗?这是假发。是用我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时剪掉的头发做成的」 这么说完后,芙蕾雅公主转过身去,把发型的细节展示给善治郎看。 对,芙蕾雅公主现在不是善治郎熟悉的短发造型。而是将原本长度大概到腰间的银色长发仔细编成发辫,然后盘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 是和婚礼这个盛大的舞台非常相称的,十分精致且美观的发型。 「和你非常合适哟,芙蕾雅殿下。不,应该说和平常的发型一样合适才对吧」 虽然老实的称赞了芙蕾雅公主的发型,但善治郎马上想起平时的那个短发造型是对方为了自由的生活方式自己选的,所以才又多追加了一句。 对善治郎笨拙的称赞,芙蕾雅公主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用有些调皮的声音回应道。 「谢谢夸奖。善治郎陛下也是,您穿上现在这套衣服后,感觉比平时可靠多了呢」 「这个,再客气的说也算不上夸奖吧」 看到善治郎假装闹起了别扭,芙蕾雅公主笑着吐了吐舌头。 新郎善治郎的服装,一言以蔽之就是带装饰的铠甲。 以皮毛和黄金饰物为装饰的金属铠甲,是乌普萨拉王国王族、上级贵族举行婚礼时新郎的标准礼服。善治郎的腰间甚至别着长短两把佩剑,虽然每把都是带有很多装饰的礼仪用剑,但全都按照乌普萨拉王国的习俗已经开刃足以拿来用于实战。 虽然服装遵照了乌普萨拉王国的传统,但唯独佩带两把剑这点,是善治郎不厌其烦的反复进行交涉后才被允许的。通常来说,婚礼上新郎只会佩带一把剑。 总之,就像芙蕾雅公主刚才的玩笑话说的那样,这身打扮和善治郎的不匹配程度,已经到了无论再用什么客套话圆场,本人也只会觉得空虚的地步。 而且这身金属铠甲和腰间的两把剑实在太重了,善治郎现在只能用和鸭子有一拼的缓慢速度行走。如果真遇到什么紧急状况,比起穿着这么沉重的东西,只穿t恤和牛仔裤时成功逃脱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对于总是穿戴着这样的装备,有需要时会在战场上一跑就半天以上的专业战士们,善治郎又再次产生了尊敬。 就在此时,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房门。 「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准备已经完成了。请二位入场吧」 门外传来这样的声音。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不由得对视了一下。 「殿下,请把手给我」 「好的」 听到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把自己的手伸给他。 新郎善治郎,新娘芙蕾雅公主。结伴而行的两个人一起安静的离开了休息室。 婚礼会场设在广辉宫的中庭。 虽然嘉帕王国并非如此,但在野外举行婚礼在精灵信仰国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习俗。精灵乃司掌自然万象的存在。所以被自然环抱的野外,才是更适合举行名为婚礼的神圣仪式的场所。 当然了,虽然说是野外,但这里毕竟仍是王宫的一部分,是王族婚礼的会场。所以安置在绿色草坪上的餐桌都铺着纯白色的桌布,出席者的椅子也被擦的一尘不染,总之就是会场里不存在任何会让人感觉不干净的要素。 现在的季节是初夏,时间是午后时分。虽然习惯了嘉帕王国酷暑的善治郎略微觉得有些冷,但他还是迎着清凉的微风,挽着新娘芙蕾雅公主的手,在鼓掌的出席者间慢步穿行。 原本习惯性的和女王奥菈那时一样,按照与芙蕾雅公主相同节奏迈出的步伐,现在也因为善治郎的特别注意变得略快了一点,变成了以新郎走在新娘半步之前的形式。 虽然和女王奥菈结婚时善治郎紧张到几乎忘了怎么用两条腿走路,但今天他的精神状况就放松多了。不仅能毫无问题的与芙蕾雅公主结伴同行,甚至还有余力偷偷环视婚礼现场。 除了因为已经是第二次结婚外,曾经历过大陆间航行和『成人之证』挑战这些真真正正生命受到威胁的场面,说不定也是善治郎能缓解一部分紧张情绪的原因。 察觉到这点后,善治郎赶忙重新绷紧精神。像自己这 样软弱无力的存在如果忘记胆怯变得大胆起来,那绝对是弊大于利吧。 就这样步行穿过会场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终于顺利到达了安置着新郎新娘座位的祭坛正前方。 随着新郎新娘登上祭坛,婚礼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根据事前商量好的内容,接下来首先要有所动作的是新郎善治郎。 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身边的芙蕾雅公主,并确认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后。终于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错的善治郎用左手按住腰间长剑的剑鞘,然后用右手慢慢拔出长剑。 高高举起在太阳的沐浴下闪闪发亮的长剑后,善治郎先是大大吸了口气,然后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发出誓言。 「吾名善治郎。善治郎·比尔博·嘉帕。在风之精灵、大地之精灵、水之精灵、火之精灵的见证下,善治郎·比尔博·嘉帕现在与芙蕾雅·乌普萨拉结为夫妇,并发誓会让她从此过的幸福且富足,终生在爱情的环绕下生活。」 接下来,芙蕾雅公主把自己的左手覆盖在善治郎举着剑的右手手背上。 「吾名芙蕾雅。芙蕾雅·乌普萨拉。在风之精灵、大地之精灵、水之精灵、火之精灵的见证下,芙蕾雅·乌普萨拉现在与善治郎·比尔博·嘉帕结为夫妇,并发誓今后会将作为芙蕾雅·阿尔卡多·乌普萨拉一直仰慕他、尊敬他、爱他」 芙蕾雅·阿尔卡多·乌普萨拉。 阿尔卡多,是位于嘉帕王国瓦伦迪亚以南的一处无主的沿海区域。经过这一个月来的外交交涉,最终决定了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后,嘉帕王国就会授予她阿尔卡多这块领地以及负责治理此地的阿尔卡多公爵爵位。 至于将来要在此地兴建港口和造船厂一事,目前无论是日程还是相关预算都还完全没有头绪。因此,最初几艘能用于大陆间航行的超大型帆船,定为在瓦伦迪亚的造船厂建造。至于什么时候在阿尔卡多兴建何种程度的港口和造船厂,还要视今后的交涉内容才能定夺。 新郎新娘宣誓完毕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以鼓掌、跺地的方式为两人的婚姻献上祝福。 现场中并不存在担任婚礼司仪的圣职者之类的人。虽然乌普萨拉王国也有类似巫觋的专门司掌神事的人员,但通常情况下,这个国家的人举行婚礼时都会选择新郎新娘本人直接向精灵宣誓的做法。 因此,说极端点,从善治郎和芙蕾雅做完刚才的宣誓那一刻起,婚礼就算是已经结束了。话虽如此,只要是长时间延续下来的习俗,就无论如何总会追加一些的派生环节。 新郎新娘在祭坛上的座位坐下后,一名男子从新娘亲人的席位上站了起来。 这名同样穿着发亮铠甲的高大年轻男子,正是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王子,艾里克·埃斯特利森·乌普萨拉。 看到和预定不同的人站了起来,善治郎吃惊的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新娘。结果发现身穿结婚礼服的芙蕾雅公主,也因为惊讶连眨了好几下冰碧色的双眼。 看来,这是个无论善治郎还是芙蕾雅公主都事先毫不知情的意外惊喜。 原本,现在从席位上站起来的应该是古斯塔夫王。 因为本该由古斯塔夫王拿着的黄金小锤现在跑到了艾里克王子手里,所以估计是第一王子横插进来抢走了属于乌普萨拉国王的工作吧。 对这样的行为,芙蕾雅公主露出仿佛已经放弃般的苦笑。而虽然清楚事到如今对方也不会再怎样,但并不觉得自己与艾里克王子之间的过节已经完全化解的善治郎,则对接下来的环节要交给金发王子一事感到有些不安。 话虽如此,现在这种场合下自己也无处可逃了。就在善治郎暗自做出这样的觉悟时,右手拿着黄金之锤的艾里克王子已经走上了祭坛。 他首先来到新娘芙蕾雅公主面前。 面对着芙蕾雅公主站好的艾里克王子,对着妹妹瘦弱的肩膀挥下右手拿着的黄金小锤。 「灾厄啊,从此人之后的人生中消失吧」 伴随着这句话,黄金小锤在芙蕾雅公主的肩膀上轻轻敲了一下。 黄金之锤是传说中的古代战士所用的武器。据说这种武器体积非常小,握住把手后就只会剩下男子拳头大小的锤头而已。但在传说中,和大小相反黄金之锤中蕴含着非常恐怖的破坏力。此外,这种锤子据说还拥有击破邪恶的力量。因为在举行婚礼时,为了帮走出家门独立的新郎新娘消灾祈福,会选出一名亲人代表用黄金之锤敲打新郎新娘的身体。 不必说,这种时候使用的黄金之锤当然只是传说武器的仿制品而已。但因为在纯金打造这点上并不掺假。所以即便只是仿制品也非常沉重。 如此沉重的黄金之锤,现在由转身面对善治郎的艾里克王子再次挥下。金锤落下的瞬间,第一王子的眼角扭曲成了坏笑的形状——这应该并不是善治郎的错觉。 证据就是,随着和黄金之锤敲打芙蕾雅公主时明显不一样的闷响响起,一阵钝痛开始在善治郎的锁骨一带扩散。 「灾厄啊,从此人之后的人生中消失吧」 这种虽然十分疼,但又不至于留下伤痕的绝妙力道拿捏,让善治郎确信艾里克王子是在小小的报复自己。 「芙蕾雅就交给你了,义弟殿下」 这么说完后,艾里克王子露出一个粗野的笑容。但这个笑容马上又变成了苦笑。 「结果就和善治郎陛下当初说的一样,我现在和陛下彼此要以义兄弟相称了呢。陛下的慧眼可真令人畏惧啊」 这么说完后,艾里克王子微微耸了耸他宽厚的肩膀。 「一切全都是拜乌普萨拉王家各位的理解所赐。当然,我也有自己为得到各位的理解尽了最大努力的自负哦」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故意做出得意的样子。比起其他人应该由自己夸奖自身的功绩,对这种做法也多少习惯一些了的他,边说边把视线投向艾里克王子刚才落座的那席席位。 乌普萨拉王家的成员现在都坐在那里。 古斯塔夫王、艾里克第一王子、尤格文第二王子,这三位善治郎已经在王宫里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了。 除了他们外,餐桌旁还坐着四十岁前后的女性一人,三十岁过半的女人一人。未成年的女孩两人男孩一人。以及一名老妇人。 这些人依次是菲丽希亚第二王妃、玛蒂璐妲第三王妃、耶璐妲第二公主、希璐妲第三公主、卡尔第三王子,最后是古伦奈尔王太后。 未成年的公主王子,以及已经从一线退下来的王太后不会在公开场合露面是理所当然的,但菲丽希亚第二王妃和玛蒂璐妲第三王妃之前也没有出现过,是因为她们不能比如今已经亡故的第一王妃更出头的缘故。 虽然菲丽希亚第二王妃和玛蒂璐妲第三王妃也出身自在乌普萨拉王国颇有势力的贵族家,但第一王妃却是邻国奥菲斯王国的公主。她唯一的孩子艾里克王子因为各种缘故,现在除了乌普萨拉王国的王位继承权外,还拥有奥菲斯王国的王位继承权。 那么,失去了生下自己的母亲这个后盾的艾里克第一王子难道不会在宫廷中遭到其他人的蔑视吗?为了防止奥菲斯王国产生类似的误解,古斯塔夫王在第一王妃死后,对菲丽希亚第二王妃和玛蒂璐妲第三王妃提出了不要做出比已故的第一王妃更加显眼行为的要求。 因为这个缘故,菲丽希亚第二王妃和玛蒂璐妲第三王妃在公开场合露面这件事上受到了非常大的限制。 当然,如果是在非公开场合露面就完全没有问题了。例如善治郎之前就已经见过很多次身为芙蕾雅公主亲生母亲的菲丽希亚第二王妃。甚至在完成了『成人之证』,确定会和芙蕾雅公主结婚后,他还和对方定下了「在婚礼现场时,请直接称呼我为岳母哦」的约定。 相反,玛蒂璐妲第三王妃善治郎就直到今天才初次见到。 就在善治郎把意识转到王族们身上期间,完成了为新郎喜娘驱邪仪式的艾里克王子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驱邪仪式结束后,婚宴就算正式开席了。侍从们不断把整只烤熟的野猪或山羊摆放到各张餐桌的正中央。 烤肉的香气,随着滋啦滋啦的油花爆开声被一阵微风送到了善治郎这里。收到这些能勾起人食欲的信号后,嘴里条件反射的开始涌现口水的善治郎站了起来。 「芙蕾雅殿下」 「是,善治郎陛下」 挽着紧跟着也站起来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走下祭坛。 把作为主菜的烤肉切成小块分给来宾,是新郎在婚礼中必须履行的职责。因此,乌普萨拉王国举办婚礼时,新郎们都必定会佩戴真正的刀剑。 当然,出席者有限的平民婚礼先不说,在宾客如云的王侯贵族的婚礼上,新郎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为每一位来宾分肉的。这种场合里,会仔细切好再分配出去的通常只有新郎新娘双方家族餐桌上的肉,除此之外席位,两位新人就只会用佩剑在肉上划个十字切口,然后交给负责每桌的侍从们分配而已。 通常来说,第一个进行这个环节应该是新郎亲人所在的席位,但很不巧的是,眼下现场里并没有任何善治郎的亲人。硬要说的话,嘉帕王国的来宾们有着类似的地位吧,所以今天不仅是嘉帕王国的外交官和他们的护卫骑士,就连侍女们也穿上了礼服坐在桌子旁边充门面。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王族的婚礼,如果新郎亲人的席位上空无一人会造成问题,所以才采取了这样的紧急措施。但即便如此,善治郎也不能先为这一桌的人切肉。 结果,新郎善治郎和新娘芙蕾雅公主最先走近的,是新娘家人所在的席位。也就是古斯塔夫王坐镇的乌普萨拉王家本家成员们所在的位置。 「那么,现在就为各位切肉」 来到乌普萨拉王家席位旁的善治郎先是这么通告了一声,然后拔出较短的那把佩剑交给站在他身旁的新娘芙蕾雅公主。 「唔唔……」 「…………」 「啊哈哈,真的做出来了呢,这个人」 事前就被打过招呼的古斯塔夫王发出苦笑,艾里克王子一脸愕然的陷入了沉默,尤格文王子则在勉强不算失态的范畴内大笑起来。 另一方面,事前没得到过任何消息的其他在场宾客,都因为震惊发出嘈杂的声音。虽然眼睛很尖的人早就察觉到善治郎不知为何佩戴了长短两把剑,但他们似乎都做梦也没想到其中的一把居然是要给新娘用的。 无视这些外部杂音,善治郎拔出另一把剑拿在自己手上。 这就是善治郎坚持要带上两把剑的理由。虽然为来宾切肉再分发给众人本来是新郎的职责,但这次却变成了新郎新娘一起动手的作业。 将自己狩猎到的肉分发给他人,原则上是只属于男性的特权。唯有那些具备自己狩猎猎物能力的女战士们可以例外。所以让芙蕾雅公主参与这样的操作,为的就是向周围宣传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在今后生活中分担的职责,和乌普萨拉王国普通男女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当然,这么做其实也包含了『善治郎实在无法靠仅靠自己用比菜刀长的多的剑切割肉烤肉』这样丢脸又实际的理由。因为这一个月来反复练习过,所以姑且也拿到了符合最低限度标准的认可。 以虽然脸上还能保持住笑容,但实际上拙劣到会让周围的人笑出声的刀法,善治郎将整只的烤野猪肉切割成一人份的小块,然后依次送到主宾的盘子里。 善治郎为客人分发肉块期间,芙蕾雅公主也在烤全野猪旁挥动短剑不断切割出小肉块。 就算再客气的形容,芙蕾雅公主的手法也巧妙的和善治郎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之前,为了保住善治郎的面子芙蕾雅公主曾提议自己切肉时故意放慢些速度,但最后被善治郎拒绝了。 正是为了对外宣传芙蕾雅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这场婚姻也不是普通的婚姻,善治郎才选择了夫妻一起为客人切肉的做法。可如果实际操作时新郎还是压新娘一头,那就本末倒置一切都白费了。 话虽如此,两者之间终究还是不能真的完完全全平等。因此善治郎专门负责为身份较高的人士切肉。 首先是他的岳父古斯塔夫王。 「居然能在这里吃到女婿切给自己的肉,这种事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呐」 「不敢当,岳父大人」 善治郎对古斯塔夫王的话回以微笑。 虽然不太好懂,但刚才算是一种古斯塔夫王的道谢。所谓女婿并不仅指善治郎,也包括他其他女儿的伴侣。这里则是指广辉宫这座王宫。 在和南大陆不同,盛行与外国联姻做法的乌普萨拉王国里,公主在自己的国家举办婚礼属于很少见的情况。通常来说,婚礼都是在公主们嫁去的国家举行。而在那种场合,古斯塔夫王因为要坐镇王宫很难离开国内,所以一般无法出席自己女儿的婚礼。 可现在,因为善治郎的让步古斯塔夫王能够出席自己女儿的婚礼了。所以他才会特意道谢。 「南大陆非常遥远。我今后能做的事,大概只剩下坐在这个国家的王位上祈祷这孩子能获得幸福了吧」 所以,芙蕾雅就拜托你照顾了。察觉到这些言外之意,善治郎不由得打断了古斯塔夫王的话。 「陛下,您应该已经同意将广辉宫中的一座别栋提供给我国作为我国的大使馆了吧?既然已经有了据点,我可以向您保证芙蕾雅殿下她今后至少能以每半年一次的频率,通过我的『瞬间移动』暂时返回这个国家哟」 因为已经用数码相机拍好了所需画面,善治郎只需一瞬间就能从嘉帕王国来到乌普萨拉王国。芙蕾雅公主的场合,虽然因为接她回去时善治郎也必须过来这边所以无法频繁的回国,但如果是一个月内一次程度的话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重新认识到这些事实的古斯塔夫王,边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揉了揉不由得又皱起来的眉头,边叹了口气。 「……嘉帕王国挺近的呢」 物理上的距离先不说,实际移动时间的话,古斯塔夫王的感想的确一点也没有错。 接下来,善治郎又把切好的肉放到艾里克第一王子面前的餐盘中。 艾里克王子先是道了声谢,然后用餐叉叉住肉块举到眼前端详了一番。 「我也参加过不少婚礼了,可还是第一次碰见肉切的这么糟糕的新郎」 善治郎切下的肉,是曾经过反复失败最后用剑硬挖下来的。因此不仅切口乱七八糟,肉纤维也完全溃散导致肉汁和油脂在盘子里流的到处都是。 用不着艾里克王子特意指出,善治郎本人也觉得自己切肉的手法太拙劣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苦笑。 「非常抱歉,让大家见笑了」 「我在嘉帕王国时曾和普乔尔元帅切磋过武艺。那段时间实在过的很充实。如果那个人生在我国的话,一定会成为足以获得『托尔』之名的武人吧,既 然本国就有那等程度的武艺高超之人,善治郎陛下难道不打算接受一些武艺方面的指导吗?」 比起揶揄,艾里克王子不如说是用推荐的语气讲出这番话的。看起来这位金发王子真的很中意普乔尔元帅。 「是的,完全没有」 然而,善治郎却给了个在艾里克王子看来无趣到难以置信的回答。 「以我这个年龄,就算现在开始习武挥剑,除了能学到一些护身之术外就很难再有其他大成了吧。而从有可能会扰乱判断的角度来讲,那么做不如说对我只有害处」 即便努力学习武器的用法增强体力,善治郎最后能达到的水平也极为有限。而且他多少有点战斗力的话,反而会导致战斗中需要作出是『战斗』还是『逃走』的选择时产生犹豫,因此善治郎认为半吊子的战斗力对自己是有害无益的。 说到底,善治郎是大国嘉帕王国的王配。期待他磨炼能自己对付盯上他性命的刺客的身手,从根本上就是大错特错。 「太可惜了吧。我实在无法理解」 对艾里克王子仿佛发自内心的这个说法,善治郎也只能笑笑。 就在善治郎为古斯塔夫王、艾里克王子等男性宾客分发烤肉的时候,芙蕾雅公主也在分肉给古伦奈尔王太后、菲丽希亚第二王妃、玛蒂璐妲第三王妃这几位女性王族。 古轮奈尔王太后是芙蕾雅公主的祖母,菲丽希亚第二王妃更是她的亲生母亲。两人都是芙蕾雅公主非常亲近的对象。但她们同时也都是坚持老派价值观的王族,所以一起对像男人一样当着来宾的面挥剑切肉的孙女/女儿说教了一番。 当然,芙蕾雅公主好歹也是这场婚礼的女主角,所以两人无法用太过严厉措辞说教,但那也只是勉勉强强才算过关的口下留情。 就算这样,芙蕾雅公主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短剑,脸上也还是充满了笑容。 在自己长大的王宫中,当着从出生就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家人的面做出这样本来只允许男性做的行为,让芙蕾雅公主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从她这个样子判断自己的做法没有错的善治郎,不由得抚胸长出了一口气。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现在他终于能把这个一直挂在心上的担忧放下了。 尤格文王子一边仰视这样的善治郎,一边笑出了声。 「抱歉失礼了」 被尤格文王子提醒后才发觉自己的手停了下来的善治郎,赶忙把切好的烤野猪肉分到银发王子的餐盘里。 「谢谢。嗯,婚礼上果然就要吃这个再搭配蜂蜜酒呢」 这么说完后,尤格文王子搭配着烤野猪肉喝了一大口自己金杯中的蜂蜜酒。看来和瘦弱的外观相反,尤格文王子是个相当程度的酒中豪杰。 严格遵循古法酿成的蜂蜜酒,是包括乌普萨拉王国在内的北方诸国有喜庆之事时必定会拿出来分享的一种酒。 虽然还残留着蜂蜜的香甜气味,口感却一点也不甜,或者可以说是接近麦酒的味道。通常来说,在善治郎心中麦酒就是啤酒。异世界的麦酒在酿造时似乎没有使用太多啤酒花,因此苦味较淡喝起来较为顺口,但善治郎总觉得这样的味道有些不过瘾。 蜂蜜酒的味道也和异世界的麦酒相近。 「话说回来,善治郎陛下真是位坦诚的人呢。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我国的礼法,然后守规守距的完成了这场婚礼。我也必须得向您学习啊」 这么说完后,仰望善治郎的尤格文王子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尤格文王子曾宣称:为了强化两国的友好关系,他希望能从嘉帕王国的上级贵族中迎娶一名女孩做自己的侧室。这件事善治郎也有所耳闻。 「您的夸奖让我愧不敢当。如果今后尤格文殿下真有那样的机会的话,我一定尽可能的提供协助」 「嗯。那到时就请多多关照了哦」 虽然能不能实现还是未知数,但至少尤格文王子看上去是认真的。 然而,北大陆的人毕竟普遍有着蔑视南大陆的倾向。因此,诸如尤格文王子会为那名侧室提供什么程度的保护,那名侧室是否真的能在异文化圈度过自己今后的人生——只要这类关键问题还没搞明白,嘉帕王国就无法随便答应尤格文王子的请求。 「好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善治郎中断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善治郎为卡尔第三王子、芙蕾雅公主为耶璐妲第二公主、希璐妲第三公主分配完烤肉,然后王家席位的分肉作业就告一段落了。 对善治郎来说,未成年组无论哪人他都是第一次见到,卡尔第三王子是有着似乎很柔软的明亮茶色头发的,相貌十分端正的少年。虽然看上去还不满十岁,但已经能给人留下近乎小学高年级生的印象了。这除了卡尔第三王子的相貌因为民族特征显得颇为成熟外,最大的理由是因为他的身高。 足足有差不多一百六十公分高的卡尔第三王子,高矮看上去已经几乎和芙蕾雅公主相等。嘛,毕竟他的异母兄长艾里克王子身高在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父亲古斯塔夫王身高也超过了一百八十五公分。考虑到卡尔第三王子将来的身高估计也和父兄差不多,他现在这样可说和年龄已经很相衬了 不如说,只比善治郎高一点的尤格文王子和只有日本女性平均身高的芙蕾雅公主才比较异类。 总之,为最初的一席人分配完烤肉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又转去了下一席。这一席的客人也都来自乌普萨拉王族,但身份要比上一席低些。是王族的表亲及其子女的席位。 善治郎在之前的王宫公开会谈时见过其中好几个人。 来到这群人的餐桌前后,首先由善治郎在放置在桌子中央的烤全山羊上划出一刀,然后再由芙蕾雅公主补上一刀形成一个十字形的切口。 除了最初那桌外,其他席位的烤肉都只会这么象征性的切一下而已。但如果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现在就掉头离开,那再怎么说还是太失礼了些。于是两人暂时留在餐桌旁,接受来自王家分家成员们的祝福。 芙蕾雅公主当然与所有在座的人都很熟悉,因此收到的都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殿下穿新娘礼服的样子」「和您非常合适哦」「尤其是那把短剑和您特别般配」之类轻松随意的话语。 另一方面,善治郎则几乎和所有人都是初次碰面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因此收到的大多是「恭喜您了」「殿下就拜托您了」之类的套话。 唯一的例外,是一名对他说「儿子受您照顾了。托您的福那个顽固儿子的眼界终于开阔了一些」的,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 就在善治郎对此歪头不解的时候,芙蕾雅公主小声在他耳边说出了真相。原来,这名中年男子似乎就是善治郎去挑战『成人之证』时,跟在他身边的五名护卫战士中那个最年轻战士的父亲。 因为那名年轻战士是护卫中最看善治郎不顺眼的人。所以善治郎也清楚的记得他。 那个人的父亲居然是下级王族吗……。虽然没有王位继承权,但对方也是地位超出自己想象的高级贵族,这让善治郎感到有些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善治郎甚至误以为对方那句「儿子受您照顾了」别有什么阴险的深意在里面,但从表情上看这位父亲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善治郎。 「若能对令公子的成长有所帮助,我也感到很 荣幸」 凭自己是没法和见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王侯贵族玩什么含沙射影的——对此已经看开了的善治郎,干脆就把中年男子的话照单全收下来,然后顺着对方的意思做出回应。 接待完王家成员席位、王家分家成员席位后,就轮到了各国来宾的席位。 乌普萨拉王国是在北大陆属于少数派的精灵信仰国,因此在建立国交时会受到很大限制。但即便是这样,这个国家的王族结婚时会向专门派使者前来祝贺的他国也绝对不少。 奥菲斯王国,普鲁克王国、贝尔根王国,乌托加尔斯。再加上乌普萨拉王国合称北方五国这五个国家,都是在北大陆属于少数派的精灵信仰国,也可以说是处于同一文化圈内。 所以理所当然的,婚礼会场里也为他们安排了席位,而除乌托加尔斯的其他三国也都送来了相当于准王族的上级贵族出席。虽然只有乌托加尔斯的席位上空无一人,但这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情况谁也没有在意。 除了这四国外,更重视派生『教会』自教会的本国独有教派,因此信仰和『教会』的教义有着一定区别的赤龙王国和白龙王国。只要对方是拥有血统魔法的国家,就无论『龙信仰国』还是『精灵信仰国』都会与之进行婚姻外交的古拉兹王国。以及信仰自由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都派了使者前来道贺。 估计是觉得和乌普萨拉王国走的太近终究还是不太妙吧,这四国派来的都是身份并非特别高贵的贵族。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依次和各桌的外国客人们打了招呼。而这些人当中,很惊奇的居然有善治郎见过的面孔。 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客人。 「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恭喜二位喜结良缘」 「恭喜二位」 献上这番贺词的年轻夫妇。正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引以为傲的『有翼骑兵』中的一人——威格尼修·霍尔肖夫斯基和他的妻子特蕾莎。 再次见到曾在波姆吉耶侯爵府举办的战胜庆祝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夫妇,善治郎在惊讶之余也没忘了回应对方。 「哎呀,这不是威格尼修卿和特蕾莎夫人吗。没想到共和国的使节居然是你们两位」 「好久不见……似乎也还没那么久呢。我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二位哦,威格尼修卿,特蕾莎夫人」 虽然只在战胜庆祝会上加见过一面,但当时就被这对年轻夫妇留下了好印象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不由得和两人攀谈起来。 「话说回来,殿下已经和善治郎陛下结婚了呢,这可让我有点吃惊啊。不是,虽然会结为夫妻这件事本身,看二位当时的气氛我就觉得只是时间问题,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那个……当时我们之间的气氛那么明显吗?」 面对特蕾莎夫人温和的笑容,芙蕾雅公主很少见的因为害羞左顾右盼。 聊得兴起之余,又想起了最近刚得到情报的善治郎,也向威格尼修送去祝福的话语。 「说起来,发生在丹宁瓦尔特的那件事,似乎以令人欣喜的结果完结了呢。那我就再说一次吧:恭喜共和国此次获得了胜利」 因为是发生在大海另一边的事件,所以细节部分的情报错综复杂又混乱不堪,但在丹宁瓦尔特发生的『骑士团』和共和国的大决战,最终以共和国获胜的形式落幕这点是毫无疑问的。那么,现在如果对这场胜利完全不提的话就反而会显得很失礼。 实际上,听到善治郎的祝贺后,威格尼修也确实露出自豪的笑容挺起了胸。 「是,在诸多幸运的眷顾,以及安娜殿下的指挥下,我国总算是顺利成功击退了『骑士团』。甚至连我都立下了一点战功,为好歹能保住身为『有翼骑兵』的面子而松了一口气呐」 「什么,威格尼修卿也参加了那场大战吗?而且还出色的立下了武勋,这下不特别庆祝一番可不行了。日后我打算专门为此设宴,二位可否赏光呢?」 坦率的对威格尼修的话表示了惊讶后,善治郎立刻提出这个提议。听直接参战过的人描述那场能左右北大陆今后局势的大战的详情,这样的机会绝不容错过。 然而,威格尼修夫妇今天终究是来为婚礼祝贺的。而身为婚礼主角之一的善治郎,现在并没有和特定来宾促膝长谈的时间。 「是,我们二人会暂时会留在广辉宫,若善治郎陛下的宴会在这期间举办的话,我们一定来参加」 「明白了。我一定找个合适的时间」 定下这样的约定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离开了共和国的席位。 这之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两人又依次拜访了各国使节所在的席位,和所有人都聊了聊。虽然没出什么意外情况但也基本没什么收获。 因为空无一人的乌托加尔斯的席位上也摆放了料理,二人也给摆在餐桌中央的烤全驯鹿肉上划了个十字切口。 直到招待奥菲斯王国使节团时,这套程式化操作才再次发生了异变。 奥菲斯王国派出的使节团,即便在各国使节团中也有着最大的规模。使节团的代表甚至是由一名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王族担任的。 这名代表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即便和善治郎芙蕾雅公主打招呼时,他的大部分意识也一直集中在坐在新娘家人席位旁的艾里克王子身上。这点连观察他人的眼力不怎么样的善治郎都看的出来。 嘴里说的话也是,虽然最开始时正常的祝贺了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但很快就强行把话题扯到了金发王子那边。 因为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东西,考虑到今后乌普萨拉、奥菲斯两国的关系,不如说现在应该积极为对方提供情报——出于这些想法,芙蕾雅公主接下了对方的话柄。 「这个嘛,兄长他……」 「哦,原来如此。艾里克殿下曾那么说过吗」 「诶诶,至于更详细的内容,请直接向兄长本人询问吧。幸好他人现在就在这里」 「我自然也会那么做的。不过,不仅是从本人口中,听听周围之人的评价也很有意义哦」 类似的会话,就这么悄悄在和艾里克王子所在的席位有些距离的场所进行了下去。看来即便是现任国王的外孙,这名奥菲斯王国的王族对于让邻国的王子做自己国家的国王这种做法还是颇有微词。 即便会欢迎,也还是有所警戒。善治郎觉得自己大致明白奥菲斯王国高层是怎么看艾里克王子的了。 其他使节团成员也是,虽然比例各不相同,但每个人在对艾里克王子抱有敬意的同时也怀有敌意,虽然愿意欢迎但同时也保持着警戒。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的表现与众不同。这是一名年纪大约刚步入老年的贵族,虽然头发和胡须几乎全白了,但身体仍维持着健硕的战士体格。 这名老战士的视线不仅关注着并非艾里克王子所在的方向,还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有话想问善治郎的样子。 「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对此有些在意的善治郎主动开口询问对方。 这句话,让老战士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了口。 「初次拜会,善治郎陛下。在下是奥菲斯王国的战士凯文。首先,请容在下恭喜您与芙蕾雅殿下喜结良缘」 「谢谢,战士凯文」 从善治郎的语气和态度中察觉到他并不打算就 此结束会话后,老战士继续说了下去。 「有件小事在下想向善治郎陛下您打听一下。那边的席位上,坐的都是来自陛下祖国嘉帕王国的人士吧?」 「是啊?」 「请容在下再度失礼,那位……金发的女性……看上去似乎和善治郎陛下的容貌有着非常大的差异不是吗」 老战士提问时的语气明明非常认真,要问的内容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让人失望。 善治郎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啊啊,那位女性并不是我嘉帕王国的人。而是来自同在南大陆的另一个国家,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人」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人,大多是很久以前来自北大陆的移民的子孙,所以外貌上接近北大陆的人。听完善治郎的这些说明,老战士忽然变得垂头丧气。 「……这样啊。就是说那两人都是双王国的人吗」 「两人?」 听到这句话转过头后,善治郎才终于察觉到一件事。 这么说起来,嘉帕王国的席位上是坐着两名金发的女性。 一人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上级贵族露柯蕾夏·普洛伊,一人是善治郎的侍女玛格丽特。之所以玛格丽特也会被算进去,是因为她现在穿的不是侍女服而是善治郎通过『瞬间移动』从本国带来的正规礼服。结果乍看上去她被归入了双王国的露柯蕾夏以及她的侍女布萝菈所构成的准北大陆人圈子中。 「不,玛格丽特并非如此。她是我国的人」 善治郎会这么说,原本只是打算纠正老战士的小误会而已。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十分剧烈。 「玛格丽特!?她真的是叫这个名字!?还、还是说这个名字在贵国十分常见?或者像她这样的金发绿眼的人随处可见吗?她的双亲是否在健在?即便健在,那真的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吗?」 「战士凯文?」 面对连礼节都不管了只顾着连珠炮一样向自己发问的战士凯文,善治郎的警戒心一下子提升到了最大级别,同时不由自主的瞪了对方一眼。 两人的异状,当然也影响到了周围的人们。 「凯文阁下」 「战士凯文,你先坐下」 「凯文大师他偏偏在这个场合又发作了吗」 「明明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些了」 是在接二连三的被周围的人劝阻后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吗,总算恢复正常的老战士向善治郎道了歉。 「抱歉对您这么失礼,善治郎陛下。还望您能赎罪」 低头向善治郎道歉的老战士,看上去就像身体变小了一圈一样。 虽然善治郎对此有些过意不去,但他的危机管理意识还没薄弱到把刚才的情况仅仅当做误会听过就算。 「毕竟现在是可以畅饮美酒的宴会。那么多少出现些无礼的举动也算是一种余兴吧。不过,这个话题还真是让人十分感兴趣。如果战士凯文你真的有心为刚才的事谢罪的话,我们就日后另外找个时间详细谈谈这件事如何?」 听到善治郎的提议,老战士立刻眼神发亮的抬起了头,周围的人则全都一脸为难。 「那、那边的玛格丽特大人也会在场吗?」 「她还有工作要做」 战士凯文提出希望,被善治郎干脆的拒绝了。从刚才的反应上看,今后搞不好会有什么麻烦事落到玛格丽特头上,所以善治郎必须先确认清楚有关情报。因此会谈时他不能带上玛格丽特本人。 「明白了,那就明天吧」 「啊啊」 和对方约定好后,善治郎拉着芙蕾雅公主的手离开了奥菲斯王国使节团所在的席位。 「凯文大师,到时您可千万不要失了礼数啊」 「在下知道」 类似的对话从善治郎身后传来。 之后再没出什么大问题,两人把所有席位都转了一圈。 新郎为客人分肉的环节结束后,剩下的就是自由时间。 参加婚礼的人们从此时起就可以自由离席行动了。于是有人跑去和别人交杯换盏,有人去尽情享用肉类料理,有人弹起了自己带来的乐器,有人开始唱歌跳舞,最后,有的人甚至开始和别人比剑。 非常遗憾的,乌普萨拉王国的婚礼有着新郎至少也得参加一次这种『比剑』的半约定俗成的规矩。 不必说,只是最低限度的履行完新郎的这个义务后,善治郎就立刻逃离了婚礼现场。 ◇◆◇◆◇◆◇◆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婚礼顺利结束后,又过去了好几天。 这些日子里,善治郎和婚礼前一样还是很忙碌。 按照婚礼上定下的约定,他分别与共和国的威格尼修、奥菲斯王国的战士凯文见了面。之后便第一时间带着最新到手的情报用『瞬间移动』返回了嘉帕王国。 从战士凯文那里得到的情报实在太过莫名其妙。虽然完全派不上用处,完全没有可以运用的场合,几乎没有一点可信性,但想要彻底否定同样近乎不可能。再加上其潜在的影响性,善治郎认为必须事先制定好一定程度的对策才行。 这个情报就是如此的难搞。 而且还有从威格尼修那里得到的关于丹宁瓦尔特之战的情报。 在深感必须继续收集北大陆相关情报的善治郎建议下,女王奥菈出现在了北大陆北方诸国之一乌普萨拉王国的广辉宫的一座别栋,也就是『嘉帕王国大使馆』中。 「欢迎,奥菈陛下」 前来迎接她的,是以表情冷静的侍女伊妮丝为首的乘坐『黄金木叶号』来到北大陆的嘉帕王国成员。现在唯一不在场的就只有善治郎。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女王奥菈刚才正是被丈夫用『瞬间移动』从嘉帕王国的王宫传送到了这里。 「唔嗯。前来迎接辛苦了。我马上就会回去,你们无需再另外做什么了」 「是」 听到女王奥菈的话,侍女伊妮丝微微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北大陆吗。原来如此,真冷呐」 深感兴趣的看了看四周后,女王奥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如果她刚才的话被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听到,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吧。因为现在的季节可是盛夏。然而,虽然北大陆现在是夏天,可南大陆那边更是正处于酷暑期。 今天才第一次离开南大陆的女王奥菈,会用『冷』来形容北大陆北部夏季的气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非常自然的事。 「这个房间不会有何乌普萨拉的人突然闯进来吧?」 听到女王出于保险起见再次进行确认,侍女伊妮丝用平静的语气表示了肯定。 「是的,通过善治郎大人和古斯塔夫王的交涉,除了嘉帕王国的人员,任何人在得到许可前都严禁靠近这座别栋。善治郎大人已经和对方定下了这样的契约」 「那就好」 对侍女伊妮丝的回答感到满足的女王,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反复改变自己所站的位置,同时为了将房间里的景象烙印在脑中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最终,她用确信的语气再次开了口。 「那么,我现在就回去了。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今天的事决不可泄漏给外人知道」 「遵旨」 「很好。夫婿殿下之后会由我送回这边来。你就继续照顾他吧」 这么说完后,奥菈以远超善治郎的熟练手法发动了『瞬间移动』魔法,从房间中唐突的消失了。 几乎同一时刻,坐在后宫沙发声等待的善治郎把视线转向了自己旁边,因为爱妻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直到刚才还无疑空无一人的位置上。 「欢迎回来,奥菈」 「我回来了,善治郎」 善治郎不由得站起身,迎接刚刚从北大陆北部回来的妻子。从他用『瞬间移动』把女王送去广辉宫起到现在,才刚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 因为理解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所以善治郎也赞成这么做,但像现在这样亲眼目睹妻子平安归来后,他还是不由得安心松了一口气。 夫妻二人面对面各自在沙发上坐下后,善治郎首先开口确认。 「看样子事情应该进行的很顺利,奥菈你在那边没碰见任何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吧?」 「啊啊,没出任何问题。除了伊妮丝她们这些我国的人外,我回来前没被任何人看到」 奥菈这样回答了善治郎。 从两人的会话就能看出,女王刚才做所的,其实是一种需要对乌普萨拉王国隐瞒的秘密入国。即便允许设立大使馆,他国国王未经许可就偷偷潜入一个国家的王宫这种行为,视场合而定有可能会变成相当程度的丑闻。 然而,即便如此这么做也是有价值的。 「从此以后,我也能用『瞬间移动』将人员送往广辉宫了」 「嗯。从以防万一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能那么做可是有很大的好处呢」 现在,随着芙蕾雅公主入住后宫一事的推进以及与之相伴的北大陆情报收集活动,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的人员正以难以置信的频率频繁往来于两国之间。迄今为止接送这些人员的工作全部由善治郎独自承担,但现在,哪怕只是单向的,奥菈也能略微分担一些丈夫的辛劳了。 因为送出时的目的地是原则上只有嘉帕王国人员在场的大使馆传送用间,所以只要事先下达严格的保密命令,理论上就不会被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发觉情况有异。 「不过这种事也没法一直保密下去。得尽快想办法拿到允许奥菈正式访问那边的许可呢。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让奥菈用『瞬间移动』向那边输送人员」 对善治郎的说法,奥菈也表示了肯定。 「我知道。事态迟早会变成那样吧。毕竟现在这种做法无论如何辩解都属于偷偷潜入他国的行为。不过,你说的那种体制要等到局势安定下来之后再说」 女王奥菈的这些意见都非常正确,所以善治郎也能理解。 即便是非公开的,一国之主要访问他国的话,必须给对方留出做招待方面准备的时间。所以如果在眼下这样繁忙的时期提这类申请的话,肯定会惹得乌普萨拉王国的人非常不快吧。 和奥菈不同,善治郎一天之内只能使用两次『瞬间移动』。就算还有这个魔法的魔道具,为了预备各种突发情况,他通常应该尽量避免在他国领土里把两次『瞬间移动』全用掉的情况发生。 虽然在挑战『成人之证』期间出于万不得已一直保持在那种状态,但通常来说,善治郎身上应该始终保留有能让他随时逃离广辉宫的魔力。 也因为这个缘故,迄今为止善治郎临时从乌普萨拉王国返回嘉帕王国时,都必定会在自家王宫中留宿一晚。 但今后就不会是这样了。去的时候使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返回时使用奥菈的『瞬间移动』。如此一来,即便在当天之内往返,回到乌普萨拉王国的善治郎仍能留下使用一次『瞬间移动』所需的魔力。因此,他终于可以无需顾虑日程安排的随时返回嘉帕王国了。 「那么,我今天必须返回那边去,所以得尽快把情报交换完呢。婚礼已经顺利结束,芙蕾雅殿下现在正式成为我的侧室了。回到这边后,不需要再举办一次婚礼的吧?」 女王笑着回答了善治郎。 「啊啊,不错。恭喜你了。然后,让我说声非常感谢吧,善治郎。如此一来,一直是我国夙愿的大陆间贸易的大门终于能够打开了。婚礼的话,确实无需再举办一次,因为已经在那边当地办过了。这边需要举办的,就只有目的主要在于『对外披露』的晚会而已。因为我要是出场的话会很煞风景,所以到时只有你和芙蕾雅殿下作为主宾出席」 「呜哇,听上去真麻烦诶。知道了,我会努力的。那么,和结婚有关的事就是这些。从明天开始,我会依次把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员送过来,接纳的准备没问题吧?」 对善治郎的问题,奥菈自信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后宫中已经整理出了一座别栋专门供芙蕾雅殿下使用」 「芙蕾雅殿下和斯卡谢,以及其他数名追加的侍女这样就行了,其他人呢。还有船工、负责指导建造造船厂的人,以及铁匠韦伦多这些必须最优先送过来的人才吧」 「所谓韦伦多,听说和斯卡谢一样,是有着特别意义的名字来着?」 女王的眼睛眯细了。 「嗯,据说是给国内最棒的铁匠的称号……不,也不对。记得有人说过乌普萨拉王国没有韦伦多的时代很长,那么就不只是国内最棒而已。是更在那之上的地位呢」 「也就能以国家之宝、至宝来形容的人才吗。以我国而言,估计就是相当于老爷子那种级别吧」 这里说的老爷子不是别人,正是指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实际上,传说香狄翁年轻时,托卡雷王国曾以并非比喻而是货真价实的万金为条件秘密挖角他,这件事在嘉帕王国相当有名。 将魔法使和铁匠一视同仁其实有点不太恰当,但两者都属于绝不能轻易转让给他国的人才,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这等人物为什么会来我国?」 「据说是本人强烈希望的。他说自己年纪也大了,已经为国家做出了足够多的贡献。所以想把剩下的铁匠人生用于实现自己的野心」 「野心?」 「他说自己有个无论如何都要打造出『屠龙的武器』的梦想」 「原来如此」 虽然表面上的理由能说得通了,但女王奥菈可不是会把这样的说法直接照单全收的笨蛋。 「有内情呢」 「果然吗?」 「啊啊,虽然没有证据但肯定有」 听到妻子这么断言,善治郎作为丈夫也只好努力开始自己不怎么擅长的对阴谋的解读。 「……是来当间谍的?」 「你觉得韦伦多是能办到那种事的人物吗?」 对奥菈的问题,善治郎摇摇头。 「在我看来完全不是。那位老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个憨直又顽固,也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工匠」 「那么就应该不会错了。无论才能如何,他迄今为止过的都是以铁匠的身份将时间全部奉献给冶炼和锻造的人生吧。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还会有身为间谍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女王也把双手举到脸的高度做出一个投降认输的动作。实际上,除非和古斯塔夫王推心置腹的谈一次,否者确实很难仅凭现有的情报推导出韦伦多背后的内情。 现在,北大陆既有的冶炼技术已经变成了过时之物,名为水车送风式大型高炉的技术正在崛起。身为老派铁匠声望过于巨大的韦伦多,在这场技术革新中已经变成了阻碍。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讲错就粗,照本人希望的那样把他送给今后会成为重要贸易对象的遥远他国当礼物好了。——要完整的解读出这些内情,即便对于奥菈也太困难了。 「嘛,算吧。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国万分渴望得到的铁匠。所以先坦率对这个结果表示感激吧。这些工匠,就先交给王宫照顾管理好了」 「没错呢。啊,韦伦多因为是非常老派的工匠,所以他既会组装炼炉也会烧制炉窑用的炼瓦哦」 「哦?既然如此,感觉他也能为制造玻璃提供建议了呐。搞不好还能帮忙建造不会因高温崩溃的炼炉」 「玻璃的制造还是老样子么?明明都已经成功做出玻璃珠了?」 「啊啊,那方面是成功了没错,但每次都会烧坏炉窑过后必须重建一个这点还是没变。所以现在玻璃珠的产量很有限」 换句话来说,等嘉帕王国拥有能耐得住超高温的炉窑后,另一项事业就也会迎来突破。 如今,各种准备正确实的推进着。等到玻璃珠的量产体制完全建立起来后,就该和拥有付与魔法的夏洛瓦王家正式开始会谈了。 「善治郎,等你正式回国这边事态也平息下来后,这次,就需要你去一趟双王国带布鲁诺前国王过来了」 布鲁诺前国王。是和善治郎初次见面时还挂着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布鲁诺三世头衔的男人。听到这个曾制定出想要把自己的爱子善吉推上风口浪尖的政治阴谋的男人的名字,善治郎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厌恶表情。 「……了解」 但即便如此,善治郎仍基于理性接受了奥菈的要求。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后,两人又继续交换了北大陆的情报。 「现在必须要报告的事还剩两件,或者该说是两个人吧。之前我分别和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威格尼修卿、奥菲斯王国的战士凯文见了面。从两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 听善治郎花费漫长时间讲述了前者的情报后,女王奥菈露出了今天最为严肃认真的表情。 接着,她开始对更为有意义的,来自威格尼修的情报阐述自己的感想。 「这样啊。就是说共和国已经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期间获得最大名声的,是作为指挥官中的一人活跃了一番的佣兵杨。其次是雇佣了这位佣兵,担任共和国军名义上总指挥官的安娜公主。而这位安娜公主,现在做出了要篡夺本国王位的宣言……」 看到妻子和担心的一样没能正确理解自己话语的含义,善治郎只好带着为难的表情继续为她说明。 「不是篡位,是正式发表了会参加下次国王选举的声明。共和国推行的是选举王政,只要是拥有王位继承的王族,不管谁都有成为国王竞选候选人的权利」 「唔嗯?」 因为基础知识实在过于匮乏,即便是聪慧程度远在善治郎之上的奥菈,也还是无法理解选举王政这种政治体系。但因为已经决定要在今天返回乌普萨拉王国,所以善治郎实在没时间为她进行详细的相关说明。 「总之,成为国王对安娜公主属于正当的权利,所以她公开宣传自己把当上国王定为目标了。不过因为共和国过去从未有过女性国王,所以对于那个国家这属于前所未闻的事态。 因为丹宁瓦尔特的胜利,安娜公主在共和国国内的人气急速提升,所以对她的宣言似乎也出现了欢迎的声音。但是,光凭这些是不足以压倒她那些没犯过什么大错的王子兄长的。如果安娜公主是真心想成为共和国国王,我认为她接下来肯定还会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最后那个评价,是善治郎你自己的个人感想?」 对女王的确认,王配点了点头。 「嗯」 「之前,你应该曾多次和安娜公主会面,并反复和她交谈过吧。在这样的前提下,你仍做出了刚才的预测吗?」 「没错。那个人,就是一个行动能力高到能让我做出上述预测的人物」 「原来如此……」 奥菈开始思考。 共和国本就是北大陆西部国土面积最大、技术水平也最先进的大国,最近又在和邻国的大战中获得了胜利,可谓是春风得意。奥菈也在电脑上看过侍女拍回的波姆吉耶港的图像了。那座港口的规模无疑在嘉帕王国最大的港口瓦伦迪亚港之上,各种设施也更加齐备。 此外,根据芙蕾雅公主提供的情报,和『黄金木叶号』同等级别的大型帆船,共和国最少也拥有五艘。 「他们,会来这边吗?」 听到女王的喃喃自语,善治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共和国的强大,善治郎是曾亲眼见识过的。虽说波姆吉耶港终究只是共和国的一部分而已,但他很清楚那个国家的国力多么有威胁。 「奥菈你的意思是,共和国也会对大陆间贸易出手吗?还是说……」 『还是说』之后的那些词汇,善治郎实在无法当场说出口。虽然并不相信日本神道中『言灵』的概念,但他总有种如果自己现在说出来搞不好就真的会成为现实的讨厌预感。 幸好,就算不直接说出口他的意思也已经传达给了奥菈。 「还不清楚。但是,最糟糕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会出现那种局面吧」 「对呢」 明白善治郎对那样的未来还完全没有任何实感,女王强行改变了话题 「那么,另外一人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啊?嗯,这边是聊了个相当荒唐无稽的话题,但姑且也有必须先确认一下的价值。奥菈,对于玛格丽特的身世,你能把握到什么程度?」 「嗯?为什么你会提起玛格丽特?现在说的是奥菲斯王国的战士,名叫凯文的男人的事吧?」 「没错哦,就是那个人的事。但这个话题和玛格丽特也有关。虽然真的是超级荒唐无稽的说法吧……」 这之后,善治郎和女王奥菈,花费了漫长时间聊起了从老战士凯文那里听到的情报。 尾声 后宫,第二人 之后又过去了大约一个月时间。 这期间,善治郎以每天一人的频率,用『瞬间移动』不断把人员从乌普萨拉王国送往嘉帕王国。 芙蕾雅公主,女战士斯卡谢,负责照顾芙蕾雅公主日常起居的数名贴身侍女。还有就是以韦伦多为首的将享受特别待遇的职业工匠们。不过再怎么说,善治郎也无法把所有人都用传送送走,所以除此之外的人员,都要乘坐『黄金木叶号』花费将近百日的时间走海路前往嘉帕王国。 另一方面,这次跟随善治郎来到北大陆的,以骑士纳塔里奥为首的嘉帕王国的骑士士兵,以伊妮丝为代表的侍女们。还有可以算是特别嘉宾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上级贵族露柯蕾夏和她的侍女布罗菈也是如此。 这些人员,也被善治郎一天一人的节奏用『瞬间移动』送走。因为在排序上他本人必须最后一个归国,所以老实说现在这种熟面孔逐渐减少的状况让善治郎有些寂寞。 虽然如果护卫和侍女不断减少会带来善治郎的人身安全和生活不便的问题,但幸好作为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正式建交的一环,广辉宫的一座别栋已经租给了嘉帕王国当做大使馆使用。由于常驻在这里的嘉帕王国大使也需要有士兵保护,所以善治郎总算能免于陷入身边没有护卫的状态。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将一直留在北大陆这边最后一刻的侍女伊妮丝也传送走后,善治郎对自己使用了『瞬间移动』魔法,为这次漫长的北大陆之旅打上了终止符。 「欢迎回来,善治郎大人」 听到熟悉的石室守卫士兵的话语睁开眼睛后,善治郎看到的是没有任何窗户的石室内的光景。被从未熄灭的篝火火光照亮室内景色,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这一点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无论是雨期还是酷暑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吧。正因为如此,这里作为『瞬间转移』的目的地才是最为稳定的。 由于这次前往北大陆期间,善治郎曾把数不过来的人传送到这里,自己也曾多次归来。因此唯有以这里为目的地时,善治郎能够以近乎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发动『瞬间转移』。而他第二容易成功的,估计就是乌普萨拉王国嘉帕大使馆里的传送房间了吧。那边善治郎同样能做到没有数码相机的辅助也可以成功发动『瞬间转移』了。比起半吊子的学会其他魔法,彻底熟练掌握的『瞬间转移』,增加更多可转移的据点能带来更大的好处,所以『瞬间转移』才被誉为时空魔法中最为实用的魔法。 「啊啊,我回来了。奥菈陛下呢?」 「在后宫等您」 女王奥菈似乎和约好的一样,已经早早处理完本日的公务在后宫等着善治郎回来了。 「谢谢」 向士兵们道过谢后,善治郎脚步飞快的离开了石室。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已经完全被善治郎当做自己家的后宫的客厅。打开这里的房门后,他心爱的妻子奥菈马上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如果换做平常,两人一定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深深接吻了吧。但考虑到今天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们都自重了。 先善治郎一步回来的侍女伊妮丝,似乎马不停蹄的直接去处理自己负责的后宫清扫管理人公务了。 「我这边的事都顺利结束了,不过姑且还是确认一下吧。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暂时都得以一个月一次的频率,前往广辉宫的嘉帕王国大使馆和那边的人洽谈吧?」 北大陆如今的形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化着。所以虽然会让善治郎增加些负担,也必须继续高密度的收集那边的情报。 对古斯塔夫王来说,善治郎定期拜访乌普萨拉王国,意味着他既能频繁的得到嫁到远方的女儿的情报,又能和大陆间贸易的对象国保持紧密的联络。所以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次的大任,你完成的十分出色。我以嘉帕王国国王的身份向你道谢」 「是」 听到在后宫很少出现的妻子以女王的身份做出的发言,善治郎也表情认真的低下了头。 但在下一个瞬间,奥菈慰劳部下的女王的表情,就变成了为心爱的丈夫能平安归来而欢喜的妻子的面孔。 「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真是太好了」 「谢谢」 我回来了。果然,自己的回归之处就是这里。善治郎产生了强烈的这类实感。 在善治郎的意识中,嘉帕王国的后宫已经完全被他当成了自己的家。然而,这个地方也不是永远一成不变的。看了看集合在客厅中的侍女们,善治郎开口问道。 「这边没出什么问题吧?看上去都是些熟面孔没什么改变啊?」 听善治郎这么问,奥菈也看了眼侍女们,然后笑着答道。 「啊啊。因为乌普萨拉王国也派了自己的人过来嘛。所以目前我们派给她们的人员只有六名。除了芙蕾雅公主点名想要,本人也很积极的表示愿意去的尼尔妲外,剩下的五人全都是刚招进来的新人」 尼尔妲·嘉杰尔。她是嘉杰尔边境伯家的次女,是相对比较晚进入后宫工作的小个子少女。听奥菈这么一说,善治郎才发现尼尔妲确实不在这里。 成为后宫侍女前,尼尔妲曾在嘉杰尔边境伯家的领主馆和王宫里与芙蕾雅公主有过相当程度的个人交流。虽然只是善治郎自己的主观看法,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十分亲密。 嫁到异国的芙蕾雅公主,会希望自己也很熟悉的当地熟人来当自己的侍女,这个要求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 顺便说下,这里所说的新人,是指善治郎前往北大陆期间女王奥新募集来的人员。因为这次和善治郎完全无关,所以就没有考虑年龄、是否已婚、相貌等条件。完全是以作为侍女的能力和对王家的忠诚度为标准进行筛选的。其中尤为重视的是对王家的忠诚度这一项。 毕竟,新招募的后宫侍女接下来要去服侍芙蕾雅这位外国公主大人。如果不小心一点说不定会被对方拉拢走。 换上松快的室内装的善治郎在沙发上坐下,从冰箱中取出冰水润了润喉,然后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奥菈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 善治郎接下来有件不得不去做的事,虽然他也不是不想去做,但又觉得如果自己真兴高采烈的去做了,会显得很卑鄙。准确解读除了丈夫内心这些想法的正妻,努力装出一副坦然的笑容。 「善治郎,那边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然后用这句话推了丈夫一把。 那个推出的方向,是其他女人所在的房间。 虽然在平民看来是扭曲的男女关系,但如果是嘉帕王国的王侯贵族,就属于大多数人都有的经验。 「奥菈……」 另一方面,被催促的善治郎先是微微吃了一惊,接着便用很寂寞的表情看着爱妻。 「为了国家,我把一段复杂的人际关系强加给了你。但是,只有下面的话我一定要和你讲明白:你不需要为任何事感到内疚。最希望现在这个情况发生的是芙蕾雅殿下,主动接受了她的想法的人是我,而你对这件事也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在意什么——虽然内容不同,但奥菈迄今为止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用类似的话劝解过善治郎。但即便明白其中的道理,善治郎以在日本培养出来的价值观为基础的个人情感,就是怎么也无法彻底接 受现状。 但即便无法彻底接受,善治郎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 「呼—,好」 靠深呼吸给自己打了打气的善治郎,用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去了!」 「啊啊,你去吧」 在慢慢站起的爱妻的目送下,善治郎离开了客厅。 走出客厅后,善治郎来动后宫本宫的中庭里。 「呜哇,不愧是酷暑期」 被中庭的灼热阳光晒到后,善治郎不由得发出一阵悲鸣。他甚至产生了酷暑期的阳光具备物理攻击力的错觉。 明明根本没走多远,穿t恤短裤的善治郎身上却已经出了不少汗水。 善治郎快步穿过中庭的草坪。虽然路过喷水池时因为输给了清凉水汽的诱惑在那里停留了一下,但他马上又离开了。就算喷水池旁边较为凉快,但仍不能改变那里被阳光直射的事实。 迈着仿佛是为了逃跑般的快速脚步,善治郎终于抵达了后宫的别栋。 从成为后宫之主到今天为止,善治郎一直都是在后宫本宫生活的。但后宫这种地方,原本是供一名男人带着复数妻子生活的空间。而让嫁给同一名男人的多名女人在同一栋建筑中生活,是相当于在狭窄的水池里同时饲养多条鲨鱼的行为。 所以,后宫的建筑物分成了好几个区域。而这座别栋,就是王配善治郎的侧室芙蕾雅·阿尔卡多·嘉帕今后生活的新据点了。 「欢迎,善治郎大人。我一直在期盼您的到来」 走入别栋的一个房间后,满脸笑容芙蕾雅公主上前来迎接善治郎。 「嗯,我来叨扰了,芙蕾雅殿下」 这么回应后,善治郎看了看自己还是初次涉足的这个房间。 面积基本和本宫的客厅相等。家具目前只有沙发和桌子等东西,因为都是嘉帕王国准备的,所以也和本宫的物品差不多。 决定性的不同,在于这里没有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家用电器。 作为替代,这里安放了从双王国购入的造雾魔道具来降低室温。不过以善治郎的体感感觉而言,这个房间里的温度应该仍在摄氏三十度以上。当然了,在气温轻易会超过摄氏四十度的酷暑期白天里,这已经非比寻常的凉快温度。但习惯了带空调的本宫卧室室温的善治郎,仍担心在北大陆北部长大的芙蕾雅公主能否受得了这样的温度。 「没有什么不自由的地方吧?如果有什么不够的东西我会马上让人取来,所以别客气尽管告诉我就好。不过,如果是乌普萨拉王国独有的物品,就最快也要等一个月之后才能送到,这点还请殿下忍耐」 听到善治郎的话,坐在他对面的芙蕾雅公主笑了一下。 「非常感谢。既然如此,我就提一个吧。迄今为止出于奥菈陛下的关怀每晚提供给我的大量冰块,今后也拜托继续提供了」 「我知道了」 看起来,不用善治郎多说,女王奥菈已经在帮芙蕾雅公主度过热带夜晚的对策这件事上有所行动了。靠着造雾的魔道具和冰箱制造的冰块,别栋寝室的室温似乎已经下降到了足以让芙蕾雅公主在里面熟睡的程度。因为这并非完全是别人的事,所以善治郎也安心了一些。毕竟,今晚他自己也得睡在那里。 芙蕾雅公主超越感慨仿佛已经无语了一样的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乌普萨拉王国的物品只要等一个月就能送到,吗。距离感真的混乱了呢」 然后边这么说边发出苦笑。本来必须乘坐特殊大型船只赌命进行将近百日的航行才能跨过的距离,现在却有人说每个月都能往返一次。听到这种话,人的确只能目瞪口呆了吧。 尤其是对于当初甚至做好了无法再次踏上故乡土地觉悟的芙蕾雅公主,在感到泄气的同时,还让她觉得当初轻易就陷入悲壮感的自己很羞耻。 话虽如此,善治郎的提议让她十分感激不尽这点仍是不变的。 「除了收取那边的物品外,我能拜托您也给那边送一些东西过去吗?不仅是我自己,我这次带来的侍女们,也都希望能把自己的近况传达给祖国的家人们知道」 另外,拿到某些稀奇的东西时,她们也希望能当成土特产寄回给故乡的家人——芙蕾雅公主又这么追加了一句。 「诶诶,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对面的回信也由我再带回这边好了」 「那就拜托您了」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她身后的侍女们都露出喜色。 和堪称行动力的集合体,以自己的意志嫁来南大陆的芙蕾雅公主不同,这些侍女都是因为高层的命令才被送来这边的人员。虽说善治郎打算尽可能给予她们关照,但南北大陆之间的文化、气候差异实在过于巨大,产生严重思乡情绪的人今后绝对会出现吧,善治郎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要是因此就把侍女全换成嘉帕王国的人,这次又要轮到芙蕾雅公主的内心坚持不下去了。不管态度多么亲切,服侍的怎样细致体贴。如果一直被价值观从根本上就不同的异文化圈的人包围着生活,精神压力是无论如何都会逐渐积累起来的。 善治郎甚至认为,对从北大陆带来的侍女,应该采取任期满一年后就和人交替的人事制度。 「斯卡谢也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别客气尽管告诉我」 善治郎用这句话把话题引向和平常一样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的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 女战士虽然因此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切换回了平时那种严肃认真的表情。 「是,非常感谢您的关照。那么我就承蒙您的美意了,其实在配备的武装上我遇到了些问题,能请您帮我联络人在王宫的韦伦多大人吗?」 「武装?现有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吗?」 对善治郎的反问,斯卡谢用力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很失礼,但使用这个国家的武器的话,我们无法将在祖国习得的武技以十足的力道发挥出来。使用故乡带来的武具的话,在这边又会太热。这类取舍要如何取得平衡,我希望能和韦伦多大人商量一下」 按照女战士的说法,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基本不会穿全身铠甲,而是会在手腕、胸口、小腿、脚面这些部位,佩戴装备特别厚重的金属防具。 在他们的战斗风格中,有着并不只会单纯的回避对手的攻击,有时也会用这些强化了防御力的部位承受敌人攻击的习惯。当然,如果是斯卡谢这种级别的高手,即便不采取那种战术也能将对手发出的攻击全部完美回避掉吧。但是,和强敌对峙时能否使用自己驾轻就熟的防御手段,是会对战局产生极大影响的。 所以,才希望得到即便是在南大陆的酷热中,也能使出同样防御手段的防具。面对女战士为了履行护卫的职责必须尽自身最大努力的发言,连善治郎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明白了。我来安排让你们会面。因为拿到允许韦伦多阁下进入后宫的许可再怎么说也太困难了些,所以最后大概会以斯卡谢阁下前往王宫去见他的形式进行吧。这方面事前请和芙蕾雅殿下仔细协商好」 「是,非常感谢您的关照」 「斯卡谢,只要我人在后宫里,就不需要私人护卫了。所以别在意我的事尽管去见韦伦多阁下吧」 「是」 对主君芙蕾雅公主的话,斯卡谢露出有些 无法接受的表情。但即便她心中觉得后宫现有的护卫还不足以让自己托付重要的主人,但也不会当着后宫之主善治郎的面直接把那种话说出口 「…………」 「…………」 事务上的话题聊完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如果现在是和奥菈在一起的话,这种无言的时间反而会让善治郎感觉很舒服,但对象是芙蕾雅公主就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这类问题,只能靠时间慢慢解决吗?) 就在善治郎思考这些事的时候,芙蕾雅公主先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了口。 「斯卡谢,各位。你们先到隔壁的房间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善治郎大人聊聊」 可以的吧?被这么问过后,善治郎也点了点头。于是斯卡谢和侍女们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 「…………」 「…………」 时间再次在沉默中流过。虽然已经和芙蕾雅公主打了很久交道,但善治郎和她几乎不曾像现在这样完全只有两人的独处过,毕竟大部分时间都有女战士斯卡谢守在旁边。可现在就连那个斯卡谢也退了出去,这下自己该和对方聊什么好呢? 沉默中,芙蕾雅公主忽然从对面沙发上站了起来,接着强行坐到了善治郎身边。 面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的善治郎,芙蕾雅公主用她冰碧色的双眼紧急盯着善治郎的眼睛,然后叫出他的名字。 「善治郎陛下」 「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善治郎条件反射给出的回应,芙蕾雅公主用明显故意拉高了的语调说道。 「对,就是这个语气。善治郎陛下归国前,我曾和奥菈陛下多次进行过会谈。当时她告诉我了,那个殷勤的语气并不是善治郎陛下您本来的说话语气吧?」 「那个,确实,如此」 不知怎么的,善治郎想起和奥菈结婚后『初夜』时对方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点了点头。 状况很相似,两位女性对自己说的话也差不多。因此,善治郎轻易就像想象出芙蕾雅公主接下来要说什么。 结果,他的猜测完全猜中了。 「我和善治郎陛下已经是夫妻了哟。如果您和我说话时不使用自己本来的语气,我会很寂寞的」 「呃,关于这个……」 自己再一个人烦恼下去也于事无补,于是善治郎老老实实坦白了。 「这个,稍微有点难呢。奥菈陛下那时,因为我们之前并没有过多少接触,所以要修正起来也很简单。但我和芙蕾雅殿下,已经用这个语气相处一年以上了呢」 话虽如此,既然都已经结婚了,两人如果仍对彼此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同样非常不自然,善治郎也能理解这些。 「所以,我们不能以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吗?不,这事我们就慢慢处理吧?毕竟就算我这人怎么努力,多半也不会那么快就切换过来」 听到善治郎尽可能用自己真正的语气讲出这这番话,芙蕾雅公主的嘴角翘了起来。 「我知道了。那么我也让一点点的慢慢适应吧」 「是……不对,嗯。那个,芙蕾雅殿下现在说话语气就是你平时用的语气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略微歪头想了想。 「这个嘛……。因为面对父亲、母亲、兄长、斯卡谢是我用的都是这个语气,所以我想应该算是吧。硬要说的话,和尤格文相处时我说话会更随便一些,但那个比起普通的语气,应该算是我小时候说话的语气」 毕竟对方是从自己在母亲的腹内时就一直在一起的双胞胎弟弟,在任何意义上都是最为特别的交流对象。 「那就好。我以前也对奥菈说过,后宫这种地方是供人放松的空间,所以不需要在这里勉强自己哦」 「……非常感谢」 听到善治郎的话,银发公主先是发呆了一下,然后就笑着向他道了谢。 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样,芙蕾雅公主入住后宫后,曾在善治郎不在的场合下和女王奥菈进行了多次会谈。 当时,女王奥菈曾再明白无误的提醒过芙蕾雅公主。 「虽然嫁到了我国来,但你仍有自己的祖国。因此,我能理解你会为了给祖国创造利益而行动。作为你个人目的的航海和冒险,我也会帮你疏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和我竞争争夺夫婿殿下的宠爱,甚至在这方面超越我,更是你作为侧室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权利。 但是,这座后宫存在的第一目的,是为夫婿殿下提供一个能让他安心休息的空间,而夫婿殿下是个非常讨厌自己周围的人互相不停争斗的人。因此无论是你本人还是你的那些侍女,如果把竞争心或对抗心升级成对他人的攻击性,进而导致夫婿殿下因此操心受累的话,对于我国那属于即便要放弃大陆间贸易也必须将之排除掉的大问题。这点你一定要铭记于心」 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你要暗中搞事或和我争宠都没关系,但如果被善治郎发觉给他造成心理负担的话,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得让你们离婚哦』的警告。 当然,这些内部谈判是不能让善治郎知道的。 接受了女王奥菈的话,同时在心中燃起了斗志和向上心的芙蕾雅公主,对着善治郎露出一个微笑。 「关于遣词用句方面,还有一件事不进行修正不行呢。接下来不仅是芙蕾雅殿下你,斯卡谢和其他乌普萨拉王国的侍女们也都不要再用『陛下』来称呼我了。原本,在这个国家里能被人用陛下称呼的,就只有当过国王的人而已」 在嘉帕王国,就连王妃的敬称也是殿下。然而,善治郎拥有这个国家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女王的丈夫』的复杂立场。如果以陛下称呼这样的善治郎,会很容易让人产生他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的误解。用殿下称呼他的话,又会给人留下他明明是男人却必须屈居于奥菈这位女性陛下之下的印象。 因此,虽然最开始时嘉帕王国里也有人称呼善治郎为陛下,但现在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非公开场合,所有人一般都只会称呼他为『善治郎大人』。 虽说国外人士到现在仍大多用『陛下』来称呼善治郎,但既然芙蕾雅公主已经入籍嘉帕王国,那就必须改掉那个习惯才行。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命令斯卡谢她们也严格执行这个要求。既然如此,我现在也不再是乌普萨拉的公主,而是嘉帕王国的侧室了,所以也请别再用『殿下』称呼我吧」 芙蕾雅公主笑呵呵的说出这番话,其实善治郎之前也多少预想到了。 「嗯,我知道了,芙蕾雅」 如果现在纠结,只会把问题越拖越长。抱着这个念头,善治郎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改了口,直接叫起了芙蕾雅公主的名字。 「是,善治郎大人」 芙蕾雅公主也带着打心底觉得开心的笑容回应了他。 「那个,我这边还是要加上大人?」 「因为我自小接受的是不能对身份在自己之上的男性直呼其名的教育呀,这点还请您见谅」 这么说完后,芙蕾雅公主苦笑起来。 「啊,嗯,我知道了」 善治郎也明白,如果现在硬要芙蕾雅公主对自己直呼其名,反而会给她造成更大的负担。 「那么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哟,芙蕾雅」 「我才是,今后要请您多多关照了呢,善治郎大人」 银发的公主先是用力握住善治郎战战兢兢伸过来的手,然后直接倒在善治郎怀中,并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 而善治郎也用自己空出来的左右,轻轻抱住了伏在自己胸前的芙蕾雅公主。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第14卷待续) 附录 主人和侍女的间接交流/人事变动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顺利在北大陆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嘉帕王国后宫的侍女们每个人无不喜笑颜开。对她们来说,善治郎是个非常棒的主人。所以没有一个人不为主人经历结婚这种大喜事而高兴。 然而,她们也只是欢喜了一瞬间而已。下一秒,所有人都换上了带着悲壮感的严肃表情。 理由很简单。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举办了婚礼,就意味着后者很快就会正式入住后宫。具体来说,大约一个月后芙蕾雅公主就会搬进来。 当然了,后宫之前就在为这件事进行着各种准备,但其中有很多如果不先知道入住的具体日期就无法决定的部分。 消耗增加了的粮食的采买,寝具的最终检查,更换衣物的整顿。然后就是对芙蕾雅公主要入住别栋的大扫除。现在,后宫中刮起了名为紧急重要工作的大风暴。 「我把寝具拿来了!」 「进来吧,寝室的扫除已经结束了」 「在别栋工作的侍女用的房间,需要准备多少间?」 「正确人数现在还不清楚,保险期起见先准备十间吧」 「记得,是叫维克多利亚大人吧。她是芙蕾雅殿下的心腹兼护卫。所以要把她的私人房间安排在芙蕾雅殿下的房间附近。另外千万不要对人家失了礼数」 「维克多利亚大人在后宫时据说也会装备着武装。你们马上去确保供她安置武器、防具的场所」 在阿曼达侍女长和各部门负责人的指示下,年轻侍女们作为劳动力在后宫中到处奔走。 一边以不输酷暑期的热情和年轻侍女们共同工作,一边观望着状况进度的阿曼达侍女长,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的情况,仅限这次的话还好,要是常态化的话大家可就要坚持不住了呢」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本来只是想自言自语一下结果却有人冒出来接话,对此不由得皱起眉头的中年侍女长,向着发问的人反问道。 「巴妮莎,你跑来这边好吗?」 对侍女长的质问,身材很胖的中年侍女——料理工作负责人巴妮莎露出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的笑容。 「没问题啊。奥菈陛下说了今天不回后宫吃午饭。所以要做的就只有咱们自己吃的东西,那点事轻轻松松啦」 因为到处人手不足,今天的午饭是由料理工作负责人巴妮莎独自一手包办的。虽说两名主人都不在只需准备自己这些后宫侍女的员工餐,但仅凭一个人就做出了这么多人的午餐,只能说真不愧是巴妮莎。 「那么,到底怎么办?现在这种忙碌状态不能一直持续下去,我也赞成你这个意见」 站到阿曼达侍女长身边的巴妮莎,说完这句话后也露出严肃的表情。 有侧室的入住,后宫的生活空间就会随之扩展,维持这个空间所必须的人员也会倍增。 当然,女王奥菈也不笨。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事态,她才一直为了给后宫侍女增员而进行招募。但这么做能增加的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毕竟,后宫是王族们生活的空间。是会让名为王族的高贵人士最为放松,最没有防备的空间。因此,常驻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必须严格筛选。不能因为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就轻易增加新的侍女。 「我打算向奥菈陛下进言,把扫除、庭院、浴室方面的工作交给女仆们」 「喂,这样没问题吗?」 阿曼达侍女长的主张,让连一向胆色过人的巴妮莎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所谓女仆,是指作为劳动力被王宫雇佣的女性。顺便说下,男性则被称为男仆。 其实,后宫一直有在使用女仆男仆。最简单易懂的例子就是洗涤方面的工作。每天早上,后宫侍女都会把收集来的脏衣物打包整理带出后宫交给女仆们洗涤。而前一天洗好晾干的干净衣物,也会在此时交给后宫侍女们带回去。 除了洗涤外,清洗送来后宫的蔬菜等食材的工作也是这么处理的,男仆的话,还要再加上准备、搬运烧洗澡水所用的柴薪的工作。 然而,阿曼达侍女刚才提出的想法,却跟这些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洗涤衣物也好,清洗蔬菜食材也好,劈柴并帮忙搬运也好,这些就算不进入后宫也照样能做。但打扫房间或浴室,整理庭院等工作,就属于不进入后宫就不可能完成的作业了。 把这些工作交给女仆们,就意味着要允许她们进入后宫。 「虽然是女仆,但也必须先经过严格的身世审查。在此基础上,负责后宫内工作的人到任期到期为止都必须留在王宫中。后宫本身,她们也只能在有工作需要的限定期间才能进入」 估计是这个想法已经考虑很久大致成型了吧。阿曼达侍女长十分流畅的为自己的方案进行了细节说明。 和大多是贵族的侍女不同,女仆全都来自平民阶层。然而,虽然都是平民每个人的家世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人是降为平民的原贵族家次男或次女,有的人却是不管上溯多少代也还是平民。阿曼达侍女长的想法,就是从来历比较清楚的人当中严格筛选出一部人拿来用。 让无法信任的人进入后宫还会产生一个问题,就是后宫内部情报的外流。 为了防止那种事发生,被选中的女仆们到任期结束为止,至少一年之内必须留在王宫里不得离开。在此之上,这些人还只能在需要进行打扫这类特定时间才被允许进入后宫工作。这些都是为了防止后宫内的情报泄露。 当然,既然强加了如此多的限制,付给打扫后宫女仆们的薪水就必须比普通女仆多很多才行。但即便是这样,和增加同样人数的后宫侍女相比也已经是压倒性的便宜了。 对侍女长的话,巴妮莎先是抱着她粗壮的双臂思考了一会,然后开了口。 「唔—嗯,既然如此那应该就不要紧了吧?但是,我可不会允许那些女孩靠近厨房哟」 交给巴妮莎管理的厨房,是负责烹制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会直接入口食物的部门。在某种意义上,那里可说是必须最严格管控的一个部门。这方面的要求,巴妮莎是绝对不容有一丝妥协的。 「那是当然的吧」 对料理工作负责人的声明,阿曼达侍女长也带着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女仆也要进入后宫工作的传闻,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在年轻侍女们之间传开了。 当天夜里,做完工作回到自己房间,通称『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菲、多萝蕾丝、蕾蒂,也在昏暗的油灯照明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这个话题。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女仆们要进来做扫除和庭院方面工作的事。啊—,我们终于也要有部下啦,部下!」 已经完全陷入兴奋状态,用和夜晚不相符的大音量这么叫起来的,是小个子短发少女——菲。 听到她这番话,坐在对面床铺上的高个子长发少女——多萝蕾丝发出很无语的声音。 「笨蛋,你声音太大了。说到底那又怎么了?就算是部下,也只是为了应付眼下的情况临时雇来的吧」 即便遭到多萝蕾丝的冷言冷语,菲的兴奋度依旧不减。 「你说什么啊,那可是部下哦,部下!果然最重要的就是一开始的印象吧。我该对部下们说什么好呢。啊,对了还必须严格的指导她们才行」 有了后辈时也是这样。看起来, 菲似乎是那种只要有机会照顾下属就会变得很兴奋的性格。 大概是由于身高很矮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因此总是被旁人当妹妹对待的缘故,菲才能通过照顾下属这一行为感受到非比寻常的喜悦吧。 「可是,女仆们进来后宫的话我们的工作内容也会骤然一变吧—?到时能不能把工作做好,对此我有点担心—」 虽然语调慢慢悠悠,但表情相当严肃认真的说出这番话的人,是以三人中最丰满的胸部为特征的侍女——蕾蒂。 蕾蒂说的的确也是事实。现在,后宫侍女们无论什么工作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但大多出身贵族家的她们,原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做侍女工作。只有在人手不足的后宫里时才会这样。 因此如果有制约的将名为女仆的劳动力导入后宫,工作的分配肯定会变回她们在自己家里时的那种常态。也就是直接动手的肉体劳动都交给女仆们,蕾蒂她们这些侍女主要负责督导。 听到蕾蒂的话,多萝蕾丝发出很意外的声音。 「诶?蕾蒂不擅长那种事吗?出身比我这种人高得多的你,应该非常习惯使唤佣人吧?」 要论问题儿童三人组的出身的话,菲远在其他两人之上,其次是蕾蒂,多萝蕾丝垫底。 而即便是那个多萝蕾丝,在自己老家里时也经常比起自己动手更习惯把家事交给佣人们打理。所以她才对出身明明比自己更高的蕾蒂却反而不擅长使用佣人一事感到了违和感。 听到多萝蕾丝的话,蕾蒂很头疼的垂下了头。 「唔—嗯,虽然在家里时确实工作基本都会交给仆人们做—,但个人来说我很不擅长那种事—」 按照蕾蒂的说法,这似乎并非她所受的教育不足而是个人资质的问题。而且蕾蒂主张,雇人来做工作和将监督雇来的人作为自己的工作是两码事。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比起什么事都自己做,只用对他人下达指示就好轻松多了呢」 歪头表示不解的多萝蕾丝,大概到现在还无法和蕾蒂产生共鸣吧。她的这种想法说好听点是很有贵族风范,说难听点就是非常厚脸皮。 「对嘛,我们本来就是下达指示的立场。所以只管下达指示就好啦」 听菲很开心的这么说,多萝蕾丝用有点低沉的声音警告了她。 「正确来说,也不是只用做指示就可以了哦。因为阿曼达侍女长和各部门的负责人们肯定会来巡查。所以在有需要的时候,我们自己也得和女仆们一起动手工作。在此之上还有监督的责任要付呢。如果手下的侍女们出什么错,我们这些监督者也要跟着受罚的啊」 我可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些理由被开除——听多萝蕾丝又小声这么追加了一句,菲十分开心的笑了。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房间内太昏暗多萝蕾丝没有察觉到这个笑容。 「话说回来,后宫里终于也有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之外的人住进来了呢」 多萝蕾丝这句感慨颇深的话,让菲和蕾蒂也连连点头。 「嗯」 「总觉得,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感呢—」 正确来说,后宫里现在还有卡尔洛斯·善吉和法娜·善乃两名小婴儿在。但即便自己亲手照顾过对方,在三人的印象里还是不会把两名幼子当成正式的后宫住人看待。 善治郎和女王奥菈,再加上自己这些后宫侍女们,就是组成后宫这个群体的全部成员。虽然这段时期只有数年决称不上漫长,但三人都过得十分舒适惬意。 可现在,这个群体里加入了芙蕾雅公主这个『异物』。 不,芙蕾雅公主是正式嫁进来的侧室,所以肯定不能算是异物吧。但后宫以往的舒适程度,就是到了会让侍女们忍不住产生那种想法的地步。所以,每个人都对芙蕾雅公主到来后,后宫会产生的变化心存胆怯。毕竟,明明迄今为止她们对所处环境从没有过任何不满,那个环境现在却要发生改变了,而且有很高概率是向着恶化的方向改变。 不过在所有侍女中,以最为悠闲的态度面对这种变化的人无疑就是问题儿童三人组了吧。因为她们已经从阿曼达侍女长那里,拿到了『会让你们跟随善治郎大人』的保证。 善治郎很中意三人那种不拘小节的行事态度,这个说法虽然听上去还不错,但阿曼达侍女长当时不小心说漏了嘴的那句「如果被他国的公主大人误会我国的后宫侍女都是你们这个样子,就太让人头疼了」,其实才是真正理由的可能性很高。 「谁会调去别栋呢?」 「之前刚新招了一批人,应该是以那些人为中心吧—?」 「确实那么做问题比较少呢。毕竟对于知道本宫舒适工作环境的人,调去别栋太难接受了啦」 反正我们是绝对不去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因为事不关己,问题儿童三人组现在才能这么悠闲。 ◇◆◇◆◇◆◇◆ 数日后,后宫中发表了要分配给芙蕾雅公主去别栋工作的人员的名单。其中大部分成员就如蕾蒂预想的那样是最近刚招聘来的新人。但只有一人例外,是从现有的后宫侍女中调职过去的。 尼尔妲。 酷暑期所特有的漫长午休,是无论工作多么繁忙都必须坚持执行的制度。毕竟酷暑期正午的阳光并非比喻而是真的具有杀人的威力。所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漫长的午休除了必须要吃的午饭外,其他时间通常应该为了有力气做下午的工作而拿去午睡养精蓄锐才对。但年轻的侍女们当然不会这么循规蹈矩。 就算午饭吃完了,她们也会继续留在侍女用的食堂里,围绕着各种传闻大聊特聊。这已经几乎成了所有年轻侍女的日常功课。因为理解这样的放松也是很重要的,阿曼达侍女长以不会妨碍到工作为前提条件默认女孩们的行为。 这天午休,问题儿童三人组吃午饭时正好和尼尔妲同桌,于是就向她打听起了换工作地点的事。 平日里和尼尔妲组队工作的路易莎和米莱拉也在。 听尼尔妲大致说明完状况后,最先开口的是多萝蕾丝。 「也就是说,数天前奥菈陛下曾亲自来询问你的意见?而你当时也接受了。这次的转调并不是强制的?」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多老实说多萝蕾丝觉得这是个很难拒绝的要求。 女王亲自出面来和你协商,那种东西不管表面多客气实际上就相当于强制命令。 由于大家都对此很有默契,所以有一定程度良知的掌权者,通常会让命令对象进行选择前,先通过他人以『传闻』的形式确认本人的大致意思。但这次因为没有时间,尼尔妲似乎是没得到任何提示就被直接叫过去了。 万幸的是,这个名叫尼尔妲的小个子少女,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懂那些拐弯抹角的做法,说到底,她根本没产生过拒绝女王要求的念头。 因此,尼尔妲先是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到无防备的笑容, 「是。芙蕾雅殿下好像点名要我做她的贴身侍女。因为这是非常光荣的事,所以我就接受了」 然后用似乎很开心的语气这么说道。 「这么说起来,尼尔妲你进入后宫前,就已经和芙蕾雅殿下认识了来着?」 听到仿佛想起什么般的一拍手的菲这么说,尼尔妲笑着表示了肯定。 「是的。姐姐……大人的婚礼,殿下也作为善治郎大人的女 伴出席了。我们是在那时认识的」 这之后,两人又在王宫见过一次面。因为年龄相近,最终尼尔妲和芙蕾雅公主结下了相当亲密的友情。听说前者后来做了后宫侍女后,芙蕾雅公主会指名她——尼尔妲做自己的侍女,可以说是非常自然的展开吧。 嘉帕王宫派给别栋的侍女有六人。除了尼尔妲外其他五人都是新人。虽然其中有三人已婚年龄也和阿曼达侍女长和各部门负责人是同一世代,但以和芙蕾雅公主个人的距离而言,尼尔妲才是分派给芙蕾雅公主的嘉帕王国侍女们的代表。 这个单纯的事实,尼尔妲现在多半还完全没察觉到吧。 「虽然这是尼尔妲你自己决定的,但不要紧吗—?去别栋工作的话,就不能出入本宫这边的客厅和寝室了哟—?」 本宫的客厅里有冰箱和电风扇,寝室里更是配备了空调。当然,这些家电的使用权都是属于善治郎的东西,但后宫侍女们日常里时不时就能多少沾一些他的光。例如现在,几个人饮用的果汁水里就飘着冰箱制造的冰块。 所以,已经不想再过享受不到家电恩惠的生活了——只要是在后宫工作的侍女,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有这类想法。 对蕾蒂的担忧,尼尔妲又露出那种小动物一样的笑容,然后出了意外的回答。 「那个是有点让人遗憾呢。啊,可是,我能借走掌上游戏机哦。而且为了充电,大概也能时不时的返回这边休息一下吧」 「掌上游戏机……,你打算把那个带去别栋吗?」 虽然只有多萝蕾丝发出惊讶的声音,但表情上其他在座的人基本都和她一样。 面对前辈、同僚的反应,尼尔妲依旧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是的。善治郎大人已经给了我许可。不过,大人还告诉我如果还有其他人想玩的话,要好好遵守顺序才行。啊,对了,大家也都是要玩的吧?」 看起来,善治郎虽然最近一直忙着用『瞬间移动』往来于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但他还是趁着滞留本国的那一点点时间,亲自给了尼尔妲借走掌上游戏机的许可。 听到尼尔妲的回答,菲、多萝蕾丝、蕾蒂互相对视了一下后就再没说什么了。因为她们都想起以自己的立场,在这件事上是无法多什么嘴的。所到底,最经常把掌上游戏机借走玩到忘记时间的惯犯,不是别人正是问题儿童三人组。把尼尔妲引上这条路的犯人也是她们三个。 为了防止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会话题继续下去,菲有意识的迅速转换了话题。 「可是,如果尼尔妲你去别栋工作的话,你所属的三人小组就要解散了呢。路易莎、米莱拉,你们不要紧吗?」 听到前辈的询问,坐在尼尔妲左右的她的两名室友先后开了口。 「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下官要执行的任务并无任何改变」 用士兵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路易莎还是老样子。 「虽然我将来也可能转调去别栋工作,但目前应该暂时还会保持现状吧」 米莱拉则用柔和的语气,给出这么个有所保留的回答。 实际上,米莱拉之前已经收到了养父玛凯奴斯伯爵的联络。 芙蕾雅公主的双胞胎弟弟,名为尤格文王子的人物,提出了希望从嘉帕王国的上级贵族中娶一名侧室的请求。整件事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官方说法,但女王奥菈似乎很想答应对方的样子。 米莱拉是玛凯奴斯伯爵的侄女兼养女。完全满足未婚的上级贵族之女这个条件。 如果真的以成为尤格文的侧室为目标的话,去做王子的双胞胎姐姐芙蕾雅公主的侍女,从长远来看属于稳赚不赔的选择。 话虽如此,这也是个不仅目前还只是假设,正式决定后必须在异国度过剩余的人生的选择。所以无论是玛凯努斯伯爵还是米莱拉自己,暂时都不会主动去参与这件事。 (如果真要嫁去乌普萨拉王国的话,再次返回嘉帕王国这边的手段实际上就只剩下了善治郎大人的『瞬间移动』。既然如此,我得先和善治郎大人加深感情呢) 后宫侍女想要和主人善治郎拉近关系。要问具体该怎么做才能实现这个目的的话,坐在米莱拉眼前的三人组是最成功的范本。 问题就在于,让以贵族千金来说是优等生的米莱拉学习『问题儿童三人组』的做法,完全是东施效颦一样的行为。 「虽然说是要转去别栋,但别栋就在本宫旁边呢。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哦,米莱拉」 完全没有察觉米莱拉各种背后算计的尼尔妲笑呵呵的这么说道。 「诶诶,我才是要请你多多关照呢,尼尔妲」 面对明明不会在表情语言上做任何修饰,却不知为何可以博得大部分人好感的尼尔妲,米莱拉只能努力做出一个撑面子的笑容来回应她。 ◇◆◇◆◇◆◇◆ 这之后过去了大约十天左右。 和侧室芙蕾雅公主有关的人,终于出现在了后宫中。 作为第一波先锋的人,是一名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高大女战士。 「我是维克多里亚·库伦奎斯特。曾被授予了『斯卡谢』这个名字。希望各位能以斯卡谢来称呼我」 高个子女战士——斯卡谢在所有后宫侍女们面前这样打了声招呼。 身穿帅气青色军装的斯卡谢不仅腰间佩着剑,右手还拿着一把略带黄色的乳白色长枪。 面对嘉帕王国公开场合里从未出现过的『女战士』,后宫侍女们半是感兴趣半是恐惧。 当然了,感兴趣也好恐惧也罢,受过严格教育的后宫侍女们都不会当场把那些情绪表露在脸上。但是,作为一名拥有优秀观察眼的战士,斯卡谢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斯卡谢大人,负责担任芙蕾雅大人的护卫。所以作为特例,被允许即便在后宫也可以装备武装。各位,你们都绝对不可对斯卡谢大人失了礼数」 阿曼达侍女长用这番话将女战士斯卡谢介绍给众人。要怎样对待迄今为止后宫迄今为止从未出现的名为护卫的特别人种,年轻侍女们似乎都很不知所措。 斯卡谢不是自己的同僚。但也不是上司。当然,更不是主人。那么到底该怎么和她接触? 是敏感的察觉到这个气氛了吧。女战士努力做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我,还有今后要住进来的芙蕾雅大人都是异国人。虽然我们都打算好好学习这个国家的文化,但肯定还是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吧。今后,如果我们的言行中出现某些不符合这个国家常识的地方,若各位能及时指摘出来我们就太开心了。毕竟我们都打算尽可能的服从这个国家的习俗」 这么说完后,斯卡谢向众人行了一礼。就像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她行的是嘉帕王国的骑士礼。 话语的内容,以及斯卡谢的表情、语气中所蕴含的理性和真诚,终于解除了侍女们的紧张情绪。 就像为了不放跑这个气氛一样,阿曼达侍女长开了口。 「斯卡谢大人。虽然我想您可能早就认识她了,但还是容我为您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尼尔妲。今后就由她担任芙蕾雅大人的贴身侍女」 「我是尼尔妲,斯卡谢大人」 「好久不见,尼尔妲。今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面对大大的黑眼睛因紧张而有些湿润的尼尔妲,斯卡谢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容回应她。 接下来,阿曼达侍女长又介绍了三个人给斯卡谢, 「尼尔妲是较晚进入后宫的侍女。因为这个缘故,把介绍后宫的工作完全交给她一个人我有些不安,所以暂时由这三个人来负责辅佐她。你们几个,过来打个招呼吧」 然后催促三人上前问候。 「我是菲」 「我是多萝蕾丝,斯卡谢大人。在『黄金木叶号』上时真的是受了您很多关照」 「我是蕾蒂」 「初次见面,菲、蕾蒂。多萝蕾丝,之前的大任辛苦你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面对来问候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女战士也规规矩矩的还了礼。 女战士斯卡谢和尼尔妲,以及问题儿童三人组走在后宫的中庭里。 斯卡谢亲切又柔和的态度,很快就打消了爱亲近人的尼尔妲和从本质上就很厚脸皮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和她的隔阂。 「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多萝蕾丝还高大的女人呢」 「喂,菲。你很失礼啊」 听到率直说出自己感想的菲被多萝蕾丝叱责,斯卡谢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 「不,无妨的。高大对于战士是夸奖的词语。再说我国人本来就有着身高普遍比嘉帕王国人高的倾向,虽然估计在我国也找不出比我更高的女人了吧」 女战士边这么说边自豪的挺起胸膛的样子,堂堂正正到了让人着迷的程度。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像多萝蕾丝酱这么高的人在斯卡谢大人的国家里就毫不稀奇了?」 听蕾蒂这么问,女战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多萝蕾丝,然后才摇了摇头。 「不,多萝蕾丝在我国也算是个子比较高的那类人。我国女性的平均身高,大约是奥菈陛下那种程度吧」 「呜诶诶……」 「的确,我在广辉宫见过的各位,身高基本都是那种程度呢」 「大家都好高啊—」 女王奥菈的身高在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在嘉帕王国已经算比较高的女性了。至于身高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公分的多萝蕾丝,则属于极为罕见的个例。顺便说下,女战士斯卡谢的身高在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而且和多萝蕾丝不同,她作为战士锻炼到极限的身体比起高,给人留下的印象更多是健壮。 一路聊着这些轻松的话题,几个人抵达了别栋。 「这里是芙蕾雅殿下的房间。如斯卡谢大人看到的一样,安置了『雾之魔道具』来降低室温,请注意不要把怕潮湿的物品带到这里来」 进入别栋后,尼尔妲首先带斯卡谢去看了相当于本宫客厅的房间。并为她讲解了这个今后会成为芙蕾雅公主日常生活空间的注意事项。 这里的家具当然都来自嘉帕王国。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要乌普萨拉王国出品的东西的话,就只能拜托善治郎用『瞬间移动』从那边搬运过来。但一把椅子程度的东西还好,如果是沙发或床这类大件家具,只有动用魔道具毛毯才能运送过来。否则就只能等预定要搭乘『黄金木叶号』,百日后才会到达的工匠们在这边直接做一套了。 女战士用严格的目光仔细确认了一番房间和家具后,微微点了点头。 「非常好。目前还找不出任何问题。给大家添麻烦了」 听到她的话,尼尔妲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话说回来,这个魔道具还真是美妙呢。就仿佛只要这个房间中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虽然完全没有表露在脸上,但酷暑期的暑热让斯卡谢也觉得很难挨吧。光是从她现在放松的语气,就能知道她刚才那番话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同样的魔道具还有一个。安置在了隔壁的寝室里」 「我想看看那边」 「好的,我来带路」 这么说完后,尼尔妲带斯卡谢去了寝室。大概是事前曾反复练习过,她的言行都非常流畅。然而,因为身高很矮容貌音色中又还留有一丝稚气的缘故,现在的尼尔妲总给人种小孩子努力帮大人做家事的感觉,让人不禁莞尔。 别栋和本宫,都是客厅和寝室之间只隔了一道门的房屋结构。 就像尼尔妲刚才说明的那样,寝室里也安置了『雾之魔道具』来降低室温。但相当对的这里的湿度也很高,所以床单不必说,就连盖的毛毯也必须每天更换。说到底,即便没有『雾之魔道具』,因为睡觉肯定要出汗的缘故,所以寝具本来就是每天都要更换的东西。 「唔嗯。芙蕾雅大人的寝室和我的房间,两者并不是相连的吗?」 「是的」 对斯卡谢出于护卫职责进行的确认,尼尔妲表示了肯定。 虽然作为护卫,斯卡谢非常希望芙蕾雅公主的寝室能和自己的寝室相连,但再怎么说后宫也无法接受她这个请求吧。 毕竟,会在芙蕾雅公主的寝室就寝的并不只有公主本人而已。虽然是别栋,但这里始终是后宫的一部分。所以比起芙蕾雅公主的方便,善治郎的方便才是要最优先保证的东西。 此类理由斯卡谢当然也十分理解。因此她没在这个问题上更多的强求什么。 作为交换,斯卡谢露出一副有话非说不可却又有些为难的表情,问了个别的问题。 「那个,尼尔妲。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一下:这个能让室温变凉爽的魔道具,现在就只有两个吗?」 「是的,正如您所说」 听到尼尔妲的回答,女战士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 「这样啊。不能想办法再准备两个、可能的话最好是三个这样的魔道具吗?」 魔道具是只有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夏洛瓦王家能制作的,极其贵重的东西。这种道具在非常昂贵的同时,还是一种即便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稀有物品。 因此,尼尔妲只能用抱歉的语气告诉女战士她的要求很难办到。 然而,斯卡谢也有不能简单放弃的理由。 「这样啊……如果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就没办法了,但如果只是金钱上的问题的话,就算多少有些为难但还请贵国想想办法。因为之后我国也会送来三名芙蕾雅大人的贴身侍女。我先不说,我国的侍女应该很难忍受住这个国家酷暑期的暑热」 不如说,因为曾乘坐『黄金木叶号』进行冒险的缘故。芙蕾雅公主本人在这方面的耐性反而比较强。 有前往乌普萨拉王国经验的多萝蕾丝,立刻就理解了斯卡谢话中的含义。 「啊—,的确,如果是在那个国家出生长大的人,是很难承受得住我国的酷暑期呢」 在曾经只知道嘉帕王国气温的多萝蕾丝眼中,乌普萨拉王国的春寒能用冷的吓人来形容,甚至连夏季入夜后的冷气,也会让她感受到足以穿透衣物的寒冷。 作为芙蕾雅公主贴身侍女送来的女性,不必说当然也都是贵族家出身。每个人返回自己家中后都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虽然其中有一人已经嫁作人妻甚至当了母亲)。 如果把这样的三人突然被扔到白天气温在四十度以上,夜里气温也超过三十五度的地区,肯定无法像平常那样生活的吧。 「那个,这下可怎么办……?」 面对超出自己处理能力的请求,尼尔妲只能带着为难的表情向身后的前辈们求助。 听到这番话,多萝蕾丝首先开 了口。 「马上去申请购入吧。不过,购买魔道具不是阿曼达侍女长的管辖范围,所以必须去拜托奥菈陛下或善治郎大人。我也会帮忙进行说明,机会允许的话,斯卡谢大人也请向那二位直接进行说明吧,这样可以吗?」 「我知道了。那么就务必拜托了」 下定决心的斯卡谢用力点了点头。 ◇◆◇◆◇◆◇◆ 又过了大约十日,后宫中的人员一下子变多了不少。 首先是嘉帕王国这边,为别栋募集而来的五名新人侍女到了。不过虽然说是新人,其中有三人是年龄和阿曼达侍女长属于同一世代的老手侍女,剩下的两人也是有着曾在上级贵族的府邸做侍女经验的人。 对来自异国的公主大人,可不能分配半吊子的人才给对方。更不要说,那位公主大人还从祖国带来了应该早就很熟络的自己的侍女。一个搞不好,后宫别栋甚至有可能被异国侍女所掌控。 为了防止那种状况发生,嘉帕王国派出的三名老手侍女中,甚至加入了一名足以代替阿曼达担任侍女长级别的人才。 接下来,是乌普萨拉王国的三名侍女也顺利抵达了后宫。 这三人中也有一名老手侍女。多半,她就是负责统领乌普萨拉王国出身的芙蕾雅公主贴身侍女的人物吧。因为是诺阿人,所以发色是奶油色、瞳孔是灰色,皮肤也很白。然而,明明在相貌上完全没有共通之处,这名老手侍女异常笔直的站姿,却很不可思议的和阿曼达侍女长的身影重合了。 如果派出半吊子的人才后宫别栋的掌控权就会被夺走,这个担忧看来并不是想多了——此人身上散发出足以让人那么想的迫力。 「我是兰希尔德。各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在全体侍女出席的碰头会上,老手侍女——兰希尔德这么自报姓名后,年轻的后宫侍女们就仿佛被阿曼达侍女长点名了一样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有趣的是,乌普萨拉王国年轻侍女的反应也差不多。 北大陆的年轻侍女和阿曼达侍女长互相问候时,也被吓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仅仅是这样两国的年轻侍女们就产生了今后彼此一定能友好相处的预感。 当天夜里。 回到自己房间的问题儿童三人组,聊的果然全是围绕来自北大陆的新同僚的话题 「话说回来,斯卡谢大人说的果然一点也没有错呢。她们所有人都好高哦。难不成就和第一期的我们一样,乌普萨拉王国专门挑选了一批高个子女人送过来?」 昏暗的房间中,坐在床边的菲一边很没规矩的不停摆着腿,一边这么说道。 因为期待可能会被善治郎下手,初期的嘉帕王国后宫侍女特意挑选了体貌特征上和女王奥菈有相似之处的女性。也就是身高比较高,胸部比较大的女人来担任。而最后选中送来的女性也确实大都满足部分或全部这两个条件。 实际上,就连问题儿童三人组也是如此:多萝蕾丝身高很高,蕾蒂胸部很大。只有又矮又是平胸的菲例外。 多萝蕾丝否定了菲的话。 「不是的哦。其他两人先不说,兰希尔德大人并不很高啊?而且也没人会期待她被善治郎大人看上吧」 「多萝蕾丝酱,你怎么加上『大人』的敬称了?那个人只是一般侍女,立场和我们是一样的哟—?」 听到蕾蒂的指摘,多萝蕾丝马上开始辩解。 「当然,在工作现场我会注意对那个人直呼其名的啦」 看到多萝蕾丝一脸尴尬的样子,菲开始拿她寻开心。 「哈哈,多萝蕾丝你怎么了嘛。居然用大人称呼兰希尔德大人,简直像笨蛋一样」 「你也和我一样加上『大人』了哟」 被多萝蕾丝狠狠瞪了一眼的菲也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啊!?不、不是,因为……这都是没办法的嘛」 「既然知道,就别拿这件事开玩笑」 「对不起」 虽然以后宫的标准被称为『问题儿童三人组』,但菲终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千金大小姐。所以在面对兰希尔德这样为人似乎十分严厉的上级贵族时,无论如何都会不由自主的换上尊敬的语气。 「可是听尼尔妲酱说,就连那个兰希尔德大人,也光是做完上午的工作就累的动不了了呢—。其他两个孩子据说脸色也变得十分糟糕—」 虽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提醒的人,但到最后蕾蒂也还是用『大人』来称呼兰希尔德。 「果然,就像斯卡谢大人说的那样,酷暑期的暑热是对于北大陆的人似乎相当难以忍受」 「追加的『雾之魔道具』能赶得及真是太好啦」 「嗯。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兰希尔德大人她们三人都得在自己的房间里午休了—」 虽然斯卡谢提出的请求十分难办,但嘉帕王国还是在极短时间内又追加了三个『雾之魔道具』。 如此一来,继别栋客厅,芙蕾雅公主的寝室之后,女战士斯卡谢的私人房间、侍女兰希尔德的私人房间,以及另外两名北大陆侍女的房间也都安置了『雾之魔道具』。 当然,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来不及去双王国购买新魔道具的。这三个追加的『雾之魔道具』,全都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在嘉帕王国这边做出来的东西。这是只有满足了『数量虽少但好歹也算能量产玻璃珠』这个条件后,才能得以实现迅速应对。 对兰希尔德三人来说,则算是非常大的幸运吧。 「可是,真好啊。用『雾之魔道具』让自己的房间变得凉快。那个不仅限于白天现在也是的吧?」 也难怪菲的语气会酸溜溜的。酷暑期的夜晚,基本就相当于地球的热带之夜。即便是眼下这个瞬间也是如此。虽然菲这些嘉帕王国的人从出生起就在和这种高温打交道已经习惯了,但也不代表她们就喜欢这样热死人的夜晚。 只有新来的北大陆侍女们能在较为凉快的房间里睡觉,让她们羡慕的不行。 「没办法的啊—。对于那些人,这真的是攸关性命的问题呢—」 「这些我当然也知道啦」 对蕾蒂善解人意的说法,菲虽然能接受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怨。 「嘛,毕竟有给她们特别优待的必要呢。乌普萨拉王国的王子大人想从咱们这边娶个侧室的传闻。你也听说了吧?虽然还不知道最后是谁嫁过去,但如果真变成那样,就该轮到咱们这边派出至少和芙蕾雅大人带来的侍女相同数量的人员去北大陆了哟。 为了让那些人过去后能得到善待,咱们这边也必须对兰希尔德大人她们多关照一些」 三人中唯一去过北大陆的多萝蕾丝,用很有现实感的声音这么说道。 在乌普萨拉王国称为冬季的季节里,一桶水放置一晚的话,即便是在房子里隔天早上也会里里外外冻的结结实实的。对嘉帕王国的人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世界。 所以如果没有乌普萨拉人在各种方面提供帮助,嘉帕王国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扛过北大陆的冬季吧。 「北大陆的王子大人吗。说真的,到底谁会成为对方的侧室?」 「虽然我也觉得这种事有点美妙,但还是好可怕啊—。我可没有勇气成为候补—」 「在有没有勇气之前,蕾蒂就没打算离开后宫吧?你不是已经正 式接受作为巴妮莎大人继任者的教育了嘛」 「诶嘿嘿—」 虽然一切都还未确定……不,正因为是不确定的,所以才更能让少女们毫无顾忌的聊着恋爱和结婚的话题吧。总之,菲、多萝蕾丝、蕾蒂三人在只有油灯照明的昏暗房间中,围绕着传闻聊开了花。 「虽说结婚,然后在那边度过剩下的人生果然还是不想,但我对北大陆本身很感兴趣呢。蕾丝边真的很可爱」 这么说完后,菲把手伸向放在枕边的发带。这件从多萝蕾丝那里得到,加上了作为北大陆特产的蕾丝边的发带,是菲现在最中意的饰品。 「没错呢—。那个叫枫树糖浆的食材也很美味—。虽然不像砂糖那么甜,但带着一丝清爽的味道—,拿去做点心的话感觉会很有趣呢」 回忆起同样作为土特产得到的枫树糖浆的味道,蕾蒂也开心的笑了。 「啊—,既然如此你们大概也会有机会去那边吧?乌普萨拉王国里已经设置了嘉帕王国的大使馆,对方也允许我们用『瞬间移动』往来了。所以必然的,善治郎大人今后还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过去滞留一下吧。伊妮丝大人说了,遇到那种场合时,肯定是要从后宫侍女中挑选几人送过去服侍善治郎大人的」 「真的!?」 「真是这样的吗?多萝蕾丝酱!」 听到菲和蕾蒂发出连现在是夜里都忘了的大叫声,多萝蕾丝叹了口气后不情不愿的回应道。 「真的哦。嘛,虽然你们未必会被选中就是了。所以到时有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 关于自己曾出于坏心眼,主动向伊妮丝推荐让菲和蕾蒂前往北大陆的行为,这里多萝蕾丝完全没有提及。 王子的名字(漫画第3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海东os(百度贴吧id) 女王奥菈的临产,最终以母子平安的结局结束了。 米歇尔医师也给出母子目前的状态都很健康的保证后,寝室中原本十分紧张的口气一下子染上了欢喜的色彩。 身为奥菈丈夫的善治郎虽然刚才也在,还抱了刚出生的儿子、和生完孩子的妻子聊了很多,但估计还是不宜在此久留吧,他已经在米歇尔医师的建议下——更准确说,是驱赶——离开了这里。 事情告一段落,也就是因生产被弄脏的寝具都已收拾完毕,新的热水也已经准备好后,身心放松的躺在床上的奥菈身边,就只剩下了米歇尔医师和一名侍女两个人。 已经略微回复了些体力的女王奥菈察觉到这个现状后,就像是被什么引导一样忽然开了口。 「伊妮丝」 「是,请问有什么吩咐吗,奥菈陛下」 被小声叫到名字的侍女——后宫清扫工作负责人伊妮丝,为了不听漏女王的话走近她身边。 女王微弱但蕴含着强力意志的话语,传到了这样的伊妮丝耳中。 「关于这孩子的名字,我想给他取名卡尔洛斯。你意下如何?」 卡尔洛斯。 听到这个名字,伊妮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带着藏不住的震惊,伊妮丝有那么一瞬间把视线转向站在女王卧榻另一侧的米歇尔医师。 即便已经步入暮年,凭老医师的听力应该不可能听漏刚才的话。但该说无愧于宫廷首席医师的气度吗,米歇尔医师没有显露出一丝动摇。 这也难怪,因为自身的立场,米歇尔医师无可避免的会接触到很多王家的秘密,所以他一直严格遵守着宫廷医师的保秘义务。 无论是怎样的秘密,都不可能这个人口中外泄出去吧——再次理解了这个事实的伊妮丝先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带着温和的笑容和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回应道。 「区区我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对王子的命名插嘴呢。不过,以一般的观点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这个名字在嘉帕王国很常见」 然而,女王却不允许伊妮丝用这样的借口逃避。 「伊妮丝,我想要得到你的许可。把那个人的名字给予这孩子,让我听听你对这种做法的率直意见吧」 这么说完后,保持着平躺在床上姿势的奥菈,用带着强烈意志的视线看向身边的伊妮丝。 是从女王的表情中,领悟到自己不能在敷衍下去了吧。 侍女伊妮丝又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同时仿佛要甩开脑子里杂念一样的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开了口。 「我个人觉得并没有关系。只是,那个人——先王陛下应该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像这样变得广为人知才对。我的感想就是如此」 说这番话时,伊妮丝的音量比平时变得略高了一些,语调也明显变快了不少。 果然,只要一提到那个人物,伊妮丝就很难保持平静。 就像伊妮丝刚才说的那样,卡尔洛斯这个名字在嘉帕王国并不罕见。现在还在世的贵族们当中,叫卡尔洛斯的男子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好几人。 但对女王奥菈和侍女伊妮丝,卡尔洛斯这个名字只代表一个男人。 卡尔洛斯二世,嘉帕王国的前代国王。 然后,前代国王卡尔洛斯二世和侍女伊妮丝之间曾有过男女之情,这是只要对嘉帕王国宫廷秘闻有所涉及的人就都知道的事,也就是所谓的「公开的秘密」。 因为小时候生过大病,卡尔洛斯二世是个不仅身体虚弱,还背负着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个以王族而言堪称致命缺陷的人物。 因此,他虽是男性王位继承序列上却排在所有人之后。直到上次大战开战前,很多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奥菈用仿佛在注视着远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同时嘴角因怀念扭曲成笑容的形状。 「卡尔洛斯二世陛下——叔父大人他,可以说是让我能够得以和夫婿殿下结合的恩人。如果再形容的夸张些,说我们是在他的撮合下才结为夫妇也不为过吧。所以,我才想给我和夫婿殿下的孩子,起叔父大人的名字」 奥菈的这番话没有任何虚假。 因为病弱而终生未婚的卡尔洛斯二世,若以『将登上王位作最终目标的王族』的标准评价,可说是一名没有任何公开地位的人。 这样的卡尔洛斯二世,将自己的全部闲暇时间投入其中进行钻研的东西,就是魔法研究。 他拜当时已经名声响彻南大陆西部的嘉帕王国宫廷魔法使香狄翁为师,凭借王族所特有的高魔力量,以及虽然还不能称为天才但当成秀才已经很足够的聪明头脑,开发出了好几个全新的魔法。 而且他的魔法开发没有止步于普通四大属性魔法的领域,连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也涉及了。 然后,到了大战末期。 此时嘉帕王家的成员只剩下了他和年轻的奥菈公主,因此虽然本人并不是很情愿,卡尔洛斯二世最终还是登上王位成为了国王。 接下来,为了让嘉帕王家今后也能够继续存续下去,卡尔洛斯二世开始了各种摸索。最终,他发现了一份古文献。 那份文献上,记载了距今大约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一名嘉帕王家的王子逃去了异世界的记录。 也就是说,异世界里说不定有血缘已经变稀薄但仍能算是嘉帕王家一族的子孙活着。 战乱时期的王位,对于原本就体弱多病的卡尔洛斯二世负担实在太沉重了。说不定他当时就领悟到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了吧。 于是,他索性一边拖着病弱的身体处理国王的繁重公务,一边开始了对『异世界召唤』魔法的改良研究。 最终,原本只能随机的召唤出不确定物体的『异世界召唤』,被改良成了可以召唤出满足特定条件人物的魔法。 遗憾的是,这个魔法没能赶得及在卡尔洛斯二世还活着的时候完成,最终是由女王奥菈完成的。但即便是如此,说这个魔法的改造超过九成以上都是卡尔洛斯二世完成的也并不为过。 躺在床上的女王闭上了眼睛,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 「关于叔父大人这个人,老实说我对他的意见其实还挺多的。但就算是这样,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嘉帕王国尽心竭力这点,仍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尤其是,他为了之后将变得孤单一人的我这个女人能继续坐稳战乱时期的王位,而特意留下了『三件遗产』这件事。如果没有这三件遗产的话,无论是我现在的立场,还是我国如今的立场,都将不复存在的吧」 「您…太过誉了」 听到女王的话,侍女伊妮丝惶恐的深深低下了头。 刚才的话会让伊妮丝这样是有理由的。 前代嘉帕国王卡尔洛斯二世,为女王奥菈留下了『三件遗产』。而其中的一件正是她——侍女伊妮丝。 面对谦虚的侍女,女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点也不为过哦。嘛,虽然其中排第一的还是把夫婿殿下招来这个世界的『异世界召唤』改良版吧。但排第二的无疑就是你了。 至于排第三的『那个』,虽然的确也是我国在前次 大战中获得胜利的关键,但如果综合来看的话,你才是为我们的国家,我的治世给派上了最多用处的存在」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 面对女王的再一次道谢,伊妮丝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了,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了她的谢意。 「叔父大人是那样的身体,所以没能留下子嗣。而你又是平民出身无法入籍。但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成叔父大人的妻子看待的」 「…………」 对女王的话,侍女只是保持沉默。 伊妮丝的身份让她无法对女王的话表示肯定,但她同样也没否定自己对如今已经亡故的前国王抱有爱慕之情。 面对伊妮丝以侍女而言可谓失礼之极的态度,奥菈只是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就像最初说的那样,在这件事上我想要得到你的许可。不,应该说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比较正确吧? 我自己的确非常希望把叔父大人的名字给予这个孩子,但也认为决定这件事的权利在你。如何,伊妮丝?你愿意给我许可吗?」 「…………」 侍女伊妮丝,只是当着女王的面闭上了眼睛,同时继续保持着沉默。 她大概正在思考。又或者是在质问自己的内心吧。 真挚的询问必须以同样真挚的答案回应。 因为对此十分明白,所以女王现在也只是等待着侍女的回答。 终于,伊妮丝重新睁开了眼睛,同时露出一个小到虽然几乎无法让人察觉但确实存在的微笑。 「我知道了。那么就给陛下的孩子取先王陛下的名字吧。 身为『追随先王陛下最久,也是他最贴身的部下』,我,伊妮丝,认为先王陛下也会带着喜悦和感激的话语接受这个决定的」 「这样啊……」 听到伊妮丝的回答,女王的身体因为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而放松下来。 站在床榻另一侧,始终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米歇尔医师,看到她这个样子后立刻插入了对话。 「到此为止了,陛下。请您就这样直接安歇吧。虽然陛下可能觉得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您还处于体力极度消耗的状态啊」 对米歇尔医师的话奥菈只能苦笑。 「知道了,知道了。对医者的话,就连国王也不能违背嘛。伊妮丝,你可以退下了。不过可以的话,你也来抱抱这孩子吧」 这么说完后,奥菈又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伊妮丝。 「是,那我先告退了」 行了一礼后,侍女伊妮丝离开了女王身边。 「卡尔洛斯殿下……」 途中,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的王子前稍微停下脚步时,伊妮丝用非常慈祥的语气把这个名字叫出了口。 附录 渡边恒彦的特别后记。 各位好,我是『理想的小白脸生活』的原作作者渡边恒彦。 托各位的福,漫画版单行本第3卷也顺利发售了。 真的是非常感谢。 第3卷附录短篇的主角是侍女伊妮丝。 说到这名角色,大部分漫画版读者也许只会给出「谁啊?」的反应。 今后的剧情里,伊妮丝会担当很多虽不起眼但其实很重要的工作,所以希望各位能趁这次的机会记住她。 虽然拥有复杂程度在所有角色中也首屈一指的背景设定,伊妮丝却是个在故事本篇里几乎没什么正面描写的人物。但要说她在作品中的定位,可是「善治郎最可靠的同伴」之一呢。 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渡边恒彦 王子的名字(漫画第3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海东os(百度贴吧id) 女王奥菈的临产,最终以母子平安的结局结束了。 米歇尔医师也给出母子目前的状态都很健康的保证后,寝室中原本十分紧张的口气一下子染上了欢喜的色彩。 身为奥菈丈夫的善治郎虽然刚才也在,还抱了刚出生的儿子、和生完孩子的妻子聊了很多,但估计还是不宜在此久留吧,他已经在米歇尔医师的建议下——更准确说,是驱赶——离开了这里。 事情告一段落,也就是因生产被弄脏的寝具都已收拾完毕,新的热水也已经准备好后,身心放松的躺在床上的奥菈身边,就只剩下了米歇尔医师和一名侍女两个人。 已经略微回复了些体力的女王奥菈察觉到这个现状后,就像是被什么引导一样忽然开了口。 「伊妮丝」 「是,请问有什么吩咐吗,奥菈陛下」 被小声叫到名字的侍女——后宫清扫工作负责人伊妮丝,为了不听漏女王的话走近她身边。 女王微弱但蕴含着强力意志的话语,传到了这样的伊妮丝耳中。 「关于这孩子的名字,我想给他取名卡尔洛斯。你意下如何?」 卡尔洛斯。 听到这个名字,伊妮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带着藏不住的震惊,伊妮丝有那么一瞬间把视线转向站在女王卧榻另一侧的米歇尔医师。 即便已经步入暮年,凭老医师的听力应该不可能听漏刚才的话。但该说无愧于宫廷首席医师的气度吗,米歇尔医师没有显露出一丝动摇。 这也难怪,因为自身的立场,米歇尔医师无可避免的会接触到很多王家的秘密,所以他一直严格遵守着宫廷医师的保秘义务。 无论是怎样的秘密,都不可能这个人口中外泄出去吧——再次理解了这个事实的伊妮丝先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带着温和的笑容和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回应道。 「区区我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对王子的命名插嘴呢。不过,以一般的观点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这个名字在嘉帕王国很常见」 然而,女王却不允许伊妮丝用这样的借口逃避。 「伊妮丝,我想要得到你的许可。把那个人的名字给予这孩子,让我听听你对这种做法的率直意见吧」 这么说完后,保持着平躺在床上姿势的奥菈,用带着强烈意志的视线看向身边的伊妮丝。 是从女王的表情中,领悟到自己不能在敷衍下去了吧。 侍女伊妮丝又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同时仿佛要甩开脑子里杂念一样的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开了口。 「我个人觉得并没有关系。只是,那个人——先王陛下应该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像这样变得广为人知才对。我的感想就是如此」 说这番话时,伊妮丝的音量比平时变得略高了一些,语调也明显变快了不少。 果然,只要一提到那个人物,伊妮丝就很难保持平静。 就像伊妮丝刚才说的那样,卡尔洛斯这个名字在嘉帕王国并不罕见。现在还在世的贵族们当中,叫卡尔洛斯的男子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好几人。 但对女王奥菈和侍女伊妮丝,卡尔洛斯这个名字只代表一个男人。 卡尔洛斯二世,嘉帕王国的前代国王。 然后,前代国王卡尔洛斯二世和侍女伊妮丝之间曾有过男女之情,这是只要对嘉帕王国宫廷秘闻有所涉及的人就都知道的事,也就是所谓的「公开的秘密」。 因为小时候生过大病,卡尔洛斯二世是个不仅身体虚弱,还背负着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个以王族而言堪称致命缺陷的人物。 因此,他虽是男性王位继承序列上却排在所有人之后。直到上次大战开战前,很多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奥菈用仿佛在注视着远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同时嘴角因怀念扭曲成笑容的形状。 「卡尔洛斯二世陛下——叔父大人他,可以说是让我能够得以和夫婿殿下结合的恩人。如果再形容的夸张些,说我们是在他的撮合下才结为夫妇也不为过吧。所以,我才想给我和夫婿殿下的孩子,起叔父大人的名字」 奥菈的这番话没有任何虚假。 因为病弱而终生未婚的卡尔洛斯二世,若以『将登上王位作最终目标的王族』的标准评价,可说是一名没有任何公开地位的人。 这样的卡尔洛斯二世,将自己的全部闲暇时间投入其中进行钻研的东西,就是魔法研究。 他拜当时已经名声响彻南大陆西部的嘉帕王国宫廷魔法使香狄翁为师,凭借王族所特有的高魔力量,以及虽然还不能称为天才但当成秀才已经很足够的聪明头脑,开发出了好几个全新的魔法。 而且他的魔法开发没有止步于普通四大属性魔法的领域,连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也涉及了。 然后,到了大战末期。 此时嘉帕王家的成员只剩下了他和年轻的奥菈公主,因此虽然本人并不是很情愿,卡尔洛斯二世最终还是登上王位成为了国王。 接下来,为了让嘉帕王家今后也能够继续存续下去,卡尔洛斯二世开始了各种摸索。最终,他发现了一份古文献。 那份文献上,记载了距今大约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一名嘉帕王家的王子逃去了异世界的记录。 也就是说,异世界里说不定有血缘已经变稀薄但仍能算是嘉帕王家一族的子孙活着。 战乱时期的王位,对于原本就体弱多病的卡尔洛斯二世负担实在太沉重了。说不定他当时就领悟到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了吧。 于是,他索性一边拖着病弱的身体处理国王的繁重公务,一边开始了对『异世界召唤』魔法的改良研究。 最终,原本只能随机的召唤出不确定物体的『异世界召唤』,被改良成了可以召唤出满足特定条件人物的魔法。 遗憾的是,这个魔法没能赶得及在卡尔洛斯二世还活着的时候完成,最终是由女王奥菈完成的。但即便是如此,说这个魔法的改造超过九成以上都是卡尔洛斯二世完成的也并不为过。 躺在床上的女王闭上了眼睛,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 「关于叔父大人这个人,老实说我对他的意见其实还挺多的。但就算是这样,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嘉帕王国尽心竭力这点,仍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尤其是,他为了之后将变得孤单一人的我这个女人能继续坐稳战乱时期的王位,而特意留下了『三件遗产』这件事。如果没有这三件遗产的话,无论是我现在的立场,还是我国如今的立场,都将不复存在的吧」 「您…太过誉了」 听到女王的话,侍女伊妮丝惶恐的深深低下了头。 刚才的话会让伊妮丝这样是有理由的。 前代嘉帕国王卡尔洛斯二世,为女王奥菈留下了『三件遗产』。而其中的一件正是她——侍女伊妮丝。 面对谦虚的侍女,女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点也不为过哦。嘛,虽然其中排第一的还是把夫婿殿下招来这个世界的『异世界召唤』改良版吧。但排第二的无疑就是你了。 至于排第三的『那个』,虽然的确也是我国在前次 大战中获得胜利的关键,但如果综合来看的话,你才是为我们的国家,我的治世给派上了最多用处的存在」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 面对女王的再一次道谢,伊妮丝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了,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了她的谢意。 「叔父大人是那样的身体,所以没能留下子嗣。而你又是平民出身无法入籍。但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成叔父大人的妻子看待的」 「…………」 对女王的话,侍女只是保持沉默。 伊妮丝的身份让她无法对女王的话表示肯定,但她同样也没否定自己对如今已经亡故的前国王抱有爱慕之情。 面对伊妮丝以侍女而言可谓失礼之极的态度,奥菈只是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就像最初说的那样,在这件事上我想要得到你的许可。不,应该说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比较正确吧? 我自己的确非常希望把叔父大人的名字给予这个孩子,但也认为决定这件事的权利在你。如何,伊妮丝?你愿意给我许可吗?」 「…………」 侍女伊妮丝,只是当着女王的面闭上了眼睛,同时继续保持着沉默。 她大概正在思考。又或者是在质问自己的内心吧。 真挚的询问必须以同样真挚的答案回应。 因为对此十分明白,所以女王现在也只是等待着侍女的回答。 终于,伊妮丝重新睁开了眼睛,同时露出一个小到虽然几乎无法让人察觉但确实存在的微笑。 「我知道了。那么就给陛下的孩子取先王陛下的名字吧。 身为『追随先王陛下最久,也是他最贴身的部下』,我,伊妮丝,认为先王陛下也会带着喜悦和感激的话语接受这个决定的」 「这样啊……」 听到伊妮丝的回答,女王的身体因为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而放松下来。 站在床榻另一侧,始终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米歇尔医师,看到她这个样子后立刻插入了对话。 「到此为止了,陛下。请您就这样直接安歇吧。虽然陛下可能觉得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您还处于体力极度消耗的状态啊」 对米歇尔医师的话奥菈只能苦笑。 「知道了,知道了。对医者的话,就连国王也不能违背嘛。伊妮丝,你可以退下了。不过可以的话,你也来抱抱这孩子吧」 这么说完后,奥菈又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伊妮丝。 「是,那我先告退了」 行了一礼后,侍女伊妮丝离开了女王身边。 「卡尔洛斯殿下……」 途中,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的王子前稍微停下脚步时,伊妮丝用非常慈祥的语气把这个名字叫出了口。 附录 渡边恒彦的特别后记。 各位好,我是『理想的小白脸生活』的原作作者渡边恒彦。 托各位的福,漫画版单行本第3卷也顺利发售了。 真的是非常感谢。 第3卷附录短篇的主角是侍女伊妮丝。 说到这名角色,大部分漫画版读者也许只会给出「谁啊?」的反应。 今后的剧情里,伊妮丝会担当很多虽不起眼但其实很重要的工作,所以希望各位能趁这次的机会记住她。 虽然拥有复杂程度在所有角色中也首屈一指的背景设定,伊妮丝却是个在故事本篇里几乎没什么正面描写的人物。但要说她在作品中的定位,可是「善治郎最可靠的同伴」之一呢。 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渡边恒彦 王族的想法,平民的人生(漫画第5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海东os(百度贴吧id) 吉罗现在是头衔,是『见习玻璃工匠』。 虽然到去年为止这个头衔还是『见习铁匠』,但如今已经变成了『见习玻璃工匠』。、 冶炼锻造的工作的确和制造玻璃的工作有很多共通之处,但两者并非完全相同。 而且,和冶炼锻造不同,目前南大陆上没有一个人知道玻璃正确的制造方法。 结果,就是每次实际动手时都变得混乱之极。 反复出错,意外情况不断,一切都必须从头摸索。所有人都不断重复着『一百次尝试中有九十九次是无意义的失败,剩下的一次是有意义的失败』这一过程。 就算是国王直接下达的命令,作为有自尊的职业人士,如果怎么也拿不出像样的成果导致工作进度一拖再拖的话,通常肯定是要产生倦怠感的。 也因此,完全没有丧失干劲,连休息时间也全拿去挑选更好的砂子和煤炭,总是带着斗志熊熊燃烧的眼神和炉窑对峙的吉罗,可说在众人中大放异彩的存在。 「不行,还是无法熔化。是温度不够吗?可说,如果继续提升温度炉窑会崩溃。既然如此,就调整砂子的混合比例,让其即便用较低的温度也能熔化……不,进炉前先用石臼将白砂捣的更细如何?」 想到这里,吉罗先是保持着坐姿伸了个懒腰,然后给自己捶了捶肩。 「唔嗯嗯嗯—!……啊啊,可恶!」 虽然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什么样的处境。 「可恶,可恶,可恶!绝对要成功!我要成功给所有人看!」 仿佛能将炉窑中冒出的烟也吹散般大叫的吉罗,回忆起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样立场的过程。 ◆◇◆◇◆◇◆◇◆◇◆◇◆◇◆◇ 虽然吉罗本人并不知晓,但整件事的起因是善治郎带来的电视剧节目录像,以及女王奥菈看过那个后产生的突发奇想。 其结果,就是『为了王家主导的新事业,请提供人才』的请求,送到了王都铁匠工会那里。 女王奥菈虽是位个性温厚又明白事理的执政者,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力之人的事实。 另一方面,铁匠工会虽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必看权贵脸色行事的强势工会,但终究只是由平民组成的集团。 女王的请求,对平民来说和命令没有分别。 如果女王提出的是诸如『把你们手艺最好的工匠交出来』等无视铁匠工会内情的蛮横要求,工会大概也会为了自身的存亡抵抗到底吧。可既然奥菈提出的是『提供不会影响到各工房存续的人才给我们就好』这样会顾虑到工会难处的『请求』,就不存在拒绝的选项了。 结果,为了这件事被叫去工会的各铁匠工房主们,全都为该从自己手下中挑选谁作为『祭品』烦恼不已。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吉罗。抱歉只能让你去了」 被工房主叫来的吉罗,得到了这么一句无情的宣告。 才刚完成定额的铁矿石提炼工作的吉罗,布满汗水且被煤烟熏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呆然且说不出话的表情。 「我、我被开除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爹!」 「没人要开除你。就像刚才的说的那样,因为女王陛下给铁匠公会下达了命令,所以公会必须输送一批人才去帮助王家完成新事业。而你,被选中成为那批人中的一员了」 结果都一样好吗!吉罗很勉强才忍耐了下来,没把这句话吼出口。 实际上,吉罗确实就和被铁匠这一行开除了没两样。 连女王都十分关注的新事业,不可能是只用一两年就能轻易建立起来的东西。 吉罗还年轻。以铁匠而言还不算能独当一面。如果那个新事业要耗时五年才能完善的话。就意味着吉罗作为铁匠的成长也会停滞五年。 在那种场合,就算五年后吉罗重返工房,这里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即便工房主出于过去的情分允许他回来,吉罗没有当着那些已经摘掉了见习头衔,成为工房主力的同期们的面,唯有自己仍在做见习工作还不会堕落自信。 自己的未来已经没有指望了。 是根据吉罗变得险恶的视线察觉到了他这个想法吧。 工房主很愧疚的咳了一声。 「那个,怎么说呢。我也觉得这么做挺对不起你的。但是,这终究是来自公会的命令。我没办法拒绝。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虽然工房主这么说了,但这种事也不是说理解就能理解的。 不,道理吉罗当然都懂,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了那个牺牲品,这点他在感情上怎么也无法接受。 工房主用右手挠了挠很显眼的白头发,然后近乎辩解的继续说服吉罗。 「你可能也知道吧。奥菈陛下并不是个不管他人死活的人物。所以就算新事业中途夭折了,你也不至于两手空空的被赶出王宫啦」 「就算是那样,我能得到的也就是一笔够暂时生活的遣散费,帮忙斡旋些单日工作程度的补偿吧?」 「这个……嘛,应该就是那样吧」 「…………」 「…………」 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一会。 实际上,吉罗自己也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就像铁匠公会无法拒绝女王的请求那样,零散工房的工房主也无法违背铁匠公会的命令。而现在只不过是区区见习铁匠的吉罗,则无法对工房主的决定有所异议。 不管怎么说,工房主毕竟单方面的给予了吉罗不少恩惠。 吉罗在之前的大战中失去了双亲,不得已之下才只身来到王都投奔和他是远亲的工房主。如果当时工房没有收留他的话,吉罗早就成了王都小巷子里的流浪儿集团的一份子。 对收留了身无长物独自一人跑来王都的自己的工房主,吉罗心中只有感激。 当然,工房主也有自己的盘算。 工房主原本的继承人儿子在战争中失踪下落不明,大家也都当他已经战死放弃了。收留吉罗,是为了让他和工房主的女儿结婚,然后把工房继承下去。 其实那个继承人儿子战争结束后奇迹般的四肢健全回来时,吉罗还保持着九成开心一成担忧的乐观心态。毕竟即便是主要靠家族成员经营的工房,也还不至于紧迫到容不下他一个人的地步。 因此虽然继承工房已经无望,吉罗仍把自己当做工房主女儿的婚约者兼工房工匠的一员,每日在炉窑前挥汗努力。 然而,就连这样的生活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终于下定了决心的吉罗,叹着气开了口。 「我知道了。老爹。迄今为止受您照顾了」 这句话既是工房主求之不得的东西,同时也是会让他明白自身何等无力的一击。 「啊啊,今后你可要保重。那么快去打包行李吧。无论是你房间里的东西,还是你工房里的物品」 「……可以吗?」 吉罗工房里的物品不是别的,正是指『暂借给他的』各种冶炼锻造用工具。 本来,既然要离开工房,那么 吉罗理所当然应该返还这些工具。不必说,这些工具都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噢。毕竟对方专门来铁匠公会募集人才。那个什么新事业,肯定和铁匠工作有一定的共通之处吧。所以你就别客气带走吧。既然要去挑战全新的事物,那至少要拿着自己用惯了的趁手工具去挑战」 「非常感谢,老爹」 吉罗向工房主深深低头道谢。 对,自己只是平民,而且还是当初如果没被老爹收留现在早就成了孤儿的人。才不是什么可以自己决定自身出路的高贵之人。 既然如此,就只能想办法在被给予的环境中持续拿出成果了。 虽然吉罗靠着这样的转换观点重新鼓起了干劲,但前方还有其他不讲理的不幸等着他。 「诶?你说要分手,艾莉卡?为什么?」 我要离开工房,去参加女王主导的新事业。等在那边得到成果后我就会回来找你,希望你能等我——吉罗把这番话传达给工房主的女儿自己的恋人艾莉卡后,对方却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被原本从不怀疑和自己互相爱慕的恋人的拒绝,让吉罗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艾莉卡虽然不敢面对吉罗一样始终低着头,但她的意思非常明确。 「因为,明明吉罗已经离开了,我要是也跟着走了的话,工房会出大问题的吧。所以,很抱歉……我无法继续和吉罗交往」 「啊…………」 说到这里吉罗才第一次察觉到了。 不管怎么说,艾莉卡都是工房主的女儿。所以她也肩负着一部分工房的工作。 例如采购作为燃料的媒体或木柴。例如搬运作为原料的铁矿石。例如打扫炉窑。例如购买冶炼锻造用的工具。 无论哪种,都不是外行人能处理的工作。 本就失去了吉罗这个重要战力,如果再出现艾莉卡的空缺,工房的人员损失就太严重了。 考虑到艾莉卡的年龄,她再坚持五年不结婚就是极限了吧。 要继承工房的艾莉卡的大哥虽然大战后就结了婚,但他的儿子现在才三岁,五年后也只有八岁而已。这么小的孩子是无法成为工房的劳力的。 考虑到工房的运营,艾莉卡从铁匠中选出一人做丈夫才是最好的。而她也不是比起工房的危机更优先自己个人感情的人。 「这样。这样啊。那就只能,说再见了,呐」 「嗯,再见」 「要保重啊」 「谢谢,吉罗也是哦」 「噢。再怎么说要参加的都是女王陛下关注的事业嘛。我一定会在那边获得成功,让你后悔和我分手」 「啊哈哈。嗯。对呢,到时我一定会后悔的要死吧」 恋人之间的分别,最终总算在两人的努力下以笑声收场。 ◇◆◇◆◇◆◇◆◇◆◇◆◇◆◇◆ 回想起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过程,心情不由自主陷入忧郁的吉罗,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把那些情绪赶走。 「啊啊,现在就算消沉也毫无意义!我绝对要让这个事业成功!」 幸好,女王奥菈对新事业——制造玻璃所抱有的期待,比当初吉罗想象的还要大。 女王甚至多次亲自来这里询问研究的进度。 既然如此,她那句「等这件事成功时,你们所有人都可以拿到赏赐」的保证,就相当值得期待了。 「如果能拿到丰厚的奖金,再用那笔钱雇很多人去支援老爹的工房的话,艾莉卡就能嫁给我了吧。所以我要成功!我绝对要成功!」 年轻的见习玻璃工匠,带着印在两边脸颊上的黑手印,大声发出这样的吼叫。 附录 渡边恒彦的特别后记 各位好,我是『理想的小白脸生活』原作作者渡边恒彦。 全靠各位捧场,漫画单行本终于也迎来了第5卷。 在第4卷里只露了个脸的双王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这一卷正式登场了。 佛朗西斯科王子,是个加入了过多各种设定,甚至让我为能不能驾驭好他感到不安的角色。 本人隐藏的秘密,连本人也不知道的秘密,本人和周围的人全都不知道的秘密。 佛朗西斯科王子就是这么个拥有多阶段秘密的人物。 因为在故事发展上其实没有把这些秘密全部曝光的必要,今后我说不定会废弃一部分他的设定。 说到废弃设定,其实第1卷里善治郎转移到异世界前所在的那间山间小木屋也有着相当多设定的(毕竟,善治郎的祖先是能使用时空魔法的王子和能使用付与魔法的公主……),虽然今后多半已经没什么机会进行描写了吧。 我也觉得这样很可惜,但设定这种东西就是通常无法在作品本篇中全部表现出来,学会这方面的取舍是很重要的。 那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渡边恒彦 宫廷麻雀的交头接耳(漫画第6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扫图:海东os(百度贴吧id) 玛格丽特·埃斯特利森,是嘉帕王国女王奥菈一世的贴身侍女。 因为这个立场,她虽然晚上住在后宫里,白天却大部分时间人在王宫中。 和原则上到离职为止都不能离开后宫的善治郎的贴身侍女形成了鲜明对照。 给善治郎的那些贴身侍女,都有着被他『下手』的可能,所以为了防止发生谁是孩子父亲之类的纠纷,外出受到了很严格的限制。 成为王族的侍女通常都会有被『被下手』的可能,所以追随男性主人时侍女算是比较占便宜一方。但在善治郎的场合,不仅『被下手』的可能等同于没有,出行还要受到严格的限制,所以反而是侍女这边吃亏。 总之,因为这些理由玛格丽特不仅是后宫,也经常出现在王宫里。 实际上,在王宫里工作的人几乎都认识玛格丽特。 最大的理由自然是她追随的是女王奥菈这位整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另外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玛格丽特的容貌。 金发、绿眼、白皮肤。这样的容貌特征在以黑发、黑眼、褐色皮肤为主流的南大陆自然会大放异彩。 即便没有特别去意识,只要玛格丽特曾出现在视野中,就会给其他人留下「曾见过玛格丽特」的印象和记忆。她就是如此显眼。 不过,对于这样的玛格丽特的评价,意外的不怎么好。 因为她很多嘴,又爱传八卦。 明明拥有女王贴身侍从这种荣耀的立场,却多次被人目睹到在王宫的角落里和其他侍女们大聊八卦的场面,那么玛格丽特的评价会变差也是很自然的吧。 即便作为女王的贴身侍女这样的行为只是无伤大雅,但工作态度不认真的侍女果然还是换掉比较好吧?虽然迄今为止有好几个人曾这么向女王奥菈进谏,但女王不仅完全没有采纳这些人的意见,甚至从未阻止玛格丽特和他人闲聊。 当然,这都是故意的。 玛格丽特真正的工作,是管理在女王奥菈周围展开的情报网。为了收集交换情报,她必须经常和潜伏在侍女或士兵中的密探们碰头。 想要完全避开他人的耳目秘密进行接触这种事虽然无法说完全不可能,但在现实中很难做到。 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行之,采取『将树叶隐藏在森林中』的做法。 玛格丽特最喜欢聊八卦了——只要披上这层伪装,即便有人目击到她和不特定的各种人群闲聊,也只会产生「又来了吗」的想法视而不见。 原本只是抱着这样的算计打造出来的『八卦爱好者』面具,却为玛格丽特带来了预料之外的有益副作用。 将玛格丽特视为同好的那些真正的『八卦爱好者』侍女们都主动跑来和她接触,为她带来各种宫廷传闻。 「啊,有了」 「玛格丽特」 这天,玛格丽特才刚从后宫来到王宫里,两个『八卦爱好者』侍女马上就找上了她。 对此,玛格丽特只能苦笑的开了口。 「真是的,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工作不要紧吗?」 两名年轻侍女露出完全不在乎的笑容点了点头。 「当然」 「我们正在休息哦,玛格丽特」 「那就好」 这么说完后,玛格丽特和两人来到墙角。 无论如何,玛格丽特现在无法特别抽出时间和两人去哪里聊个尽兴。那么至少也要靠着墙闲谈几句从才甘心——她这个态度完全符合了『八卦爱好者』侍女给人的一般印象。 「那么,卡尔洛斯殿下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吗?」 虽然两人询问时的担忧表情无疑是发自真心的,但开口的起因终究还是爱看热闹的人对情报的渴求。 「殿下病况的详情,可不是我这种人能随便议论的啊」 虽说这些人以消息灵通而著称,但这个消息居然已经被王宫的侍女们知晓了吗。 玛格丽特边压抑住在想要咂舌的冲动,边以刚才那句话为前提向好奇心旺盛的两个人透露了信息。 光是从可以出入后宫的玛格丽特嘴里听到「殿下的病况」这句话,就足以让两人将原本只是传闻的「卡尔洛斯=善吉王子生病了」的信息当成已经确证了的事实看待了吧。 对此十分清楚,并确信这两名侍女接下来一定会把这个消息传遍王宫的玛格丽特,主动开口向她们提问。 「我之前一直在后宫里不清楚外界的情况,这个消息已经在王宫中传开了吗?」 「诶诶,那是自然啦」 「消息灵通的人应该已经没有不知道的了吧?」 听到两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玛格丽特在心中叹了口气。 「真头疼呢。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仅仅像我们这样聊聊传闻的话还好。可那些行动力很高的上级贵族们,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吧?这下要忙起来了啊」 虽热衷于八卦却对工作不怎么上心的两名侍女,听到玛格丽特配合她们也用不愿工作的语气表情说出上面这番话后,立刻上了钩顺势说出了玛格丽特想要听到的东西。 「没错呢。贝鲁比迪斯边境伯大人,都开始和人讨论如果卡尔洛斯殿下亡故的话该如何怎样的话题了呢」 虽说这种观点非常不敬,但从现实角度来说却不是什么错误的做法。 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可以享受到最高级别医疗资源的王族,还在哺乳期的幼儿的话照样会突然死亡。这就是现实。 因此,如果不能总是把幼儿因疾病而死亡的可能性记在心上,反而算是一种考虑不周的表现。被周围视为遇事不知道多动脑的人。 「玛凯努斯伯爵大人,也提出应该正比过去更加努力的寻找得了『森之祝福』的孩子」 这边,则是相当温厚,或者说讨女王奥菈和善治郎欢心的建议。 所谓『森之祝福』,是一种善治郎过去也得过的,南大陆特有的风土病。 症状和轻度感冒近似,只要得过一次就终生不会再复发。在此之上,就如『森之祝福』这个名字一样,得过这个病的人,可以获得从此对所有疾病都有轻微免疫力的恩惠。 遗憾的是,这种病很难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可即便是如此,只要身边的有人患上『森之祝福』,周围的人都会把自己没得过这个病的孩子送来和患者同吃同住,以便能同样染上『森之祝福』。 王族的场合,因为还有只要出身值得信赖的人才能出入后宫的限制,所以通常都是拜托贵族成员帮忙。 眼光一向敏锐的玛凯努斯伯爵,肯定有办法找到值得信赖又正好患上『森之祝福』的病人,借机卖女王奥菈和善治郎一个人情吧。 当然了,上面提到的两种情况,终究只不过是在王宫侍女们之间流传的「传闻」而已。 不过,拿来当成收集情报时最初的入手点也足够了。至少也比手里没有任何线索,大海捞针般的去收集连具体内容都不清楚的情报要来的轻松的多。 「原来如此,看来各方面的人都行动起来了呢。那么,我差不多该失陪了」 「啊,对呢」 「下次见,玛格丽特 」 带着亲切的笑容略微挥手告别后,与两人分开的金发侍女走入了王宫一条漫长的走廊。 身穿侍女制服的玛格丽特,安静的行走在王宫的一条走廊中。 她的步伐就犹如在滑行一般没有任何晃动。而且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玛格丽特走路的姿势和一般贵族女性相比重心低了不少。 虽然玛格丽特伪装的还不错,但如果是武艺熟练的骑士,说不定还是能通过这种步法看破她是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吧。 将作为密探所需的知识全部灌输给玛格丽特的师傅曾这么说过,「真正的高手,平常行走时样子和外行人完全没有分别」。但就连那位师傅自己,也还达不到那样的层次。 玛格丽特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物达到了那种天衣无缝的境界。 因此,玛格丽特一直认为自己作为密探还不够成熟。只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在磨炼密探技术的血路上走得更远了。 从玛格丽特的相貌就能看得出来吧,她是在北大陆出生的。不过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南大陆,所以她几乎没留下什么关于北大陆的记忆。 用动物体毛编织成的绒毯的柔软触感,温暖且略带甘甜的山羊奶的味道,掺杂着烤芝士味道的面包的香气。以及屹立在海边的高大城堡。 玛格丽特记得的就只有这些。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还记得更多其他的东西。玛格丽特认为,自己之所以现在忘了那些,不是因为小孩子保存记忆的能力本不强,而是由于从小就在接受那些让人烦到爆的密探训练的缘故。 所以,现在再重新接受一遍那种训练。玛格丽特是绝对不要的。 迈着在常人眼中是受过教育的淑女,但在高手眼里就是受过战斗训练的士兵的步伐,玛格丽特与一名骑士相遇了。 「呐,关于贝鲁比迪斯边境伯传闻的详情,你知不知道什么?」 「不,我不知道」 面对笑着主动向自己搭话的玛格丽特,骑士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然后马上就快步离开。 刚才的骑士是玛格丽特的『同僚』。因为玛格丽特负责统领所有直属女王奥菈的密探,说是她的部下可能比较合适吧。 凭刚才的对话,那名骑士应该已经明白玛格丽特现在想要贝鲁比迪斯边境伯的情报。 接下来,玛格丽特又用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语气,向一个遇到的下级士兵询问了「关于玛凯努斯伯爵你最近听说过什么吗?」的问题。 那名士兵,也只留下一句「很抱歉,没有」就匆匆离开。 这之后,走在王宫长廊里的玛格丽特又和好几名『同僚』擦肩而过,将收集情报对象的名字传达给了他们。 这样就行了。 接下来,只需等着每个人依靠自身的立场和力量获取的情报反馈回到玛格丽特这里就好。 因情报收集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而松了口气玛格丽特,转身向着女王奥菈所在的王宫办公室走去。 附录 渡边恒彦的特别后记 各位好,我是『理想的小白脸生活』原作作者渡边恒彦。 漫画版这下就出到第6卷了。这全都多亏了有各位读者的捧场,实在非常感谢。 从第6卷开始登场的芙蕾雅公主,对于我是个有着特别记忆的角色。 以前,我曾写过一篇名为『航海公主芙蕾雅』的作品参加小说比赛。 所以芙蕾雅公主这个角色最开始时不是作为女主角,而是作为女性主人公创作出来的。 由于是以负责推动剧情发展为前提创作出来的人物,所以她总给人一种容易暴走的感觉。 与她形成对照的,就是这次附录短篇小说的主角,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的相关设定虽然从初期到现在基本没发生什么改变,但我不记得这些设定之前有过什么表现机会。 毕竟说到底,连她的全名都是现在才第一次出现,所以设定方面也就是略微显得有些可疑而已吧。 (译注,漫画版第6卷要比原作第13卷发售早的多) 那么,还请各位今后也多多关照『理想的小白脸生活』。 渡边恒彦 建国神话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终极答案42 这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故事。 在某块巨大的大陆上,有一个巨大的国家。 『白之帝国』,这个名字究竟是正式国名又或仅是一种统称现如今已无从知晓。总之能代指那个国家的名字,就只流传下来了这么一个而已。 『白之帝国』,是由十二个拥有强大血统魔法的王家统领的大国。 力、创造、契约、付与、操魂、自由、觉醒、压缩、破弃、治愈、记录、星。靠着运用这十二种血统魔法,『白之帝国』在大陆上构筑了一个巨大的文明。 「白之帝国做不到的事,只有白之帝国想不到的事」 达到鼎盛时期的『白之帝国』,甚至留下了这样的谚语。 然而,即便是达到了如此极致荣华的大帝国,也还是迎来了末日。 若追究帝国毁灭的原因,虽然比较俗套,但果然还是由于『傲慢』这个关键词。 出于对自国国力的自信或者说过信,帝国走上了扩张主义的道路,最后对不可侵犯的领域出手了。 所谓不可侵犯的领域——『圣域』。简单来说就是『龙』生息的地方。 对这个世界的监管者(也有一部人认为是创造者或持有者,但否定了这两种观点的不是别人正是龙自身)展露敌意的行为,即便对于鼎盛期的『白之帝国』也只能用无谋来形容。 从对『圣域』遭受侵略到『白之帝国』毁灭,仅仅就只用了七天时间。传说中,达到了荣华极致的『白之帝国』不留任何痕迹的被彻底消灭了。 龙种的火炎不会对大地、植物、动物造成任何伤害,只会烧尽帝国的人和他们的创造物。 就这样,繁荣至极的『白之帝国』毁灭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作为帝国支配者阶层的十二王家就此全灭。躲过了龙之审判的王族虽稀少但仍是存在。 其中的一支,是直到最后也反对对圣域发动侵略战争,同时作为王族一直对白之帝国的状况忧心忡忡的人们。而龙族,也没愚蠢冷酷到将这些人也视为和帝国的其他王家同罪。 另一支,是在对圣域发动侵略很久以前,就龟缩进血统魔法创造的人造大地——桑德里苚大陆中。坚持对帝国侵略圣域的行为不加干涉的人们。他们在战后和龙族进行交涉,以将创造大陆交给龙族为条件,成功和对方缔结了互不干涉的条约。 (译注,桑德里苚既灰姑娘的法语发音) 接下来的最后一支,是在帝国与龙种发生战争期间,藏身于巨人族自治都市的人们。巨人族的自治都市,是当时在『白之帝国』中极少数与帝国缔结了条约的外部势力。此外,巨人族本就是历史悠久程度能与龙族匹敌的种族。由于这些缘故,龙族无法对获得了巨人族庇护的这些人出手。再加上他们也和侵略圣域的行为没有直接关系,最终龙族默认了这群人的存在。 之后又过去了很长一段岁月,世界一点点发生着改变。 随着拥有智慧的龙一柱又一柱的不见了踪影,原本绝对禁止人类进入的圣域一个接一个对人类开放。连在有智慧的龙中也拥有特别强大的力量,同时对人类抱有好感的五柱龙,也各自留给人类一根牙齿一根爪子后离开了。 同时世界的气候也在变化,导致生态系统发生了很大改变。由于曾经覆盖整个世界的蕨类植物逐渐变得稀少,动物,或者说大型爬虫类生物的栖息领域迅速变得狭小。唯一的例外,就是因为是以魔法创造出来的,所以无论气候还是土壤都被强制保留在远古状态的桑德里苚大陆——即新大陆。 拥有智慧的龙完全不见了踪影后,大陆改由从五柱真龙留下的牙中诞生的人偶——使徒,和继承用真龙之牙制成的武具之人——勇者,以『龙信仰』的形式统领人们。 「而聚集在『使徒』和『勇者』身边,接受其教诲的人们的子孙,就是『教会』。 然后,因为反对对『圣域』发动侵略战争而遭到囚禁的杰米切夫第十王家,就是现在的吉贝尔法王家。而在战争期间藏身于巨人族的自治都市『乌特加尔德』的舒列波夫第四王家,就是我夏洛瓦王家了」 「…………」 「…………」 露柯蕾夏?普洛伊漫长的说明结束后,室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沉默。 这里是嘉帕王国王宫的一隅。 讲述者是露柯蕾夏?普洛伊。倾听的人只有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两人。 所以现在这个空间里真的就只有他们三人而已。这是一场心腹部下不必说,甚至连护卫也被排除在外程度的密谈。 虽然当初还产生过让刚刚成为新侧室的芙蕾雅公主也参与进来的想法,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这次密谈的主题无论怎么想都是北大陆,那么和祖国在那边的芙蕾雅公主完全共享所有情报的做法肯定是不可取的,这位新侧室的可信任程度,还没达到一上来就可以参加这场密谈的水平。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预想到了,但还真是个能将我们迄今为止拥有的常识颠覆的情报呐。老实说,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有什么相关的证据吗?」 是早就预料到女王奥菈会这么质问吧。 露柯蕾夏立刻就给出了回答。 「双王国秘藏的魔道具中,有好几件是『白之帝国』时代的遗产」 「那种东西,可以作为证据吗?是那种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程度的证据?」 对女王的问题,露柯蕾夏点了点头。 「如果看的人“早就知道”的话,吧。双王国保有的遗产,无一例外都是夏洛瓦王家——舒列波夫第四王家和其他十二王家合作制作出来的东西。 例如作为『凪之海』中核的白色球体,就是用马卡洛夫王家的『创造魔法』制造的『纯魔力物质』」 听到自己已经见过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善治郎一时间陷入了无法遮掩的震惊中。不过经这么一提他想起来了:『凪之海』的核心部件,确实是颗地球仪一样的纯白球体。现在想想,这颗平时始终在缓慢转动球体的那种没有丝毫杂色的白色,决不是仅靠高纯度的天然大理石料就能解释的。 「也就是说,北大陆的人只要看到,就能立刻明白那些魔道具的由来吗?」 对善治郎的追问,露柯蕾夏略微思考后才给出了答案。 「大部分人应该看不出来的吧。但『使徒』和『勇者』的后裔——也就是位居『教会』中枢的那群人,我认为还是当做他们能够判别比较妥当」 据说,从真龙之牙中诞生的『使徒』继承了部分牙主的睿智,而继承以真龙之爪打造的武具的『勇者』,应该也会在继承武具的同时获得一定的相关知识。虽然『使徒』已经全部停止了活动,但担任『教会』中枢的人们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这些知识,这么考虑才比较自然吧。 「但是,如果这些传说都是事实的话,无论夏洛瓦王家还是吉贝尔法王家,不都没有和真龙敌对的理由吗?只要将过去发生的事全说出来,『教会』也就不会再敌视两王家了吧?」 否定了善治郎这番虽然道理讲得通,但以见解来说却过于天真发言的人并非坐在他对面的露柯蕾夏,而是坐在他身边的女王奥菈。 「善治郎。如果真是这样,你认为两王家为什么要移居到南大陆这边来呢?」 「啊」 被奥菈指出这点后,善治郎一下子理解了。 露柯蕾夏也肯定了女王的话。 「是的,正如陛下明察的一样。由于长年逐渐劣化,最终所有『使徒』都停止了活动,『勇者』那边也随着世代交替,在知识的传承上出现了缺失。结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教会』将所有『白之帝国』的后裔,都当做『向龙种爪牙相向的大罪人』看待了」 而且,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很漫长的一段时光,最终『教会』遗失了历史原本的真相——以上就是露柯蕾夏的解释。 「原来如此」 虽然姑且在表面上表示了理解,但女王奥菈的心中仍充满了疑问。毕竟仅凭露柯蕾夏的一面之词,是无法判明正确传承了历史的究竟是双王国这边还是『教会』那边。而且即便双王国的历史传承是正确的,他们的祖先也可能在『白之帝国』毁灭后,另外又引发了什么被逐出北大陆也不足为奇的大问题。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教会』敌视『白之帝国』,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却心怀自己是『白之帝国』后裔的自负。 如果北大陆诸国在这种背景下增进和南大陆的往来,将来必定会有冲突发生。就连头脑不是特别好的善治郎也很简单就察觉到了这件事。 『教会』和『白之帝国』的后裔是对立关系。而『白之帝国』的后裔并不仅限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继承了双王国血统的善治郎,以及不仅继承了血统,甚至展露出『付与魔法』素质的卡尔洛斯=善吉同样包含在内。 所以和是否愿意与这个问题扯上关系无关,嘉帕王国和双王国已经被绑在一起了。还有,嘉帕王国是拥有漫长海岸线的沿海国家,而双王国却是位于南大陆中央位置的内陆国。所以一旦北大陆的『教会』有所行动,首当其冲的会是嘉帕王国。 「露柯蕾夏,我就直接问了。你,不,应该是此次要求你和善治郎同行的双王国首脑层中,至少夏洛瓦王家的人,从最开始就在警戒『教会』吗?」 即便面对女王奥菈已经不能算提问完全是追究的话语,表情也依旧如故的露柯蕾夏又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只有最低限度的情报,但『教会』至今仍是北大陆的一大势力这件事,我们事前已经从芙蕾雅殿下那里得知了」 这应该都是发生在之前芙蕾雅公主访问双王国时的事吧。以朱瑟佩王(当时还是朱瑟佩王太子)为首的夏洛瓦王家的人,在和银发公主进行社交交流期间,拿到了一定程度北大陆时局的情报。 北大陆现在,正在高速扩充他们的技术力量和经济圈范围,并将发展方向直指大海。同时,在这样的北大陆中,『教会』至今仍是一股十分庞大的势力。 即便只有这些情报,也足以让视自己为『白之帝国』后裔的双王国对北大陆产生警戒了吧。 所以就算动用稍显强硬的手法,他们仍要让露柯蕾夏和善治郎一起乘上『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虽然露柯蕾夏本人也非常希望这么做,但她背后双王国首脑层另有自己的盘算吧。让可以信赖的人去收集北大陆现今的情报。同时,向北大陆诸国展示露柯蕾夏,也就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人和嘉帕王国的善治郎亲密相处的样子,以此将嘉帕王国拖入今后高概率发生的『教会』vs『白之帝国』后裔的争端。 毫不隐瞒自己对这些行为不快情绪的女王奥菈再次发问。 「这下,无论如何也必须把布鲁诺陛下邀请来我国才行了呐。我可以通过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向他传达这件事吗?」 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手上都有『双燃纸』,如果他们想和双王国本国进行联络的话,应该立刻就能办到才对。 然而露柯蕾夏却毫不迟疑的对女王奥菈的提议摇了摇头。 「不。我自己就有和本国的联络手段,所以您不必那么做。不如说,请一定不要通过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进行联络。这不是我自己,而是本国的朱瑟佩陛下的要求」 「唔嗯」 为了增加话语中的压力,女王奥菈的回应比平常慢了半拍。 「…………」 然而,露柯蕾夏脸上仍保持着社交用的笑容不为所动。 按照一直以来的观察,奥菈认为这个名叫露柯蕾夏的少女虽然作为社交能力、感情控制能力很高的上级贵族已经十分合格,但终究无法匹敌受过专门训练的外交官 如果这个评价是正确的,那么只要露柯蕾夏刚才的话语中有任何谎言或虚伪之处,她就很难在女王无言的压力前完全隐瞒住自己的动摇情绪。 既然如此,现在已经可以将露柯蕾夏刚才的说法判定为全部是事实了吧。也就是说,人在双王国的朱瑟佩王,不想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与这次的事有所关联。不过,露柯蕾夏刚才提要求的语气也并不是特别强硬,那么估计也不是完全不能动用那边的联络线,只是过后需要支付一定代价而已。 可以推测出,双王国在对那二人保密的要求上,并不是绝对不允许泄密的态度 把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牵扯进来的话,只会徒增麻烦事不会有什么利益。但相对的,让他们知情也不会引发什么致命的失误。朱瑟佩王多半是这么判断的吧。 「知道了。尽可能不要让两位殿下知情吗,我确实收到这个要求了。那么,和双王国本国那边的联络,就交给露柯蕾夏小姐你好了」 女王奥菈最后给出这个结论。 「是。这个要求,我也确实收到了」 是终于完成大任放心了吧,露柯蕾夏带着今天最自然的笑容回答了她。 侧室的亮相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婚礼,已经在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举办过了。因为这个缘故,两人不必在嘉帕王国这边再结一次婚。 相对的,嘉帕王国会有一场由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主办的晚宴,作为银发新侧室在这边的『亮相出场』。 这场芙蕾雅公主的亮相晚宴,是在嘉帕王国王宫的大厅举办的。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手挽着手,在从高高天井垂下的吊灯和按照同等间距伫立的烛台所发出的驱散夜色的灯光中慢步走入会场。 平时这种场合善治郎大多会穿相当于嘉帕王国民族服装的第三正装,但今晚他换上了一身类似晚礼服的洋装。这样的穿着当然是为了配合他今晚的女伴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则穿着一条赤色的长裙。赤,是嘉帕王家的象征色,善治郎的晚礼服也是以赤色为服色基调的。 之前芙蕾雅内定会嫁进嘉帕王家时,就曾穿过一次赤色的裙子,但正式作为嘉帕王家的一员身穿赤色的服装参加官方活动,今晚她还是第一次。 虽然采取了王家主办的晚宴的形式,但今天实际上就是相当于是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在嘉帕王国的婚礼。因此只要是打着来做「新婚祝贺」的名义,即便是身份低微的人也能主动向二人搭话。 这种可以和王族结下一面之缘的宝贵机会,积极的贵族们是不惜排队等候也要抓住的。 「善治郎大人,芙蕾大人。恭喜二位喜结良缘」 「谢谢,托马斯卿」 「非常感谢」 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挽着彼此的手臂,满脸笑容的不断接下来自宾客们的祝贺。由于是王族的职责,善治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这种比上班族时代更需要控制表情和注意遣词用句的工作,但无论如何,他在这方面的实力总会差芙蕾雅公主一两个级别。 和最多只能算再现了自己原本笑容的善治郎的假笑相对,芙蕾雅公主的假笑甚至比她真正的笑容更有魅力。造成这种差距的原因,估计是后者平日里就总在练习让他人看起来更有魅力的笑法吧。 和以前相比已经相对比较习惯出席晚宴的善治郎,今晚却有一个必须略微多留意的地方。那就是他今晚的女伴并非女王奥菈,而是芙蕾雅公主。 善治郎和奥菈一起行动时,两人必须时刻表演出以嘉帕王国的常识来说非常难以成立的『对等』关系。但与芙蕾雅公主在一起时,善治郎却必须始终装成自己地位更高的模样。 虽然和装对等关系相比难度下降了不少,但光是言行必须保持和平时不同这点,就足以带给善治郎不小的违和感。如果没有时刻在心中提醒自己注意,他大概早就不自觉使用和女王一起时那种对等的态度了吧。虽然在几年下来已经基本学会了王族的言行方式,但善治郎骨子里始终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如果不绷紧神经维持的话,他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即便如此,善治郎仍平安无事的完成了接受贵族们祝福的环节,当来问候的攻势暂时告一段落后,某个人物进入了他的视野。 这是个身穿青色基调服装的男子,有着淡茶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皮肤则是白色的。 这样体色特征的人,站在有着褐色肤色和浓密发色肤色的嘉帕王国人中后显得格外醒目。 善治郎向身边挽着自己手臂的芙蕾雅公主使了个眼色后,两人一起向着这名男子走去。 「弗雷德里克卿。抱歉这么迟才来打招呼」 听到善治郎的话,身穿青色服装的男子——弗雷德里克?奥斯伦多立刻笑着回应了他。 「岂敢,能被邀请参加如此值得庆贺的晚会,我才要向您道谢。善治郎陛下」 弗雷德里克?奥斯伦多。他的头衔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外交官。是虽然比芙蕾雅公主一行晚了些,但也是由善治郎用『瞬间移动』从北大陆送来这边的,与乌普萨拉王国的交流接口。 据说,他是一名深受乌普萨拉王国国王古斯塔夫五世信赖的臣子。 作为驻留在嘉帕王国的乌普萨拉王国外交官,弗雷德里克可说是现在独力扛起了两个国家的外交活动。 当然,实际上在两国的外交中发挥最重要作用的人物,不必说当然是用『瞬间移动』反复将两国的外交人员传送去驻留国家或本国的善治郎。 其实在芙蕾雅公主和她的首席侍女拜托下,善治郎也曾多次以『拿忘了的东西』的名义多次送她们暂时返回乌普萨拉王国,但要论在两国间来回移动的实际次数的话,果然还是他自己压倒性的胜过其他人。 说极端点,如果现在嘉帕王国的某种质问或要求超出了奥斯伦多外交官能回答的范畴,让他不得不拿出「请容我先和本国讨论一下」之类的回复,那么比起用『瞬间移动』将外交官送回本大陆,善治郎自己过去直接求见古斯塔夫王的做法要快捷的多。毕竟如果传送外交官的话,为了再把他送那边传送回来,善治郎也必须跟着一起去乌普萨拉王国滞留好几天,也就是要花费双倍的时间。 南大陆目前处于酷暑期,北大陆那边则是夏季。但即便同样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南大陆酷暑期的平均气温轻易就会超过四十度,乌普萨拉王国夏季的最低温度有时却还不足十度。在温差这样剧烈的两国之间重复往返,肯定会对善治郎的身体造成相当重的负担。唯一万幸的是,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间虽然有着极大的纬度差距,却没有什么经度上的差距。 如果不是这样,剧烈的温差再加上昼夜颠倒的时差,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让善治郎病倒。 说到底,对这方面的问题有着最深刻体会的,说不定正是人生初次在其他大陆驻留的两国外交官们。 「在这边的生活有什么不自由的吗?如果有的话不要客气尽管提出来吧。虽然无法保证全都能给出解决方法,但我们会尽可能为贵国提供方便」 「非常感谢,陛下。老实说,当初遭遇那可怕的酷暑时,我根本没余力去顾及其他事情,不过托贵国给予的魔道具的福,现在我总算多少适应了这边的气温」 听了善治郎的话,来自遥远北国的外交官,用仿佛快要哭出来的语气坦率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避暑用的『制造雾气的魔道具』,是为了入住嘉帕王国后宫的芙蕾雅公主和她的侍女们购入了多件的东西,其中的一个现在也安置到了驻留嘉帕王国的外交官那里。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纯粹的北大陆出身的人,是很难在曾有过『深夜里也会出现三十五度以上高温』记录的嘉帕王国酷暑期中存活下来的。 善治郎让弗雷德里克外交官亲笔书写了一份证明文件,再以此为交涉工具,要求乌普萨拉王国高层今后要有所回应。 「嘉帕王国的人没有任何准备就迎来乌普萨拉王国的冬季,相当于乌普萨拉王国的人没有任何准备就迎来嘉帕王国的酷暑期」——文件的内容大致就是这样。 将这句话,以及送信的外交官是『含着眼泪』写下证明文件的事实传达过去后,头脑绝对不差的古斯塔夫王应该就能理解其中的问题有多么深刻了吧。 善治郎是在拥有一座县内知名滑雪场的村子里出生长大的,所以无论对雪还是冬寒都有一定的耐性。即便在这样的善治郎看来,光是乌普萨拉王国春季的气温就和日本的冬季几乎同样寒冷了。既然如此,那当做乌普萨拉王国严冬具备足以让对雪和冬天都一无所知的嘉帕王国人内心彻底崩溃的力量,应该一点也不夸张才对。 又随意闲聊了一会后,善治郎忽然想起一个之前在乌普萨拉王国听到的话题。 「说起来,那件事现在变成怎样了呢?我听说『黄金木叶号』追加了预定之外的乘客」 听到善治郎的话,弗雷德里克外交官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的。虽然还无法断言,但本国已经做出了那个情况属实的可能很高的判断。换句话说,等『黄金木叶号』下次抵达这边时,很可能要拜托善治郎陛下您用『瞬间移动』前往我国告知事情的结果了」 整件事的起源,多半是发生在『黄金木叶号』再次出航的那天吧。然而,一切真正变得明朗,却已经是又再过了五天之后的事了。 乌普萨拉王国王都某所大学的一名教授,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了踪影。这位教授是自然学的权威人士,个性相当外向且行动力极强,经常不告知任何人就独自跑去野外进行实地考察。因此最开始时所有人都抱着「他又来了」的想法谁也没多在意。然而,一连过去五天教授仍杳无音信后,就逐渐开始出现了担心他安危的人。 保险起见,大学专门派人外出追查教授的行踪,结果在梅塔湖港得到了「有人看到教授和『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一起上了联络用的小船」的目击证言。 大学高层听到这个消息后个个吓得脸色铁青。连王宫那边,在接到报告后也陷入了慌乱。同时有人想到了事情的起因:这位自然学,更准确来说是植物学权威的教授,曾见到过芙蕾雅公主从嘉帕王国带回的木材样本。 事到如今,古斯塔夫王等人才回想起来:教授当时非常兴奋,甚至给出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这种木材的成材方式完全违背了我们的常识」的评论。同时,他也提出了「请务必让我见一次活生生的产出这种木材的树」的请求。 回忆起这些细节后,推测出事态的全貌就很简单了。大学教授的地位和威望在乌普萨拉王国,原本就是一种受到国王担保的相当高级的权限。而那位教授又是出了名的喜欢野外实地考察,之前曾留下很多诸如随捕猎海豹的渔船出海,和狩猎驯鹿的猎人集团同行之类的逸闻。这么一位被王国半公开承认可以做出上述行为的人物要求同乘的话,『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船员们肯定想都不想就会点头答应吧。至少古斯塔夫王是这么断定的。 这一连串的骚动,连基本是靠『瞬间移动』往来于南大陆和北大陆的善治郎也有所耳闻。 「听说那位教授对贵国似乎是相当程度的重臣。如果是为了这样的人物,无论我还是奥菈陛下,都不会吝于使用『瞬间移动』将他送还回去」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但乌普萨拉王国应该也没愚蠢到会因为吝啬那么点小钱,导致失去一名重要的智囊团成员的地步。然而对这句话第一个起了反应的并不是站在善治郎面前的外交官,而是在旁边挽着他手臂的银发少女。 「善治郎大人,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我国,知道『瞬间移动』存在的人还非常有限」 「啊啊,这样」 被芙蕾雅公主指摘后,善治郎也马上就理解了。 善治郎会使用『瞬间移动』在嘉帕王国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但在北大陆却并非如此。虽然没有特别隐瞒,相对的也从未有意识的对外宣传过,因此大多数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对此并不知情。 「这样啊。那么,现在就只好祈祷那位教授和『黄金木叶号』一起平安抵达瓦伦迪亚港了。他叫什么名字?」 听到因为只知道传闻并不清楚当事人名字的善治郎这么问,乌普萨拉王国的外交官笑着回答了他。 「佩迪尔。佩迪尔?林奈教授。善治郎陛下。虽然有可能给您添很多麻烦,但他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 顺利完成名为晚宴的『亮相登场』后,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返回了后宫。 在王宫完成工作后就返回后宫。虽然到这里都和平常一样,但善治郎今晚要返回的并非他已经很熟悉的后宫本宫,而是别宫。 这里是别宫的客厅。 室内的光源不是led落地台灯,而是用『不动火球』的魔道具代替,用来降低室温的设备也不是冰块和电风扇,而是雾之魔道具。 所以说这里的舒适度比本宫的客厅低一个级别也不为过。但即便如此,因为从紧张感强烈的王宫晚会归来所产生的解放感,善治郎还是十分懒散的瘫坐在了沙发上。 从回到后宫的那一刻起,善治郎就脱掉了晚礼服一样的正装,换上了t恤加棉布短裤的室内打扮。脚上别说鞋,甚至连袜子也被他脱掉不穿了。不过即便如此善治郎仍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礼节,没有像回到本宫客厅那样完全彻底的放松,这是因为他至今还未能把别宫当成『自己的家』来认知。 「今晚辛苦你了,芙蕾雅。现在还不想睡吗?」 仅凭这句询问,就能听出善治郎虽然对芙蕾雅公主十分温柔且关心,但同时也仍和对方保持着一定距离感,态度并不像与奥菈在一起时那样自然。 「谢谢关心,善治郎大人。我现在还好。毕竟无论是作为士兵还是作为船员,我都接受过夜间行动方面的训练」 我可是相当有体力的哟,芙蕾雅公主窃笑着这么说道。 「这样啊。不愧是你」 「这么说起来,善治郎大人您即便已经很晚了似乎也没什么困意呢?那个,虽然很失礼,但您看上去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啊?」 「是的。不过这不是靠训练,而是在实践中自然养成的习惯」 因为银发妻子不便深聊的问题而回想起了那些『实践』内容的善治郎,不由发出苦笑。 现在的时间不过是晚上九点刚过而已。 每天能坐上末班电车回家就是极大幸运的上班族时代不必说,在与死党们通宵玩游戏、第二天早上直接去上课的大学时代,又或是为了考大学经常熬夜学习到零点以后的高中时代末期,晚上九点都远远算不上该就寝的时间。 「这样啊。这方面的详情,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详细和我讲讲哟?虽然因为今天的亮相晚会能顺利完成,已经让我很放松就是了」 「确实呢。我也有种终于能放松了的感觉」 提到放松这个词,善治郎才终于发觉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太对。 「……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听到善治郎不好意思的改口,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有些坏心眼的笑容。 「呵呵,非常感谢,善治郎大人。终于能听到您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呢」 在后宫时,要尽可能用自己原本的语气说话——虽然和芙蕾雅公主定下了这样的约定,但迄今为止善治郎却没怎么能遵守。大多数时候,两人相处时他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换回以前那种恭敬的口吻。 因为有约定,善治郎也打算总有一天要彻底改正自己的语气,但他终究还没灵巧到能在短时间内就彻底改变已经持续使用了一年以上的说话方式。 「抱歉,这方面的节奏我总是无法轻易切换好。啊,说到晚会,关于林奈教授这个人,芙蕾雅你知道什么吗?」 对善治郎的提问,芙蕾雅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不。很可惜,对于那个人,我只有『因为是非常优秀的自然学学者,所以听说过名字』程度的认知」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 「啊,不过关于林奈教授的事,韦伦多应该知道的很详细才对」 「韦伦多吗?」 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让善治郎微微吃了一惊。 『韦伦多』,是乌普萨拉王国授予手艺格外卓越的锻造师的称号。这样的锻造师居然会和大学教授有关联,这是善治郎有些难以想象的。 大概是看穿了丈夫的疑惑吧。 「林奈教授是专攻自然学的人物嘛。虽然他最专精的是植物学,但矿物学也是分类到自然学中的一门学问。有人曾说:如果想在乌普萨拉王国寻找什么稀有矿物,去向林奈教授打听是最快的。听说韦伦多每次需要某种特殊矿物时,都会和弟子一起去参加林奈教授的野外实地考察」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等韦伦多有时间我就去向他问问林奈教授的事好了」 来到嘉帕王国后,锻造师韦伦多立刻加入『工匠的箱庭』开始了工作。仿佛是当做问候的代替一样,他马上用嘉帕王国当地的道具、燃料、铁料打造了一把出色的剑。 虽然工匠的圈子向来都有着排外的倾向,但也有着如果手艺够好就可以在这里横行无忌的特点。韦伦多正是凭借其压倒性的手艺,迅速在『工匠的箱庭』建立了自己的地位。 连那把让嘉帕王国的工匠们赞不绝口的剑,在拥有韦伦多称号的老锻造师自己眼中,却是一把他不怎么满意的瑕疵品。 但遗憾的是,和乌普萨拉王国相比,嘉帕王国炉窑的性能要低劣很多,所以用这样炉窑铸造出的铁锭根本无法满足韦伦多。燃料方面也是如此,虽然木柴的数量足够丰富,但以这些木柴烧制成的木炭的质量,却很难说得上好。 最重要的是,嘉帕王国的气温和湿度与乌普萨拉王国差别太大了。因此即便操控炉窑时的感觉能做到和在乌普萨拉王国时一样,最后得到的锻造成果也大不相同。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韦伦多都会忙于这方面的反复尝试吧。 「这活看来很有搞头呐」 据说韦伦多曾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容放出这种话。 「乌普萨拉王国的技术工作者们真让人期待呢」 「韦伦多的话,一定能够回应这份期待吧。不过,如果您期待其他工匠们也能像做出和韦伦多同等程度的回应的话,那再怎么说对他们的负担都太重了」 听了善治郎的话,芙蕾雅边露出骄傲的笑容边叮嘱了他一句。 这次被带来的工匠,大多会乘坐『黄金木叶号』走海路来到嘉帕王国,但也有一部分被业内尊为『大前辈』、『老大』的人物,已经被善治郎用『瞬间移动』送到了嘉帕王宫中。 负责编绘港口建造图纸的人,负责指挥建造『黄金木叶号』同型号大型船只的人,负责专门指导建造冶铁炉窑的人,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是熟练的工匠,但再怎么说也无法达到韦伦多那样『在一个行业里做到全国第一』的境界。 专攻的行业本就不一样,还要期待这些人能和韦伦多一样活跃的话,确实有点过分了。 「嘿诶—,韦伦多原来这么出类拔萃啊」 「诶诶,所以他才是『韦伦多』」 芙蕾雅公主这样回答时,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骄傲。 话虽如此,仅论重要程度的话,其他工匠们虽然不比韦伦多高但也并不比他逊色。 嘉帕王国最期待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的政治联姻所带来的好处,是实现大陆间贸易进而促进本国经济活性化。 从这层意义上讲,那些专精港口和船舶类工作的工匠们,重要程度甚至在韦伦多这位锻造师之上。 「说起来,芙蕾雅你就港口和造船厂的事和奥菈进行了交涉来着?这边现在进行的怎样了?」 忽然想起这件事的善治郎,出于随意闲聊的心态抛出了这个话题,然而芙蕾雅公主却给出了在负面意义上十分激烈的反应。 「很棘手……」 刚才还满是笑容的表情骤然一变,芙蕾雅公主不仅大大叹息了一口气,声音中甚至还带上了哭腔。 「那个……」 以善治郎的立场,女王奥菈和侧室芙蕾雅公主进行交涉时他无论站在两者哪边明显都会很麻烦。所以现在无法轻易把「加油!」之类的声援说出口。 是对此很清楚吧,芙蕾雅公主不等善治郎回应就开始发起牢骚。 「奥菈陛下是大国的女王,像我这样的年轻小辈赢不了她说不定也是理所当然吧,但她真的太难对付了。确实,现在应该最优先完成的设施是『黄金木叶号』的维修用船坞这点我也同意,但那个船坞是否也具备建造『黄金木叶号』同型船的机能,是否要建在瓦伦迪亚港,大陆间贸易具体何时正式开始……这几项交涉的胜利果实全都被陛下赢走了哟。 再这么下去,我的阿尔卡多在一段时间里都只会是个小渔村了」 说完这番话,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 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后,芙蕾雅公主和当初约定的一样拿到了『阿尔卡多公爵』的称号。虽然这和善治郎的『比尔博公爵』相同都是属于王家分家家主的爵位,不同之处在于芙蕾雅公主拥有名为阿尔卡多的领地。 虽然目前只是一块无人的土地,然阿尔卡多具备成为优良港口的潜力。芙蕾雅公主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港口建造专家,已经对这点给出了保证。 然而,即便是大国嘉帕王国,从零开始建造一座港口城市也会对财政造成极大负担。更不要说这次的情况是划分在王家内部问题范畴的,所以不能由国库出资而是需要王家自己掏钱解决。 因此目前首先要在已经存在的瓦伦迪亚建造一所能造出『黄金木叶号』同型船的造船厂,也就是乌普萨拉王国王国先完成协约中的一个项目后,阿尔卡多的建设才会被提上日程。 「一个搞不好,到瓦伦迪亚建造出一艘『黄金木叶号』的同型船为止,阿尔卡多都会被晾在一边……」 芙蕾雅公主这声嘀咕里,甚至掺杂了一些对女王奥菈的敬畏。 「嘛,对此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呃,虽然老实说以我的立场本就不该多任何嘴。总之芙蕾雅你辛苦了」 虽然在用词上需要反复斟酌,但善治郎还是尽可能安慰了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和女王奥菈因利益分配发生对立时,善治郎无论从心情还是立场上都是应该偏向奥菈。所以哪怕是像现在这样保持中立,也可以算他对芙蕾雅公主做出相当程度的偏袒了。 就在两人聊的兴起时,一名白皮肤且很有威严的侍女,来通报他们蒸气浴室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出发吧」 「是,善治郎大人」 首先从沙发上站起身的善治郎伸出一只手,搀扶着芙蕾雅公主站起来,然后两人就这么一起结伴来到了蒸汽浴室。 一般来说,洗蒸气浴会按照先蒸蒸汽后泡冷水的顺序进行。也就是先用蒸蒸汽加热身体,以流汗的方式排出体内的代谢废物,然后通过泡冷水冷却过热的身体。但由于两人身处酷暑期的嘉帕王国,导师事情的流程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个时期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气温和湿度都能与开弱火的蒸汽浴室内部匹敌,也就是相当于一天到晚都在蒸蒸气浴。 因为这个缘故,光着身子只围了一条浴巾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洗蒸气浴时总会先一起泡个冷水澡。 「呼……」 「哈啊……」 而泡冷水澡,也确实舒服到会让两人不由自主的发出这样放松叹息声的程度。 原本只是把水积攒起来的大水槽,已经在芙蕾雅公主的建议下改装成了流水浴池,进水口和排水口总会略微打开,让池中的水一直保持在流动的状态。 池水保持流动除了能让水温略微变得更低外,最重要是的是水流会自动带走人的体温,从而带来更凉爽的体感。 另外,南大陆的嘉帕王国不必说,就连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也不存在真正的毛巾浴巾,所以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现在围在身上的,其实就是略厚且面积很大的布而已。 这种布被冷水浸透后就会贴在身上,同时,芙蕾雅公主的白色肌肤还会略微反射『不动火球』魔道具的赤色照明光。 奥菈的话就算完全裸体善治郎也在一定程度上看习惯了,但面对芙蕾雅公主时,他仍会因为不知道看哪里而有些慌乱。 善治郎当然清楚这种时候死盯看是不对的,但两人现在已经结为夫妻了,因此他觉得完全避开视线也是错误做法。 结果,善治郎只能把视线集中到芙蕾雅公主的脸上,边尽可能不去看她的身体边开了口。 「芙蕾雅你来到这边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吧,关于生活环境有什么问题吗?」 善治郎这个闲聊话题明显很突兀,不过芙蕾雅公主还是坦率的回应了他。 「这个嘛,虽然再怎么说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习惯了,但老实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的地方吧。其中最让我的在意的,果然还是食物中乳制品太少这点」 一般来说,嘉帕王国不存在乳制品这种食物,相对的,乌普萨拉王国那边则是吃不到这类食物的日子比较稀少。 正式嫁给善治郎之前,芙蕾雅公主已经在嘉帕王国滞留了超过一年的时间。但那段时期里『黄金木叶号』本身就自带数只山羊,所以虽然量不多但她还是能拿到乳制品的。更进一步的说,无论是怎样的长期滞留,当时她的心中始终有着『自己是客人』,『现在只是临时滞留』之类的意识,因此要压抑自身的欲望并不难。 然而,一想到已经正式嫁到善治郎身边,现在的生活原则上会一直持续到自己去世后,芙蕾雅公主就很难再那么委曲求全了。而这个现象在乳制品不足的问题上尤其明显。 「唔—嗯,因为尼古拉真的很努力,所以乳制品其实已经增加不少了。芝士和酸奶不必说,甚至连鲜奶油都有了呢」 尼古拉是原『黄金木叶号』船员,是为了照顾芙蕾雅公主赠给善治郎的那些山羊,特意再度同行的人物。 这个人的饲养技术非常不得了。即便在无论气候还是植物都完全不同的南大陆,也几乎没让山羊死掉,甚至还成功帮它们繁殖出了下一代,最终献上了一定程度可以用在餐饮中的羊奶和乳制品。 但即便如此,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实际吃到的乳制品的状况,至今仍算不上安定。 羊奶的味道虽然已经可以说成型了,但尼古拉仍在为了确立南大陆特有的饲养方法以及使用的试料反复进行实验。更重要的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增加山羊的数量,因此比起给人喝,羊奶要更优先提供给羊羔们,于是就导致了目前能吃到的乳制品还很有限的现状。 「我现在基本每个月都要去一次乌普萨拉王国,既然如此,不如我直接在那边加买几只山羊如何?」 对善治郎这个十分有魅力的提议,芙蕾雅公主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喜色,但马上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虽然是非常让人感激的提议,但果然还是不可能呢。我们带来这边的山羊并非产自乌普萨拉王国本国,而是栖息在更南方地域的品种」 山羊对粗食和环境变化有着很强的耐性,但也是有极限的。 『黄金木叶号』上次带来的山羊,是出自即便在北大陆也最靠近南方地域的品种。正因为如,即便来到嘉帕王国它们也能适应这边的环境。 如果期待位于北陆尽头的乌普萨拉王国的山羊也能有同样表现,那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了。 「啊啊,这个问题确实很难解决呢。眼下我能转移到的北大陆国家,就只有乌普萨拉王国而已」 对于能使用『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北大陆已经算不上遥远之地,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转移到那边的任意一个地方。由于要靠数码相机的画面对脑内想象进行补足,没用相机拍过照的地方善治郎是转移不过去的。再加上还有自身安全的问题,目前善治郎能随时转移过去的北大陆地点,就只有乌普萨拉王国中的嘉帕王国大使馆而已。 「虽然我也想多增加一些可转移的地点,但首先要考虑的是共和国和波希比亚王国呢」 善治郎嘀咕了一声。 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通称共和国,是无人不知的北大陆西部最大最强的国家,同时也是与『白之帝国』有着很深的因缘的不得不密切注意的国家。至于波西米亚王国,则是杨祭司给的介绍信上提到的拥有玻璃工房的国家。 说到底,善治郎好歹也是有着嘉帕王国王配身份的人物,如果他利用『瞬间移动』偷偷潜入他国,日后肯定要引发大问题,所以基本上这属于一种禁忌的手段。 「其他还有什么吗?习惯这边的炎热气候了吗?」 对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做出了现在比起逞强老实坦白更好的判断。 「对这边的炎热气候,我和斯卡谢都不要紧了。毕竟再怎么说我们已经在这边滞留了一年以上的时间,没有公务时还能躲进有魔道具的房间避难嘛。问题出在我带来这边的侍女们身上。虽然大家都已经很努力了,但老实说她们的身心损耗非常严重」 侍女们的寝室里也常备了靠制造冷雾来乘凉的魔道具,但既然身为仆从,当然不可能总呆在卧室里不出来。 侍女们度过大部分日常时间的职场里并不存在雾之魔道具。虽然芙蕾雅公主也想尽可能把安置有这东西的客厅的工作,分配给她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北大陆侍女们,但那样会显得过于露骨且偏袒。 略微给自己从祖国带来的侍女些优待先不说,如果乌普萨拉王国的侍女和嘉帕王国的侍女之间有明显的差别待遇,芙蕾雅公主真正成为『后宫别宫之主』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到来了吧。 用有点不安稳的说法形容的话,芙蕾雅公主眼下相当于正在构筑她在嘉帕王国后宫中的『前线基地』。所以基地内部绝对不能闹分裂。 「这个,确实不难理解呢。老实说,连我也直到现在仍未完全适应这种炎热。既然如此,需要我从乌普萨拉王国再带几名追加的侍女过来吗?」 对这个只有可以使用『瞬间移动』的善治郎才能提出的建议,芙蕾雅公主很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这提议虽然也让人非常感激,但现在有些困难呢。在乌普萨拉王国,女性王族或地位接近的上位贵族女性身边的侍女,必须也是出身差不多同样高贵的女子。以这个为前提下另叫侍女来的话,那个……必须满足各种条件才行」 话说到这里,芙蕾雅公主开始含糊其辞起来。 一名乌普萨拉王国的侍女想要前往嘉帕王国的话,必须满足好几个条件。 第一点不必说,自然是必须对芙蕾雅公主或者说乌普萨拉王国绝对忠诚。 第二点,是必须具备即便面对南大陆堪称凶恶的炎热也不认输的骨气。 然后是第三点,侍女本人必须不会蔑视南大陆人。 芙蕾雅公主之所以会含糊其辞,主要就是因为这个第三点。 北大陆的人,基本都有着蔑视南大陆的倾向。虽然同为精灵信仰国的北方诸国这方面的倾向相对薄弱一些,但并非完全没有。 因此如果严选没有那种倾向,或者最起码不会在言行中表现出那种倾向的人的话,无论如何最后都不会有多少人入选。 「既然如此,一段时间内就能让现有的成员努力适应这边的气候了吗……。不过如果身体状况变得真的很危险,那就让她们临时返回乌普萨拉王国好了。即便一个人离职几天也没问题,这种程度的人员余力还是有的吧?」 「是的,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奥菈陛下分配给我们的这个国家的侍女们,全都非常优秀且诚实。虽然我会尽可能让事态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就是了」 芙蕾雅公主最后会这么说,主要是出于对本国侍女们的关怀。 无法完成给予的工作,半路逃回国内这种行为,对侍女的职业履历会造成非常大的伤害。 当然了,这样总比搞坏身体,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丧命要来得好,但考虑到侍女们的未来,果然还是应该尽可能避免这类损失。 「对了,还可以靠更换服装来改善呢」 「服装吗?」 看到新妻子睁大了冰碧色的双眼,同时歪头表示不解,善治郎点了点头。 「嗯,就是服装。之前在共和国滞留时,好几个侍女女孩都购买了那边的布料。既然如此,为大家提供用北大陆的布料制作的侍女服的话,应该多少能改善一点她们的困境」 从布料的成品数和贩卖数,以及价格来判断,虽然很遗憾,但北大陆在纺织品、服饰文化这些领域也高南大陆一筹。 北大陆的布料不仅颜色和纹路多姿多彩,连本身材质的种类也很丰富。这其中,也存在会带给肌肤清凉甚至是冰凉触感的布。虽然最终只能达到略微放松的程度,但穿上这样布料制成的侍女服,说不定能多少缓解一些折磨北大陆侍女们的炎热。 「如果是那种布料的话,乌普萨拉王国自己也有几种。另外,对此类布料的运用应该也是乌普萨拉王裁缝们更擅长些,那么不如连制作侍女服这件事本身也交给那边吧?」 「虽然对布料的运用也许确实是乌普萨拉的裁缝们更擅长,但这次要做的是嘉帕王国的侍女服吧。所以在款式方面的把控,我觉得还是这边的裁缝更习惯些哦?」 对芙蕾雅公主的提议,把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浸入水中的善治郎提出了反驳。 「这么说也是呢,不过交给本国的裁缝的话,大家就有暂时回国的理由了」 如果是有理由暂时归国的话,就不会对侍女们的履历造成伤害。这对于已经被酷暑期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侍女们将成为很好的休整。 听到芙蕾雅公主这么说,善治郎也释然了。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这件事就有考虑的余地了呢。不过这么一来,我也必须多次动用和侍女人数相当的『瞬间移动』了,所以这件事只能先延后。搞不好甚至无法在酷暑期内达成」 只是把布料取回来在这边做成侍女服的话,让善治郎自己往返一次就可以了,但如果把侍女们送回北大陆在那边做衣服,他就必须以和侍女人数相同的次数反复往来与两块大陆才行。 善治郎的『瞬间移动』有每天只能用两次的限制,所以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强行在北大陆那边滞留数日。这种时间上的富余,眼下善治郎是没有的。 「…………」 听了善治郎的解释,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自我厌恶的表情,然后慢慢的把头潜入水中。 「芙蕾雅?」 看着忽然把头整个没入水中,银中带苍的短发在水上漂散开来的芙蕾雅公主,不由得担心起来的善治郎在水面上问她这是怎么了。 幸好,善治郎的这份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 「噗哈!」 「芙、芙蕾雅?」 像受训的水族馆海豚一样,以仰起上半身的姿势猛地从水中站起来的芙蕾雅公主,用两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滴同时把碍事的湿头发拢到脑后,然后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呼。这下头脑总算冷静些了。善治郎大人」 「我在」 由于芙蕾雅公主特意端正的坐好,善治郎也条件反射的挺直了背脊。 「刚才真的是非常抱歉」 看着向自己低下了头,同时从低处窥视自己反应的,认真道歉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只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刚才,有做过什么让新妻子必须像这样赔罪的行为吗? 「那个……?」 看到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芙蕾雅公主就像看到什么炫目之物一样眯起了眼睛。 「您什么感觉也没有吗?刚才,我可是提出了非常无礼的要求哦。必定会限制善治郎大人数日行动自由的提议,这种东西,以我侧室的立场而言是太过超出本分的要求,说是越权行为也不为过」 「啊,这样吗」 解释过后就能发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善治郎是王配。即便他不是王配,也是目前唯一能把芙蕾雅公主等人送去乌普萨拉王国的『瞬间移动』魔法使用者。所以除了女王奥菈有权命令他把人和物传送去过去外,原则上连善治郎本人都不能擅自前往北大陆。拜托这样的人物去做会导致他不得不在他国滞留数日的工作,已经超出了侧室在枕边——虽然两人现在是在浴室里——向丈夫『撒娇讨要好处』的容忍范畴。 「抱歉,这不是仅凭我的判断就能轻易决定的事呢」 善治郎也进行了反省,在他看来,自己和芙蕾雅公主进行这种亲密谈话时,总会不知不觉变成和奥菈在一起时的态度。 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的私人谈话,其实都相当于最少人数非公式王国最高层会议。因此,奥菈和善治郎都会在谈话时畅所欲言,无论双方是否接受彼此的提议,原则上都容不得外人多嘴。 但芙蕾雅公主并非如此。她只是王配善治郎的侧室而已。即便善治郎本人能毫无问题的接受银发公主的某项提议,最终决定是否给予许可的却是女王奥菈。而且,如果一个侧室总是通过撒娇擅自决定王配的行程安排的话,势必会引发其他贵族的强烈抗议吧。 「不,这是我的失误。我该多考虑一下再给出提议的」 面对不好意思挠挠头的善治郎,芙蕾雅公主用这样的话做了反省。 「嗯,嘛,那就算咱们两人都有错吧。不过仔细想想,芙蕾雅你为什么会提出刚才那样的提议?」 善治郎的这个疑问点相当准确。如果芙蕾雅公主打算欺骗他,刚才的主动坦白就不合情理。如果她是一时大意失误的话,察觉犯错的速度又未免太快了些。 眼を横に逃がすと、 对丈夫的质问,芙蕾雅公主有些难为情的把冰碧色的双眼转向旁边。 「非常抱歉。这是我的坏毛病。和人交涉时,我总会先提出一个对方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然后小声交代了真相。 迄今为止,芙蕾雅公主一直过着自己的提议总是遭到他人否决的人生。不过,她在这件事上虽然是被害者,但同时也是加害者。而芙蕾雅的父母则是同等甚至在她之上的被害者。 曾经,芙蕾雅公主说她也想学习剑术。曾经,芙蕾雅公主说她也想学习驾船。曾经,芙蕾雅公主说她也想去狩猎野猪。曾经,芙蕾雅公主说她也想去捕猎海象。 芙蕾雅公主一直过着想做的事或想要的东西总是遭人否决的人生。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示弱,坚持着不断提出各种“任性要求”。并通过小时候装哭,稍微长大些后就偷溜出王宫,成人后锲而不舍的进行交涉等手段,最终让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 这样的芙蕾雅公主虽然辛苦,但每次负责倾听请求的她的父母肯定更辛苦吧。 总而言之,对芙蕾雅公主来说,『和家人进行交涉』就是这样的感觉。因此,她习惯每次交涉时总是先提出一个夸张到对手会毫不犹豫拒绝程度的条件。 听过这些内情后,善治郎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啊啊,这种做法的话,老实说和我的相性非常差呢」 「是的」 芙蕾雅公主也很尴尬的笑了起来。 善治郎这个人,有着总会尽可能满足家人愿望的性格特点。当然,这种事实际上不可能真的做到,他也不至于连那种过于任性妄为的愿望也照单全收。但每当遇到这类情况,善治郎总会一上来就将「如果办到的就帮对方实现好了」的想法作为思考出发点这件事,仍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只要略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了吧。让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勉强所以更要先最大限度的提出自己的要求」的芙蕾雅公主,和抱着「希望尽可能实现对方的要求」想法的善治郎相处的话,短时间内前者肯定能占到后者不少便宜,但长远来看这却是一条向着破灭结局直奔而去的死路。 反复向王配提出超出权限请求,以此来满足自己私欲的侧室。这样祸乱宫廷的毒妇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被赶出后宫。毕竟女王奥菈可不是个天真的人。 「这个,不认真想想对策可不行呢」 「是。首先要做的,是我自己的意识必须做出改变」 自己和善治郎之间的交流不是利益交涉,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对话。芙蕾雅公主今后必须时刻把这点记在心中。 「嗯,我也会多留意的。呃,感觉身体已经有点冷了呐。该去蒸汽浴室了」 「是」 接住先站起来的善治郎递给自己的手,芙蕾雅公主也站了起来。 然后,两人保持着赤裸的身体只围了一条湿透的布的状态,一起向蒸汽浴室走去。 不断在石地板上留下潮湿脚印的芙蕾雅公主,忽然想到一件事。 「善治郎大人?说起来,您刚才提到过『必须先延后』来着,就是说您接下来已经有了什么预定吗?」 「啊啊,嗯。要稍微去『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一趟。而且这次搞不好会滞留挺长的时间」 说着这番话的善治郎,脸上很稀奇的露出了难以隐藏的不快表情。 ◇◆◇◆◇◆◇◆ 同一时刻,女王奥菈正在后宫本宫的寝室里独自度过夜晚。 「…………」 躺在巨大床铺上的奥菈只穿了一件薄睡衣,同时房间里的空调正在不断吐出冷气。话虽如此,现在是酷暑期,这样的组合原本应该让人感觉很舒服才对。可不知为何女王却感到一丝寒意。 「………………」 奥菈在床上翻了个身,改换成像胎儿一样蜷缩起来侧躺的睡姿。但很快又换回了原本的姿势。 独自就寝对于奥菈并不陌生。善治郎前往瓦伦迪亚、嘉杰尔边境伯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以及不久前的北大陆时,她也经常一个人睡。 然而,今晚的独眠却和那些时候不同。善治郎并没有去远方。而是人在走几分钟就能抵达的场所,和并非自己的其他女人在一起。 仰望天花板的女王,用右手扶着额头发出一声叹息。 「这个……还真是不好受呐」 睡不着。即便什么也不做,思绪也会不自觉的跑到丈夫身上。 「我原本以为,自己多少还算个能做到公私分明的人呢」 苦笑着说出这句话后,奥菈打开了led落地台灯。在led的白光照耀下从床上起身来到办公桌边拿了数张龙皮纸,然后又回到了床上。因为对失眠无能为力所以只好去工作——,这说不定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不能让丈夫看到的丑态吧。 龙皮纸上,记载着各种女王亲自记录的,最近刚得到的重要情报。 奥菈保持着双腿在床上完全摊开,后背靠着巨大枕头的姿势,开始浏览龙皮纸上的内容。 由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讲述,附带数码相片证明的,北大陆当下兴盛的模样。 从露柯蕾夏那里得知的,『白之帝国』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关系。以及布鲁诺前王会来秘密拜访的预定。 最后,是时机非常恰到好处,得到『韦伦多』来到嘉帕王国的消息后双王国的玛尔嘉利特公主提出的正式访问请求。不必说,往来两国的手段对方希望能使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 这个请求提出的非常急促。玛尔嘉利特公主甚至宣称如果现金不足以支付此次使用『瞬間移動』的费用,她愿意为嘉帕王国制作专门定制的魔道具作为补偿。光凭这点,就足以看出她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了。 因此善治郎接下来要先通过『瞬间移动』前往双王国,再从那边用『瞬间移动』将玛尔嘉利特公主传送到嘉帕王国来。然而,对方怎么说也是位公主,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前来就可以了的。虽然玛尔嘉利特公主本人说过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只要自己能前往嘉帕王国就足矣之类的话。 如此一来,善治郎就必须在双王国连续滞留数日,以一天一人的频率用『瞬间移动』将玛尔嘉利特公主的随行人员传送回来。而布鲁诺前王,预定就会混在这群人当中。只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无论嘉帕王国这边还是双王国那边,都可以将老王秘密访问的知情人数抑制在最小限度。 自然,使用这种手法的话,玛尔嘉利特公主势必也会知道布鲁诺前王将秘密访问嘉帕王国的内情,但要封住她的口并不难。 玛尔嘉利特公主是那种对政治毫无兴趣,纯度百分百的技术专家类王族。口风也一向很紧。只要把『来自北大陆的最高水平锻造师』这个诱饵抛出去,本就近乎不存在的对政治的兴趣肯定会被她彻底扔在脑后吧。 为了将思绪整理清楚,奥菈开始有意识的自言自语。 「玻璃珠的小数量量产体制已经成形。如果熔炉得到韦伦多阁下的协助后不再轻易融毁,量产速度就能进一步提升了。之后再从北大陆招揽其他玻璃工匠的话,质量方面应该也可以有所提高」 女王闭上双眼开始思考。 玻璃珠可以量产了。这东西最大价值,在于它是一种最适合作为魔道具媒体的物质。因此,量产玻璃珠的体制已经成形这件事是不可能对双王国——更准确来说是夏洛瓦王家保密的。毕竟如果这么做是和空藏珍宝无异的行为。虽然也有将来通过善治郎的血统获得嘉帕王家的付与魔法术式的计划,但那个并非一时半会就能实现,而是即便以最短最快的进度推进,也要等到下代人才能获得成果。 当然,玻璃珠的制造方法无论如何都必须秘匿起来,甚至连生产这东西的能力高低奥菈也不打算完全公开。 「既然如此,把玻璃珠也交给玛尔嘉利特殿下估计不要紧吧。至少应该不会引发什么严重问题」 玛尔嘉利特公主是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并称为年轻一辈中最顶级高手的付与魔法术士。这样的人物制作的魔道具,肯定有着远在金钱之上的价值。 「不过就连这个价值观,也可能在不久之后骤然一变呢」 低声说完这句话后,奥菈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几天前,佛朗西斯科王子送来了『水作成的付与魔道具』已经完成的报告。虽然还未见过实物,但从金发王子讲述这件事时的开心语气来看,报告的内容无疑都是事实吧。 制作魔道具的魔道具,可以让魔道具制作过程高速化的玻璃珠的量产体制。几经周折凑齐了这两个要素后,就出现了『魔道具不再是以前那样难以企及的存在』的可能性。 而魔道具的量产,一定会导致南大陆的局势发生剧烈的变动。就奥菈个人的心情来说,她很怕这个流程加速推进下去。即便不得不推广,女王也希望能先看看大众的反应,然后缓慢慎重的行事。 虽然被很多人误解了,但奥菈原本是个颇为保守的人,并不喜欢迅速激烈的变化。不过即便身为保守的执政者,也代表就一定要顽固的死死抓住现状不放否定任何改变。 只要能维护好奥菈认为必须保持现状的东西,在此之外的变化她都能够接纳。 身为女王的奥菈认为必须最优先维护的东西,是『嘉帕王国是南大陆西部数一数二的大国』和『自己手握这个大国实权的嘉帕王族身份』这两个定位。 大国、强国这些定位其实都是相对的。如果一个国家努力维持自家国内现状期间,周边诸国都增强了本国国力,那个国家的定位就会从大国滑落到中等国家,甚至从中等国家滑落成弱小国。 为了防止事态演变成那样,名为国力增强的变化必须持续不断的发生才行。 只不过,这种变化通常都是与人口增长、耕地增加、多种多样的技术诞生发展等传统手段配合着出现的,但偶尔也会发生因为不传统的手段出现的情况。 现在,奥菈就预见到了那样的情况会在不久之后发生。 「这个,再怎么说都不能视而不见呐」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奥菈的视线落在了掺杂在龙皮纸中的唯一一张复印纸上。之前,善治郎不惜动用目前只剩一点的打印机墨水,将数码相机拍到的图像打印到了这张复印纸上。 这是从北大陆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引以为傲的最大港口,波姆吉耶港的某处高台上拍到的照片。 高高矗立的白色城墙和青一色赤色屋顶的街道。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身着考究服装的人们。然后,是有着压倒性面积的,整备完善的港口。 南大陆不存在能与这里比肩的海港。而尤其让奥菈警戒的地方,是如此巨大的港口得到了充分活用这点。 如果仅看港口面积的话,嘉帕王国引以为傲的港都瓦伦迪亚勉强也能和波姆吉耶港算作一个级别。但那是由于港都成立时期的嘉帕王预见到了这里今后还有很大发展空间,因此特意把港口建造的格外庞大的缘故。 在这样的背景下,瓦伦迪亚港中一直存在从未使用过,只会在有需要时派士兵乘巡检船过去看看的,完全就是累赘的场所。甚至连特别深挖过的泊位,也向来只被视为会引来危险的大型海龙筑巢的隐患而已。但正因为有了这些条件,现在才能相对容易的在瓦伦迪亚建造能造出『黄金木叶号』同型船的造船船坞,所以当年那位嘉帕王的预判无疑是正确的。 然而直到今天,嘉帕王国仍未能将瓦伦迪亚港的巨大面积优势完全充分的利用起来。与之相对的,共和国那座比瓦伦迪亚港更巨大的波姆吉耶港却因为有大量船只进出,乍看上去给人一种反而比前者狭小的感觉。 「技术力不必说,看来连经济实力也大幅落后于对方了呐。再加上上次大战这个要素,估计连总人口数也输了?」 按照善治郎从芙蕾雅公主那里打听到的说法,和乌普萨拉王国的『黄金木叶号』同级的大型帆船,共和国至少也拥有五艘。 这样的共和国不必说,其他有实力的北大陆国家,现在也都积极的把国力投入到对海上贸易拓展中。就算在不远的未来,由二位数数量的『黄金木叶号』同型船组成的船团跑来南大陆这边进行『贸易』,奥菈也一点都不会吃惊。 「既然如此,就算多少要冒些风险,这边也必须设法迅速增强国力才行。而玻璃珠的增产和魔道具的量产,就是能最快实现这个目标的手段」 当然,这么做的风险也很大。和魔道具只有夏洛瓦王家能做相反,玻璃珠是任何国家只要知道制造工艺便可以生产的东西。最糟糕的情况下,不等北大陆那边发动侵略,南大陆就已经被知道了玻璃珠制造法的双王国席卷了。 但统治国家这种事,本就不可能避开所有前行道路上的风险。因此,奥菈以王者的身份做出了接受这次的风险的决断。 像这样以王者的定位进行思考后,一波波强烈的睡意向着奥菈袭来。 如果不趁现在睡着的话,自己又要开始想别宫的丈夫了。 「好,睡吧」 理解到这点的女王迅速关闭了led落地台灯,同时将龙皮纸与复印纸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躺平闭上了双眼。 双王国访问 数日后,善治郎使用『瞬间移动』魔法,来到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双王国和嘉帕王国一样也是南大陆上的国家。因此,这里同样正处于酷暑期。但即便气温同样炎热,嘉帕王国湿度超过90%的热带雨林气候体感,和双王国湿度不足10%的沙漠气温体感有着相当大的不同。 呼吸着和嘉帕王国相比算是略微好受一些的炎热空气出来迎接善治郎的,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中夏洛瓦王家的公主,玛尔嘉利特。 「欢迎您的到来,善治郎陛下。此次您愿意将我送去韦伦多大人身边,真是让我感激的无以言表!」 将干巴巴的金发扎成一个勉勉强强符合礼仪作法的随便发型。原本清澈的青色双眼中只有右眼表面覆盖着一层白膜。以及身上穿着的那套朴素到勉强不算失礼的礼服裙。 看到将梳妆完全只视为身为王族的义务风格的打扮,同时表现出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兴奋态度的公主,善治郎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然后才开始回应她。 「啊、啊啊。谢谢你来迎接我,玛尔嘉利特殿下」 确实,善治郎这次回来双王国的表面理由,是过来完成玛尔嘉利特公主的委托。但是,那终究也是『嘉帕王族的访问』,并非『锻造师韦伦多的访问』。另外,奥菈会对这件事点头的最大理由,应该是不能公开的『布鲁诺前王的极秘访问』才对。 看到玛尔嘉利特公主对这个真正的理由毫无察觉,已经被表面的理由迷昏了头彻底暴露出自身欲望的模样,善治郎事到如今才终于产生了『原来如此,这个人确实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同级”』的信服感。 「善治郎大人,我来带您去房间」 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转移回嘉帕王国去。估计是从玛尔嘉利特公主热情万分的盯着善治郎的模样,判断出再这么下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吧,常驻双王国的嘉帕王国军指挥官艾拉迪奥用这句话催促王配赶快行动。 听到这句,再怎么说玛尔嘉利特公主都会察觉到自己的失控了。随着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搞砸了”的表面,她开始向善治郎道歉。 「抱歉我失态了,善治郎陛下」 「没事,玛尔嘉利特殿下的为人性情,我从霍娜殿下和佛朗西斯科殿下那里早就听闻了不少。所以听到刚才那些话时,老实说,比起惊讶我心中释然的心情要更多些」 看着故意用略微捉弄人的语气这么说后便转身离开的善治郎,玛尔嘉利特公主也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礼仪作法的笑容。 「真是个让我很难否定的评价呢」 玛尔嘉利特公主边苦笑着这么说,边迈步追上善治郎。 一起走出转移专用房间来到走廊上时,善治郎才想起现在佩戴在自己右手腕上的腕轮型魔道具,原本是从玛尔嘉利特公主那里得到的东西。 「说起来,玛尔嘉利特殿下。之前从殿下这里得到的『风之腕轮』,前段时间曾帮了我很大的忙。实在是非常感谢,因此我想日后以某种形式回报殿下一下,殿下有什么想要的吗?」 听到嘉帕王配这么说,走在他身边的玛尔嘉利特公主那左右瞳色略微相异的双眼中,发出欢喜的光辉。 「那东西是我主动赠送给您的礼物。而且,善治郎陛下您不是已经接受了我的任性请求吗。所以,我其实已经从您这里得到十足的回报了」 玛尔嘉利特公主将『风之铁锤』送给善治郎时,作为代价曾和他定了一个约定。那就是「请接受三次我妹妹露柯蕾夏的请求」。 顺便说下,按照善治郎的标准,那个约定到现在还剩一个请求没有兑现。 「既然您已经遵守了和我的约定,那就无需再以其他形式向我表达谢意了」 毕竟从刚才的话语中,玛尔嘉利特公主已经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谢意。实际上,如果没有『风之铁锤』,善治郎是不可能完成乌普萨拉王国的『成人之证』挑战的吧。 而他若没有完成『成人之证』挑战就去迎娶芙蕾雅公主的话……嘛,说不定意外的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成功……但不难想象,到时一定会遭到乌普萨拉王国首脑层更强烈的抵制。 「既然如此,作为谢礼的替代,可以告诉我一下这东西的使用感想吗? 『风之铁锤』魔法是我独自改良出来的魔法,将其做成腕轮型战斗用魔道具,交给……请容我失礼……毫无战斗力的人使用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今后的更进一步的改良,如果您能毫无顾忌的给些使用感想和意见的话,我会非常开心的。啊,如果您愿意将这些写成书面文件就更好了」 「明白了。日后,我一定会把相关文件拿给殿下」 对玛尔嘉利特公主用快到略微失控的语速提出的要求,善治郎带着藏不住的苦笑答应了她。 ◇◆◇◆◇◆◇◆ 虽说善治郎仅仅表面上为了对玛尔嘉利特公主,背地里是为了对布鲁诺前王使用『瞬间移动』才来到双王国的,但再怎么说这都是一次公开的他国访问。 不仅身为大国嘉帕王国的王族,还是现在找遍全世界也只有两人的『瞬间移动』魔法使用者,双王国不可能把这样的善治郎他晾在一旁不理不睬。 根据先一步过来的侍女伊妮丝和纳塔里奥骑士团长的报告,光是出席各种无法推脱的会面或晚宴,就已经把善治郎半个月左右的行程完全塞满。 这里是位于『紫卵宫』的别栋中,上次也提供给善治郎使用的一个房间。家具的配置完全保留着上次的样子。 虽然整座别栋已经作为大使馆租借给了嘉帕王国,但这个房间自善治郎上次使用后就再没有人碰过了,不过还是整理成了可以随时再次启用的状态。 由于安置在室内的造雾魔道具一直在运转,因此进入后能感受到让人精神一振的凉爽。 在湿度很低的双王国,即便仅靠雾之魔道具也能获得相当不错的降温效果。 『瞬间移动』和常规旅行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不存在花费在路程上的时间。此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移动过程中几乎不会产生疲劳感。 如今已经完全习惯的用『瞬间移动』进行长距离旅行的善治郎,对这两点的体会尤其深刻。因此,即便是转移到双王国第一天就有人送来了会面申请,他也只会觉得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抵达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大约一个小时后。 在已经成为嘉帕王国大使馆的『紫卵宫』别栋的待客室里,善治郎迎来了两位客人。 其中一人,是将鲜艳的赤色长发梳成一个复杂的发型,犹如夸耀般的穿着沙漠流浪住民的民族服装的,充满活力感的少女。 另一人,则是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青灰色直长发,同样身着沙漠流浪住民民族服装的,给人感觉非常沉稳的少女 前者是埃雷哈琉柯公爵的长女修菈,后者是利亚冯公爵的三女纳泽姆。两名少女都是善治郎上次访问双王国时曾见过,可以说和他有着一面之缘的对象。 「善治郎陛下,此次您愿意接受我们的会面申请,实在是非常感谢」 「非常抱歉,善治郎陛下,我等竟如此匆忙的提出了会面请求」 前者用十分干脆利落,后者用非常沉稳的语气这么向善治郎说道。 善治郎微微举起右手。 「哪里,毕竟这不是别人,而是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位族长的请求,我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就像善治郎说的那样,修菈是以埃雷哈琉柯公爵的名义,纳泽姆也是以利亚冯公爵的名义送来会面申请的。顺便说下,善治郎之所以会用族长称呼两位公爵,是由于这样更能拉近和独立心很强的『流浪二公』的距离。普通的双王国贵族,只会用『公爵』和『公爵家』来称呼他们,绝不会使用『族长』和『族长家』的叫法。 是从这个称呼中感受到了善治郎对自己家族的关照吧。 笑容越发加深的两名少女,同时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 「这是我父亲,埃雷哈琉柯族长亲笔写给善治郎陛下的感谢信」 「我的父亲,利亚冯族长也亲笔写了同样的感谢信」 上前对放在桌面上的这两封书信略作检查后,侍女伊妮丝将其转交给善治郎。 「容我失礼」 善治郎当场打开书信开始阅读。信的内容以南大陆西方语写成,但样式简化到了『只勉勉强强能算作王国贵族所写文章』的程度。估计写信的人知道善治郎只能勉强读懂南大陆西方语,所以为了配合他的阅读能力才特意用了这种样式吧。 怀着对两位公爵的特别关照的感激,善治郎读完了信的内容。两封信的内容基本上一样,都是表达对善治郎构思出『新型双燃纸』一事的深深感激之情。同时说明随着朱瑟佩王太子就任新王,四公爵家抢先得到了一组『新型双燃纸』。 和一直以来的用完即弃型『双燃纸』不同,『新型双燃纸』使用时只会消耗用化龙皮制成的龙皮纸,魔道具本体可以反复多次的重复使用。因此和传统『双燃纸』相比,在使用方便程度上提升了好几个级别。 这些优点,对于『流浪二公』的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家的意义尤其重大。 『流浪二公』就如名字那样,是一直遵从着沙漠流浪民族时代生活习惯的部族。因为整个部族大部分时间里都带着作为家畜的众多龙种生物在沙漠中巡游,所以他们想要联络上王都总是非常困难。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两部族都持有一定数量传统型的『双燃纸』。但那些属于非常贵重的物品,只有遇到真正十万火急的情况时才可以动用。可现在随着『新型双燃纸』被开发了出来,联络困难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和。 而且,维持『新型双燃纸』机能所必不可少的化龙龙皮,是原则上只有在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公爵的领地才能获得的材料。迄今为止只被视为祸害家畜饲料牧草的害兽的化龙,一下变成了一种十分重要的资源。 目前,夏洛瓦王家、吉贝尔法王家已经向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利亚冯公爵家提出了定期收购化龙龙皮纸的意向。当然,因为有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个卖家可供选择,前者会想方设法的压价,但这个世界可不存在什么反垄断法。 因此作为应对,埃雷哈琉柯与利亚冯两位族长马上进行了会面,最终缔结了化龙龙皮纸的价格由两族长家共同决定的契约。 由于这些缘故,善治郎构思出的『新型双燃纸』给『流浪二公』带来去了他想象之上的恩惠。 因此两封书信中,都以尽可能简单易懂的文笔,写满了对善治郎的感激之情。当然,公爵或者说族长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仅仅通过言语表达自己的谢意,所以两封书信中都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这样让人难以回绝的说法为开头,记述了要赠予善治郎的礼物的详情。 首先,埃雷哈琉柯族长家要送的是奔龙。 「修菈。这封书信上说,埃雷哈琉柯族长要赠送我奔龙?」 「是的,正是如此」 对善治郎的确认,修菈摇晃着赤色的头发点了点头。 就连善治郎也知道,即便放眼整个南大陆,埃雷哈琉柯公爵领和利亚冯公爵领都是并称为最强的奔龙产地。所以他们会选择奔龙作为礼物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拿出在送礼人眼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来展示自身的诚意,这种做法决说不上有错(虽然对善治郎来说,收到这样的礼物并不会感到开心就是)。问题在于礼物奔龙的血统。 「那匹奔龙,似乎拥有族长家,而且还是本家的专属坐骑的血统啊?」 即便同为埃雷哈琉柯公爵领产的奔龙,其中也存在『级别差距』这样的东西。 对于至今仍维持着沙漠中流浪生活的『流浪二公』的领民们,优质的奔龙无论从实用意义上,还是从对外展示自身权威的意义上,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因此,每位沙漠之民持有的奔龙能力强弱,几乎都和持有者的身份高低成正比。所以作为一族顶点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族长家)本家的奔龙,其能力自然会优秀到无人能出其右的地步。 即便在历代夏洛瓦国王、吉贝尔法王中,也只有和『流浪二公』关系特别亲密的王才能获赠族长家专用的奔龙,而且事后还必须留下相关的『官方记录』。这么讲述完后,就能让人明白此类情况是如何罕见了吧。 所以善治郎才会特别确认一下:这种连双王国的国王们都很少能收到的礼物送给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然而赤法少女却挺起胸表示了肯定。 「是的。那是一头即便在我埃雷哈琉柯族长家看来也相当让人自傲的奔龙。因为年龄还只有十五岁,所以我认为它应该至少还能再服役十五年左右」 奔龙的平均寿命在五十年上下。当它们成长到十岁左右时,基本就可以供全副武装的骑士骑乘了。自此之后,衰老较快的个体可以作为坐骑工作到三十岁,衰老较慢的个体则可以坚持到四十岁左右。当然,传说中也存在五十岁后仍能在战场上驰骋,又或是活到了八十岁以上的奔龙,但那都属于特殊的例外。 总而言之,奔龙这种动物最起码也能从十岁到三十岁作为坐骑在一线服役二十年,优秀的个体甚至能从十岁到四十岁的服役三十年。在骑士当中,某人从初次上战场到退役的坐骑始终是同一匹奔龙的情况据说并不算罕见。 所以光从奔龙的年龄是十五岁这点,就能看出埃雷哈琉柯公爵这次是何等的用心。不仅自身能力很高,今后能继续服役的时间还非常长——公爵就是送了这样一匹可以用「年富力强」来形容的奔龙给善治郎。 「对埃雷哈琉柯族长的关照,我在此衷心表示感谢」 因此,善治郎也只能这样回应对方。 「是,我一定会把陛下这句话转达给族长」 相对于露出自豪笑容的赤发少女,善治郎的心中却满是纠结。 收下了如此高级的奔龙,善治郎就必须至少学会最低限度的奔龙骑术才行。老实说这让他觉得很麻烦。 接下来,善治郎又把视线转向坐在修菈身边的青灰色长发少女。 「纳泽姆。利亚冯族长家送我的礼物也是奔龙呢。这边是目前只有一岁的奔龙中的一匹吗?」 南大陆计算年龄时原则上只会用整数,所以这是一匹按善治郎的感觉来说还只有零岁,也就是今年刚出生不久的奔龙。 奔龙虽是成年后会拥有数倍于重型马匹的巨大躯体的生物,但最开始还是龙卵时却比人类握紧的拳头还小。所以刚孵化的幼龙也只有健壮雏鸡程度的体型,即便发育的很顺利,一年后也只会成长到大型犬的程度。 换言之,一岁是奔龙以坐骑动物来说还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年龄。 看到善治郎对此歪头表示不解,青灰色长发的少女带着柔和的笑容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是我利亚冯一族格外倾注心血进行配种后得到的品种,并会在孵化后进行最全面的调教。旨在将其养育成即便中途更换主人,也可以继续完美发挥自身实力的奔龙。不过最理想的情况,果然还是将未来会成为骑主的人和还是幼龙的奔龙自小就共同养育,让两者结伴一同成长呢。 像这样通过漫长岁月结成的人与龙之间的牵绊,会为骑主带来巨大的益处」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连善治郎也明白利亚冯公爵的意图了。 利亚冯家的奔龙不是送给善治郎,而是送给他的儿子卡尔洛斯=善吉的礼物。 卡尔洛斯王子目前只有三岁,按非整数算法的话更是只要两岁多一点。十二年后他正式成人时,利亚冯公爵赠与的奔龙也十三岁了,用来供年轻王子骑乘已经很足够。同时就如利亚冯公爵计划的那样,到时双方已经共同度过了十年以上的岁月,这样和自己一同成长起来的奔龙,对于卡尔洛斯王子肯定有着远超单纯坐骑的价值。 能越过善治郎瞄准他的儿子卡尔洛斯王子,利亚冯公爵说不定比埃雷哈琉柯公爵更擅长策略一些。 「明白了。我在此对利亚冯族长的心意表示感谢。另外我想确认一件事,既然说是『目前只有一岁的奔龙中的一匹』,这匹奔龙是从复数的候选中挑选出来的吗?」 对善治郎的话,纳泽姆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因为能作为候补的幼龙是复数的,所以将它们聚集起来进行选拔是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个选拔等到两年甚至会更加靠后的时间再进行也是可能的吗?另外,我希望可以将所有够资格成为候补的幼龙,全部带去嘉帕王国一次」 善治郎刚才提出的是一个非常厚脸皮,同时极为耗费成本的提案。不过,他也不是毫无意义就擅自提要求的。 由善治郎本人选择的话不仅眼下就可以开始进行,也无需将所有幼龙带去嘉帕王国。所以他刚才的那个提案,其实是「不能等善吉开始懂事后,由他本人来挑选吗?」的意思。 对于利亚冯公爵家,这个提案也并非全无好处。 和终究只是王配的善治郎不同,卡尔洛斯=善吉是嘉帕王国的第一王子,顺利的话会成为下任嘉帕国王。——利亚冯家的奔龙最终要送给这样的人物。 因此比起现在就把幼龙交给善治郎,再由他转给目前还不能记事的卡尔洛斯=善吉王子,让已经懂事的王子自己挑选的做法更能增加他对奔龙的感情,也更易帮送来奔龙的利亚冯家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吧。 眼下的问题,在于这样的要求已经超出了仅仅是父亲代言人的纳泽姆可以做出承诺的范畴。 「明白了。保险起见我会先和族长确认一下,但多半可以获得许可吧。倒时就还请您多多关照了,善治郎陛下」 「就是说,到时纳泽姆你也会一起来嘉帕王国吗?」 听到善治郎有些吃惊的这么问,纳泽姆挺起胸膛回答了他。 「是的。虽然三年后幼龙们就四岁了,但前往嘉帕王国的旅途对它们仍过于严酷。所以同行负责一同上路照顾它们的人,也必须有着相当程度的技术才行」 纳泽姆虽然有着利亚冯公爵之女的高贵身份,却也是个为了照顾龙甚至不惜在龙舍留宿过夜的怪人。但相对的,所有人都承认她饲育龙种的技术已经达到了一流的境界。 纳泽姆有着和外表印象一致的内敛性格,但同时也心怀自己是饲育龙种生物技术第一人的自负。 「明白了,到时我们会好好款待泽姆你的」 「万事拜托了」 此次会谈的主要目的——两族长的感谢信和赠礼的移交转让,就此便告一段落。 这之后,善治郎又和两位少女闲聊了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北大陆那边真的存在背上长有翅膀的马吗?」 「而且居然还是由人类进行饲养,作为坐骑动物来利用的……」 「在空中飞的骑兵吗,感觉很难对付呢。要对抗的话果然还是要靠弓箭?不,弓箭这种武器俯射要比仰射占有压倒性的优势,想在这种前提下取胜的话……」 「虽然照顾奔龙时需要特别保养的部位主要是头和腿,但如果对象是长有翅膀的马,翅膀肯定比头和腿更需要注意保养呢。奔龙是很贪吃的生物,偶尔也会出现因吃了太多饲料对奔跑能力造成影响的情况。坐骑可以飞的话,这种影响造成的问题就更严重了吧。但空腹的天马肯定也是无法载人飞行的,看来天马这种生物照顾起来非常辛苦呢」 善治郎提起北大陆的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引以为傲的最精锐部队『有翼骑兵』的话题后,眼神变得闪闪发亮的修菈和纳泽姆分别说出上面的话。 修菈将『有翼骑兵』视为一种强力敌人,自说自话的开始构思埃雷哈琉柯领的战士团与其对抗的手段。纳泽姆那边,则开始思考照顾载着人在空中飞行的天马这种未知生物的方法。 「我听说,即便在整个北大陆上也只有共和国拥有天马,而就连那个共和国中,只存在极少量这种生物。虽然天马以能进行相当长距离的飞行为傲,再怎么说从北大陆飞到南大陆还是办不到的。另一方面,把它们塞进大型船只进行将近百日的海上航行也很困难。所以估计我们很难在南大陆遇到天马吧」 「既然如此,只需保持最小限度的警戒就行了呢」 「哎呀,这么说的话,想要实际和天马接触就必须前往北大陆才能实现的吗」 对善治郎的说明,修菈和纳泽姆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反应。 和仅将天马视为一种假想敌,摸索出对抗手段便好的修菈相对,纳泽姆对天马这种生物本身产生了兴趣,可以的话希望能自己亲手照顾它们。虽然对同一事物产生了同样强烈的关注,两人的目标却完全是南辕北辙。 时间就不知不觉的在聊着这些话题期间过去了。 「那么我先告辞,非常感谢您今天接受了我等的见面申请」 「善治郎陛下,您在如此繁忙的时候仍愿意拨出时间同我等见面,实在是非常感谢」 「哪里,我这边才是,能得到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位族长赠送如此贵重的礼物,让我感到十分荣幸。还请两位务必将我的这份心情传达他们」 接下来,就在修菈和纳泽姆从自己的席位上站起身,准备退出这个房间的时候。 向着房间出口方向走了几步后,纳泽姆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重新把脸转向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我想拉尔戈殿下应该很快也会送来希望和您会面的申请才对。他接下来要和您探讨的内容,事前已经正式获得了我父亲利亚冯族长的同意,这件事请容我在此先向您报告一下」 「我父亲埃雷哈琉柯族长也是如此」 从修菈不慌不忙的紧随纳泽姆说出同样的话这点,就能看出包括在最后离开时才提起这件事的时机在内,两人肯定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另一方面,通过两人故意在最后才提起的做法,善治郎也自然而然的理解了传达这番话才是修菈和纳泽姆今天来和他见面的最大目的。 「明白了。我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中」 ◇◆◇◆◇◆◇◆ 翌日,就像纳泽姆说的一样,善治郎和拉尔戈王弟进行了会面。 「善治郎陛下,此次您特意为了我等来访这个国家,实在是非常感谢」 「哪里,拉尔戈殿下。对我来说此次双王国之行也是意义非凡」 随着布鲁诺王成为前王,朱瑟佩王太子变成现任国王,拉尔戈的身份也从王子变化成了王弟。 拉尔戈王子在王国中的权力似乎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很多之前只将他视为继承权较低的国王之子而聚集来的人,现在因为感受到「王弟有着成为下任国王」的可能性开始疏远他。另一方面,也有人猜测身为拉尔戈的政治对手朱瑟佩王登基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将他的权限维持原状,认为「拉尔戈作为王弟今后将拥有相当安定的权力」,反而被吸引到了他身边 不过在善治郎看来,王子也好王弟也罢都是王族,反正称呼都是『拉尔戈殿下』,那就不必去特别在意对方身份上的变动。 在善治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的拉尔戈王弟,首先提及的是已经可以说是惯例的,和他那位问题儿童侄子有关的话题。 「佛朗西斯科那小子,似乎又为嘉帕王国的各位添了很多麻烦,我在此郑重向诸位道歉。如果各位有什么不满的话,还请不要顾虑尽管告知我们,我们也好尽可能迅速的拿出应对方案的」 「不会,事情并未像殿下形容的那般严重」 就连善治郎也觉得自己这番社交辞令毫无说服力,拉尔戈王弟更是一脸认真的向他提出进一步的忠告。 「如果那小子真的一段时间没有惹出任何麻烦,请各位务必要更加小心。因为那是他惹出前所未有大麻烦的征兆」 「是,我们会留意的」 由于拉尔戈王弟给出忠告的同时露出了不容辩驳的眼神,善治郎不由自主的答应了会老实照做。 实际上,虽然善治郎因为正巧错过了所以还不知情,但佛朗西斯科王子其实已经成功试做出了『付与魔法的魔道具』,拉尔戈王弟的警告可以说完美的成真了。 总之,现在先把话题拉回主题。 「您应该已经从修菈小姐、纳泽姆小姐那里听到一些信息了吧?」 对拉尔戈王弟的这句开场白,善治郎摇了摇头。 「不。她们只是告诉我拉尔戈殿下你有事要和我商讨,还有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位公爵事前都给出了同意」 「这样啊……」 略微思考了一会后,拉尔戈王弟慢慢开了口。 「其实,我国打算不久之后向嘉帕王国大量的购入那种宝珠。负责这件事的代表就是我。而实际要使用那种宝珠的,是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公爵领」 听拉尔戈王弟这么说,善治郎心中不由得一动。宝珠——玻璃珠是最适合施加付与魔法的媒介,这件事在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之间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因此刚才的那番宣言,就相当于拉尔戈王弟说他准备制作大量的魔道具,然后交给埃雷哈琉柯、利亚冯两公爵领使用。 既然如此清晰明确的说了出来,那些魔道具应该不会用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上才对,不过这方面还是必须先确认清楚。 「购买宝珠是吗。确实,我自己也拥有一定程度那种物品的使用分配权利,但整体上的最终决定权仍归奥菈陛下所有。殿下接下来和我进行的商讨都必须以此为前提,这样可以吗?」 对一上来就进行了这样牵制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弟边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边连连点头。 「关于这点,我们早已铭记于心了」 实际上,拉尔戈王弟一开始就明白这次自己的最终交涉对象是女王奥菈。但同时,他也看穿了对玻璃珠的事拥有最强影响力的人其实是善治郎,所以将他定位为最不容易突破的难关。 单纯以交涉对手评价的话,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之间明显是女王更让人棘手。但若以哪边最有可能达成交涉目为标准评价的话,反倒是善治郎压倒性的难对付。 女王奥菈的棘手,单纯只是因为她早就习惯了交涉这方面的能力又相当高而已,因此最坏也只不过会落个『在交涉中吃了大亏』的结果。然而王配善治郎却是可以用无欲无求来形容的人物,和他交涉不顺利的话,最糟糕的情况下有可能导致『交涉本身彻底作废』。而且那种最糟糕情况发生的概率往往还非常高。 曾彻底激发了善治郎负面情绪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现国王,如今就陷入了那种困境。 和那两人相比,拉尔戈王弟和善治郎构筑了还算良好的关系,但也不能太大意。 善治郎重新对略微挺直了背脊的拉尔戈王弟发问。 「那么,容我先问几个问题吧。殿下此次打算购入多少宝珠?又准备将它们用在什么地方呢?」 「是。数量的话,至少要二十颗,可以的话最好是四十颗,甚至六十颗也是可能的。至于用途则和以往一样,是要拿去制作『水作成』的魔道具」 对善治郎的提问,拉尔戈用尽可能诚实的语气做了回答。 在国土大部分是沙漠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水作成』是需求量最高的一种魔道具。只有坐拥巨大盐湖的雅妮米亚姆公爵领例外。那里比起『水作成』魔道具,『真水化』魔道具的需求量更大。 双王国需要大量的『水作成』魔道具,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双王国现在忽然特意为这个需求提供便利的做法就显得有古怪了。 夏洛瓦王家平时就总在制作『水作成』魔道具,然后卖给国内有需求的买家。因此,双王国本该有着完美的这种魔道具的供应体制才对。明明是这样,为什么拉尔戈王弟现在突然需要大量的,至少也要凑足二十个的『水作成』魔道具? 「贵国是出了什么情况吗?」 因为某种理由,导致正在使用的『水作成』魔道具要无法运作了。又或者今年的自然降水比预计的要少,所以需要更多的『水作成』魔道具来缓解旱情。善治郎首先想到的是这两种可能。 听到善治郎出于负面想象而提出的问题,拉尔戈王弟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马上笑着否定了他。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万幸的是,我国近来并未发生什么值得陛下您担忧的状况。我等并非是为了预防某种不测的事态,而且看到了一个很大的转机,才做出了此次购买宝珠的决定」 「哦?」 善治郎用表情和声音表示自己对此颇感兴趣,催促拉尔戈王弟继续说下去。 马上明白了这个言外之意的拉尔戈王弟先是重新坐正,然后开始了说明。 「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我必须先为您做个有点漫长的说明,这点还请见谅。善治郎陛下,您是否知道我国四公爵的席次排位是怎样的呢?」 从王弟的话中完全看不清话题流向的善治郎先是在心中迟疑了一下,随即老实回答了对方。 「啊啊,姑且也算知道。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埃雷哈琉柯公爵家为首席,利亚冯公爵家为次席吧?」 「原来您知道吗。是的,正如您所说。然后雅妮米亚姆公爵家是三席,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是最末的四席。不过这个席次排序早就有名无实了」 说完这句话,拉尔戈王弟笑了起来。公爵家的席次这种东西,其实只有参加典礼时的席位位置,他人来问候时的先后顺序程度的意义而已。 以经济实力排列的话,现在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才是首位,雅妮米亚姆公爵家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位,第三位是和前两者有着很大差距的利亚冯公爵家,彻底与前两者无法相提并论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则是垫底的第四位。换言之就是和公开的席次排序完全相反。所以传统的四公席次排序早就失去了意义,这是任谁都一目了然的事。 拉尔戈王弟的说明还在继续。 「虽然现在已经就没有了,但席次在过去的时代曾是有特别意义的。很久以前,四公爵家还未区分成『定居』和『流浪』两派,都过着沙漠流浪之民生活的时代,四公爵家席次的排序就相当于各家实力强弱的排序」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就连对内情了解的并不详细的善治郎也能够明白了。既然四公爵的席次排序和他们目前各自的实力并不一致,那就代表这个排序是根据很久以前四族长家时代的实力排序制定的。 「流浪的四部族将我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承认为自己的王后,成为了现在的四公爵家。接下来,得到了『夏洛瓦王家的魔道具』这一新力量,领地内坐拥巨大盐湖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和自家领地深处发现了黄金矿脉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又选择了定居的生活方式,至使其各自的财力发生了飞跃性的提升。 也就是说,如果排除掉『盐湖』、『黄金矿脉』这些要素,并以沙漠流浪生活方式为前提的话,埃雷哈琉柯公爵领和利亚冯公爵领才是更为丰饶的一方。当然了,这是仅限于沙漠流浪部分领地这一范畴内的,相对而言的结论」 说到这里,拉尔戈王弟暂时停下了讲述,拿起桌上的茶杯用里面的冷茶润了润喉。 「更加丰饶,吗。具体来说是指哪些部分呢?」 拉尔戈王弟以回答善治郎提问的形式再次开始说明。 「是的,具体来说,就是领地内的绿洲数量,与之相应的植物茂盛程度,还有雨季的长短和频率这几个部分」 沙漠中存在植物茂盛的绿洲,这件事本身并不稀奇。毕竟如果是真真正正只存在砂子和岩石的沙漠的话,人和作为家畜的龙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其中生活的。至于雨季的差异就更理所当然了,一年中真的一滴雨也不会下的地域,其实即便在沙漠中也相当罕见。 也就是说,埃雷哈琉柯公爵领和利亚冯公爵领,在这些自然条件上相对比较有优势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个部族才能至今仍维持着和过去相同的沙漠流浪生活方式吧。 「话虽如此,在沙漠中流浪的生活果然还是太严酷了。为了养育作为家畜的龙种,他们必须将流浪路线固定在复数几个绿洲之间才行。否则的话,饲养龙种所必不可少的牧草和水就会发生短缺」 目前,流浪两部族都拥有复数的『水作成』魔道具,族民中也存在多名能使用『水作成』魔法的魔法使。但即便两者以最佳状态制作水,获得的水量也只有勉强够人类使用之余,可以略微分给家畜一点点的程度。 供家畜喝的水、洗浴用的水,然后最重要的是培育作为家畜饲料的牧草的水,这些用水需求都完全无法满足。 结果到最后,沙漠的流浪居民们只能在多个绿洲之间按照固定路线的来回巡游才能生存下去。而那些为他们提供水草的绿洲,数量又少到了残酷的程度。因此,埃雷哈琉柯和利亚冯两部族的族民数加在一起才刚超过万人,家畜的数量也仅仅是族民数的几倍而已。 两公爵领内的绿洲都是按照一定规模分散在沙漠中各地。但即便如此,如果一不小心长时间连续使用同一个绿洲的话,绿洲内的牧草就会被家畜龙种们过度啃食变成无法再复原。实际上,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但因为误判撤离时机而导致荒废的绿洲好像还是出现了好几处。 「嘛,我倒也不是要为这件事谴责什么人。毕竟谁也不能要求他们在下一处绿洲还没有着落的状况下,离开当前的绿洲返回沙漠中流浪嘛。那些人也是要生活的」 先用这番话为『流浪二公』辩解了一番后。拉尔戈王弟重新绷紧表情,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但是,失去一处绿洲对于沙漠流浪之民来说,是比失去一处水源还要痛心疾首的损失。视情况而定,有时甚至会导致他们暂时失去流浪路线的方向」 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举个例子,现在有一条没有任何用水和牧草补给的话最多可以坚持三天的路线。如果这条路线的畅通是以『行进三天后就会抵达一处绿洲,再行进三天后又会抵达一处绿洲』为前提,那么一旦有一处绿洲荒废,后面的其他绿洲也会跟着无法利用变得毫无意义。 「当然,即便是『水作成』的魔道具,也无法将枯竭的绿洲完全恢复成原样。但只要在枯竭的泉眼中设置复数一直处于运作状态的『水作成』魔道具,就可以保证存储到一定量的用水。如果枯竭泉水周边的土地还未沙化的话,牧草便也能随之多少再生长出来一些了。这样救治过的绿洲虽然无法恢复原本的用途,但拿来当做『中转点』利用已经很足够」 「原来如此」 拉尔戈王弟说明完后,善治郎也理解了。仅仅是用水的话,只要带上『水作成』魔道具就可以进行补给,但用于奔龙饲料的牧草却并非如此。而即便是已经枯竭的绿洲,只要将其复活成仅能停留极短时间的小型补给站,一直以来的流浪路线就可以继续使用。 「这么一看的话,绿洲的有无对于沙漠流浪之民根本是事关他们生死的问题呢。不过,水源已经枯竭的绿洲的数量竟然有这么多的吗?」 沙漠面积扩大,沙漠化加速,这几个不吉利的单词刚在善治郎脑中浮现,就被拉尔戈王第笑着否定了。 「不,事态并不是已经非常严重紧迫。比起『绿洲枯竭』,用『绿洲移动』来形容应目前的状况该更为贴切吧。即便某处的水源枯竭了,通常在别的地方又会诞生出新的水源,又或者是原本枯竭的水源会复活过来。这种水源此消彼长的情况,在沙漠漫长的历史中其实相当常见。因此从整体来看,沙漠中的总储水量其实并没有发生过太大变化」 随着沙漠中气温和风向的改变,以及与之相伴的地形变动,一个地域内的降水量和地下水脉流向总是呈动态变化的。故水源既会突然枯竭,也会毫无前兆的诞生出新水源。事情大致就是这样。 因此,以更长远、更广阔的视角看待整件事的话,现在的状况还算不上特别深刻严重。但对于在沙漠中过着流浪生活们的人,这仍是不能轻视的问题。 「因为这些理由,对枯竭绿洲的修复虽非什么需要特备关注担忧的事,但也是个对现场当事人相当有压力的问题。尤其是利亚冯公爵领中,已经有好几处作为流浪路线分歧点的绿洲在近几年内相继枯竭了,所以他们一直希望至少也要修复那几处绿洲」 「事情我基本明白了。不过,既然沙漠中也存在雨季,不能利用那个季节做些什么吗?」 提出这个问题时,善治郎并没有想太多。 既然沙漠中也存在可以称之为雨季的时期,那么比起用『水作成』魔道具凭空制造水,设法将雨季的降水收集起来利用不是更有效率吗? 要说理所当然也确实理所当然吧,这么简单的想法,长年在沙漠生活的双王国王族们过去当然曾想到并反复尝试过。 「当然,我们也曾考虑过那类做法。实际上,只要用土魔法将已经完全枯竭,地下也不会再有水脉流过的泉眼固定,就可以将其当成天然的蓄水池来使用。但绿洲始终是位于沙漠中。那里的年平均气温太高,湿度太低,降水量太少。即便能暂时积累下一定数量的雨水,也很快就会全部蒸发掉」 拉尔戈王弟边这么说边耸了耸肩。 说到这里就能明白了吧,对枯竭的泉眼进行加工,是仅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少量的水,虽然能救人命却不适合频繁进行的行为。其效果好听点说是「靠不住的安全网」,直白的说就是「比心里完全没底略好一些」的程度。 听完这些说明,善治郎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理所当然的,随口做出了下面的发言。 「既然如此,将储水区设在并非地表的地下不就好了吗?只要在入水口处加上屋顶之类的遮阳物的话,即便是收集的雨水也不会轻易蒸发了吧」 而且地底湖不仅不会轻易流失水分,储水的水温还总维持在很低的温度哦——善治郎拥有的知识其实只有这种程度。因此理所当然的,拉尔戈王弟再次苦笑着否定了他。 「道理确实如您所说的那样,但那种做法太耗费物力了完全不现实。 首先是第一点。将已有的枯竭泉眼改造成蓄水池和地底挖出一个新的蓄水池,两者所耗费的人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后者必须动用多名土魔法的魔法使或魔道具才能实现,光想想就很没用现实感。 第二,地底的确是最适合蓄水的地方,但储存在那种地方的水也无法直接拿来使用。在沙漠中从地下打水是非常辛苦的事。虽然也有反过来挖掘一条通往地底的通道,让奔龙们走那条通道前往地底饮水的做法。但奔龙是特化了平地奔跑能力的生物,不擅长上下攀爬。如果强行驱使它们那么做,即便是训练有素的老练奔龙也有发生意外事故的危险。 还有第三点,因为地下不存在日照,所以即便是再大的水池,旁边也长不出可以供奔龙食用的牧草哦」 虽然拉尔戈王弟的话彻底否定了善治郎的想法,但由于他使用的语气十分礼貌条理又非常清晰,因此后者并未感到什么不快。 但同时,善治郎也发觉自己在一个更为根本的地方没能与王弟沟通清楚。 「原来如此,确实每个理由都很充分呢。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在平地上特意挖掘一个地底湖呢?即便是沙漠,整体地形也并非完全平整而是多少有些起伏的吧?将略微有些高度的丘陵,最理想的是巨大岩石的顶部凿开,使水流可以自上而下的流入其内部用魔法硬化过的空间聚集起来,就能实现降水的存储了吧?之后只要在那块巨岩的侧面另开几个小洞,我想应该就能轻易的从巨岩中取水了」 善治郎回忆起的,是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即便沙漠中也有花草在岩石被阴面绽放的话题。 那块巨岩虽然是100%的自然产物,但内部似乎存在好几个空洞。因此即便到了干旱季节,雨季的降水仍能好好的存储在巨岩中。这些积蓄的雨水会慢慢渗透给四周,靠着这些水分,巨岩周围即便进入干旱期也仍会长出花草。 只要借助魔法的力量,不就可以再现出和那块巨岩相同的环境了吗,这就是善治郎的想法。 而且如果是人工制作的话,还可以顺便在巨岩侧面开几个小洞,这样一来,在有需要时就可以任意取用存储在岩石中的水了。 用更笼统的方式形容的话,就是将自然形成的巨岩改造成巨大水桶来利用的手法。 即便再怎么用魔法加固,应该也无法完全杜绝渗水现象发生,最终还是会有少量储水渗出才对。但这样一来就可以期待巨岩周围像电视节目里那样长出牧草了。 善治郎做完虽然拙劣,但基本将意思传达出来了的说明后,才发现拉尔戈王弟正用仿佛已经被彻底惊呆的表情看着他。 「拉尔戈殿下?」 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听到受这种不安驱使的善治郎叫起自己的名字,拉尔戈王第才轻轻摇了摇头找回了意识。 「抱歉我失态了,善治郎陛下。真是完全超出了想象的建议,让我都无法隐藏自己的惊讶之情了呢。您说的一点没错。确实这样一来,我等之前抱有的三个担忧中的两个就完全不是问题了。虽然还剩下以土魔法塑造那种空洞所花费的成本问题,但反过来说现在还能成为问题的也就仅剩这一点而已。真是的,如此简单的解决方法,为什么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这番话说到后半段,拉尔戈王弟已经完全是自言自语了。 善治郎所提出的这种方法,为什么迄今为止双王国自己没有任何人曾想到? 理由其实很简单:对于以奔龙为主要移动手段的沙漠流浪居民,某个地区光是地形起伏剧烈,就足以让他们产生避讳感远远躲开那里。 即便是能在平地跑出可靠速度,同时拥有惊人耐力的双王国奔龙,也不擅长应付斜坡或台阶这类地形。当然,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应对,但在这类地形奔跑时奔龙不仅速度会变得极端低落,万一发生失足滑倒的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还会导致龙腿骨折。 更重要的是,除了流浪部族外,沙漠中还存在野生龙种这种生物。野生龙种不仅大多为肉食龙,有好几种还已经完全适应了斜面和多段阶梯这类地形。 受过训练的奔龙虽然勇猛到让人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是草食龙,但仍不擅长在起伏剧烈的地形上奔跑,更不擅长应对习惯了这类地形的肉食龙的袭击。 因此必然的,沙漠流浪之民们所规划流浪路线中,几乎不存在善治郎所说的那种丘陵或巨岩。 「那么,我的建议有考虑的价值了?」 因为原本只是闲聊时随口一提而已,拉尔戈王弟的反应让善治郎有些不知所措。 但王弟用力点了点头。 「诶诶。真是让人深感兴趣的提议。老实说,事情最后是否真能那么顺利还不清楚,但我认为已经有十足的尝试价值了」 「但是,殿下刚才提到之前曾抱有三个担忧,可现在才只解决了两个而已吧。剩下那个尚未解决的问题要怎么处置呢?」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拉尔戈王弟露出一个坏笑。 「三个先不说,只剩一个的话,将其放置不管先强行推进整个过程也是可以的。因此善治郎陛下,关于刚才提到的购买宝珠的细节请容我现在订正一下:我希望可以把此次的最低购入数量从二十颗提升至四十颗」 「原来如此……」 拉尔戈王弟提出的改动非常易懂。简单来说,就是在制作『水作成』魔道具的同时,也要制作挖掘用的土魔法魔道具。 将巨岩或丘陵开凿成巨大储水罐的话,必然要耗费惊人的劳力。但这份劳力的消耗可以靠投入土魔法的魔道具来减轻。而只要有玻璃珠,即便事前没有订单,临时追加制作土魔法魔道具也是可能的。所以拉尔戈王弟才会提出要加购玻璃珠。 虽然这是一种和华丽纤细之类的词汇完全无缘,彻底依靠的蛮力做法,但仅看结果的话确实能破解掉困局。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是否能谈成一个购买昂贵玻璃珠的合理价格,但这就不是善治郎这个外国人该操心的事了。 善治郎需要关注的,是能否短时间内准备出这么多玻璃珠,以及双王国能否支付合理的购买费用两个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就像殿下知道的那样,那种宝珠可绝不是什么廉价的物品哦?」 善治郎边这么确认,边在脑中开始计算。 虽然过程十分曲折,眼下『工匠箱庭』的玻璃工匠们也算能够量产玻璃珠了。但那是以每次烧制都会导致炉窑熔毁,完成的玻璃珠中可以拿去当做付与魔法媒介的个体成功率颇低为前提的。由于最终成功完成的个体数量很少,导致玻璃珠的售价至今仍居高不下。 要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即便将各种外部因素完全去除仅以最简单的方式来计算,如果十名工匠一个月内只能生产十个某种产品的话,那种产品的单个售价即便不考虑材料费和燃料费,最起码也必须满足一名工匠一个月的生活开销才能回本。 凡是由人类亲手制作的东西,制作所花费的时间都会直接反馈回成本中。稀少度、实用度,以及实际制造的成本。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考虑,玻璃珠都不可能卖的很便宜。 对善治郎的这番话,拉尔戈王弟一边表示赞同,一边摇了摇头。 「诶诶,正如陛下您所说。的确,如果要购买那种数量的宝珠的话,所花费的金额一定会相当夸张吧。但在贵国是唯一能提供那种宝珠的卖家的同时,我国也是唯一会高价购买那种宝珠的买家。既然如此,我认为价格上还是会有商量的余地的」 这个指摘也是事实。玻璃珠可说是夏洛瓦王家想尽办法也一定要弄到手的东西,而唯一能提供这种物品的,就只有善治郎和他背后的嘉帕王家。 然而,玻璃珠的价值在于『是最适合施加付与魔法的媒体』。也就是说,对于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术士之外的人,玻璃珠并没有多大价值。因此夏洛瓦王家是唯一会高价购买玻璃珠的买家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作为唯一的卖家和唯一的买家。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对等的。只要这个现状没被打破,就不可能出现好处利益被其中一方独占的局面。 「殿下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不过,关于宝珠的生产我国目前还处于反复尝试摸索的阶段。因此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出四十颗这种数量的话,可是会有相当大的压力啊」 虽然语气有些装模作样,但善治郎还是将一定程度的事实告知了拉尔戈王弟。因为在这种场合里,如实相告的做法反而有助于抬高价格。 是早就预料到善治郎会这么说了吧,拉尔戈王弟略微夸张的用力点了点头。 「明白。既然如此,我国也必须拿出相应的回报才行了呐。善治郎陛下,请问您是否知道『专属契约』这一存在呢?」 「『专属契约』吗?」 对拉尔戈王弟的提问,善治郎坦率的歪了歪头表示不解。当然,『专属契约』这个词本身是什么意思他是明白的,但根据出现前的铺垫来看,这个词肯定另有什么其他含义。王弟也明显希望自己能仔细询问一番。 「不,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契约呢?」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拉尔戈王弟保持着笑容为他仔细做了说明。 「在我国,提到『专属契约』这个词时,基本都是和两王家中的某一成员缔结『专属契约』的意思。也就是将我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术士或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魔法术士——两王家中一名成员的技术,专门提供给某人使用的契约」 善治郎在脑中将拉尔戈王弟的说明回味了一下。 「那个,就是奥菈陛下将伊莎贝拉殿下请去我国时所缔结的契约吗?」 拉尔戈王弟否定了善治郎的说法。 「不。那只是将契约期限长期化的普通契约罢了。虽然在本人可以裁定的范围内多少能做一点妥协,但那个契约的服务对象基本都是限定为了的,也就是伊莎贝拉的治愈魔法只可以用来治愈陛下本人的伤疾而已。或者可以这么说,哪种魔法在哪种场合,具体要对谁使用,这类细节部分事先全都在契约中决定好了。 『专属契约』则完全不同。只要是在有效期内,无论雇主向受雇的术士提出任何工作上的要求,都无需再另外进行交涉,也不必支付追加的报酬」 当然,因为还要受到受雇术士的魔力量,能够使用的咒文种类等限制,所以提要求也不是没有任何限制。但只要缔结了『专属契约』,被雇佣的术士在契约有效期内就必须完全按照雇主的命令来使用魔法。 彻底理解了『专属契约』这种雇佣形式的含义后,善治郎露出了藏不住的惊讶表情。 「居然还存在这样形式的契约吗?」 缔结这样的契约需要多少费用,善治郎完全无法想象。说到底,他认为这就不是光靠支付金钱便能缔结的契约。 「也难怪您对此一无所知。迄今为止,缔结过『专属契约』的那些人,都是在两王家拥有一定地位,同时自身的技术也有着一定评价的成员」 「啊啊,原来如此」 听拉尔戈王弟说明完后,善治郎终于理解了。这个『专属契约』,原本应该是一种双王国两王家之间为了能更灵活的利用彼此的人才而出现的制度吧。 举个例子,如果夏洛瓦王家的王突然得了急病或受了重伤,可所有治愈魔法术士却都已经用光自己当天的魔力的话,那肯定会闹出大麻烦吧。而且如果不事先准备出某种应对策略,类似的紧急情况就会一再出现。 毕竟,吉贝尔法王家的『圣白宫』外,总有来寻求『治愈魔法』救治的国内外人士排成的长队。因此就出现了『专属契约』这个应对手段。 然后,足以支付自由独占吉贝尔法王『治愈魔法术士』力量代价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缔结能够自由独占夏洛瓦王家『付与魔法术士』力量的『专属契约』。 就这样,两王家之间开始互相缔结『专属契约』,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只不过,这种契约长久以来只会在两个王家的成员之间缔结……直到今天这个时候。 听不懂拉尔戈王弟在当下这个场合提出『专属契约』话题的言外之意,善治郎还没愚钝到那种地步。 「那么,殿下是想以缔结那个『专属契约』的形式,来支付购买宝珠的费用吗?」 听到善治郎更像是在确认的提问,拉尔戈王弟先是会心的一笑,随后点了点头。 「是的,陛下您觉得如何呢?虽然此次我国想要购买宝珠的数量确实巨大,但仍属于一次交易就能完成的范畴。因此我自信仅靠缔结有期限的『专属契约』,便已足够支付此次的费用了」 拉尔戈王弟的这个提议无疑非常有魅力。但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善治郎自己就能决定的事,最后肯定要交给女王奥菈来定夺。不过为了让妻子做决定时更有把握,善治郎决定先趁现在把『专属契约』的相关细节理清到一定程度。 「诶诶,真是个有着惊人魅力的提议呐。假如之后我国真的愿意接受这个提议的话,缔约『专属契约』的对象会是佛朗西斯科殿下吗?还是霍娜殿下?」 「不不不,再怎么说都不能是那两人的。虽然无法详细为您进行说明,但缔结『专属契约』的对象,就仅限于两王家中在地位、年龄、魔法的熟练程度三个条件上全部超过了一定下限,同时又不超出一定上限的成员」 地位条件很好理解,以国王或王太子为首的这类国政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即便缔结『专属契约』也只会是使唤人的雇主方,绝不可能成为被人使唤的受雇方。因此下级贵族出身的霍娜公主先不说,虽没有王位继承权但好歹也是朱瑟佩王长子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只能算勉勉强强在条件上过关。 年龄条件也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即便同为血统魔法的使用者,尚未成人的小孩子或寿命已经没剩多少的老人,明显都无法成为缔结『专属契约』的对象(不过老龄人士那边如果本人强烈希望,身心的健康程度又得到承认的话,似乎也可以作为例外缔约)。顺便说下,年纪在十五岁以上但不到二十岁的霍娜公主在年龄这个条件上就属于无法过关的一类,相反已经二十几岁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则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是魔法的熟练程度。这个也和年龄条件一样存在上限和下限。作为血统魔法的使用者尚未成熟的话,自然就没有缔结『专属契约』的价值。相反如果是最顶级的术士,则不能交出去为对方王家所用同样无法缔结『专属契约』。例如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水平就突破了这个条件能容许的上限。 总而言之,能够缔结『专属契约』的治愈魔法术士、付与魔法术士,就仅限于「地位、年龄、实力都没有任何问题」的人。 听完这些说明后,善治郎大致理解了。 「明白了。那么受雇者自身会使用哪些魔法,会在缔结契约前告知雇主吗?」 「这是当然。受雇者会将自己能使用的魔法『全部』告知给雇主」 说这番话时,拉尔戈王弟全部两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将能够使用的魔法『全部』告知雇主,就代表受雇者不会为雇主使用事前曾明确告知之外的魔法。举例来说,即便一个受雇者实际上已经学会了某种魔法,只要他签约时没有明言自己会使用,一般就不会在契约期间为雇主使用那个魔法。『专属契约』就是以这样的前提条件缔结的东西。 「顺便说下,按照我的推测,足以支付四十颗宝珠费用的契约期限大约为两年」 「两年……」 善治郎开始思考。 通常来说,这样的时限只会被视为短到无需考虑的程度。因为用付与魔法制作魔道具,原本需要耗费『简单的东西也要数月,大型复杂之物则要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时间。所以区区两年的契约有效期,实际上就和有条件的购买一到两个魔道具没什么区别。然而,玻璃珠却能将这个大前提彻底颠覆。 使用玻璃珠的话,就能大幅缩短制造魔道具的时间。只要有玻璃珠在,即便一年之内做出数十甚至数百件魔道具也是可能的。所以老实说,缔结『专属契约』的好处非常大。 当然了,现在还存在量产玻璃珠的体制尚未完善到真能实现刚才假设的问题。 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拉尔戈王弟对陷入思考的善治郎又提出了一个注意点。 「只是,陛下您应该也知道吧,我夏洛瓦王家的人因为和吉贝尔法王家的约定,在离开本国一事上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因此即便缔结了『专属契约』,受雇者也只能以留在国内的形式为雇主效力。这点还请见谅」 「唔……」 听了拉尔戈王弟的话,善治郎一时无话可说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政权,是以内政归夏洛瓦,外交归吉贝尔的形式分配的。因为这个缘故,夏洛瓦王家的成员原则上不能在国外活动。能做这么做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都只是例外中的例外而已。就连为了让这样罕见的例外得到承认,夏洛瓦王家也必须先和吉贝尔法王家进行漫长的交涉才能实现。 不过拉尔戈王弟的说辞虽然在道理上找不出破绽,但同时也是一种为夏洛瓦王家大开方便之门的做法。 既然缔结『专属魔法』的受雇者无法离开双王国,那么无论是魔道具的订制还是接收完成后的成品。嘉帕王国都必须派专人前往双王国才能完成。当然,只是一年之内在两个国家之间往返一到两次程度的话,不管双王国还是嘉帕王国的人都还能承受。但如果要更进一步提升效率,就无论如何都必须依靠善治郎的『瞬间移动』才行。 只要看看当下的状况,就能明白可以使用『瞬间移动』的善治郎定期前往一个国家会带来多大好处了吧。虽然有每天只能使用一次的限制,但只要有善治郎在,原本需要一个月以上时间的行程可以在瞬间完成。 比起四十颗玻璃珠本身,像这样让自己不得不频繁的来双王国这边说不定才是拉尔戈王弟的真正目的。善治郎认为自己的这个推测绝不是想太多了。 无论如何,整件事涉及的范围实在太大,所以善治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场给拉尔戈王弟答复。 「明白了。回国后,我会把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给奥菈陛下」 光是给出这样暂时保留的回答,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全力。 ◇◆◇◆◇◆◇◆ 数日后。 仿佛是作为王配善治郎不在的交换一样,来自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客人,以每日一人的频次抵达了嘉帕王国王宫。 官方公告中,此次来嘉帕王国访问的人物是夏洛瓦王家的马尔嘉利特公主。不过在公主本人抵达前,她麾下的骑士和侍从,以及和她缔结了『专属契约』的治愈魔法术士等人员被先行一步传送了过来。 布鲁诺前王就隐藏在这群人当中。 「竟然一个侍从都不带就独自前来吗。看来你是个胆识远在我想象之上的豪雄呐。好久不见了,布鲁诺前王」 「这没什么,毕竟要拜访的是已经接受了两名我国王族的最友好友邦嘛。所以根本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地方。好久不见,奥菈王。你在我国长期滞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呐」 即便在整个嘉帕王国王宫中也是位于最深处的一个房间里,年轻的女王和年迈的前王终于碰面了。 这个房间内现在就只有女王奥菈和她的心腹法比奥秘书官,以及布鲁诺前王三人在而已。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嘉帕王国和双王国各自将知情人士压低到了最小程度的,真真正正的秘密会谈。 「因为现在最优先注重的是保密,所以不要期待之后会有什么盛情款待哦?」 看到布鲁诺前王端起法比奥秘书官送上的茶水,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奥菈窃笑着这么说道。 「明白。反正老夫今天就会回国。款待什么的本就不需要」 布鲁诺前王已经决定,今天的秘密会谈一结束,就马上让女王奥菈用她的『瞬间移动』将自己送回国去。 这是一种嘉帕王国有女王奥菈坐镇,王配善治郎人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也就是两边国家都有『瞬间移动』使用者的当下才能成立的,十分豪横的做法。 「那么,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我就立刻进入正题了,布鲁诺前王。不对,或者我应该叫你『白之帝国』的后裔阁下?」 虽然说这番话时女王的笑容中明显伴随着压迫感,但坐在她对面也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所以布鲁诺前王只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要怎么称呼都随奥菈王你喜欢。不过我要先警告你一句:在有其他耳目在场的场合,你还是尽量别用后一种称呼比较好,即便那的确是事实也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奥菈赤色的眉毛跳了跳。 虽然从露柯蕾夏那里已经得到相关情报了,但前王这样双王国中枢级别人物的断言所带来的沉重感果然完全不同。 「……能告诉我一下详细的理由吗」 即便被奥菈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坐在她对面的老人仍旧是一副悠然的态度。 「虽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但其实老夫也不是特别清楚过去的详情。毕竟只是通过口述留传下来的情报,其中应该存在不少相当偏离事实,甚至和真相完全相反的部分吧」 「没有书面记录?一点也没有吗?」 「因为缔结的就是那样的『契约』嘛。就连缔结过『契约』这个情报本身,也是靠口述留传下来的」 「那个『契约』是以口头约定的形式缔结的吗?」 听到明显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的女王故意这样问,布鲁诺前王和她预想的一样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当然通过『契约魔法』正式缔结的契约——至少传承中是这么描述的」 『契约魔法』。奥菈最近刚巧曾听人提起过这个魔法。 「没记错的话,那是『白之帝国』的血统魔法之一吧。不过按照露柯蕾夏的说法,持有那种血统魔法的王家应该已经被毁灭了。难不成其实有幸存者吗?」 女王的提问,遭到了年老的白之帝国后裔的完全否定。 「并没有。不过即便没有幸存者,相关的魔道具也可以保留下来吧?『白之帝国』时代的我夏洛瓦王家——虽然当时是叫舒波列夫第四王家这个名字——所制作的魔道具,大多是和其他王家合力完成的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其中也存在封存有第三王家的『契约魔法』力量的魔道具」 将缘由明说出来后,就能发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现在的双王国,夏洛瓦王家仍会与吉贝尔法王家合力制造治愈魔法的魔道具。那么在『白之帝国』时代,他们的先祖更不可能不进行类似的协同作业。 「这么说起来,露柯蕾夏确实说过『凪之海』是借助『创造魔法』的力量完成的魔道具。既然如此,存在利用其他十二王家的血统魔法造就的魔道具也是必然的吗。就是说留给双王国的遗产中,还另有其他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了?」 「这个嘛,谁知道呢?」 虽然布鲁诺前王明显是在装糊涂,但奥菈也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白之帝国』时代的遗产可说是现今双王国的底牌,她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对方会公开与之相关的详细情报。 「算了,就这样吧。不过,有几件事我必须问清楚:那个『契约』是和谁缔结的?『契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最后,那个『契约』的魔道具如今依然存在吗?」 因为女王奥菈提出这几个问题时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布鲁诺前王也收起了轻浮的态度认真回答了她。 「『契约对象』是乌特加尔德的巨人族以及古代龙族。契约的内容是放弃『白之帝国』时代的知识。至于那个『契约』的魔道具的下落……老夫也不清楚。至少并不在我等手上。如果口述传承正确的话,应该至今仍保存在乌特加尔德吧,虽然没有确证就是」 乌特加尔德。对这个名字在女王心中有两个印象。其一是之前露柯蕾夏提到过的,曾经收留过双王国祖先的巨人都市国家。至于另一个,则是善治郎提到的,作为北大陆北方五国之一的乌托加尔斯。 虽然名字并非完全一致,但两者之间有着无法让人当成偶然听过就算的相似感。 「我想布鲁诺前王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北大陆现在,似乎存在一个名叫乌托加尔斯的国家。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对女王敏锐的提问,老前王只是耸了耸肩, 「从位置来看,那个国家多半和乌特加尔德有什么关联,而且还是相当深刻的关联。不过,那个国家绝非乌特加尔德本身,这点老夫可以向你保证」 然后给出了这样既和女王预想的一样,同时又很出乎她预料的回答。 「……更具体的说明一下吧」 「其实很简单。如果留传给老夫等人的口述内容正确无误的话,乌特加尔德位于无论何人都无法前往的场所……不,不对呢。虽然很稀少,但还是有人可以的前往那里的。那么老夫订正一下,乌特加尔德位于除了你和善治郎陛下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遥远之地」 除了奥菈和善治郎外任何人都无法前往的场所,这句话只代表一个含义。 「异世界……」 对奥菈的这句低语,布鲁诺前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如果口述正确的话,吧。原本,乌特加尔德就是巨人族在距离这个世界极其接近的异世界构筑的领域。据说,巨人族是以位于异世界的乌特加尔德为大本营活动的形式,和这个世界保持一定交流的」 然而,据说在经历过漫长的岁月后,乌特加尔德所在的世界开始逐渐远离这个世界了。 当然,构筑了能和龙族匹敌文明的巨人族,也曾在一段时间里对世界分离的现象进行了抵抗,想方设法的维持两个世界的联系。但无论是如何先进的超文明,终究还是无法违抗世界定理本身。 领悟到这点的巨人族,最终做出了和这个世界告别的决定。 「在此时引发问题的,就是当时寄身于乌特加尔德的人类们。虽然不清楚是全体,大多数,还是仅仅一部分,总之绝对不能算少数的人,决定离开乌特加尔德留在这个世界。这群人当中,就包含了我双王国的祖先」 然而,原本居住在乌特加尔德之后却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当中包含双王国的祖先的情况,却引发了特别的问题。 「杰米切夫第十王家也就是吉贝尔法王家先不说,舒波列夫第四王家也就是我夏洛瓦王家是靠巨人族的庇护才得以存续的。在公开说法中,他们并未得到龙族们的原谅,仅仅是被默认了存在而已。虽然自白之帝国毁灭后已经过去了至少数百年,但那种程度的岁月流逝还不足以让古代龙族或巨人族这样的长寿种族发生世代更替现象。因此,『白の帝国』的所作所为和我们没有关系,那只是祖先在遥远过去犯下的错误之类的辩解完全不管用。 结果,巨人族不得不再次出面与拥有智慧的龙族进行交涉,最终以缔结『契约』为条件,保证了我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的安全。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吉贝尔法王家只是被牵连的吧」 以『契约的魔道具』缔结的『契约』,内容大致分为三条。 一,放弃『白之帝国』时代的知识和技术(但允许拥有数件作为遗产流传下来的魔道具)。 二,在规定日期前离开北大陆。 三,不允许带走的魔道具大部分留在乌特加尔德归巨人族所有,但其中的一部分要转让给龙族。 「嘛,至少口述传承中契约的内容是这样的。虽然还不至于到以讹传讹的程度,但其中肯定有不少错误的部分吧。毕竟再怎么努力,口述终究只是口述而已」 因为被禁止留下文字记录,所以只能以口述的方式勉强进行传承。而口述这种情报传递形式,会随着世代叠加逐渐发生扭曲同时不断丢失细节,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整个话题过于庞大,赤发的女王回话前不得不为了重整精神状态深呼吸了一下。 「这可真是个……,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话题呐。虽然我也明白这些情报不仅十分重要,更和国家今后的运营方针息息相关,但整个话题实在太过庞大了,它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我方要怎样应对之类的,都不是能简单得出的答案呢」 「嘛,事情就是如此吧。不过,和老夫不同奥菈王你是仍在一线的王,所以可没法把责任抛给别人哦」 「……切」 想不出反驳说辞的女王,干脆拿起饮料享用暂时中断了对话,等重新整理好心情后才继续了下去。 「算吧。眼下,还有其他更切身实际的问题要解决。你们应该也从露柯蕾夏那里收到关于现今北大陆各国的报告了吧?在你们看来,北大陆国家能带来多大程度的威胁呢?」 「唔嗯……」 看到布鲁诺前王手托下颚陷入了沉默,奥菈眯起眼睛又再追加了一番话。 「我国不可能选择抛弃夫婿殿下和他的孩子。同时也早就做好了他的血统终有一天会曝光的觉悟。因此,嘉帕王国已经不可避免的注定要被卷入『白之帝国』和『教会』的争端。换言之,嘉帕王国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所以别再遮遮掩掩的了。就算你我还要为了利益另外进行交涉,那也应该是共享情报,彼此做出一致判断后的事」 听到女王比想象中还要坦率的想法,老前王一边的眉毛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继续保持沉默了一会后,他像投降般的开了口。 「…………他们会来的。虽然不是现在马上。但一旦对方动真格的开始行动,最快只要十年后,最大的可能是数十年后,总之他们一定会来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因技术革命而不断巨大化、高性能化的船只。持续增强的国力。走扩张路线的国策。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会出现针对南大陆的大规模侵略。 「会来?据我所知,北大陆的贸易船如今已经经常造访南大陆西北部沿海地区了吧?」 听到奥菈故意这么问,布鲁诺前王回以苦笑。 「行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就不要装糊涂了。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别再遮掩的吧。老夫指的当然不是那种民间交流级别的小规模往来,而是得到正规的国家援助,甚至能够运用整个国家全部力量的船团所发动的,不同次元的大攻势」 布鲁诺前王刚才所指的并非只是单纯的扩大贸易规模,而是会出现更加暴力的倾销式贸易,甚至是更进一步更直接的暴力行为——武力侵略的意思。 听到布鲁诺前王把话说比想象中还要透彻,奥菈在心中松了口气。 「能在这点上达成共识比什么都好。那么,你认为我们对此该制定怎样的应对策略?」 「自然是靠内政和外交了。虽然既老套又朴素,但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吧。一方面,努力将国力增强到不输给北大陆各国的程度。另一方面,通过外交和南大陆各国——尤其是拥有港口的西部各国结成不会被北大陆轻易瓦解的同盟」 领悟到状况和预想的一样还算乐观后,奥菈决定打出手上的一张底牌。 「看看这个」 女王这么说完后放到桌上的东西,是数张复印纸。 这是从和善治郎同行的侍女所拍摄的数码影像中严选出来,然后打印成实体的波姆吉耶港的街景照片。 关于善治郎从日本带来的道具。别说那些道具本身,就连用那些道具打印出的东西,给他国王族看到也会带来一定风险,但女王判断那样的风险现在已经在容许范围之内。 「这是什么!?」 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布鲁诺前王发出了今天最为惊愕的声音,而且那份惊愕明显是针对照片这一事物本身的。 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奥菈,先是故意轻咳了一声, 「先说好,关于这个的详情我不会进行说明哦。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坚持要我解释的话,那就先告诉我『白之帝国』遗产的各种细节吧。比起这些事,你先仔细看看这些图纸上的景色吧。这就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港都波姆吉耶了」 「唔唔……」 布鲁诺前王暂时陷入了沉默,只顾着集中精神读取照片上的信息。 「这些『画』的准确程度能达到什么水平?」 「当做把景观本身整个封入了画中也没问题。虽然颜色上会有若干差别,但只要是这些画中有描绘到就一定存在同样的实物,相反如果画中没有描绘,就一定不存在相应的东西」 「唔唔唔……」 听到奥菈的话,布鲁诺前王皱起了眉头。长期坐镇大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王位的他,马上就理解了女王奥菈为什么会拿出这些本该是机密的照片给自己看的理由。 赤色的屋顶、白色的城墙和台阶、规划建设时甚至会考虑到配合前两者颜色的美丽市区。在这样的街道上往来的大量行人,每个人脸上的明快表情。代表本人有足够精神财富余力去关注自身打扮的,每个人身上五颜六色的服装。然后是最为可怕的,是停泊在宽阔港湾中的数之不尽的大型船只。 这些景象所表现出的国力水平,即便用最保守的说法也只能用超大国来形容。 看到布鲁诺前王的表情逐渐变得险恶,奥菈开始展开话题。 「经常有人把国家比喻成人体吧?说国王是头脑,国民是手足什么的。但老实说,我觉得这种比喻也有完全不贴切的时候」 乍听上去,这个话题和眼下的状况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布鲁诺前王很清楚,女王奥菈绝不会在这种场合里闲扯不相干的东西。 因此他默默的把原本落在手头复印纸上的视线转向奥菈,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毕竟,人类在手足遭到强烈打击时,头脑会立即将其理解为受到了伤害啊。如果手脚因某种行为吃了大苦头,头脑更会因为感受到的痛楚阻止手脚再次做出相同的行为吧?然而,国家,尤其是那些被称为大国的国家,却通常无论损失了多少派出去进行远征的,相当于手脚士兵,作为头脑国王都不会感到痛楚。最糟糕的情况下,只要能获得足够让人满意的战果,国王就会将士兵的损失视为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奥菈所要表达的意思,布鲁诺前王也十分清楚。很少有人在手脚被折断甚至失去后还能继续去战斗。然而,即便派出去进行远征的士兵被击退却仍想进行下次远征的国王却很常见,只要那个国家的国力和兵力还有余力的话。 「所以,无论我方聚集了多少战力迎击敌人,如果无法做到不损失一人便驱逐敌军的话,就称不上获胜。而只要这边没有能够进行大陆间航行的大型船只。战争就会一直以北大陆国家发动侵略,南大陆国家被迫防御的形式一直拖延下去」 简单来说,那就像一场不会因犯规失分的棒球赛。无论一方凑齐了多少一流的投手,另一方集合了多少一流的打者,在这样的前提下比赛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平手,绝对不可能有胜者。除非反复进行延长加时局,其中的一方才会最终因体力耗尽迎来注定会败北的时刻。 身为王者的经验同样丰富的布鲁诺前王,迅速理解了奥菈的言外之意。 「所以,我们这边也必须准备好能让攻击之手触及到敌方大本营的手段,吗。道理老夫明白了。确实,如果先让敌人吃点苦头,过后是可以更容易的提出和谈意向。那么,嘉帕王国对双王国有什么要求?」 「要求这种说法有些不对呐。我只是准备把我国有这方面的计划一事告知给你们罢了。夫婿殿下已经把芙蕾雅殿下迎娶为侧室这件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她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是放眼整个北大陆也首屈一指的技术先进国。我国目前,已经开始着手实施利用他们的技术力量产大陆间航行船的计划了」 奥菈的话姑且也算是事实。只不过,即便没有双王国参与,嘉帕王国也本就没有不量产大陆间航行船参加大陆间贸易的选项。 但同时,奥菈也理解到单靠自己国家实现这个目标会非常耗费的时间。除了建造船只本身很花时间外,船员的培育要更加辛苦。毕竟嘉帕王国的船员大部分是只会在近海捕鱼的渔民,那些为数不多的贸易船只,也只有沿海岸航行至南大陆北部的经验而已。 即便有『黄金木叶号』船员的协助,要培育出敢于参加耗时动辄近百天的航程,可以驾船在南北大陆间往来的船员,也是一件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完成的工作。 这种时候就需要双王国的助力了。 装备『真水化』『水操作』『送风』等魔道具的话,航行就会瞬间变得轻松很多。只要借用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魔法术士的力量,训练就算多少严苛一些也无需担心。 沉默思考了一会后,布鲁诺前王静静的开了口。 「至少一艘,也给我国大型船吧。费用就以魔道具支付,具体价格日后再讨论。吉贝尔法王家在立场上无法对老夫的发言视而不见,所以应该也能沟通。老夫也会帮忙说服他们。但是,这所有的前提是你们至少要分一艘船给我国」 听到这个回答,奥菈露出一个坏笑。 「那就说定了。我在此和布鲁诺王你约定:会分一艘『黄金木叶号』的同型船给贵国。不过船员的问题你们要怎么解决?」 「老夫打算先去和雅尼米亚姆公爵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周转些人才过来。不过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许要采取我方只出一个名义上的船长,其他船员都得从其他地方租借的形式」 由于领地中存在巨大的盐湖,雅尼米亚姆公爵领是内陆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中唯一存在正规船只运用体制的地方。即便这些沙漠水手只会驾驶在平稳盐湖湖面上行驶的小型船只,他们水平仍比临时训练出来的原外行人强的多。 「虽然不知道要几年后才能解禁,但我国这边暂时都不会有多余的人员借给你们哦。毕竟借出这些人员的乌普萨拉王国目前还说不上可靠」 「唔,果然如此吗」 听到奥菈这么回答,布鲁诺前王的脸蒙上了一层阴霾。看来即便同为精灵信仰国家,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也至今仍没有得到嘉帕王国的信任。 话虽如此,和无论造船还是驾船都是先进国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联系,仍是必不可少的。 「好吧知道了。不过,听奥菈王你的语气,似乎不久后就可以将乌普萨拉王国也视为同伴了?」 听到布鲁诺前王这么确认,奥菈耸了耸肩。 「毕竟因为『凪之海』的缘故,他们已经注定要和『教会』敌对了嘛。再加上芙蕾雅殿下的存在,暂时先将他们视为友军已经没问题了。即便最保守的估计,接下来应该至少也能拿到让我国军舰进入洛古沃多——乌普萨拉王国主港口——的许可吧」 「能给出让他国军舰进入自家主港口的许可的话,那已经完全就是友邦盟国了吧」 对布鲁诺前王名为正论的吐槽,女王露出桀骜的笑容。 「因为这还只是一切的出发点,或者说解决整个问题的最低条件。如果真的爆发战争,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在北大陆建立我方的桥头堡。反过来说,对手在南大陆建立桥头堡这种情况,则无论如何也要避免」 「奥菈王,你清楚自己这番话代表的意思吗?老夫没记错的话,芙蕾雅殿下现在的名字,好像已经改成芙蕾雅?阿尔卡多?乌普萨拉了吧?」 也难怪布鲁诺前王会说出这种像在嘲讽一样的话。 授予了芙蕾雅公主阿尔卡多公爵的地位,并和她约定会把阿尔卡多建设成港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女王奥菈自己。 也就是说,如果之后奥菈和芙蕾雅公主以及她背后的乌普萨拉王国谈判失败导致对方加入北大陆势力,嘉帕王国出钱出力建设的阿尔卡多港就会一下子变成北大陆在南大陆的桥头堡。 「我承认这种做法带有若干赌博的成分。一旦失败就会带来极大危险也是事实。但相对的,如果成功的话也能获得巨大的回报,最重要的是,成功的概率现在可是压倒性的高呢」 虽然要先经历高风险才能得到高回报。但成功率非常高。 不得不承认奥菈的说法也算有道理的布鲁诺前王微微叹了口气。 「作为先驱者,老夫必须警告你一下。吸纳外来异物这种行为,可是比奥菈王你想象的还要艰辛哦。你、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手握实权时也许还能相安无事,但到了个人交友关系变淡薄的下个世代、下下个世代,就很难保证不出问题了。一个搞不好,你的子孙会将芙蕾雅殿下的子孙视为异族,或者自己在国内的假想敌。芙蕾雅殿下的子孙,也可能将自身血脉源头的乌普萨拉王国视为灵魂的归处,而非生养自身的嘉帕王国。 如果不想发生这些麻烦事,老夫建议最好在你们这代人掌权期间就制定出完善的相关法规」 既是北大陆移民——『白之帝国』的后裔,又和沙漠流浪之民合力构筑了国家,但两方之间的隔阂至今仍未抹平的国家的前国王的忠告,有着话语难以完整表达的沉重感。 「感谢您的此番贵言,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因此,女王带着今天最为微妙的表情,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工匠的夙愿 「这可真惊人。老夫我原本都做好和这些麻烦的毛病打一辈子交道的觉悟了呐」 露出和话语一样吃惊表情的老锻造师,低声念叨了一句。 拥有乌普萨拉王国最高锻造师证明的『韦伦多』称号的老人,正反复做着腰和脚的屈伸运动。 不疼。哪里都不会感觉疼。 从已经纠缠了本人几十年的腰和膝盖疼痛中解放出来的老锻造师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名是给人二十岁刚过半印象的女性,一名已进入中年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的男性。 夏洛瓦王家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就这样在位于嘉帕王国王宫中庭的『工匠箱庭』中见到了锻造师韦伦多。至于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则是和她缔结了『专属契约』的治愈魔法术士。 虽然姑且也算吉贝尔法王家的一员,但由于只拥有王位继承权排序的话从下面开始数比较快的地位,此人在双王国被称为「最被人任意驱使的治愈魔法术士」。不过对玛尔嘉利特公主而言,他是个相处时间比自己的父亲和丈夫还要长久的男人。 「那么,韦伦多大人。这下您应该会按照约定的那样,收我做您的弟子了吧?」 看到玛尔嘉利特公主露出会心的笑容,锻造师韦伦多为难的挠了挠自己长满白发的头。 要问事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 通过善治郎的『瞬间移动』来到嘉帕王国进行公式访问的玛尔嘉利特公主,先与女王奥菈会面并最低限度的在欢迎宴会上露了个脸后,就马上申请与锻造师韦伦多见了面,同时这样说道: 「请务必收我做您的弟子」 虽然对玛尔嘉利特公主来说提出这样的请求再理所当然不过,但锻造师韦伦多只会觉得困扰。 虽然韦伦多平日里不怎么看重礼仪之类的东西,但也绝不是个没有常识的人。他不仅产生了自己已经是嘉帕王国一员的自觉,更清楚对于来自嘉帕王国友邦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王族,自己不能随随便便的慢待对方 但即便如此,这明显也不是能马上回答「好吧老夫明白了,就收你做弟子吧」的问题。 玛尔嘉利特公主是一国公主,而且据说还是已婚者。所以老锻造师很迷茫是否可以像对待以往那些弟子一样,采取一旦犯错就连打带骂的粗暴方式教导她。如果仅从身份上考虑的话,答案当然是「不能」,但韦伦多却仍会迷茫的原因,在于玛尔嘉利特公主外貌中包含的信息。 肩膀到手臂处异常到一目了然程度的发达肌肉。因工房酷热失去水分而干燥的金发。长时间观察火焰导致覆上一层白膜的右眼。 这些全都是即便在乌普萨拉王国的男人们身上也不常见的,全身心投入工作的锻造师才会有的外貌特征。 不把这位公主大人当作王族无疑是很失礼的行为,但不将她视为一名锻造师难道不是更加失礼的做法吗? 就是因为这些迷茫,韦伦多少见的没有直接的拒绝玛尔嘉利特公主的请求,而是用了找借口这样兜圈子的说法。 「凭老夫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法再亲自带徒弟了。现在光是完成奥菈陛下的委托,就已经占用了老夫全部的精力」 也就是以膝盖和腰的旧伤为由拒绝玛尔嘉利特公主。 与之相对,玛尔嘉利特公主告诉韦伦多:可以让这名与自己缔结了『专属契约』的治愈魔法术士彻底治好他的膝盖和腰。 而现在,虽然存在因为事态完全偏离了自己的预期而产生的困惑也是事实。但占据了韦伦多内心中超过九成的感情,是欢喜。 韦伦多膝盖和腰的旧伤并不是因某一次事故造成的,而是在长年锻造师生活中过度使用这两个部位,导它们不堪负重逐渐磨损最终崩溃的结果。与之相对,韦伦多作为锻造师的手艺和知识也获得了等比例的增强。 所以为了弥补变差的体能,韦伦多不得不积蓄知识,磨练手艺。而当手艺和知识都提升到相当的高度后,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产生过「如果现在的自己有年轻时的健康身体的话……」之类的幻想。 这些幻想,现在变成了现实。 「难不成,这些都是真的?……确实哪里都不会疼。真的完全治好了?」 看到韦伦多衰老的身体因欢喜和感动颤抖不已,中年男子——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魔法术士平静的对他发出警告。 「旧伤已经全部治愈。所以我可以保证您的身体不会再感到疼痛,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活动。但是,对于身体的老化本身我是无能为力的。这点还望您千万不要误解」 韦伦多仅仅是从带旧伤的老人变成了健康的老人,身体本身并没有恢复青春。说到底,可以缔结『专属契约』外借出去级别的治愈魔法术士,不可能会被传授吉贝尔法王家的『秘匿魔法』。 「哦哦,知道了。光是旧伤能治好就谢天谢地了呐。剩下的就是多实际动手几次,慢慢找回以前的感觉」 「韦伦多大人,他是和我缔结了『专属契约』的治愈魔法术士。如果您愿意收我做弟子的话,今后就能定期的像刚才那样为您使用治愈魔法哟」 玛尔嘉利特公主抓住时机再次站出来宣扬收自己为徒的好处,而韦伦多也早有自己的考虑。 「唔……。不过,这种事必须得到奥菈陛下和双王国国王的许可才行吧」 「我当然已经获得了两位陛下的许可。虽然其中还包含了先只到今年年末这个期限」 关于这些细节上的事前铺垫,玛尔嘉利特公主很是努力了一番。 双王国的朱瑟佩王熟知玛尔嘉利特公主的为人,他很明白后者对锻冶投入了多么巨大的热情,所以一早放弃了说服她。不过另一方面,朱瑟佩王也十分清楚玛尔嘉利特公主是个言行不会过于超脱常理的人物,信任她不会引发严重事件,这同样是事实。 总之,既然已经拿到了两个国家国王的许可,韦伦多就很难再拒绝收玛尔嘉利特公主为徒了。 「明白了。就承认你是老夫的弟子吧」 「非常感谢,韦伦多大人!」 看到玛尔嘉利特公主立刻满脸喜色的凑了上来,韦伦多马上换了一副表情。 「但是!既然收了你为徒,在工房时老夫就会彻底把你当做弟子对待。会完全不管你的王族身份。如果不能接受这点的话,这件事就没得谈」 韦伦多在工房时,别说谩骂就是用铁拳教训犯错的弟子也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玛尔嘉利特公主能做他弟子的时间只有半年左右,因此教导她的难度肯定比平常的更高。 既然背负了『韦伦多』之名,即便只是某段时期内限定,老锻造师也不能容忍自直系弟子没有任何成长就此自己身边毕业离开。 「诶诶,好的,当然应该如此,不如说正如我所愿」 对韦伦多的话,玛尔嘉利特公主边发出近乎粗暴的大笑声,边这样做了回答。 ◇◆◇◆◇◆◇◆ 同一时刻。 嘉帕王国的后宫中,女王奥菈正在和王配侧室芙蕾雅公主会面。 会面的场所是虽位于后宫本宫中但并不经常使用的一间接待室。因为只是接待室,所以这里没有安置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家电。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家电,目前姑且仍属于尽可能不要让芙蕾雅公主接触到的存在。不过,善治郎早就给了芙蕾雅公主的侍女带走掌上游戏机的许可,因此对家电的保密其实基本是有名无实了。说到底,设置有作为所有家电运转基础的水力发电机的中庭,是无论芙蕾雅公主本人还是她带来的北大陆侍女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场所,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保密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话虽如此,直到今天这个时候,这个保密仍要持续做下去。因为今后要负责正式把家电产品介绍芙蕾雅公主的人并非女王奥菈,而是王配善治郎。 善治郎的正妻和侧室先一边享受着茶水茶点,一边聊了些内容无关痛痒的话题。无论是哪国的王族,这种时候的套路基本都差不多。 先提起会谈正式内容的是女王奥菈。 「那么,芙蕾雅殿下。既然你特意瞄准了夫婿殿下离开国内的这个时机申请与我见面,那我可以当做你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吧?」 就像奥菈说的那样,今天这场会谈是因为芙蕾雅公主提出了申请才进行的。既然如此,会谈的正式起头由芙蕾雅公主来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芙蕾雅公主似乎也一直在等奥菈的这番话,她立刻消去了直到刚才为止还保持着的笑容,换上认真的表情进入了正题。 「是。其实,我有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善治郎大人有所察觉,又必须向奥菈陛下您询问的事」 「唔嗯」 女王示意继续后,芙蕾雅公主先是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开了口。 「那个……善治郎大人他,和奥菈陛下您在一起的时候,是否有好好的放松身心呢?」 这个问题对奥菈来说似乎也颇为意外。女王有那么一瞬间睁大了接近赤色的茶色眼睛, 「那当然是有了。嘛,虽然一切都是我的主观判断,但我有自信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错。既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在殿下那边时并不是很放松了?」 然后这么反问道。 对这句话,芙蕾雅公主轻轻晃动银发点了点头。 「是,很遗憾就是如此」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奥菈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那个,是指夫婿殿下和芙蕾雅殿下的『新婚生活』并不顺利的意思吗?」 对于自负从芙蕾雅公主正式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天起,因为是最关键的开始时期,自己把相当多「机会」让给了她的奥菈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可以放任不管的问题。 然而,对奥菈的质问,芙蕾雅公主却摇了摇头。 「不,万幸的是,我和善治郎大人的新婚生活很顺利。老实说,甚至用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来形容更为恰当。但是,如此顺利的新婚生活,是以善治郎大人对我的迁就为基础成立的」 芙蕾雅公主回忆起了乌普萨拉王国的婚礼结束后,自己入住嘉帕王国后宫的第一天时女王奥菈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座后宫存在的第一目的,是为夫婿殿下提供可以安心休息的空间』 幸好,作为芙蕾雅公主反复将「不要随便展露对抗心,不要和这边的侍女们起争执」的严令灌输给她带来的北大陆侍女,甚至嘴都说酸了的成果,北大陆的侍女们如今已经顺利溶入了后宫环境。但最关键的那个『让别宫成为为善治郎提供安宁的空间』的目标却没能达成。 不如说,为了让芙蕾雅公主过的更舒服些,善治郎眼下正从各种地方全面的迁就她。 听到芙蕾雅公主这些忏悔般的话,因为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良好,奥菈的表情不由得舒缓下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夫婿殿下就是那样的性格。直到殿下你能在嘉帕后宫获得和在乌普萨拉王宫中同样的安心感为止,他都会对你一直迁就下去吧」 「可是,这样不就违反了当初的约定吗?我被善治郎大人处处迁就的话,完全是本末倒置了吧」 虽然偶尔也会动点小心思,但基本上算是个诚信之人的芙蕾雅公主,希望自己能按约定的那样为善治郎提供能给他带来心灵安宁的空间。 对银发公主的态度,女王满足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再重复一遍:夫婿殿下就是那样的性格。虽然这种说法可能有些严厉,但想为夫婿殿下提供能让他放宽身心的空间的话,你自己必须先放松下来。 就和我以前提到的一样,夫婿殿下他不喜欢周围的人配合自己的步调行事。其实,殿下你目前的表现已可以获得十足的合格评价了。说老实话,我当初并没想到你能把侍女们驾驭的如此完美」 说完这番话,奥菈露出一个略带挑衅意味的坏笑。 「毕竟我带来的人都经过严格的挑选啊。她们都会为了不让我被善治郎大人反感,或者帮我讨善治郎大人的欢心全力以赴」 坐在奥菈对面的芙蕾雅公主,也刻意挺起胸膛从正面接下了女王的话。『自己不会做出招惹善治郎反感的言行』。芙蕾雅公主一方面以此为宣告,表明她会遵守奥菈的忠告,为了善治郎内心的安宁尽力。同时,这其中也包含了她会行使女王自己给出许可的,『和女王奥菈争夺善治郎的宠爱』权利的意思。 「很好的回答。实际上,你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钦佩。我之前,其实都做好要对你发出一两次严重警告的思想准备了呐」 奥菈的话是毫无虚伪的真实。 每当有新的宠妃入住后宫,发生骚动的概率总会令人遗憾的高。在那种场合里,比起宠妃本人,和她一起进入后宫的侍女引发骚动的情况要更为常见。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很多。有时是侍女对主人的忠诚心失控发生了暴走;有时是因为如果主人能得到宠爱,侍女也会获得某种利益;也有时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利由,就只是单纯的派系斗争而已。 特别是这一次,无论芙蕾雅公主本人还是她带来的侍女,都是来自北大陆的人。而北大陆向来有轻视南大陆的倾向。因此奥菈很早就预测到,可能会有人因为这样的心态与后宫中的南大陆侍女们发生冲突。 然而实际却是从芙蕾雅公主进入后宫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这对奥菈可以说是一种正面意义上的出乎预料吧。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怪,但我认为现在还不能太大意。这次我带来的人,是在忠诚、能力、人品三方面全部获得了合格评价的人才。目前,她们的确和这边的侍女们结成了非常良好的关系。然而那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仅是遵守我的命令才如此,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如果是后者的话,就无法否定问题终有一天还是会发生的可能性」 对芙蕾雅公主严厉又现实的看法,奥菈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真是让人安心的意见。那么,就拜托殿下你把现状继续保持下去吧。另外,因为殿下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我就特别告诉你一下好了。夫婿殿下对殿下你的好感,已经明显比你们结婚前高了很多。至少和他迄今为止展现出的态度相比完全不同」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笑着答谢的同时,芙蕾雅公主的内心十分复杂。 从对方仿佛在安慰自己一样的态度,芙蕾雅公主理解到女王有着善治郎倾注给自身的爱情明显多于自己的自负。同时,她也产生了自己发生了改变的自觉。 以前向善治郎提出结婚的申请时,芙蕾雅公主的脑子里原本只有「为了祖国的利益必须和这个人结婚」,或是「这个人结婚后也会允许自己行动,所以不能错过」之类的念头。 因为善治郎不会蔑视自己,芙蕾雅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好感,但那种感情仍很难称得上是恋爱感情。所以比起恋情,芙蕾雅公主更多是出于算计才和善治郎结婚的。 可现在,她却像刚才那样——为了争夺起善治郎的宠爱不惜和女王奥菈正面对峙。所以说人心实在是很莫名其妙。不过,除了对善治郎的爱慕外,芙蕾雅公主有着「天生是个不服输的人」的本质说不定也是理由之一。 「无论如何,现在不管是殿下你还是后宫整体都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了。那么对于殿下你今后在后宫外的活动,原则上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当然,每次出行的目的地和行程安排,都必须事前向我报告」 听到奥菈这么说,芙蕾雅公主露出了藏不住的喜色。 从入住后宫到现在的日子,除了处理分配给自己的公务外,芙蕾雅公主都是老老实实呆在后宫中度过的。虽然作为入住后宫的侧室,这样的生活就算持续一生也是理所应当,但芙蕾雅公主可不会甘于如此平淡的人生。 不,准确来说芙蕾雅公主过去也做好了那样的觉悟。但从认识了善治郎这样的男人,并成功做了这个男人的侧室那一刻起,她就抛弃了那种不和自己本意的未来。 冒险,探求未知,用自己的手获得成功的人生。知晓这一切结婚后仍能继续所带来的幸福感,让芙蕾雅公主的身体颤抖起来。 然而,虽然高兴到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后宫去冒险,但芙蕾雅公主马上想起前方还有个异常棘手的敌人在等着自己。 那个棘手敌人的名字是『酷暑期的酷热』。直到现在,芙蕾雅公主仍未能完全适应南大陆的酷热。不如说,因为别宫引入了靠制造雾气帮人纳凉的魔道具,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对酷热的耐性变得比过去更低了。而且,一想到再忍耐一个月左右『酷暑期』就会结束,『活动期』这个便于外出的季节将到来,芙蕾雅公主就没有半点现在离开后宫再次去冒险的念头了。 不过,思考到这一步后,芙蕾雅公主同时也回忆起了自己会产生必须尽早开始活动想法的理由。 「那个,奥菈陛下。有件和我的活动息息相关的事,我可以事先确认一下吗?对于双王国的露柯蕾夏大人的期望,奥菈陛下是怎样看待的呢?」 双王国的露柯蕾夏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这是如今即便在嘉帕王国也有不少人知道了的事实。 如果露柯蕾夏成为侧室一事已经内定,为了今后后宫的和平,芙蕾雅公主也不会吝于声援那个金发少女。相反,如果奥菈现在对这件事面露难色的话,芙蕾雅公主就必须按照那个大方向配合女王的步调。 「唔嗯……」 对芙蕾雅公主率直的提问,奥菈暂时陷入了思考。这位银发公主已经正式嫁给的善治郎。同时,女王也清楚无论能力还是人格她都相当值得信任。当然,对于这样既有干劲又有能力的人物,也不能太过大意就是了。 无论如何,讨论这种台面下动作方面的话题时,比起笨拙的遮遮掩掩,坦诚的公开情报把对方牵扯进来才是更高明的做法。 做出上述判断的女王,绷紧表情开了口。 「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让夫婿殿下从双王国迎娶侧室这件事本身,已经是相当于既定事项一样的东西了。而且,这个计划搞不好还必须以比预想中更快的速度实行」 理由自不必说,当然就是北大陆的威胁已经变得明确的现状。所以嘉帕王国和双王国都希望尽可能迅速的,配合彼此步调的为应对那注定会到来的威胁做好准备。 虽然在血统魔法等同于王家资格的南大路非常罕见,但善治郎迎娶双王国出身的侧室,是准备工作中作为婚姻外交部分必不可少的一环。 奥菈用尽可能不掺杂私情的,或者说有意识放平坦的声音进行了说明。 「侧室的第一候补无疑会是露柯蕾夏。不过,霍娜殿下姑且也被算作了一名候补。老实说,我更希望嫁过来的是霍娜殿下,然而夫婿殿下个人的情感天平,似乎无论如何都会倾向露柯蕾夏那边」 「诶?是这样的吗?」 听到奥菈的说明,芙蕾雅公主发出仿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声音。 实际上,奥菈刚才的话确实让她相当意外。 按照芙蕾雅公主的观察,善治郎给她一种对霍娜公主相当敞开心扉,对露柯蕾夏则正相反有些不知该如何相处的印象。 当然,因为一起乘坐『黄金木叶号』经历了将近百日的航行,露柯蕾西和善治郎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但即便把这部分情感加成算进去,芙蕾雅公主认为她也最多能和霍娜公主不相上下而已。 是很理解芙蕾雅公主为何会做出这种评价吧,奥菈用力点了点头, 「确实,如果单纯以谁和夫婿殿下的相性更好为标准的话,胜出者肯定是霍娜殿下而非露柯蕾夏吧。但在此之前,霍娜殿下并没有成为夫婿殿下侧室的意愿,说的更准确点,她甚至从未产生过那样的念头。 相对的,露柯蕾夏却始终十分热切的希望成为夫婿殿下的侧室」 接着做出了这样的说明。然而芙蕾雅公主对这个说明只是微微歪头表示不解。 「陛下的意思是,比起善治郎大人自己,侧室候补的意愿要更优先考虑吗?」 虽然心中确信女王的意思肯定并非如此,但芙蕾雅公主也只能先这么解读刚才的那番话了。 就像为了肯定芙蕾雅公主的确信一样,奥菈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明。 「不,重要的是夫婿殿下内心的安稳。夫婿殿下是那种如果强行迎娶没有嫁给他意愿的对象,就会抱有罪恶感的性格。若对方表示出强烈反感的话,他更是绝对不会接受那段婚姻的吧」 可以说,这是一种善治郎的被动性格在负面意义上发挥了作用的情况。即便是奥菈,也对此感到十分棘手。 如果让奥菈来选择的话,虽然魔力有些少但已经是颇为优秀的付与魔法术士的霍娜公主和本人无法使用付与魔法的露柯蕾夏之间,她绝对会选择前者。尤其是在国际走势已经向着不平稳的方向加速的当下,比起下个世代的孩子们当中诞生复数的付与魔法术士,现在就有可用的付与魔法术士更能让女王安心。 然而,善治郎心情的问题却要排在这一切之前。 听完这些说明,芙蕾雅公主也马上就释然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确实解释的通呢」 虽然正式成为侧室只有几个月,但在此之前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已经相处了超过一年以上的时间。因此,她在一定程度上弄清了善治郎的为人。 『比起对方是否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会更优先考虑对方是否有和自己结婚的意向』。 这么一说的话就能接受了。善治郎的确是这样的人没错。 理解了这些事的芙蕾雅公主开了口。 「可是,如果这样说的话,我想那些善治郎大人不喜欢的女性,就绝对无法成为他的侧室了吧?毕竟说到底,善治郎大人就不想迎娶侧室的嘛」 听到芙蕾雅公主这番过于无视自己之前所作所为的话,奥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呵,别人先不提殿下你有资格说这番话吗?虽然你的说法很正确就是了」 目前,唯一成功硬逼善治郎把自己娶为侧室的女性不是别人,正是芙蕾雅公主自己。 不过,芙蕾雅公主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做法感到羞耻。 「因为我时常把这番话说给自己听啊。虽然由我自己说有些大言不惭,但我有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获得了善治郎大人的好感的自负。还有,虽然我还只是个无法为善治郎大人提供心灵安宁之处的,不成熟的侧室,但善治郎大人是因为哪些理由才对我产生好意,又或者做出怎样的态度才能博得善治郎大人的好感,对这些我都有着一定程度的理解哦」 「但露柯蕾夏对这些就理解的不够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对赤发女王的话,银发的公主表示了肯定。 「是的。虽然我认同她的意气,也理解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成为善治郎大人的侧室,但老实说,如果露柯蕾夏继续保持现状的话,她只会成为善治郎大人的负担而已」 「唔嗯,居然如此严重吗」 奥菈用仿佛说给自己听般的语气嘀咕了一声。 芙蕾雅公主也曾乘坐『黄金木叶号』和露柯蕾夏一同经历了接近百日的航行。因此对于露柯蕾夏的为人,她应该比奥菈了解的更详细才对。 因此,奥菈没有随口否定芙蕾雅公主的话,而是开始询问其中的详细理由。 「露柯蕾夏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能让殿下你这么担心?」 「她对善治郎大人过于不了解了。无论是善治郎大人的特异性,还是他独有的价值观,露柯蕾夏都几乎完全没有察觉到」 「上次出航前,我姑且也为她提供了一些建议来着。结果却完全没有发挥效果吗?」 奥菈当时的建议,总结来说就是「如果想和善治郎和睦共处的话,比起如何多得分,想方设法避免减分才是重点」。虽然因为平日里始终保持着温厚且理性的言行导致很多人没有察觉到,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善治郎都属于那种『如果某人某事曾一度触发了他的反感或厌恶,过后他就很难将那些负面情绪感遗忘』的人。 听了奥菈的话,芙蕾雅公主略微思考了一下。 「不……我认为多半是产生效果了的。陛下是在『黄金木叶号』前往北大陆之前给予建议的吧?其实露柯蕾夏的积极程度,在那之前和之后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 得到建议前,露柯蕾夏的攻势总会落空,但得到建议后落空的频率就降低了不少,偶尔善治郎甚至会给出挺不错的反应。估计是因为那名金发少女因为对如何应对善治郎一事感到『胆怯』从而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却没想到那样的距离对于善治郎反而更合适。 不过,这也更进一步证实了露柯蕾夏对于善治郎的为人是何等的理解不足——,以上就是芙蕾雅公主的看法。 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有些坏心眼的笑容。 「露柯蕾夏的情况就和我一样呢。不,正确来说适合有以前的我相同吧。虽然热切的希望自己能嫁给善治郎大人,却又觉得善治郎大人对自己的爱情并不是并不可少的东西。露柯蕾夏对这段婚姻另有其他的目的。而只要不触及那个目的的话,无论做出怎样的让步她都会同意接受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露柯蕾夏说不定确实比霍娜殿下『更方便』呢」 「如果加入『以前』这个前提的话,其实我也一样呐。老实说,这可真有点刺耳」 这么说完后,奥菈露出一个苦笑。 女王奥菈,芙蕾雅公主,露柯蕾夏。这三位女性的共同之处,就是她们虽然都强烈的希望能和善治郎结婚,但各自的目的却都不是善治郎本人。 女王奥菈寻求的,是不会动摇自己全力基础,只有装饰意义的王配。 芙蕾雅公主寻求的,是允许自己结婚后仍可以保有自由的丈夫。 而露柯蕾夏寻求的,是夏洛瓦王家成员的身份。只要能和善治郎结婚,她的户籍就可以从老家普洛伊侯爵家转到夏洛瓦王家,获得能在公开场合称呼菲力贝尔德王弟和其第一夫人尤兰妲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立场。 所以,对于和善治郎婚后生活各种规则的制定,可以期待露柯蕾夏能做出相当程度的让步。毕竟只要得到和善治郎结婚这个事实本身,她的目的就已经算是达成了 「奥菈陛下也曾和我们一样吗?」 看到芙蕾雅公主因意外睁大了冰碧色的双眼,奥菈的苦笑越发加深了。 「这是当然的吧。夫婿殿下可是我用『异世界召唤』魔法召唤而来的人哦。对这样之前从未见过一面的男性,没有人会从一开始就抱有恋爱之情的吧?因此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以王的身份对这段婚姻充满了算计。当然,我同时也打算尽可能的对夫婿殿下诚心以待就是了」 奥菈的这番话,让芙蕾雅公主十分有共鸣。 最初相遇时,只是出于算计才提出结婚的申请。但在之后的交往中,对善治郎的恋情开始萌发、成长、最终开花结果——。赤发的女王和银发的公主都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此时,芙蕾雅公主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原来如此。这么一想的话,露柯蕾夏走上和我与陛下同样道路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呢。不过,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觉得之后反而会更棘手」 「唔?啊啊,确实,考虑到露柯蕾夏的性格,你的担心不无道理」 察觉到芙蕾雅公主的言外之意后,奥菈也略微绷紧了表情。 就像奥菈和芙蕾雅公主一开始是出于算计才和善治郎结婚,婚后却真正对他产生了的恋爱感情并最终开花结果一样,露柯蕾夏也有十足的可能走入同样的结局。 这并不意味着善治郎就是个格外有魅力的男性。仅仅因为他在缔结了婚姻、婚约这类契约后,总是始终用十分诚恳的态度和女方相处,所以会有很高概率和对方结成坚实的羁绊罢了。当然,因为男女相处也要讲究相性,所以这并不是绝对的。 「是的。当露柯蕾夏不再将善治郎大人只当做『帮助自己达成目的的道具』,而是视为『爱恋的对象』的时候,她真的能不掀起任何风波的在后宫生活吗?对此我表示十分怀疑」 对芙蕾雅公主的这番话,女王给出了更为干脆直接的断言。 「根本就用不着怀疑吧。至少从露柯蕾夏到目前为止表现出的性格来看,可以确定她肯定是会掀起风波」 「啊哈哈」 听到奥菈说的这么直截了当,芙蕾雅公主也无所顾忌的笑出了声。 同样笑了一会后,奥菈重新换上严肃的表情。 「虽然好像没有自觉,但殿下你其实属于相当罕见的一类人。通常来说,如果复数的人对同一名异性抱有恋爱之情,这些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就会变得非常混乱不堪。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将满足自身的情感需求,误解成了一种再正当不过的要求呐」 既然自己如此的爱着那个人,对方就应该同等程度的爱着自己才合理——。只要冷静想想,就能发现这不过是一种前因后果根本不成立的任性要求罢了。然而并不这么认为的人却意外的多。 「这样一想的话,就感觉今后会很辛苦呢」 「即便再辛苦也是我和你的事。在这类问题上,即便搞错了也决不能让夫婿殿下劳心费神」 说极端点,希望善治郎迎娶侧室的是女王奥菈,并非善治郎自己。芙蕾雅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也是她自己热切期望的结果。这两段婚姻无论哪边,善治郎都属于被迫接受的一方。至于露柯蕾夏就更不必再多说了。 因此,侧室问题所产生的辛劳要由自己来承担,不能推给善治郎。 「我也有同感」 对奥菈的这个主张,芙蕾雅公主也表示了全面的同意。 ◇◆◇◆◇◆◇◆ 数日后,善治郎平安返回了嘉帕王国。 无论是作为王族还是比尔博公爵,善治郎都已经把往来与多国之间视为了自己的公务,然而再怎么说今天这样的归国之日还是不会被他划分到工作当中去的。 因为这个缘故,善治郎一回来就径直返回了后宫本宫。 现在的季节仍是酷暑期。在气温过高的白天活动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人们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漫长的午休。因此,奥菈是在后宫本宫的客厅中欢迎善治郎归来的。 「我回来了,奥菈」 「欢迎回来,善治郎」 在客厅中,善治郎用力拥抱了心爱的妻子并和她接了吻。虽然想更多品味一会爱妻迷人的体温,但现在终究是酷暑期的正午,一直保持现状下去两人都会不好受。 奥菈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应该积攒了很多要说的话吧。不如我们先去哪边如何?」 所以她用这番话邀请丈夫前往客厅隔壁的卧室。 「赞成」 女王夫妇手牵着手走入卧室中。 「啊—,活过来啦—」 「唔嗯,只有这里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善治郎接因为触到卧室中空调全开带来的凉气,舒服的闭上了眼后,奥菈也表示了全面的同意。在酷暑期的酷热中,唯独有空调开放的这间卧室仿佛位于另一个世界。 善治郎和奥菈,各自在搬入卧室的用木材和藤条做成的椅子面对面的坐下。 「造雾魔道具的纳凉效果虽然也相当不错,但果然还是远远不及空调。之前,我还产生过不得已时让芙蕾雅来这个房间避难也不无不可的想法,但现在总算找到其他抗暑的手断了,真是太好了呐」 奥菈的话,让善治郎略微起了反应。 「啊啊,这方面已经差不多没问题了吗?」 善治郎之所以特意确认,是因为他从地球带来的各种物品,姑且也要对芙蕾雅公主这些乌普萨拉王国阵营的人进行一定程度的保密。 「嘛,毕竟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了呐。芙蕾雅的人品已经基本弄清了,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也必须结成更为紧密的关系,所以这种程度的情报泄漏风险已在容许范围之内」 说到底,善治郎迄今为止已经当着芙蕾雅公主的面经常使用led掌中灯、数码相机等物品。也允许出入别宫的侍女带走掌上游戏机。设置了水力发电机的中庭,也没有特别禁止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出入。所以就像奥菈说的那样,继续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明白了。那么,下次就招待芙蕾雅来本宫吧」 「向她发出邀请的工作还是交给我吧。由你提出『招待』她来本宫的话,会让她感到有些刺耳吧。当然了,邀她来的大前提是你愿意给出许可」 被正妻指摘后,娶了两名妻子的男人总算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啊,确实如此。那么这件事就拜托奥菈你了哦」 善治郎邀请芙蕾雅公主来后宫本宫『招待』她的话,这种话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也可以解释成善治郎认为只有本宫才是自己的家,芙蕾雅公主对于他只是请来家里的『客人』的意思。 「嘛,关于芙蕾雅的事就过后再说吧,咱们先互相报告一下近况」 「啊啊,对呢。虽然我这边的近况和芙蕾雅也有相当多的关联就是了」 就这样,女王夫妇开始已经完全变成习惯了的情报共享。 「这样啊。埃雷哈琉柯公爵和利亚冯公爵,送了你奔龙做礼物吗。这个再怎么说都无法拒绝呢」 交换过一轮情报后,奥菈边这么说边叹了口气。 「果然,我必须接受吗」 「啊啊,毕竟是产自埃雷哈琉柯和利亚冯的,而且还是拥有公爵本家专用坐骑血统的奔龙嘛。对他们而言那可是最高等级的宝物。送出这种级别的礼物,代表着他们拿出了最大程度的谢意。除非有着和两家断绝关系的觉悟,否则这样的礼物是无法拒绝的」 「我就知道。顺便说下,如果收下奔龙后我自己不骑,而是像龙弓那样借给别人使用的话,感觉也会很不秒呢」 「确实很不秒。如果你是已经可以称为老人的年龄的话也许能那么做,但不是的话就最好不要」 「没错呢……」 虽然心里早就明白了,但被女王警告后善治郎还是抱起了头。 也就是说,之前他一直找各种理由回避的,对骑龙术的学习这下终于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看到丈夫的反应,女王发出苦笑、 「看来,在你心中这是一件相当烦心的事呐。但在普通人眼中,这可是足以让他们手舞足蹈的喜讯哦。老实说,连我都有点羡慕你呢。据我所知,嘉帕王国历史上还从没有一个人曾获赠过这样的礼物哦」 然后用这番话来安慰善治郎。 「嘛,确实这礼物是非常难得没错啦」 虽然语气十分沮丧,但善治郎也不得不承认妻子说的都是事实。实际上,他对骑乘奔龙也并非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既然那些奔龙要走陆路运来这边,那最快也要等到活动期才会上路吧。所以距离正式交接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你就趁这个空档学习骑龙术吧」 从奥菈的话中,领悟到接受奔龙这件事本身已经无法避免的善治郎,决定换个心态积极的看待问题。 「知道了。毕竟是学会了就不吃亏的技术嘛。不过,我该去向谁请教才好?」 善治郎毕竟是王族。能够教导他骑龙术的师傅,并非拥有优异的骑龙技术就够了。必须是那种骑龙术水平自不必说,同时有着足以担任王师的立场,而且不会利用这个立场满足自身私利私欲的人物才能胜任。 「嘛,最开始的基础部分就由我来教你吧。我会让人从王家持有的奔龙中挑选一头脾气特别温顺的奔龙带到后宫中来,你骑那头奔龙进行练习就好」 对妻子的话,善治郎露出明显十分意外的表情。 「那种事办得到吗?」 「因为中庭就是宽阔到足以这么做。嘛,不过事前必须先把好几个花坛撤除就是了。总之,只是骑奔龙行走或是慢跑的程度,也就是学习骑龙术基础的话在后宫中进行就可以了。而那种程度的知识和诀窍,由我来教导你也不会有问题」 场所是后宫里,师傅是自己的妻子。前提是这样,骑龙术的学习就变得让善治郎有些期待了。要说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如果想要在后宫搞动静如此大的活动,必须也事先通知他刚娶的另一名妻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芙蕾雅那边怎么办?把奔龙带入后宫这么大的事,她绝对会察觉到的吧。如果会对这样的事视而不见,那她就不是芙蕾雅了嘛」 「确实呢。既然如此,不如让芙蕾雅和斯卡谢也和你一起学习骑龙术说不定比较好」 奥菈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就连善治郎,也不觉得那位芙蕾雅公主会放走骑乘龙种生物的机会。至于女战士斯卡谢就更不必说了。身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她不可能放过习得驾驭这个世界最为可靠的陆地移动手段——奔龙所需技术的机会。 「嗯,我也觉得那么做比较好」 虽然没有刻意为之,但看来善治郎的正妻和侧室,要开始在这后宫中的第一次联手行动了。 「另一头是为卡尔洛斯准备的幼龙吗。嗯,应该可以成为对卡尔洛斯来说相当不错的搭档吧」 身为男性王族,骑龙术基本上就属于必定要修习的技能之一。除非是像前代嘉帕王卡尔洛斯二世这样身体特别病弱的人,又或是像善治郎这样到成年为止都是生活在异文明圈的人,否则男性王族们都会早早开始修习这门技术。南大陆的王族习得骑乘奔龙的能力,就像现代日本人考取汽车驾照一样常见。 另外,奔龙的长寿程度要比马匹高出好几个级别。虽然也因此导致它们的幼年期很漫长,从出生到可以供人骑乘为止需要耐心等待不少年月,但如果骑手从幼龙时期就开始照顾它们并与其共同成长的话,人龙之间就会结成并非比喻而是货真价实的好搭档牵绊。 因为寿命很长的缘故,在同一匹奔龙的陪伴下度过整个服役时代的骑手也并不罕见。 而且赠与卡尔洛斯王子的这匹幼龙,还来自利亚冯公爵家。因此实际能力不必说,光是品牌效应所带来的好处也是非常巨大的。 「幼龙也会暂时留在后宫中饲养吗?」 对善治郎这个朴素的疑问,奥菈摇了摇头。 「不,饲养还是要交给王宫的龙舍。很遗憾,专门负责照顾奔龙的饲养员全是男性。因此他们无法进入后宫,所以只能把幼龙交给龙舍那边」 另外,供善治郎练习用的送入后宫的奔龙,当然也要每天都送回龙舍去。 「带领奔龙出入后宫的工作也要由奥菈来做吗?除了你之外,后宫里就没有其他能驾驭奔龙的人了吧?」 「那个由伊妮丝和玛格丽特负责。她们二人都能驾驭奔龙。另外,路易莎多半也可以」 「嘿诶。真意外,侍女中也有能驾驭奔龙的人啊」 听到善治郎这么感慨,奥菈继续说了下去。 「说到底,送入后宫供你练习用的,本就是奔龙中性格特别安分头脑也十分聪明的个体。只是骑上,操控缰绳引导它行动的话,即便是你也应该第一天就能毫无问题的做到」 「哦,那还真是聪明呢」 听完妻子的这些说明,善治郎终于开始期待起骑龙术课程了。 总之,获赠奔龙的问题目前算是解决了,于是夫妻二人开始了下一个议题。 「现在的重点,是拉尔戈王弟提出的那件事。四十颗宝珠的话,现在立刻交付先不说,如果能有一定程度的准备时间的话,确实并不是完全没得谈的交易。毕竟现在的量产体制已经可以满足这种程度的需求了」 因为工匠们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习惯了自己的工作,所以制造速度提升了不少。虽然每次作业都会烧毁炉窑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但也意味着只要解决这个问题玻璃珠的产量就能最大化了。对于这个难关,现在也只能期待韦伦多的表现。 听完女王的说明,善治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关于玻璃的量产问题,我这里还有一封之前见过的杨祭司给的介绍信呢」 「给波希比亚王国玻璃工房的介绍信吗。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快动用这条关系线,但毕竟事关北大陆。现在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了解」 总而言之,以量产体制目前的生产水平,接受拉尔戈王弟的申请是可能的。 「作为代价,可以在两年之间,和一名付与魔法术士缔结『专属契约』,吗。确实很有魅力。虽然很有魅力,但问题是场所呐」 奥菈很烦恼似的叹了口气。嘉帕王国已经掌握了量产玻璃珠的技术,有两年时间的话,应该能制造出相当数量的魔道具吧。问题就在于,对方已经公开宣布缔结『专属契约』的对象即便在契约有效期内也不会离开双王国这点。这意味着无论是提出制造魔道具的委托,还是交付作为媒体的玻璃珠或接收完成的魔道具,善治郎都必须用『瞬间移动』前往双王国进行。 「嘛,估计对方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吧。他们大概会把我当成一种移动手段巧妙的进行利用」 对善治郎的推测,奥菈也表示了肯定。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毕竟那些家伙十分理解国内存在一名『瞬间移动』的使用者所带来的便利性。说起来,塔拉耶就没放过这次的机会,又来我国了」 「嗯,该说那女孩十分有魄力吗,总之只要为了赚钱她就会不计成本」 实际上,在善治郎这次前往双王国期间,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的千金塔拉耶,曾利用奥菈和善治郎的瞬间移动多次往来于嘉帕王都和双王国王都。 之前她带来的商品似乎已经「卖光了」。因此,要趁这次的机会回国取下次贩卖用的商品过来,可以说是相当不得了的商魂。 「塔拉耶还说,如果双王国高层给出许可的话,她甚至想去北大陆做生意呢」 「真是个行动力十足的人物呐。不过再怎么说那种事都不可能的吧」 奥菈也露出藏不住的苦笑。 即便拿去北大陆,艾连梅塔卡特的黄金加工品估计仍会迅速销售一空吧,而北大陆那边应该也有很多值得带回来贩卖的物品,但即便如如,也不可能冒险让再怎么说也是公爵家千金的塔拉耶亲自经手这些事。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那么,『专属契约』的事要怎么办?」 「唔唔嗯……」 女王暂时思考了一会接受『专属契约』所带来的益处和坏处。虽然数量有限,但玻璃珠也算可以量产了,所以前提条件没有问题,只要花些时间就此凑齐双王国需要的数量。『专属契约』能带来的益处也不必多少,除了制定北大陆应对策略所需外,奥菈还另有好几个希望得到的魔道具。 问题则只有一个,就是善治郎必须定期前往双王国滞留一段时间。但这个问题引发的麻烦很不小。 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但善治郎现在负责的职责其实相当重要。无论是担当女王奥菈的代言人,还是作为比尔博公爵处理公务,以及以侧室芙蕾雅丈夫的身份定期前往北大陆。虽说这些都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工作完成也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但同时也都属于执行者必须具备相应的身份立场,无人可以取代善治郎的工作。硬要说的话,最多可以把比尔博公爵公务中的一部分,拿出来交给身为比尔博公爵骑士团团长的纳塔里奥代为处理。 回过头时,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权限和工作量都已经大幅超出了当初的预定,对最近总是因此露出抽搐表情的纳塔里奥,善治郎甚至产生了一点亲近感。 然而即便把上述要素都考虑进去,『专属契约』依旧十分有魅力。因此在思考了一会后,女王终于得出了结论。 「我想接受。但是,关于相关细节方面必须更进一步的理清才行。毕竟一个搞不好,你今后可能动不动就会被强制滞留在双王国一个月以上」 被强制滞留在双王国,这话虽然听起来很不安稳,但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有多危险。双王国的首脑还没笨到事到如今才动用物理手段囚禁善治郎。他们多半会利用款待等手法引诱善治郎自愿留在双王国,又或者以对嘉帕王国有利之类的借口让他不得不留下吧。 但即便真的有好处,我还是希望尽可能避免你在双王国长期滞留的情况出现——。奥菈这么说道。 「啊啊嗯。菲柯丽雅和塔拉耶,就都说无论如何都也想邀请我去她们自家的公都呢」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后,善治郎发出苦笑。 无论是菲柯丽雅出身的雅妮米亚姆公爵家还是塔拉耶出身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都是被称为「定居二公」的,领地中存在固定公都都市的领主。 雅妮米亚姆公爵领的公都位于巨大盐湖湖畔,艾连梅塔卡特公爵领的公都则是一座巨大的金矿山都市。这两座城市的最大问题都是位于沙漠深处,从双王国王都前往的话会非常辛苦。 但只要曾邀请善治郎前往一次,以后就可以通过『瞬间移动』直接前往这两处公都了——那两位美女的野心可以说很好理解。 看到丈夫发出苦笑,奥菈脸上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嘛,考虑到她们各自的立场,会有那种企图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凡事都要讲究顺序。如果要前往他国的金山,你必须先去本国的银山走一趟哦」 「嗯,奥菈你是指波特奇银山吧。四个要地当中,我能靠自己的『瞬间移动』前往的目前只有瓦伦迪亚而已。所以我也打算尽快去一趟其他三个地方拍些照片回来」 听了女王的提醒,王配也笑着这么回应道。 善治郎他们所居住的王都,处于几乎就是整个嘉帕王国正中心的位置。从这里出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各有一个地理上很关键的要地。 东边是穆特慧克要塞。西边是港都瓦伦迪亚。南边是银矿山都市波特奇。北边是旧王都菈菈侯爵领领都。 这四个地方都是对于嘉帕王国十分重要的据点,同时也可以作为将王国领主分割成四个区域时每个区域的基点。 嘉帕王家引以为傲的『瞬间移动』魔法,基本只能转移到使用者曾经去过一次的场所,而且如果使用者无法在脑内鲜明的描绘出目的地的景象就无法发动。 因为这些缘故,嘉帕王家会平均的使用『瞬间移动』将王族成员转移去国内各地。这其中,之前提到的东南西北四处要地,是优先度仅次于王都的『瞬间移动』登录点。 从这个角度来说,善治郎首先是本国王都,然后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王都,接下来是北大陆乌普萨拉王国王都的转移点登录顺序,可以说是相当反传统的做法。 然而,本国内四大要地的转移点登录也不能一直拖后。眼下,善治郎可以通过『瞬间移动』前往的四大要地,就只有港都瓦伦迪亚而已。通常来说,同样可以通过『瞬间移动』去往其他三大要地才是最完美的。另外,善治郎还拥有「数码相机」这个强力辅助工具,只要把他传送去当地一次拍些照片,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虽然有些跑题了,但我就当做奥菈你最终还是打算接受缔结『专属契约』的条件,没问题吧?」 听到善治郎的确认,女王点了点头。 「啊啊,拜托了。虽然可能又要增加你的工作,但再怎么说这个机会都太好了,实在不能放过」 「了解。既然如此,以后前往双王国时我就把便携音乐播放器带上找机会进行录音吧」 马上理解了丈夫意图的女王先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还是别那么做吧。虽然确实相当有魅力,但如果知道我们做出相当于盗取咒文的行为,双王国肯定不会有好脸色。与其那样偷偷摸摸的,还不如光明正大和对方签订传授『付与魔法』咒文的契约比较好」 在目前这个时间点,嘉帕王国内只有卡尔洛斯=善吉这名拥有付与魔法素质的小婴儿。但如果迎娶夏洛瓦王家出身的侧室,不难想象今后肯定会出现其他能使用付与魔法的孩子。 而到那时,就会出现有人虽具备『付与魔法』的资质,却因为不知道具体咒文无法使用『付与魔法』,这样根本性的问题。 由于嘉帕王国有香狄翁这位魔法研究大家,所以独自开发出咒文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是这方面先驱权威的夏洛瓦王家的直接传授指导。 如果像善治郎刚才提议的那样,偷偷盗取付与魔法咒文的话,今后两国之间肯定会发生摩擦。既然如此,还不如正式进行交涉要求对方传授咒文。 使用音乐播放器为咒文录音的手法,即便作为签约后授课的辅助手段也十分足够了。总之,任何未得到对方许可擅自行动导致过后造成问题的做法,现在都应该尽量避免。 想到这里,奥菈突然察觉到一个违和感。 「说起来,该怎么说呢……善治郎,这可有点不像你啊。这种完全无视诚意只为谋求实际利益的提案居然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这可让我有些吃惊了」 听到妻子的指摘,善治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唔,嘛。我说不定是有点太焦虑了」 焦虑。听到丈夫嘴里冒出这个词,连女王也绷紧了表情。 「焦虑,吗。曾亲身经历的人的感想果然宝贵呐」 善治郎焦虑的起源,无疑是他曾亲眼见过的北大陆发展程度。而身为一名国王,奥菈绝不会轻视切身感受过南北大陆之间差距的人的反应。 「明白了。我也会更加小心的」 虽然得到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口述,以及波姆吉耶街景的照片等情报后,奥菈已经将北大陆定位成了一种外部威胁。但她却并没有像善治郎那样产生焦虑的感觉。 因此,之前和双王国的布鲁诺前王密谈时,虽然嘴上说要「推心置腹」,但那终究还是一场交涉。女王和老前王始终都在刺探彼此的真实想法,进行争取利益的拔河比赛。当然,「推心置腹」这种说法也不完全是谎言。毕竟和平日里的言行相比,奥菈与布鲁诺前王在密谈时已经算是相当开诚布公。两人也确实取得了相当程度的交涉成果。然而…… 「我们的认知,说不定还是太天真了吗」 奥菈这么嘀咕了一声。 ◇◆◇◆◇◆◇◆ 数日后的早上。 一副略显异常的光景,正在后宫的中庭展开。 和后宫这个空间一点也不搭配的两匹生物,正警戒的站立在这里。 「靠近了看后感觉真的很巨大呢。虽然我也多次乘坐过龙车了,但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骑龙还是第一次」 这个欢欣雀跃的声音来自芙蕾雅公主。 奥菈提议要不要和善治郎一起在中庭练习骑乘奔龙后,芙蕾雅公主和预想的一样几乎立刻就接受了。 奥菈、芙蕾雅公主,以及善治郎今天没有穿平时的长裙或民族服饰,而是各自换上了便于活动的军装或骑乘服。虽然女战士斯卡谢也穿着便于活动的骑士服,但这是她平常就基本都是这种打扮。 虽然慢了一拍,但同样穿着骑乘服的善治郎,还是对久违的两名妻子穿长裤的模样给出了直率的感想。 「奥菈的这个模样真是久违了。你一穿上这种衣服就给人非常能干的感觉呢。虽然在航行期间总能看到芙蕾雅你穿船长服的样子,但这次的衣服从上次去嘉杰尔边境伯领后就再没见过了吧。很适合芙蕾雅你哦」 虽然这番话无疑是出自善治郎的真心,但他也是特意用语言进行表达的。 遇到今天这样同时与两名妻子相处的日子时,善治郎总是相当紧张同时做好了一定的觉悟。虽然已经多次在他人的注视下处理公务时面对这种场面,但在可说是自己私人空间的后宫中,与两名妻子同时打交道这种事,老实说总会带给善治郎不小的精神压力。 至于两位妻子,虽然还未迟钝到没有察觉善治郎笨拙的内心,但幸好她们也不是那种偏偏会在这种时候故意捉弄丈夫的糟糕性格。 「谢谢。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多谢夸奖,善治郎大人。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希望平日里也能穿着这样。但如果太过习惯这个打扮,外出处理公务时难免不会露出破绽,因此平时我就自重了」 两位妻子,各自用上面的话接受了丈夫笨拙的夸赞。 趁着善治郎松了口气的空隙,赤发的正妻和银发的侧室飞快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虽然两人都觉得,视场合而定,当着丈夫的面上演些玩笑性质的争风吃醋也没并无不可,但看起来善治郎目前还没有从容接受那种玩笑的精神余力。 现在,还是认真的,平稳的,和睦的,只进行骑乘术的练习吧。——转瞬间就达成了这个精神共识的正妻和侧室,开始努力营造那样的气氛。 「现在仍处于酷暑期,时间是很有限的,所以我想马上开始练习,没问题吧?」 没有注意到两名妻子的眼神交流的善治郎,老实的对奥菈的话点了点头。 「啊啊,确实。现在的气温十分炎热呢。能在户外活动的时间非常宝贵」 酷暑期可说是整天都要进行午休的季节。因此必然的,能够活动的时间带就仅限于上午的早晨和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 因为设置有喷水池,后宫中庭的气温多少要比其他地方凉快一些,然而一直留在水池旁先不说,以中庭整体来看的话那点凉意老实说只能算是误差浮动程度的东西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所有人中最不耐热的芙蕾雅公主,也用欢快的声音催促课程快点开始。和善治郎之前预想的一样,银发公主似乎相当期待奔龙的骑乘练习教程。 老实说,自己一点也不想进行骑乘训练,现在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抱着这样想法的善治郎看来,芙蕾雅公主的积极态度甚至让他觉得有点耀眼。 骑龙术基础中的基础,或者说所有一切,要先从成功骑上奔龙背开始。 和奥菈事前告知的一样,头脑十分聪明且温顺的浓绿色奔龙,在善治郎面前屈膝蹲下低头,也就是全力摆出一个更容易让人骑上去的姿势。但即便如此,龙背在善治郎眼中还是太高了。毕竟,奔龙原本就是以拥有大型马匹一倍以上的巨大身体为傲的生物。 纵然已经屈膝放低了身体,以善治郎的感觉来说奔龙的龙背仍高到只能用「难爬」来形容。最终,在和脚蹬不同的另一条从龙鞍处垂下的小型绳梯的协助下,善治郎才总算是跨上了龙背。 这个小型绳梯是类似自行车「辅助轮」一样的东西,据说熟练掌握了骑龙术的人根本不需要。但善治郎完全不相信这种说法。在他的观念里,即便是熟练掌握了骑龙术的人,想要垂直跳到六十公分左右的高度肯定还是需要某种辅助的。 「啊,呃……」 「怎么了?没事吧?」 听到跨上双人用龙鞍的善治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他身后先上来的奥菈担心的询问道。 负责指导和辅助的奥菈在后,初学者的善治郎在前。虽然再怎么说也是两名成年人共同骑乘同一匹坐骑,但无论是个人活动空间还是承重,看上去都没有任何问题的样子。奔龙的身体就是如此的巨大且结实。 虽说在南大陆士兵因为气候过于炎热无法装备金属铠甲,但奔龙这种生物仍能载着全副武装状态下的士兵长距离的奔跑。 所以即便供善治郎和奥菈二人同乘也完全没有问题。 顺便说下,善治郎刚才会发出悲鸣,单纯只是因为他感到了一阵胯下劈裂般的痛苦的缘故。 骑乘大型马的感觉,和骑自行车或摩托车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和自行车或摩托车的座位相比,马背的宽度要压倒性的宽。而奔龙背部的宽度,则更在马背之上。 结果,善治郎那本来就不算长的两条腿,不得不左右岔开到了仿佛能听到胯骨发出危险声音程度的宽度。 「我、我没事,就是腿左右岔开的太……」 「你摆腿的姿势错了。不是那样两腿垂直向下的摆放。而是要向坐椅子那样,摆出屁股向后沉,两腿屈膝并略微向上抬高的姿势」 按照奥菈建议的那样略微调整了坐姿后,善治郎感觉大腿间的负担是减轻了不少。 只是,让膝盖特意前屈上抬的坐法必然会带来上半身感觉要向后倒下的不安定感。在善治郎背后察觉到这点的奥菈,立刻从后面扶住了丈夫。 「没事的。你不是真的要向后倒下。人在坐没有靠背的椅子时,身体也不会擅自的向后倒下吧?即便真的发生什么万一,我也会好好支撑住你的」 「啊,嗯。谢谢,奥菈」 从零开始的每一个细节都要靠妻子手把手的指导,老实说善治郎是对此有些抵触的。但奥菈刚才的话还是让他略微解除了些紧张,身体也放松了点多余的力道。 「好,那么接下来该命令奔龙站起来了。方法还记得吗?」 听到女王的话,善治郎想起了事前学过的命令暗号。 「嗯,没问题……站起来!」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用插在脚蹬里的双足同时侧踢了一下奔龙的腹部。 奔龙顺从的遵守了骑乘者的指示。 「呜哇!」 「没事的,这匹奔龙已经被调教的非常到位。只要你好好遵守基础就不会掉下去」 就像女王形容的那样,这匹奔龙的站起方式,对骑乘的人可说是温柔到了异常的程度。 这是一种在双腿屈膝跪下的状态下缺完全不动用背部肌肉,让龙鞍始终和地面保持水平为前提,同时慢慢将双腿伸直的站起方式。也就是明显是在顾虑骑在自己背上的人类,以动物而言非常不自然的站起方式。 通常来说,那些供国军和地方领主军骑兵用的奔龙因为会优先选择胆识和奔跑能力出众的个体,所以往往没受过起身方面的训练,因此经常会出现起身时会让背上的骑士前后左右剧烈摇摆的情况。 如果会因为这转瞬间的摇摆落马或者说落龙的话,那不是奔龙有问题而是骑士的能力不足,这在嘉帕王国似乎是一种常识。 然而,即便是骑乘这样经过特别调教的奔龙,对善治郎这个新手来说仍有着十足的危险。要问具体哪里危险的话,其实单纯只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太高了。 一般来说,就连普通的马平均身高也在170公分上下,而奔龙的平均身高却比马还要再高50公分。 仔细想想,在这样轻松超过两米的高度以不稳定的姿势坐下,不习惯的人会产生轻微的恐怖感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在背后稳稳的支撑住自己的正妻协助下,善治郎总算是在龙鞍上坐稳了身姿。 「冷静下来了吗?如果没有问题了的话,来试着让它走起来吧」 听到奥菈从身后给出的建议,善治郎先是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对奔龙发出了指示。 「好、好咧,前进!」 大声发令后,善治郎按之前教给他的那样用右脚轻轻踢了一下奔龙的腹部。 头脑聪明的奔龙开始慢慢行走。 在王配善治郎和女王奥菈初次同乘同一匹奔龙期间,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暂时在一旁观望着他们。 今天带入后宫的奔龙还有一匹,接下来就轮到她们两人向拥有相关技术的侍女学习骑龙术了。虽然和女王夫妇那边同时进行学习也没有关系。但丈夫和正妻一起亲密的同乘,自己却只能同心腹一起向侍女学习骑龙术的话,这多少会让芙蕾雅公主有些寂寞。 即便要牺牲部分效率,也有优先满足心情上的需求,这样的场面也是存在的。 在芙蕾雅公主的视线前方,善治郎和奥菈同乘的奔龙正按照骑乘者的指示前进、转弯、停止,然后再次前进。 虽然有点失礼,但整个过程意外的顺利。 「基本要领方面,感觉和骑马差不多吗?」 「诶诶,有很多共通之处呢。既然如此,公主大人说不定会比我更早熟练的掌握骑龙术」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猜测,站在她身后的女战士斯卡谢这么答道。 乌普萨拉王国的马匹多为大型马,因此即便是以女人来说拥有异常高大身体的斯卡谢全副武装也仍能供她骑乘的马匹并不罕见。不过,施展骑术时始终是骑手越是身形矮小体重越轻越有利。 因为这个缘故,骑马是芙蕾雅公主为数不多几个能赢过女战士斯卡谢的地方之一。 虽然对此也有一定自负,但芙蕾雅公主对心腹的预测只是冷静的歪了歪头。 「还不好说吧?毕竟我能赢过斯卡谢你的地方就只有身材娇小这一点而已呢。马术本身也是斯卡谢你更优秀。而且奔龙这种坐骑的话应该更适合斯卡谢你吧」 拥有和大型马相比也要巨大一倍躯体的奔龙,无论力量还是矫健程度都是马无法与之相比的。即便是以身高接近两米的巨躯为傲的普乔尔元帅,也不存在无法供他骑乘的奔龙,至于斯卡谢程度体型的骑乘者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么一想的话,确实十分有魅力呢。不过,奔龙这种生物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慧。它们说不定甚至能听懂我们的话语吧?」 对女战士的敏锐指摘,牵着另一匹奔龙的中年侍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仅限于头脑特别聪明的个体,但它们可以仅通过口头命令就大致理解骑手的想法」 这么说完后,中年侍女当场对自己牵着的奔龙发出指示。 「低下头」 听到这句,本来仿佛在仰望天空般把头高高抬起的奔龙,立刻将头低到能和中年侍女视线相交的程度。 「好孩子」 「嘎噜呜」 被中年侍女抚摸头部后,奔龙好像很舒服一样眯起了眼,同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呜鸣。 「好厉害,我也可以摸摸看吗?」 就在芙蕾雅公主两眼发光的给出这个感想后,更让她吃惊的反应出现了。 「嘎呜」 奔龙马上把头转向芙蕾雅公主所在的方向,然后主动将自己的头伸到她面前。 「诶?」 「这可真……,惊人呐」 看到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都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中年侍女露出柔和的微笑。 「请摸摸它吧。这孩子不仅十分聪明性格又很温顺,还十分亲近人呢」 「啊,是」 听到中年侍女的建议后,芙蕾雅公主摸了摸奔龙的头。这种粗糙但光滑的手感摸起来意外的舒服。至于接触后感受到的温暖,应该是沐浴到酷暑期的阳光所产生的吧。不仅是奔龙,栖息在南大陆的龙种都是变温动物。它们的体温会随着气温改变,活动能力也会相应的发生变化。 「它真的很聪明呢」 听到抚摸自己的芙蕾雅公主这样感慨,奔龙也发出仿佛在说「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啦」般的嘎呜嘎呜喉鸣声。 「聪明到这种地步的奔龙,再怎么说还是十分稀少的。若再加上像这孩子一样性格也很温顺的条件的话,就更加罕见了。如果是头脑聪明性格却十分恶劣的奔龙,管教起来反而更麻烦呢」 「啊啊,这个我懂」 「那种坐骑确实很难对付呢」 对侍女的话,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都用很有实在感的语气表示了肯定。虽然奔龙是第一次骑,但骑马的经验就很丰富的主仆二人。十分清楚每匹马的个性都不相同,能力也千差万别。 所以她们很明白,头脑聪明但性格糟糕的坐骑是何等性质恶劣的存在。某种意义上,那种坐骑甚至应该比头脑性格都很糟糕的同类更应该被淘汰掉。 不聪明的坐骑虽然教导起来很困难,但只要教会一次后就会按照教导执行命令。而且由于头脑不好,它们会因为不愿多动脑而从不违抗指示。另外,这类坐骑大多不懂怎么辨识人类,只会始终认真的遵守「要听从人类的命令」这一行事准则。所以即便更换骑手也仍会老老实实的承载对方。 然而,头脑聪明的坐骑却能清晰的辨识出人与人之间的不同。而且不止是辨识,它们还对不同的人差别对待。结果,这类坐骑一方面对自己认可、服从的小部分人温顺到让人吃惊的程度,另一方面却将除此之外的人都视为白痴,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当没听到。 更有甚者,当入门新手对这类坐骑发出错误的指示时,它们甚至会迫不及待的全力实行那个错误的指示,也就是以给人类找麻烦为乐。 就在三人聊着这些的时候,完成了一轮练习的善治郎和奥菈回来了。 「停下」 善治郎发出这个指示并拉动缰绳后,奔龙老老实实的停下了脚步。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实奔龙在他拉动缰绳前,刚发出「停下」命令的时候,就已经放缓了行进速度。 「那个……那样子没关系吗?」 芙蕾雅公主小声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中年侍女这么问道。如果仅靠语言就能驱使奔龙行动的话,那还有做骑龙术训练的必要吗? 对芙蕾雅公主的担心,中年侍女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了她。 「最开始时那样就可以了。在起步阶段,记住奔龙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时感觉是非常重要的」 对芙蕾雅公主来说,这也许是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感受吧。虽然体格比普通诺阿人娇小,但她的运动神经十分优异,同时还异常的有胆识。 因此,无论是骑马还是骑奔龙,芙蕾雅公主都完全不会产生抗拒心理。但通常来说,骑乘这类巨大生物时,人基本都会感到害怕。 所以,最开始时选择格外温顺的个体,来抹消对骑乘奔龙这种行为本身的恐惧感绝不是错误的做法。 不过,这的确也是一种如果不能及时按顺序学会驾驭「普通奔龙」的方法,甚至反而轻视起奔龙的话,就会吃到苦头的做法。 嘛,如果是善治郎的话,应该不需要担那种心的吧。就连现在,光是从直立状态下的奔龙背上下来,都足以让他吓一跳了。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 拿着贴心中年侍女悄悄递上的毛巾,芙蕾雅公主小步向着刚靠自己的力量从龙背上下来的善治郎跑去。 下一步的准备 某日午后,女王奥菈来到一座嘉帕王家持有的孤岛上。一个人。 明明现在仍是酷暑期,却特意挑选一天中最热的午间前来,这等同于可以证明是奥菈刻意要求独自一人前来这里的。也就是说,她想要尽可能隐藏自己此次的行程。 这座孤岛即便在嘉帕王家拥有的私人岛屿中也算面积较大的一座,但因为洋流的关系并不适合作为渔业或贸易活动的据点,所以一直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因为这个缘故,嘉帕王家每当想要实验某种秘匿魔法时,都会选择这个岛作为实验场。 这里基本上只供王族们使用,不过有些场合里也会对获得了王族许可的魔法使开放。例如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和他的妻子帕斯库雅拉就是这里的常客。至于较为少见的例外,就属虽是优秀的魔法使兼魔法研究者,身体却不方便活动的前代嘉帕王卡尔洛斯二世时期了吧。当年,每当他想实验什么新魔法时,都会带上两名心腹侍女来这座岛。 总之,在各种意义上都算是久违的独自站在这座孤岛上的奥菈,手中拿着一颗小小的玻璃珠。 这颗被女王用食指、中指、以及拇指三根手指夹在当中的玻璃珠,正是之前她秘密拜托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的『爆炎』魔道具。玻璃珠现在被一个金属材质的正方体框架包裹着,这个正方体框架的八个边角中有一个被涂成了赤色。 奥菈先是慎重的将手中这个小正方体框架上的赤色边角朝向正前方,然后伸直了手臂的。即便搞错了什么,这个赤色的边角也绝对不能朝向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虽然不由自主的又像平时使用魔法时那样开始集中精神,但女王马上又故意放松了精神上的紧张。接下来,奥菈甚至故意让自己的意识从魔法上移开,然后保持着这样完全不合标准的精神状态,咏唱出发动的关键词。 「『劫火』」 下一个瞬间,奥菈视野所及之处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伴随着和咒文名所形容那样的爆炸声而出现的火炎,将大片的孤岛空间染成了赤红。 奥菈只是淡然的望着这一切,毕竟,『爆炎』原本就是她十分擅长的一种魔法。只不过以前她不是依靠魔道具,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发动这个魔法的。所以,眼前发生的现象并不会让女王感到吃惊。此外,魔法效果的显现时间非常短暂。当效果结束后,留在现场能带给人残渣感的东西,就只有比酷暑期的暑气略高的热气,以及很少一点的焦臭而已。 『爆炎』是奥菈在战时曾多次使用过的魔法。所以对这个魔法的有效范围和威力都有着充分的理解。只要是足够开阔的空间,并在和目标点拉开一定程度的距离外释放,她发动这个魔法后甚至不会引燃周围的树木杂草。 如果追求最理想的结果,其实应该对木块或岩石这类有实体的目标直接释放魔法来确认其威力,但再怎么说奥菈还是自重了。南大陆的树木因为富含水分不会被轻易引燃,但如果有什么万一还是会燃烧起来的。真要变成那样,光靠女王一人灭火可有点辛苦。 无论如何,魔道具发动的实验可以说顺利成功了。然而,奥菈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兴奋之情,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即便不在脑海里进行任何想象,只要正确咏唱出魔法语发动词就可以发动魔法。因为是魔道具,所以也不需要刻意调整自身的魔力量,吗。和靠自身力量发动魔法相比,还真是简单便利到另一个次元的地步了呢」 迄今为止,嘉帕王国虽然也拥有『治愈秘石』和以前借给善治郎用的那条绒毯等多件魔道具,但还从未拥有过攻击用的魔道具。至少在奥菈所知范围内,这还是嘉帕王国第一次拥有攻击魔法类型的魔道具。 奥菈对这种东西的感想,就只能用『威胁』一词可以形容。通常想要发动魔法的话,必须先满足正确的发音、正确的魔力量、正确的认知三个条件。因为这个缘故,如果要在混乱复杂的战场上使用魔法,使用者必须先具备超出人类范畴程度的强悍精神力。 其实,就连能躲在相对较为安全的后方远程释放大魔法的人才也十分罕见了,所以在近身白刃战中使用魔法就更不必多说。据女王所知,包括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战士斯卡谢在内,全嘉帕王国目前只有三个人能办到这种事。 在战场上使用魔法,就是如此困难非常难以实现的一件事。然而持有魔道具的话,只要满足正确的发音一个条件,魔法就可以发动。 虽然再怎么说也还没简单到谁来都行的地步,但如果是接受过一定专门训练的士兵,无疑肯定能成功发动吧。 「即便数量不多,现在我们也有机会每月量产好几个这种东西了吗」 明明身处酷暑期的日照中,『爆炎』所造成的热气也仍未散去,女王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瑟瑟发抖。 「不会错了,战场将从根本上被改变」 奥菈的这句独言中包含着满满的确信,同时,她也想到了好几个改良点。 「但是,实际在战场上就这么直接拿来运用的话,会很危险吧」 因为是仅仅用金属材质的骨架包裹住玻璃珠就算完成的魔道具,所以体积非常小巧且便于携带。但是每次发射时必须先将赤色边角指向正确的方位这点就有些麻烦了。虽然在可以冷静使用的环境里这只是无需在意的缺点,但战场可不是能让人冷静思考的地方。因此即便外行人也能看的出来,如果直接按刚才那样在战场上使用『爆炎』魔道具的话,肯定会频繁发生误射之类的事故。 现在姑且有两个解决方法。 其一,是在制作魔道具时将『瞄准』的机能也加进去。也就是将魔法射出方向角度的定位改良为不交给魔道具本身,而是根据使用者的视线和认知自动调整。其实,『治愈秘石』就是被这样特别处理过的魔道具。不然的话,异常贵重的『治愈秘石』却不小心用到了健康的人身上,这种不得了的悲剧就会频频发生了吧。 但这种做法会带来两个很大的坏处。 其中一个很单纯,就是会让制作时所用的付与魔法复杂化,进而提升成本。这次的魔道具,是佛朗西斯科王子相当于实际只用了一天就完成的东西,但如果另外加入靠视线或认知进行瞄准的机能,即便使用玻璃珠作为媒体,也至少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完成。 耗时一天和耗时三天。这种差距在制作一两个魔道具时先不说,如果出现虽然少量但也已经算是成形的量产体制中,就会造成相当大的产量差别。 而第二个坏处,在于「有意识的瞄准」的话,会给使用者造成多余的负担。奥菈在之前的大战中也曾切身感受到:战场这种地方,就是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视野变得狭隘,思考发生停滞的空间。所以如果想让魔道具任谁都能使用的话,就必须尽可能削减对使用者能力方面的要求。 另一个解决方法更加单纯。 只要将完成的魔道具安装在短杖之类的东西顶端就可以了。如此一来,魔法就必定会从杖所指的方向射出。这种解决方法带来的坏处也很好理解,因为即便再短也是手杖,所以携带起来会变得不那么方便。 目前,奥菈判定已经成形的量产体制所出产的魔道具,原则上都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用完即弃类型。既然如此,制造的魔道具最好维持可以保证实际运用时使用者能多尽量携带一些的造型。 如果仅仅是用金属框架包裹起一颗玻璃珠的样式的话,即便要一个人携带几十件也是可能的。但如果采用把这个组合再另外安装在短杖前端的做法,因为即便再短再细也是手杖,携带起来就要麻烦的多了。若再加上身在战场上这个大前提,估计每人的携带量不会超出十柄吧。虽说要是像弓兵所用的箭的那样专门用龙车来运输的话,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付与魔法的使用者只有他国才有,那么我们这边就只好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努力看看了吗」 得出目前也只能如此的结论后,女王再次向着酷暑期的太阳望去。 酷暑期白天的日照,即便对于土生土长的南大路人也有着十足的威胁。更不要说奥菈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在有空调的卧室里躲避这种威胁。老实说,她已经快扛不住了。 「回去吧」 完成了要办事情的女王,发动『瞬间移动』离开了无人岛。 ◇◆◇◆◇◆◇◆ 女王奥菈在孤岛上秘密进行魔道具运用实验的时候,王配善治郎则人正在王宫的中庭里。 这里有座没有四壁,仅有一个薄屋顶的凉亭,因为建造在喷泉附近,亭中总会有凉风吹过。因此即便是酷暑期的中午,呆在这里也会让人感到相对比较舒服一些。 在这座凉亭中,王配善治郎正在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大贵族普洛伊侯爵家的千金——露柯蕾夏?普洛伊吃便餐。 「现在,每当像这样用杯子喝水时,我都会意识到能轻松随意做到这种事的环境,其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这是我在之前的旅途中学到的东西之一呢」 对先是这么碎碎念叨了几句,才端庄的举起盛水的银杯喝了一口的金发少女,善治郎苦笑着表示同意。 「确实。在那趟船上之旅期间,如果论把水撒到自己身上的次数的话,我和露西堪称双壁呐」 在因外洋航行而摇晃剧烈的船内,饮用液体属于稍有大意就会失败的行为。而露柯蕾夏和善治郎在航行期间把水撒到自己身上的频率,高到了虽然在拥有复数『真水化』魔法使甚至还配备了『真水化』魔道具的『黄金木叶号』上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是在别的船上,即便两人有着乘客身份也肯定会受到某种惩罚的程度。 「唯一算是得救的地方,就是我没有晕船吧」 「这点我也是呢」 听到善治郎和露柯蕾夏这么说,站在金发少女身后的她的侍女布罗菈,故意小声咳了一声。 同时,站在善治郎身后的纳塔里奥骑士团长,也难为情的移开了视线。 他们也是与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一起参加了『黄金木叶号』的大陆间航行的同伴。然而很遗憾,两人都属于晕船组的一方。虽然在这个场合里,因为各自有着护卫骑士、贴身侍女的立场两人无法擅自发表感想。但由于乘坐『黄金木叶号』期间这方面的规范就变得相当宽松,因此他们彼此已经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连带意识。 当然,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之间的距离感,也同样和以前相比拉近了不少。考虑到今后的发展,这算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这么说吧,现在露柯蕾夏和善治郎相处时,他们之间已经基本不存在什么隔阂了。 作为已经有了奥菈这名正妻,不久之前又刚迎娶了芙蕾雅公主这第二位妻子的人,善治郎非常想对这种状况唉声叹气一番,然而现实却容不得他那样。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通过大陆间航行拉近和露柯蕾夏的距离,以他而言应该算是不错的变化吧。然而善治郎对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己方的护城河已被填平,即将遭受敌军大举进攻』的印象。 「不过,虽然大陆间航期期间的船内生活是最能让人鲜明回想起的记忆,但北大陆的诸国也很让人记忆犹新呢」 「是。尤其是共和国,那个国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共和国,正式名称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这个名字突然从露柯蕾夏嘴里说出来,善治郎差点给出了很大的反应,不过最后总算是用意志之力压了下去。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在他们眼中属于潜在的敌对势力,最先把这件事告诉善治郎的不是别人正是露柯蕾夏本人。 那个露柯蕾夏现在亲口说出了「对共和国的印象」之类的台词,这不管怎么想都肯定另有其他含义。话虽如此,因为现在还有其他护卫骑士和侍女在场,善治郎也没法对这个话题继续深究下去。 「确实,波姆吉耶是一座非常引人注目的城市。那边房屋的样式,与这边差异大到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的程度」 「是的。而且他们的城市还非常规整」 到目前为止,让善治郎和露柯蕾夏共处的机会,大部分都发生在这次的北大陆之行期间。因此,两人间的共同话题必然大多围绕着航行中的船内生活,北大陆的各种见闻两个核心展开。 彼此能够像这样进行轻松快乐的谈话,对善治郎来说算是一种进步,对露柯蕾西则可以视为攻略进行的很顺利吧。然而很遗憾的,时局改变的速度,却更在他们心情改变的速度之上。 因为这个缘故,即便多少有些勉强,两人也必须尽快拉近彼此的距离。 「说起来,玛尔嘉利特殿下如今正这边呢」 善治郎特意抛出了这个对现在的露柯蕾夏来说,属于『有着血缘关系的外人』的话题。 露柯蕾夏听到这个话题会变成怎样让善治郎很是胆战心惊,然而金发少女给出的反应却比他想象还要平静。 「是的。我准备找机会去和殿下打个招呼」 「这样啊」 就这样而已?估计是从善治郎的视线或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困惑吧。 金发少女窃笑了一下。 「之前的事里,玛尔嘉利特殿下真的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才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答谢她」 说这番话时,露柯蕾夏的蓝眼睛故意看了下善治郎的右手腕。 一个朴实无华的暗色腕轮正戴在那里。也就是名为『风之铁鎚』的强力魔道具。这东西之前曾为善治郎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而玛尔嘉利特把如此强力的魔道具免费送给善治郎的条件,是他要「接受三次露柯蕾夏的请求」。 从刚才的言行来看,露柯蕾夏本人应该也知道这个内情。虽然从户籍上来说是不想干的陌路人,但她和玛尔嘉利特公主始终是血缘上的姐妹。另外从心情上,露柯蕾夏也更偏向把自己当做妹妹,把对方当做姐姐来仰慕。 因此,善治郎很理解露柯蕾夏「一定要好好答谢」这位帮了她很多的亲姐姐的心情,但他同时也觉得那个目标不可能只靠「去打个招呼」便达成。 「玛尔嘉利特殿下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韦伦多大人的弟子。对那个人而言,最好的谢礼就是这段时间尽可能别被打扰」 「啊啊,是这样吗」 善治郎也释然了。说起来,玛尔嘉利特公主,是个在即便整个夏洛瓦王家中,也算能与那个佛朗西斯科王子并列的,位居年轻一辈顶点的付与魔法术士。善治郎也听说过很多她能匹敌那位金发王子的「光辉事迹」传闻。 提到传闻,善治郎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我听说露柯蕾夏你比以前更频繁的出席了很多这里那里召开的午餐会或晚会呢。难不成那也是因为这个?」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金发少女露出腼腆的笑容并表示了肯定。 「是的。作为答谢的一环,我会担任玛尔嘉利特殿下的代理人接受各方的邀请,出席各种活动」 「这可真是……辛苦你了」 对露柯蕾夏的决定,善治郎打心底感到佩服。 即便因结婚离开了本家,玛尔嘉利特公主怎么说也是一名王族,而且还拥有优秀付与魔法术士这个头衔。所以她和虽然也是强力贵族家出身,但终究只是一名贵族千金的露柯蕾夏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明明邀请的是公主,结果却只来了个贵族少女』——这样让人略感失望的气氛,是即便想要隐瞒也仍会被感知到的东西。因此一般来说,露柯蕾夏参加的那些午餐会晚会本该有很高概率变成气氛险恶的活动。 然而,露柯蕾西在午餐会或晚会上却始终没有与任何人发出过冲突,善治郎从未也没接到过类似的报告。也就是说,这名金发少女出色的完成了这种『不被期待的代理人』的工作。 听到善治郎的慰劳,露柯蕾夏仿佛打心底感到开心般的挺起了她贫瘠的胸部。 「不会,毕竟我很擅长这类事」 这并不是在自夸。虽然利益交涉这类正经的公务还不行,但只是出席晚会或午餐会这样的公开活动,同时以出席者的身份享受这一切的话,露柯蕾夏是很擅长的。虽然在双王国国内时,因为她参加这类活动期间总会露骨对男性献媚,所以也招惹了不少来自同性的反感就是。 幸好此处是嘉帕王国,露柯蕾夏那方面的恶评还未流传开,所以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抱着好意与她相处。 「真是出色呐。老实说,我很不擅长这类活动。」 善治郎发牢骚般的嘀咕了一句。不过,露柯蕾夏之前已经以女伴的身份陪善治郎多次参加过双王国或共和国的晚会,所以对他不擅长这类活动的事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然而,金发少女给出的回应却有点出乎善治郎的意料。 「是这样吗?可就我所知,善治郎陛下在晚会上的应对已经足够得体了呀?所以容我失礼说一句,您应该并非『不擅长』参加晚会或午餐会,而是『讨厌』参加吧?」 对以露柯蕾夏来说十分少见的尖锐且严厉的指摘,善治郎发出藏不住的苦笑。 「确实很难否定呐」 虽然以个人来说不擅长这种表现肯定没有错,但如果被问不擅长和讨厌这两种说法哪边更符合自己的感受的话,善治郎只会回答是后者。 就这样闲聊了一会,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后,善治郎和露柯蕾夏分别向侍立在各自身后的骑士、侍女宣告「接下来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 察觉到今天两人见面的目的本就是这个的侍女和骑士,也顺从的行了一礼后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只不过,无论是在身为露柯蕾夏心腹的侍女布罗菈,还是担任善治郎这个比尔博公爵麾下骑士团长的纳塔里奥眼中,善治郎和露柯蕾夏接下来要谈的都是事到如今还要保密已经毫无意义的东西,所以他们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确认侍女和骑士已经和自己这边拉开足够距离后,善治郎先是摆正了坐姿,然后小声开了口。 「露西,我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你现在,仍希望成为我的侧室吗?」 而坐在对面的露柯蕾夏,也用勉勉强强算是低声的兴奋语气回答了他。 「是的。这是当然」 无论如何,露柯蕾夏已经和善治郎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当然早就察觉到对方在迎娶自己做侧室这件事上并态度不积极。 所以,光是善治郎主动创造现在这样供两人推心置腹交流的机会,就让露柯蕾夏产生了事情有了不小进展的感觉。 现在就是分胜负的时刻——带着这种想法鼓起干劲的露柯蕾夏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开始用力的游说善治郎。 「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愿望。只要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会不惜做任何事」 虽然露柯蕾夏此时的热情是货真价实的,但她的说法本身却并不完全符合真实。 所以善治郎虽然点了点头,但同时也指摘出了这点。 「露西你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回归夏洛瓦王家才对吧。成为我的侧室只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罢了」 虽然生在夏洛瓦王家,却没有显现血统魔法『付与魔法』资质的露柯蕾夏,出生后不久就被过继给了普洛伊侯爵家。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事并非没有前例。 而那段历史中,也记录了虽诞生自王家却被过继给贵族家的女孩们,唯一一种可以回复自己原本籍贯的手段。 那就是嫁给王族。因为是出嫁,所以并不是身份变成了王族,而是把户籍从婚前养育自己的贵族家,正式转回到她们出身的王家去而已。之所至这么做,好像是为了防止贵族家对王家拥有过度的影响力。 总之,这个方法是露柯蕾夏唯一的希望。 只是通常来说,这种做法里女孩要嫁的王族仅限于夏洛瓦王家的成员。因为在南大陆,王族的身份和血统魔法持有者是同样意义,所以和他国王族结婚属于触犯禁忌的行为。 然而善治郎却是个例外。说到底,他本就是私奔去异世界的嘉帕王家王子和夏洛瓦王家公主的子孙,事到如今再纠结混血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渴望得到嘉帕王家的『时空魔法』的夏洛瓦王家,与同样渴望得到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的嘉帕王家之前所定下的秘密约定,实际上就相当于承认了仅限善治郎的话,他可以迎娶继承了夏洛瓦王家血统的侧室。不,按眼前下的状况,不如说双方都极力推荐他那么做。 总之,露柯蕾夏这么热切的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终究还是为了恢复她原本的王家身份。结婚只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 「举例来说,如果有和其他夏洛瓦王家的男子结婚的机会,露西你即便选择那边也无所谓的吧?」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露柯蕾夏的内心开始焦急起来。如果善治郎此时的表情中露出不快情绪的话,事情还算有救。因为那代表他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执著心。然而,善治郎刚才询问时,表情中看不到任何不快或嫉妒的迹象。那种不如说是发自内心的为露柯蕾夏担忧的真挚表情,其中所代表的含义除了对『眼前的金发少女嫁给自己做侧室』一事毫无执著心外,就再没有其他解释了。 所以,露柯蕾夏才很着急。 「当然,我也是贵族的女儿。如果祖国的养父或国王陛下为我介绍那样的人的话,我是无法拒绝的。但是,如果有自己进行选择的权利,我更希望嫁给善治郎陛下」 对善治郎来说,这是个相当意外的回答。 善治郎其实并没与特别看低自己。当然,他同样也不认为自己作为一名男性格外有魅力,最多不过是因为有大国王族这个地位,会被一些人视为「不错的结婚对象」而已吧。此外,容貌和能力方面先不说,如果光看人格魅力的话,善治郎并不觉得自己属于那种优质的,或者说可以毫不犹豫结婚的对象。 而且露柯蕾夏的场合,还有些前提条件从根本上就不同——这名金发少女真正执着的东西,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间的联系。如果她嫁给善治郎的话,虽然能在户籍上和血亲们重新变回家人,却也会产生与家人分处南大陆中西部和中部的物理距离。 但与夏洛瓦王家的人结婚的话,就不仅户籍上,连生活环境也将和家人同样变成双王国王都了。所以,选择哪边更符合露柯蕾夏的期望本应该是十分明显的事。至少善治郎是这么认为的。 「更愿意嫁给我?可我觉得对露西来说,与夏洛瓦王家的成员结婚更能满足你的期望啊?」 「夏洛瓦王家中能与我缔结婚姻的男士,我已经全都见过了。即便和他们所有人相比,我也更希望选择善治郎陛下您」 这么说完后,露柯蕾夏露出一个反复练习过的,让自己看起来最有魅力的笑容。 金发少女的这番解释并不是谎话,但也不完全是事实。 因为迄今为止的那些往来,露柯蕾夏确实对善治郎这名男性产生了一定的好感。即便和夏洛瓦王家的男人们相比,这份好感也要高出不少。在这点上金发少女是没有说谎。 然而另一方面,就像善治郎刚才指摘的那样,对露柯蕾夏来说最要紧的是她那些血缘上的家人。和那边相比较的话,对善治郎好感和对夏洛瓦王家男人们好感之间的差别,只能算误差浮动程度的东西罢了。 即便如此,露柯蕾夏仍选择不和夏洛瓦王家的男人们结婚,而是热切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的理由其实很单纯:对她来说,既然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那么成为善治郎侧室之外的路可说已经相当于全部被断绝了。 说到底,决定将善治郎的血统引入夏洛瓦家的人,是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这个现任国王。身为负责实现两人这个目的的棋子,露柯蕾夏自然没有事到如今又说「果然还是算了」的权利。 如果嫁给善治郎做侧室失败,自己肯定是会被随便安排嫁给某个对王家来说很方便的贵族家吧。所以露柯蕾夏才会把所有筹码全押到善治郎这唯一一个选项上。 估计是虽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内情,但她的热意已经充分传达到了吧。 「这样啊。那还真是光荣呐」 确信露柯蕾夏还是老样子,对成为自己的侧室这件事充满热情后,善治郎以此为前提把会话继续了下去。 「关于结婚后的生活,露西你抱有哪些期盼呢?」 亲口问出这样的问题,老实说对善治郎算是相当充满勇气的行为。毕竟,这话听上去就像他已经接受了露柯蕾夏会嫁给自己做侧室的事实一样。 和预想的一样,露柯蕾夏全力从积极意义上解释了这句话,甚至不由自主的把身体从桌子那边探过来的她,干脆利落的回答了善治郎。 「一切皆如您所愿」 全都交给您定夺。如果对方是这个世界的男性王侯贵族,这句正是最适合对结婚对象所说的台词之一。然而很遗憾,在善治郎耳中,这却是句甚至让他脸颊抽搐的,会造成巨大精神压力的话。 「那是,露西你对婚后生活没有什么明确期望的意思吗?」 「因为从嫁进来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全都奉献给您了。所以我的一言一行都会遵循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士的指示」 虽然善治郎是抱着听到否定才提出刚才那个问题的,可得到的却是讨厌的预感具现成形了一般的回答。 (她要把规划婚后生活的工作,完全扔给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善治郎真想现在就抱头烦恼一番。 其实,露柯蕾夏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并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是这个世界的男人,估计会因为刚才的言行给出她「是个相当理解自己的立场的女人」评价吧。不如说,甚至有可能因为那番宣言太过理想,反而会对这位金发少女产生「你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但实际结婚后未必真会遵守吧?」之类的怀疑。 然而,这个世界的男性和善治郎之间,有些最根本的前提条件是完全不同的。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还是善治郎,对『反正都要结婚,那么不如尽可能营造幸福的婚后生活』这件事的意见自然相同的。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幸福婚后生活的定义由谁来决定这点上。 在这个世界,婚后生活是否幸福是由男方来定义的。他们都认为这是自己理所当然的权利。不,准确来说是并非有意识的将其视为一种权利,而是根本无需将其语言话说出来也该遵循的常识,这样的描述才最为精准。 所有,他们才更喜欢女性做出像刚才的露柯蕾夏那样,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把一切全都交给男方决定的态度。日后也确实会完全随心所欲摆弄两人婚后的生活。 与之相对的,善治郎心中的幸福婚后生活,是一种需要丈夫和妻子相互协助才能达成的目标。为此,夫妻双方的意识、价值观都必须事前进行充分的磨合。 所以像刚才露柯蕾夏那样,女性做出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待,把一切全交给男方决定的态度,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极其不合情理的巨大负担。 举个例子。某对恋人制定约会计划时,如果女方表示「我怎样都无所谓,一切随你喜欢就好」的话,比起「真走运!那么就去我想去的地方玩,去我想去的店吃饭吧」的念头,男方无疑更容易产生「呜哇,没有任何提示的吗?但不选个能满足她的游玩场所和用餐餐厅也不行吧。这下辛苦喽」的想法。 对总是以希望让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获得幸福这个大前提进行思考的善治郎来说,「一切都交给你决定」之类的话,除了负担外什么都不是。 估计即便无法理解在这个世界只能称之为异端的善治郎的这些心情,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在他那里的反应并不好了吧。 「那个,善治郎陛下?」 听到金发少女好像有些担心的叫起自己的名字,善治郎强装出笑容回应了她。 「不,什么事也没有。接下来的提问只是当做参考,所以随便回答就可以了——露西你心中的理想婚后生活是怎样的呢?」 再次被善治郎这么询问的金发少女先是反复眨了眨她的大蓝眼睛,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会。 「那个,我真的没有任何特别想法哦?」 「啊啊,那样就行。不特别也没关系,总之可以的话,能和我说说具体的内容吗?」 「明白了。那个,我希望平日里能安静的在后宫中生活」 虽然这个时间点脑子里已经全都是讨厌的预感,但善治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追问了下去。 「唔嗯,然后呢?」 听到善治郎的催促,露柯蕾夏不带一点恶意的继续描述。 「再奢望一些的话,如果每年都能和成为我丈夫的男士度过几次特别的时光就好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完成作为贵族王族之妻应尽的义务」 这是可以用没有丝毫个性来形容的,完全契合贵族女性心中常识的婚后生活规划。同时缺乏具体细节到了恐怖的程度。 「这样啊。谢谢。我会好好参考的」 这样的回答,让善治郎烦恼的在心中直抱头。 通过刚才的回答,善治郎终于确信了 (对露西来说,只要能结婚就是完美结局了。再之后的事她从没考虑过。但她同时又主观的断定,结了婚后自己就必定会变得幸福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却认定只要结婚自己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只要能结婚,只要自己有结婚对象就能收获幸福——。在善治郎眼中,这种类型的人只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 ◇◆◇◆◇◆◇◆ 隔天下午,善治郎来到了后宫本宫的客厅中。除女王奥菈也和他一起外,后宫本宫所属的侍女们也随侍在二人身后。到这里为止还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如说,这样的光景说是已经变成二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不为过吧。 与平时不同的部分,在于今天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也来了这点。 「这可真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真的很不可思议啊」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感慨,边摇晃着银色短发左顾右盼对周围看个不停。连她身边的女战士斯卡谢,虽然没有主君那么明显,但也以战士的冷静警戒注视着这间到处都是她前所未见的家电用品的客厅。 「哈哈哈。有不少从没见过的东西吧。这些全都是夫婿殿下的私有物品。过后再让他详细为你说明。现在先坐吧」 赤发的女王用这句话催促银发的公主先落座。 「是,那么我就先失礼了」 总算暂时将好奇的视线从家电用品上移开的芙蕾雅公主,遵照奥菈的吩咐在皮革沙发上坐了下来。 「斯卡谢卿,抱歉你先离开一下」 「是。谨遵吩咐」 听到奥菈的话,女战士斯卡谢马上转身向房间出口走去。接下来要进行的会谈的内容,是只有王族成员、家族成员之间才能知晓的东西。女战士斯卡谢在后宫中的地位其实和侍女们是相同,所以不在可以参与接下来的会谈的人员范畴内。至于过后要不要把今天谈的东西另行透露给她,就看芙蕾雅公主自己的判断了。 因此,斯卡谢行了一礼后就干脆的离开了客厅。 目送女战士离去后,奥菈也在芙蕾雅公主旁边坐了下来,至于善治郎,则已经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现场变成了芙蕾雅公主和女王奥菈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善治郎一个人坐在她们对面的形式。 如今仍处于酷暑期。比起只有冰块电风扇的客厅,装有空调的卧室更为舒适,但再怎么说善治郎还是自重了。 虽然无论是奥菈还是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和她们都已经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但邀请女王和北大陆公主来同一间卧室这种行为,对他来说还有点太早了。 三个盛有加入果汁的冰水的银杯,被侍女分别放到了三人面前。通常在这种场合,善治郎和奥菈会使用颜色不同的萨摩切子夫妻款玻璃杯,然而那款杯子只有两个,这次没法用。 如果善治郎和奥菈使用能任何人都能一眼看不同的玻璃杯,唯独芙蕾雅公主只有普通银杯用的话,即便再客气的说这也属于一种对侧室的霸凌。 等奥菈和芙蕾雅公主各自用加了果汁的冰水润过喉后,善治郎开启了话题。 「那个,虽然现在再郑重其事的提出来也有点怪,总之我打算今后定期像今天这样三人一起坐下来会谈。供咱们磨合彼此的意见,互相交换情报,阐明自己当下的心境。总之就是在尽可能的范畴内不加保留的进行交流」 对善治郎的宣言,事前就已协商的好的两位美娇妻都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知道了,善治郎」 「如您所愿,善治郎大人」 眼前的场面,其实就是试着让芙蕾雅公主也参加过去善治郎和奥菈定期在后宫客厅举行的谈话会。 从北大陆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一刻起,这个活动变成三人参与的形式就可说是必然了吧。不过,就如善治郎刚才说的,每个人不加隐瞒的程度只要在『尽可能』的范畴内就好,并不需要像只有两人时那样彻底吐露心声。 即便芙蕾雅公主已经做了善治郎侧侧室,或者说成为了嘉帕王家的一员,也并不代表她身为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过去便就此彻底消失了。所以善治郎和她交流时,无论如何都会因为立场不同无法做到彻底的推心置腹。 总之,首先第一个开口的人,是善治郎。 「昨天,我和露柯蕾夏见过面了。她的想法还是没变,依旧热切的希望做我的侧室」 就是为了报告这件事,善治郎才组织了今天的会谈。 明明自己上个月才刚娶了芙蕾雅公主做侧室,却马上又单独去见了下一名侧室候补。 虽说大力推进整件事的是奥菈这位正妻,身为第一侧室的芙蕾雅公主也表示赞成,但像现在这样和两位妻子谈起和侧室候补会面的话题时,善治郎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想要逃走的感觉。不过,如果这里不把事情讲清楚的话后果肯定会更糟吧。 因此,善治郎进行说明时没敢做任何隐瞒。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她还说比起嫁给夏洛瓦王家的某位成员,更希望成为我的侧室哩。我到底哪里让她这么中意啊?」 听完丈夫的讲述,赤发的正妻和银发的侧室不知所措的互相对视了一下。 「那个,怎么了吗?」 看到丈夫歪头表示不解,两人开始用着带「你来说啊」「不,应该你来吧」意思的视线反复互相推诿。最终,赤发的正妻——女王奥菈用放弃了的语气开口为善治郎说明。 「啊—,那个,就是那什么,善治郎。其实露柯蕾夏只是把事实讲了出来而已。据我推测,她嫁给其他夏洛瓦王家男性成员的未来多半已经不存在了」 「诶?」 女王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为发出无法理解声音的丈夫解释。 「这可是由布鲁诺前国王和朱瑟佩现任国王主导,推推举一名夏洛瓦王家的女性嫁给你做侧室的联姻活动哦?身为嘉帕王国国王的我也接受了他们的做法。而作为那个侧室候补的露柯蕾夏,更是自己主动提出做候补者的,她国家的前国王、现任国王也承认了她的这个资格。 如果最后却无法嫁给你的话,露柯蕾夏就相当于让两代本国国王主导的联姻变成了一场空,这样的她是不可能被允许再和其他夏洛瓦王家的男子结婚的吧?」 「啊…………」 被妻子平淡的指摘后,善治郎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那个,善治郎大人。您真的从没想到过这些吗?」 「…………」 面对芙蕾雅公主战战兢兢的询问,因羞耻满脸通红的善治郎无言的点了点头。 如果冷静的思考一下,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善治郎之所以完全没能察觉有很多原因,其中最大的理由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将「露柯蕾夏对自己抱有好感」一事当成对方的真心来看待了。 善治郎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和那些原本只是同风月女们玩扮演恋人的游戏,却在不知不觉中误以为对方真心爱上了自己的蠢男人们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最后揭露出事情真相的还是自己的妻子,这就更有杀伤力了。 看到善治郎无言的蜷缩在沙发上陷入了羞愧难忍的状态,芙蕾雅公主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别再继深究这个话题,一边继续讨论正事。 「不过,既然事到了这个地步,那可以当做露柯蕾夏成为新侧室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吗?」 「……奥菈?」 听到从苦闷状态中抬起头的善治郎开口询问,手握最终决定权的正妻也拿出女王的态度认真回答了他。 「老实说,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如果不是那样所有人都会很头疼的程度。与双王国保持紧密的关系,是我国今后一段时期内制定国策的大前提。不过,后宫的安稳要比那些更加重要。从这个意思上,一切最后还是要看善治郎的决定」 「那个,奥菈陛下?您这种说法也太……」 那样的说法,事实上不就相当于命令,甚至可以说是威胁了吗?而且最后的最后,还要用「一切还是要看善治郎的决定」的借口进行掩饰,这就更恶劣了。 芙蕾雅公主用带着这样言外之意的,尽可能婉转的说法谴责了奥菈。 「啊啊,你说的对」 而奥菈也接受了芙蕾雅公主的谴责,不过善治郎本人却并没有太在意。 「芙蕾雅,谢谢你。不过,这样就可以了。让每个人趁现在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心情、渴求、欲望全都说出来。再以此为根据调整今后的利害得失,决定下一步的方向。这场会谈就是为此存在的。 所以,我也开诚布公的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吧。由于和露西已经有了一定交情,我如今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绝对无法容忍她做自己的侧室了。但情况允许的话还是想尽量避免变成那样——这类想法仍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当然了,如果不娶她会给国家和王家造成巨大问题的话,我也可以接受她做侧室」 对善治郎来说,露柯蕾夏已经变成了「以前很难相处,现在可以轻松交流的女性友人」程度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在于露柯蕾夏所描述的婚后生活,让他感到异常「沉重」这一点。 「『沉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更详细的说明一下,善治郎大人」 被善治郎的告白搞的摸不着头脑的两位妻子,歪着头要求他进一步说明。 思考了一会该如何说明后,善治郎用有些抓不住要领的语气开了口。 「呃,这个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总之,露西她和奥菈与芙蕾雅你们完全不同,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啊。然后,她还说要把对婚后生活的规划全权交给成为自己丈夫的人。这个,不就相当于要一个人完全背负起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么?这再怎么说也太沉重了」 「嗯?」 「那个……」 虽然善治郎已经尽可能详细的说明了,但两位妻子给出的反应却并不好。她们都给人种虽然能听懂话语本身的意思,但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所含观点的感觉。 「善治郎大人?露柯蕾夏开出的条件实在好过头了,反而让人无法相信——您应该并不是这个意思吧?」 即便通过到这一刻为止的谈话走向已经明白事情肯定并非如此,芙蕾雅公主还是特意确定了一下。这是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善治郎的避讳感到底从何而来。 「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确,『全都由您决定』这种条件,说好过头也许确实好过头了吧,但我只会觉得这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自己。一想到今后花费在婚后夫妻生活上的各种尝试、寻找并建立大方向这些事的劳力全部要由自己来背负,我就有种非比寻常的疲劳感」 「这是,唔嗯……抱歉,你先让我想一想」 连奥菈也提出先暂停一下,然后像自己说的一样闭目思考起来。 这个情况,可以说属于一种因为根本的前提条件过于不同而产生的交流障碍。 在善治郎心中,既然已经结了婚,那么竭尽全力为结婚对象谋求幸福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义务。不,这已经不是个人想法观点那种次元的问题,而是他将婚姻这种关系认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然而,善治郎的这种思考模式,在这个世界的王侯贵族中却只能用异端来形容。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个世界王侯贵族们的婚姻,基本上都是一夫多妻的形式。而夫妇婚后应该互相扶持的生活这种常识想要成立,是仅限于一夫一妻式婚姻的。 如果一名丈夫娶了多位妻子后也选择「互相扶持」式的婚后生活,必然会导致多位妻子的人生全压在一名丈夫身上最终使其崩溃。可以避免那种结局的,只要无论精神力还是个人能力都远超常人的一小部分超人而已。但很不巧,善治郎向来和超人之类的词无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不过,大部分王侯贵族男性也并非超人。那么他们是怎么低负担的过上一夫多妻婚后生活的呢? 答案很简单,大部分娶了复数妻子的男性,其实对妻子并不会抱有善治郎这种程度的『责任感』。如果是这类男子听到露柯蕾夏那种「我没有任何期望。请随您喜欢的摆弄我今后的人生吧」的条件,一定会感到庆幸不已吧。因为他们真的就只会按字面意思去理解并执行这句话。 「……在某种意义上,这和我平日里对善治郎的感觉很接近呐。因为没有任何具体的要求,所以也无法制定具体的应对策略」 思考了很久后,奥菈才用不怎么自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这次轮到善治郎陷入思考了。 「这个……啊啊,要说接近确实很接近吧。唔嗯,这么一想的话,我给奥菈你造成了相当程度的负担呢。抱歉」 回想起自己以往的言行,善治郎不由自主的向奥菈道了个歉。迄今为止,每次奥菈问善治郎「你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总是只会回答「没有」。现在立场互换后善治郎才终于明白,这种回应其实很让人头疼。怪不得奥菈平时总是把「什么都可以,希望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不过,善治郎的做法和露柯蕾夏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善治郎之所以即便被奥菈催促也不会提出任何要求,纯粹只是因为他对现在的婚后生活已经很满足。也就是说,这属于随时可以改善的,眼下正在发生的问题。 可露柯蕾夏对婚后生活的态度,却属于尚未发生的今后的问题。因为一切都还没开始,所以也谈不上「满足现状」。如果有人在这样的前提下号称自己没有任何期望,就只会让人为难。 总之,因为最为根本的价值观有着决定性的差别,要弥补这种交流代沟是非常困难的。 「出于政略上的考量,奥菈陛下希望尽可能让露柯蕾夏成为善治郎大人的新侧室。可善治郎大人却希望避免露柯蕾夏成为新侧室的事态发生。但是,如果那样会为国家和奥菈陛下造成巨大难题的话,善治郎大人也可以选择接受露柯蕾夏。 二位的想法概括来说,就是虽然善治郎大人没什么干劲,但现状正向着他最终还是要迎娶露柯蕾夏的结局不断推进。我这么理解没有问题吧?」 对芙蕾雅公主完全不加修饰的总结,善治郎苦笑着点了点头。 「嗯,嘛,就是这样。顺便再多加一条,我对露柯蕾夏的印象,和最开始相比已经变好了很多哦」 如此看来,只要结婚善治郎给予露柯蕾夏和奥菈与芙蕾雅公主同等程度的自主性,接下来的事说不定会意外的轻松。 听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用手抵着下颚开始思考。 「芙蕾雅?」 听到善治郎呼唤自己的名字,芙蕾雅公主抬起了头。只是她的视线所指的并非坐在对面的丈夫,而是自己身旁的奥菈。 「奥菈陛下。露柯蕾夏要嫁过来成为侧室这件事,已经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了吗?」 对芙蕾雅公主唐突提出的问题,女王歪头想了想后坦率的回答了她。 「嘛,要是紧急的话确实可以说紧急吧。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芙蕾雅殿下你了,我国正准备和双王国结成对北大陆联盟。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属于巩固这个盟约的方法之一。此外,缔结盟约本身就很耗时,结约后将其彻底稳定下来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从挣取这些时间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尽早把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敲定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些我都明白。但真的就一点暂缓的余地也没有了吗?我之所以这么问,是觉得善治郎大人现在抱有的问题,其实包含了可以靠时间解决的部分,而且还是相当大的一部分」 芙蕾雅公主的话也有道理。 当初,善治郎和露柯蕾夏的关系比现在还要更糟:露柯蕾夏因为抓不住距离感不断进行徒劳无功的追求,善治郎则对这样的露柯蕾夏表现出明确的敬而远之态度。然而,这样的他们现在却变得亲密了很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轻松愉快的交流了。 当然,会变成这样主要是双方各自努力的成果,但同时也暗示了人际关系问题是可以靠时间解决的。 「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但那种改善留到婚后再做也可以吧?」 马上理解了芙蕾雅公主提案含义的奥菈,为了推进议题提出了另一种方案。 听到女王这么说,善治郎开口了。 「不,两者有相当大的不同哟。当然了,结婚后我也会为了和露柯蕾夏走的更近而努力,但这里面会始终包含靠结婚这种手段强制缩短的部分呢。把这部分产生的不安消解掉后再结婚,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善治郎的这番话,决不是出于「不愿意的事就尽量拖延」的消极想法才说的。虽然他无法否定自己确实也有几分那种意思,但一对男女如果结婚的话,两个人就无论如何都要住在一起生活。连现在奥菈、芙蕾雅轮番上场的夜生活部分,也会改成奥菈、芙蕾雅、露柯蕾夏三人轮流来的形式。 如果在拉近心理上的距离前,先靠强制手段缩短彼此物理上的距离的话,之后“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就会很高。 对善治郎的话表示完全理解的连连点头后,奥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觉得你这个意见很正确。只是,既然我国需要尽早和双王国结盟并加深关系,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想要延后的话,就必须有某种对方可以接受的理由」 「我不能作为理由吗?当然,我直接出面的话过后会引发各种问题,但让祖国的父兄……啊,兄长已经不行了呢,那么换成弟弟……站出来表示的不满的话,双王国就也能接受了吧」 「确实如此。比起芙蕾雅殿下自己,把这件事交给你的亲人处理引发的问题应该比较少吧」 女王表示,芙蕾雅公主的提议可以接受。 冷静想想就能明白,刚娶了一名侧室后不久马上就开始讨论娶第二名侧室这种行为,会引发前一位侧室的不满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然而,如果这里由芙蕾雅公主自己出面的话,会妨碍到她以后在宫廷、后宫中的活动。至少在一定时间内,「芙蕾雅公主和露柯蕾夏有争执」之类的传闻会到处流传吧。只要芙蕾雅公主没有遇到某种可以展露「原谅」意图的契机,她在公开场合里就必须一直对露柯蕾夏的存在表示不快。 与其这么麻烦,不如让芙蕾雅公主的父亲古斯塔夫王、弟弟尤格文王子站出来表示不满。因为是来自乌普萨拉王国的意见,所以能够期待产生一定程度的外交效果,对芙蕾雅公主今后在宫廷、后宫中生活的影响也更小。 「问题在于,如果想让这种做法成立,我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就必须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建立正式的国交才行」 芙蕾雅公主提出了自己所担忧的部分。既然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和王子对露柯蕾夏的存在表示不快只是表面功夫,那么就必须在私下里向双王国传达「那些只是演戏,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想法」的之类的本意。想要做到这点,乌普萨拉王国必须先拥有能和双王国进行正规国家交流的立场才行。 乌普萨拉王国要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要正式建交了,听到这句话,善治郎和奥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善治郎大人?奥菈陛下?」 被没有看漏这份不自然沉默的芙蕾雅公主发问后,奥菈先是轻咳了一声。 「啊—,芙蕾雅殿下。既然乌普萨拉王国准备正式和双王国建立国交,有些事就必须事先让你们知道」 「奥菈?」 要说吗?面对投来这种意思目光的丈夫,女王微微耸了耸肩。 「事已至此,继续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了呐。芙蕾雅殿下,虽然我也觉得太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你尽可能冷静的听我说:我们已经判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 「…………哈?」 估计是因为大脑完全无法消化这过于突兀的情报吧,芙蕾雅公主愣了好一会后,才发出一个彻底呆住了的声音。 这之后,奥菈和善治郎花了很长时间,仔仔细细为芙蕾雅公主说明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和『白之帝国』间的关系。 善治郎基本上只告诉了芙蕾雅公主从露柯蕾夏那里听来的说法,奥菈则在此之上又追加了和布鲁诺前国王密谈时获得的情报。 听完所有说明后,芙蕾雅公主像还是无法相信一样,晃动着银发反复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二位会在这种场合说谎,但老实说这些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而且如果两位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可就要出大麻烦了。对,是真真正正的大麻烦」 说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脸色变得比平时更白。『白之帝国』,是受北大陆西部最大最强国家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强烈敌视的国家,另外按照『教会』的定义,也是「曾支配了整个大陆的暗黑国家」。 虽然据芙蕾雅公主所知,这些说法最多只能归纳到传说和神话的范畴之内,她也没遇到过真的对此坚信不疑的人。但由于『白之帝国』在神话故事中属于彻头彻尾的反派,所以只要是北大陆人,一听到『白之帝国』的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将其判断为『敌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无论事实如何,我都必须返回国内一次将这些告知给父王才行。我这次多半……不,是一定会被骂的很惨吧」 说这番话的同时,芙蕾雅公主脸上露出带着悲壮气氛的半放弃笑容。 芙蕾雅公主之前从双王国那里收下的名为『凪之海』的魔道具。据说其实是『白之帝国』的『遗产』。 如果这都是事实的话,那么从『凪之海』的存在被『教会』势力目击到的那一瞬间起,乌普萨拉王国就再没有了辩解的余地,只会被当成『白之帝国』后裔的同党看待。 虽然可以用事前完全不知情等理由来辩解,但如果是出自开开心心收下了『凪之海』的芙蕾雅公主之口的话就会显得很缺乏说服力,至少想要完全否定是十分困难的。 「基本上,我们是很乐于看到乌普萨拉王国和双王国彼此走的更近这种情况发生的。当然,如果期间我嘉帕王国被排除在外就让人头疼了……。总之,芙蕾雅殿下愿意把这些事传达给贵国的古斯塔夫王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是正好」 「但这个话题太庞大了。我不认为祖国那边仅凭我的耳闻就能做出某种决断。所以必须有个双王国的,至少也是被国王全权委托的人物,过去和我父亲弟弟直接面谈把情况理清才行」 现在,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把籍贯转去了邻国,因此第二王子的尤格文王子已经相当于事实上的王太子。也就是说,此次的事重要到了至少也需要和乌普萨拉王国的现任国王和下任国王直接进行商讨的程度。 而让即便在遥远的北大陆也算最北位置的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王子,与位于南大陆中部的双王国的人能够轻易会面的手段,目前就只有那么一种。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拥有这唯一一种手段的人物们,都是已经知晓了上述极秘情报的极少数成员之一。 所以必然的,整件事所产生的负担又要全压在一个人身上了。 「善治郎」 「善治郎大人」 「好的,了解了。和乌普萨拉王国交涉的工作就交给我吧。不过,处理这件事时我其他的工作只能暂时搁置,这方面的协助就拜托了哦?」 善治郎像表示投降般举起了双手,同时接受了这个状况。 『瞬间移动』是非常方便的魔法,但也有因为过于便利导致使用者总会被过度使唤的问题。自从习得了『瞬间移动』后,善治郎就变成了即便在整个嘉帕王国贵族圈里也算屈指可数的忙碌人。 「抱歉」 「那么就麻烦您了」 看到两位妻子向自己微微低头道歉,善治郎只是对她们摆摆手回了一句「别在意啦」。 和政治相关的目前难以做出判断的话题,至此暂时告一段落。 女王奥菈和芙蕾雅公主特意彼此使了个眼色,然后同时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奥菈?芙蕾雅?」 无视不知所措的善治郎,两位美娇妻同时绕过桌子,一左一右的来到丈夫身边。 「奥菈陛下已经告诉过我了哦,进行讨论严肃时要面对面的落座,聊日常闲暇话题时就肩并肩的坐着,是这样没错吧?那么现在我可以坐在您身边了吗?」 「奥菈?」 听了芙蕾雅公主的请求,善治郎把视线转向身体另一侧的另一名妻子。 「嘛,就是这么回事。可以坐在你旁边吧?」 赤发的女王笑着这么问道。看起来,两位妻子之间早就把这类事敲定好了。既然如此,善治郎当然就没有拒绝的选择。 「请」 得到许可后,两名妻子分别在丈夫的左右两边坐了下来。善治郎的视野一下子被右边奥菈的赤色长发和左边芙蕾雅的银色短发填满了。 虽然再怎么说,两人还是不会做出特意把身体贴上善治郎这样不成体统的行为,但因为距离已经足够接近,所以左右两边都能清晰感受到她们的气味和体温。老实说,这对心脏可不怎么好。 与奥菈独处时,彼此肩并肩的坐着对善治郎来说是最幸福的时间。和芙蕾雅独处时,肩并肩坐着也是让他心情十分愉悦的开心行为。 然而,当被奥菈和芙蕾雅一左一右夹在当中时,善治郎却只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精神压力,这是什么原理? 估计是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这股紧张情绪了吧。坐在右边的奥菈主动和丈夫重新拉开了一拳的距离。而坐在左边的芙蕾雅公主,也想配合一样的向旁边挪了挪位置。托两人体贴关照的福,善治郎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奥菈不由得窃笑了一下。 「抱歉,看来我们有些捉弄你过头了呐。不过,今后像这样三人坐在一起的情况无疑还会增加。所以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哦」 三个人在后宫里完全放下戒心的、轻松交谈,这种事如果今后再也没机会发生的话,确实会造成很大问题吧。只是,讨论严肃话题时促膝相对,轻松闲聊时并肩而坐的股则,难道不是以善治郎和奥菈一对一相处为前提条件才能成立的吗? 「我说,第三人嫁进来后,这个规则也还要继续吗?再怎么说,如果再多加一个人的话,所有人都坐在我身边这种事从物理上就不可能了吧?」 「到那种场合时,就该有一人坐在善治郎大人的腿上了吧?」 「芙蕾雅!?」 看到善治郎脸色大变,银发的妻子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那种事仅限二人独处的时候呢」 「芙蕾雅……」 「是,非常抱歉」 听到善治郎责备自己的声音变深沉了不少,芙蕾雅公主一脸得意的想他道了歉。 就在善治郎对此叹了口气的时候,奥菈和芙蕾雅公主飞快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意见。 和两位妻子当初预想的一样,丈夫似乎会对眼下的状况产生精神压力。 「不过,毕竟我们几个都是在这名为后宫的空间中生活的呐。因此需要经常秘密交换情报,那么为彼此多体谅一些也是当然的吧」 奥菈用暂时把会话拉回正题的手法,为芙蕾雅公主小小捉弄善治郎的恶作剧行为打圆场。 「嘛,那确实也没错啦」 由于奥菈的说法非常正确,善治郎也就不再追究了。 「那么,就来适当的,尽可能坦诚的一起聊聊各自的近况吧。在这样进行会话时,经常可以发现彼此各种常识或价值观上的差异呐」 对奥菈的说法,善治郎也表示赞同。 「啊啊,确实我和奥菈在常识上的差别,都是在一起生活期间逐步发现的呢」 「对吧?所以善治郎和芙蕾雅殿下在常识、价值观上的差别,应该也能靠在日常生活中交流的形式进行磨合才对。毕竟你们每隔两日就会呆在一起一整天嘛。问题在于我与殿下在常识和价值观的差异,这方面我也希望能好好的进行整合」 「原来如此。那么,我稍微提些偏离正题的问题也可以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和奥菈重新摆正了坐姿。 「你想问什么?」 「什么问题?」 「希望二位能告诉我关于这间房间里的各种不可思议物品的详情」 说完这句话,芙蕾雅公主把视线头向放置在客厅各处的『家电物品』。 「啊啊,确实」 「这个得好好说明一下呢」 女王和王配一边互相对视,一边得出上述结论。 这之后,善治郎和奥菈知无不言的为芙蕾雅公主讲解了各种家电的详情。当然,北大陆公主不可能光靠口头说明就能完全理解家电这种全新的事物。但她至少也明白了这些物品全都是善治郎从自己故乡带来的东西,以及善治郎的故乡是只能靠『时空魔法』才能抵达的遥远之处,而且还位于和南大陆北大陆都不同的异文明圈。 「原来如此。确实完全看不到魔力呢。有着如此功能的物品居然不是魔道具,这实在太惊人了」 银发的公主一边嘀嘀咕咕的发表感想,一边赖在某个家电前不肯离开。 「芙蕾雅,虽然你装出一副好像很感慨的样子,但还是别再把头往开着门的冰箱里探了吧?」 对将冰箱门完全打开沐浴到里面的冷气后,像被摸头的宠物犬一样舒服的眯起了眼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只能苦笑着这么劝告。虽然并不用担心电费问题,但因为门一直打开着,从刚才开始冰箱背后压缩机的风扇就一直满负荷运转到不断发出吵人噪音的程度。而且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存放在冰箱中的各种食材估计也快要变质了。 「好了,芙蕾雅」 「还不快从那里离开」 「不—,再一会—」 趁着奥菈强行用蛮力将芙蕾雅公主拉开的机会,善治郎手疾眼快的关上了冰箱门。 然而即便三人都暂时冷静下来,奥菈打算重开话题时,甚至被她在地毯式上拖出一条痕迹的芙蕾雅公主,仍契而不舍的想要回到冰箱前。 「啊啊,快死心吧」 「一小会,只要再一小会就好」 虽然语气和态度很恭敬,但芙蕾雅公主挣扎着想要冲去冰箱所在地的力道却强到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迄今为止都能成功忍受住酷暑期暑热的她,在接触到冰箱的冷气后似乎变得连一瞬间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 由于无论体格还是臂力都是奥菈更胜一筹,芙蕾雅公主总算还能被拉住,但多半只要女王稍微一松手,银发少女就会立刻向着冰箱冲去吧,两个人看上去就像在玩拔河一样 也不知道该说是意外还是必然,最后认输的人是女王奥菈。 「哈啊……,真拿你没办法。下面的话就换个地方聊吧」 这么说完后,奥菈把视线投向卧室的房门。 「……可以吗?」 面对有些惊讶的丈夫,女王微微耸了耸肩。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吧。毕竟这个房间里的家用电器已经全都让她见过且说明过了。那么只隐瞒那一个也毫无意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善治郎困扰的挠了挠头。 虽然奥菈以为善治郎那句「可以吗?」指的是要暴露卧室内的空调,但善治郎其实是在询问邀请芙蕾雅公主进入卧室这件事本身「可以吗?」的意思。 卧室是夫妇最为私密的空间。将和丈夫有着肉体关系的其他女人——即便那是已经得到了公开承认的另一名妻子——带进放着夫妻共眠用床铺的卧室,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会让善治郎产生违背伦理的不道德感。 话虽如此,现在是酷暑期的正午。如果要长期滞留的话,装有空调的卧室确实是最合适的场所。实际上,无论善治郎还是奥菈,酷暑期里在后宫用餐时,都会特意躲进卧室里去吃。因此除了床铺外,房间中也安置了椅子和桌子。 「……嘛,也行吧。芙蕾雅,我们换个地方。放心,那里和打开门的冰箱前一样凉快哦」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打开了客厅和卧室之间的房门。 空调正在运转的卧室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为了不放跑冷气,卧室的窗户在酷暑期期间除了换气时都会用厚木板彻底封锁起来,室内照明完全靠led台灯提供。因此只有这里的气温不像是在酷暑期而是像在活动期,光照也不像白天更像是在夜里。 初次被邀请进入这样的卧室的芙蕾雅公主,想是要把清凉的空气吸入肺部最深处一样,反复的深呼吸了好几次。 「善治郎大人。我们拿椅子来了」 「啊啊,谢谢。放在那边就行」 这期间,后宫侍女搬来了芙蕾雅公主用的第三把椅子。 卧室中原本只有善治郎用和奥菈用两把椅子,所以必须再追加一把三个人才都能有椅子坐。 嘉帕王国的卧室内用椅,一般都是用木材或藤条制成的款式。当然,这种椅子坐起来远没有客厅的沙发舒服,但对善治郎而言,这种单人座椅却能带来高出前者数倍的放松感。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九成以上是空调制造的冷气,至于剩下的一成,则是不必和两名妻子肩并肩坐在一起的环境所带来的解放感吧。对善治郎这种胆小的人,被两位女性夹在中间的坐法实在很难让身心放松下来。 「呼哇啊啊…………」 在椅子上坐下的芙蕾雅公主,露出已经彻底恍惚了的表情。 虽然自己居住的后宫别宫中,因为安置了造雾魔道具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凉爽,但果然还是完全无法和依靠空调调节室温的这间卧室相提并论。身处这样久违的「完全不觉得热的空间」,芙蕾雅公主甚至误以为自己的身心都要融化掉了。嘛,她会有这种感觉也无可厚非吧。 「……我,要做这里的孩子」 「那肯定是不行的吧」 听到芙蕾雅公主说出这种撒娇小孩子一样的话,奥菈也彻底无语了。这里可是善治郎和她的卧室。属于原本芙蕾雅公主最好不要出现在其中的空间。 总之,在这样清凉的空间中,三个人总算能彻底放松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对话上了。 「我,其实很喜欢温葡萄酒呢,可来到南大陆后就一直以为再没有喝那个的机会了。但如果是在这个房间里的话,感觉应该可以喝的很尽兴」 芙蕾雅公主的想法,是类似在盛夏季节的空调制冷开到极限的房间里吃火锅,又或者是在隆冬季节里躲在暖桌里吃冰淇淋一样的奢侈行为。 对明明才刚接触到空调,却马上构思出了上述那种高级享用方法的芙蕾雅公主,连善治郎都在心里感叹她「不容小觑」。 另一方面,生于长于南大陆的奥菈,却对故意将酒水加热后再饮用的做法感受不到任何魅力。 「唔嗯,我比起那样的反而更喜欢冷酒甚至是加入冰块饮用的做法。善治郎带给我的那个叫白兰地的酒实在很美味」 「因为那是格外昂贵的种类啊。价格差不多是我带来的威士忌的十倍左右呢」 「白兰地和威士忌吗。原来善治郎大人的故乡也有这些酒啊」 当下,北大陆已经有了白兰地或威士忌这类蒸馏酒。不过,其出现的时间都还不到一百年,因此属于比较新颖的酒类。两种酒的酿造工艺也都还处于反复进行试验的阶段,所以虽然偶尔也会酿出少数精品,但大多数成品的品质都还很粗劣。 「我的话,果然还是更喜欢葡萄酒。虽然蜂蜜酒我也喜欢,但那个的产量实在太少了,只有在特别的场合才能喝到」 「啊啊,婚礼上出现过的那个吗。那个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酒了。虽然并不是说不好喝,但总给人种欺骗鼻子和眼睛的感觉」 也难怪善治郎会有这样的感想。在乌普萨拉王国受到很多人推崇的蜂蜜酒,明明颜色呈鲜艳的黄色同时散发出浓烈的蜂蜜香气,味道却并不怎么甜。 虽然绝对不能说难喝,但明明因为外观和气味都让舌头产生接下来会接触到蜂蜜甜味的期待,最后却遭到了背叛。那么肯定会让人比起「好喝」更先产生「这个不对啊」的想法。 「毕竟对于酒,味道自不必说,香气和外观也是很重要的呐。说到外观,善治郎你拿回来的那种酒也让人很感兴趣呢」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拍了一下手。 「啊啊,奥菈你是指波姆吉耶侯爵送我的那种加入了金粉的酒吧。的确,那种酒的外观相当有意思呢。略带香草味的味道也有点让人上瘾」 对善治郎来说,那种加入金粉的酒属于无法天天饮用,只能偶尔拿出来喝一杯的类型。 「那种酒真的很稀少哦。在北大陆,如果有人在款待时拿出那种酒的话,日后一定会成为热门话题」 「啊啊,古斯塔夫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呢」 善治郎想起,在乌普萨拉王国请古斯塔夫王喝金粉酒时,对方也说过和芙蕾雅公主类似的话。 「善治郎大人,您曾和父亲大人两人单独相处过吗。那个……,父亲大人关于我都说了什么?」 这世上,没有妻子会不对自己父亲与丈夫进行的谈话不在意。听到第二位妻子战战兢兢的提出这个问题,善治郎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嗯—……啊啊,虽然古斯塔夫陛下确实和我说了很多事,但都没法在这里公开出来呢」 其实,善治郎只是因为自己和古斯塔夫王的秘密会谈是以「在这里谈论的内容都不可外传」为前提进行,才说出刚才这番话的,但他挑选的时机实在太差了。 「父亲大人他向您灌输了什么!?」 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芙蕾雅公主彻底慌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连善治郎也领悟到到自己刚才的说法在旁人听来太过另有深意,但已经晚了。 「啊,不是,我并不是有什么其他意思才那么说的。纯粹就只是因为那时的会话内容不能外传而已。真没什么其他的深意啦」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善治郎越是解释就只会越加重芙蕾雅公主的疑心。 「请不要误解啊!我小时候确实比较疯比较野,但现在已经改善很多了!」 父亲会给自己差评的地方,芙蕾雅公主随便就能想出一大堆。 从记事起到今天,即便搞错了,芙蕾雅公主也称不上合格规范的王家之女。所以她也有自己的成长过程让双亲非常劳心受累的自觉。不过对自己过去的生存方式完全不后悔,和把这些过去透露给自己的丈夫对方又是否能接受,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唔嗯,毕竟真的已经没问题了嘛」 实际上,密谈时古斯塔夫王的确没有对芙蕾雅公主做出可以称之为恶评的评价。也就是出于保险,问了善治郎一句「你真的要和我这个女儿结婚吗?」而已。 「是的……」 虽然芙蕾雅公主姑且不在辩驳了,但她眼神中仍闪动着“善治郎大人绝对还在误解我”之类的想法。就连没什么看人眼光的善治郎也瞧得出来。 理解到这个话题如果继续争论下去的话只会变成一团乱麻的善治郎,强行切换了新的话题。 「说起来,芙蕾雅你经常会去蒸蒸汽浴呢,果然比起泡澡,你更喜欢那边吗?」 因为是相当强行的转换话题,芙蕾雅公主依旧一副不满的表情,不过她还是接受了丈夫的做法。 「没错呢。虽然我也不讨厌在注满热水的浴池里泡澡,但果然还是更喜欢习惯了的蒸汽浴吧。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特别热的季节。先跳进冷水池里让凉意渗透身体,然后进入蒸汽浴室回暖的做法很舒服哟」 根据芙蕾雅公主的建议,蒸汽浴用的冷水浴池改装成了活水流动的样式,水温可以一直维持在比以前更低的温度。每当仅靠造雾魔道具无法忍耐暑气时,芙蕾雅公主就会泡进这个冷水池里避暑。 「不过,这个房间的舒适程度更在那之上呢」 「就跟你说不行了」 即便芙蕾雅公主投来露骨的另有所指的视线也完全不为所动的女王,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 无论从外交层面还是家庭层面,奥菈都希望能尽可能和芙蕾雅公主建立起良好亲密的关系,但那再怎么说也还达不到可以三人共享同一间卧室的地步。 不过话虽如此,如果遇到芙蕾雅公主彻底被酷暑期的酷热击倒的场合,奥菈觉得暂时将装有空调的卧室借给她避难也并无不可。从这点就能看出,以共侍同一名男性为丈夫的妻子而言,奥菈可以算是个胸怀相当宽大的女性。 「真遗憾」 芙蕾雅公主耸了耸肩。 说到底,像这样只有丈夫正妻侧室三人,没有其他任何外人参与只有他们三个一起坐下来进行会谈的场面,已经属于通常而言不可能出现,说是异常事态也不为过的情况了。 就连奥菈和芙蕾雅公主这两位可以靠理性判断压制感情冲动的人,如果总是过度放纵的话说不定也会逐渐出问题吧。不过在女王和北大陆公主本人眼中,遇到每件事时都几乎会这样提醒自己的善治郎,其实有点认真过头了。 「虽然不讨厌蒸汽浴,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泡澡。参加大陆间航行的时候,不能泡澡对我来说是仅次于床铺问题的难关啊」 对发起牢骚的善治郎,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苦笑。 「上次的航行,其实已经比平时舒适很多了哟。托有『真水化』魔道具和『不动火球』魔道具的福,大家可以频繁的用温水擦拭身体了。要我选的话,最难捱的果然还是床铺问题。那个真的让人束手无策呢」 即便在航海公主芙蕾雅眼中,船上的床铺问题也属于非常让她焦头烂额的麻烦。 听到这里,善治郎想起了一件之前在船上时他想到过,但事到如今才再次记起的事物。 「既然如此,干脆设置吊床如何?就是把网或者布两端固定吊起来,然后让人谁在上面。没记错的话,我的世界以前航海时船员们的床铺都是这种样式的」 虽然在进行大陆间航行期间,善治郎多次被箱床的边角磕醒后产生过「绝对要向船上建议设置吊床」的念头,但因为抵达北大陆后就就只靠『瞬间移动』往来于两块大陆,导致他完全把吊床的事忘在脑后了。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事不关己就会高高挂起——这种行动上的惰性是连善治郎也无法逃脱的东西。 相对的,在芙蕾雅公主眼中这绝不是什么事不关己的东西。毕竟她心中一直抱有等自己在嘉帕宫廷和后宫的地位稳固下来后,就总有一天还要再次去航海的想法。 「原来如此。因为是悬挂起来的,所以可以将船身的摇晃吸收化解掉吗。此外,由于身体靠体重被固定在了床上,所以像箱床那样头和身体遭到磕碰的可能也会减少很多。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固定网或布两端部位的强度」 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吊床在使用期间其中一端突然断裂的话,正在使用那张吊床的人肯定会因此受伤。而如果吊床会频繁破损,那还不如继续用大家已经习惯的箱床。 「看起来,航行果然有很多辛苦之处呐」 对船上生活没什么概念的奥菈,则只给出了这样笼统的感想。 「总之,等『黄金木叶号』抵达瓦伦迪亚后,就做做这方面的实验吧?」 虽然善治郎是抱着非常理所当然的心态,顺口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芙蕾雅公主的反应却和他想象的不同。 「这个……嘛,最开始时说不定是那么做比较好」 「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芙蕾雅公主回答的语气有些不情愿,善治郎担心的向银发少女询问有什么不妥。 芙蕾雅公主也没做隐瞒坦率的回答了他。 「『黄金木叶号』终究是属于乌普萨拉王国的船。而我因为已经嫁给了善治郎大人,所以现在是嘉帕王国的人了」 「啊,是这样」 说出来后就能发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作为配备了四根桅杆的大型帆船,『黄金木叶号』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国有船只,并非芙蕾雅公主的私人物品。 「乌普萨拉王国这次嫁的不是重要的第一公主么。区区一艘船和其所属船员,直接当作嫁妆送给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听到奥菈这明显很乱来的说法,芙蕾雅公主不服气的眯起她冰碧色的眼睛。 「请不要说这么乱来的话。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不同可是很贫穷的哟。『黄金木叶号』又是全国唯一一艘可以自由行动的大陆间航行船」 虽说乌普萨拉王国姑且还有另一艘名为『死亡战士之爪号』的四根桅杆大型帆船,但那艘船既是国家的旗舰,又是国王专属的御用舰。因此平时不能轻易出动。在乌普萨拉王国已经开始动真格的参与大陆间航行的当下,『黄金木叶号』对于整个国家变成了何等重要的存在根本不言而喻。 「这样的吗。啊咧?可芙蕾雅你今后还要去航海吧?到那时,船和船员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对善治郎随口提出的疑问,芙蕾雅公主就像等了很久一样立刻接上了话。 「是的。所以——」 同时,她露骨的把视线转向女王奥菈那边。 「——请给我船」 就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率直的提出了请求。 「嗯?这种事的主动权,不如说完全在殿下你自己手上吧。我国还没有建造大陆间航行船的技术。而大量持有那种技术的人,现在正乘坐『黄金木叶号』向这边赶来。今后在这边建造的最初一批新船中,有半数会作为技术传授费赠给乌普萨拉王国。殿下你设法让本国将其中的一艘通融给自己不就好了吗?」 对女王这种完全就是在装糊涂的发言,芙蕾雅公主带着毫不隐瞒的怒气抗议起来。 「刚才就说了吧。我已经是嘉帕王国的人了啊。我的父亲大人——古斯塔夫王是不可能把重要的本国船只分给我的。而我自己,也完全没有做出那种不合规矩行为的念头」 「嘛,的确按规矩办事很重要呐,你的心态值得夸奖」 这么说完后,奥菈别有深意的看了善治郎一眼。 「…………」 善治郎就像在表达自己不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一样,特意把视线转向旁边同时露出苦笑。而奥菈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毕竟如果这个时候细谈的话,芙蕾雅公主特意营造的和平闲聊氛围就全无毁了 无论芙蕾雅公主是开玩笑还是打算认真交涉,她在此时向奥菈提出「请给我船」的要求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善治郎也牵扯其中的话,问题就会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正妻和侧室为了大陆间航行船这种会涉及庞大金额和影响力的物品产生争执的话,身为两人的丈夫被夹在她们中间的善治郎无论偏袒哪一边,日后都会引发相应的遗留问题。 确保善治郎不会插嘴干涉后,奥菈略微认真的开始和芙蕾雅公主交涉。 「嘛,其实我也理解船只对于芙蕾雅殿下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因此,将瓦伦迪亚今后建造的大陆间航行船中的一艘让给殿下你也并无不可」 「真的吗!?」 看着兴奋的双手按桌从椅子上站起甚至把身子探了过来的芙蕾雅公主,奥菈用冷静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真的。但是,我能为殿下准备的东西,就只有船只本身而已。而且因为已经有人先预约了,所以分给殿下的船最快也要等到第三艘新船出厂的时候才能落实。此外,船员的筹募就真的只能靠殿下你自己了。老实说,在搜罗拥有和海洋相关知识的人才这件事上,我其实反而想向殿下你寻求帮助」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前姑且也定下了进行一定程度的人才转让,教导员派遣之类的协议,但其数量当然是非常有限的。所以奥菈这边实在没有余力再分配人给芙蕾雅公主。 「人才,吗。凭我个人的关系能招揽到的帮手,就只有『黄金木叶号』的船员而已。不过,船员是很重视横向人际关系的职业。所以去问问的话,他们说不定能想到什么门路」 直接从『黄金木叶号』上挖人很困难,但请『黄金木叶号』的船员帮忙介绍业内同行却是可能的。不过这个提案虽说确实不坏,其中也包含了一些疑点。 「有必要特意找『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介绍吗?真要采取这种做法的话,直接去拜托古斯塔夫王或者乌普萨拉王国海军的大人物中介更好吧」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奥菈比芙蕾雅公主更快回答了他 「不,两者完全不同。后者提供的都是些达到一定水准线以上的人才,通常是用在国与国之间进行交涉时的。芙蕾雅殿下提案所指的都是低于水准线的人才吧?」 对奥菈的解释,芙蕾雅公主点了点头。 「是的,正是如此。我瞄准的其实不仅限于乌普萨拉王国的船员。也包括了来自其他国家,甚至根本就没有固定国籍,或是对自己出身国家归属感比较淡薄的船员。其中我特别想要的,是那些失去了自己的船的人。如果有船长等级的人才就最好了」 芙蕾雅公主的想法虽然很合理,但也有点腹黑。 一般来说,能参与以大陆间航行为这类长期航海生活的船员,其人生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船一起度过的。所以当船只沉没时,他们往往也会跟着一起葬身大海。然而,这世上也存在虽然船沉了,船员却因为得到救助而幸存下来的少数例外。 这些幸存者有的是因为船只沉没时恰巧有其他船路过事故地点而获救;有的是因为及时坐上了救生小艇而死里逃生;有的是船只在港口停泊期间因故沉没时人在岸上逃过了一劫。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幸存者之后要面对的局面都不是用一句「光是能捡回一条命就很万幸了」可以概括的。因为航海活动失败,意味着船上运载的贸易品也全都失去了。 如果是无论船本身还是货物都是自掏腰包筹备的船长的话,这种时候所受的伤害还算比较小的。然而能如此幸运的船长仅限于极少数的一小部分人,大部分船长的船都是贷款购入,甚至连船上运载的货物也基本是从商会赊账预置的。 因此船一旦沉没,船和货物就都变成了一场空,留给船长们的只有债务。 「像这类有技术有经验,却没有船,还欠着大量债务的前船长或干部级船员,虽然数量不多一定会存在哦。只是该说不凑巧吗,乌普萨拉王国因为才刚开始参与大陆间航行,所以当然还找不到犯下过这类失败的人。所以我只能去其他国家的港口找人。眼下主导大陆间航行的北大陆南方诸国,又或者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港口都是我的目标」 船员,尤其是以投身在国与国之间往来的长期型航海为前提入行的船员,大部分都是对国境这类东西的意识十分薄弱的家伙。只要受到邀请,即便是其国家的船很多人也会二话不说就满不在乎乘上去出海。虽说如果得知要去的地方南大陆的话果然还是会有人犯犹豫,但即便如此最后仍旧接受的人应该还是有的。 「用那类人真的没关系吗?虽然他们当中的确有些人只是因为运气不好遇上了沉船事故,但应该也有人纯粹是因为驾船技术糟糕才落得那种下场的吧」 善治郎的这番疑问,其实是『前者虽然没问题,但后者如果再次失误犯错就头疼了吧?』的意思,然而他就是在这种最根本的价值观上总和妻子们南辕北辙。 「确实如此。虽然技术糟糕的人还有改善的余地,但运气差的船长老实说让人想要排除掉呢。不过,我这边也没什么立场可以挑三拣四」 「诶?」 「诶?」 实际说出口后,才发觉彼此的观点看似一样大方向上却完全正相反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那个,运气不好的人更糟糕吗?我觉得既然以前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本人能力的问题,那招人的话还是应该找这类人吧?」 「可运气不好的问题并不存在克服的方法不是吗。既然如此,我认为只是技术多少有些不达标的人才更有改善的余地呀」 这种偏差,其实单纯就是对运气这种东西的信任程度不同所引发的。 在善治郎眼中,每个人在运气上的表现根本无法信任的东西。当然,他也清楚「就结果而言」,整个人生中都有着让人害怕程度好运或厄运相伴的人的确存在,但同时他也认为那终究只是结果论罢了。 另一方面,芙蕾雅公主却将每个人运气上的高低视为一种实实在在的差距。一个人运气很好或很差,就和有人天生力气大,有人天生头脑灵活一样,属于无法轻易改写的个人资质。 因此,善治郎在心理上并不会排斥那些因为厄运而沉船的人。因为那并不是当事者本人的责任。『一个人到昨天为止运气都很差,那么从今天起他是否依旧厄运缠身?』——思考这类问题时,善治郎总会将当事人和其他人仍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来看待。 然而,芙蕾雅公主却很反感因为厄运导致沉船的人。因为那属于找不到改善方法的本人资质所引发的结果。 仔细详谈了一会,认识到彼此看待问题的根本前提就不一样的两人,最后给出的反应又是大不相同。 「啊啊,这样啊。确实,问题也可以这样来看待呢。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平时意识不到的价值观差别吗」 善治郎轻易就理解了芙蕾雅公主的想法,而相对的…… 「那个,要无视运气吗?这再怎么说也太……」 芙蕾雅公主却对善治郎的思考方式产生了排斥感。不,说排斥都太温和了,『从根本上就无法接受』这种形容才比较准确。 芙蕾雅公主虽是个理性且十分有判断力的人,但帆船时代的船员们出海时,无论如何都会被运势等迷信方面要素所左右。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身处茫茫大海这个大自然环境时,纯木制的帆船这种载具过于脆弱了。从这点来说,就连作为北大陆最新锐船只——四根桅杆大型船的『黄金木叶号』也和普通木船没多大区别。面对大海这个过于强大的对手,人类能采取的对抗手段实在不多。既然如此,比起多多少少技术上的差别,还是运气这种要素更为重要。 如果运气方面的差距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个人资质问题的话,芙蕾雅公主的意见就是正确的吧。 而银发公主的思考也的确是将这种观点作为前提来进行的,所以她才完全无法理解善治郎的想法。 「呃,是可以称之为无视啦,不过我的想法更接近于纠结这个比在乎运势吉日什么的还要没意义吧」 在这件事上,自己估计很难得到芙蕾雅公主的理解了。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选择了现在先退让。 「嘛,毕竟是芙蕾雅的船员嘛,那自然应该按照芙蕾雅你的价值观进行甄选」 就连不相信运气这个要素的善治郎,也明白运势迷信这些东西对于船员们是很重要的,毕竟是能左右船上士气的东西。 「是。现在的问题,是雇佣船员的预算……」 说到这里,芙蕾雅公主把视线转向奥菈那边。她的这个认知很正确,如果把嘉帕王家视为一个家庭的话,无论担任家中顶梁柱的,还是手握家中财政大权的,都是女王奥菈。 而奥菈也在故意耸了耸肩, 「这方面的开销,已经并入阿尔卡特公爵的年度预算中了。要优先雇佣船员还是发展阿尔卡特当地,你可要仔细计划清楚」 然后冷静的回绝了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则撅着嘴抱怨起来。 「真是的—。就算另外支给我这么一笔预算也没什么关系的吧。我的船,绝对会为国家带来很多好处的哦」 自从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天起,芙蕾雅公主的名字就改成了芙蕾雅?阿尔卡特?嘉帕。在成为嘉帕王家一员的同时,她也成了阿尔卡特公爵。 阿尔卡特本身是嘉帕王国某处海岸地带的地名。嫁给善治郎做侧室后,芙蕾雅公主就伴随着阿尔卡特公爵的名号,得到了那里领主的地位。 虽然目前阿尔卡特还只是一处无人海岸地带,但那里具备成为优良港口的潜力。因此嘉帕王国(实际上主要是女王奥菈)给予了芙蕾雅公主开发当地的许可,并会在资金人员方面进行支援。 芙蕾雅公主的最终目标,是将阿尔卡特国际港化。顺便说一句,目前为她提供开发资金的奥菈,则在盘算着将位于阿尔卡特北方的老牌港都瓦伦迪亚国际港化,至于阿尔卡特则作为一处巨大的造船厂来运用。 作为嘉帕王国的女王同时身兼瓦伦迪亚公爵之位的奥菈,和原本是乌普萨拉王国公主现在成了嘉帕王家的一员阿尔卡多公爵的芙蕾雅公主之间,虽然可以在利害调整的大方向上达成一致,但同时也会在细节部分发生摩擦。 虽然两人都在用开玩笑的口气讨论,但如果她们在公式场合进行这样的交涉,整个国家预算的分配比例就会因此发生改变,因此眼下的氛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非常豪横。 「不好意思,我这边的预算也不是那么充足的。能节省的地方就必须尽量节省」 「啊,这个是骗人的吧。光是奥菈陛下您仅凭个人裁断便能动用的金额,不就已经相当于乌普萨拉王国好几年国家预算的总额了吗。有些话我只能在这里告诉二位:光是分配给阿尔卡特公爵的年度预算,就已经远超乌普萨拉王国海军的预算了」 虽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察觉,但在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实际看过具体的数字后,芙蕾雅公主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惊人。当然了,奥菈平日里也总为预算分配之类的问题烦恼,但在北大陆公主眼中,那也不过是奢侈的烦恼罢了。 「啊啊,因为国力完全不同嘛」 对叹息不已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只是淡然的表示可以理解。 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在善治郎出身的地球上,也存在那些世界屈指可数的富人们,将超过中小国家国家预算的庞大财富收入自己私人帐下的情况,甚至可以说这种事并不怎么稀奇。 更不要说,嘉帕王国还并未通过法律将国家与王家与国王本人的财产清晰的区分开来。因此奥菈个人可以动员的金额超过了中小国国家预算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善治郎在表示理解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个疑点。 「啊咧?不过我记得嘉帕王国的财政状况,现在应该正处于不怎么良好的阶段吧?」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善治郎也阅览过一定程度和财政有关的文件。根据那上面记载的数字,他判断嘉帕王国的财政状况,应该正处于无法干脆的断言已经从之前大战造成的伤害中重新站了起来的水准才对。因战争造成的成年男性人口减员漏洞,可不是能轻易弥补的东西。 连奥菈也不得不认同善治郎的观点。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海上贸易或矿山之类的收益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陆地贸易方面也复苏到了相当程度,但最关键的农业人口不足的问题还是老样子。毕竟农村里减少的人口是无法轻易补充的啊」 因此,奥菈平时才会尽可能的对孤儿进行保护,对父亲亡故的单亲家庭给予优待补助。只要能确保到足够数量的儿童,五年到十年后劳动人口的复原就会变得近在咫尺了吧。不过,这些成果都是今后才能拿到的东西,对当下的局势没什么帮助。不如说,花费在保护孤儿们方面的预算,已经给国库造成了一定负担。 「啊啊,是这样吗……就连那种金额也只是还在恢复途中的东西吗。这可真让人欣慰呢」 芙蕾雅公主已经彻底被惊呆了。估计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了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国力差距吧。其实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无论国土面积、总人口数、粮食生产能力都不在一个水平上。更具体来说,嘉帕王国处于一个土地资源和水资源都十分丰富,因此粮食可以持续增产,人口也会因此不断增加的良性循环状态。相反,乌普萨拉王国王国则多年来始终深陷因土地贫瘠气候严峻而无法产出太多粮食,导致人口增长趋势早已封顶的恶性循环中无法脱身。这样两个国家的国力当然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芙蕾雅。古斯塔夫王推动的直通航线大陆间贸易如果顺利的话,乌普萨拉王国不久只有就也会变得有钱了哟」 善治郎用这样的话安慰芙蕾雅公主。 「到那时,因为这边也会拿到大陆间贸易带来的好处,他们与嘉帕王国的国力差距就更无法缩短了吧。」 奥菈得意的说出这番话。 「唔唔唔唔……」 看到芙蕾雅公主因此露出犹如玩具被抢走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表情,奥菈苦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而是嘉帕王国的王族了哦。我不会要你马上就把心态切换过来,但还是尽量别做出过分偏袒乌普萨拉的发言比较好吧」 「啊啊,确实如此呢。非常抱歉」 虽然芙蕾雅公主老老实实进行了反省,但实际上这属于非常难把握好尺度的问题。 即便在地球上,在有很多人因为跨过婚姻而改变了国籍的现代,在观看奥运会或世界杯时,也有很多观众比起现自己现在所属国籍国家的运动员,更习惯去声援原本自己原本祖国国籍的运动员。 虽然程度不一样,但成年后离开故乡去其他城市生活的那些人身上,说不定也有类似的感受吧。即便在故乡只居住到高中毕业为止,大学和工作都是在东京之类的大都市,并在当地居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观看高中棒球联赛时也会下意识的支援故乡的队伍而非东京本地的球队。这样的人数量相当多。 虽然一般平民的话,可以把这种现象以「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之类的理由接受下来。但如果当事者是司掌国政,能在一定数量上自由支配国家财富的王族的话,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至少,「虽然身处嘉帕王国王族的立场,但还是更加偏袒乌普萨拉王国一些」程度的判断,绝不是什么可以经常做出的东西。 「我这话虽然严厉了些,但芙蕾雅殿下你的话,包括身边的人在内我希望你们能时刻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虽然这个要求就如奥菈自己说的那样十分严厉,但相对的也没有任何虚伪的地方。 现在,芙蕾雅公主身边最贴心的人物,不必说自然是她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那些后宫侍女们。如果和这些同样来自故乡的侍女们进行内部谈话时,芙蕾雅公主始终保持着乌普萨拉王国公主第一的态度,那么两者将在负面意义上更为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对于这方面的戒备,芙蕾雅公主当然也了然于心。 「啊—,确实如此呢。不过,在和奥菈陛下与善治郎大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我这么做反而没有关系的吧?所以请允许我在这种场合里稍微放松一下自己」 这句话,可以算是得到了银发公主充分信任的证明。听到她这么说,女王嘴边也露出了笑意。 「啊啊,我、善治郎、以及斯卡谢卿。如果周围只有这几个人在的时候,一切就随殿下你高兴好了」 对奥菈而善治郎而言,能听到芙蕾雅公主的真心话不如说反而是两人求之不得的事。至于斯卡谢则早就和芙蕾雅公主过度亲近了,如果和那位女战士相处时也不能显露出自己的本来性格,估计会对芙蕾雅公主的精神造成极大损耗吧。 「非常感谢」 即便在私人时间里也必须对自己的言行加以限制,看着眼前这两位与生俱来的王族女性将这种情况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善治郎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她们压倒了。 「王族的跨过婚姻可真厉害呐。我似乎把这件事看的太过简单了」 自己的觉悟没到位啊。听到善治郎发出这样的感叹,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微笑。 「像乌普萨拉王国这样没有血统魔法的国家,王族大部分都会与他国的人结婚哟。这其中,甚至还存在像古拉兹王国那样明明拥有血统魔法,却毫不在意的不断进行婚姻外交的国家」 因为这个缘故,北大陆诸国的王族中,能使用古拉兹王国的血统魔法『扩大魔法』的人似乎比比皆是。 「因此,我们这些女性王族成员,都是从记事起就以将来注定要嫁去他国为前提接受教育的。反倒是男性王族一般都会终生留在祖国。虽说还是有艾里克兄长大人那样的例外吧」 因此,芙蕾雅公主些女性王族都对他国王族这种存在有着一定程度的抗性。无论从正面意义或负面意义上均是如此。正面意义就如刚才会话中提到的那样,她们可以依靠觉悟忍受一定程度的扮演他国王族的做法。至于负面意义,只要乌普萨拉王国王国负责教育工作的人不是超级老好人,其课程中就必然会存在「在受教者的精神的根源中植入对乌普萨拉王国的归属意识」之类经过特别处理的部分。 对这个问题,善治郎自不必说,就连奥菈也十分注意。因此两人虽会因为芙蕾雅公主的理性和诚实对她报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却不会完全彻底的相信她。 「唔嗯。同下大力阻止自家血统魔法外流的南大陆相比,还真是相当不一样的行事宗旨呐。既然如此,我可以视为乌普萨拉王国的宫廷,也具备那种可以轻易接纳外来者的土壤吗」 对抵着下颚进行确认的奥菈,芙蕾雅公主先是特意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通常来说,我会回答奥菈陛下您正是这样吧。但如果是针对刚才那个问题的言外之意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并非如此。北大陆盛行与他国王族联姻这种现象,是以男女双方的属国都存在于同一文化圈内为前提的。以乌普萨拉王国为例,我们基本上只会和同为精灵信仰国的北方五国——虽然乌托加尔斯要另算吧——进行联姻。 位于『教会』势力圈内的那些国家也是如此,他们只会和同样位于『教会』势力圈内的国家联姻。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如我刚才提到的会反复和任何国家进行联姻的古拉兹王国,以及虽是北方五国之一,但却有大约两成左右的国民是教会信徒的奥菲斯王国这类例外存在。 无论如何,位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在北大陆人眼中都属于异文化圈的国家,因此很难说他们能『轻易接纳从那边来的人』。奥菈陛下刚才的问题,也是出于这方面的意图才问的吧?」 面对银发公主最后部分的确认,赤发的女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毕竟她真正想问的东西正如前者所说。 如果嘉帕王国有人要嫁去乌普萨拉王国,那边是否存在能够接纳她的环境?奥菈关注的就是这件事。既然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即便得到北方五国内部会频繁进行国际联姻的情报也毫无意义可言。 「啊,难不成这是在说尤格文王子的那件事?」 该说不愧是不擅长拐弯抹角的前平民善治郎吗,他就这么直接把整个话题挑明了。 芙蕾雅公主的双胞胎弟弟,乌普萨拉王国下任国王最有力候补者尤格文王子,曾提出希望从嘉帕王国迎娶侧室,相关的传闻现在已经流传了开来。 不必说,这个传闻是乌普萨拉王国外交官故意散布的。目的是先以传闻的形式向嘉帕宫廷传递情报,以此来试探这边的反应。 而那个传闻,当然也传到了奥菈和善治郎的耳中。 「不错。因这对嘉帕王家也是件不错的亲事呐。不过,一切都是以从我国嫁去乌普萨拉王国的女孩,其身心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为大前提的」 说完这句话,奥菈用发出质问眼神的接近茶色的赤眼看向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则先是微微吸了口气, 「……那位女孩嫁过去后会过的很辛苦,这点应该不会错了呢。皮肤的颜色、头发的颜色,瞳孔的颜色。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南大陆人在乌普萨拉王国都过于显眼了。然后,就像善治郎大人也知道的那样,北大陆那边有着蔑视南大陆的倾向」 然后干脆的说出了这些结论。 共和国和乌普萨拉王国。即便是只在这两个北大陆国家滞留过的善治郎,对此也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善治郎那时因为有芙蕾雅公主这个北大陆王族担保身份,所以两个国家都把他同样当成王族来对待。即便如此,善治郎仍能从极少数人的态度和言语细节中,察觉到他们会下意识的看不起自己。 而且这些人并非像艾里克王子那样,是基于「善治郎并非优秀的战士」这样明确的价值观才蔑视他的。他们根本无需任何理由,仅仅是因为已经把北大陆的一切都高于南大陆当成一种常识并已经烙印到了大脑里,才会表现出那种态度。 「啊啊,无缘无故就一副高高在上态度的人真的相当多呢。连王族身份得到公开承认,又只是短期滞留的我都是这种感觉了,区区上位贵族千金嫁过去还有终生留在那边的话,说不定是会和当地人发生大量冲突吧」 在感性基础完全是普通现代人的善治郎看来,这是一个相当让人担忧的问题。即便头脑可以理解政治联姻本身是如何重要,异地生活对出嫁或入赘的当事者本人造成的负担仍会巨大到难以无视。 意外的是,奥菈在这方面也和丈夫同感。不过,两人之间另外还存在善治郎是基于感情才担忧,奥菈却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明白如果不事先协商就强行推动政治联姻的做法,事后造成的危害会加大很多这个差别就是了。 「唔嗯。原来如此,这件事必须慎重的进行呐。虽然之前已经从善治郎那里听说了一些,但难得芙蕾雅殿下今天也在,那么能请你为我详细描述评价一下尤格文殿下的为人吗?」 被这么询问后,芙蕾雅公主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也对呢。虽然无法否认加入了对亲人的偏袒,但我个人认为,尤格文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他作为王族属于有点怪的类型也是事实吧」 「有点怪?就像芙蕾雅殿下你一样吗?」 「虽然方向性不同,但程度大致一样吧」 「那么,对他无条件的抱以信任就很危险了」 「这说法不会太过分了吗!?」 虽然芙蕾雅公主带着一副受伤的表情发出抗议,但因为内心也有同感,善治郎对此保持了沉默。 另一方面,奥菈则完全不把芙蕾雅公主的抗议当回事。 「我的评价很妥当吧。不过这样一来,就让人很难下判断了。如果尤格文殿下是个像芙蕾雅殿下你一样是个十分奔放的人,我可不敢把随便女孩送过去给他当侧室啊」 嘉帕王国的女贵族成为尤格文王子的侧室后,她能依赖的对象无疑只有尤格文王子这位丈夫。因此如果那位王子是个和芙蕾雅公主一样整天在外面游荡不怎么回家的人,侧室要面临危险的程度就会一口气大幅提升。 然而,奥菈的担心却被芙蕾雅公主一句话就否定了。 「啊,那方面没问题的。尤格文并不是我这种类型的怪人。他的兴趣几乎都倾注在乌普萨拉王国本身上了。设法拿到能够主导乌普萨拉王国政务的立场,让乌普萨拉王国变得更强大,这些才是尤格文日思夜想的事。因此,即便是来自嘉帕王国的侧室,只要能对增强乌普萨拉王国国力有所帮助,他就会诚恳的加以对待」 虽然为人十分冷漠,但作为王族却相当诚恳,听到芙蕾雅公主这么评价自己的弟弟,奥菈不解的歪了下头。 「嗯?这哪里古怪了?」 在生来就是王族的奥菈眼中,芙蕾雅公主刚才所说明的情况都属于很正常的普通王族谁都会有的行为,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古怪的要素。 然而,芙蕾雅公主听了奥菈的评价后,却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 「那个,确实如果细说的话是那么回事没错……呃,这个到底该怎么说明才能讲明白呢?……总之,尤格文他有点超出限度了。说到底,按照北大陆的常识,自己提出希望从南大陆贵族中迎娶侧室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能算很没有常识了哟」 「唔嗯」 听完芙蕾雅公主的话,奥菈略微思考了一会。 「也就是说,他是个超出限度的野心家,是这个意思吗?」 讲到这里,奥菈脑海里浮现出了自己国家的那位大元帅的身影。如果尤格文王子和那个人是同类的话,嫁给他的侧室候补就必须严格挑选才行了。 「野心吗,我觉得这种说法稍微有些不太对呢。而是更加纯真的,孩子气的,率直的,所以才更难搞的类似冲动的感情吧」 「啊啊,原来如此。虽然方向性不同,但与芙蕾雅殿下你很相似吗。看来确实如此」 「……这评价不会太过分了吗?」 「是妥当的评价」 正妻和侧室用意外随意的态度争吵起来,对此善治郎只能苦笑的观望她们。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整件事果然不容易推进呢,必须先更加详细的了解尤格文殿下的为人才行了。我是不是该增加前往乌普萨拉王国的次数?」 双王国和『白之帝国』的情报,大陆间贸易协约的缔结,收集和北大陆局势有关的情报。无论是为了达成这几个目的中的哪一个,善治郎都早就注定必须频繁的前往乌普萨拉王国了。 那么只要在此期间,特意增加和尤格文王子会谈的次数,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搞清对方的为人了吧。对善治郎的这个提议,奥菈在表示赞成的同时又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你自己愿意主动这么做我当然很感激,不过,我其实更想亲自和尤格文殿下直接见面测试他的性格和能力,虽然这想法有些太奢求了吧」 「既然如此,就像艾里克殿下那样把尤格文殿下也送到这边来一段时间如何?当然,事先要得到乌普萨拉王国的许可」 对善治郎的建议,芙蕾雅公主高兴的拍了下手。 「这个主意很棒呢。尤格文的话,我想应该二话不说就会答应的吧。北大陆进行跨国联姻时,丈夫婚前先去妻子所在的国家滞留一段时间露个脸是很常见的行为」 这个,算是王侯贵族经常进行跨国联姻,国际人员往来环境比较完善的北大陆才会出现的习俗吧。 当然了,这种习俗仅限于北大陆文化圈内,王族、而且还是下任国王也只在迎娶第一夫人的时候会做到这种程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只为了区区侧室,就让身为下任国王最有力候补者的尤格文王子去南大陆的嘉帕王国滞留一段时间,本来是非常不现实的。 不过,当事者尤格文王子确实个得到了芙蕾雅公主本人保证程度的怪人。而且似乎还是那种只要能获得实际利益,就会满不在乎的把常识习惯一脚踢开的类型。 「奥菈?」 对善治郎保险起见的确认,女王微微点了点头。 「啊啊,就把这件事以要把尤格文殿下『送』来这边一次为前提推动吧。保险起见,我们这边也会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说到准备,分给他的客房里请一定要安置造雾魔道具哟。乌普萨拉王国人想要扛过这边的酷暑期的话,那个是必不可少的」 对芙蕾雅公主用有些急促的语气提出的这个建议,奥菈再次点了点头。 「知道了」 通常来说,魔道具并不是可以简单获得的东西。 虽说只要把玻璃珠交给佛朗西斯科王子或霍娜公主就能轻松搞定,但这种内情再怎么说还是不能告诉芙蕾雅公主。 即便这位银发公主也就成了嘉帕王家的一员,嘉帕王家正在开发的最新技术和夏洛瓦王家长年来一直藏匿的『秘密招式』这些东西,都还不到对她公开的时候。 「不过无法保证一定能及时购入,总之先尽力而为吧」 之所以特意这样提醒,是因为奥菈心中已经在酝酿『至少要让尤格文王子经历一个没有造雾魔道具的酷暑期夜晚』计划了。 乌普萨拉王国的『冬天』这种季节,对嘉帕王国的人来说严酷到了让他们无法理解的程度。虽然方向性正好相反,但嘉帕王国的酷暑期对于乌普萨拉王国的人也是同样难以忍受。因此让将来要迎娶嘉帕王国侧室的尤格文王子先体验一下那这份严酷,将来应该能成为相当不错的谈判筹码才对。 虽然和要嫁过来的芙蕾雅公主,还有以年为单位在这边滞留的外交官不同,尤格文王子其实只要暂时推迟出发日期,错开酷暑期等活动期时再过来就没问题了,但奥菈并不打算那么做。 虽然要多费些功夫,但有机会削减未来风险的话最好尽量减削减,这就是女王内心的想法。 灰猫的邀请函 几天后,身着第三正装的善治郎出现在了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 嘉帕王国处于酷暑期的时候,乌普萨拉王国这边正处于夏季。根据善治郎的体感,大致可以推论出嘉帕王国酷暑期的气温在摄氏三十五度到四十度以上,相对的乌普萨拉王国夏季的气温却只有不到二十五摄氏度。而且现在的时期与其说是夏天,其实更接近季节即将交替的夏末。 此外,王都乌普萨拉还是建在梅达湖这个面积超过琵琶湖的巨大湖泊旁的湖畔都市。即便是风力较小的夏季,也总有来自湖面的凉风吹过整座都市。因此这里的气温之低已经超出了凉爽的范畴,甚至会让人感到一丝寒意了。 「如果我当初是被召唤到这里的话,最想带来的东西就不是空调而是电暖炉了吧」 这样喃喃自语的善治郎,现在人在乌普萨拉王国租借给嘉帕王国的本国王宫——『广辉宫』的别宫,也就是已经得到官方承认、相当于嘉帕王国大使馆的建筑物中。 这份待遇,在北大陆诸国中引发了不小的冲击。 要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乌普萨拉王国与很多北大陆王国都建立了国交,因此王都乌普萨拉内存在不少外国大使馆。然而那些大使馆都只是位于王都内而已,没有一处在广辉宫中。 说是北大陆国际社会新人也不为过的嘉帕王国能得到这种破格待遇的理由,一半是因为大陆间贸易,另一半则是因为嘉帕王国的血统魔法——更准确的说是『瞬间移动』这个魔法的缘故。 眼下,善治郎正在做好了迎接宾客准备的大使馆待客室中等待着。几天前,携带相关书信的侍女已经被他先行传送了过来,和乌普萨拉王国这边打好了招呼。不过,自己明明连写有「会在哪日哪时过来拜访」信息的书信都送出去了,却仍无法得到任何「好的,我们会恭候您的到来」之类的回复,看来即便是利用『瞬间移动』进行访问,也仍会有一些不便的地方。 虽说没得到主人的正式许可就跑过了算是一种相当失礼的行为,但问题在于能自由往来于南大陆和北大陆的交通手段,目前就只有善治郎的『瞬间移动』而已,所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顺便说下,那个先行被传送过来的侍女,是芙蕾雅公主带走的三名乌普萨拉王国出身的侍女之一。在当事者本人来看,这次应该算是意外惊喜般的暂时回国吧。当然,相应的她也必须支付为落选的同僚们带书信给亲人,返回前要为所有人购买乌普萨拉王国的特产这个代价就是。 终于,两个人物走进了有善治郎等待的待客室。来人分别是乌普萨拉王国国王古斯塔夫五世,以及他的儿子尤格文第二王子。 虽然善治郎在请求会面文件上写的是希望分别与国王和王子见面,但同时与两个人一起见面的可能性他也早就想到了,所以现在并不会动摇。 简单打过招呼并彼此落座后,善治郎首先开了口。 「欢迎二位光临。在如此繁忙的时候,还愿意回应我的此次的邀请,实在是非常感谢」 对善治郎的致辞,国王和王子都回以笑容。 「这不算什么,毕竟女婿就等同于儿子呐。能像这样会面让我感到十分幸福」 露出落落大方笑容的古斯塔夫王这么说道。 「没错。说到底,善治郎义兄大人不可能毫无理由就把我们叫来的嘛。所以一定给我们带来某种有趣的话题了吧」 至于尤格文王子,他和芙蕾雅公主同样的冰碧色双眼已经因期待闪闪发亮了。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清楚能否回应应殿下的期待」 善治郎之所以只能苦笑着这么回应,是因为他总觉得这位新义弟经常会给自己过高的评价。 话虽如此,今天要谈论的话题,感觉的确可以回应尤格文王子的好奇心。 在椅子上略微摆正姿势后,善治郎再次开了口。 「其实,芙蕾雅殿下在嘉帕宫廷中的『初次亮相』,之前已经顺利结束了」 「哦呀哦呀?事实果真如此吗?」 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发问的,但尤格文王子的眼神中满是对善治郎说法的怀疑,甚至连坐在他旁边的古斯塔夫王都有些动摇。 看起来,在「能够顺利结束」这点上,芙蕾雅公主似乎非常不受亲人们信任。 「诶诶,当然是真的。毕竟芙蕾雅殿下是位很守分寸的人」 善治郎无疑是出自真心才说出这番话的,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国王和王子却同时露出十分相似的怀疑眼神。 「芙蕾雅很守分寸?」 在仿佛真心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古斯塔夫王旁边,尤格文王子一瞬间露出了爆笑的表情同时锤了下手。 「看起来,芙蕾雅真的结了个很幸福婚呢。即便是以那么离谱的方式缔结婚约,婚礼上又做出那么出格行为的妻子,仍能发自真心的认为她『守分寸』的丈夫,估计即便找遍南北两块大陆也只有善治郎义兄大人了吧」 尤格文王子所指的,就是芙蕾雅公主在自己的欢迎会上当着女王奥菈的面向善治郎提出希望成为他参加婚礼的女伴(这么做实际上就相当于求婚了),以及在自己的婚礼上亲自动手用剑切肉分给来客食用的做法。 无论在南北哪块大陆,这些都属于很没有常识或者说根本是将常识彻底抛弃了的言行。 「嘛,虽然那些可能也的确是事实,不过芙蕾雅十分聪明,同时总能清晰的表明自己的意志,我很信任她」 这些话并不是简单的打圆场,而是善治郎毫无遮掩的真心。 芙蕾雅公主的性格说好听的是理性,说难听的就是会根据算计做出判断,进而规束自己言行所束缚类型。 之所以做出当着公众的面对善治郎提出实际上等同于求婚的请求这样没常识的行为,也是因为想要实现她自己的愿望就必须这么做的缘故。既然如此,只要事前叮嘱芙蕾雅公主如果想要实现她的愿望今后必须遵守常识的行事的话,这位银发公主就一定会凡事都循规蹈矩的行动才对。 芙蕾雅?阿尔卡多?嘉帕并不是那种会仅凭自己的喜好就制造混乱的人。虽然她也是个不会惧怕混乱的人。 对善治郎来说,提起芙蕾雅公主的事只是想当做引子而已,结果没想到却让话题大大跑偏了。 「在那场『初次亮相』里,芙蕾雅讲了不少尤格文殿下的事」 虽然也有略微强行了些的直觉,但善治郎还是努力把会谈转回到主题上。 幸好,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和王子都没怎么在意,立刻接下了他抛出的新话题。 「嚯哦,芙蕾雅所描述的我吗?这可真让人不安呀。我真实的样子到底有没有正确传达给嘉帕王国的各位啊」 「没问题哦。听说殿下和芙蕾雅是双胞胎,容貌与她非常相似后,年轻的女孩们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呢」 「诶?那可真让人开心」 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尤格文王子露出一个很高兴的笑容,甚至还把身子探了过来。 虽然这个笑容是货真价实的,但尤格文王子开心的理由可不仅仅是单纯的『自己在异国少女们中很受欢迎』而已,这点就连看人眼光水平一般的善治郎都能看得出来。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里,由善治郎亲口传达出「嘉帕王国的年轻女性们,对尤格文王子产生了兴趣」的信息,尤格文王子本人不可能不理解其中代表的含义。 就像是为了回应双眼已经闪闪放光的王子的期待一样,善治郎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如何呢?虽然我想尤格文殿下平时应该很忙碌,但要不要也来一次我嘉帕王国呢?如果殿下愿意的话那将是我国的荣幸」 为了强化两国的关系,尤格文王子有意从嘉帕王国迎娶侧室的『传闻』已经流传到了嘉帕王国。 而嘉帕王国的回答,就是善治郎刚才的话。 嘉帕王国这边,也存在对尤格文王子感兴趣的年轻女孩。所以,希望王子本人来一趟嘉帕王国。这个信息翻译过来大致就是「嘉帕王国并不抗拒送女孩给尤格文王子当侧室。但是,为了实现这点你本人必须先来我们这边露个面」的意思。 亲耳从善治郎口中听到这样积极的消息,尤格文王子冰碧色的双眼中浮现出喜色,同时大声的做了回答。 「这主意真棒呢。我会去的哦。父亲大人,可以吧?」 当场给出肯定的答复后,尤格文王子才像捎带一样的向坐在旁边的父王进行确认。 对儿子的言行,古斯塔夫王只能带着藏不住的苦笑, 「嘛,考虑到大陆间贸易的重要性,让你去访问一次嘉帕王国的确是很有效的选择。但是,我可不允许你在公务上因此出现纰漏,要好好进行调整啊」 这么叮嘱了他一番。 「遵命,父亲大人。那么事情就是这样,善治郎义兄大人。你的这个提议,我就满怀欣喜的接受了。当然准确出发日期还得等日后再决定。总之,这次要麻烦义兄大人你了」 由于目前能迅速往来于两国之间的移动手段,事实上就只有善治郎的『瞬间移动』,所以这种时候只能请他多受累。 「不会,没关系的。只是,我这次无法长时间在乌普萨拉王国这边滞留。所以出发最快也要等下次我来时了」 「啊啊,这当然没问题了。毕竟事情也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嘛。哎呀,这可真让人期待。虽然没到芙蕾雅那种程度,但我也属于好奇心旺盛的一类人哦,所以心里早就对南大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艾里克兄长大人也说过,他在那边度过了一段十分有意义的时间啊」 听尤格文王子这么说,善治郎笑着回答了他。 「光是听到殿下的这句话,就让人非常开心了。艾里克殿下确实曾因能够骑乘奔龙一事非常开心。可以的话,我们也先为尤格文殿下准备好吧?」 「确实不错呢,那就拜托了。不过真要说的话,比起奔龙我对小飞龙兴趣更大就是了,那边也能让我参观吗?」 「小飞龙吗?」 听到预料之外答案的善治郎,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诶诶。我听说小飞龙这种生物,在南大陆充当着相当于我们这边的信鸽的功能。虽然体型大小据说只有乌鸦的程度,但由于是肉食动物因此无论是飞行距离还是速度都要比信鸽高出很多。是非常让人感兴趣的存在」 面对不仅是眼睛,甚至整个人都在放光的尤格文王子,善治郎毫不客气的警告了他。 「殿下要看或是要触碰小飞龙都没问题,但我们可不会允许您把它们带回北大陆哟」 「……不行吗?」 「不行」 虽然银发王子很失望的样子,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 小飞龙也是龙种生物,所以善治郎不觉得它们能在气候植被都完全不同的北大陆上活下去,但保险起见还是提前拒绝的好。 和奔龙与钝龙不同,小飞龙是会在空中飞的生物。因为主要用途是像信鸽那样传递书信,所以时不时就会出现一去不回的个体。 如果那些没有回来的个体是被其他肉食生物捕食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死亡的话还好,但万一它们在其他场所活了下来,就此变回野生生物的话就麻烦了。善治郎并不希望无缘无故给北大陆的生态系统造成伤害。 总之,尤格文王子日后要访问嘉帕王国这件事,现在可以当做敲定了吧。这意味着嘉帕王国的上级贵族女性成为他的侧室的可能性,一下子大大提升了。 自己的言行,将大大改变某个人的人生走向。这种事虽然善治郎在迎娶芙蕾雅公主做侧室时就体验过一次了,但现在和那时不同,那位被左右的人今后的人生走向,他并不对其负有多少责任。 为了不让这段婚姻变成一场悲剧,自己一定要正确把握男女双方的为人性格如何。——出于精神卫生上的保护,善治郎暗暗这么发誓道。 如此,要和尤格文王子谈的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要和古斯塔夫王谈论的话题。 善治郎这次要和古斯塔夫王共享的情报,主要是『白之帝国』和双王国的关系,以及与乌托加尔斯有关的事,都是些不能轻易外传的东西。 话虽如此,尤格文王子现在有着相当于这个国家下任国王的身份。那么接下来要谈的事是否对他都要保密,善治郎觉得比起自己还是交给对方来判断比较妥当。 「我接下来有些事要告诉给古斯塔夫陛下您知道。希望您尽可能保密不要外传」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故意用把视线转向尤格文王子那边。 然而收到善治郎的视线后,银发王子只是露出一个微笑。那个笑容放佛在说「我可完全没打算离开哦?」一样。 对这样的儿子,古斯塔夫王只能叹了口气, 「这小子,已经相当于是下一任乌普萨拉王了。所以如果善治郎陛下你判断可以告诉我的事,就相当于也可以让他知道」 然后不情不愿的这么说道。 实际上,古斯塔夫王肯定是抱着一抹不安做出这个决断的吧。 即便在古斯塔夫王看来,尤格文王子的才干也足以成为下任乌普萨拉国王了。再说本人对此也干劲十足。问题就在于尤格文王子的干劲实在太多了一些,在古斯塔夫王眼中,这份过剩的干劲甚至显得有点危险。 「我接下来要谈的,是和『白之帝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乌托加尔斯有关的话题。这样也可以吗?」 对善治郎这个出于保险起见的确认,尤格文王子的反应堪称剧烈。 王子脸上原本就在微笑的表情现在变成了大笑的模样,同时他用双手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以此来表达自己接下来绝对不会离开的顽固意志。说是已经进入了完全不听劝的耍赖孩子的状态也不为过。 「请说给我们听听吧,善治郎陛下」 对这样进入耍赖孩子状态的儿子,古斯塔夫王先是露出一个仿佛非常头疼的表情,然后用放弃抵抗般的语气这么说道。 「…………」 「…………」 善治郎提供完情报后,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和王子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古斯塔夫王不必说,连尤格文王子现在也一脸严肃的表情。 嘛,也难怪他们是这种反应。毕竟两人刚才听到的东西实在过于荒唐无稽,若属实的话又过于庞大了。即便仅仅是存在『就算这些情报并非真实也会将其当做真实坚信不疑』的人,便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这个情报,就是如此的惊人。 不过,古斯塔夫王和尤格文王子各自所受到冲击的程度,其实有着相当的差异。 「虽然之前从芙蕾雅那里听说时就猜到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但没想到双王国居然真的是『白之帝国』的后裔……」 对说完这句话后摇了摇头的古斯塔夫王,尤格文王子露出一个有些吃惊的表情。 「父亲大人您相信这个情报吗?啊,非常抱歉,善治郎义兄大人。我绝不是怀疑义兄大人的意思哦」 对很稀奇的不再游刃有余甚至开始慌张辩解的尤格文王子,善治郎从容的安抚了他。 「不,没关系的。毕竟尤格文殿下的反应很正常」 说出这句暗指古斯塔夫王的反应不正常的话后,善治郎静静的等着对方解释。 而古斯塔夫王,也在儿子和女婿的注视下开始讲述。 「确实啊。以世间的常识来说,这本来属于根本无法相信的事。我之所以能相信善治郎陛下刚才所说的内容,是因为有着相应的基础知识。虽然都是些只会在历代乌普萨拉王之间口传的知识就是了」 「嚯哦?」 「吼吼?」 善治郎略感吃惊的同时,尤格文王子发出一个有些惊喜的声音。 由于现在属于极为特殊的场合、极为特殊的状况,古斯塔夫王才判断可以揭露这个真相。只是,即便跳过了大量中间环节,光是「只会在历代乌普萨拉王之间口传」这句话,就代表他实际上已经将尤格文王子视为下任国王了。 古斯塔夫王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由于细讲的话恐怕会大大偏离主题,现在我只能简单说明一下。乌普萨拉王家的祖先,似乎曾经和『白之帝国』的后裔建立过一定程度的互助关系。传承中,我们的祖先有时会出手帮助『白之帝国』的后裔们,有时也会接受对方的帮助」 「原来如此,怪不得」 因为有这样的口述传承,历代乌普萨拉王都没有被『白之帝国』只是个童话故事这种世间流传的价值观同化。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乌普萨拉王家的口传要比世间流传的说法更正确。 搞不好,不仅是口述传承的知识,乌普萨拉王国还持有某种只有国王才知道的,能够证明『白之帝国』实际存在过的证据。 虽说善治郎没由来的产生了上述想法,但这些都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而且即便这个猜测猜中了,古斯塔夫王多半也不会为他证明吧。现在,还是单纯的庆幸为对方轻易相信了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这一情报就好。 将思绪切换好后,善治郎开了口。 「那么,我就以二位都相信刚才的情报为前提继续了。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而我嘉帕王国已经与双王国结为了同盟。因此,我国已经做好了将来会与『教会』势力发生冲突的觉悟,对此,我现在想听听古斯塔夫陛下和尤格文殿下的想法」 「唔嗯……」 听了善治郎的话,古斯塔夫王先是一度闭上眼睛、端正坐姿后,才缓缓开了口。 「南大陆中,存在『白之帝国』后裔建立的国家。无论这是事实还是仅仅是对方自称,如果这个情报传到『教会』势力的耳中,他们一定会从中找出有利用价值的部分吧。虽然目前还无法预测对方会如何行动,但最糟糕的情况下,那些人确实有可能以讨伐『白之帝国』后裔的大义为名,发表『解放』南大陆的声明。即便这些都只是杞人忧天,也必须预先做好准备」 所谓『解放』南大陆,说穿了就是对南大陆发动侵略战争。 因此,善治郎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因为事前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以他仍能在一定程度上冷静的思考。 「您认为『教会』在最糟的情况下才会来『解放』南大陆,就是说也存在他们不出手的可能了?」 因为从古斯塔夫王刚才的话中,感觉出现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善治郎才特意进行确认。 古斯塔夫王对女婿点了点头。 「唔嗯。当然还是不能太过大意,但那种可能性确实存在。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南大陆之幸——或者是我国之幸——总之北大陆西部目前的局势,尚未稳定到可以发起那种级别的大规模行动的程度。在这点上,『教会』内部也是一样」 因此,『教会』立刻对南大陆发难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才对。——古斯塔夫王的这通分析,从理论上是非常正确的。当然了,因为判断的对象是充满变数的人类,而且是由复数人类组成的集团,所以这个判断也未必绝对准确。 例如,如果『教会』被视教义为绝对的过激派掌控了主导权,说不定就会立刻发布对南大陆发动总攻击的檄文吧。就算主导权落到行事风格正相反的谨慎派手中,如果南大陆诸国的地位威胁到北大陆这边,『教会』估计也会以将南大陆殖民地化为目标对麾下国家发出总攻击命令。 没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即便不知道也不可以就因此放弃抵抗,而是必须尽可能的进行预测并准备好相应的对策。这就是当政者的辛苦之处了。 「啊啊,虽然统称为『教会』,但其中也分成好几个派系呢。记得是分为『爪派』和『牙派』来着?」 因为回忆起来以前从杨祭司那里听到的『教会』的情报,善治郎特意提了一下。 「不错。只是,『爪派』和『牙派』对立的历史非常悠久,所以他们对彼此应该保持何种程度的距离拿捏的十分精准。因此小规模的争斗先不说,那两派之间其实反而不会爆发可能造成致命性伤害级别的冲突。眼下真正让『教会』内部形势动荡不安的,是『爪派』『牙派』各自内部进行的权力斗争。在此之上,还出现了提倡应该突破古老的派系框架,重新审视教义本身的新派系。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之前曾在共和国见过杨祭司吧。那位祭司,正是提倡应重新审视教义派系的领军人物」 听到这个自己刚刚想起的名字,善治郎十分惊讶。 「杨祭司吗?」 在善治郎的印象中,杨祭司是个十分知性且温厚的,完全符合圣职者传统形象的人物。不过,记忆中波姆吉耶侯爵的确对杨祭司曾给出过一个「像大山一样,同时也像风暴一样」这种和自己的印象完全相反的评价。 不过考虑到仅仅和那位祭司相处了数日的善治郎,不可能看穿对方私下里的另一张面孔的话,就也不难理解了。 「不如说,真正有难关正逐渐逼近的,是我乌普萨拉王国呢。毕竟和南大陆相比,『教会』势力圈就在我国隔壁啊」 尤格文王子严肃的这么碎碎念叨了一声。 听到这番话,善治郎也略微紧张了一下。随着『教会』在北大陆的势力越来越大,乌普萨拉王国未必不会为了避免被『教会』盯上而选择和嘉帕王国拉开距离。 这样的可能性的确存在。 然而,善治郎的这份担心马上就变成了杞人忧天。 「嘛,事情确实会变得很棘手,对此我国也是相当烦恼。虽然『白之帝国』和双王国的关系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但还是得尽可能将暴露的时间延后,所以就请多多协助了」 古斯塔夫王的这番话大部分是说给尤格文王子听的,只有最后的部分是在拜托善治郎。 这番话,其实就是在表明继续保持与嘉帕王国的紧密联动,将是乌普萨拉王国接下来制定国策的前提。估计是善治郎脸上露出了放心却又疑惑的表情吧,古斯塔夫王笑着继续为他解释。 「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的婚礼,可是在邀请了众多北大陆诸国代表的这座广辉宫里举办的哦。所以我国和嘉帕王国已经交融在了一起,不可能变疏远的」 这个说法虽然略显夸张,但大方向确实没错。 乌普萨拉王国,已经在北大陆这个国际社会环境中,堂堂正正的与嘉帕王国进行联姻并发布了相关的官方消息。因此这个外交方针如今已经无法轻易更改了。当然,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也有可能不得不把与嘉帕王国的关系连同第一公主芙蕾雅一起『割舍』掉,但那样的话乌普萨拉王国自身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所以除非遇到极端情况,我国是不会更改现在的行事方针的。——理解了这些言外之意后,善治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为了让两国的良好关系今后也能继续保持下去,我一定不遗余力的提供协助」 「真是可靠的回答呐。既然善治郎陛下都这么说了,我确信咱们两国的蜜月期今后也会继续保持下去」 实际上,如果要列举保持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友好关系中最为重要的人物,娶了芙蕾雅公主做侧室的善治郎肯定是不二的人选。 现在,这场会谈能够以乌普萨拉王国是嘉帕王国的友好国这个认知不会被颠覆为前提继续下去了。领悟到这点的善治郎笑着再次开了口。 「幸运的是,我嘉帕王国与乌普萨拉王国缔结了牢固友好关系的同时,也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组成了同盟。那么,就由我国来准备贵国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的交流机会吧」 对善治郎的提议,古斯塔夫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请一定要帮我国这个忙」 既然已经判明了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乌普萨拉王国就必须直接与对方进行会谈。这个环节说是绝不可少也不为过。而眼下能让位于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与位于南大陆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直接会谈这种事成为可能的,就只有善治郎一个人而已。 所以需要提供协助的时候他当然不会有任何犹豫。 「我知道了。回去后我们会通知双王国那边。之后,对方拥有相应权限的人物,应该会被直接送到作为使馆使用的这座别宫中来,这样可以吗?」 「啊啊,当然可以了。不过,会谈的最开始阶段估计会发生相当程度的各执己见吧,所以如果来的是个只会说“本人无法做出判断,请容我先回去和高层探讨”的人物我们会很为难的,请务必把这件事传达给双王国」 简单来说,古斯塔夫王就是在要求双王国必须派个拥有能当场拍板做决定权限的人物来。 那么双王国这次,必定会选个出身王族、而且还是本家直系且职责倾向也偏政治的人物过吧。不过既然是外交工作,那估计比起夏洛瓦王家,来的是吉贝尔法王家成员的可能更高? 虽然善治郎甚至想到了这一层,但相关的决断属于双王国的内部问题,于是他就此打住。 「知道了。我一定这样向他们传达」 「拜托了。啊啊,顺便也请帮我国向双王国道个谢。“『凪之海』实在是非常美妙的魔道具,我国已经完全不想放手了呐,因为这个缘故外交方针也被固定下来了哦。”——大致就是这样」 「我一定把话如实传达到」 对古斯塔夫王的话,善治郎不由得发出苦笑。虽然刚才的『道谢』无论内容还是文法都找不出任何毛病,但其中包含的感情明显并非感激而是抗议。 双王国将魔道具『凪之海』赠与芙蕾雅公主的行为,实际上相当于偷袭了乌普萨拉王国。因为芙蕾雅公主是在完全不知晓双王国是『白之帝国』后裔这个情报的状态下,收下了其实是『白之帝国』遗产的『凪之海』。 如果这件事被强烈敌视『白之帝国』的共和国,或者视『白之帝国』为龙敌的『教会』知道,可以想象两者肯定会以几乎与双王国同等的程度敌视乌普萨拉王国。 想要避免这种结果的话,乌普萨拉王国至少也要返还『凪之海』并公开做出与双王国彻底断交的宣言才行。然而已经体验过『凪之海』好处的『黄金木也号』的船员们,到时一定会强烈反对。 『凪之海』是可以强行将周围空间中的水与风的运动停止的魔道具。装备了这东西的船只即便驶入大型风暴中船周围也可以在保持风平浪静的状态,而且发动期间效果范围内不会对呼吸和饮食造成任何影响,可以说是非常体贴方便的魔道具。 即便是目前最新型的大型舰船,『黄金木叶号』终究也不过是一艘木制帆船罢了。用这样的船进行耗时超过百日的大陆间航行时,有『凪之海』保护是何等的宝贵根本不必多言。如果事到如今古斯塔夫王因为政治理由将『凪之海』拆除,最糟糕的情况下『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甚至有可能发起暴动。 从以被偷袭的形式获赠『凪之海』,并在归国航行期间让『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们体验过装备这件魔道具带来的好处那一刻起,乌普萨拉王国对双王国的外交方针就相当于半确定下来了。 虽说与在整个南大陆也算屈指可数的大国,同时还坐拥『付与魔法』和『治愈魔法』两种血统魔法的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建立紧密关系肯定不是坏事,但这仍不能改变这段关系是以乌普萨拉王国被偷袭的形式开始的事实。 因此即便只是为了不被继续小看下去,乌普萨拉王国也必须以某种形式对这次的事做个了断。这也是间接为了两国以后能建立友好的关系。 即便并不完全清楚古斯塔夫王内心的这些想法,善治郎至少明白自己不能对乌普萨拉王国和双王国之间的问题随便插嘴。 「总之,无论是大陆间贸易的细节,还是要如何应对『教会』,都不是仅仅止步于我国和嘉帕王国之间的问题。但是,也必须设法让他人牢记这些的进展都是在以我们两国为中心推动的」 「对我国而言,也希望与北大陆进行交流的窗口可以仅限于乌普萨拉王国」 是对善治郎的回答很满足吗,古斯塔夫王大度的点了点头。 大陆间贸易先不说,如果与『教会』势力的对立关系表面化了,仅靠嘉帕王国、乌普萨拉王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三个国家对抗会十分力不从心。而到时立场尤其辛苦的,无疑是唯一位于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 因此至少也要试着把同为精灵信仰国的奥菲斯王国、托鲁克王国、贝尔根王国、乌托加尔斯等北方五国也拉拢为同伴。最理想的情况,是把愿意同精灵信仰国家联姻的古拉兹王国、各自建立了独有国教与『爪派』和『牙派』都刻意保持距离的赤龙王国与白龙王国也一起拉下水。 但即便之后加入同盟以及参与大陆间贸易的他国如何增加,一切的中心还是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吧?对古斯塔夫王的这个确认,善治郎给出了虽肯定但没有断言必定会如此的答复。——刚才的对话大致就是这些意思。 「说起来,在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的婚礼中,奥菲斯王国的代表好像引发了某种骚动呐。那之后,善治郎陛下似乎还特意与他们进行了会谈,能说说当时都谈了些什么?」 古斯塔夫王这个话题扭转的可说是非常刻意。 他和尤格文王子,都曾亲眼目睹了奥菲斯王国的老战士凯文在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婚礼上引发骚动的行为。 所以理所当然的,事后两人肯定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老战士凯文是怎样的人物,那场骚动的内容又是什么,这些他们已经全知道了。 老战士凯文,是曾经侍奉奥菲斯王国第一王子的战士。也是第一王子和其妻子因海难事故去世时和两人同乘一条船并最后生还的少数幸存者之一,就连第一王子的尸体也是他带回来的。 最后,他还是坚信始终没有找到尸体的第一王子的女儿——玛格丽特公主仍在人世,并一直在寻找对方的人物。 因为老战士凯文并未对自己搜寻故主遗孤的行动加以隐瞒,所以上述事实都是只要稍加调查就能得到的情报。但古斯塔夫王和尤格文王子当然不会仅仅这样就满足。 「侍女玛格丽特,真的就是玛格丽特公主吗?也就是说,她实际上相当于艾里克兄长大人的表妹?确实,那女孩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与艾里克兄长大人非常相似呢。至于脸,可以说似像非像吧」 尤格文王子带着一脸兴趣十足的表情插了进来。但他的表情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好奇,那也是在思索『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是否能想办法以此为自己的国家谋利?』的表情。 已经就这件事和女王奥菈以及玛格丽特本人详细探讨过的善治郎,坦率的说出了其中的内情。 「首先,玛格丽特本人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然后,我国也一直只将她当作罕见的北大陆出身的孤儿来看待。当然了,目前也不存在任何能证明侍女玛格丽特就是玛格丽特公主的证据」 「但是,能证明她不是玛格丽特公主的证据也不存在吧?」 对尤格文王子这个听上去似乎有些期待的反问,善治郎点了点头。 「决定性证据的话,确实如此。只是,如果我们收集到的证言和战士凯文的证言全都属实的话,就会出现时间上的矛盾」 玛格丽特公主遭遇海难,是发生在北大陆初冬季节的事。另一方面,孤儿玛格丽特是在南大陆活动期刚开始的时候,在嘉帕王国被人发现的。 由于两块大陆各自使用不同的历法所以很难确定准确的天数,但即便最宽泛的计算,从玛格丽特公主在北大陆下落不明到孤儿玛格丽特在南大陆被发现,期间都只过去了十五天左右而已。 考虑到目前的大陆间航行,即便乘坐『黄金木叶号』这种最新型船只也要耗时九十天到一百天左右,说奥菲斯王国的玛格丽特公主和嘉帕王国的侍女玛格丽特是同一人物实在是太勉强了。想要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就必须有善治郎这样能使用『瞬间移动』魔法的人物提供协助才行。 听完这些说明,果然就连尤格文王子也不得不放弃了。 「这样啊。唔—嗯,真遗憾。我还以为这件事会再多引发一些波澜呢」 「别说的这么轻浮,尤格文。不过,这真是个让人感激的情报。即便是战士凯文,听了这些后再怎么说也会接受现实了吧」 和一脸失望表情的尤格文王子相反,古斯塔夫王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奥菲斯王国已经正式承认艾里克王子为自己国家的下任国王了。因此古斯塔夫王当然不希望看到事到如今又冒出那个国家『真正的王位继承权第一位』人物来 另外该说是万幸吗,奥菲斯王国的王家和乌普萨拉王国的王家一样,都是没有血统魔法的一族。因此君主的王族血统是否足够浓厚这种事,在那个国家的人眼中并不特别重要。 「对于这件事,我国也乐于不再节外生枝。说回正题吧,关于双王国传承中提到的『乌特加尔德』和北方五国之一乌托加尔斯之间的关系,古斯塔夫陛下您有想到什么吗?」 对善治郎重新绷紧表情后提出的这个问题,古斯塔夫王暂时陷入了沉默。 「…………」 「父亲大人?」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坐在他旁边的尤格文王子也忍不住开口催促才停止。 在身旁的儿子和正面的女婿两个人的视线压力下,古斯塔夫王终于开了口。 「我不记得曾听过『乌特加尔德』这个名字。不过,双王国流传下来的关于『乌特加尔德』的传承,内容上确实和在历代乌普萨拉王口传中的乌托加尔斯有很多相似的部分,这点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至于两者的名字十分相似这件事,更是已经不必再多提了」 「那么,乌托加尔斯果然就和双王国的传承中描述的那样,是巨人族后裔的势力吗?」 对善治郎这个非常直接的问题,古斯塔夫王先沉默着思考了一会,然后为难的歪了歪头。 「我国的传承中,并不存在明确到那种程度的记述。只是说乌托加尔斯是从比『白之帝国』更古老的年代存续至今,且即便和有智慧的龙族——真龙也是对等关系的存在。此外,那里曾庇护『白之帝国』的后裔这件事传承中也提到过」 「原来如此」 随口应付了一句后,善治郎也开始思考。 看起来,乌普萨拉王国流传的传承和双王国流传的传承,在内容上有着相当多重合的部分。只是,乌普萨拉王国的传承中并没有使用『乌特加尔德』这个名字而是统一称对方为乌托加尔斯,也不存在对方的大本营位于异世界的描述。 当然了,目前这个时间点,还不清楚传承更贴近事实的到底是双王国这边,还是乌普萨拉王国这边。 因此,现在应该关注的并非两国传承的不同点而是相似点。毕竟双王国的布鲁诺前国王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古斯特夫王事前统一口径,一起设骗局陷害嘉帕王国这种事,可能性是无限接近于零的。 明明是这样,两者的传承仍出现了重合的部分。那么他们的传承中至少包含了一定程度的真实这个推论就可以成立了。 不过,虽然善治郎对充满谜团的乌托加尔斯的历史很感兴趣,但现在要优先讨论的并非乌托加尔斯的过去,而是现在。 「我已经明白乌托加尔斯是个极为特殊的组织了。那么对方在现在的北大陆,或者说北方五国中是怎样的存在呢?」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主导的大陆间贸易,应该与乌托加尔斯保持怎样形式怎样程度的关系?当两国与『教会』成为正式对立后,又该与乌托加尔斯保持怎样的平衡?此外,那个势力又拥有多少对周围的影响力。这类为了今后必须趁现在确认的问题有一大堆。 当然了,善治郎之前已经向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询问过这些问题,然而和乌托加尔斯有关的情报却稀少到了不自然的程度。 「乌托加尔斯目前的地位吗……。他们是北方五国中唯一持有『血统魔法』的国家。同时也是北方五国的首席」 「至于真相嘛,就只是一群整天闭门不出的家伙而已啦。是和同为北方五国的邻国只保留最小程度的交流,对周围的影响等同于无的存在呢。明明是这样,如果举办典礼时不为他们准备席位的话,那些人倒是会好好的送来抗议」 「喂,尤格文。你说的有些过分了」 「非常抱歉,父亲大人」 虽然古斯塔夫王出言纠正了儿子的语气,却没有否认那个发言内容本身。 也就是,无论是古斯塔夫王的说明还是尤格文王子的感想,都可以视为基本符合事实吧 现在的乌托加尔斯,插足大陆间贸易,或是加入『教会』势力的可能性都很低,两人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么,暂时将和他们有关的事先搁置应该也没问题才对。然而,目前所知的双王国与『教会』的历史记录中,有太多情报与乌托加尔斯有关了。 「可以的话,我国也想和乌托加尔斯建立国交,但果然很困难吗?」 「确实很难。以我国为首的其他北方五国,都是花费了很多辛劳才拿到和乌托加尔斯联络的手段,对于通过这样的渠道被介绍来的他国,没人知道乌托加尔斯会是怎样的态度……」 就在古斯塔夫王这样回答善治郎提问的时候。 善治郎视野的角落里,有某种东西动了动。为了看清楚那是什么,善治郎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转向了那边。 「……猫?」 那是一只猫。毛色是灰色,体型也只有普通大小。现在正四脚着地的站在房间角落的桌子上。虽然南大陆不存在,但猫在北大陆属于很常见的生物,真正引人注目现在被它叼在嘴里的,一块呈绿色的石头。从看上去切割的很工整的外形和反射出的光辉来看,这块石头说不定是宝石,如果真是如此,以大小来说搞不好是国宝级的东西。 一只误入王宫的猫,叼了一块国宝宝石给自己玩。 「古斯塔夫陛下?」 带着上述想法看向古斯塔夫王后,善治郎立刻领悟到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 就在尤格文王子露出善治郎从未见过的惊愕表情猛的从椅子上站起的时候, 「不要吵!也别叫人来!」 古斯塔夫王用虽小但十分尖锐的声音制止了儿子接下来的动作。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应对一只猫时会有的态度。 不过老实说,会产生这种感想其实是因为善治郎过于迟钝了。虽然当前的场所是租借给嘉帕王国用的大使馆,但此地仍是乌普萨拉王国王城的一隅。而且两国的王族正在此进行秘密会谈,房间外应该布置了相当数量的警卫才对。 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有猫误入进来的。即便有真什么万一发生了那种情况,房间外的护卫骑士应该也会事先送来「非常抱歉,有只猫跑到这一带后不见了」之类的报告。 因此,尤格文王子立刻就想到应该叫护卫进来的的做法,才是符合常识的正常反应,真正让人无法理解的其实是制止他那么做的古斯塔夫王。 「父亲大人?」 无视发出疑惑声音的儿子,额头流汗的古斯塔夫王只是死死盯着这只灰猫。 在善治郎、古斯塔夫王、尤格文王子三人的注视下,灰猫张开了嘴。原本被它叼在嘴里的绿色石头,就这么掉了下来。 和灰猫所在桌子的桌面接触后弹转了几下的绿石,随着清脆的磕碰声从桌面上滚落了下去。 当从桌上滚出的绿石在铺着柔软绒毯的地面上无声的落地后,注意力暂时被引走的善治郎才重现向桌上看去,然而灰猫的身影已经从那里消失了。 「…………」 就连善治郎,也终于理解现在的状况有多异常了。虽说被掉落的绿石吸引了注意力,但自己的视线从灰猫身上离开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一秒钟。可灰猫的身影,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了。这不管怎么想都只能用超常现象来形容。 就在善治郎和尤格文王子都因此陷入高度紧张的时候,只有古斯塔夫王一个人放松了下来,微微出了口气。接下来,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向着神秘灰猫留下的那块绿石走去。 「父亲大人,危险」 「没事。那只灰色的猫,应该是『乌托加尔斯的使者』」 「!!」 古斯塔夫王的话让善治郎惊愕不已。直到刚才还在讨论乌托加尔斯话题的这间密室里,突然出现了来自乌托加尔斯的使者。善治郎还没愚蠢到将这种情况当成只是巧合。 「『乌托加尔斯的使者』?这种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这也是只在历代国王之间口传的知识。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古斯塔夫王一边回答尤格文王子的疑问,一边把绿石捡了起来。 「果然啊。我记得,是这样……来着?」 古斯塔夫王用左手握住绿石,接着用右手食指在石头表面划出某种文字。下一个瞬间,绿色的石块延展开来。石块延展开这种形容虽然很奇怪,但眼前的现象只能这么形容。 现在发生的事,就如同被反复折叠成立体形状的折纸块复原成了平面的纸张一样。几乎是眨眼之间,绿石变成了一块绿色的长方形石板。 「父亲大人」 「这是什么?」 虽然晚了些,但尤格文王子和善治郎也从各自的席位站起身,来到古斯塔夫王身旁。 视线始终没从左手拿着的绿色石板上离开的古斯塔夫王,发出仿佛已经放弃思考般的干笑声。 「是乌托加尔斯送来的邀请函。善治郎陛下,请」 虽然古斯塔夫王把绿色石板——邀请函递向善治郎,后者却一脸惊讶的拒绝了他。 「诶?我可以看吗?不是,在那之前,我根本就看不懂北大陆的文字啊」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古斯塔夫王露出一个捉弄人的坏笑,同时强行把邀请函塞给了他。 「没关系,这原本就是给善治郎陛下的东西。文字也不是问题。只要会使用任何一种文字,就能看懂这上面的内容」 老实说,善治郎完全听不懂古斯塔夫王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输给了对方的气势,把注意力转到了绿色石板上。 「…………哈啊?」 看到石板上内容的瞬间,善治郎发出一个彻底傻眼的声音,但这次是真的没法怪罪他了,因为石板上的文字,无论怎么看都是『日语』。其中不仅包含了正规汉字,甚至连标点符号也是日式的。 整段文字的内容,就和古斯塔夫王说的一样是『邀请函』。 首先以乌托加尔斯代表之名,按传统格式致以问候,同时提出为了增进友好关系邀请收到此函的人来访问。最后,那个最为关键的受邀者名额为两人,其中一人指名了必须是『山井善治郎』。 不是善治郎?比尔博?嘉帕,而是山井善治郎。因久违的听到自己原本的名字而产生了轻微违和感的善治郎,直到这时才特意发动了魔力视能力,仔细确认这块绿色石板。 结果和猜想的一样,有魔力从石板中散发出来。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让石头从块状变成板状这种事,只有靠魔法的力量才能实现吧。 察觉到这点善治郎,这次又把自己的魔力输出调整能力开到最大,以自身魔力完全封锁的状态再次审视石板。 结果,石板上的文字变成了善治郎从没见过的种类,他一个也看不懂了。更有甚者,刚才还是「用日文竖行书写」的内容,现在变成了也不管怎么看都是「以未知的文字横行书写」的样式。文字的阅读顺序甚至无法保证是善治郎习惯的从左到右顺序,还是从右往左顺序。 不过,这些疑问现在都属于末节。问题在于这种只要带着魔力阅读就会自动进行翻译的文字本身。 「古斯塔夫陛下,这究竟是?」 「就和上面写的一样,是乌托加尔斯发来的邀请函啊。受邀者限定两人。不过,其中一人已经指名了善治郎陛下,所以真正可以自由选择的其实只有一人而已」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些,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魔道具吗?在双王国的口传中,据说『付与』的夏洛瓦王家曾受到过乌特加尔德的庇护,那么这是那些人留下的『遗产』吗?」 善治郎将目前已知的知识全部动员起来,才勉强做出这么个道理说得通的推测,然而古斯塔夫王却否定了他。 「不,并不是。这是『魔法文字』。是乌托加尔斯独有的魔法」 「乌托加尔斯独有的魔法?可是,我听说乌托加尔斯的血统魔法是『幻影魔法』吧,其实并非如此吗?」 乌托加尔斯是北方五国中唯一继承了血统魔法的存在,其血统魔法是和『幻影』有关的魔法。这些情报善治郎事前已经搜集到了。虽然不清楚『幻影魔法』的细节,但从名字上看,可以推测应该是制造幻象或是操控幻象一类的魔法 这样的魔法效果,和带自动翻译功能的绿色石板完全找不到关联点。 偷瞄了一眼后,善治郎发现尤格文王子也是满脸震惊的表情。看来问题不是自己事前没做足功课这么简单。 「乌托加尔斯的血统魔法无疑是『幻影魔法』没错。『魔法文字』并非血统魔法,只不过是一种乌托加尔斯秘传的魔法技术罢了」 并非血统魔法,而是秘传的魔法技术。对没能马上理解这句话含义的善治郎,古斯塔夫王继续进行说明。 「就像存在用来和精灵沟通的『魔法语』一样,能将『魔法语』以最完整的形式书写记录下来的文字既『魔法文字』。虽然这东西的运用难度比魔法语更高,所以在乌托加尔斯之外应该没有人用,但确实并非血统魔法」 并非血统魔法。慢了一拍才理解了这句含义的善治郎,立刻产生全身上下都有汗水喷出的感觉 那既是因为惊愕,也是因为恐惧,因为欢喜。而无论哪种情绪,都给他带来了深刻到无法用一句话形容程度的冲击。既然并非血统魔法而是魔法技术,就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习得。异世界居然有这样的技术存在,善治郎此刻非常希望这个情报到今天为止从未被泄露给外界知道。 「这真的只是一种魔法技术?就是说即便是我也有可能学会吗?」 「如果只是问可能还是不可能的话,答案是只要拥有魔力视能力,就任何人都有可能学会。但是,魔法文字的习得难度高的可怕,甚至到了魔法语的习得难度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地步。因此要独自习得是近乎不可能的。真要想学的话,用于参考的范本和专门导师都必不可少」 对善治郎的提问,古斯塔夫王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人可以在没有范本和导师的情况下独自解明翻译出一种未知文字的话,那个人就已经超出了天才的范畴,可以算是某种异能者了。 「『魔法文字』。乌托加尔斯居然存在这样的东西……。父亲大人,这也是只在历代乌普萨拉王之间口传的信息吗?」 听到和善治郎同样震惊,情绪甚至比善治郎还要兴奋的尤格文王子这么问,古斯塔夫王点了点头。 「不错。只是,既然乌托加尔斯已经送来了用这个『魔法文字』写成的邀请函,还指明要交给善治郎陛下。那么再对善治郎陛下隐瞒这个情报也毫无意义吧」 既然指名了要交给善治郎,那么可以视为乌托加尔斯已经做出了可以允许他知道『魔法文字』存在的判断。话虽如此,如果就此认为可以无限制把这一情报告知给任何人的话,那又太急于下结论了。 「善治郎陛下。关于『魔法文字』的存在这一情报,能请您尽可能不要外传给其他人知道吗?」 面对古斯塔夫王特意给出的提醒,善治郎也表示同意。 「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之后我会告知这一情报的,就只有奥菈和芙蕾雅这两位妻子」 乌托加尔斯送来的只是邀请函,那么只要之后善治郎应邀前往那边就万事大吉了,如果他想要隐瞒『魔法文字』的存在,应该要多少方法都有。 因此,『魔法文字』的存在仅限于现在在场的三人知道,这种事也是可以办到的。然而善治郎还是打算把这个情报告知给女王奥菈和芙蕾雅公主。即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至少也绝对要让女王奥菈知晓。因为整个问题涉及的面太广了,已经超出了善治郎可以一个人独自做出判断的范畴 对于这些情况,古斯塔夫王估计也十分理解吧。所以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他对善治郎点了点头。 「好吧。只是,真的只能限定那二人而已。除此之外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即便是斯卡谢也不例外」 同时这么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这封邀请函上给出的另一名受邀者,我选择芙蕾雅就好吧?」 难得乌托加尔斯都主动送来邀请函了,善治郎当然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但因为内容是以『魔法文字』书写的,所以受邀者必然仅限于知晓『魔法文字』存在的人。 这样的候补,包括因为刚才的谈话而得知了『魔法文字』存在的三人,以及稍后就会获得这一情报的两人总共五人。除去已经被乌托加尔斯指名的善治郎的话就是四人。这其中,古斯塔夫王和女王奥菈因为各自的立场不能入选,因此最后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两人。 在理解这些的基础上,善治郎特意举荐了其中的一人,也就是芙蕾雅公主。 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听到他的话后,另一名候补——尤格文王子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一点也不好。芙蕾雅不行。我,应该让我去。诶诶,绝对应该是我」 面对瞪着和芙蕾雅公主一模一样的冰碧色,但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逼过来的尤格文王子,善治郎只能发出「哦、哦哦……」这样没出息的声音。 「喂,尤格文。还不快停止」 虽然古斯塔夫王出言阻止了,银发王子却只是转过头来凶巴巴的瞪着父王。 「我不停。我尤格文,已经做好了直到善治郎义兄大人答应带我去为止,会不惜直接躺在地板上,手脚乱挥的哭喊着『带我去,带我去嘛』的觉悟!」 原本善治郎还以为这只是口头威胁,然而尤格文王子的眼神明显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他甚至已经做出一个压低身体重心,准备随时躺到地毯上的姿势。 这下连善治郎也确信了。这小子,是认真的。 更糟糕的是,古斯塔夫王虽然出言阻止了王子不得体的言行,但在基本方针上却是儿子的赞成者。 「不过嘛,纵观我国整个历史,乌托加尔斯主动送来『邀请函』这种情况至少近一百年来还从未发生过。所以说真心话我也希望善治郎陛下把另一个受邀者名额给我国。再加上还要尽可能隐匿『魔法文字』的存在这个条件,我能想到的候补就只有这小子了」 这么说完后,古斯塔夫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在尤格文王子背上拍了一下。 「父亲大人!」 虽然满脸喜色的尤格文王子趁势又向着善治郎逼了过来,但那和这么重要的问题善治郎能不能自己独断是两码事。 「我已经理解乌普萨拉王国的情况了。但是关于这件事的答复,请容我先回本国一趟,和奥菈陛下详谈后再给二位」 因此,善治郎才干脆的这么断言道。 然而下一个瞬间,尤格文王子已经飞快的躺在了地上, 「不要!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嘛—!」 同时一边这么哭喊一边双手双脚乱挥乱踹。 尤格文?乌普萨拉,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后宫中的密谈,或者说收服耍赖的孩子 隔天,用『瞬间移动』返回嘉帕王国的善治郎,将女王奥菈和芙蕾雅公主叫来后宫本宫的客厅中进行谈话。这是一场无论后宫侍女还是女战士斯卡谢,此次甚至都不允许留在门外走廊里待机的,完全只有三人参与的密谈。 善治郎先是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在乌普萨拉王国发生的事,然后拿出了作为证据的绿色石板——邀请函,结果…… 「不要!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嘛—!」 芙蕾雅公主躺在地上,手脚乱挥乱踹的闹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双胞胎吗?啊啊,的确是双胞胎呢 脑子里不由得这么吐槽的善治郎,再次对养育出尤格文王子和芙蕾雅公主这对双胞胎的双亲所付出的辛劳感到敬佩。 「芙蕾雅,你这么闹就没法谈下去了,坐回沙发上去吧」 「好了,快站起来。别太给人添麻烦」 「不要—!」 善治郎拉住芙蕾雅公主的右臂,奥菈拉住她的左臂,两个人就这么强行把银发公主从地上拉了起来,这画面完全就是一对父母在合力制服撒娇耍赖的孩子。 虽然一开始芙蕾雅公主呜呜咽咽的抽泣个不停,但被两人——主要是女王奥菈——毫不留情的强行拖回沙发上后,她几乎瞬间就停止了哭泣。 「那个,刚才是装哭?」 看到第二位妻子过于简单的停止了哭泣,善治郎不由得这么问道。 「不是哦?刚才真的是在哭哦?我只是情绪切换的很快罢了」 芙蕾雅公主一脸不以为然的这么回答道。哭泣也好尖叫也好都只是暂时的发泄不满情绪,有需要的话,心态可以立刻就切换出来。对能这样灵巧的控制自己言行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甚至都有点钦佩了。 从和芙蕾雅公主相识起,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年。此外,两人也在进行大陆间航行的『黄金木叶号』这个封闭空间里长时间共处过。然而结婚正式成为夫妻后,善治郎仍多次因为「芙蕾雅公主还有这样的一面」而吃惊。 这种情况,属于婚后身心距离大幅缩短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吧。只要结婚的话,就算是自己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也会暴露给伴侣,不过善治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虽然刚才看到的东西,已经超出了无可无不可的范畴,属于最好不存在的一面就是了 总之,全员总算都坐回到了沙发上,于是善治郎再次开启主题。 「我姑且再确认一次,奥菈和芙蕾雅都能看懂这封『邀请函』的内容吧?因为在我眼中上面的文字完全是日语」 对善治郎的询问,赤发的女王和银发的公主各自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啊啊,虽然我看到的是南大陆西方语」 「我也能看懂,不过是以故乡的文字书写而成的」 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放在桌子正中央的绿色石板上。 三个人同时看同一篇文章,每个人看到的文字却完全不同,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同样的现象其实也时刻发生在这个世界日常的会话中。 例如,奥菈现在说的应该是她惯用的南大陆西方语。然而那些话在善治郎听来完全是日语,至于芙蕾雅公主听到的,多半是北大陆北方语吧。仔细想想,这种现象也相当离奇了。 「这个『魔法文字』的效果,就只是自动翻译而已吗?」 善治郎对这么问的奥菈点点头。 「嗯。这种文字的话,似乎就是这样。因为只有自动翻译功能,所以如果阅读者没有已经熟练掌握一门文字的话就毫无意义。也就是对完全不识字的人无法发挥效力」 『魔法文字』这方面的特征,和可以自动翻译对话的『言灵』十分相似。 不过,奥菈并没有听漏丈夫说明中的不自然之处。 「你说仅限这种文字吧。也就是说,还存在其他类型的『魔法文字』吗?」 对女王的提问,善治郎先是歪头想了想,然后才不自信的点了点头。 「虽然完全没有证据,但现在想想,确实存在那种可能」 善治郎注意到的,是这块石板最初还是一颗石块时发生的细节。由那只神秘的灰猫叼来的绿石,是在拾起它的古斯塔夫王用手指在其表面上描绘了某种文字后,才变化成板状的。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工艺质地的,但按照善治郎自己的感觉,这块板子给他的感触类似透明的石质板材。即便用力掰也没有变弯的迹象,用指甲在上面划也不会留下划痕。当然,更无法像纸张一样反复折叠。这样性质的东西从立体的块状一下子变成平面的板状,只能认为是某种魔法效果造成的。 「所以,善治郎大人您才认为,那也是某种『魔法文字』的效果吗?」 提出这个问题时芙蕾雅公主的表情,已经超出了兴趣的范畴而是强烈关注了。 「嗯。老实说,因为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所以我也看得不是十分仔细,但古斯塔夫陛下确实曾在还是块状的这东西表面用手指描绘了什么,我觉得那很可能也是文字。所以,才产生了是不是也存在能引发这种形态变换的『魔法文字』的疑问」 「这块石板会不会是魔道具?如果双王国的口述正确,夏洛瓦王家过去曾藏身于乌托加尔斯吧?」 其实善治郎事前也想到过奥菈的这个假设,所以他立刻给出了回答。 「应该并不是吧?虽然也无法断定绝对不可能,但至少我觉得那种可能性应该低到了无视也没关系的程度。因为就算过去有夏洛瓦王家藏身在乌托加尔斯,如今也已经没有了吧?既然如此,魔道具对乌托加尔斯来说就属于无法再生产的贵重之物。我实在不觉得他们会把这么宝贵的东西仅仅当做邀请函来用」 「确实如此。不过,夏洛瓦王家的成员,真的全都移居到南大陆来了吗?」 「诶?」 奥菈的这个猜测完全超出了善治郎的预想。 「如果双王国的口述,以及历代乌普萨拉王传承的知识都正确的话,夏洛瓦王家应该在乌托加尔斯藏匿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然后才逃来了南大陆吧?那么,真的就不存在其实秘密留在了乌托加尔斯的夏洛瓦王家成员吗?如果我是当时的夏洛瓦王之主的话,肯定会留这么一手。因为这样一来,就等同于防止王家血脉断绝的保险多了一道」 「啊……」 这个,可说是善治郎完全看漏了的观点。在口述的传承中,『白之帝国』的后裔流亡去南大陆后,曾长期藏匿夏洛瓦王家的乌托加尔斯始终处于几乎不与外界交流的锁国状态。既然如此,其实有部分夏洛瓦王家成员并没有去南大陆。而是留下来继续藏身于乌托加尔斯——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 就像为已经说不出话的善治郎打圆场一样,奥菈继续说了下去。 「嘛,话虽这么说,我也觉得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而且还是相当低的那种。毕竟如果『留在乌托加尔斯的分家』之类的分支真的存在,双王国的王族对其没有任何印象就太不自然了。上次我和布鲁诺前国王会谈期间聊到和乌托加尔斯有关的话题时,对方就完全没给出过这方面的信息」 当然了,由于布鲁诺前国王没有把所有情报全部提供给奥菈的义务,所以也存在他知道却故意不说的可能。此外,夏洛瓦王家经历漫长的岁月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留在乌托加尔斯的分家,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因此,对这个问题目前只能用不清楚做结论。 「不过,如果把这封『邀请函』拿给佛朗西斯科殿下和霍娜殿下看的话,应该就能判明它是否是魔道具了吧」 「这个办不到。我已经和古斯塔夫陛下约定,不会向奥菈和芙蕾雅之外的人透露『魔法文字』的存在」 「唔嗯」 对善治郎的回答,奥菈一边遏制表情一边点了点头。 通常来说,比起那种口头约定,以「我只在这里告诉二位」为前提把情报透露给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来换取实际利益,才是『女王奥菈』一贯的做法。 然而,实际做出约定的是奥菈自己或其他贵族先不说,立约的人是善治郎就不能那么做了。因为善治郎的外交方针,是以诚实为前提的。就像之前『成人之证』时那样,即便交涉上多少吃亏一些,善治郎也不会轻易打破和他人的约定。 这样的行事原则有着十分宝贵的价值,因此轻易将积累到如今程度的信用抛弃的话就太可惜了。毕竟诚实的信用度这种东西一旦失去,想要重新找回就非常困难。 「明白了。这次的事,除非得到古斯塔夫王或者乌托加尔斯的正式许可,我绝对不会透露给其他第三者知道。芙蕾雅也没意见吧?记住,即便对斯卡谢也不能说。我也是一样不会告诉任何人,即便对方是老爷子——香狄翁或法比奥」 「是,我知道了」 对女王的话,芙蕾雅公主也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女战士斯卡谢对于她,就如同首席魔法使香狄翁和法比奥秘书官对于奥菈一样,都属于心腹中的心腹。然而今天谈及的秘密,即便也对这些人也不能透露。 「嘛,不过维持现状的话信息交流将变得很麻烦,所以善治郎,你前往乌托加尔斯后,即便一人也好,要想办法向对方争取让夏洛瓦王家的成员看这封『邀请函』的许可」 话题被引回正题后,芙蕾雅公主带着和刚才不同意义的认真表情再次开了口。 「是。那么善治郎大人,到最后,关于这次要和您同行的人,那个……」 听到银发妻子的话,善治郎不由得求救般的向另一名妻子——奥菈所在的位置看去。然而,女王只是面无表情的对他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开口帮忙的意思。看起来,最后决定性的答复,必须由自己亲口告知给芙蕾雅公主了。 毕竟善治郎是整件事的中心,再考虑到他、芙蕾雅公主、奥菈各自所处的立场,最终的决定由自己亲口告知才符合道理。对此善治郎也都理解。但即便理解,他心中仍抱有「说不定,奥菈会站出来替自己搞定这事」的一缕希望。毕竟把决定说出来后会引发多大的麻烦,就连善治郎也轻易就能想象的出。 然而,现在却是这种局面,那么善治郎也只得做好觉悟了。 「芙蕾雅」 「是」 善治郎笔直的注视着芙蕾雅公主冰碧色的双眼, 「这次要和我一起去乌托加尔斯的同行者,是尤格文王子。芙蕾雅你就留下来看家吧」 同时用有点快的语速,一口气说出了结论。 「…………」 听完这番话,芙蕾雅公主直接无言的从沙发滑落到地面上,然后横躺了下去。 「不—要—!我,应该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嘛—!」 「不,办不到的啊。考虑到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关系,再怎么说这种时候比起芙蕾雅更应该优先选择尤格文王子吧?」 无论善治郎试图靠道理说服, 「好了,芙蕾雅。别再说这种不讲道理的话。你要是再这么不听人劝,今晚的冰淇淋就不给你了哦」 还是奥菈的温和威胁,芙蕾雅公主都完全没有让步的迹象。 「不要—,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嘛—!」 这已经不是一个男人和两位妻子,而是一对夫妇和一名女儿才能构成的画面了。 「先忍耐这一回,芙蕾雅。过后我一定设法补偿你」 「善治郎,你别太娇惯她」 「不是,因为我也清楚,探索未知事物对于芙蕾雅是多么有魅力」 「唔,这倒也是」 对善治郎的话,奥菈也表示可以理解。只有十几岁的公主,居然当上大陆间航行船只的船长并一路航行到了南大陆来,这种事完全违背了一般常识。但也由此可以证明,芙蕾雅公主对于探索未知事物这一行为的饥渴程度,已经到了不惜让这样的非常识行为强制成立的地步。 「作为忍耐的补偿,我会送礼物给芙蕾雅的。新裙子也好,宝石也好,就算是双王国的塔拉耶带来的黄金饰物也可以哦。当然,如果在乌托加尔斯遇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也会带回来给芙蕾雅你当土特产」 因此,奥菈才无言的肯定了善治郎的这番承诺。 而听到这番承诺后,芙蕾雅公主瞬间停止了哭泣,怯生生的望向善治郎,然后…… 「比起新裙子和宝石,我更想要船。可以的话,阿尔卡多港建造计划的前期预算也……」 提出了这些规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要求。虽然芙蕾雅公主是抱着侥幸心理提出的,但这些也属于如果现在是和善治郎两人独处的话,她就算口误也不会提出的要求。 结果,该说果不其然吗, 「喂,不要得寸进尺!」 「呀啊!?」 奥菈抓住芙蕾雅公主的后颈,毫不留情的把她拎了起来。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15卷』待续 附录 侍女和侍女的南北交流 酷暑期已经临近结束的某天午后。 由于今天王配善治郎因工作去了乌普萨拉王国,女王奥菈也选择在王宫里用午餐,后宫本宫中的气氛变得相对比较悠闲。 由于历法上尚处于酷暑期,现在侍女们仍能拿到连午睡也允许的漫长午休时间,但在这个时期,有时也会出现白天的温度不再让人难以忍受的日子。 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已经上了一定年纪导致不耐暑热的,或是工作认真的侍女们,仍会吃完午餐后就返回自己的房间午睡恢复体力。 然而,也存在完全相反的人——也就是那些因为年轻所以体力十分充沛,或者对工作不那么认真的侍女们。相对凉快一些的酷暑期午休,对她们属于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时间。 应该也不必多说了吧,菲、多萝蕾丝、蕾蒂这『问题儿童三人组』,就属于典型的年轻又有体力,对工作也不那么认真的侍女。 「嗯,好吃」 「这个,相当不错呢」 「唔—嗯,还是再彭松一些更美味吧—?该多加些小苏打吗?」 一团和气又吵吵闹闹的享受着自由时间的菲、多萝蕾丝、蕾蒂面前,放着装有烤松饼的木盘。 三人用木餐叉将烤松饼切成小块,然后送入嘴中。 和一脸幸福的沉浸在松饼甜蜜口感中的菲,以及很满足的连连点头的多萝蕾丝不同,始终都在冷静的查找眼前烤松饼的不足之处的蕾蒂,可算是已经被培养出了制作者的自尊了吧。这说不定也能算她接受凡妮纱个人指导的成果之一。 烤松饼菜谱的出处,不必说自然又是善治郎。虽说善治郎原本就不问种类的带来了大量自己喜欢的菜色和点心的菜谱,但点心类食物大多必须用到乳制品,所以其中很多直到近来才终于能够再现。 这一切,全都是托了因为尼古拉的活跃让饲养山羊一事成为了可能的福。不仅是羊奶,其他诸如芝士、黄油、鲜奶油等乳制品,虽然量还不多但现在已经可以生产出来了。多亏如此,能够再现的食物一下增加了很多。当然了,鲜奶先不说,其他乳制品距可以稳定供给的阶段还差得远就是。 顺便说下,善治郎之所以会想到要吃烤松饼,比起乳制品,从北大陆带回的枫糖浆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与其说善治郎是从枫糖浆联想到烤松饼,不如说以他贫乏的知识,对枫糖浆的用法就只知道浇到烤松饼上这么唯一一种比较准确吧。 无论如何,虽然善治郎已经公开了的菜谱,但烤松饼眼下仍属于还在摸索阶段,需要反复修正具体做法和细节的尚未完成的食物。而每次有新甜点推出时,后宫总会鼓励侍女们在自由时间自主尝试制作。 只需说明要试做哪种菜品,就可以拿到使用厨房的许可,甚至能有限度的动用专为后宫准备的食材。当然,如果多次失败浪费食材的话还是会受罚,但在这方面,蕾蒂深受厨房负责人侍女凡妮莎的信赖,导致问题儿童三人组的其他两人跟着得了不少好处。虽然产量还不稳定的黄油和只能靠『瞬间移动』这唯一一个渠道才能弄到枫糖浆都属于贵重物品,但只要拿出完善菜谱的名号给善治郎,就连侍女们也能使用这些稀有食材。 吃完刚烤好还带着余温,上面又加了从客厅冰箱里拿来的黄油和枫糖浆的松饼后,蕾蒂重新开始向两名同僚征求意见。 「你们觉得如何?菲酱、多萝蕾丝酱」 「嗯—?我觉得很好吃啊?」 「没错呢。我也不认为有什么毛病」 对制作者蕾蒂的询问,身为试吃主角的菲和多萝蕾丝只是回以抽象的夸赞。因为很难拿来参考,前者不由得发出困扰的声音。 「诶—?可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没法呈献给善治郎大人和奥菈陛下品尝哟—。多半凡妮莎大人也不会给及格分」 「啊—,凡妮莎大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严格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凡妮莎大人可是专业的啊」 包括侍女长在内的五位后宫上司中,对众人平日里的言行管控最为宽松,同时也最和蔼可亲的就是厨房负责人凡妮莎,这是年轻后宫侍女们全体一致通过的意见。但这位凡妮莎,也有绝对不会妥协时候。 后宫之主善治郎,女王奥菈,以及最近新加入的侧室芙蕾雅。一旦和呈献给这三人的料理有关,凡妮莎就会变成异常严格。料理本身的完成度当然也是一方面,但她比什么都更在意的是食物的安全性。 尤其是平日里存放在冰箱中的食材,凡妮莎管理的极为严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每日三餐的话,最后都有凡妮莎亲自试吃检查,但对于冰箱中的食物,善治郎和奥菈却往往是自己动手直接拿来就吃。 想要防止变质的食物,最糟糕的情况下是有毒的食物混入冰箱中非常困难。因为这个缘故,最近临时被雇来负责庭院和浴室等工作的女仆们别说接触冰箱了,就连进入冰箱所在的客厅都是严格禁止的行为。唯一被允许进入客厅,负责室内清扫工作的女仆,都经历了相应的严格筛选,甚至因此导致她们的薪水比其他女仆高了不少。『被选上做清扫类工作』,似乎已经在临时女仆中成为了一种受到认可的证明。但即便是得到了这一认可的女仆,在清扫客厅时身边也必定会有侍女负责监视,绝不允许她们靠近冰箱。 更有甚者,连芙蕾雅公主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侍女们,以及嘉帕王国分配给北大陆公主的南大陆侍女们,目前也不允许碰冰箱里的食材。 因此,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但蕾蒂三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得到了非常大的信任。当然了,这里说的信任仅仅是指她们在绝对不会加害善治郎这方面而言,如果论综合能力和是否勤勉方面的评价,问题儿童三人组甚至连新人侍女也不如。 就在这样的问题儿童三人组开心的享受自由时间时,休息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三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外来者,第一个开口打招呼的是多萝蕾丝。 「哎呀,真少见,这不是蕾贝卡吗。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听到多萝蕾丝对自己打招呼,年轻的侍女——蕾贝卡向着三人走了过来。 蕾贝卡是新侧室芙蕾雅公主从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三名侍女中的一人。因此,她有着雪白的皮肤,金色的长直发,绿色的双眼这些在南大陆非常显眼的体貌特征。 万幸的是,此地是嘉帕王宫的后宫,又有具备同样体貌特征的玛格丽特这个先例,所以蕾贝卡并未收到太多好奇的视线,但她无疑还是非常显眼的。 「好久不见了呢,多萝蕾丝。菲和蕾蒂也是。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了」 「嗯,可以哟—。坐吧,蕾贝卡酱—」 得到菲和蕾蒂的同意后,蕾贝卡在同一张桌子旁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虽然蕾贝卡这些乌普萨拉王国王国的侍女已经来到后宫一个月以上了,但就和刚才那句「好久不见」形容的那样,她们几乎没什么机会和菲等人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下来闲聊。 导致这种现象的并非奥菈的本宫和芙蕾雅的别宫之间产生了隔阂之类的深刻理由,单纯只是因为现在是酷暑期。 对迄今为止从未离开过乌普萨拉王国一步的北大陆侍女们来说,嘉帕王国的酷暑期实在过于可怕了。因此,她们在工作之外包括午休在内的所有自由时间里,都躲在安置有造雾魔道具的房间中不敢外出。 原本是这样状态的蕾贝卡,居然在允许留在个人房间里午睡的时间段出现在了侍女用食堂里,这让菲三人感到惊讶之余又很为她担心。 「现在不去午睡不要紧吗?虽说今天确实比平常凉快一些」 这么说完后,多萝蕾丝很贴心的倒了一杯凉茶推到蕾贝卡面前。 「谢谢。老实说,完全不是不要紧。应该说,这样的气温居然还算『凉快』,我已经被吓到了。所以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但一直躲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 蕾贝卡边这么说,边维持着优雅的样子一口气喝光了凉茶。 就像本人说的一样,蕾贝卡的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太好。这不仅仅是脸色差那么简单,她的绿色双眼中看不到一丝活力,语气和动作也透着一股疲惫感。 蕾贝卡之所以在这样的状态下仍勉强自己外出,是因为主人芙蕾雅公主的要求。 「说是要尽可能的,加深和嘉帕王国的后宫侍女们的交情」 芙蕾雅公主对自己从祖国带来的侍女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主人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蕾贝卡也能给理解。嫁往他国的王侯贵族之女,来到男方国家后必须重点培养的人脉首先是丈夫本人的关系,其次是和丈夫亲属的关系,然后第三也是尤其重要的,是自己从祖国带来的部下和所嫁之国当地部下之间的关系。 而且芙蕾雅公主的场合,她能从祖国带来异国后宫使用的人才以王族标准来说又少的异常。虽然作为替代,她还带了大量以锻造师韦伦多为首的后宫之外的人才来取得了一点的平衡,但这仍无法改变北大陆公主手上的后宫用人才过少的事实。 这个问题,已经严重到了如果仅靠从祖国带来的人,芙蕾雅公主甚至无法维持自己后宫生活,导致嘉帕王宫不得不另行分配少量人才给她的地步。因此无论是为了保障芙蕾雅公主的日常起居,还是为了更长远的目的也就是保障她的人身安全,让乌普萨拉王国出身的侍女们和嘉帕王国出身的侍女们进一步加深交情,都属于是需要半强制的,尽快搞定的事。 幸好虽然数量很少,但芙蕾雅公主带来的侍女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精锐。因此纯作为侍女的能力不必说,就连面对初次见面的人物也毫不畏缩的胆魄,已经能迅速与人建立良好关系的亲和力等素质,她们也相当出色。 结果,无论对谁都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菲、非常精于和人打交道时的算计的多萝蕾丝,以及从本质上就是个老好人的蕾蒂,即便之前接触机会很少,仍和乌普萨拉王国的侍女们建立了相当要好的关系。 「蕾贝卡酱,你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哟—。要吃烤松饼吗—?」 听到蕾蒂用担心的语气这么问,蕾贝卡先生瞄了一眼烤松饼,然后带着沉痛的表情摇了摇头。 「抱歉,我没办法吃。虽然最喜欢甜食了,但如果现在吃下热的食物,会超出承受极限的」 看来,蕾贝卡现在真的处于勉勉强强还能行动的状态。 「蕾贝卡,你真的别勉强自己啊」 「嗯,到下次开始工作为止,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去纳凉比较好吧?」 对多萝蕾丝和菲的这些提醒,蕾贝卡只是笑了笑。 「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没关系的。如果不能一点点的适应这种酷暑,我就没脸去见芙蕾雅大人了」 然后强打着精神这么答道。不过,她的这番话估计真的只是在嘴硬吧。证据就是听了蕾贝卡的回答后,蕾蒂似乎想到了什么暂时退席离开了,可蕾贝卡却对蕾蒂的离去完全没有反应。搞不好,她已经被热得根本没能察觉到吧。 蕾贝卡之所以刚才说没脸去见芙蕾雅公主,是因为在面对酷暑期的酷热这件事上,北大陆公主比她更辛苦。 和基本不会离开后宫,有需要时就可以躲进安置有造雾魔道具的私人房间避难的侍女们不同,虽然回数不多,但芙蕾雅公主偶尔必须出席在王宫中举办的午宴或晚宴,有需要的话甚至得在王宫里从白天呆到晚上。而不必说,王宫里当然是没有造雾魔道具的。 这么一看的话,确实说芙蕾雅公主面对的局面比侍女们更严酷也不为过。 「芙蕾雅殿下已经在嘉帕王国居住了一年以上吧。而且,她似乎还接受过成为战士的训练,所以和蕾贝卡你是不一样的」 「菲,不是芙蕾雅殿下而是芙蕾雅大人哦」 「啊,不好不好。我弄错了,是芙蕾雅大人才对」 原本打算安慰蕾贝卡的菲被多萝蕾丝指摘后,慌忙用手捂住嘴做了修正。 由于比起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自己作为善治郎侧室的立场眼下更需要尽快树立起来,芙蕾雅公主曾下达过不要称呼自己为『殿下』的命令。因此严格来说,菲刚才的发言算是一种抗命。但因为北大陆公主本人并不在场,菲也不是有意用错称呼的,所以并不值得为这件事掀起波澜。 实际上,蕾贝卡也确实没打算因为菲的发言怪罪她。不过,刚才那番话里另有别的她必须反驳的部分。 「嘛,确实事前为了习惯所花费时间的长短是会带来很大区别。不过,后半部分你说的可不对哟」 「诶?你的意思是芙蕾雅大人并未接受过成为战士的训练吗?可我听说就是那样的啊」 对歪头表示不解的菲,蕾贝卡露出一个虽然很小,但十分自傲的笑容。 「那个情报并没有错。我说不对是指更后面的部分。你说『和蕾贝卡你是不一样』吧?不对哦。我和芙蕾雅大人,在这方面其实是一样的」 「诶?」 菲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蕾贝卡话语中的含义。 相对的,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其中含义的多萝蕾丝,则发出一声惊叹。 「诶诶!?就是说,蕾贝卡你接受过成为战士的训练吗?」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完后,菲也用惊讶的眼神看向蕾贝卡。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的话,北大陆侍女刚才的话确实可以这样解读。 面对两人惊讶的目光,蕾贝卡露出一个感情复杂的笑容表示了肯定。 「啊啊。因为我自小就对女战士很憧憬嘛。所以努力说服了双亲,接受了很多相关的训练,最后参加了获得『女战士之证』的考验……结果落选了。所以我真的和芙蕾雅大人是“一样的”。啊,不过作为战士我比芙蕾雅大人更强哦。毕竟是在外人看来非常可惜的阶段落选的。实际比武时,我一次也没输给过芙蕾雅大人」 说完,蕾贝卡举起右臂,做了一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如此说来,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蕾贝卡的体格确实和普通女性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她的脖子、手腕、胸口的肌肉因为很结实,所以显得更粗一些。虽然现在被桌子挡住了看不到,但多半她大腿的线条也和普通女子完全不同吧。这是比起柔软用紧致来形容更合适的,有意锻炼过的人类才会有的体型。 菲和多萝蕾丝看蕾贝卡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真厉害呢,蕾贝卡」 「从制度上承认女战士的国家,果然和我们不一样」 「是吗?可嘉帕王国应该也有女性的战士吧?」 一时间没能理解蕾贝卡在说什么的菲和多萝蕾丝先是歪头思考了一会,然后高个子侍女才想到了什么。 「……啊啊,你是指奥菈陛下?那位大人是特别的啦」 「诶?啊……啊啊,没错呢。奥菈陛下属于例外吧」 对多萝蕾丝的回答,蕾贝卡有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因为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她又马上开始敷衍。因为刚才蕾贝卡暗指的人物,其实并不是女王奥菈。 蕾贝卡真正在意的,是后宫侍女中的某两人。她们至少也能和蕾贝卡势均力敌,其中一人甚至远在她之上。 但现在想想,那两名侍女的穿着打扮和其他人完全相同,也没有配备直接可见的武装。此外,大概是特意为之吧,两人似乎都采用了让体型乍看之下毫无特别之处,以外人不易察觉的形式增加肌肉的方式锻炼自己。 综合了这些特征后,就不难想象那些可以战斗的侍女,肯定都有不希望普通侍女知道自己特殊职责的想法了。 (不过保险起见,事后还是去找芙蕾雅大人和斯卡谢大人确认一下吧) 就在蕾贝卡思考这些的时候,刚才离席的蕾蒂捧着一个被银色餐盖盖住的托盘回来了。 使用银色的餐盖,是芙蕾雅公主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新文化习俗之一。这似乎是在有着漫长寒冷季节的乌普萨拉王国,为了避免得做好的料理迅速变凉所衍生出的习俗。不过,蕾蒂现在动用餐盖却是为了完全相反的理由。 「蕾贝卡酱,这个的话你应该就能吃了吧?」 这么说完后,蕾蒂掀开了餐盖。餐盖下的托盘中央放着一个小盘子,上面摆放着蕾贝卡刚才见过的点心——烤松饼。 但和刚才菲她们吃的松饼不同,这块松饼并非刚烤好还散发着热量的状态,而是已经放入冰箱冷却过,同时小心防止它变得干瘪眼下依旧蓬松湿润。放在上面的调味料也并非黄油和枫糖浆,而是『冰淇淋』。 「蕾蒂!?」 「等等,这是!?」 对发出惊讶声音的菲和多萝蕾丝,蕾蒂露出一个轻飘飘的温和笑容。 「嗯,这是用我的那份松饼改良的,所以材料方面没问题的」 然后用这样的话安抚了两人。 「当然了,如果真吃不下去也不必勉强,不过这个是凉的,所以即便是现在的蕾贝卡酱估计也能吃吧—?」 听到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的蕾蒂这么说,菲和多萝蕾丝猛的向坐在她们对面的蕾贝卡探出身子。 「蕾贝卡,你真的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没错,不能勉强自己。如果硬让自己吃下去感到不舒服的话,反而会消耗更多的体力」 两人的态度露骨到这种地步,就连蕾贝卡也理解蕾蒂拿来的这种冷松饼,是能让她们非常执着的珍品了。 不过比起食欲,蕾贝卡现在被激起的欲望不如说更接近好奇心,带着『现在就背叛一下菲和多萝蕾丝的期待好了』的有些恶作剧的心态,她拿起了餐叉。 「既然蕾蒂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再拒绝就太过分了呢。那我就不客气的开动了」 明明深处虽然在酷暑期已经可以算作凉快,但仍超过三十五度的暑气中,却能从眼前的餐盘上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气。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蕾贝卡用餐叉切下一小块带着冰淇淋的凉松饼放入口中。 「!!」 口中感受到的冲击,甚至连让蕾贝卡瞬间挺直了后背。 口腔内所有部位感受到的刺激,来自压倒性的冰冷和清爽的甘甜味。明明口感很冷,却仍能品尝到鲜明的甘甜味。可以带给人这样的口感,意味着制作的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砂糖。因为这种甜味和枫糖浆等甜味料的甜味完全不同。 若以砂糖是稀少舶来品的乌普萨拉王国的价值观来评价,这道冷松饼可谓相当奢侈。即便以嘉帕王国的价值观评测,冷松饼也属于因为原本不可能存在而珍稀到常人无法理解程度的佳肴。 在乌普萨拉王国,当合适的季节来临后,居民们也会将冻结的山羊奶奶皮捣碎做成类似冰酪的食物。然而,同样的东西按理在嘉帕王国本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原因不必说,自然是由于这边不存在将山羊奶冷冻的手段。 硬要说的话,嘉帕王国国内的高山山顶附近,倒也存在能做出那种食物的低温环境。所以如果有『瞬间移动』术士协助的话,去那些地方将山羊奶冻好并在融化前带回来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那种可能再怎么说也无法纳入考量范围内。目前,嘉帕王国中能使用『瞬间移动』魔法的人,就只有女王奥菈和王配善治郎两人而已。而女王和王配,不可能会为了给侍女吃的点心反复来往于王宫和山巅之间。那样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不过,蕾贝卡现在也没心思考虑太多。她已经完全被冰淇淋带来的冲击俘虏了。 「…………」 蕾贝卡一口接一口无言的不停吃下冰淇淋松饼。 「啊啊……」 「……好吃吗?算了,即便你不回答也一目了然了呢」 即便菲和多萝蕾丝满脸遗憾的看着自己,蕾贝卡也完全不在乎。她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把整份冰淇淋松饼吃了个干干净净。 「谢谢你,蕾蒂。这个非常好吃。感觉我今晚做梦时都会梦到呢」 光是看看笑着这么答谢的蕾贝卡的表情,就能明白她的话决没有半点夸张。 「是吗。太好了—」 蕾贝卡直到刚才还因为酷热朦朦胧胧的双眼,现在已经恢复了生气。 「话说回来……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后宫里居然存在即便在这样的酷热中也能制作冷点的设备吗」 「诶诶。是善治郎大人从祖国带来的……那个,类似魔道具的东西啦」 听到蕾贝卡的感慨,多萝蕾丝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给了她一个半遮半掩的回应。 作为所有家电用品核心的发电机被安置在了中庭里,想对新来的侍女们隐瞒其存在是不可能的。因此善治郎带来的家电用品可以让乌普萨拉王国出身的侍女们知晓,已经变成了可以容许的范畴之内的事。 「魔道具吗。真厉害呢。老实说,我一直认为北大陆比南大陆更先进,但来到这边后这个想法已经大幅改观了。尤其是那种火球的魔道具,那个真是太棒了。照明管理工作一下变得轻松了很多。至于造雾魔道具就不必多说,已经是我们的生活必需品了」 对蕾贝卡这些充满实感的话,亲身体验过北大陆各种风气的多萝蕾丝苦笑着回答了她。 「蕾贝卡最初的感想并没有错哦。基本来说北大陆确实要比南大陆先进。不过,只有配备了魔道具的大国王宫是例外」 善治郎和奥菈为了让芙蕾雅公主入住后宫后能过的舒心,事前向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订购了大量魔道具。 其中最优先的自然是造雾纳凉的魔道具,但其拿来当室内光源用的『不动火球』魔道具两人也订了不少件。这是因为曾长时间在乌普萨拉王国的广辉宫滞留的善治郎,察觉到北大陆这边的照明手段即便在平民之间也是以蜡烛为主。 相对的,嘉帕王国的室内用光源,哪怕是王宫也只会在举办特别活动时才动用蜡烛,平时基本是靠油灯来提供照明的。善治郎觉得,平时用惯了蜡烛的人突然改用油灯很可能会变成一种隐患。毕竟,非密闭构造又是使用液体燃料的光源,让不习惯的人来使用是非常危险的。 善治郎的这份担忧,很快就和认为自己需要展现对新侧室的欢迎之意同时也确实需要注意物理上的防火的奥菈达成了一致。于是两人购入了好几件『不动火球』魔道具,安置在了芙蕾雅公主居住的后宫别宫中。 如果仅限定部分魔道具,以及善治郎带来的地球产家电用品的话,南大陆的技术水平确实超越了北大陆。另外,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贵族的宅邸和部分面向上流阶级客人的旅馆或商店也配备有玻璃窗。还有,虽然让南大陆港口运转的主要动力是人力,但也会使用原始的起重吊车之类的器械。 所以如果比较对象仅限乌普萨拉王国的话,能为全体国民带来好处的技术的水平应该是嘉帕王国占上风吧。当然,在很多细微之处都存在例外就是了。 「说起来,斯卡谢大人即便在后宫里也时刻武器不离身呢,蕾贝卡不那么做吗?你虽然没能正式成为女战士,但也达到了差一点就能合格的水准吧?好不容易才练就了这么厉害的武艺,我觉得就此埋没不用太可惜了」 多萝蕾丝的这番话让蕾贝卡露出一个被打了措手不及的表情,但仔细思考了一会后,她还是带着遗憾的表情摇了摇头。 「确实,这里并非乌普萨拉王国,我现在也算是嘉帕王国的人,所以即便佩剑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但结束了这次的短期工作后,我预定要返回乌普萨拉王国按传统要求和人结婚的,所以还是不要过于习惯背离那边习俗的行事风格比较好」 在乌普萨拉王国,如果一名女子在获取『女战士之证』的考验中落选了却仍做出战士言行的话,会被认为太「死缠烂打」遭到鄙视。 当然了,如果是本人或侍奉的主人遇到危险,那名女子才再次挥剑退敌之类的情况,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芙蕾雅公主只要有需要就会亲自拿着长矛或手斧去猎杀目标的做法,可算是相当蛮不讲理的行为。虽然按照本人的说法,这属于「保护自身安全的紧急手段」,但以明明身边有负责护卫的女战士斯卡谢跟着,或者说牵制着她,芙蕾雅公主仍要自己手执长矛去和野生肉龙对峙这类具体情况而言,刚才的那种借口实在太牵强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蕾贝卡并不是芙蕾雅公主那种级别的无视规则之人。 「这样,蕾贝卡要回祖国去啊。没想过在这边结婚吗?」 对菲天真无邪的提问,蕾贝卡苦笑着回答了她。 「如果本人期望的话,我们这些来自乌普萨拉王国的侍女,确实有可能嫁给嘉帕王国的贵族在这边定居下来,然后终生侍奉芙蕾雅大人。虽说一切都是以能先找到结婚的对象为前提吧。 但是,只有我是无法这么做的。因为小时候我就和父亲约定好了。作为允许我将成为女战士当坐人生目标的代价,如果我在获取『女战士之证』的考验中落选了,就必须按照父亲的意思和某人结婚」 蕾贝卡父亲为她找的结婚对象,正好就是一位嘉帕王国的贵族,这种事的可能性当然无限接近于零。 「这样啊。有点让人惋惜呢」 虽然菲和自己说的那样露出一个感到惋惜的表情,但对于蕾贝卡所描述的内容,她只是带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轻易就接受了。 无论平日里的言行如何,菲都是有着普通价值观的贵族之女。婚姻的最终决定权并不属于本人而是在家族之主的手上,这在她心中属于理所当然的常识。 不过在这方面,乌普萨拉王国的习俗却有些不太一样。 「其实如果我『女战士之证』考验合格的话,这方面的问题就能一口气解决了呢」 所以我才仍旧有所留恋啊,蕾贝卡叹着气这么说道。 「是也约定了如果成功成为女战士的话,就可以自由选择和谁结婚吗—?」 对蕾蒂的提问,蕾贝卡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和父亲并没有那样的约定。只不过是女战士的地位和百人长相当,所以拥有『本人的有意的话就能单独成立一个分家』的权利。当然,由于还要先备齐房子、武具、马匹等各种物品后才会被正式承认为分家,所以这种事并不简单。但反过来说,只有把那些问题都解决,女战士就可以成为一个新生家门的家主」 而从分家成立,或者说女战士成了其他家门的家主那一刻起,即便是亲生父亲或兄长,也不再有对她发号施令的权利。不过,由于还有分家应该尊重本家,本家也要庇护分家这类不成文的规矩存在,即便成为分家家主了,女战士也很难获得真的不受任何拘束程度的自由。 「啊咧?既然如此,那斯卡谢大人也是了?」 「啊啊。那位大人,就是一位出色的分家家主」 「这样啊—。既然如此,芙蕾雅大人也成为女战士的话,也会成为一名分家家主吗—?」 虽然立刻就回答了多萝蕾丝的问题,但对于蕾蒂的提问蕾贝卡却思考了一会。 「这个嘛……我觉得多半很难吧。虽说如果即便仅限我知道的部分,基本可以断言王家的公主里把成为女战士作为目标的人物就只有芙蕾雅大人一位,但男性王族成员的话,大多拥有比百人长更高的地位。所以王族成员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分家时,应该必须先获得国王许可才行」 这个,算是一种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处置。毕竟普通贵族增加分家也不会对国政造成多大影响,但如果王家的分家随便就能成立的话,不难想象整个国家一定会陷入混乱。 「在乌普萨拉王国,以成为女战士为目标的人很多吗?难不成爱尔维拉也是?」 菲天真的抛出这么个问题。她提到的爱尔维拉是和蕾贝卡一个寝室的年轻侍女,现在依照善治郎的指示,暂时返回了乌普萨拉王国。 「爱尔维拉并不是哦。那孩子纯粹只是由于作为侍女很优秀,人格也无可挑剔才被选中的。至于以成为女战士为目标的女子,一般来说也并不太多。大约是仅限从小体力和臂力就胜过同龄人的一小部分女子的感觉吧。不过,我和芙蕾雅大人这一代可能有点例外,以成为女战士为目标的女子比以往多了些,这主要是斯卡谢大人造成的影响」 芙蕾雅公主和蕾贝卡,都属于对当时还是少女却不仅拿到了女战士的资格,还在包括男人在内的同辈战士中无人能敌的女战士斯卡谢——因为当时尚未拿到称号,所以准确来说是女战士维克多利亚——满心憧憬的世代。 我也想像维克多利亚大人那样建功立业——少女们会产生这样的愿望,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吧。结果,在比女战士斯卡谢更年轻的下一辈人当中,感觉自己也可以成为战士的女孩子比其他世代变多了不少。 「成为女战士的人当中,高大的人果然很多吗—。虽然在我们几个看来,蕾贝卡酱你也已经相当高就是了—。难不成女战士们的身高,都是斯卡谢大人那种水平—?或者是多萝蕾丝酱这样的—?」 「斯卡谢大人的身高,再怎么说也属于例外中的例外了。毕竟即便和其他女战士相比,她也要比对方至少高出一头呢。不过比实力的话高的可不止一头。 多萝蕾丝的话,即便放在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战士中也算是身高相当高了吧。不如说,如果我有她这样的身高,获取『女战士之证』的考验就绝对能合格了」 对蕾蒂没多想就提出的问题,蕾贝卡边这么说边恨恨的看了多萝蕾丝一眼。 「就算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没法把身高分给你啊」 「我知道,但羡慕的东西就是羡慕」 面对苦笑起来的多萝蕾丝,蕾贝卡长叹一声后这么答道。 论平均身高的话,乌普萨拉王国主要民族的诺阿人基本都会比嘉帕王国人高。不过,这只是两国全民平均身高相比较后的结果,如果具体到个人的话就有可能发生逆转。 身高在一百七十公分上下,也就是只有乌普萨拉王国女性平均身高的蕾贝卡,大概真的打心底羡慕多萝蕾丝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吧。 「身高足够高的话,即便不以成为女战士为目标,在寻找结婚对象是也会成为有利条件」 蕾贝卡追加了这么个情报。 乌普萨拉王国是有着浓厚尚武风气的战士和海盗之国。因为这个缘故,贵族阶级都追求生下体格强悍的子嗣。即便不存在相关的科学证据,但他们也根据以往的经验,理解到孩子的体格有着和父母近似的倾向。 结果,这些追求更强悍体格孩子的,追求更高大体格孩子的男人们,将高高的身高视为了一种担任自己伴侣的女性的美德。虽然像女战士斯卡谢那样,身高高到超过男方程度的话还是会伤到他们的自尊心,但即便如此也很少会有男人对这样的斯卡谢表示反感。 「嘿诶,这方面乌普萨拉王国和这边的标准完全不一样呢」 「没错。虽然嘉帕王国的女人也喜欢高大的男性,但男性对女性的这方面就不怎么在意了。不如说,高个子的女性在这边反而有被疏远的倾向?」 由于身高特别矮小的菲和特别高大的多萝蕾丝说这番话是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让蕾贝卡理解到两人说的都是事实。 「这样啊。既然如此,这边受欢迎的女性在哪些条件上更为出众呢?家世和容貌吗?」 对蕾贝卡的提问,多萝蕾丝先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回答。 「这个嘛,家世无疑是所有条件中最重要的那个。容貌和本人的人品当然也很受重视。除此之外的话,果然就是魔力量了吧」 「魔力量?」 听到这个完全在预想之外的答案,蕾贝卡露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表情。 但对嘉帕王国的人来说,这属于很普通的常识。 「啊啊,没错呢。魔力量很重要」 「嗯。贵族自然不必说,我听说连平民之间也是魔力高的人更容易结婚哟—」 嘉帕王国的王侯贵族,都以与生俱来的高魔力量为傲。即便在平民阶层,如果拥有高魔力量成为魔法使的话也更容易出人头地。因为这个缘故,贵族不必说,就连平民在谈婚论嫁时,高魔力量也属于十分有利的条件。 从三人口中听说了这些内情后,蕾贝卡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嘉帕王国,真的和乌普萨拉王国很不一样呢。我国的话,虽然过去曾声名远扬的王族或上位贵族中有很多高魔力量的人,但重视这种特质的人却越来越少。平民的话更是已经根本不在乎了」 其实即便在乌普萨拉王国,魔法这种技能本身也并非完全荒废了。但其在社会中的地位却比南大陆低的多。 听了蕾贝卡的描述,多萝蕾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开了口。 「这么一想的话,乌普萨拉王国的战士地位,说不定和嘉帕王国的魔法使地位十分相似。我们这边的女性虽然无法成为战士,但可以成为魔法使呢。她们当中也有人像帕斯库雅拉大人那样爬到了很高的位置」 帕斯库雅拉是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的妻子,她本人也是一名能够在宫廷中任职的优秀魔法使。而且帕斯库雅拉并非反常的例外,虽然数量不多,但嘉帕王国另外还有不少任公职的女性魔法使。 「这样啊。那么这种可以出人头地的部分,嘉帕王国的魔法使确实和我国的战士很像」 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构造,以能够战斗的战士为尊的社会风气,王侯贵族和平民分别。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在这些领域有着非常多的相似点,而其中最大的不同,是魔法这种技能所占的比重。 察觉到这点的菲,用非常罕见的惶恐语气开口提问。 「那个……,乌普萨拉王国那边,比我们更加以战士为尊的吧?在此之上,你们又不怎么在乎一个人的魔力量是高是低。既然如此……善治郎大人在那边的评价,到底是怎样的?」 这是个在后宫侍女中所有人都十分在意,又只要开口提问就肯定能得到准确答案的话题。然而,结合迄今为止得到的情报和善治郎这个男人的性格特征后,几乎没人有那个胆量真的去打听。 实际上,连被问到的蕾贝卡,也立刻像寻找逃脱路线一样的左顾右盼起来。但最后,她还是放弃抵抗般的大大叹了口气,然后压低音量给出了答案。 「……呃,嘛,基本上应该和你们的猜想差不太多吧。要是详细说明的话就过于不敬了,所以希望你们能放过我」 如果详加说明的话就过于不敬——虽然这种形容本身也已经很不敬了,但乌普萨拉王国对善治郎作为一个男人的评价大致就是这样的感觉。 其实最开始时,嘉帕王国对善治郎的评价也决算不上高。无法称之为高大的,完全没有经过锻炼的体格。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始终总很柔和的对人态度。善治郎之所以有着这两大“缺陷”却仍被承认有资格做女王的丈夫,是因为他不仅被确认拥有了对王族而言最为重要的『血统魔法』资质,还有着虽然只是及格但也算满足了王族标准的魔力量。 然而,乌普萨拉王国就连王族也不会血统魔法,魔力量在那边更是基本没什么意义。而且,虽然在嘉帕王国会被视为拥有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但如果放进乌普萨拉王国的成年男子们当中,善治郎明显属于会被视为矮小的那类人。 在追求高大体格的国家,被归类于矮小的人。 结合上述全部观点,并彻底排除主观因素后,乌普萨拉王国的人对善治郎的普遍评价是『即便搞错了也不算好』这个结论,就一点也不难想象了。 是觉得再怎么说自己也该帮忙打圆场一下吧,蕾贝卡用有点急促的语气再次开了口。 「啊啊,但好像也有人对善治郎大人的评价非常高哟。尤其是乌普萨拉王国的王族们,无论是古斯塔夫陛下还是尤格文殿下,据说都对善治郎大人赞不绝口呢。就连菲丽希亚第二王妃殿下也打心底感谢善治郎大人,虽说那只是出于对愿意娶芙蕾雅大人的男性的感谢,和好评有点不太一样就是」 对蕾贝卡异常清楚乌普萨拉王族对善治郎的评价这件事,多萝蕾丝露出藏不住的惊讶表情,同时不由自主的开了口。 「你知道的真详细呢」 「都只是传闻罢了。不过,因为情报的来源是兰希尔德大人,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兰希尔德大人?」 「那个,你确定是兰希尔德大人没错吗?」 「确实啊,那位大人给人种非常能干又严肃的感觉」 对蕾贝卡的回答,问题儿童三人组同时歪头表示不理解。 兰希尔德就是那位芙蕾雅公主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年长侍女。 嘉帕王国的年轻侍女们对兰希尔德的第一印象,简单来说就是「换了配色的阿曼达侍女长」。即便是初次见面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以上的现在,这个「换了配色的阿曼达侍女长」的印象仍没有变。 因此,仅看能力的水平,三人也都认同兰希尔德不是那种乱撒无意义谎言的人。既然如此,她们就更不理解为什么兰希尔德能得到如此详细的和王族有关的情报了。 相对的,蕾贝卡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三人会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在道理上说不通,不过思考了一会后,她想到了其中的理由。 「啊?啊啊,说起来,是有人告诉过我们进入后宫就不再有家世高低之分,每个侍女的出身既不能公开也不能主动刺探来着。难不成,那不仅仅是指我们不能探寻你们的出身,也包含了你们不能探寻我们出身的意思吗?」 看起来,蕾贝卡虽然接受过相关说明,但她似乎误以为那只是针对自己这些乌普萨拉王国侍女的限制,嘉帕王国的侍女并不会受限的样子。 多萝蕾丝纠正了她这个错误认知。 「诶诶,没错哦。所以在目前这个时间点,我们对你们三人的家世出身是完全不知情的。就和你们三人对我们的家世出身一无所知一样」 「啊啊,这样啊。既然如此,这件事最好别再多提呢」 听到蕾贝卡想要就此中断话题,多萝蕾丝又再次否定了她。 「不,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哦。虽然就像蕾贝卡你说的那样,在后宫里禁止我们聊关于彼此家世的话题,但那仅限于公开场合、表面上的时候罢了。毕竟很多侍女在入职后宫前私下里就认识,而现在又是非公开的场合」 后宫虽然是隔绝于世俗之外的特殊空间,但并不意味着后宫侍女就会在这里度过整个人生。说极端点,如果两名家世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侍女在不知道彼此出身的情况下发生了争执,当两者都离开后宫后,家世低的侍女有很大可能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就连家世高的侍女,如果离开后宫后她曾和家世低的同僚发生争执一事曝光,也很可能终生认为人格有问题。 因为这个缘故,虽然「表面上」在后宫里侍女们不得公开自己的家世,但如果私下里互相交换彼此出身的情报的话,不如说管理者反而希望侍女们这么做。 听多萝蕾丝详细解释了这些内情,蕾贝卡释然的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确实谈论也没问题呢。反正,奥菈陛下和善治郎大人都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兰希尔德大人,是芙蕾雅大人的伯母」 对蕾贝卡随手抛出的炸弹发言,问题儿童三人组甚至无法抑制自己惊愕的声音了。 「诶诶!?」 「骗人的吧—!?」 「难不成,她是王族!?」 对多萝蕾丝的话,蕾贝卡摇了摇头。 「并不是王族哦。兰希尔德大人是芙蕾雅大人的母亲——菲丽希亚第二王妃的姐姐。她出身于侯爵家,但因为很久以前就结婚了所以现在只是伯爵夫人,不过也已经是非常上位的贵族就是」 因为这种出身,兰希尔德对于芙蕾雅公主既是可以几乎无条件信任的同伴,也是因为她拥有典型的老派淑女价值观,导致芙蕾雅公主有些避之不及的存在。 「嘿诶……」 对听到这个新情报后发出感叹声的菲,蕾贝卡微微耸了耸肩同时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我和芙蕾雅大人,在这个意义上也是“一样的”呢。因为我们都曾以成为女战士为目标却最终没能实现,又直到现在还对此念念不忘,导致经常被兰希尔德大人瞪啊」 据说,作为心态和芙蕾雅公主十分接近的侍女,蕾贝卡在兰希尔德眼中就像是她亲自举荐的有着最强能力人格也最值得信任的爱尔维拉的附赠一样。 听到这番话,问题儿童三人好像理解了什么一般的彼此对视了一下。 「啊啊,原来如此」 「吼吼,蕾贝卡也是我们这边的吗」 「蕾贝卡酱是同伴呢—」 菲、多萝蕾丝、蕾蒂从阿曼达侍女长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兰希尔德对待蕾贝卡的态度中发现了共同点。 「诶?怎么了?为什么你们几个突然就变得亲切起来了?」 也难怪蕾贝卡会感到莫名其妙。 虽然非常失礼,但问题儿童三人组已经认定,蕾贝卡是自己的『第四名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