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 序章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亚连……说来难以置信，但你没通过王宫魔法士的录取测验。」 「啊，这样啊。」 一大早就突然被叫到研究室，我还以为要宣布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话题啊。 ……老实说，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笔试的部分我还算有把握，面试的对答也不算坏，而在魔法的术科测验部分……嗯，哎，我是自认没搞砸啦。 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世道就是如此严格。 但比起这点小事，我更加在乎的是── 「教授，您能介绍工作给我吗？说来惭愧，我虽然想回老家，却有不少顾虑。正如您所知，到明年春天毕业前，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而且我也不想搭火车前往南方。」 「……又是工作的事啊。而且你还打算返乡吗？只要你有那个心，在王都能做的工作，理应多如繁星才是。」 「我虽然有点赞同您的说法，但这世上应该还有许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早知道就在考完之后和老友对个答案了……但就笔试分数来说，我应该已经稳稳地高于及格线才是。 果然是因为我不擅长术科，又碰上了那样的考试内容，才会拿到不堪的分数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啊。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你和丽狄雅大小姐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就算是在我漫长的教职生涯中，肯定也能排进前五强。」 「感谢您的赞美。我想那家伙是一定会考上的，还请您往后也多多关照她。」 「这是当然。好啦，关于工作呢──我有个老朋友刚好在帮爱女找家庭教师，期限是到春季为止，薪资优渥。怎么样？想试试吗？」 「家庭教师吗？」 我回想起把某人从王立学校一路教到大学时代的苦涩记忆。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和她一样任性妄为的学生了。 ……哦，看来我能胜任嘛。 「有请教授牵线了。」 「喔，你有兴趣啊。那所谓兵贵神速，我这就联系一下。」 教授将手伸向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嗯？对方是拥有一般家庭还不普及的电话的富庶阶级吗？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想想还是──」 「喂喂──是我。对，就是上次那件事。我现在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你问优不优秀？我之前不是提过了吗？他可是这三十年教职生涯中首屈一指的人才！──嗯，这样啊。好，那细节就晚点透过使役魔联系。」 教授挂回话筒，对我露出了满面笑容。 ……这个人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抵都代表有麻烦事。 「对方很欢迎你喔。你的学生是霍华德公爵家的千金──以明年春季考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蒂娜大小姐。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喔。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暂时会对丽狄雅大小姐保密此事，这对你也比较好吧？」 「……您这是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优异过人的好学生居然打算窝回老家享清福，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呢──身为指导教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能发挥学生长才的机会被浪费掉啦。这是对你的爱之教鞭呢。」 「您说笑了。请容学生慎重拒绝……我对荣誉或地位并没有兴趣，光是能走到目前的这一步就堪称是奇迹了。我只是被那家伙拖着走罢了。」 「能坦率面对自己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放心吧，以你的本事来说，很快就能不负众望地回到王都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徒增苦恼啊…… 要当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其难度相当地──不算太高。反正和丽狄雅的地位一样，那我就照常发挥就好了吧。 我的祖国──亦即王国有四名公爵，俗称四大公爵家。 他们在建国之初立下了莫大功绩，在东、西、南、北各拥有广阔领地，而因为首任公爵皆曾和王室成员联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对他们的尊称也与其他国家的风气不同。 举例来说，守护王国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的当家──霍华德公爵的尊称为『 殿下』，若换作其他国家的话，应该会是『 阁下』吧。而对当家子女的尊称也采取特例，以『 公子殿下』或『 公爵千金』称之。 说起来，王室原本是要册封他们为『 公王』的，但各公爵皆以『 臣惶恐』为由回绝，而册封公王一事似乎被当成备案留存至今。谣传他们似乎也有着不能公开的王位继承权，虽然真伪不明，但还真是耐人寻味。 总之待在王都也无事可干，不管对象是谁，应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吧。 「我明白了。请容我接下这件差事。」 「这样啊。那你就出发吧，地点是霍华德公爵家。虽然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那边现在可是比王都还要冷上许多，要注意保暖啊。」 「好的。教授，能向您借些钱搭火车吗？」 「这是今天下午行驶的火车车票，我帮你订到了头等车厢的位子……你明明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赚钱，结果除了房租、你妹妹的学费和她的零用钱外，你几乎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老家了，而丽狄雅大小姐也常常在念你这一点吧？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这一份是作为饯别礼的午餐，这家可是我的精选好店，味道有保证的。」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哈哈哈，可爱的学生就是该送他出去见见世面，而能事后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更是教人开心。人生就是充斥着不间断的惊奇喔，亚连。」 教授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呢…… 真没办法。要是没赚够钱，我就没办法去乡下当家里蹲──不对，是回不了家。得从今天起工作约三个月才行。 虽然教授说会帮我保密，但我还是寄封信给回老家的丽狄雅吧。 毕竟还是得留下一些『 我已经试着要告诉你了』的努力证明……不然她算起帐来是很可怕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南部呢。现在应该是很温暖的天气吧。 不晓得要当我学生的公爵千金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如果是个乖孩子就好了。就算个性有点别扭，想必也没办法和丽狄雅相比，看来要留意的只有个性方面的问题吧？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居然会以为那个教授特地准备的家教案会是能轻松解决的差事，真想对那时的我大吼一声「脑子清醒一点！」。不过，这也是有所经历才会冒出的感想嘛。嗯。 距离把连初级魔法都无法施展的孩子，以首席身分送入王立学校，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第1章 穿过隧道后，从窗外映入的景色──基本上就是一整片的白色。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雪白。 霍华德公爵家的根据地，自古至今都是王国北部。 我是听说过这里「一到冬季，一切都会被雪覆盖」……但当时的我只觉得和王都的景象差不了多少，没料到雪会大成这个样子。 由于教授威胁──不对，是提醒过我「那里很冷」，我便从善如流地穿上冬用大衣，也围上了老友在我去年生日时送我的围巾，但我总觉得这样根本没办法御寒。 即使车窗用的是防寒用的双层玻璃窗，也发动了温度调节魔法，但我依然感受得到透入车厢的寒气。 正因为搭的是教授安排的头等车厢，我才只会感受到些许凉意吧。若是换成我平时搭乘的三等车厢……真不敢去想像。虽然这趟铁道之旅相当舒适，但一想到下车后的天气，我就忍不住心头一沉。 作为饯别礼的便当相当美味，真不愧是教授挑选的。吃遍王都珍食美馔的美食家确实目光独到……但我为何有一种难以接受的感觉呢？ 火车抵达了北部的中心都市。我拿出怀表确认，发现火车是准点进站的。接着我拿着行李下了车。 ……真是太好了，要是误点到黄昏时间，可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一如预期，月台上冷得要命，我不禁打起寒颤。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并未降雪，加上月台有确实做好铲雪。由于月台上连个屋顶都没搭建，于是我朝着砖造味十足的车站大厅前进。 我看了看教授捎来的纸条，似乎是有人会来接我的样子。 我走进车站大厅，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后，随即被人搭了话。 「失礼了，请问您是亚连大人吗？」 我转身看去，只见眼前站着身穿执事服、年约五十多岁的绅士──以及躲在他脚边、罩着浅蓝色披肩的女仆装少女。少女的头上绑着一条纯白色的缎带。 这个小小的女孩也是女仆？虽然内心感到困惑，但我仍是出声回应： 「是的，我确实名为亚连……」 「果然没错。在下是侍奉霍华德公爵的执事长，名为葛拉汉。这孩子是──女仆见习生，名为爱莉。」 「我、我是爱莉……」 语毕，少女又立刻藏起了身子。大概是不擅长和男人相处吧？那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带了浅蓝色的白金色头发长及肩头，绽放着闪亮的光彩。 葛拉汉先生没有理会我内心的疑惑，迅速接过了我的包包。 「啊，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拿。」 「不不，亚连大人即将成为蒂娜大小姐的老师，而服务您也是身为执事的工作。好了，我们出发吧。在下已备妥车子。」 「这、这样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来对方甚至开了专车过来接送。我就连在王都都没搭过几次啊。 随着魔法技术的普及化，如今在各种领域都逐渐看得到机械化的发明。尽管如此，汽车依然是只有上流阶级才买得起的东西，其中还有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而从愿意购入汽车这点来看，霍华德公爵家是个会积极接纳新事物的开明家族。 我们边走边聊，谈了些天气和食物一类的话题。虽说已经积了不少雪，但根据葛拉汉先生的说法，现在似乎还没有正式进入雪季。若是再过上一阵子，整个北部就会彻底笼罩在白雪之中，直到春季降临。 ……这还不算正式的雪季啊？ 心情稍微沉重了起来。老实说，我这人有点怕冷，加上我这几年总是有个爱玩『 火』的任性小姑娘相伴……啊，这可不行，不行，得将意识集中在对话上才行。 「话说回来，您居然能一眼认出是我本人。虽然自己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自认在外观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能认出您是理所当然，毋宁说想误认您才更为困难。」 「您的意思是？」 「吾主沃尔特?霍华德大人与那位教授──亦即亚连大人的老师乃是长年至交。那位大人每年都会造访敝邸多次，而近年每当他酒过三巡，总会提起与您有关的话题。」 「……原来如此，是拿我丢人的往事当笑话大说特说对吧？」 「是的。不过，他谈的当然并非笑话，而是引以为傲的事迹。是以方才一见到您，在下就认出了您的身分。」 那个教授到底掀了我多少底啊？他该不会天花乱坠地扯了一堆，连与我无关的话题都把我硬扯进去吧？ 很有可能。以那个人的个性来说，确实很有可能这么干。毕竟他可是在找乐子方面全无妥协的男人。 ──赶快找个机会写信给老友吧。 ＊ 泊于停车场的车子一如预料，是一台高级的轿车。只是……葛拉汉先生在将我的包包放入后车厢后，便为我开了车门。 「来，请上车吧。由于车子有点狭窄，让蒂──爱莉坐在亚连大人的腿上应该也无妨吧？」 「咦？啊，不不，要她坐在才刚见过面的男人腿上，应该是会反感的吧？如果稍微挤一下的话，想必是能让我们三个并排而坐的。」 「我、我并没有反感……请、请别太顾虑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爱莉小姐抬起脸庞，朝我看来。 我低头看去，她随即又垂下了脸。 ……呃──她看起来超反感的耶？我还以为这是一辆能四人共乘的车子，原来是两人座啊。 「您瞧，爱莉也表示同意了。」 「呃──」 「素、素我……恕我失礼了！」 在我坐上副驾驶座后，女仆少女不甘不愿地坐在我的膝盖上头。 好轻啊，甚至让人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少女的年纪大概还不到十五岁，就近观察后，发现她给人稚气未脱的印象。 近在眼前的缎带上头施有鬼斧神工的精致刺绣，而且用以刺绣的线还不是便宜货，就我的猜测，那应该是白金线才对。而她罩在身上的披肩也是用高级的料子制作的。 不过，她似乎穿不惯最为重要的女仆服。那看起来有些松垮，仿佛是向某人借来穿的。 ……这孩子该不会…… 葛拉汉先生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 好冷啊！虽然车内备有暖气，但根本压制不住寒风。 要是在下车期间一直开着暖气可能会导致故障，所以暖不起来也是无可厚非的。车子是新发明的机械，所以还有许多改良的余地。 膝上的少女也频频发抖着。这件披肩太薄了啦，真希望她能多穿些保暖的衣物。这看起来就像是作居家打扮时突然被叫出门一样。 我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在少女的脖颈上。她虽然有些惊讶地朝我看了过来，但没什么好怕的，我有好好清洗过这条围巾，而且这质地也很保暖呢。 我向负责驾驶的葛拉汉先生确认： 「不好意思，我可以稍稍施展个魔法吗？」 「您要使用魔法吗？若不会造成危险自是无妨，但还请您避免使用炎魔法。」 「嗯，请放心，我用的是控温魔法。」 「您说……控温魔法吗？」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会让人吃惊的魔法才是……这是正统的魔法之一喔。」 为什么要表现出这么讶异的反应啊？对教授的研究室成员来说，这是谁都能信手捻来的简单魔法。虽说某人偶尔会因为操控过度而引发事故……真希望她能调节到合适的温度。毕竟要是突然让研究室变得宛如灼热炼狱的话，就和拷问没什么两样了。 秘诀在于同时微调炎、水、风这三种属性。而特别该留意的是，要是一口气把温度提升得太高，就会失控而引发事故。 坊间民众所使用的魔法式，大都有只使用炎属性的趋势，但我认为能活用 这类魔法式的，就只有相当厉害的高手而已。而换作我们这边的魔法式，那只要是稍具魔力之人就能轻易施展出来。 我所搭乘的火车车厢也用了这种魔法，但那同样是过于偏重单一属性的魔法式。若是用上复合属性的魔法式，就能调节得更加舒适了。 车内缓慢而有感地变得温暖许多。嗯，这下子应该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看来确实是如此呢。」 「好、好厉害！居然这么轻松就……」 虽然葛拉汉先生和女仆小姐接连夸我，但这一点也不难，只是大家都没去尝试过罢了。 随着车内的环境变得宜人，我也有了眺望窗外风景的兴致。 虽然听说过今年还没有迈入雪季……但我的故乡是个不会降雪的地方，而这几年也大都是在王都、故乡和南部地区这类与雪无缘之地往来，所以看到堆在道路两侧的高耸积雪，还是让我吃了一惊。而有确实做好铲雪这一点虽然朴素，却也是相当惊人的效率。这应该得归功于霍华德家高明的治理手段吧。 这么说来──我将离开王都后抱持至今的疑问投向葛拉汉先生。 「能询问葛拉汉先生一件事吗？」 「若是在下能够回答的范畴，还请您不吝发问。」 「虽说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聘雇家庭教师呢？王立学校的测验会在明年春天举办，交由一直以来负责的家庭教师不是更好吗？」 「哎呀？难道教授并没有向您说明来龙去脉吗？」 「我什么都没听说。我只收到车票、写有公爵家地址的纸条，以及会有人来车站接我的口信而已。听说他已经派出了使役魔先一步进行联系了。」 「……看来有必要设席好好说明一番呢。」 「届时还请邀我──不对，是我和学生一同入席。」 看来葛拉汉先生也是受害人之一，是同志啊！ 那个教授实在是……虽说基本上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而且就魔法方面的造诣来说，就是放眼全王国，他肯定也能排进前十强，但基本上都不会把话好好讲完──而且有一半是刻意的。为了不让受害人继续增加，我们说什么都该采取行动！ 少女从刚才就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抱歉，是不是调太热了？」 「不、不会，没有、这回事……」 啊，她又把头低下来了。 面对第一次见到的男人，而且还得坐在他腿上，会紧张也是理所当然啊…… 总之，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告诉别人。毕竟糗事变多对我也没好处。 在我们聊天的期间，公爵家的豪宅也映入了眼帘。我已经去过丽狄雅的老家好几次了，眼前的宅邸大小可说是与其平分秋色。 不过，丽狄雅家的豪宅布置得美轮美奂，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但眼前的大宅外观却没有无谓的装饰，给人粗犷的印象。 我是听说过霍华德家乃是代代守护北方的武人世家，这下也对这样的说法信服了几分。 守卫先生在为我们打开正门后，车子就这么长驱直入，一直到宅邸的外玄关才停了下来。葛拉汉先生以流畅的动作从驾驶座下车，绕到我这侧为我开了车门。真是帅气的动作！ 我先让少女下车，这才走下副驾驶座。好啦。 「有劳您舟车劳顿了。」 「不，感谢您开车接送──也让公爵千金吃苦了。」 「不、不会，我才要感谢……咦？」 在我笑着致歉后，少女随即在我面前僵住了。不不，我可没迟钝到看不出来呢。 应该说根本满是破绽啊。 「咦？那个、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自称『 爱莉』的少女慌张地问道。 这表情变化之丰富可真有趣。我记得这次应该有带上影像宝珠才是。 「在车站大厅见面的时候，我就认出是您啰。」 「哦……」 「您、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您的披肩质地过于精良，而且重要的是，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名女仆，不仅衣着不合身，也没戴着荷叶边的白色发箍。这让我不禁怀疑，您这身打扮是否是向某人借用的。而不惜变装也想观察我为人的对象相当有限，而最最重要的是──您绑在头上的纯白缎带。这么高级的精致品，我就是在王都也只看过几次而已。」 「您真是见微知著。」 「呜呜……」 公爵千金看似害臊地垂下目光。 也许是耐不住内心的羞赧之情吧，只见她抛下了我和葛拉汉先生，迳自冲进了宅邸之中。啊，围巾还没拿回来…… 「真是万分抱歉。大小姐她说什么都要亲自走一趟。」 「不会的。会对即将教导自己之人感到在意是相当正常的反应。但女仆服应该要多下点工夫才是……我个人是觉得很可爱啦。」 「原来如此。还请您稍候将这句话亲口告知大小姐，她肯定会很开心的。老爷应该已经久候多时了，请进。」 葛拉汉先生伸手指向厚重的木制玄关大门。好啦，该努力上工了。 ＊ 宅邸内部和外观给人的印象一样，比我预期得还要低调。若是说好听点，就是选用了实用性优先的坚固内装；但若说得难听一点，便是打造得朴素无比。 不过，延伸至屋内各个角落的木造建材给人温暖的感觉，比起石造建筑给人更加自在的舒适感。 暖气有好好运作，让室内充斥着温暖的空气这点也教人感激。想在这么大的宅邸里作温度控管，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是在宅邸里铺设了管线，透过疏通热水一类的液体达成保暖的效果。窗户的玻璃用的也是王都基本上不会采用的双层──不对，这是三层窗！？真是教人想仔细打量呢。 在我环视周遭后，葛拉汉先生出声搭了话： 「亚连先生，还请跟我来。至于行李……爱莉，你先搬到客人的房里。」 「好、好的！」 看似比公爵千金年长稍许的女仆小姐，以一副紧张的神情跑了过来。少女将金色的长发绑成两条垂在左右的马尾，看来她就是真正的爱莉小姐了。 啊，要是跑得这么急的话……眼看她险些在我面前摔倒，我连忙托住她。 「呀！」 「哦，没受伤吧？」 「是、是、是的。真、真、真是非常抱歉！」 「爱莉，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要在宅邸里奔跑吗？」 葛拉汉先生以傻眼的口吻叮嘱。至于爱莉本人则是垂下脸庞发起抖来，难道她是个迷糊的女仆小姐？ 我让真正的爱莉小姐站好身子，将背包和大衣递了过去。就近这么一看，就能发现她确实是和公爵千金有几分相似。至于是哪里相似嘛……虽然有些一言难尽，但大概是氛围吧。 「你没受伤就好，行李就麻烦你了。」 「好、好的！请包在我身上！」 「谢谢你。」 「呀呜！呃、那个……」 「啊，真抱歉。」 我又犯了面对妹妹和学妹的坏习惯，摸起了她的脑袋。 这可不行，要是被老友知道的话，肯定会被当成变态的。 ……但是被骂变态之后，她又会用咄咄逼人的口吻叫我摸她的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和她往来已久，但还是有很多不解之谜啊。 目睹了这一连串互动的葛拉汉先生对我投来了尖锐的视线。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亚连大人确实是与传闻如出一彻的人物呢。」 「我对教授对我的形容感到非常在意……同时却也不想知道。」 「他确实对您有诸多形容……其中也包括了『 天生 的小女生杀手』这种说法。」 「这、这也太难听了吧！我只是擅长和年纪比我小的人相处罢了！」 「是这样呀？来，请往这边走。」 他一副信不过的样子。该死的教授。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要把他乱抹黑我一事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在长长的走廊迈步了一阵子后，我在走廊的尽头处看到了一扇黑色木门。 葛拉汉先生敲了敲门，里头随即传来了粗犷的嗓声回应：「进来吧。」 葛拉汉先生打开了门，示意我一个人进去。 ──原来如此，这就是面试的最后一关吧。 站在原地害怕也没用，于是我点点头走入房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偌大的办公桌，坐在办公桌后头的，则是发色与刚才的公爵千金相同的魁梧男子。房里的其他家具就只有摆满整片墙的书架，是相当简朴的办公室。 门扉发出沉重声响，在我的身后关上。如此一来就没退路了。 「恕我打扰了。」 「喔喔，你来啦。初次见面──照理来说是该这么讲，但因为从那家伙身上听过太多和你有关的话题，所以实在不像是第一次和你见面啊。我是沃尔特，姑且领着霍华德公爵的头衔。」 「在下亚连。今天一天下来，我原本对教授抱持的少许信任感，如今又锐减了几分。」 「哈哈哈，你也被他摆了一道吗？那家伙以前就是那个样子，一旦碰上了投其所好的人物，就会忍不住大肆炫耀啊。」 「呃。」 「你好像才刚遇上一桩大事，这么急着把你从王都叫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过前因后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找过那家伙商量，结果他说：『 这只有亚连办得到，除了他之外没别人能行。快雇他！不雇他不行啊！』，相当强硬地向我推荐了你呢。我和他是长年的老交情了，但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用心地推荐自己的学生。当然，关于你的状况──也就是王宫魔法士那档事，我是没和小女提过的，我只告知她『 他会成为你的家庭教师』而已，希望你能放心。」 「感谢您的顾虑，不过，说来尴尬……我几乎没从教授口中打听到任何消息，他告诉我的，就只有『 担任蒂娜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直到她考入王立学校为止』而已。」 公爵沉默了一下，随即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伸手抵额。毕竟一般来说，都会好好传达工作的内容嘛。 接着，公爵再次面对我说道：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把他暴打一顿吧。」 「还请您也告知我和其他的学生，也邀葛拉汉先生加入这场围殴吧。」 「唔嗯。」 「那么，实际内容和我听到的概述有什么出入吗？我在车上也稍微打听了一下，但不知道前任家庭教师的状况如何？」 「希望你能担任我家小女儿的家庭教师，直到明年春季为止……这部分确实无误，但问题出在『 考入王立学校为止』这句话。」 「您的意思是？」 公爵从椅子上起身，看向窗户。这么一瞧，实在很难想像他和教授是同一世代──亦即五十岁前后的年纪。他有着虎背熊腰的体格，看起来也相当年轻。 「我们家族自王国建国至今，都领命守护着北部。我虽然为此一殊荣感到骄傲，但也如你所见，这片严苛的土地不适合人们安居，加上兼具国境线的关系，已多次受到战火的肆虐。霍华德家之所以呈现出武人世家的形象，也是基于这样的缘故。」 「在下明白。」 「我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在蒂娜年幼之际，内人就先走一步了……我并没有续弦的打算，然而，我们家族的下一代都不具武学方面的才能。霍华德家的武家形象，将在我这一代告终……但长女却为此闹起别扭，跑去就读王立学校就是了。即使以亲人的身分进行评估，那孩子的个性也太过温柔，而魔法方面的才能也称不上一枝独秀，所以她并不适合习武。就算她投注了毕生心血，恐怕也无法将我霍华德家代代相传的极致魔法操控自如吧。」 我隐约看出了事情的脉络，换句话说，公爵的目的是── 「我想托付你的，乃是让蒂娜放弃应考王立学校一事。遗憾的是，我家的小女儿──完全没有魔法的才能。」 ……教授，你至今确实是扔给我不少麻烦事，但这次麻烦的程度也太不同凡响了吧？ 让学生放弃应考王立学校── 若是反过来的话我还能明白，毕竟我已经接过很多类似的差事，也让那些学生平安入学了。 然而，我从未以让他们死心为目的。若是想在这个国家位居要职，就说什么都得考进王立学校，并以优秀的成绩毕业才行。 ……要学生放弃就学，而且对象还是委托人的亲女儿。看来背后的原因并不单纯。 「所谓没有魔法才能一事，能请您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蒂娜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却连简单的初级魔法都无法启动。不对，她本人是拥有魔力的，而且总量还在我和长女之上。但尽管如此……无论是微弱的火苗、少许的水、轻柔的风、微弱的雷、一小片的土块，甚或是我们家族最为擅长的少许冰片，她都无法生成。我已经请了许多名闻遐迩的魔法士探究原因，却是毫无头绪。」 「在下没听过这样的案例呢。不过，虽说王立学校一直以来都是招收拥有魔法才能之人，但近年也开始录取在其他领域拥有突出才能的人才，而其中也不乏受过教育后才会发掘的潜能，所以应该没有从一开始就阻止她入学的必要吧？根据在下推测，教授在这方面的想法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另外恕我一问，令嫒在学业方面的表现如何？」 「……那家伙也讲了同一套说法，然后向我推荐了你。关于学业方面，小女算是有着出类拔萃的表现，就连大人都自叹弗如。这么说虽然有自吹自擂之嫌，但我的小女儿和长女一样，也是个温柔的孩子。然而，就算她拥有莫大的魔力量，我也不认为王立学校会宽容到允许这种不知何时才能发挥实力的孩子入学。尤其──在有了你们那届的超规格学生的前例后，校方也对此多有提防。虽说校长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但就算他虚怀若谷，也不可能处处给予通融。」 「……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王立学校是王国的一流名校，甚至有全国第一的美誉。 当然，能就读王立学校的人才也是万中选一，学生们会在三年的在学期间扎实地学习课业，魔法和剑术等科目。 然而……就算是王国里凤毛麟角的青年才俊，课业的内容对他们来说仍是过于深奥而难解。若能在表定三年的学制内毕业便会受到赞扬，但入学的学生之中约有半数不得不选择留级──这应该多少能解释课程的内容有多么困难吧。 虽说校方设置了跳级毕业的制度，但能用上这个制度的学生可说是少之又少。近数十年来，能顺利跳级毕业的学生仅有寥寥数人，而听说这些学长姊在毕业后，都在好或坏的方面打出了响当当的名号。 ──而这样的名校，在几年前掀起了一场大风波。 因为有两名学生只花了短短一年，就顺利从学校毕业了。 更特别的是，其中一人在入学之前甚至连魔法都无法顺利施展，却在毕业时已经成长为王国首屈一指的魔法士。 ……但说穿了，那『 两名学生』，指的其实就是我和老友──铃斯特公爵家的任性长女，丽狄雅就是了。而真正说得上超规格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我则是被拖着毕业……但就我个人认为，我其实是以『 贴身侍从』的身分一起被轰出校门的。 「丽狄雅千金的事我也多有耳闻。她是在入学之后才能顺利 施展魔法，而入学考试则是靠着过人的剑术成绩硬是闯关成功。若参考她的经历，确实会让人放心一些，不过……」 「这确实是事实。正确来说，她是在遇上我之后才能施展魔法的。至于剑术方面，她在与我认识之初就有超一流的造诣了。」 「我听说在那个时候，她能施展的就只有初级魔法而已。然而，我家的蒂娜她……」 丽狄雅基本上不擅长细活。她之所以用不了魔法，应该是因为入学前为她教课的家庭教师的教法有问题吧。 就算对她灌输再多理论也是对牛弹琴，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感觉派啊。 她原本就天资过人，我想起了在帮她开窍──还有经历一些事的隔天，她就能施展上级魔法的那幅光景。我那时真的是目瞪口呆，而周遭的同级学生也说不出话来。 而在又隔了一天后，她对我轰出了极致魔法。我那时真的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光是能捡回一条小命，就让我想好好称赞一下自己。 ……不过她似乎是打从内心感到高兴，加上没闹出大事，那件事就算了吧。 但就如公爵所言，丽狄雅的状况就像是为蜡烛点上火──她确实在入学前就能施展少许的魔法。 至于公爵千金则是身怀魔力，却不能施展任何一种魔法……说不定有点棘手啊。 「蒂娜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孩子。诞生在这个家族的她，认为自己理当考上王立学校，以善尽自己的义务。我虽然为此感到开心……但也认为她还有其他的路能走。就算用不了魔法，她也是我们家族里无法取代的孩子。」 「您的意思是？」 「直接让你看会比较省事。跟我来吧。」 说完，公爵便站起身子走向房门，而我也连忙跟上。 ──好啦，他会让我见识什么呢？ ＊ 我被带到的地方并非位于宅邸内，而是分馆。这是一座由厚重玻璃搭建的建筑物。 走进建筑物后，我便感受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是── 「这里是温室吗？就是在王都，也看不到如此巨大的温室呢。而且这些植物……」 「你有做足功课呢。『 除了魔法之外也博学多闻』──这样的评价似乎不假。」 「这是公爵千金一手造就的？」 「没错。那孩子在小时候就对植物和农作物产生了浓厚兴趣。我原本以为她只是读多了亡妻留下来的书籍，但曾几何时，她竟然亲手开始进行植物的栽培实验。这片大地冬长春短，而为了让她随时都能培育植物，我便打造了这座温室。」 为了女儿的兴趣而建造了这么阔气的设施……上流贵族果然就是这么大手笔。 不过，我也赞同他的做法。 光是能在年幼之际察觉「该如何在雪国好好栽种植物和农作物」的重要性，就证明了公爵千金并非泛泛之辈。 哦，原来如此。 「您的意思，是希望她继续钻研这方面的研究吗？」 「……果然和那家伙说的一样，你的观察力相当过人呢。没错，拜那孩子进行的研究所赐，我们领地至今无法栽培的农作物，如今已经可以正常种植了。此外，原本完全无法生长的花朵植物，现在产能也提升到了可以外销到王都的程度。无论是身为领主或是身为父亲，我都希望她能留在这里继续做研究。」 这可真是……丢了个超乎预期的难题给我啊。是我评估得太乐观了。 想要已经拿出成绩的女儿继续研究植物和农作物的父亲。 顾虑家族的招牌，以王立学校为目标的女儿。 叫我夹在中间，岂不是要我两面不是人？ ……该死的教授。他肯定知道我一旦问出原委就会拒绝，才会急着把我赶上火车。总有一天，我要把这笔帐给讨回来才行。我叹了口气，继续询问该问的问题。 「能向您请教一件事吗？」 「说吧。」 「在下理解您的心情，然而，就我个人的意见来说──应该让令嫒走上她想选择的道路才对。当然，前提是她能自在地操控魔法，并且达到可以顺利考进王立学校的水准。」 我直视着公爵的双眼说道。 「若公爵千金亲口表示打算入学，那还希望您能通融。」 「……你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男人啊。」 「因为我打从被聘雇的那一刻起，就得成为一名扮黑脸的角色。」 「我知道了。如果在你的教导下，蒂娜的魔法水准提升到足以进入王立学校的层级，那我就是用尽手段，也会为她出一份力的。我可以在此向我的亡妻发誓。」 「谢谢您。这么一来──」 我不禁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教丽狄雅的时候，我只是稍微矫正──或者该说给了一点（？）契机，让她克服不拿手的部分罢了。 至于这回，则是要想办法让因故无法施展魔法的女孩子开窍。感觉挺有一教的价值啊，既然拥有魔力，那就一定能找出原因。 无论是什么时候，挑战未知总是那么有趣。 「我会想方设法的。在下可是有『 剑姬的头脑』的名号，肯定能有所贡献的。」 ＊ 在结束与公爵的面试后，我们决定授课从明天开始。由于抵达宅邸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加上长途旅行确实有些疲惫，所以我很感激这样的安排。 而为了消除疲劳──我现在来到了饭厅。要吃晚餐啦！ 「很好，大家都到齐了吧？那么──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干杯！」 『 干杯！』 众人的喊声回荡四下。 接着，在长年侍奉公爵家的人们发出吆喝声后，他们同时朝着摆在长桌上的大盘子伸出手，一起吃了起来。真是好有魄力的场面啊。 料理的品项并不多，大概就是面包、汤、生菜沙拉，以及类似烤鹿肉和烤猪肉的料理吧？我也不落人后，朝着大盘子伸出手。 嗯，虽然调味的手法有些朴素，但鹿肉真好吃呢。一起烤的香草味道真不赖。 沃尔特大人看似开心地朝我搭了话： 「怎么样？虽说对在王都吃过各种美食的你来说，这里的菜色可能有些寒酸，再加上这里的用餐礼仪也很糟吧？」 「还请别开这种玩笑。在下只是一介穷学生，也经历过一个礼拜只吃面包和汤的生活，所以光是有肉能吃，就已经令我感激涕零了。更重要的是，这些菜色都十分美味，而我也厌倦了死板的餐桌礼仪，所以您不需要顾虑在下。敢问贵邸平时都是众人一同用餐的吗？」 「这样啊，合你胃口就好。没错，这是北方的传统作风，而我们用的食材也和一般家庭买得起的食材相差无几。」 「──真是不错的传统呢。」 我眺望着周遭喧闹的光景，轻声说道。 若是认真思考的话，这应该是基于雪国严苛的环境所发展出来的传统，但就算除去这点不谈，也能感受到团结一致的氛围，而且大家都带着笑容呢。 葛拉汉先生也露出沉稳的笑容，来到了公爵的身旁。他手里捧着一个装有红色液体的美丽玻璃瓶。 「老爷，我拿红酒来了。」 「喔喔，亚连，你要喝吗？你已经十七岁，已经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了。」 「请给我一杯──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等会还得回房间为明天备课。尽管非常、非常遗憾，但今晚请容我不沾杯中物。」 「真遗憾。葛拉汉，我要喝，你也陪我喝吧。」 「不，我──」 「小酌一番又何妨？招呼亚连一事尽管交给蒂娜和爱莉──那两人上哪去啦？」 「爱莉方才前去协助大小姐更衣，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这样啊。那么，等她们 亮相后再陪我喝吧。」 「遵命。」 我也好想喝啊。等到公爵千金顺利通过王立学校的入学考，就请公爵大人赏我一杯吧。嗯，这汤的调味手法也很合我胃口。 ──在我惬意地享受了一阵子晚餐后，饭厅的门被打开了。 众人的视线同时投了过去。只见走入饭厅的是两名少女。 一人是身穿深蓝色礼服，白金色的长发中混了些蓝色的少女。她在浏海别上发饰，后脑勺则是绑着美丽的缎带。 另一人则是身穿女仆装，将金发绑成两条发辫的少女。 是蒂娜公爵千金和女仆爱莉小姐。 「喔喔，蒂娜、爱莉，过来我这里。」 「好的，父亲大人。」 「好、好的！」 两人走到了公爵的身旁。 ──我和公爵千金对上视线，但她立刻别开了目光。嗯？ 「亚连，我帮你介绍，这是小女蒂娜，今年将满十三岁。蒂娜，这一位是亚连，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那般，他从明天开始便是你的家庭教师。」 「亚连大人，初次见面──我是蒂娜?霍华德。我已听闻您的诸多轶事，明天起还请您多多指教。」 「我是亚连。也要麻烦您多指教了。爱莉小姐，谢谢您刚才帮我搬行李。车子里是不是有点儿冷呢？」 「咦？您、您说车子吗？」 「亚连大人，我想向您询问一些事情，不知您是否方便？」 公爵千金像是在掩护女仆小姐困惑的反应似地，开口岔开话题。她的脸颊带了些许红晕，在我露出温和的微笑后，她便露出了有些不满的表情。 嗯，我能理解教授为什么会那么形容她了。这孩子真的很可爱呢。 虽说对于在王国里首屈一指的名家，而且还拥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女性抱持这种念头或许有些不敬──但她的表情真好玩。 我轻笑了几声后，她的脸颊也变得愈来愈红。真是个坦率的孩子。 啊，还得确认一件事才行。 「公爵殿下。」 「这种称呼还是免了吧，太拘谨了。称我沃尔特即可。」 「那么，沃尔特大人──我需要照看的，是只有公爵千金──」 「亚连大人，也请称呼我为蒂娜，因为我是您的学生。」 「……只有她而已吗？」 「你的观察力真的相当优异呢，我正打算要公布这件事。爱莉。」 「小、小的在！」 动作僵硬、一脸紧张的女仆小姐，将身子站得直挺挺地回了话。 就连葛拉汉先生也莫名做出了紧张的反应。 「亚连，爱莉是葛拉汉的孙女，同时也是长年侍奉我霍华德家的沃卡家之唯一继承人。我希望你也能帮忙照顾这孩子，而这已经取得葛拉汉的同意了。」 「您的意思是……要让爱莉小姐一同进入王立学校就读吗？」 「唔嗯……若是能将她培育到那种地步，固然是教人喜不自胜……」 两位长辈沉下表情，而当事人看起来也相当沮丧。 看来，就现阶段来说似乎还相当遥不可及啊。不过，比起这点小事── 「爱莉小姐，我可以向您询问一件事吗？」 「请、请说！」 虽说是被逼着安排，但她其实可以更放松一点啊。该怎么办呢？嗯……这种时候该……我将手掌「砰」地放在她的头上，露出微笑。 「咦？请、请问……那个……」 「唔……」 「啊，真是抱歉，我老是改不了这种坏习惯。请让我把话说完──您自己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会、遵循安排的。」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呢。您想和公女──失礼了，您想和蒂娜大人一同进入王立学校就读吗？」 「这、这是当然了！小的非常喜欢蒂娜大小姐，而且也是她的专属女仆！」 「──谢谢您，听到您这席话，我就放心了。沃尔特大人、葛拉汉先生，我这就将爱莉?沃卡小姐收为学生。爱莉小姐，今后请多指教。」 「唔嗯，请多指教。」 「有劳您指导孙女了。」 「好、好的！那个、那个、亚连大人──」 「叫我亚连就可以了。」 「那、那么，亚连老师，也请您只用『 爱莉』来称呼我！拜托您了！」 她的眼里寄宿着坚强的意志。爱莉也是个好孩子呢。 「……那么，我也从现在起以老师来称呼您，请老师多多指教啰？」 公爵千金闹起了别扭，看来玩笑开得有点太过火了。 「那就是叫你们蒂娜和爱莉啰，我明白了。」 哎呀呀，接下来的日子说不定不太好过呢。 ＊ 在那之后，公爵体贴地下达了「你历经长途跋涉应该也累了，今天就尽早休息吧」的指示，于是我便前往配发的房间。好宽！呜哇，居然连小型冰库都有。 我躺在偌大的床铺上，为明天做准备。虽说在火车上已经大致整理好教材，但还是要多加确认。 我从教授那话中有话的态度中多少看出事有蹊跷，但难度比我预期的高上太多了。 即使如此，要死心也还是太早了。 在实际见过面后，我确实感受到她似乎拥有庞大的魔力，总觉得只要能找个契机，应该就可以顺利使用魔法。 我是打算明天再确认文科方面的水准，但若在这个年纪就着手研究植物和农作物的话，知识量肯定是超过平均水准的吧。 ……我说什么都不想把状况弄得和老友一样，因此可以的话，真希望能用其他方法让她施展魔法啊。 至于爱莉小姐似乎不成问题，若要说棘手的部分，说不定反而出在她的个性上头。 听说爱莉小姐的家人就只有葛拉汉先生和他的太太，感觉其中有些隐情，若能慢慢探听出来的话就好了。 总而言之，我就先尽我所能吧。既然两人都有向前迈步的决心，那肯定会有能走的路。 我在床上闭上眼睛。 ──这天，我没梦到王宫魔法士测验的事。 ＊ 隔天早上，我在吃了比一般时间稍晚的早餐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没在饭厅见到公爵千金和爱莉小姐的身影，她们好像已经先一步用过早餐了。 她们似乎会在到上课时间时叫我过去，于是我整装打扮，静候传唤。 ……我昨天开的玩笑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和紧张的说话声。 「请、请恕我打扰。」 「请进。」 进房间的是爱莉小姐。嗯，这么就近打量，就会觉得专业人士穿起来就是有模有样呢。她一鼓作气地将头低了下来。 「小、小的来接您了。蒂、蒂娜大人正恭候大驾，还、还请跟我来。小、小的会为您提行李的。」 「好的，谢谢您。」 「不、不会！这、这是女仆该做的……」 她接连瞥了我几眼。 哎呀？我有做过什么值得她再三警戒的举动吗？ ……我还真想不到。算了，她应该会慢慢适应吧。 我在她的领路下于宅邸内迈步前行。我记得这个方向是通往……昨天被带到的温室吧？ 「请进。大小姐在里面的房间等您。呃……亚连老师，我今天因为有事情要帮忙外公他们，所以不能上课……突然向您告假，真、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依照我的编排，今天只会做些简单的测验。我晚点会拿考卷给你，你就试着写写看吧。也谢谢你帮我提行李。」 「呀、呀呜！那、那个……」 「啊，真抱歉。」 我 又不自觉地摸了她的头。说起来，我昨天好像也干过相同的事。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被讨厌了啊。我得留意才行。 我对爱莉小姐点头致歉后，随即朝内走去。 温室里种植了各种植物，我顺着走道前行，随即看见了一座小屋。居然在温室里也要造一间个人房，还真是出手阔绰啊。公爵真的很疼这个女儿呢。 我敲了敲门后，随即传来了「请进，门没锁。」的回应声。我打开门走入房内，发现里面的温度控制得很好，相当宜人。房里的天花板开了一扇天窗，可以看到外头的建材。 至于底侧的墙壁则占据了一整面豪华的书架。我稍微瞥了一眼，发现藏书大多是稀有的书籍和古书。如果能获得许可，真希望能在滞留期间翻阅看看啊。 打造书架和收藏这些书，究竟花了多少钱啊……还是别去思考好了，这对价值观会有不良影响。 公爵千金坐在椅子上，正在提笔书写。由于她察觉到我的存在，于是我点头行礼。 只见她慌张地从椅子上起身。她今天穿的是以白色为基本色调的清纯打扮。 「您早。还是该说『 您今天不是穿女仆装呢』比较好呢？」 「早安……老师，您的心眼有点坏呢。」 「因为您的那身打扮实在太可爱了。哦，下次还请别忘记配戴发箍啊。」 「……您、您果然很坏心！」 「哈哈哈，真是非常抱歉。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接下来约三个月的期间，我将担任大人您的教师。在下不才，还请您多多指教。」 「请老师多多指教。我、我话要先说在前！」 她双手叉腰，打直背脊，挺起胸膛。 她应该是拚了命地想展露出有威严的样子，但因为昨天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的关系，看起来就只像个在伸懒腰的小女孩啊。 「首先，从现在开始，我禁止您在称呼我时加上『 殿下』或『 大人』一类的尊称！昨晚也说过了，我会成为老师的学生，所以请您称我为『 蒂娜』。」 「不能称您为『 爱莉』吗？」 「绝对不行！真是的，请别把人家的话题岔开啦。还有，我禁止您对我说谎，即使是难以开口的内容──我也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还真是教人担心……她迄今大概听过很多不想听的话吧。毕竟看起来是个认真的孩子。 之后也教教她放松肩膀的法门吧。 「最后，在结束课业后，那个……」 「请说。」 「如果我那天表现得很好，还请您称赞我。」 「是这点小事啊。那当然可以了。」 「咦？」 「贵族子弟虽然优秀，但很少受人称赞呢。所以只要称赞他们就会为之开心，成绩也会更加提升。就算您不提醒，我也是那种会把学生猛夸一顿的类型。」 「是、是这样呀……」 「那么，蒂娜，我们差不多该上课了。啊，在上课之前──」 「好、好的！有什么事呢？」 「我们握个手吧。还请多多指教。」 「──请老师多多照顾。」 我露出微笑，握住她小小的手掌。 她好像十三岁啊。我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不行，不能把那些回忆挖出来……但说起来也不过才四年前的事啊。这么一想，我还真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不对，应该说是被迫走上这么一段长路吧。 殿下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老、老师，能不能请您放开手……」 「啊，真抱歉。」 「不，我没关系的……不如说，可以再……」 「我今天想先知道蒂娜的实力落在哪里。」 「我的实力吗？」 她一副一头雾水的表情。 嗯，这孩子果然很可爱呢。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长成一个大美人吧。 「您应该也知道，王立学校的入学测验分成笔试、面试和魔法的术科考试吧？」 「是的，这是当然。」 「而我听说蒂娜在术科方面的表现相当糟糕。」 「……是的。」 「那么，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我会将重心放在术科的应考范围上头。不过，若不能明白您目前的笔试程度，我就难以分配上课的时数。」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您要怎么掌握应考范围呢？我听说王立学校的考试每年都会推陈出新，以很难找到考古题闻名呢。」 「那是骗人的。」 「呼咦？」 好有趣的表情。我悄悄地用影像宝珠记录下来，看来我带的搞不好会不够。 「就算菁英如王立学校，在出题的时候仍是有其趋势存在。不过，那并非是以几年所构成的趋势，而是数十年──甚或是百年为单位建构而成的，大家只是没察觉到罢了。真是的，这位有着过人寿命的校长真是让人伤脑筋。」 「……您的意思是，笔试有办法抓考古题吗？」 「是的。我也准备好试题卷了，今天就麻烦您写这些考题。」 殿下说不出话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 不过，在写完考卷（我有好好地摸她的头夸奖她），并在晚上改完考卷后，反而是我感到一阵茫然。 ──直接说结论的话，这位大小姐的才能足以和丽狄雅比肩。 ＊ 我的老友──守护王国南方的铃斯特公爵家长女，丽狄雅?铃斯特是个毫无疑问的天才。 她以『 剑姬』之名为人所知，给人专精剑术的印象，但在魔法方面，她也能以十七岁芳龄自在地操控象征铃斯特家的炎属性极致魔法──『 火焰鸟』。 她在学业方面也是过人一等，只花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以首席的成绩顺利毕业，而在四年学制的大学中，也预计于三年之内毕业。而她之所以会念上三年，也是因为禁不住大学校方的一再恳求，才会延长在学时间。她接下来无疑会成为支撑王国的重镇级人才。 要是夸太多的话，她本人就会得意忘形起来，所以我很少亲口称赞──但她的外貌也极为漂亮。我曾有一度见到她身穿红色礼服的模样，看得我整个人都入迷了。 不过，她对待我的态度实在是太过粗暴，这些优缺点相互抵销后，最后只能给个正负得零的评价。 ……那家伙该不会误以为对我再怎么乱来都没关系吧？虽说能承受她任性妄为的人类确实是少之又少，但再怎么说也还是该有个限度吧。言归正传── 就我所见，天才如丽狄雅和殿下的才能，在学问方面可说是平分秋色。 就算拿我这份考卷给那家伙写，应该也考不出比殿下更高的分数吧。换句话说，殿下也很有可能考到史无前例的最高分，光是这点就已教人咂舌。 王立学校的入学测验，其出题领域可说是包罗万象。 从魔法、语文学、历史、经济、政治、生态到气象……全国的考生会放弃找考古题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若脑袋仅有数年份的学识，是无法对以百年份为单位的学识测验做出对策的。 但老实说，知识量的多寡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基础还是得打得够扎实才行，如此一来，就能考出不坏的成绩。 然而，那位活得实在太久，甚至堂而皇之地说过「再过三百岁后就懒得算年纪了」、个性又极为别扭的校长真正想询问考生的，就只有一件事。 『 你们为何想进这座学校，又打算在毕业后展现什么才华？』 其实就只有如此而已。校长只是用五花八门的问题包装着这样的核心，试图问个究竟。 这恶魔般的行为，就像是在嘲笑那些傻乎乎地用功应考的孩子们 ，也难怪校长会和思路相仿的教授处不来。 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就是在考卷上这么质疑，并顺利合格了──而且我还有好几题学识问题是空着没回答的呢。在术科考试的时候，校长本人甚至还亲自上场当我的对手，特地向我询问作答的理由呢。真是教人怀念。 那时的校长好像稍稍哭湿了眼眶，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应该没做什么太奇怪的事才对啊……不过就是演示了拆解上级魔法的手法罢了。 好啦，关于这次的模拟考，殿下在学识方面的问题几乎都给出了正经且正确的解答。 就连校长的拿手整人好戏──古代精灵语也被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破解了。我想就算翻遍全王国，应该也找不到几个能读懂古代精灵语的人才，至少考生里面是一个也不会有的才对，但想不到这里居然就出了一个。 论文也是在这个阶段就几乎写得完美无缺了。这已经和大学生的毕业论文等级差不多了，也难怪公爵会想将她留在身边。 ……该怎么办呢。若是按照委托，就得试着让她死心才行，但就这次的考试内容来看，还是让她前往王都，体验这个世界才是更佳的选择吧。 总而言之──等看过她施展魔法后再来思考吧。嗯。 ＊ 「我要发回昨天的考卷了。我委托爱莉去办一些事，所以就先给您啰。」 「好、好的！」 放心，您没必要这么紧张的。 我在考卷上画上小花递过去后，殿下的脸庞逐渐变红了起来。她似乎相当开心，头发正一蹦一蹦地轻晃着，真是可爱。我用宝珠偷偷拍了下来。 「如您所见，我想现阶段的蒂娜已经能通过笔试──不对，应该是已经足以取得首席等级的成绩了。而且您的论文写得特别好，就连王都都很难找到这种水准的论文。」 「啊、呃……谢、谢谢您。」 「既然如此，笔试的考古题应该只要做最基础的部分即可。因此，我打算今天开始进行术科──尤其是魔法部分做重点练习。」 「您说魔法吗……」 原本看似开心着的头发停止蹦动，无力地塌了下来。 看来她似乎对魔法抱持著相当悲观的意识。总之得激起她的动力才行。 「首先就确认一下前提吧。蒂娜，请告诉我魔法的基本属性为何。」 「好、好的。魔法的基本属性分为炎、水、风、土、雷，但也在极为少数的人类身上发现了光与闇的特殊属性。人们在出生之际，便大致分类在这七属性的范畴之中，并区分出擅长或不擅长的属性。」 「霍华德公爵家擅长哪些属性呢？」 「我们家族擅长的是水与风属性。而擅长这两种属性，并研发出冰属性协助建国的，正是第一任的霍华德公爵。」 「答对一半了，您很用功呢。」 「只有一半吗？」 若是以课本为准的话便是满分，不过──我认为实际情况有点不同。 「首先，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仅没有记载在课本上，应该也没被任何文献记录下来，所以还请别说出去。」 「好、好的。」 「蒂娜所说过的『 基本属性』──究竟是怎么定义出来的呢？」 「咦？不是自古以来长期研究，最后终于推导出来的定论吗？」 「没错。但若是如此，我在车子里展露过的控温魔法又是什么属性呢？」 「我只看出了炎、水和风属性……」 「就现代的观点来说，炎与水乃是互斥的属性，要同时操控两者理应相当困难。而就实际上来说，控温魔法大都是施放在能乘载大型魔法装置的工具──嗯，基本上只有火车或是大型船只才会安装。那我能施展这种魔法，岂不是很奇怪吗？」 「那、那是因为老师很厉害的关系！」 「我一点也不厉害喔。纯论魔力量来说，我应该属于少量的那一方吧。我不仅输给蒂娜，也无法施放上级魔法。」 我的魔力量比一般人还要少上一些，就算能组织上级魔法的魔法式，也因为魔力量不足而施放不来。老友每次都仗着这一点跑来整我……但因为我还是有操控的本事，所以很少被她骑在头上。 而魔力量少如我，之所以能在王立学校成了第一个以次席成绩毕业的平民，大概就是因为做了不少荒唐事的关系吧。 「请先将『 自己擅长的属性』这样的念头搁在一旁，用白纸般的态度测试各式各样的属性吧。所谓的属性呢……嗯，请当成拿来说明所用的词汇。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推测，然后实践；接着再次推测，再次实践。蒂娜，请回想迄今钻研过的植物和农作物方面的研究，而魔法其实也是一样的东西。如果尝试的结果一如预料是冰属性，那自然是美事一桩；但就算是炎属性，也同样是一桩好事。」 「怎、怎么会……」 我能明白她受到冲击的心情。 毕竟就常识来说，每个人都会有着擅长的属性，要她暂且抛下这种观念未免过于强人所难。在首次施放魔法的时候，大都会以该家族曾经施展过的魔法作为蓝本，而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作法。 ……但我接下来要说的，恐怕会让她更加难以接受吧。 「我在小的时候，曾经想过这么一个朴素的问题──『 为什么人可以使用魔法呢？』。」 「那、那是因为人类拥有魔力，并透过不断积累的努力后，才能操换自如。」 「真的吗？」 「当、当然是真的了！」 殿下气鼓鼓地回答道。 和我妹前一阵子的反应有点像呢，但她最近对我好凶啊──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所谓的魔法，是人类以魔力作为代价所借来的东西』。」 小时候，双亲总是会和我讲英雄们活跃的冒险故事，而其中最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故事人物能将惊天动地的魔法──也就是世间所谓的『 大魔法』操控自如一事。 据传『 勇者』所使用的『 天雷』，能一击击毙巨龙。 据传『 贤者』所使用的『 坠星』，能一夜消灭一国。 据传『 圣女』所使用的『 复活』，能让人死而复生。 据传『 骑士』所使用的『 光盾』，能防下任何魔法。 总有一天，自己也想施展那样的大魔法──孩提时代的我抱持着如此坚定的心愿。 然而，随着我学会识字，抱持着兴奋的心情摊开魔法书后，憧憬也随之转为失望。 魔法的研究本身日新月异，使用的人口也逐年增加，但据说到了现代后，世上已再无一人能使用上述的大魔法。 就现实状况来说，炎属性大魔法『 炎鳞』和冰属性大魔法『 冰鹤』，也逐渐从历史之中销声匿迹。况且，就我调查的结果来说，这些虽然被统称为『 大魔法』，但古代的魔法系统似乎不只一种…… 拿『 天雷』和『 炎鳞』来举例吧。 就我看来，这两种大魔法的体系似乎是完全不同。 我指的并不是属性不同──像前者属于纯粹的攻击魔法，至于后者……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但许多文献上都有近似「生物」的叙述，炎鳞似乎会在发动后延续好一段时间的样子。 由于个人能调查的范围有限，我在这四年期间问遍了许多老师，结果对这个问题有回应的老师占了极少数，而知晓其魔法式的老师可以说是完全不存在。 巧合的是，被定为比大魔法略逊一筹的「极致魔法」的使用能手，似乎也有逐年减少的趋势。 由于我身边有个能将极致魔法用得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恐怖女生存在，所以我没太过留意，但这似乎是世间的共同认知。 ──奇 怪？但这么一来不是很诡异吗？ 印刷技术和能记录各种事物的宝珠技术尚不纯熟的时代已然过去，到了技术发达的现代，为何过去为人所用的魔法却反而失传了？ 我想各家族确实是有不外传的绝活吧，或许也有那种仅限于口耳相传，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的魔法。不过……这种不自然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如今战争的频率已经比过去低上许多，我们王国在近两百多年来也从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但怪物们依然在各地跋扈横行着，龙和恶魔也依然建在。我并没有收到这些怪物有弱化的传闻，而各国不仅没有削减军事预算，反而在经济起飞后明显加码了相关预算。 换句话说，用来锻炼魔法进行实战的地点，依然多得和往昔一样。 尽管如此，人类所能施展的魔法确有逐步减弱的倾向── 「可、可是，是否也该将能使用魔法的基数人口上升这点也纳入考量……」 「没错。然而，威力和规模逐渐衰退乃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上级魔法的能手或许会逐渐……不对，说不定已经正在减少了。如今是靠着个人的优异性弥补着总数的不足。」 「…………」 「就是只将目光放在王国内，能使用象征各公爵家的极致魔法──『 火焰鸟』、『 冰雪狼』、『 暴风龙』和『 雷王虎』的能手也已所剩无几，而其威力似乎也比过去弱上许多……不过『 火焰鸟』的使用者说不定是历任以来最强的一个就是了……但那应该要当作特例才是。」 「……换句话说，老师想说的是，『 打从学习的根基就出了问题』是吗？」 这孩子果然是个才女。 「说得很好，是正确答案喔。」 「您的意思是，在两百年前的魔王战争结束后，各国持续改良魔法的努力……是白费力气吗？」 「我不会说那是白费力气，毕竟能使用魔法的人们确实是大幅增加了许多。不过，就结果来说，这招致了使用者水准的降低，会觉得其中有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总觉得脑袋要打结了。」 也是啊。 能二话不说地将我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尽数相信的，大概就只有那位老友吧──在听完我说的这些推论后，她就立刻拔出了剑，气势汹汹地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那一天的光景还真是历历在目。 殿下直直地盯着我看。 「不过……因为是老师说的，所以我相信您所说的这一切。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做呢？这件事似乎和无人目击过的各属性妖精有些关连了呢。」 「……说起来，您为什么这么信任才刚见面不久的我呢？我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呢。」 「咦？因为……您就和教授和丽狄雅大人说的一样，是个很厉害、又很帅……没、没事！请继续说吧！」 殿下先是低声嘟嚷了几句，接着脸蛋蓦地变得通红。 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教人在意的名词……不、不对，是我听错了吧。嗯，我一定是听错了。 我清了清嗓子重启话题。 「咳咳。就我认为，人类之所以能使用魔法，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妖精从中给予了助力的关系，至于魔力就是给他们的报酬。而王室和各公爵家或许都有着能吸引擅长特定属性的妖精的气质呢。」 「可是，这样的学说理应早在超过百年前的实验受到了否定。妖精若是存在，那在火山施放炎属性魔法之际，应该就能增强威力；但实际上无论在哪边施展魔法，其威力的程度都是大致相等的……我所读过的文献是这么记载的。」 「您真的很努力用功呢。正确答案。其中也包含了在火山施放水属性魔法却增强威力的例子呢。」 我伸出右手摸她的头──在碰触到之前收住了手。危险危险，若是每次都能像这样留意，那应该就能改掉这个坏习惯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殿下看起来似乎有点不满，这是为什么呢？ 「话说回来，蒂娜觉得海里会有炎妖精的存在吗？」 「咦？我、我认为没有。」 「为什么呢？」 「因、因为水里无法让火焰存在，所以妖精应该也……」 「明明就无法证明妖精的存在，该怎么证明您的假设？」 「您、您太卑鄙了！这、这是犯规！」 「呵呵，真是抱歉。因为蒂娜实在是太过优秀，忍不住就会想稍微戏弄您一下呢。」 「……老师的心眼果然有点坏呢。」 殿下噙着眼泪说道。她真的很优秀，而且能在对话之中感受到乐趣呢。也不知是好是坏，能这样对答如流的对象，至今就只有丽狄雅而已。 「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妖精真的存在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属性应该不会有什么意义吧？」 「……您是说他们没有属性吗？」 「我并不打算说得这么极端，但仍是假设他们只有少许擅长或不擅长的差异性。也可能是除了象征各属性的存在之外，大多数的妖精都是如此。那么，我们如今所使用的魔法构筑式又代表了什么意义呢？」 「炎属性只会释出火焰，水属性只能造出流水，风属性只能扬起旋风……是强制性地只能释放出一种属性的设计。」 「我刚才所说的这些都没有根据。就算想做实验，要证明看不见的妖精存在也是很困难的事吧。不过，若是代换成他们的立场思考──您觉得若是每次都收到相同的要求，而且还得强迫出力的话，您会乐意帮这种人类的忙吗？」 「……应该不会乐意吧。」 「没错。所以我改良了魔法式，增加了『 白纸』的区段。」 顺带一提，我在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时曾坦率地说出这样的想法，结果校长露出了相当苦涩的神情。 恐怕是那些精灵和巨人──表面上和人类缔结友好关系的长命种族们，在暗地里订定了秘而不宣的规矩吧。 我猜具体时间应该落是魔王战争结束后吧？他们会萌生「至少也要在魔法技术方面胜过人类」的念头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即便是现阶段，他们也在绝对性的人口差距下被人类剥夺了实权呢……他们说什么都想死守这部分吧。 ──由于是和我无关的事，所以我也没打算深究下去。 「我稍微聊得有点久了，让我们进行练习吧。」 「……老师。」 哦，又有问题了吗？ 「我果然怎么想都无法接受！请立刻告诉我您摸了爱莉却不摸我的理由！还有……请您别再对我用敬语了！」 ……我还是没搞懂这孩子的脑袋在想什么啊。 ＊ 虽然有些突然，但我想稍微谈一下我的家人。 我的双亲都不是贵族而是庶民，两人的感情极为融洽，就算在我这个儿子的眼里看来，他们的互动也着实令我害臊。毕竟他俩专情到是以青梅竹马的身分结为连理。顺带一提，我在将这些事告诉老友的时候，她莫名红起了脸这么回答： 『 ……你为什么没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待在我身旁呀？你赶快想个办法变成我的青梅竹马啦！』 办不到啦。她就是能不当一回事地把这种话说出口的女生……身为和她相处第四年的我必须提醒一下，当时要是不更严格地教育她的话，将来可是会吃足苦头的喔？我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把话题拉回双亲上头吧。他们过着与剑和攻击魔法等火爆行为无缘的生活，在王国东部的枢纽──俗称『 森之都』的东都经营着一座小小的魔道具店。两人仅能施展少许的生活魔法，上级魔法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在我出生前便亡故 的祖母似乎是一名小有名气的魔法师，而她的才能似乎被我妹妹继承了下来。 目前就读于王立学校、今年十五岁的她，是个极为优秀的妹妹。 她不只个性好，身为家人的我也觉得她长得相当漂亮。唯一的缺点是至今还改不掉黏着哥哥的坏习惯……但因为她很可爱，所以我也不怎么在乎了。毕竟在宿舍生活的时候，她确实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若是继续成长下去的话，她肯定会在王国之中成为鹤立鸡群的前卫型魔法士，甚至有可能当上某个家族的当家。她本人也对出人头地一事抱持着干劲，真是教人信赖。 『 我要当上王宫魔法士之首，用赚来的钱把哥哥一路养到终老！』──她小的时候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呢。 ──至于我？哦，我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说在学问方面算是多有涉猎，但诚如各位所知，我的魔力量低于平均值，而术科……也差不多是考不上王宫魔法士的程度。 我之所以能从王立学校毕业，并顺利就读大学，有很大的因素是藉助了那旁若无人的天才──丽狄雅?铃斯特的贴身侍从身分。不对，老实说，我认为这样的因素就占了百分之九十五吧。毕竟那家伙是认真觉得『 既然自己能做到，那其他人也都能办得到』啊…… 也不想想到底有多少贵族──尤其是前途无量的贵族子弟被卷进那家伙引发的骚动，就此一蹶不振啊！如果说有百人之谱或许是过于夸张……也许吧，我实在是没什么把握。不过，这还是以低估的方式去算了。 如果是除了剑术之外一窍不通的入学当下也就算了，到了魔法方面也在国内独占鳌头的现在，能忍受她那不通情理的待人处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而我就这么被推去当成活祭品──不，是被当成沟通的桥梁。 在首次相见的时候，我和公爵千金都对彼此漠视以待，但如今已经是可以打开心房交流的交情了。 她最近甚至还会不当一回事地跑来我家借宿，然后每次到了隔天早上，她就会骂著『你为什么没对我下手啦！』一边把我痛打一顿。真难以理解。就算真的下手了，我也肯定会被她拿剑砍或是放火烤熟啊……说个悄悄话，我之所以不敢下手，主要还是因为丽狄雅的母亲大人一旦生气起来，肯定就会变成全王国最为恐怖的存在…… 我好像说得有点太长了……总之，虽然同为公爵千金，但丽狄雅和殿下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 在庶民阶级长大的我，理所当然地不认识除了丽狄雅以外的贵族千金。不对，严格来说，我还认识一个同届、称呼我为『 重要的好友』的存在。不过……那一位实在是太过特殊了，我在今后的人生想必也难以与她重逢吧。 就至今的经验来说，丽狄雅可以说是例外之中的例外。那样的女生要是随处可见的话，我肯定立刻会逃出王国，投奔到共和国的麾下。不对，商业国家的水都一类的都市说不定是更好的选择，毕竟那边审核出入境的标准很宽松啊。 是以不管再怎么放肆，我也不能对真正的千金小姐──况且还是『 公爵千金』做出失礼的行为。 即使是我，在这方面还是懂得拿捏分寸的。 不晓得各位是否能够理解呢？ 「……不过，我听说老师也很常摸丽狄雅大人的头，而且就算没有理由也会摸呢。此外，我也听说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两位也会无言地依偎在一起，酝酿出心有灵犀的氛围，让旁人难以入室呢。」 「您、您误会了！那是因为不这样做会惹她生气，我只得唯命是从……这是我为了保命所做的反应，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说、说起来，是谁告诉您这些事的？……是教授吗？」 殿下用力点了点头。 那个混帐臭老爹！居然将我的形象贬得如此惨烈……这样听起来，岂不像是我和丽狄雅的感情非常融洽的样子吗！ 你们可知道在那样的静默中，我们究竟暗中较劲了多少个回合啊？之前那次也是一样── 『 不行。我还没看完这一页。』 『 不不，是你自己跑过来和我挤在一起的吧？』 『 我看完了。翻下一页。』 『 ……遵命。』 一回想起来，我的眼泪也差点要飙出来了…… 好啊，我就奉陪这场战争吧。在下次见面之前，我要将教授各种不为人知的大小事大肆宣扬开来！ 不对……还是请他的家人出马拉住他比较好吧？总觉得若是能说动他太太出马的话，就能给教授更强大的精神打击了！呵呵呵……我会让教授后悔与我为敌的。 啊……因为一时气氛而分神了。得先安抚眼前闹别扭的殿下才行。 「太狡猾了。老师明明说过要夸奖我的，那我就要求您摸摸我的头！请尽量、尽量多摸一些！还有，我已经明白您是个比预想之中还要温柔的人了，所以请您平时也对我更温柔一点！」 「唉……我明白了，但我也要提出条件。如果蒂娜能在接下来的魔法实作之中表现良好，我就会摸到您拒绝为止。至于待您温柔这点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会好好处理的。」 「真的吗！」 「我不会说谎的。」 「──我用宝珠记录下来了。好的，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总觉得我现在什么都做得到呢！就连区区『 冰雪狼』似乎也能顺利发动呢！」 唔嗯……总觉得这位大小姐和丽狄雅有那么一点点相似，还是多用点心吧。 不过有干劲确实是好事。我想她差不多也该── 「恕、恕小的打扰了。」 喏，来了。来得真是刚好。只见爱莉小姐端着托盘走进了房内。 我请她去准备实作所需要的物品，但也没必要特别放在托盘上吧？装在袋子里拿来也行啊。 ──我马上就预判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亚连老师，我照着您的安排……呀啊──」 「哦，危险危险。」 我抱住了差点在平地摔倒的爱莉小姐，将物品静止在空中。 我让托盘上的物品轻飘飘地移动，缓缓落在桌子上头。 一、二、三──嗯，蜡烛凑足了八根，这下总算能开始实作了。 「亚、亚连老师，那个、那个……」 「──老师，爱莉她不高兴了，请快点放手。」 女仆小姐小脸通红，在我的臂弯里露出了慌张的反应。真像个小动物。 至于看到这幅光景的殿下则是露出微笑，却散发出极为冰冷的气息。 ……唔嗯。我用力抱紧了爱莉小姐。呜哇，抱起来超舒服的。 「咦？啊呜啊呜啊呜、那个那个那个……」 「老师！现在立刻放开她！」 由于我享受够了，于是放开了爱莉小姐。 女仆小姐看似害臊地垂下目光，用双手揪紧了裙角，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她果然很可爱呢。 殿下的视线一直扎得我生疼呢。哈哈哈。 「……老师的心眼果然很坏。真是下流。」 「被您发现啦。」 「…………您真是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飘浮魔法使得如此收放自如。」 「因为这很简单呀。」 「您骗人。」 殿下直直盯着我看。这孩子果然很聪明。 ──就认真上个一堂课吧。我将蜡烛放在桌面上。 「今天──应该说从现在起的三个月期间，我会让蒂娜对这些蜡烛分别附上不同的属性。」 「您的意思是？」 「就是所谓的『 七属性』再加上『 冰属性』，凑齐既有的八属性。」 「…………老师果然很坏心。」 「才没这回事呢。因为──」 第2章 「亚、亚连老师……我、我……已经快要……」 「保持下去，保持下去。请放轻松吧，等你回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喔。」 「好、好滴！」 爱莉小姐缩着身子，将双眼用力闭了起来。 ……没必要这么害怕啊，我又没打算对她做坏事。看来不管对谁来说，初次体验都容易教人害怕呢。 我温柔地握住微微发颤的女仆小姐的右手，让她摸了上来。 「呀、呀呜！？」 「怎么样，有感觉到了吗？」 「呃、那个、那个……」 「请放心，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 「谢、谢谢您……那、那个……比我想像得更温暖呢……而且，我也能明确地感受到魔力的流动。」 「嗯，做得很好。爱莉真的是个坦率的好孩子呢。」 「咦？啊、那、那个、我……谢、谢谢您……」 「──咳！咳！」 房里传来了有些拘谨的清嗓声。 我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只见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女正露出了冷冽如冰的微笑。嗯哼。 我用力抱紧了眼前的爱莉小姐。 「亚、亚连老师！？」 「老师！爱莉！你们快点分开啦！你们从刚才就在那边卿卿我我……就算说是要直接触碰教授的使役魔、藉以感受『 闇』属性的实验，也没有任何摸头或是依偎的必要吧！」 「嗯──我倒是很开心呢。啊，要是爱莉讨厌的话，我就不会再这么做了。你不喜欢吗？」 「没、没这回事、的……呃、我希望您再摸几下……」 「……爱莉？」 「好、好滴！对、对不起！」 爱莉小姐眼眶泛泪，从我身旁抽开。虽然殿下的视线也朝我扎了过来，但我没放在心上。因为我迄今老是被更为恐怖的存在欺负，是以这点威吓对我不起作用。 ……但感觉不是会受人称赞的事啊。 躺卧在桌上的是教授的使役魔──有着黑猫外型的红豆小姐。她稍稍睁开眼睛，露出不悦的眼神。 是要我多摸几下？好的好的。 所谓的红豆，似乎是遥远东方国度的点心名称。看来是黑色的点心啊？ 我用左手安抚着红豆大人的情绪，向两人下达指示。 「在刚才的实验后，两位应该已经切身体验过『 闇』属性的流动了。那我们就迅速实作吧。首先是爱莉。」 「在！」 她站到了没有附上任何东西的蜡烛前方，以严肃的神情伸出双手。 ──真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奇、奇怪……」 「请放心。要是你突然一蹴可及，那我就没有待在这里的意义了。请再行触碰红豆小姐一次，然后继续挑战吧。」 「我、我明白了！」 「接着换蒂娜，您试试看吧。」 「……好的。」 殿下露出了悲壮的神情，走到了蜡烛前方。也许是太过紧张的关系，她是同手同脚地前进的，有点好玩啊。 她狠狠地瞪了过来。这孩子对我的视线可真敏感。 在做过好几下深呼吸后，她下定决心地宣告道： 「我要上了！」 「好，请做。」 她伸出双手，构筑魔法式──但失败了。一瞬间浮现的魔法式可以用完美两字形容。就是在教授的研究室里，也很难找到构筑得如此精致的学生。 ……但却失败了。魔法式在发动前崩溃四散。 虽然能看到散发着淡蓝色的魔力余光，但也就此而已。 「呜呜呜呜……」 殿下以泫然欲泣的神情朝我看来。唔嗯──是为什么呢？ 她确实拥有魔力，魔法式虽然是照本宣科，但构筑得相当完美，甚至连展开都办得到。 ……但魔法却无法发动。在这种状况下，似乎得将诅咒或妨碍魔法等其他可能性也一并纳入思考。 我将右手掌放在殿下的头顶上。 「请放心，一如我刚才所说，您若是一次就成功，那我就立刻会被开除了。请慢慢地、仔细地去做各种尝试吧。蒂娜也感受到了红豆小姐的魔力流动对吧？」 「……是的。我并没有感受过『 闇』属性的经验，是以不知是否正确。」 「因为『 光』和『 闇』属性特别难以掌控啊。这只是藉由感受来增加可能性的实验而已，请别如此沮丧。」 「……老师。」 「什么事呢？」 「能请您演练一次吗？就算不用您前几天展示过的花朵也无妨。」 「唔嗯……我明白了，我这就试试。」 我将右手挪开她的头顶……您那不悦的表情是怎么了？要是没办法空出双手的话……虽说也还是办得到，但会有点麻烦啊。因为我的左手正在抚摸红豆小姐呢。 我轻轻握住右手成拳，再缓缓放开。 「哇啊～」 「！？怎、怎么会……居然这么简单就……」 「这样的东西如何呢？红豆小姐，请别这样，不要去抓这孩子啦！真是的！」 我趁着刚才造出的黑魔法小猫还没落入红豆小姐的魔爪之前，用右手抱住了小猫。 很好很好，真是千钧一发啊。也许是长年被教授当成使役魔的关系吧，红豆小姐的好奇心极为旺盛，让人很是头痛呢。 ……看来我的学生们似乎也是如此。 「亚、亚连老师！请让我也抱抱它！」 「爱莉，是我先啦。」 「两位，还请不要吵架喔。来，一人一只。」 我又造出了一只小猫，让殿下和爱莉抱住。这真是不错的画面，得用影像宝珠拍下来才行。 「这孩子，真、真的像一只活生生的小猫耶！」 「我摸我摸……触感和摸真正的小猫一样呢……」 「能让两位满意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这些孩子的完成度之所以能这么高，是因为有红豆小姐在场，当成施法范本的关系。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施展得如此精妙，还请两位不要误会喔。」 「「好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感情真是融洽啊。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姊妹，真是一幅温馨的场景。 入学测验的术科考试说不定会有魔法生物出场，趁现在熟悉一下未尝不是好事，不过……就是有红豆小姐的帮助，还是没办法成功啊。她在我抵达之前就已经待在公爵家了，我可是特地请她别这么快回王都，在这里协助我上课的说。 爱莉小姐姑且不论，殿下似乎还得再花点时间。还得思考其他的对策才行。 「那么，我们进入下一堂课──两位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眼神呢？……我知道了。这些小猫大概要经过半天时间才会消失，就这样抱着上课也没关系的。」 ＊ 这天晚上，我造访了公爵家的书库。 这几天经过多方尝试，我对爱莉小姐得出了「天赋足够」的评论，笔试的方面也灌输了不少基础学识，应该是来得及赶上进度吧。 另一方面，殿下她……就现在来说，恐怕连皮毛都还没摸到。 由于笔试方面相当完美，我几乎让她把时间全数分配在术科上面，但时间就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即使是以王立学校为目标、而且还算聪明的贵族子弟来说，至少也要用上一整年的时间才能做好准备。殿下迄今一直都有家庭教师指导，但在这段期间，她却没办法使用魔法。 我仔细观察殿下试图发动魔法时的状况后，察觉她是在发动魔法之前受到某种外力的干扰。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不晓得那个外力是什么来头。 在有所察觉的当下，我一度误以为那是诅咒，但却没 有散发出类似的气息。 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王国四大公爵家之一，就算再轻忽大意，也很难想像他们至今完全没有察觉。 那个出手妨碍施法的『 外力』，并不是企图危害殿下的存在。 若是如此……那就会是我既有的学识所无法找出对策的问题了。 当然，我没打算就此放弃。因为学识不足的是『 现在』的我嘛，既然学识不够的话，那就去充实到有为止吧。 因此──在用过晚饭后，我趁着殿下不在场的时候，向公爵这么打了个商量。 『 ──你想进我们家的书库？』 『 是的，若您愿意的话，我想调查古老的文献──至于具体时代的话，我想看看魔王战争前的资讯。』 『 换句话说……就你的判断，以现代的魔法学，尚无法查清那孩子为何无法施展魔法的原因吗？』 『 这真的非常遗憾。虽说仅是我个人的推测，但迄今当上家庭教师的那几位，应该是在极为早期的阶段就自行请辞了吧？』 『 ……你说得没错。』 『 果然。他们没有留下值得参考的见解吗？』 『 那孩子无法使用魔法，其原因不明，只是在浪费时间──每个人都只会这样说！』 『 ……是这样呀。』 老实说，我觉得这差不多算是渎职了。殿下的魔法式非常漂亮，而且完美地做到了执行的前一瞬。她肯定是有办法顺利施展的。 我看着沃尔特大人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 我认为公爵千金是有办法使出魔法的。为此，还请让我参考一下书库的文献。我不会因此拖累课业，也绝不会擅自携出文献，我在此一言为定。』 『 ……我明白了，就允许你去看吧。不过，你要留意健康状况。要是你为此搞坏身体，那孩子恐怕会生气吧──葛拉汉。』 『 属下在。』 『 将书库的魔法钥匙拿给亚连。』 『 遵命。』 ──就是经历了这番交流。真的得感谢胸襟开阔的公爵啊。 我靠着从窗外映入的月光和手边的提灯，寻找着需要的文献。 真不愧是公爵家。无论是可以归类为文化财产的古书或是稀有书籍，都被随性地陈列在架上。若是能自由出入的话，我应该会开开心心地泡在里面阅读吧，但如今的我可没有这么做的闲工夫。 我已经把王立学校和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几乎都读遍了，所以先把看过的书卷搁在一边。要是能找到超过两百年前──而且是和魔法学有关的东西，那就算我走运了。 ──这时传来了书库门扉被缓缓开启的声响。 我反射性地躲到了暗处。是谁在这么晚的时间跑来了？ 来者晃着提灯逐步走近。嗯？这嗓音和脚步声不是…… 「蒂娜大小姐，这样真的好吗？您要快点离开喔，要是待得太久，我可是会被葛拉汉发脾气的。毕竟我是偷偷把钥匙带出来的呀。」 「嗯，这我知道，雪莉。我很快就──呃、有了！『 魔法学大全』！就是这一本！」 来者是殿下和年约五十多岁的女子。虽然还没有正式对话过，但我记得她确实是女仆长小姐。 身穿睡衣的殿下抱着恐怕可以将人一把打晕的厚重书籍，开开心心地蹦跳了起来。 那是几乎网罗了坊间魔法的图鉴。不过，这时代还会看这种书的人……就算是在大学之中，也找不到我以外的学生了。 「大小姐真的和夫人很是相像呢。您不仅爱看书，又用功钻研，还对魔法有兴趣呢。」 「是吗？原来我和母亲大人很像呀，真开心！不过我用不了魔法就是了……」 「请放心，我从外子口中听说，这次来当家庭教师的那一位，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呢！但我目前只知道他很温柔就是了。」 「老师他的心眼非──常坏！不过，却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真是个奇特的人呢。大小姐，请您先出去吧。我会在锁好书库后跟上您的。」 「啊、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脚步声逐渐远去，接着传来了关门声。好啦──沉稳的嗓声在黑暗中响起。 「您人在这里吧？还烦请您现身一回。」 果然没错。这位女士不是平凡的女仆长呢。 她步伐的调性与葛拉汉先生如出一辙。她看起来没有敌意，也不像是在做坏事，于是我便从书架的阴影处探出脸来。 「被您发现了啊。」 「您根本没有想躲藏起来的意思吧？」 「……我投降。敢问有什么事呢？您应该是有事想和我说吧？」 我高举双手说道。毕竟我是真的没打算做些奇怪的事啊。 这么仔细一看，就觉得这位女士果然与葛拉汉先生有几分相像。是他的太太吗？ 「我有一件事情说什么都想拜托您，是以明知此举无礼，仍是选择在这里与您相见。我是本邸的女仆长，名为雪莉?沃卡。」 「我是亚连。这应该不是单纯的巧遇吧？」 「是的。就算没为蒂娜大小姐领路，我也打算在今晚潜入此处。」 「原来如此。」 「要是待得太久是会惹人质疑的，请容我开门见山──我已经从大小姐们的口中得知您在她们心中是什么样的人物了，与此同时，我希望您能听我一事相求。」 她露出了严肃的眼神。光是这个反应就让我略知一二了。嗯，殿下真的深受这位女士的疼爱呢。 「……蒂娜大小姐非常地冰雪聪明。她已在农作物和植物研究的方面，为霍华德家带来莫大的贡献。但她『 无法使用魔法』。就仅仅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年来登门教导的各位家庭教师──全都将她的一切否定后离去了。每发生这种事，大小姐就会躲起来暗自哭泣，而包含我在内的宅邸成员在窥看到那幅光景后，无不为之心痛，并萌生了这种想法──若要受这么大的折磨，不如就别去王都那种地方了吧。」 否定她的一切是吗……那些家伙真的有长眼睛吗？就算不能使用魔法，殿下的才能对这个王国来说也已然是瑰宝一块了。 「然而，即使受尽奚落，大小姐依然没有放弃就读王立学校的念头。然后──您来到了我们这里。当时听闻此事的大小姐，可是开心得教人吃惊呢！她最近为了不让我们操心，总是故作开朗呢……亚连大人。」 「是。」 「您和『 剑姬』大人都是大小姐憧憬的人物，也是她的希望……拜托您，请您一定要救救大小姐。除了您以外，我已再无能寄托的对象了。」 「……雪莉女士。」 我看着泪珠滚滚而下的女仆长，再次端正了心思。 「请放心，我一定会让她能好好施展魔法的，毕竟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还请尽管安心。」 「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啊，不过，我有件事想劳烦您帮忙。」 「是什么事呢？……如果想对大小姐出手的话，还得请您先击败我和外子才行！」 「不是的，是和爱莉有关的事。」 「和爱莉有关？她、她该不会做了冒犯的事吧！？真、真是非常抱歉。但、但是，那孩子绝无恶意，还请您网开一面。那孩子是我和葛拉汉唯一的孙女，要是她有了什么万一……我们可对不起她死去的父母。」 「──就是这一点。」 「您的意思是？」 虽然才相处不过几天，但爱莉小姐有着超乎寻常的才能。 然而，她却很容易显露出自卑或是沮丧的反应。虽说也可能是天生的个性使然……但看了雪莉女士刚才的反应，让我有了十足十的把握。 这些人没将他们看重 爱莉小姐的心情传达给她！ 「殿下的事就请包在我身上，至于您和葛拉汉先生……我希望两位能坦率地向爱莉倾注自己的心思。」 「这、这个……我自认是有传达过去的。」 「那些份量一点也不够！我能教导那孩子魔法，也能传授学识，不过，我没办法给予她家人的爱情。能给予她的──这世上就只有贤伉俪而已。还请您和葛拉汉先生好好商量一番。」 「…………我知道了，我会和外子谈谈的。谢谢您的提醒。」 在说完这句话后，雪莉女士便离开了书库。 还真是前途茫茫啊。不过，我现在可以认真地说上一句。 ──这个，应该已经超出家庭教师的工作范畴了吧……啊！ 该、该死的，教授……他肯定也算到这一步了…… 就算用红豆小姐的可爱模样来抵销，我也不会就此罢休。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在月光的照映下，待在公爵书库的我，就这么掐紧了书本下定决心。 ＊ 这天一大早就闹烘烘的，不管是房间的外部还内部都一样。 「我没办法接受！请您向我说明！」 「唉……」 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我叉起双手大声叫喊的，乃是蒂娜?霍华德公爵千金。是我十天前开始教导的十三岁女孩。 她难得地穿了淡绿色的礼服。她平时着用的大多是白色基调的服饰，但这样的色彩搭配也相当好看。 「老师！您有在听我说话吗！……您现在在想别的事情对吧？」 「不，我只是觉得您今天的礼服也一样好看，就只是在想这件事而已。」 「……哼、哼。就算您嘴上这样奉承，我也还没幼稚到会当真呢。比、比起这件事，还请您说明！」 「我那是真心话啊。您是要我说明哪件事？」 「那还用说，听说您今天早上和爱莉一同散步去了，此事可当真！？」 「散步？您说那要算散步吗？毋宁说，那还更像是在忙着收获农作物呢……在大雪底下摘采蔬菜可真是劳心费力，幸好相当美味呢。」 「……看来您不否定只与爱莉前往外头菜园的事实呢。真狡猾！为什么老师就只对爱莉偏心呢！我也很想去呀！」 「不，那再怎么说都不太妙吧？」 「为什么会不太妙？」 「就算您这么问……」 真伤脑筋。就算坦率地说「因为您是公爵千金」，也只会得到闹别扭的回应吧。 在这种时候，能缓和现场气氛的只有──突然间，房间的门被用力打开，身穿女仆服的少女冲了进来。 「呼、呼……小、小的来晚了！因为帮了外婆的忙，所以花了……奇、奇怪？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爱莉小姐啊！不过，我没有不要她来的意思──我真正希望的访客，是如今依旧滞留在宅邸里的使役魔红豆啊。 「爱莉。」 「小、小的在。蒂、蒂娜大小姐，那个、那个，您的表情好吓人……」 「去那边坐好。」 「遵、遵命──！」 爱莉小姐在殿下的命令下乖乖入座，而殿下本人也坐着交握手掌、跷起了腿，鼓起脸颊吊起眼角。 她应该是奋力想营造出愤怒的氛围吧，但不知为何，在我眼里却是一片温馨的光景。由于有慌慌张张的爱莉小姐相伴，让这样的气氛更加温馨了几分。 「我一直很想好好问你一次了……爱莉，你是怎么看待老师的？」 「咦？呃、那个、那个……我、我觉得他是一位出色又温柔的好老师……」 「……你说得确实没错。不、不过，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喜欢他吗？还是讨厌他呢？如果在毫无好感的情况下一大清早独处，甚至还跑去菜园……我、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喜欢亚连老师喔？」 「──咦？」 听到爱莉小姐的话语，殿下露出了呆若木鸡的神情。啊──这该不会是…… 真没办法，还是快点搬救兵──噢，红豆小姐，你刚才上哪去啦？明明外面那么冷，你却没有丝毫想回王都的念头，是不是太奇怪啦？虽说是我把你留下来的，但你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这样啊。要我摸你吗？好的好的。 「是是是是、是这样吗？」 「是的。他排在外公和外婆后面，是我第三喜欢的人?」 「…………老师。」 「呵呵，也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蒂娜比较像姊姊呢。」 「才、才不是呢，亚连老师。我比蒂娜大小姐还要大上一岁，所以我才是姊姊呢。」 「但就我的记忆之中，好像不曾看过爱莉有表现过身为姊姊的风范呀──」 「蒂、蒂娜大小姐！哼、讨厌！如果您这么说我的话，那下次遇到打雷的夜晚，我也不会陪您就寝了！」 「什么！？爱、爱莉，你太卑鄙了！你明明也怕打雷呀！……好呀，既然你敢这么开口，我也有我的打算。老师，请听我说喔。」 「什么事呢？」 「这是──嗯，关于某位年纪比我大一岁的女生的话题。」 呃……这宅子里就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吧？ 「原来在这宅邸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比大小姐大一岁的女生呀……」 居然没发现吗？我是不会制止啦。 「那女生明明都十四岁了。」 「都十四岁了？」 「房间里居然还堆满了玩偶呢！」 「哦。」 「她从以前就很孩子气，我常常念她：『 这样是成不了出色的淑女的！』，但她总是没听进去呢！您觉得怎么样？」 「唔嗯～……爱莉真是非常可爱呢。」 「咦？那、那个、我……谢、谢谢您的赞美……」 「为、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呀！真是的，老师的心眼真的很坏呢！那、那么，如果我把玩偶堆满房间的话──」 「……蒂娜，您是不是不舒服呢？今天就别上课，好好睡一觉吧。我会把你抱回房间的。喏，就这么办吧。」 「呜呜～！！坏蛋、坏蛋、坏蛋～！」 「我是开玩笑的。我认为两位都非常可爱，就像真正的姊妹一样。」 我聆听着她们的互动，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述说感想。 我听说殿下有位已经前往王立学校就读的姊姊，但这两位的交情真的相当融洽。 虽说其中应该也包含了主仆之间的羁绊，但硬要形容两人的关系，那爱莉小姐就是年长、迷糊且消极，而年幼而全能的殿下则是努力地拉着对方，并弥补着爱莉小姐的不足之处。这神奇的关系让我百看不厌，心生暖意。 闲聊就先说到这边吧。 「很可爱……嘻嘻，老师可以多称赞我几句喔。」 「谢、谢谢老师的赞美。」 「我会考虑的。既然爱莉也来了，今天就开始上──」 一道闪光窜过了天窗。过了几秒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剧烈雷声。 我是料到今天应该会下场小雨啦……毕竟今天早上稍微回暖，而且这也比下雪来得好多了。不过，如果明天再次转冷的话，大概会把很多东西冻起来吧。 双臂传来了温暖的触感。 「……两位有什么事吗？」 「您您您、您误会了。我、我才没有感到害怕喔？我、我是说真的！」 殿下抱住了我的右臂，散发著「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开！」的强烈意志紧抓着不放。 至于爱莉小姐则是呢喃着：「呜呜……没有娃娃在旁边的话，我、我就会怕打雷……」，用有些客气的动作抓住了我的左手臂。 至于红豆小姐则是在我的膝上一动也不 动。照常理来说，你不是该表现得最为惊慌的吗？毕竟你的外型可是只猫啊。 ──闪光再次迸现，然后是雷鸣声。 「～～！」 「呜呜呜！」 殿下抱紧我手臂的力道为之增强，而这回连爱莉小姐也用力抱住了我的左臂。我的右手发痛，左手则是感到一片柔嫩。 ……真伤脑筋，这下没办法上课了。我望向两人的脸庞，只见她们都紧闭着双眼。要是被旁人看到这一幕，是不是会被误解啊？ 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外头飘动的云朵，但这阵雷想必不会这么容易打住。真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栽跟斗啊。 ──毕竟已经连续上了十天课，今天放个假也无妨吧？ 考古题方面几乎已经都已经做完了，而爱莉小姐甚至已经可以开出风之花朵了。 ……虽然殿下还得再加把劲，但这也只能从多方面继续尝试了。 好！既然决定要放假了，就将两人送回房间──然而，爱莉小姐却用力摇了摇头，接着将脑袋无力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要继续上课。」 「不，再怎么说──」 「蒂娜大小姐，请您回房间吧。」 「我、我不要！这、这样一来，你们就又要独处了！」 「……小的在学业方面没有蒂娜大小姐那么出色，所以不能休息。小的想和大小姐一起进王立学校就读，我不想与您分开！」 「爱莉，你……老师，我……也要继续、上课！」 「…………不行。适度的休息也很重要，今天就停课一天吧。」 「蒂娜大小姐！爱莉！」 冲进房里的，是平时极为冷静的执事先生。他似乎原本待在户外，只见身上的执事服已然湿透，鞋子上也满是泥泞。啊，总觉得好像和刚才的女仆小姐很像──哎哟。 我瞬间对两人一猫施放飘浮魔法，让双手重获自由。接着，我竖起双掌，夹住了葛拉汉先生凌空劈下的手刀。喔喔……他的眼神好可怕。 「……突然出招袭击、总觉得、不太礼貌啊。」 「亚连大人……有劳您说明刚才的状况。如果您意图不轨……！」 难道是一语成谶，招致误解了吗！？在我正要说明的时候，原本抱着我双臂的两人出声喊道： 「葛、葛拉汉！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外、外公，快住手！亚连老师什么都没做！」 「…………」 「一如两位所言啊。」 他缓缓地将手抽回，杀气也随之消散。接着，他深深地低下头。 「真、真是非常抱歉，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突然对客人动手，可是罪该万死之举！还希望您能不吝下达罚则。」 「不不，请您不必在意。也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我已经相当习惯这一类的场面了。您是因为突然打雷，才会为两位的状况感到操心吧？所以即使才刚从户外归宅，您还是笔直地冲向这里呢。是因为迄今都是由葛拉汉先生处理，而您不在场的时候就由雪莉女士或其他人代劳的关系吗？」 「……真是无颜面对您呢。」 「看来是这样没错呢？两位真的深深受到了疼爱呢。」 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的殿下和爱莉，吞着口水看着此情此景。她们似乎还没从惊吓之中回神，就只有红豆小姐擅自解除了魔法，在地板上着地。 「今天凑巧天候不佳，加上打雷似乎还会持续好一阵子，我原本打算停课一天呢。我要解开魔法啰。」 我分段解除飘浮魔法，让两人轻轻地下到地面，结果两人还是僵着没动。奇怪？我伸手在她们的眼前挥了挥。 「？两位没事吗？」 「……老师。」 「……亚连老师。」 「？」 「「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凑上前来。好近、太近了啦。 「您、为、什、么！要刻意挡下葛拉汉的攻击啦！既然还有空帮我们施展飘浮魔法，就请您先以自身为重呀！还有，您为什么挡得住他的攻击呀！？」 「对、对呀！外公他是格斗高手，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耶！？外公，要是让老师受伤的话怎么办！？」 「唔、唔嗯……可、可是，爱莉啊。」 「「不准你找借口！」」 葛拉汉先生无言以对了。这该不会是相当珍贵的光景吧？红豆小姐，您要上哪去──啊，是两位的身旁啊。她叫了一声。 「「……」」 「喏，红豆小姐也要各位别争吵了。反正我也没有受伤，就请两位回房间吧──雷光又要来啰？」 闪光和雷鸣三度乍现。我的左右手臂再次受到了拘束，而葛拉汉先生则是发出了不成声的哀嚎。 「……两位……」 「「我们要维持这个姿势上课！」」 异口同声啊。要打好关系是无妨，但可别变得和那一位一样啊。 ……我寄出去的信应该差不多送达了吧？ ＊ 致正在逃亡的某人： 你慢之又慢的报告信确实是送到了。你是刻意用国营邮局寄的吧？ 我虽然有很多事情想讲……但总之先让我说这么一句。 为、什、么！偏偏是霍华德家啦！ 你不是很怕冷吗？换做是我们家的话，那不仅位在温暖的南方，而且你也来过很多次，对这边的环境都很熟了。既然如此，那你也没有要特地跑去那种地方的必要吧？ 要工作的话，来我们家教我妹妹不就得了吗！真是的！ 我在王都的晚宴和蒂娜见过很多次了。就我所知，即使你再有本事，应该也很难对症下药吧？当然，如果你用了那一招的话，大概就能圆满解决吧。 你应该知道吧？那一招是用不得的，千万不要用在我以外的人身上。你根本没办法担起那份责任吧？要是状况演变成『 嘻嘻嘻，我掌握住十三岁女孩的整个人生啦！』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真的会把你剁了拿去烤的。 ……欸，你在考试的会场上发生了什么事？在考完之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吧？ 你居然在王宫魔法士那种小儿科的测验落榜……老实说，我实在是无法相信。难道我们家明天会下起大雪，还是下起长枪雨？ 你虽然写了术科测验云云，但那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有人能在那座狭窄无比的训练场里击败你？就连把无谓的精力投注在戏弄我们身上的教授，或是那个个性扭曲无比的王立学校校长都办不到这种事呀？ 你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没讲吧？为了你好，还是快点从实招来吧。反正我已经做好了逼供的准备，你竟敢对我这个主人有所隐瞒，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呀…… 算了，总之你暂时不会回王都对吧？既然如此，我也待在这里享受假期吧──等王立学校的入学测验前再见吧。 要是敢逃的话，我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把你剁了拿去烤。 追踪者（暂定）兼主人丽狄雅上 附注 我不要求你每天写信，但一个礼拜要写一次！还有，要用狮鹫兽快递啦！ ＊ 在下课时间读完老友今早寄达的信后，我用心地将之折好，然后叹了口气。 ……不妙。她真的挺生气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要是没做好觉悟，我就真的会陷入生死交关的危机了。毕竟那家伙不仅在剑术方面的造诣在王国内屈指可数，如今就连魔法也跟着登峰造极，到了能随手连发炎属性极致魔法『 火焰鸟』的地步。 不过，我就算已经明白落榜的原因，也没办法向她开口说明。这该怎么办呢…… 「老师，您发生什么事了吗？该、该不会……是要回王 都了！？」 「亚、亚连老师！那、那是、那个、那个……不可以的！」 公爵千金和爱莉小姐以担心的神情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都是认真的呢。 这可不行。我现在不是在独处，要是叹气的话，是会让人操心的。我在这方面的修为还真是不够啊。我苦笑着回答道： 「哦，真是抱歉，没事的。我只是惹丽狄雅生气了而已。」 「惹她生气了？就、就只是因为这点理由，就用了狮鹫兽快递寄信吗！？」 「的、的确，小的听说狮鹫兽快递的收费极为高昂……」 「是呀。但也因为收费高昂，送信的速度也是奇快无比。我在来到这里后寄过去的信，是透过国营邮局用平信寄送的，若要寄达南方的铃斯塔家，说不定得花上一个礼拜之久；而从这封信的内容来看，实际大概是花了将近十天吧。不过，像我这种没有零花钱的普通人，当然是用不起狮鹫兽快递或飞龙快递的……说起来，我几乎没怎么听说有人用这种快递服务送信啊。」 王国的邮政系统相当普及。然而，送信的时间却是相当漫长，就算用了快递服务，也只是快上那么一点而已。 为此，坊间的运输公司也以『 快速』为名号，杀进了这个市场。 其中『 飞龙快递』和『 狮鹫兽快递』双双享誉盛名，收费也居高不下；然而，那位大小姐却不当一回事地用这种服务送信，还叫我也照办。她还是老样子，总是强人所难啊。我是要怎么生出这笔钱……嗯？ 我重新检视了印有铃斯特家家徽的信封，从里面倒出了支票。支票上的金额刚好与从这里用狮鹫兽快递送往南方所需的费用相同。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分成了每周一次的份数。 最后面挟了一张便条。只见便条纸上用我这四年来看惯的字迹这么写道： 『 这下还有其他问题吗？』 也是啊……她一直以来都是这种个性…… 我不禁无力地垂下肩膀。这大概是对我做出的小小报复吧。她平时明明表现得粗枝大叶，但就只有在对付我的时候心细如发。 「呜哇……丽狄雅大人还是一样没变呢。她一定是因为和老师分隔两地，才会感到寂寞难耐吧。不过、不过，现在他可是我们的老师呢！」 「居、居然对亚连老师思念到这种地步……」 不知为何，两人似乎抱持着与我截然不同的感想。我不认为她是那种听起来楚楚可怜的个性就是了…… 我将信纸和支票收回信封，重整思绪。现在的我，应该要先以这两位为优先才是！ 授课至今已经过了超过二十天，教学成果可说是蒸蒸日上。 ……但有收获的主要都是爱莉小姐就是了。 在笔试准备方面，殿下打从一开始就超过了合格标准，而爱莉小姐也在这段期间做完了我拟定的考古题库，如今已经可以取得及格分了。 真不愧是长年支持霍华德家的沃卡家下任女当家。她不仅一开始就被灌输了基础学识，其本人的天赋也相当出众。 我已数度向沃尔特大人和葛拉汉先生回报两人的考试成绩，而那两位大人都表现出欢天喜地的反应。 这两位人士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啊。然而，之所以没办法好好传达这份心意，或许也是因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哎，但若是说到这份上，我也还没将王宫魔法士落榜的消息传达给双亲和妹妹知道啊……真不是评论别人家事的时候。等突破瓶颈之后，就得赶快写封信才行。 总之，笔试方面应该已经没问题了，问题在于术科方面。面试？只要个性没有太过扭曲的话，就一定能过关的。毕竟就连丽狄雅也没被挑毛病呢。 「那么，我们继续上课吧。」 「「好的！」」 两人都精神饱满地回应──不对，殿下表现得有些缺乏自信。她还没摆脱对于魔法的自卑意识。若是能好好成功一次的话，之后应该就能渐入佳境吧。 『 ──如果你用了那一招的话，大概就能圆满解决吧。』 ……该试试看那一招吗？ 不、不对，不可以！就和丽狄雅写的一样，那是用不得的一招。当时能顺利成功，只能归咎于奇迹二字。 她之所以能使用魔法，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资质实在太过优异。但要我再如法炮制一次，无异于玩火自焚。更何况，我说什么都不能将十三岁女孩的人生握在我一个人的手里。 「老师？您怎么了？」 「难、难道是身体不适吗？呃、那个……我来照料您吧！」 「……爱莉？你最近是不是太黏老师了？上次打雷的时候也是这样呢。」 「才、才没有这回事呢！蒂、蒂娜大小姐才是吧？您这几天不只是早餐时间，就连用午餐和晚餐时，都总是抢先占领老师身旁的位子──明明我有时会因为工作而无法一同用餐的说……」 「爱、爱莉！……您、您误会了。那是巧合，真的只是偶然发生的巧合而已。我只是觉得老师孤伶伶的吃饭实在太可怜了，才会与您共席的。」 「是这样啊。有蒂娜陪着我吃饭，我是感觉很开心啦……」 「咦？」 也许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吧，蒂娜的动作登时僵住了。 「在沃尔特大人未到场，两位也不在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坐在我身旁的……我还以为是被宅邸里的人排挤了呢。偶尔也会有仅有红豆小姐凑到我身旁的日子。不过，原来您是这样想的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呢。为了不让公爵千金增添太多困扰，能从今天起麻烦爱莉在有空的时候陪我用餐吗？」 「好、好的！小、小的很乐意！」 「呣～！老师真是坏心眼！居然把爱莉也扯进来！」 「呵呵，只是开个玩笑。好啦，开始上课吧。请试着一一发动我昨天递给你们的魔法式吧。」 ＊ 「……也不是这本。」 我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完古书，但没找到我想要的资讯。 遗憾的是，我已经学会治疗宿醉的魔法了。王国制订的成年年龄为十六岁，在老友知晓杯中物的美味后，我不知道帮她善后了多少次…… 这里是公爵家的书库。在获得沃尔特大人的许可后，我每天晚上都来到这里，翻阅着或许能作为参考的文献。 在今天的实作课程之中，殿下还是没办法发动魔法。 相形之下，爱莉小姐则是每天都有进步。 她已经能成功开出炎、土、风三属性的花朵了。剩余的属性虽然让她陷入苦战，但克服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吧。 就连最难以捉摸的闇属性，如今也有滞留于此红豆小姐帮忙，肯定能跨越难关的。 驯养以闇魔法为主元素的使役魔之人，就是放眼全王国也是凤毛麟角。难道说，教授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吗……不对，没这回事。虽然说是『 使役魔』，但会放任她自由到这种地步，感觉似乎也是别有意图。 爱莉小姐似乎慢慢有了自信，态度也逐渐转为积极。 也许是葛拉汉先生和雪莉女士有对她吐露心声吧？和我新来乍到之时相比，现在的她明显开朗许多。比起低头垂眼，笑容更适合她呢。 ……问题在于公爵千金。 炎、水、土、风、雷、光、闇全都不行。而且在一开始还能目击到她展开魔法式的瞬间，但最近却会在展开之前消失无踪。仿佛像是──拒绝施展魔法一般。 就只有霍华德家擅长的冰属性好上一点，能展开得稍久一点点，但仍是无法发动，只能让少许的──大概连本人都没能察觉的小小冰片飞舞而已。 记载在教科书上的坊间魔法全都失败，就连我写的魔法式──像是将点起小小火苗的魔法式，改写为 以其他属性发动的极简版本，也依然是一无所获。 爱莉小姐就是透过这些魔法式，才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呢。总而言之，确实是受到了某种『 外力』的阻碍。但那并不是诅咒呢，如此一来，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若是考量交通和各方面的准备，那距离王立学校举办入学测验就只剩下不到八十天了。 日子正在逐渐变少。 ……伤脑筋。但尽管如此，状况还称不上绝望。至少在冰属性方面，殿下已经进步到几乎能发动的阶段了。 冰片微小到无法用眼睛看见。若能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来头，应该就能打破瓶颈了吧。 ──我这么想着，抱起了几本古老的文献，锁上书库的门。 好啦，得快点回房间细读才行。要是有线索的话就好了。 「亚连老师？」 在我思考着接下来的行程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话声。 我转身看去，只见金发的女仆少女手里正拿着提灯。 「晚上好，爱莉小姐，您在巡逻吗？」 「是、是的！小的刚结束巡逻，正要回房间，然后就看到了老师的身影。不晓得亚连老师在做些什么──啊，对了。」 「？」 「呃、那个……老实说这是我不该做的，但能请您拨出一点时间吗？」 ＊ 态度转为积极确实是好事，变得开朗也同样是好事。 ……尽管如此。 「让您久等了，这是热茶。请问您怎么了呢？」 「谢谢您。爱莉小姐，请入座吧。」 「？好的。」 虽然一脸困惑，女仆少女还是坐到了椅子上。这么仔细打量，才发现她是个不输殿下的美人胚子呢。就连胸部也……比同龄人发育得更好一些。再过几年后，这孩子也会成为男人不肯放手的对象吧。 我提醒自己要保持严肃的神情，对眼前的少女叮嘱道： 「爱莉小姐，请您要对自己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一事抱持着──」 「──请等一下。」 「有什么事呢？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 「我想说的才是更加、更加、更加重要的事！……亚连老师。」 「请、请说？」 她难得地压低了嗓声，视线也显得阴沉，散发着我不曾见识过的压迫感。 「您为什么从刚才都一直叫我『 小姐』呢？您平常都是直呼我名字的……难道说，您至今都只在课堂上把我当学生看吗？是这样子的吗？」 「这、这个……没这回事的。」 「骗人。您骗人。太过分了……对亚连老师来说，我就是如此无足轻重的存在吧。真是太教人生气了。」 「您、您误会了。」 「若是误会的话，请您今后都要一直用『 爱莉』来称呼我喔！」 「…………我明白了，爱莉，就这么说定了。」 我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态度好强硬啊，真伤脑筋。 床铺边堆满了玩偶。是因为有这些孩子陪在身边，才让她的态度如此强硬吗？ 「嘻、嘻嘻……谢谢您。亚连老师要说的话题是什么呢？」 「啊，对喔。爱莉，听好啰？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可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喔。就算有重要的事想说、就算对象是我，也不能在这种深夜时分将男人带进自己的房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我虽然有打算在入学测验开始之前，把一套完整的护身术传授给你……但从今而后，还请你只邀愿意以心相许的男士进房。」 「──那么，我觉得这么做没问题呢。」 「？你说什么？」 「没、没事。我明白了。可是可是……那个、那个，若是在打雷或是怕黑的晚上，我能造访亚连老师的房间吗？」 「这、这个嘛……」 「不可以吗？」 她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唔…… 「……我明白了。若是在那种状况下，我允许你这么做。」 「太好了！谢谢老师！」 「虽说感觉三两下就会曝光了，但要向殿下保密喔。」 「好的～?……您说『 殿下』？」 女生真是可怕啊。我是知道爱莉比公爵千金大上一岁，但她平时明明表现得像个妹妹，在这种时候却变得成熟许多，真让人困扰。 我喝了口茶冷静下来，拉回原本的话题。 「好啦，说说原本的主题吧。要是在这边待得太久被人察觉，可是会惹得葛拉汉先生或是雪莉女士生气的喔。」 「啊、好、好滴！亚连老师──真的非常谢谢您。」 「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爱莉突然站起身子，对我低下了头，脸上流露的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坚毅神情。 老实说，我还真没头绪。 「……我刚才说在巡逻，其实是骗您的。是外婆和我说了亚连老师的去向，我才会跑去那边等您的。外婆之前在书库和您见过面了吧？」 「我们确实是见了面，但只是站着闲聊几句而已。」 「骗人，您骗人。前几天，我突然被叫了过去，然后就被外公和外婆用力抱住了。他们说：『 我们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为爱你。你虽然是我们女儿和女婿留下的孩子，但这绝对不是我们爱你的理由。我们是真的把你当成家人疼爱的。』」 「──那真是太好了呢。在之前打雷的那一天，只要看过葛拉汉先生的反应，那应该就能一眼看出他是真的很疼爱你吧。」 「可是可是，他们迄今都没有对我说得这么直白过。在我逼问之下，外婆才告诉我，是亚连老师曾经生气地要求他们好好采取行动和对话。」 「我并没有生气喔，只是提供了一点意见，要他们好好把心意化为言语罢了。」 ──这样啊，他们真的有好好采取行动了啊。真是太好了。 和殿下相比，这孩子很是怕生，而且也有想向人撒娇的冲动；就我的预期，如果就这么把她送去王立学校的话，恐怕也会因为这些缘故而遭受挫折。 不过，一旦『 外公外婆将自己视为真正的家人爱着』的事实成了内心的基石，她应该就能以此作为动力向前迈步吧。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我站起身子伸出手，缓缓地摸起了她的头。 「真的是太好了呢。」 「是、是的。我可以……稍稍聊些自己的事吗？」 「好的。」 「──我的父母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去世了。根据外公他们的说法，我父母原本是医生，在王都爆发流行病的时候前去从事医疗行为……然后便因此丧命了。」 那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事件……据说那『 十日热病』当时突然在整座王都爆发，并造成许多人丧失性命。 迄今依然无药可医。虽说这起病疫被视为仅此一例的怪病，但时至今日依旧没有查明爆发的原因，也不晓得疫情最后是怎么缓和下来的。 甚至有谣言指出，这是对王室感到不满的组织所引发的疫情，足见当时的病况之惨烈。 「所以、所以、我──几乎对我的父母一无所知。无论是他们讲话的声音，还是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又或者是两人是如何坠入爱河等等……我只知道外公外婆曾对迁入王都一事表示反对，但详细的原因就……」 爱莉用脑袋挨擦着我的手掌。 「后来，他们便收留了失去双亲、年纪还小的我，我也跟着来到了这里──我最原始的记忆，是白亮的雪和寒气，以及总是拚了命地跟在我身后的小小女孩子。那个女生也刚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大人，内心想必很是慌张吧。我们其实很相像呢。」 爱莉轻笑了几声，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以 前的我真的是蒂娜大小姐的姊姊喔？但现在、那个、那个……总觉得在不知不觉间，我反而成了被照顾的一方……我明明比较年长呢。」 「的确是这样没错呢。」 「……亚连老师真的如蒂娜大小姐所说，是个心眼有点坏的人呢。不过──」 她放松了力气，将身子靠了上来。 「您是一位非常、非常、非常温柔的男士……能遇见您真的是我的福气。我最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的好运用光了呢。」 「能受你这么称赞是我的荣幸。不过，爱莉。」 「是的。」 我湾下膝盖，让视线配合她的身高，露出微笑。 ──并将「你尽管放心」的心意渗入话语之中。 「你拥有出众的才能。只要不忘记努力、脚踏实地地前进的话，一定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你的。你受到众人的疼爱，绝非孤身一人。而且再怎么说──你也要拉着那个小小女孩的手往前进呀！」 「呵呵呵，您是指小小女孩的手吗？」 「是呀，因为你是姊姊啊。」 「……亚连老师。」 「怎么了？」 她这回用力抱了上来。这孩子说不定是头一次对人这么做，她的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我、我其实很害怕。从很久以前，大家都说我是沃卡家的下一任当家。可是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我能做到像外公外婆那么好。原本被我偷偷当成妹妹看待的蒂娜大小姐，学识也在转瞬间超过了我。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所以，在这次听到要为蒂娜大小姐聘雇新任的家庭教师时，我才会鼓起勇气，请求老爷让我一同上课。」 「……原来是这样啊。」 真教人意外。我一直以为是葛拉汉先生居中牵线呢。 不过──原来如此，是这孩子鼓起了勇气，自己登上了舞台啊。 既然如此，我也得回应这份勇气才行。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爱莉。」 「……是。」 「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你凭借自己的意志，开出了自己的道路，是一名勇气十足的女孩。谢谢你，因为有你的行动，我才能与你相遇。从今而后也一起加油吧。」 「和亚连老师一起加油吗？」 「是和我与殿下一起喔。」 「……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是什么事呢？」 「如果、如果……我、我和蒂娜大小姐顺利就读王立学校的话，请老师务必用力拥包偶！……啊呜。」 她似乎是咬到舌头了。而且她看来完全不觉得殿下会考不上王立学校。我不禁发出了笑声……好，这下得加把劲了。 看到我的反应，爱莉抬着眼眸，畏畏缩缩地问道： 「呃、那个……难道不可以吗？」 「──我知道了，就这么说定了。那我该回房间啰，嘿咻。」 「咦？啊、咦、那个、那个……亚、亚连老师？」 我用公主抱抱起爱莉，将她搬到床上，为她拉好被子。结果，她一下子就钻到被窝里面去了。是因为太害臊了吗？我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古书。 「你泡的茶很好喝喔。明天继续努力吧。」 「……好、好滴。老、老师晚肮……」 在关上房门前，我听到了微弱却清晰的说话声。晚安，爱莉。 ──好啦。 房门外有两道黑影在等我。 「葛拉汉先生、雪莉女士。」 「「亚连大人，您若是想对爱莉出手……就得先打倒我们夫妇俩再说！」」 ……这份爱情似乎有点沉重啊。 而且就如各位所见，我有一只手被文献塞满了啊──咦？即使这样也要打？ 唉，我知道了。真是的。 事后，我深切明白贤伉俪是找遍王都也很难找到的超水准肉搏战高手了！ ＊ 「亚连老师，您早──您、您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会有伤口！这、这下糟了！呃、呃、药膏、药膏……」 「咦？──哦，不要紧，这没什么，只是一点擦伤罢了。应该没有用上回复魔法的必要吧。」 「这、这可不行！请您乖乖待着，我这就去拿药过来！」 突然冲上前来的爱莉，旋即又冲出了房间。 怎么了吗？公爵千金？ 「……老师，您和爱莉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特别的事。」 「……这是真的吗？」 「我没有向您撒谎的理由。」 我认为我们昨晚只是聊了一下，促进了一点感情而已啊。 我感受着殿下对我投来的白眼，阖上了书本。这本也没着落啊…… 「亚连老师！我拿药来──呀啊！」 ──哦，是既视感呢。我从椅子上起身，托住了她的身子。 「没事吧？我觉得爱莉做事的时候可以再沉稳一点喔。」 「谢、谢谢老师……呃，可是，若是亚连老师在场的时候，您就会像这样托住我的身子对吧？」 「哎，虽然大概是这样没错……」 「那么、那么……」 「老师、爱莉。」 哦，这可不行。 好啦，该抽开爱莉的身子──为什么反而是她用力抱住了我啊？ 「……爱莉？老师他不高兴了，快点放手！」 「亚连老师，您不高兴吗？」 「没有这回事。」 「老师是这么说的，蒂娜大小姐。所以说，我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不放呢！」 「……唔。老、老师。」 这可真是的，今天似乎也会闹成一团──爱莉？ 「（呃……能找时间再和您聊聊吗？）」 当然可以了。因为我是你们的老师啊。 ＊ 致亲爱的丽狄雅： 距离上次写信给你已经相隔十天了。抱歉，我忙着处理很多事所以晚了些回信。 首先想说的是……那个啊，以后还是别寄支票过来了啦。 我的父母也耳提面命过，我虽然和你不同，并不是富庶阶级，但绝对不能有金钱方面的借贷往来。 虽说我这段期间还是会用上其中的几张，但我事后会拿家庭教师的薪水奉还给你的。我一定会还这些钱，所以你最好记住有这件事。 近况和上次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公爵千金无法使用魔法的理由依旧不明。从冰属性会出现一瞬间的反应来看，解决问题的关键说不定就藏在其中。我现在正在调查公爵家的古老文献，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至于她的专属女仆爱莉则是挺厉害的喔。她拥有静悄悄地使用魔法的天赋。 若是顺利地培育下去，她应该能在王立学校入学测验中取得前段班的分数过关吧。 那今天就先写到这里了。我会再写信的。 快被古书埋在底下的亚连上 ＊ 八根蜡烛竖在桌面上头。 爱莉站在蜡烛前方，连做了几次深呼吸。不一会儿，她平复了呼吸的节奏，宣告道： 「……我要上了！」 「好的，请动手。」 她伸出双手，同时展开了数个魔法式。她又更加进步了，看来她私下做过不少训练。得叮咛她别努力过头才行。 首先绽放的是炎之花，接着是风、水、土──然后戛然而止。 「做得漂亮。你能非常安静地发动魔法呢，这非常了不起呢。雷和光属性依然感到不拿手吗？」 「谢、谢谢老师的称赞……呃、那个、那个……我有一点害怕……可、可是，冰与闇感觉就只差一点了！这几天，我都有请红、红豆小姐帮我练习！」 「难怪总觉得最近没看到她……原来是跑去爱莉的房间啦。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我、我没事的。因为、那个、她软绵绵的呢。」 女仆小姐嘻嘻一笑。很顺利啊。搞不好已经可以用实战的形式帮她上课了。 ……问题在于这一位啊。 身穿蓝色礼服的少女，站在同款式的蜡烛前方──但数量却仅有一根。她的表情透露着不甘、心浮气躁和焦虑。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蒂娜，您放心吧，眼下还有时间。您已经可以感觉到微小的冰片了吧？」 「……好像慢慢掌握住了。可是，爱莉的进度已经……呜呜呜呜……」 「请放心吧，没事的。我们再来试试不同的魔法式吧？」 「……好的。」 少女泫然欲泣，我轻轻抚摸着的脑袋，谆谆善诱道。 唔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的是百思不解耶。 我真是不中用，居然让这孩子露出如此沮丧的表情。 ──和以前相比，殿下的状况算是稍有进步了。 由于在尝试冰以外的属性时，不管再怎么更换魔法式都会落得消散一途，是以我只得折衷而行，让她只专精产生反应的冰属性。 在第一阶段，要先让殿下集中心思，去掌握住我所能感应到的微小冰片。她一开始虽然显露出半信半疑的反应，但在距今一个礼拜前，她总算是成功了。 在首次看到成果时，殿下先是愣住了一阵子──接着眼眶流出了大颗的泪珠。 『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自己施展出来的魔法……』 看到她的反应，我才痛切地明白殿下对这件事的烦恼程度超乎我的想像。我在内心狠狠地训斥了自己一顿。我应该还能做更多才对啊。 自从那天之后，我在白天会从早上教课到傍晚，至于晚上则是在吃过晚餐后阅读文献直至深夜，并构筑新的魔法式。 ……然而就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显眼的成果，进度停滞不前。 至于爱莉则一如方才所见，正一天比一天进步着。照这样来看，她说不定真能操控全属性的魔法。 她像是一片干涸的大地，将我撰写的魔法式如水般尽数吸收着；而她最近似乎也找了葛拉汉先生和雪莉女士训练近身战的技术，真是惊人的成长速度。 而我也切身明白，眼前这位苦恼的少女在看过爱莉的表现后，变得更为难熬了。毕竟对她来说，爱莉既是挚友、也是姊姊、更是妹妹。 由于双方一直以来都用不了多厉害的魔法，所以感受不出差异，然而一旦差距扩大到这种地步…… 推测，然后实践；接着再次推测，再次实践──我不认为这样的方法是错误的。 根据我迄今的经验来看，在遇上这种原因不明的状况时，贯彻这个方法应该就是最佳解吧。 然而，看到这孩子苦恼不已的模样后……我的思绪不禁有所动摇。 也许会惹怒丽狄雅，甚至落得和她绝交的下场……但我说不定到了必须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一旦状况有了万一，就让殿下和我的魔力…… 两人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窥探起我的脸孔。 「老师？」 「亚连老师？」 「哦，不好意思，我稍微想了点事──差不多到时间了，今天就上到这里为止吧。蒂娜，请别这么沮丧，接下来还有机会。爱莉，你做得非常好，明天也继续加油吧。」 晚餐后，我造访公爵的办公室回报状况。 「换句话说──即便藉助了你的力量，蒂娜依然无法进步到能够施展魔法的状态，是吧？虽然能让那孩子感应到冰片已是相当不易……但若这样下去的话……」 沃尔特大人的话声带着失望和死心的念头。 他迄今想必收到了无数次相同的报告吧。而尽管每次的报告都让他委靡不振，他仍是为了实现爱女的心愿而找起下一名教师── 重复多次可说是徒劳无功的行为后，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厚非。 「接受同样课程的爱莉则是逐渐让才能开花结果、是吗……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殿下拥有庞大的魔力，在构筑魔法方面也是完美无瑕。」 「……但依然没办法发动是吧。你所构思的新魔法式也不管用吗？」 「是的。虽然爱莉小姐表现出超乎预期的成果……」 从第一天让两人进行魔法实作后，如今过了约莫一个月。 和我想的一样，在这段期间展现出亮眼成果的──是爱莉。 她原本学的是坊间那种仅能强制发动一种属性的路子，而在接受我所构筑的──由于『 白纸』的篇幅够长，所以能让精灵施展手脚的空间也大──单纯魔法后，她现在几乎已能掌握自如了。 术科方面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吧。感觉已经可以帮她预习入学后的魔法了。她本人似乎极有干劲，最后就看她能在前段班挤到多前面了。 至于殿下──到了今天还是没能交出理想的成绩单。 坊间的魔法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发动过，我构筑的魔法式也是。 我原本以为是过大的魔力量造成妨碍，所以重新构筑了降低供应量的魔法式，但还是无法发动；之后我逆向思考，打造了大幅提高供应量以强行发动的魔法式，但果然还是不行。 虽说也怀疑过问题是不是出在魔力上头……但就结果来说是一切正常。而我调查了无数次，已经几乎能完全排除诅咒的可能性了。 她在魔法构筑的表现上甚至比爱莉更为完美，足以让人心醉神迷。她在每天反覆练习后，让洗炼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然而……却还是不行。虽说她本人能意识到冰片的存在，就已经算是相当大的进步了，但她却迟迟无法更进一步，就此陷入瓶颈。 虽然还有时间，但感觉得出她为此感到焦虑。到底原因是什么呢…… 「你是怎么看的？如今距离入学测验只剩下两个月了。」 「在下可以说真心话吗？」 「当然。」 「在下一定会让公爵千金变得能够使用魔法，这是绝对能办到的事。然而──这个目标是否能在入学测验前达成，如今已成了未定之数。」 「……看来和我所冀望的一样，事态正朝着让她死心的走向发展啰？」 「不，就算用不了魔法，在下也依然认为，若公爵千金有意就读的话，就该让她进入王立学校。」 沃尔特大人闭上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开口说道： 「……你是指特例招生？」 「是的。公爵千金已经完全符合特例招生的资格。若校方不予同意，那我便会怀疑校方的判断是否失去了公信力。」 「……居然能被你赞扬到这种地步啊。换做一般情况，这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才对。」 「就算撇开客套话，公爵千金的才能也足以和丽狄雅大小姐比肩。若能让那份才能发扬光大，岂不是更能让霍华德家获得更大的利益？」 「我知道，这我都明白！但是……你应该也经历过吧？所谓的贵族社会，是相当麻烦的环境，对那孩子来说，这会是一条荆棘之路吧。」 沃尔特大人满脸苦涩。 这应该不是以公爵的身分，而是以忧心爱女的父亲身分所做出的发言吧。 四大公爵家的次女，在用不了魔法的情况下透过特例招生入学──不管怎么想都太惹人注目了。更何况，会说蠢话的无聊人士可是俯拾皆是。 公爵在桌上交握双手、闭上眼睛，对我发布了结论： 「总之，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但状况若是在只剩下一 个月的时候依然不变，就照着我的期望去做吧。」 「可是！」 「抱歉……但就照我安排吧。拜托了。」 「……在下明白了。不过，在下也是一路摆平麻烦事走来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虽然还找不到头绪，但就持续想方设法吧。 她有魔力、没有异常、构筑也没有错误，所以其中必有原因。 ──唯一的线索是稍纵即逝的冰片。只能从那里着手了吧。 ＊ 隔天早上，我忍着呵欠走向房间。昨天熬夜读完的文献也扑了空。 我这几天都是到接近日出时分才睡，所以累积了不少倦意。今天的我甚至没能在早餐的时间起床。 这可不行，这种疲惫的表现会惹得两人担心的。 「早安。」 我推门入内后，发现殿下正趴在桌上，双眼紧闭。她似乎是打起了瞌睡。 最近在晚餐时间后，这孩子也拚命地练习魔法直至深夜，所以才会这么累吧。在爱莉进来之前，就让她睡一下吧。 我轻手轻脚地走近，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打开带来的古老魔法学文献，上头记载着魔法战争之前的魔法相关资讯。 就我目前的调查，已经可以确认在这两百年内，并没有其他和殿下相同的案例。 既然如此，就从更早之前的资讯着手吧。幸好公爵家的书库收藏着大量的古书。 ──宁静的时间缓缓流逝。爱莉似乎会晚点到啊。 文献的内容是某位剑士的回忆录，我虽然非常有兴趣，但并不是我眼下所需要的资讯。真遗憾。 就在我要从包包里掏出下一本书的时候，我和她对上了眼。 「──老师。」 「吵醒您了吗？真是抱歉。」 「不会。那是……相当陈旧的书本呢。」 「据说是魔王战争爆发前的书籍喔。」 「……您是为了我这么做的？」 她的语气严肃，没有妥协的余地。 这孩子有点太过严肃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不是的，这算是我个人的兴趣──」 「您骗人！我知道老师总是读书读到三更半夜，而我今天早上也没在饭厅看见您的身影……您在这一个月内……每晚都去了书库，而且已经看完好几百本书了对吧？况且，您也每天每天，为了我编撰新的魔法式……也陪同我们进行晚上的练习。」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还请您别放在心上。我喜欢看书，也喜欢改良魔法式。今天早上的事真是抱歉，我难得地睡过头了，让您见笑了。」 「…………再……」 「？」 「请您再生气一点！再多骂我一点！之所以用不了魔法，是因为我……我没有才能的关系……」 浑身发颤的殿下站起身子，眼眶凝出了大颗的泪珠。 ……看来她自责的念头远超乎我的想像。 大概是因为目睹了爱莉的成长，才会加深她自责的念头吧。我低头说道； 「对不起。让你说出这种丧气话，都是我这个老师失职的关系。不过──」 「我已经……已经受不了了……我很尊敬老师，也非常喜欢您……也很喜欢爱莉……但每当您称赞爱莉……每当看到那孩子一天比一天进步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涌出肮脏的情绪……所以！！」 ──刹那间，剧烈的魔力激流泉涌而出。 蓝色的魔力覆盖了整间房。 殿下的周遭被染为白色，接连冰冻了起来。 「这是……霍华德家的『 冰』吗！？」 在这一个月，我让她试过了所有的属性魔法。虽然在冰属性展露出些许可能性，但却无法顺利发动，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晚点再深究吧。我不认为不曾施展过魔法的殿下，有办法控制如此澎湃的魔力。 ──这波魔力失控了。 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将水龙头转开到底一样。 就算魔力量再多，若是持续向外输送的话，最后终究会枯竭殆尽。而在最糟的情况下……甚至会死。 「蒂娜！」 「──────────！」 我虽然试图接近，但化为屏障的暴风雪实在难以闯越。 光是要延缓『 冰』的侵攻就耗尽了我的心力。 我刚刚试着展开『 炎』，但反应却迟钝得可怕。 ……这种像是掐住了心脏的不妙感……恐怕是有某种来历不明的『 外力』存在吧。那是绝不能与之对峙的『 外力』。 这和在与丽狄雅一起对上黑龙时的感觉一样。况且，这里还没有那个无坚不摧的老友镇场。糟透了！ 就算试着把握状况，殿下的说话声也被猛烈的暴风雪阻碍，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 ……走投无路了。再消耗下去的话，肯定是我的魔力先耗尽的。 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快想、快想──快想啊！ 房间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 「亚、亚连老师！呀啊！」 「亚连大人！这、这究竟是！？」 「爱莉，别过来！葛拉汉先生！请将别馆用耐冰结界隔离开来！再置之不理的话，这里会把一切都吞噬的！我会制止殿下的！」 「亚连老师……！」 「──我明白了。大小姐就劳烦您了。」 葛拉汉先生拉着不安的爱莉向后退去。真不愧是公爵家的执事长，果决的反应帮了大忙。 『 冰』变得更加强大、更为势不可当，持续展开着侵略。现在就连我的周遭也逐渐被染成了白色。 用不了炎属性。不对，虽然不是用不出来，但相当困难。恐怕只能支撑一点时间而已吧。光、雷、土的反应也是极为迟钝。 水和风虽然有反应……但这奇妙的感觉是怎么搞的？像是生物一样感到害怕？我硬是发动了魔法延缓侵略，但魔力的输出效率却恶化得吓人。 然后──闇则是太浓烈了。要是在这种地方展开魔法的话，我的魔法也会跟着失控的。 我迄今所累积起来的价值观，在这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某种给予水、风、闇属性极大影响，并能让其他属性无法使用的『 外力』就在这里。 以我的力量和魔力来看，是绝对突破不了这片暴风雪的，控温魔法也不晓得能撑到什么时候。 ……可能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虽然我不想干第二次了，但想不到这个选项居然会被逼着塞到我面前。 我在明白魔力会被剧烈消耗的前提下，发动了水和风属性的魔法。控温魔法也将范围缩减到贴身程度，把省下来的魔力投入水和风魔法。 我强行干涉暴风雪，向蒂娜发出呼唤： 『 蒂娜！蒂娜！！如果听得见的话，请回答我！』 『 ────咿！』 我仰仗着勉强听见的话声，再次干涉。 ……比丽狄雅那时候还要麻烦许多。我明明已经比那个时候还要成长更多了啊。 我勉强构筑了触及殿下的回路。从手边的魔力量来看，我恐怕撑不了太久。 『 蒂娜！』 『 ──师！我──听──怎──了？』 『 您现在陷入了魔力失控的状态之中，要是再不处理的话──最糟的情况下，您会失去性命的。』 『 ──么办？』 话声虽然断断续续，但仍是传了过来。 再来就只能希望殿下能接受了──我绞尽了魔力，强化回路。 ──还能撑几十秒。 『 我这就和您的魔力回路相连，由我控制魔力。』 『 您、您办得到这种事吗！？』 『 第3章 「那么，请两位试试看吧。」 「「好的！」」 蒂娜和爱莉的声音响彻了房内。今天也是元气饱满的嗓音呢。 我来到霍华德家已过了两个月。 虽然一开始曾觉得前途多难…… 「「完成了！」」 两人喊着朝我看了过来，看起来就像是等着被称赞的小动物一般。 ──她们顺利地绽放了魔法之花。爱莉面前有合计六朵的花，蒂娜则是一朵。 「蒂娜，您的魔法式有些粗糙，所以花朵少了一小部分。您要以快速而缜密为目标，还有，威力太强了，要有意识地去压抑它。」 「好、的。」 「爱莉，雷和光属性还是不拿手吗？别表现得这么害怕，请相信自己吧。不过，若真的一筹莫展，那也只能接受，并锻炼其他的才能了。请想像无声施展魔法的光景，并反覆练习。」 「好、好滴！」 「……老师，我觉得您似乎只对爱莉说好话耶？」 「是您多心了。对吧，爱莉？」 「是、是的。那个那个……是亚连老师很温柔的关系！」 「那么，请您也对我温柔一点──」 「这可不行。」 「什么！？这不公平，您是坏蛋、是在偏心！我严正抗议！」 「……蒂娜。」 我动作夸张地摇了摇头，伸手指向现实。 ──巨大的花之冰雕冲天而起，凿穿了前些日子被弄坏后勉强修好的天花板和屋顶。 没有感受到寒意。教授送来的军用耐冰结界，到底是用来对付什么样的状况啊？──虽然是会让我打从心底冒出这般疑问的好东西，但总之在这种场合确实能派上用场。 ……原来如此，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所开发的魔法吗？真的很厉害啊── 我以冰魔法填补屋顶，并向蒂娜问道： 「对于每次发动魔法，都会将天花板、屋顶和结界轰飞的孩子，真的有必要温柔以待吗？」 「有必要！绝对有必要！应该说，这点温柔根本不够！我觉得这是老师的失职！来，请快点用力抱住我吧！」 居然斩钉截铁地肯定了！？而且竟然还摆出了这种态度，她看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啊。 唔嗯……总觉得这孩子渐渐变得像我认识的某人了啊。是我的教学方式有误吗？不过她微微闹着别扭的脸蛋很可爱，所以就原谅她吧。真像只小动物呢。 这么说来，丽狄雅在那之后就没回信给我了。是我对支票的态度惹毛她了吗？若是真的有什么理由，她一定会写信告诉我的，所以我想应该是没出什么大事才对。有一点担心啊。毕竟她其实是个很容易因为一句话而沮丧下来的女生啊。 不过，我接下来得忙着赶进度，既然没回信，就只能暂且搁着了。要是管得太勤的话，她说不定会直接跑来这里啊。 蒂娜，您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老师，您刚刚是不是在想别的女生？」 「没这回事。爱莉，请继续做训练。至于蒂娜……就和我一起去向葛拉汉先生道歉吧。」 「我、我不要！总觉得不管是老师、葛拉汉、雪莉还是大家，最近都对我愈来愈严厉了！我是被夸才会成长的孩子，所以请您再多夸我更多吧！我明明好不容易能用魔法，结果却是一直被训话呢……」 「我觉得自己有好好夸您喔。来，我们走吧。」 「……呜～老师心眼真坏。」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一伸出手，她就咕哝着握了上来。 哎呀呀。这种不坦率的部分也有点像──嗯？我另一只手臂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回头一看，只见爱莉抱住了我的手。 「我、我也要器──」 要器？ 我不禁仔细打量她的脸孔，爱莉似乎为此感到害臊，脸颊登时浮现出两朵红晕。嗯，真是可爱得没话说。真希望能拍下来呢。 这回则是右臂传来了小小的冲击。 ──哦，好的好的，蒂娜，别一下子就燃起竞争意识啦。 因为被您用力抱住，也只会有点痛──嗯，抱歉，是我失言了。所以别一副准备在近距离把我冰起来的动作嘛，那很冰的呢。 ＊ 「…………又打破了吗？」 「真是非常抱歉。不过，她已经慢慢可以控制了。应该不会再出现让整座温室崩塌的危机吧。」 「对、对不起！」 「外、外公，蒂娜大小姐也不是出于恶意……这个……那个……」 我向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的葛拉汉先生报告「今天也把屋顶打了个大洞」的消息后，他随即停下手边的文书工作，露出疲惫的表情。 嗯，我非常能体会您的心情喔。 蒂娜的冰魔法连军用耐冰结界都能轻易打穿──那绝对不会是最近刚学会魔法的孩子所能使出的威力嘛。而且维修费听说也所费不赀。 我安慰着看似头痛的执事长先生： 「总之，我姑且把洞堵了起来。在春季到来之前，应该可以先放着不管喔。」 「……感谢您。附带一提，亚连大人。」 「有什么事呢？」 「您这样的状态──可以让在下理解为是在宣战吗？」 「啊──呃……啊哈哈……」 他眯细眼睛，以沉稳的嗓音质问道。我不禁发出了抽搐的声音。 现在，我的左右手分别被蒂娜和爱莉抱着。我虽然想请她们在房门口放手，但两人都坚决拒绝了。总觉得她们最近似乎变得有些任性了──但能好好地展露自己的意识确实是一件好事。 听到葛拉汉先生提点的两人，反而抱得更加用力了。 「葛拉汉，不可以。如果你对老师动粗……我就要冰冻你！」 「外、外公，不行啦！要是又让亚连老师受伤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喔！」 「唔咕咕……可、可是，蒂娜大小姐、还有爱莉，现在应该没有抱住亚连大人的手臂的必要吧？就算放开也……」 「「我就是喜欢这样！」」 「咳噗……」 葛拉汉先生的上半身趴到了桌上。 ……该怎么说，初次见面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帅气的执事长，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珍重的大小姐和孙女被人抢走，独自哭天喊地的可怜老爷爷啊。 玩笑话就说到这里，切入主题吧。 「蒂娜、爱莉。」 「「在！」」 「我有话想和葛拉汉先生说，可以请两位先回去吗？」 「……老师。」 「……亚连老师。」 「不用这么担心我喔，我等下就回去了。」 虽然表现得不太服气，但两人还是松开了我的双臂──然后离开办公室关好房门。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哦，手刀从我歪起的脖子旁插了过去。 「像这样偷袭有点……」 「亚连大人，请觉悟吧。」 「我不要──我有些严肃的话题想谈。」 「…………请坐。」 真是可怕。虽说知道这是一种开玩笑的方式，但若只论体术的话，我能打赢的胜算可说是少之又少。至于雪莉女士也一样，这对银发夫妻真是强得夸张。 虽然霍华德家的『 门面』是公爵，但统御内部的可是这两位呢。正因为如此，我有必要和他深聊一番。 ──装有红茶的杯子被端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谢谢您。」 「那么，您想聊的话题是？」 「是。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那两位如今已经确定能在王立学校的入学测验考进前段班了。关于蒂娜──失礼了。」 「不，您不需在意。无论是我、内人还是宅邸里的所 有人，都明白对于现在的蒂娜大小姐来说，亚连大人究竟是多么难以取代的存在。既然是您的话，用名字直称也无妨……但在老爷面前似乎还是有些不合适啊。」 「那么，就承蒙您的好意了。蒂娜在控制方面确实还有些粗糙，但只要再反覆练习个两、三个礼拜，应该就能克服这个问题了。至于爱莉……她的双亲该不会也拥有魔法的才能吧？」 「……那两位都拥有出色的才能，只是没继承沃卡家，而是以医生的身分迁居王都去了。那孩子的父亲是我老友的遗孤，我在他还小的时候便连同小女一起拉拔长大，我一直以为他会愿意继承当家的。在听到他说『 要当医生』的时候，我确实受到了打击。虽然他们成长得独当一面，但却在那场席卷王都的流行病之中……」 原来有这样的过往啊。难怪他们夫妻会这么宠溺爱莉。 我暗自对未曾谋面过的爱莉双亲说道── 请放心，两位的女儿成长为健康而温柔的女孩了。总有一天，她肯定能成为一名名震王都的魔法士吧，敬请放心。 我对葛拉汉先生低头致歉： 「……真是抱歉，让您回忆起难过的事了。」 「不，我不要紧的。」 「恕我回到原本的话题，关于爱莉，我想她应该完全没问题才是。特别在魔法静谧化的造诣上，只能用优异两字来形容。我听说她向两位学习了体术的基础，我虽然也会将之加入课程，但今后还请两位继续指教。」 「这是当然。爱莉能成长得如此出色，真的很谢谢您。即使是站在沃卡家当家的立场，也是对您有道不尽的感激。那么……您想谈论的，是老爷的意向吗？」 「是的。」 我在来到这里后，每天都会向公爵和葛拉汉先生会报蒂娜和爱莉在这一天的表现。至于在无法见面的时候，便会以报告书代替。 起初两人都怀着七上八下的心聆听我的述说，甚至还会要我写事后报告。 然而──在报告蒂娜的魔力失控、并能首次以她自身的意志施展魔法后，公爵虽然曾经亲临现场见识过一次，但之后便出了远门，一直没有回来。 听说是领土内爆发了土石流，冲毁了联系邻近村落的唯一道路，为了抢救那些陆上孤岛，公爵才会亲自坐镇指挥。 但他回来得太慢，慢得太不自然了。我听说道路早就在短时间内做好修复，但公爵却迟迟不回来。 他确实是日理万机，毕竟是守护北部的霍华德家当家。 然而，我却不得不对此抱持怀疑。 那时候──在看见蒂娜施放魔法的时候，他露出的表情并非仅有喜悦，而是混杂了强烈的困惑和悲伤。 「我认为蒂娜和爱莉都已经将魔法掌握得相当纯熟，笔试方面也没有问题。只要术科表现优异的话，就能如我先前所说，极有可能以前段班的成绩过关。然而……恕我失礼，沃尔特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在蒂娜能施展魔法前后的反应，实在是落差太大了。若是要处理领地内的问题，那待在宅邸作为据点应当更有效率才是。这就像是……」 「亚连大人，您的顾虑确实有其道理，然而……这恐怕只能由老爷亲口回答。」 「那么，假设他拒绝那两位前往王都的话……不对，在这里做假设也没意义呢。我明白了，沃尔特大人预计何时回来？」 「……这我也不清楚，非常抱歉。」 葛拉汉先生的内心应该也是很纠结吧，他的脸上写满了苦涩。 没办法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为她们授课，然后做好准备。 我站起身子，正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若您知道的话，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问题呢？」 「关于书库的文献，我偶尔会在最后一页看到同一个署名。请问那是哪一位的名字呢？」 「应该就是您推测的那一位吧。」 「这样啊……谢谢您。」 天啊，看来这部分可真的得想办法处理一下了。 ＊ 吃过晚餐后，我今天也从书库带了文献回房，在桌上堆成厚厚一叠。为了把这些书看完，我将手伸向其中的一本。至于红豆小姐则是窝在另一张椅子上。 呜哇，居然施有封咒？真麻烦。我连书都还没翻开，就已经能感觉到蕴含着强大的魔力了。居然将这种恐怖玩意儿不当一回事地放在书架上……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啊。 让人开心的是，在来到公爵家后，我总算可以多读些领域包罗万象的书了。问我为什么？为了准备王宫魔法士的测验，我不得不减少读书量啊。虽然老友总是损我『 真是缺乏嗜好的典型』，但我这人就是爱看书啊。而且她明明也看了不少书，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啊。 我如今正打算阅读的，就是记载了魔王战争前时期的陈旧薄书。 蒂娜虽然可以使用魔法了，但妨碍她的存在依旧是个谜，说不定哪天又会再次变得用不了魔法。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制订一些对策。 我以为那时候看到了失传的大魔法──『 冰鹤』，但事后冷静想想，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白日梦啊。说起来，那真的算是魔法吗？总觉得更像是和生物面对面的感觉啊。 我向当事人蒂娜询问此事，结果她不仅没听到说话声，也因为闭上了眼睛，没能看见那个差点就要现身的存在。 另外就是我听到的『 钥匙』这个词汇。 那指的会是蒂娜吗……如果是我的话，可就真的一头雾水了。对于随处可见的庶民来说，这种话题实在是太过高不可攀。 无论如何，能吸收新知总是好事。收藏了如此之多的古老书籍和稀有书籍的地方，就是在王都也找不到几处。 我在看到铃斯特家的书库时确实也曾发出赞叹，但总觉得旧帐簿或统计记录所占的比例高上一些。那个家族除了是武家名门之外，同时也是商贾大家。 在我茫然地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传来了客气的敲门声。 「请进，门没锁。」 缓缓推开门扉入内的，是身穿睡衣的两名少女。虽然身上披着外套，但身体的线条仍是一览无遗。 蒂娜给人稚气未脱的感觉。毕竟才十三岁，今后还大有可为啊。 至于她身后的爱莉──一看到她身穿睡衣的模样，就不禁想将目光多滞留几下。明明和蒂娜只差一岁，居然在发育上有这么大的差异啊。 ……咳咳。 「两位晚安，有什么事吗？」 「呃……爱莉说她睡不着。」 「蒂、蒂娜大小姐，您、您太狡猾了！明明是因为您刚刚看的书太可怕，所以才跑到我的房间……呀啊！」 「哦，危险。」 激动起来的爱莉踩到裙角，我连忙趁她还没摔倒之前抱住她。真是个很容易摔倒的孩子啊。 糟糕，刚才的古书掉到地上了。红豆小姐，我劝你别去碰喔，那应该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手臂传来了柔软的触感。由于她穿的是比平时更为轻薄的衣物，使得触感如实传了过来。 我连忙想抽开身子──结果爱莉自己却用力抱了上来。呃…… 「亚连老师，那个、那个、我、我……」 「好了──！到此为止！……爱莉，你是刻意跌倒的对吧？」 蒂娜态度强硬地介入，她推开了爱莉，抱住了我的手臂。 ……真奇怪，触感和刚才不一样，变得不怎么柔软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可不行，要是思考下去的话，总觉得一定会被冰住的！我在这方面的第六感比任何人都准。别去意识它，意识到就输了。 两人没注意到我正想着失礼的事，正打闹在一起。 「怎、怎摸会 ……绝无此事。我、我怎么会有想被亚连老师抱住这种荒唐的……啊呜。」 「你、别、装、了！老师您也一样！居然露出那种恬不知耻的表情……太下流了。换做在抱我的时候，您可是从来没有变化过！重来！我要求重来！请立刻在这里执行！」 哎呀，被卷进去了。我刻意用傻眼的口吻回应： 「……两位，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睡觉可不行啰？不然会长不高的。既然蒂娜还在害怕，那就算再稍作停留亦无不可。我弄些热牛奶给两位喝吧。」 「才、才不是呢。我、我才没有害……只是有一点怕而已。总觉得您在对我的反应果然和爱莉有差！」 「是您多心了。请坐在那边的椅子上。」 「呜～老师好坏！笨蛋！」 我听着蒂娜的埋怨，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古书。这时，我突然想到── ──不对，这不是魔法书。 这应该是私人的日记簿吧？以魔法书来说未免太薄了。 不过，为什么要在上面施下水准高到难以置信的封咒？从手感看来，这应该是军用结界等级的吧？居然如此大费周章地层层保护……这本日记的主人恐怕是个极为厉害的人吧。 我在为过去的人物心驰神往的同时站起身子，将日记簿搁在桌上。 我从房间冰箱里取出了装有牛奶的玻璃瓶，倒入两只木杯之中，在稍事思考后又加了点蜂蜜。 嗯？什么？红豆小姐也要喝吗？真拿你没办法呢。 我将牛奶倒入盘子──咦？太冰了？猫的舌头不是怕烫吗？ 我在感到傻眼的同时加热牛奶。在温好牛奶后，她便看似开心地喝了起来。总觉得她和饲主一样，都把自己的喜好暴露得太明显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两人不知为何没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我的床沿上头。蒂娜依然鼓着脸颊。 我苦笑着递出杯子。 「来，请用。」 「……谢谢您──好暖喔。」 「谢谢您。亚连老师，这是用魔法加热的吗？」 「是呀。这和一般的控温魔法又有不同，所以需要一点诀窍呢。这是临时想喝热饮时派得上用场的小伎俩喔。但神奇的是，用锅子慢煮的手法其实更为好喝。两位若要为将来的丈夫泡热牛奶，就多下点工夫吧。」 「您说……丈夫吗？」 「啊呜……」 两人偷偷瞥了我几眼，脸庞红了起来。这话题对于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太刺激了吗？ 我坐到椅子上后，蒂娜随即用力拍打起床铺，爱莉也直直地盯着我看。怎么啦？ 「老师，您为什么不过来这里呢？这里可是有非常非常可爱的学生呢。」 「对、对呀！呃、也有可爱的、那个、女仆……啊呜……」 「这可不行。两位都是青春年华的少女，老实说是不该在这种时间进男人的房间的。因为男人都是大野狼啊。」 「您刚刚被爱莉抱住的时候就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难道老师也是大野狼吗？」 「！」 「……这是秘密。爱莉，怎么了吗？」 爱莉整个人倒到了床铺上头，用被子把脸盖住发出闷哼声。奇怪？ 算了，感觉不像是生病了，就随便她吧。 「时间已经很晚了，等喝完之后就请两位就寝吧。明天没有放假，要继续上课喔。如果说什么都感到害怕的话，那在这边稍作休息亦无不可，毕竟我还醒着。不过，还请两位安静，要是被葛拉汉先生和雪莉女士知道的话，我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所、所以说，我没那么害怕啦……老师，您在来这里之前和之后，一直都是像这样默默读书的吗？」 「因为我喜欢读书嘛。这可以说是我唯一具备了实用性的嗜好。就如您所知，我体内的魔力量实在说不上高。极致魔法就不用说了，我连上级魔法都构不着构筑的边，更妄论发动了。」 无论是剑术、魔法还是学业，我都拿不到第一名。虽然我对名次不怎么在意，但会觉得可以跟人比较的，就只有读书量的多寡而已。 我拿起原本要读的日记簿，解开一部分的封咒，战战兢兢地翻开书页──只见书上被涂成一片漆黑。喔喔，居然突然就不给人看了，做得可真彻底。这让我涌上了少许亲近感。 我再次对着一小部分强行解咒。从书页下排显现出来的，是看不懂的文字罗列。 ……是暗号吗？不想给其他人看就是了？ 除了一开始的封咒和第二层封咒之外，居然连暗号的用上了。虽说施加了魔法的古书不算罕见，但这也防得太密不通风了。要立刻解读完成似乎会有困难啊。 我阖上日记簿堆回书山上，也没打算翻阅会花太多时间的书。要是公爵允许我出借的话，那就改天塞给教授或校长，叫他们代我读完吧。就这么干。 接下来──果然没办法。我搔搔头站起身子。 接着，我抱起以一副喜孜孜的神情凝视我的蒂娜。她还是一样轻啊。 「咦？啊、老、老师？」 「嘿。」 我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拿被子为她盖上，然后把椅子挪到床边。 「您的视线让我无法集中精神，请睡吧。我不会突然消失不见的。爱莉也是，若你不介意的话，今晚要睡在这里也没关系。」 「真、真的吗！？」 「！嘻嘻、嘻嘻嘻……蒂娜大小姐，请恕小的失礼了。」 爱莉露出了感到幸福的笑容，从蒂娜身旁钻入被窝。两人传来了笑声。真是的……我拿起下一本文献，开始阅读。 ……是约两百年前撰写的魔法学教科书啊。和刚才的书本相比好读多了，真不错。嗯？有书签啊。哦，原来能在地底下发动冰魔法……还有这种用法啊？ ──过不多时，平稳的鼾息声传了过来。 两人感情融洽地握着手入眠了。真想让她们一起进王立学校就读啊。我摸着坐到我膝盖上的红豆小姐，打从心里这么想着。 在翻完教科书后，只见最后一页印着这两个月多次看过的个人藏书章。 这么大量的文献──而且还收集了这么多的教科书相关书籍，肯定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阅读欲。这想必是…… 总之，得在做各种准备的同时，和公爵做一次对谈才行。 ──约定就是要遵守的。无论对象是谁都一样。 ＊ 之后的几天，我照常为两人授课，静静地等待时机。 那边肯定会主动联系我的。 毕竟距离王立学校的入学测验已经剩不到一个月了。若是将填写报名表单和安排前往王都的交通手段等细节也考虑进去，那其实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然后，时候总算到了。 这天，雪莉女士造访了我为两人授课的房间。她看起来相当紧张。 「亚连大人，老爷有事找您，说是会在办公室等您。蒂娜大小姐、爱莉，我准备了点心，麻烦你们去取过来。」 「我明白了。蒂哪、爱莉，稍微休息一下吧。」 「「好的～」」 不能让她们的笑容染上阴霾。因为我是她们的老师啊。 请放心吧，雪莉女士。两位就麻烦您照顾了。 「……我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取消蒂娜和爱莉报考王立学校的事宜。」 公爵深坐在椅子上，以沉重的口吻说出了一如我预期的内容。在一旁待命的葛拉汉先生稍稍眯细了眼睛。 我刻意轻轻歪起脖子问道： 「为什么呢？公爵千金和爱莉小姐的水准肯定已经能通过──不对，是肯定能以高分受到录取的。请告诉我您选择在这个阶段放弃的理由。难道说，您认为不以首席成绩入学就不行吗？」 「……不是的。关于你做到的那些事，我再怎么感谢也不足以聊表谢意。没想到不只是爱莉，连蒂娜也变得能使用魔法了……看来你真的是符合教授描述的人物──『 只要有他和丽狄雅大小姐在，就能轻松让不可能化为可能』……关于爱莉的处置，可以交由葛拉汉夫妇他们自行决定。」 「那也请公爵千金比照──」 「……不行。我不能允许。的确，那孩子确实是变得能用魔法了，但她的学习资历还太浅，让这样的孩子前去挑战王立学校的术科测验，实在是太不明智了。她那惊人的魔力量确实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但在控制方面又做得如何？就是在我视察之后，我还是每天都收到了温室屋顶遭受破坏的报告。就算是侥幸入了学，这恐怕也会给周遭的人们带来麻烦吧。况且……算了，这事与你无关。」 「那么，您为何要找上我帮忙？这岂不太矛盾了？」 「……唔。」 我向皱起脸庞的公爵放话道： 「让殿下放弃进入王立学校就读的梦想──您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利用我对吧？打从一开始，您就深信她绝对办不到。」 「…………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当然，我会支付薪水的，而且是两倍……不对，是谈好的三倍──」 「请别寻我开心了。」 「「！？」」 哦，这可不行，我好像放出太多杀气了。我露出别有用意的微笑。 「恕我失礼，沃尔特?霍华德公爵殿下，您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你说什么？」 「首先，您刚才提到蒂娜会给周遭的人添麻烦，但就在前几天，她已经可以顺利操控自己的魔力了。您若认为那样的天分该称之为『 添麻烦』，那今年能及格入学的大概不会超过五个人吧。这可真伤脑筋呢。啊，忘了向您说声抱歉，这几天的报告都是假的。由于您迟迟没回宅邸，所以我上缴的全都是同样的报告书。您若是有认真看过上面的内容，理应早早发现才是。」 「什么！？」 「其次，这并不是只属于您一人的问题。这是蒂娜──以及她的母亲、亦即您亡故的夫人也期盼的梦想。您不以自己的眼睛确认女儿现在的模样，就这么妄下判断……身为王国四大公爵家之一的当代霍华德公爵殿下，难道竟是如此心胸狭窄的人物吗？」 「……身为局外人的你，凭什么说这是我内人的希望！如果你只是捏造子虚乌有的话题想激怒我──」 「我是真的明白──只要读过收藏在那座书库的文献的话，就能明白此事了。」 他的表情显露出强烈的困惑。这人果然没有察觉到呢。 我在内心想像着素未谋面、但肯定喜欢恶作剧的蒂娜的母亲，不禁轻笑了一声。对于不看书的人来说，那种手法是不管用的啊。 不对──公爵大概是不愿相信吧。明明是任谁都能察觉的事啊。 「再来，虽然对您感到抱歉，但我活到现在从未违反过任何一次约定。而我和那两位做了约定，会『 让她们进入王立学校就读』。就算您是至高无上的伟大贵族──但擅自撕毁承诺，还是会让我难以信服。况且，您确实说过若蒂娜能使用魔法，便会成为她的助力；更何况，您甚至加了一句『 向我的亡妻发誓』。」 「那、那是……」 「若真的只是在撒谎倒也无妨，不过……这样吧，我会买下在王都上架的所有报纸的全版广告，用这种方式下标──『 沃尔特?霍华德公爵乃是滥用亡妻名字起誓的背信男子，今后还请诸位如此认识这号人物』。」 「你、你哪可能办得到这种事！」 「──公爵殿下，您刚才对我说的，就是这么样的一回事。我的父亲曾这么教导过我：『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名百姓，若不能遵守向死者发下的誓言，就是猪狗不如的男人。这种人没有交谈的价值，还不如死了算了。』」 「……………………」 我对着身缠怒气沉默不语的公爵深深低下了头。 「还请您务必通融。蒂娜她──您的千金究竟经历了多少呕心沥血的努力，又获得了什么样的力量，请您用自己的双眼做确认、去感悟，然后再做出判断吧。如果……即使在您亲自确认过后，仍是认为程度不够的话，那便是教导她的我力有未逮的错。请您一并清算我刚才的种种无礼，给予严厉的惩罚吧。我已经做好甘心承受的觉悟了。」 「……你是个……过于温柔的男人啊……」 公爵的怒火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在稍事思考后，静静地这么回答： 「……我知道了。但我有个条件。」 ＊ 「「您、您说有最终测验吗？」」 「是的。请别担心，只是一点小考试罢了。」 我看着感情融洽地喝着茶的蒂娜和爱莉，若无其事地这么报告。 我也得稳住阵脚才行。冷静、冷静。 「蒂娜和爱莉这些日子都非常努力呢。我已经可以断定两位一定能够顺利入学了。从明天开始，还请两位做我出的模拟考题，以作为笔试的准备。在术科方面，应该已经没有其他学生能与你们匹敌了。」 「这全部、全部都是托了老师的福！」 「是、是滴！都是因为有亚连老师教导的关系。」 「能被这样称赞固然是教人非常开心，但这是你们日夜努力下来的成果喔。我每天都看书看到深夜，只能给予你们有限的帮助呢。」 「才没这回事呢！因为……因为您给了我『 魔法』呀！」 「对、对呀！若没有亚连老师，我、我一──直都会是个不中用的孩子！」 「谢谢你们。虽然对我来说几乎也成了坏习惯，不过贬低自己的这种心态，还要继续改正下去喔。毕竟蒂娜和爱莉都非常可爱，而且都很有前途呢。你们接下来肯定会变得愈来愈漂亮，也变得愈来愈厉害呢。」 「哈呜……」 「啊呜……」 奇怪？我只是照实说出感想，为何两人垂下的脸庞都红得比平时更厉害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觉得我平时就会这样夸她们了啊。 「……老师平时都会带点坏心眼的口吻称赞，却只会在这种时候认真。这不是让我知道您不是在说谎了吗……笨蛋。」 「……呃、那个、那个……亚连老师，我最喜欢您、了……」 「？」 虽然听到她们在小声嘀咕，但却听不出她们在说什么。 女孩子有时就是会这样呢。这么说来，丽狄雅偶尔也会有这种反应呢。会是女生共通的肢体语言吗？ 「那、那么，最终测验的内容是什么呢？」 「对、对滴……对的。请快点告诉我。」 居然把话又重讲了一遍。不管听几次都觉得倍感温馨，真棒啊。 我说明起测验的内容： 「沃尔特大人表示，他是打算亲自为两位做确认，但由于他日理万机，实在很难抽空前来测试。为此──」 「啊，我明白了。」 「只、只要打败亚连老师就可以了对吧？要是我赢的话……那个、那个，在我考上学校之后，希望您也……」 「爱莉，刚才不是说好不能偷跑了吗！？我们应该要一起拜托他吧！」 「恋、恋爱就是战争！外婆是这么教导我的！」 「居然连雪莉都帮腔了！老师，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两位似乎误会了，你们的对手不是我喔？」 也太火爆了吧。看来在不知不觉间，我成了学生们试图击败的目标呢。 女生的思考逻辑真是……不对，这种说法还满有语病的。 我周遭的女孩子们，似乎都有一开始缺乏自 信，之后就变得愈来愈强势的倾向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她们俩也走上相同的道路啊…… 「对手是沃尔特大人介绍的。据说是位魔法高手，还请两位不要大意。测试日为出发前往王都的三天前。接下来，就让我们为各种细项做准备吧。」 「「好的！」」 不过，这都是为了可爱的学生啊。虽然对公爵不好意思，但我绝对不会放水的。 ＊ 「噗哈！」 洗完澡之后，我将调了点甜味的冰牛奶一饮而尽，忍不住喊了一声。真是好喝得不可思议。 虽然不知道是谁提的点子，但在邻近澡堂的客厅设置了冰箱和柔软大沙发的公爵家实在是相当有本事。就连杯子也是玻璃制的呢，平时的餐具大都是木制品啊。 我平时都是略晚入浴的，今天试着提早前往澡堂，结果便是享受了空荡荡的澡堂，连客厅都被我独占了。这也是相当不错的滋味。换作平时，我大都会遇上侍奉公爵家的人们，而且经常被他们搭理聊天。 他们基本上都是好人，聊天也很开心，可是……我总是会被连番追问和那两位的关系，让我伤透了脑筋。我若是说「我不会娶她们」就会惹得对方动怒，但就是开玩笑地说「我会娶她们」也会大动肝火。蒂娜和爱莉真的深受疼爱呢……只是这份爱情有点沉重就是了。 从偌大的窗户向外看去，这时太阳已然西沉，室外是一片漆黑。光是听到呼啸的风声，就能明白外头正下着暴风雪。这些雪还真是每天都下个不停啊。在宅邸──特别是这里的暖气相当发达，所以不用担心寒气。 ──就我所见，霍华德公爵家宅邸有两个非常了不起的设施。 其一是我已经非常熟悉的蒂娜的温室。 其二则是我刚刚离开的澡堂。这里用的并不是寻常的热水。 真没想到，这里用的居然是天然温泉。浴池也大得足以让人游泳。当然，这里的澡堂是男女分开的。就是放眼整座王国，能打理得如此气派精致的浴室也找不到几座吧。 据说首任霍华德公爵是个温泉痴，所以才会将冒出温泉的这片土地作为根据地。首任公爵啊，总觉得我能与您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由于我没在寒冷的地方住过，所以我很怕冷。也因为如此，每天能透过泡温泉的方式温暖心肺，实在是教人感激。不仅能洗去一天的疲惫，总觉得就连肌肤都变得更为光滑许多了。而能喝到好喝的冰牛奶这点也教人开心。 等回房之后该做什么事呢？我手边还有一些没看的文献，也得为最终测试做些对策才行。 我将身子埋入沙发之中，啜饮着玻璃杯这么思考时，女澡堂里走出了一名用毛巾包住头发、身穿睡衣、手拿布包的女孩子。在看到我之后，她不知为何僵住了身子。奇怪？ 「！」 「哦，爱莉也来洗澡了吗？」 「是、是滴！咦？亚、亚连老师，我听说您平常应该不是这个时间……而、而是更晚入浴才是……」 「我只是偶尔试试早点洗澡罢了……爱莉，还是快点把头发弄干比较好喔。」 「这、这、这是，那、那个……我、我平时不会这样的，会好好弄干的。不过、那个……」 她忸忸怩怩地说着，将视线投向玻璃杯。刚洗完澡的爱莉似乎难以抗拒那份诱惑。 这该不会是和老师的共通点吧？我嘻嘻一笑站起身子，打开冰箱。 「想喝什么呢？」 「啊、呃……想、想喝和亚连老师一样滴……」 我拿起公用的玻璃杯，往里头倒入牛奶。之后，我拿着杯子绕到沙发后方，对爱莉招了招手。 「？」 「来这里坐吧。在你喝牛奶的期间，我会帮你烘干的。」 「！？」 她睁大双眼，露出了忸怩的反应。是不高兴了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我、我没有不喜欢！」 这么说完后，爱莉快步来到沙发上坐好，就这么回头看来。 「麻、麻烦老师了。」 「别这么紧张，不要紧的。如果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事情，就尽管开口无妨。可以和你借一把梳子吗？」 「好、好滴！」 我从爱莉手里接过梳子，同时将杯子递到她手里。 看着她捧着杯子津津有味地喝着的模样，真是让人心头一暖。 总之得先好好擦拭一遍呢。我取下原本她卷在头上的浴巾。哦── 在我停下动作后，爱莉看似诧异地望了过来。 「亚连老师？」 「没事，我只是觉得爱莉把头发放下来也很好看呢。」 「啊呜……才、才咪有那种事……」 我一边和脖子变得更红的女仆小姐聊天，一边用浴巾轻柔地擦拭头发，把水分吸去。嗯，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我让左手组织魔法式造出热风，吹向她的头发。 「！咦？这、这是……明明这里没有吹风机呀……」 「哦，吓到你了吗？真是抱歉。」 我持续让左手发动魔法，从发根烘起她柔顺的头发。 爱莉似乎感到很舒服，只见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发出了「哈呜呜」的呢喃声，看起来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我怕她会握不住杯子，于是轻轻地从她手中取下，放在沙发前方的桌子上头。 真怀念啊。以前待在故乡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帮妹妹──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们在做什么呀！」 我手上动作没停，只将视线转了过去。一如预期，蒂娜就站在不远处。 她似乎和爱莉一样受不了诱惑，只见她将浴巾胡乱缠在头上，甩起手中的布包。欸，这样很危险的。 她跨着大步走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 「噗哈。真好喝呢。那么，老师、爱莉，这个状况究竟……她睡着了吗？」 「好像是呢，所以要小声点喔。」 我竖起握着梳子的右手食指抵唇，闭起了一只眼睛。 鼓起脸颊的蒂娜则是坐到了爱莉身旁。 「老师，下一个轮到我喔。」 「咦──让我考虑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犹豫呢！这可是随意触碰非常可爱的学生的头发的大好机会喔？这岂不是天赐良机吗？」 「你这样会吵醒爱莉的。还有，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太得体呢，这样不行喔。」 「呣～老师总是这样，每次都只对我特别严厉……」 「没这回事。我马上就结束了，请稍微等一下。」 我准备将热风转换为冷风──在此之前，我掏出手帕，为看似睡得香甜的女仆小姐擦去口水。在大面积地吹着她的头发时，爱莉醒了过来。 「呼啊？」 「嗯，早安。」 「唔！亚、亚连老师！我、我、那个、那个……」 「爱莉，你的口水流下来啦。」 「！蒂、蒂娜大小姐。呃、啊、呜呜呜～」 「好啦，别欺负她了。好的，这下就完成了，还满意吗？」 用手指触碰自己头发的爱莉，脸庞稍稍红了起来。接着她站起身子，对我深深地低下了头。 「谢、谢谢老师帮我吹头发！」 「不会不会。爱莉的睡脸也很可爱喔。」 「啊呜呜，亚、亚连老师，请别说这种客套话……」 「这是我的真心话喔。」 「呃呜……那个、真滴非常谢谢您……」 「……老师、爱莉，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啦……？」 哦，这可不行。闹起别扭的公爵千金开始释放冷气了。好不容易暖好身子，要是着凉的话可就糟了。 「好的好的，让您久等了 。」 「『 好的』只需讲一次就够了！」 「……蒂娜，还是别用这种口吻说话吧。我也常被丽狄雅这么念呢。」 「老师，请您把手按在胸口上，好好想想自己平常是用什么态度面对学生的！……还有，为什么您烘干女生头发的手法会如此熟练呢？太奇怪了，太可疑了，太有嫌疑了。我要求您做出能让人信服的说明！」 「哦，这很简单啊，因为我有个妹妹。我从小就经常对她做这些事。」 「您有……妹妹吗？」 「是啊，她目前就读于王立学校。」 「！那、那么，她就是我们的学姊了……」 「啊呜啊呜。我、我开始紧张起来了……」 趁着两人聊天的期间，我取下蒂娜头上的浴巾，温柔地擦拭头发。欸，头不要乱动呀。 这孩子给人的印象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呢。她的头发真漂亮啊。 「蒂娜，请借我梳子。」 「用爱莉的就可以了──我平时也是和她借来用的喔。」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用热风吹着蒂娜的头发，轻柔地将之烘干。结果烘着烘着──蒂娜很快就发出了规律的鼾息声。入睡的速度真快呢。 我一边苦笑，一边放轻动作为她吹着头发。过没多久，看似镇静下来的爱莉便乖巧地坐到了蒂娜的身旁。 「亚连老师的妹妹，真的是王立学校的学生吗？」 「是啊。前阵子她有寄信给我，似乎很有活力的样子。」 「亚、亚连老师的妹妹要变成我们的学姊了……」 「虽说身为哥哥多少有点私心，但她是个好孩子。如果能好好相处的话，我会很开心的。不过，首先得通过入学考才行呢。」 「好、好滴！我、我会努力滴……努力的。啊呜。」 「呵呵，爱莉真的很可爱呢。」 「……老师──我呀──」 蒂娜双眼微睁，抬起带着困意的双眼朝我看来。 ──柔亮的长发搭配稚嫩的脸蛋，辅成了强大的破坏力。我为了掩饰害臊，刻意粗鲁地搓起了她的头发。 「！？您、您在做什么呀！到底是怎么了啦！」 「什么事也没有。好，来做收尾吧。爱莉，麻烦你帮蒂娜梳头。」 「好、好的！」 「我、我希望老师能连收尾都帮我做完！说起来──这样的态度真的不要紧吗？」 「？」 我讶异地望向蒂娜。让爱莉梳着头发的少女，眼里带着强烈的自信。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师。」 「请、请说。」 「老师，您会陪我们一起去王都对吧？」 「是这样没错呢。毕竟我被交付的工作，是引领两位考进王立学校呢，所以会陪你们走完最后的阶段喔。」 「……我虽然不喜欢『 最后』这种说法，但就先不和您追究了。那么，丽狄雅大人又会怎么想呢？听说她目前回到自己的故乡，但我从未耳闻她与老师分开这么久过。她肯定会回王都的吧？由于我们也是原因之一，想来是有点惭愧……但总觉得还是想和她久违地见个面呢?」 「呜咕……」 换、换句话说，她打算把包含吹头发在内的事全部抖出来吗？ 要、要是这么做的话……我的身子微微发抖。她很有可能认真出剑砍人。她明明也找我帮她吹很多次头发了啊。 我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决定投降。 「……我明白了，是我输了。」 「哼哼哼──嘴上说说是没用的，要有实际行动才行。来，请帮我梳头发吧。」 「我知──」 「──好的，蒂娜大小姐，我梳完了。」 爱莉出手如电，在转瞬间让蒂娜的头发变回原本的柔顺。喔喔，真是好工夫。 在我感慨之际，看似不满的蒂娜，质问起罕见地一脸装蒜的女仆小姐。 「……爱莉，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希望老师帮我梳头的耶？」 「因为小的是蒂娜大小姐的专属女仆。」 「你不就让老师梳头了吗！」 「就小的认为，造成亚连老师的困扰是不对的。」 「呣～！都是老师不对！是你特别疼爱莉的关系！」 「我不认为有这种事呀。我自认有平等地疼你们两位呢。不过──」 「不过？」 「我很喜欢看蒂娜层出不穷的各种表情喔。」 「～～呜！老师是笨蛋！是坏蛋！真是的，我不理你了啦！」 将脸颊鼓得更胀的蒂娜站起身子，和来时一样跨着大步离去。好像稍微调侃过头了一点点啊。 「蒂、蒂娜大小姐，请等我一下！亚、亚连老师，那个、那个……」 「没关系的。明天也请继续加油吧。也麻烦帮我转告蒂娜一声。」 「好、好滴！」 爱莉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可别跌倒啊── 好啦，我也该回房间──但却感受到了视线。我将视线扫去，只见走廊的转角处冒出了一缕淡蓝色的头发。 我走近之后，听到了窃窃私语声。 「（真、真是的，蒂娜大小姐，您为什么要对亚连老师摆出那种态度呢！就算他再怎么温柔……）」 「（因、因为……爱莉可以被照顾到收尾，真好啊，哪像我就没被梳到最后呢。太狡猾了。我也想被老师更加──）」 「您想被我更怎么样呢？」 「「！」」 看到我探出脸来，两人似乎吓了一跳，握住了彼此的手，随即转过身子逃之夭夭。 头发反射着灯光，绽放着耀眼的光辉。有机会的话，再帮她绑不一样的发型吧。总觉得还会被她缠着梳理头发呢。 我目送着她们离去，突然间，跑到一半的蒂娜转过身子。是有东西忘了吗──只见她对我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随即再次拔腿就跑。呵呵，还是个小朋友呢。 嗯，我决定了。接下来的晚上时间，我就写信给另一个小朋友──丽狄雅吧。她八成是在闹脾气了。 在卸下蒂娜她们的家庭教师职务后，无论我有什么计画，都打算在这之前和她直接见上一面。虽然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谈王宫魔法士的真相，但还是见个面才符合礼仪吧。 ──既然薪水已经到手了，这次就用狮鹫兽快递吧。 ＊ 致亲爱的丽狄雅： 这是我晚了一段时间才寄出的信。 ……我知道你正在生气，所以希望你能先听我辩解。 和我一开始通知的一样，我现在正在霍华德公爵家担任家庭教师。我的学生是公爵家的次女蒂娜大小姐，以及她的贴身女仆爱莉大小姐。这也有写在之前的信件上吧？ 这两位都相当优秀，想必一定能考上王立学校。 没错，我用了『 都』这个字。 蒂娜在开始使用魔法之后，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我没骗你。这部分的资讯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据说对于贵族人士来说，『 霍华德家的次女用不了魔法』是如同常识一般的资讯。 虽然费了我好一番工夫，但总算是找到解方了。我现在正在教她基础的控制方式。 虽说能使用魔法是好事一椿……但她的魔力之强和你差不多，已经到了强得有点过火的地步了。不仅如此，她还很擅长构筑魔法呢。 就像你在刚能使用魔法的时候，以火力全开的情况下使出超高速的魔法……光是想像就是一场恶梦呢。今年的考生要是在术科项目对上她，恐怕只能哭着投降吧。 不过，那尚未成熟、总是让人捏把冷汗的部分也和过去的你很像呢。由于她不会剑术，是以相处起来比某人还要轻松一 些，但魔力强到这种地步，终究还是一个挺大的问题。 因为这些缘故──我最近都在教导蒂娜控制魔力的法门，也忙着指导爱莉，才会没空写信向你报告近况。对不起。 上述就是我的借口。 我真的很抱歉。我上次的信真的没有恶意，希望你愿意相信我。不过，我就是不希望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扯上金钱…… 哎，算了算了，这样没完没了的真不像我的作风。 再过几天，我就要启程了。下次预计会在抵达王都之后写信给你。 我们能在王都相见吗？我也有事想和你聊聊，可以的话希望能碰个面啊。 还有……先和你说一声吧。等两人的成绩公布后，我打算回老家去。 继续在白银世界担任家庭教师的亚连上 ＊ 致某位无情的男士： 状况我都明白了……上次寄支票是我得意忘形了。 所以我没有在生气喔。嗯。 对才刚相遇不久的女孩们温柔呵护──这种小事，我完──完全全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就别担心了。你也会对我展露出这种态度吗？ 好伤心呀……明明是共处了好几年的交情，想不到居然有喜好女童的癖好……嗯，没关系啦。因为和我相比，你更加重视她们对吧吧吧吧…… 说正经的，你说那个出生之后就一直用不了魔法的女孩，现在可以用魔法了？你骗人的吧？这是新的玩笑话吗？ 到底是用了什么机关……我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你最后该不会祭出了那个曾对我用过的手段吧？ 就算迟钝如你，应该也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吧？我上次回信的时候也提过了，我还以为你一定能找到其他的方法呢。 若真是那样的话……也是呢……让我们天南地北地好好畅聊一番吧。 你在王宫魔法士测验中落榜这种破天荒的奇闻，也是时候该从你本人口中好好问清来龙去脉了呢…… 到了王都后，就排除万难碰个面吧。 你说要躲回故乡？这有取得谁的许可吗？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我许可此事的可能性永远都会是零。 准备责问恋女童癖嫌犯的丽狄雅上 附注 我妹妹喊着：『 要是您愿意来当我的家庭教师该有多好……』，目前正闹着脾气。你记得要亲自去安慰她啊……本小姐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教育我妹妹，别以为你教出来的学生有办法胜过她赢得首席啊？呵呵，因为我比较厉害啊！ 在离开那里时，一定要记得写信！下次要寄到王都的铃斯特家宅邸喔，可别搞错地址了。 第4章 「呀啊啊！」 随着喊声响起，爱莉朝我冲了过来。 嗯，这脚步踏得挺稳的，真不愧是葛拉汉先生和雪莉女士的亲传弟子。虽说正式的训练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的，但我想那两位迄今应该有默默地为她打好基础才是。 我心中一喜，忍不住展露微笑──哦！我格开刺来的手刀向后退去。 左脚的状况不对劲，传来了沉入地面的触感。同时脚底被冰住了。 「上当了呢！今天赢的肯定是我！」 「蒂、蒂娜大小姐，是『 我们』啦！」 感情融洽真是相当棘手。不过，在战斗中左顾右盼可是该扣分的。 趁着两人打闹的期间，我以控温魔法把冰块融掉，摆脱拘束。 我瞬间拉近和爱莉的距离，抓住她的左手──抛向半空。 「！？」 「爱莉！」 我听着蒂娜发出的呐喊声，蹬地疾冲，同时编织起魔法。 「还、还没完呢！我还没输！」 蒂娜架着训练用的手杖，让无数冰弹出现在我的前方袭击过来。 ──嗯，和预期的一样。 我在冰弹命中之前以炎魔法迎战，同时也发动了水魔法。周遭一带产生人造雾气，遮蔽了视线。 「咦？这、这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蒂、蒂娜大小姐？」 困惑的说话声传来。看来还没用魔力探测取代目视索敌的习惯啊，就当成接下来的重点课程吧。 我能清楚地探测到在空中施展风魔法、轻轻落地的爱莉，以及造出冰壁、姑且摆出防御架势的蒂娜。 也因此── 「好冰！」 「呀呜！」 「好的，是蒂娜和爱莉输了呢。」 我将水滴砸在两人的额上宣告胜利，接着双掌轻轻一拍，让雾气瞬间散去。 两人像是姊妹般联袂露出了惊讶之情，随即垂着脸朝我走来。 「呜呜……今天也输了……」 「啊呜啊呜……又输得一败涂地了……」 「蒂娜的陷阱是个不错的手法，也有记得施以伪装，有及格了呢。」 「这、这是当然的。」 「爱莉在近身战方面，踏步的动作有日渐凌厉的进步。还有，你在着地的时候用上了风魔法对吧？魔法的静谧性之高着实厉害。」 「哈呜……谢、谢谢老师的称赞。」 「不过，两位，战斗时不能左顾右盼。还有，你们也还没舍弃仰赖目视的坏习惯。虽说在还没习惯之前，要用魔力定位敌人并不容易，但这是必备的技能，所以就好好加油吧。啊，弄湿你们了呢。」 我从外套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拭两人的额头。请不要乱动啊，这样会很难擦的。 「我下次就用不会痛的风弹吧，这样就不会弄湿了。」 「绝对！」「不可以！」 「是、是这样啊。好啦，那么就再来一次──但在这之前，似乎是该喝杯茶了呢。」 围绕着室内训练场的墙壁外缘处，可以看到雪莉女士和几位女仆小姐的身影。她们最近都会观察我们的训练，在适当的时机为我们备茶，实在教人感激。 「呜～小、小的还很有体力！毕竟已经没剩下几天了……」 「我，我也没问题的！还、还能继续努力！」 「也是呢。但稍作休息，并静下心反思刚才的内容也很重要喔。好啦，茶会凉掉的。喏，请看，雪莉女士的头上长出了好可怕的大角……」 「噗！老，老师……不可以拿雪莉、开这种玩笑……噗呵呵……」 「亚、亚连老师，外婆她……那个、耳朵非常地……」 「──亚连大人，我有事想和您聊聊。蒂娜大小姐、爱莉，茶已经为你们泡好了。」 哎呀，看来把不能叫来的对象吸引过来了呢。 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风暴，我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雪莉小姐走了过来。她还是一样，散发着与年纪不符的强烈压迫感。 「……请您手下留情。」 「好的，我会全力应战的。还请别以为之前那几次的交手就是我认真起来的状态了。」 「……可以的话，我还真希望是如此呢。」 「侍奉霍华德家已有四十余年……我雪莉?沃卡依旧硬朗如昔！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 我将茶杯「喀」地放到茶杯碟上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果然在运动完后就是该补给水分呢。 在另一边，女仆们则是照顾着瘫坐在椅子上头的雪莉女士。 「雪、雪莉大人！您、您还好吗！？」 「……我没事，连一点擦伤也没有。只是……太久没有认真一战，所以稍感疲惫罢了……先别管我了，去照顾亚连大人吧……」 「啊啊！女、女仆长！我、我说，担架还没搬过来吗！」 哎，该怎么说……说老实话，她实在是强得惊人。但我也尽可能手下留情了。 无论是行动的身法或是击打之凌厉，都能看出她全盛期是个举世无双的强者。 要不是我平时动不动就被老友拔剑猛砍，大概是没办法支撑下来的吧。想想葛拉汉先生也是这样，沃卡家真是强得夸张啊。 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女仆小姐们要把我团团包围起来？ 「亚连大人，我来为您拭汗。」 「啊！好狡猾喔～！人家也想擦～！」 「我来帮您续一杯红茶吧。您是否想吃点东西呢？」 我将视线投向雪莉女士，只见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原来如此，就算输了，也不打算让我好过是吧。 「欸，你们几个！老师交给我照顾就可以了！快离开啦！」 「没、没错！要照顾亚连老师的……是、是我！」 一如预期，原本僵在原地跟不上状况的蒂娜和爱莉这时回神了。 两人粗暴地推开明显是刻意伺候我的女仆小姐们，站到了我的面前……你们被耍得团团转啊。 「小的觉得这样未免过于粗鲁。」 「对呀～就连小爱莉也这样呀～」 「两位就这么想独占他吗？」 她们笑嘻嘻地煽风点火。霍华德家的女仆小姐们似乎都很喜欢找乐子呢，真是颠覆了我原本对她们的印象。 虽说她们显然是闹着玩的，但那两位仍是小朋友，当然还没办法分辨，就这么着了她们的道。 「没、没错！老师是……是我的老师！」 「不、不只是蒂娜大小姐一个人的！亚连老师是……是我……重要的亚连老师……」 「「「哦～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人呢～可是呀，你们应该没证据吧～？」」」 「「呜呜～！」」 还是让她们学些对付这种邪门伎俩的──不对，这样不好。要是真的传授下去，反而只会增添我个人的辛劳。 这两个孩子已经具备了高洁、坦荡和美丽的特质，我希望她们能走在正直的人生路上── 「我、我在前些日子，在老师的床上睡觉了！」 「蒂、蒂娜！？」 「小、小的也在亚连老师的床上睡过觉了！而且隔天早上，还请他帮我梳头发了！」 「……爱莉？我怎么没听过这件事？老师？」 「蒂娜大小姐那时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呢。」 「啊哈、啊哈哈……」 我看着斜眼瞪来的蒂娜露出苦笑。好啦，该继续上课了。 「老师，刚才的话题还没聊完喔？请您也帮我梳头发。」 「好啊，若有机会的话。」 「所谓的机会是开创出来的。从今晚开始，请您要一直帮我梳喔。」 「亚、亚连老师……我也、那 个、那个……想被您一直梳……」 「我明白了。」 「「！」」 「──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条件吗？」 「是、是什么条件呢？」 我与接受照料的雪莉女士对上视线。 ──谢谢您。您给了这两个孩子非常出色的示范呢。 「只要打中我一次，无论是打击或是魔法都行，那要我梳头、陪睡或是做任何事皆可，就这么说定了。哦，还请限定于常识范围内的行为。」 「……早晚都能让老师梳头发。在这之后……」 「……可、可以请他陪睡……呃、那个……」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了。总觉得她们最近做白日梦的次数有点频繁啊…… 若能因此激起斗志的话，那我自是举双手赞成。 「那就这么说好啰？也请参考雪莉女士方才展露的动作和魔法试试。」 「「好的！」」 ＊ 我阖上看完的文献。这上头也没有与『 冰鹤』相关的记载。我叹着气，拿起了茶杯。或许是我多心了，但变凉的红茶尝起来似乎格外苦涩。 我来到这里之后，已经读遍了接近一千本的文献，但到头来，我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一本能给予我新知的书籍。 原本在书库看上眼的书籍几乎都被我看完了，我最近则是在蒂娜设置在温室里的房间寻找目标。由于搬回房间也变成一件大工程，所以晚上我都一个人窝在房里。 虽说还是没找到让人眼睛一亮的新资讯……但这有点奇怪。 魔王战争结束直至现代的文献多半都没有记载和大魔法相关的叙述，这我是还能理解。毕竟大魔法说得好听点是所谓的『 传说』，说难听点就是『 童话故事』了。对于官方文献来说，想必也不会在这方面有太多着墨吧。 然而，在这之前的时代就不一样了。 再怎么说，当时应该会比现代更把大魔法当成『 现实』看待才是。 只是就算读了再多，我也几乎没得到什么新资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感觉就像是……相关资讯被某些人士隐藏起来了。 如果设置在旧王都的大图书馆没被魔王战争的战火波及，而是残存下来的话，那该有多好…… 现阶段，我对『 冰鹤』的理解有二。 其一是象征着冰属性，会在发动时展开翅膀，展露出鹤般的外型。 其二是根据传说，在距今超过五百年前的大陆战乱时代，这个魔法于最终决战时被拿来作为反制炎属性大魔法『 炎鳞』的手段，当时使用魔法的两方在战场上对峙，最后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至于使用者双方的名字都没被流传下来。 ──就只有这点资讯而已。 其他的大魔法也多有相似之处。老实说，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陷入了一筹莫展的状态。 换作活过悠久时光的精灵、矮人或巨人等长命种族的长老们，说不定会知道更多，只是对他们而言，这些词汇本身似乎就是一种『 禁忌』，想探听出来应该相当不易吧。 我手边唯一还没看完的书，就是那本日记了。然而，里头的暗号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实在没办法在短期内解开。在那天之后，我试着解读第一页的部分资讯……结果突然就看到了一长串的咒骂字句。下笔的似乎是位年轻女性。 ……在全部看完之前，应该没办法认定有没有价值吧。看来只能把这本书塞给──请求身为专家的教授们处理了。 蒂娜的魔法如今可以毫无窒碍地发动了。而自从那天以来，我也再也没有感受到『 外力』。然而，那『 外力』确实是存在的，若能找出控制的方法自然是有备无患。那时候仅仅是稍稍外泄，就有那么强大的能量，要是完全显现的话…… 说起来，能不能控制那玩意儿还有待商榷……但怎么说也是为了学生的安全啊。 下一本是──这时传来了开门声。 「老师，您果然还醒着呀。我从走廊看到房里的灯光了。」 「哎呀，居然这么晚过来，怎么了吗？」 进房的是抱着红豆小姐、身穿睡衣的蒂娜。我最近较少和爱莉一起睡，多是陪伴蒂娜共寝。 她踩着小小的步伐走近，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在椅子上端坐下来。红豆小姐则是在桌上窝起身子。 「我睡不着。也许是有点紧张，所以想向植物们借点力量呢。」 「原来如此。哦，穿这么少的话是会感冒的喔。」 我将挂在椅子上的大衣罩在她身上。 大衣松垮垮地包住了她。也许是觉得痒吧，看她扭动身体的反应，简直像是在游泳。 「谢谢您。那个，老师。」 「怎么了？」 「……明天若是没考过的话，我们就去不了王都了吗？」 「这个嘛……若成果真的不尽人意，那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我相信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率遭到否定，我也会说服对方，所以不需要为此胆怯。我相信你们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真的吗？」 「是呀。」 「您的意思是相信我──相信我们吗？」 「这是当然。因为我是你们的老师啊。如果身为老师却信不过学生，岂不是太荒谬了？」 「……我好开心，非常非常地开心……」 她将小巧的脑袋靠在我的右肩上头。 虽说我平时都会稍稍捉弄她一下，但今天就作罢吧。如果能舒缓她紧张的心情，我当然愿意出借自己的肩膀。 「──我可以聊些私事吗？」 「若您不介意对象是我的话。」 「是老师才好呢。如果不是老师的话，我才不会说呢。」 「谢谢您，我感到很荣幸。」 蒂娜抬起脸庞直视我的双眼，眼眶微微湿了起来。 她略显害臊地娓娓道来── 「是关于母亲大人的事。」 ＊ 我想之前也提到过，母亲大人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根据父亲大人的说法，她是在生下我之后，染上了不知名的怪病。听说在那之前她不曾染病，是位总是充满活力的女性…… 所以，我记忆中的母亲大人，总是躺在床上翻着厚厚的书本。她会在床头桌上堆起大量的厚重书籍──呵呵，就和现在的老师一样呢。 我还记得，自己因为很喜欢听母亲大人读绘本和故事书，所以总是央求她念给我听。我是个很喜欢故事的人呢。 而在众多故事之中，我虽然害怕、但最为喜欢的，就是英雄们──她们使用大魔法的故事。 据说是由帝国女伯爵操控，将东都烧成一片废墟的『 炎鳞』。 与身为王国英雄的冰雪公主共赴战场，冰冻敌人的『 冰鹤』。 使用者在英雄们亡故后走遍世界各地，治愈伤势的『 岚翠』。 母亲大人读给我听的虽然只有这三个故事……但从懂事时开始，我就用不了魔法……被蔑称为『 霍华德家禁忌之子』的我，之所以还愿意持续努力，应该就是因为有这段记忆的缘故吧。 也许您会笑我，但我认为大魔法是存在的。 所以我想去王都，想进王立学校就读。即使父亲大人反对，我也在所不惜。因为这是母亲大人遗留给我的故事，我想证明它们的存在。 ……老师是头一个听我倾诉这些事的人呢。谢谢您愿意聆听。 ＊ ……原来如此。 「咦？老、老师？」 看来蒂娜的母亲大人，是一位超乎我想像的伟大女性。 我是听说过她是在王立学校结识公爵的，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和她本人见上一面啊。 她到底是怎么收集到这些关于大魔法的故事的？ 而她又为何没有记录下来？那明明是连王立图书馆都没有收录的故事啊。 「老、老师，那个……」 那本日记簿会是她写的吗？……不，应该不是吧，年代差得太远，对不上时间。 遗留下来的文献之中，有许多本书都夹著书签。若从那些页数来推敲，说不定……蒂娜的母亲大人，已经找出爱女无法使用魔法的原因了？ 「老、老师！」 「？」 身旁的蒂娜满脸通红地垂下脸庞，像是在强忍什么似的。哎呀？ 我确认自己右手的位置。 我似乎在无意识之中摸起了她的头。坏习惯又发作了啊……我将手抽了回来。 「啊……」 「对不起，我下意识就伸手去摸了。看来让您吃了一惊呢。」 「我、我是吓了一跳……可是我不讨厌……可、可以再……」 「？真是一段耐人寻味的佳话。看来蒂娜真的被令堂深深疼爱着呢。」 「呣──……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时的我还很小。」 「哎呀？哦，您没有察觉到啊。能请您看看这里吗？」 「？」 我从整理好堆在桌旁的书山中取出一本，让她观看夹有书签的那一页。 上头记载的是冰魔法的基础魔法式，而且还用了女性的绢秀字体做了笔记。 「这是……老师，难道……」 「在这三个月里，我把这里的藏书多读了几本嘛。」 「……您把那么多的量称作『 多读几本』吗？我认为那已经是一般人十年份的读书量了呢。」 「就算您说客套话，我也不会摸您的头喔？」 「才不是客套话呢，真是的。」 「我所读过的书中，有一些的书里夹著书签，而那些页面的共同之处在于记载著『冰魔法』的基础要素，而书籍的最后一页则是盖上了同一个藏书章。可惜的是，在我翻阅之前，并没有其他人读过的痕迹。我想令堂恐怕是在说出这段细节之前就……放在这房间的书本，是否也是从书库搬过去摆放的呢？」 「是的。难道说……」 「我虽然没和蒂娜的母亲大人见过面，但我能明白的是，令堂已经在为孩子们设想，安排了自己亡故后的教材。只要阅读留存在这些文献上的笔记，就能清楚地明白了。呵呵，老实说，我教给你们的冰魔法，是根据这些书本上的笔记加以改良的喔？换句话说──」 蒂娜用力抱了上来。我感受到有暖暖的液体流过胸口一带。我温柔地抚摸她的背。 ──就暂时维持这样一阵子吧。蒂娜抬起脸庞朝我看来。 「老师，我明天一定会取得胜利的。我会取胜，前往王都……进入王立学校就读。」 「就是要有这种斗志。蒂娜和爱莉一定办得到的。请放心，我可以挂保证。倘若您还是感到不安的话──」 「不安的话？」 「就请回想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好的。」 在那之后，我在送蒂娜回房的途中遇到了爱莉。我制止了毫不犹豫就要展开魔法的爱莉，但却在出言安抚的瞬间被蒂娜出言挑衅，于是爱莉又……同样的情况就这么重复上演了好几回。明天可是最终测验啊？ ……真奇怪，我明明打算把她们教成远离这种个性的。真是的，凡事果然不能尽如人意，在遇上女孩子的时候更是如此啊。 ＊ 隔天是难得的大晴天。 最近因为老是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害我一直看不到太阳，这下真是让人开心。看来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温暖的天气。 在结束一如往常的晨间训练后，我擦乾自己的身体，前去饭厅享用早餐。 在前往饭厅的路上，我和这三个月认识、混熟的女仆小姐们及见习执事们打了声招呼。我很快就得和他们说再见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寂寞。 不过……为什么会有些人用『 未来的老爷』这种称呼来揶揄我呢？ 我在夏季期间会被强行拐去铃斯特家的老家，而那座宅邸的女仆小姐们也常在我借住期间这么调侃呢。 基本上，铃斯特宅的人们对於戏弄我们这档事，可说是热衷到了愿意赌上人生的地步。但我还以为霍华德家的人们个性会比较严肃一些呢。 抵达饭厅后，我闻到了汤的香味。这里提供的餐点还是一样朴素，却美味无比。我已经讨教到餐点的食谱，下次就自己煮煮看吧。 在入口不远处的葛拉汉先生过来和我打了声招呼。 「亚连大人，早安。」 「早安，葛拉汉先生。沃尔特大人呢？」 「他说『 ……在结束之前，我没打算和企图拐跑我女儿的「敌人」打好关系』。」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那么，能烦请您传个话吗？」 「是的，这是当然。」 「『 我一定会收下令嫒的』──请这么说吧。」 「我明白了。亚连大人。」 「怎么了？」 「您不打算收下爱莉吗？」 我不禁凝视起站在我眼前的执事长先生。怎么突然搬出这种话题？ ……他们夫妻前些日子才联手找我决斗呢。 「小的只是开个玩笑。」 「啊、是、是这样啊。哈哈哈，葛拉汉先生的玩笑可真高明，我有一瞬间真的认真思考了是否有弦外之音呢。」 「──您至少得先把我撂倒才行。」 「嗄？那、那是什么意──」 随着饭厅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了今日依旧活力十足的嗓音： 「啊──老师！真是的，我不是说过别自己偷跑来吃吗！」 「亚连老师，您早。」 蒂娜和爱莉打断了我的提问，凑到了我的身旁。 两人都露出了清爽的神情。嗯，这么有精神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蒂娜穿的是我们头一次正式见面时的深蓝色礼服，头上绑着纯白缎带。 爱莉穿的则是平时的女仆服，似乎打算抱持平常心挑战。 「早安。两位似乎都准备周全了？」 「「是的！」」 「很好。不过，在考试前可要好好吃早餐喔。」 「「好～的！」」 在我就座后，两人在我左右两侧坐了下来。最近吃早餐时总是这么坐。 周遭的女仆小姐们对我投以贼笑，至于见习执事和园丁们，则是对我射来仿佛在看弑亲之仇的凶狠目光。 ……我就宽心接受吧，虽然觉得有点难以释怀。我左手的袖子被用力拉了一下。 「亚连老师。」 「怎么──」 「这汤好喝吗？」 「……很好喝喔。」 「嘻嘻，太好了。这锅汤今天是我炖的喔。因为我说什么都想让亚连老师亲口尝尝。」 「爱莉也很会做菜呢，真了不起。」 「是、是的！谢、谢谢您滴称赞……所、所以……那个、那个、虽然小的觉得待在您身旁……会造成许多麻烦……可是可是……」 女仆小姐伍忸怩怩地直盯着我看，真是个坦率又可爱的──好痛！好冰！ 只见周遭有雪花飞舞，而我的右手则是被拧了。反对暴力行为！ 「老师，现在是吃饭时间……爱莉也太没礼貌了。今天是比试的日子，我们还有空让心思飘忽不定吗？我认为是没空啦。」 「对、对不起。」 「知道就好。对了，老师。」 「什么事呢？」 「……老师果然看不上不会作菜的女生吗？」 「不，我没什么偏见。」 「真、真的吗！」 「蒂、蒂娜大小姐，现在是吃饭时间！」 看到蒂娜探出上身，这回轮到爱莉出声指责了。她的眼里带着焦虑的神情。 不过，公爵千金并未就此收手。 「老师，您这话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我没有说谎喔。毕竟遗憾的是，若细数我周遭的少数女性，那其中会做菜的……应该也只有爱莉吧。」 「！」 「呜咕……这、这样一听真教人五味杂陈呢……我是不是也去学一下做菜比较好呢……」 「小、小的认为蒂娜大小姐维持现状就好！那个，那个，做菜是我的份内事，当然缝纫和打扫也是！」 「……爱莉，你是打算靠这种方式为自己加分吧？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会耍小聪明的孩子了？」 「因、因为外婆教过我，『 只要掌握了男士的胃，就无异于大获全胜』！」 「……雪莉真是过分。为什么大家都不肯教我下厨呢？难道大家都讨厌我吗？是这样吗？」 原本远观着我们互动的周遭人士，全都别开了视线。 就连葛拉汉先生也露出苦笑摇了摇头……原来如此。 「──大小姐！您怎能如此失态？连走廊都听得见您的说话声喔？不能因为待在亚连大人身旁，就忘了身为霍华德家千金的立场呀。」 这时，雪莉女士正好来了。 这句话……让人充分明白爱莉究竟是谁的孙女呢。 蒂娜浮现笑容，站起身子喊道： 「雪莉。」 「有、有何要事呢？」 「……教我做菜。」 「非常抱歉，小的忘记自己把所有的工作搁着没做了。那么，恕小的失礼了。」 霍华德家的女仆长风驰电掣地逃了出去。好快。总觉得她已经大幅超越了这年纪应有的表现。 然而──冰之藤蔓瞬间抓住了她。周遭随即发出了嘈杂声。 「您的身手实在高明。」 「大小姐……您居然已经修练至此……」 葛拉汉先生出声赞叹，雪莉女士也露出了极为感动的神情。 「爱莉，看来你不需要发动魔法也没关系啰。」 「是、是的。」 爱莉将蓄势待发的魔法解除了。真是个好孩子。 有察觉她正在施法的，恐怕只有我和葛拉汉先生而已吧。虽说在训练时就观察到了，不过这孩子在施放魔法的期间还真是悄然无声。若是持续修练下去，恐怕能在无人能察觉的状况下施放魔法吧。 这种施法风格和我有点相似，有点开心呢。 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时候，身旁的蒂娜依旧在威胁──咳咳，在向雪莉女士提出要求。 「……好啦，雪莉，快定下教我做菜的约定吧。」 「这、这个……这说什么都……就算是大小姐亲口请求……我、我也不能答应！」 「……哦，这样啊。」 「！大、大小姐，您打算在这里展开规模如此惊人的魔法吗！？」 雪莉女士难得语带焦躁地喊道。 周遭的女仆小姐们各自准备起防御魔法，但都没有退出饭厅的打算。 ……各位小姐，你们是不是看戏看得太起劲啦？ 啊，晚了一步逃跑的见习执事先生被抓去当肉盾了。难道说，这会是一段恋情的开始……好像不是？原来如此，总觉得可以看出这宅邸男卑女尊的人际关系，有点讨厌啊。 我打了个响指──打断了蒂娜正在构筑的上级魔法，并让冰之藤蔓消失。 雪莉女士以全速逃离现场。不不，您这根本是谎报年龄了吧…… 啊，这蔬菜汤真好喝。蒂娜从我身旁斜眼瞪来。 「……老师，您为什么要妨碍我呢？我要是因此嫁不出去的话，您难道要负起这个责任吗？」 「请别随口说出这么沉重的问题。来，说『 啊』──」 「咦？啊、啊──」 「啊……啊啊啊！」 我将汤匙送进蒂娜的嘴里。我这下明白鸟爸妈将食物送进雏鸟嘴里的心情了。 而坐在我另一侧的女仆小姐则是猛然起身，发出不成声的悲鸣。 「好喝吗？」 「……很好喝，同时也让我很不甘心。因为我炖不出这么美味的汤。」 「那只是因为蒂娜迄今没将时间花费在烹饪上头罢了。不过──」 我向闹起别扭的少女露出微笑。 爱莉，别那么战战兢兢的，不要紧。 「──只要有朝一日能做出这种汤，不就没事了吗？就像您的魔法一样。」 「您说……像魔法一样吗？」 「就是这样。」 「……嘻嘻。我对雪莉使了点坏呢。因为学生会变得像老师，所以这都是老师不好喔。我果然还是可以请您负起责任吧？」 「来，爱莉，说『 啊』──」 「咦？啊、呜、呼欸……啊、啊──」 我也喂了一脸困惑的女仆小姐。嗯，果然是个乖孩子。 ──后方传来了冰冷气息。 「……老师每次、每次、每次都这样！真是的！您真是的！真是的！」 「因为蒂娜和爱莉的反应很好──很可爱的关系，还请原谅我吧。看来两位都没问题了呢。」 「您、您要是以为夸我可爱就能抚平我的不满……是抚平了没错啦。我没问题的。昨天和您说了那么多话，让我振奋起来了呢！」 「爱莉，坐回位子上吧。」 「好、好的！我、我没事。趁着早上的时间，我已经和蒂娜大小姐重新确认过一遍了。」 「做得很好。很棒很棒。」 「哈呜。」 「……老师，您每次都只对爱莉……啊呜。」 我一边摸着爱莉的脑袋，一边也摸着蒂娜，并轻触她的缎带。 我想她们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若要说这两个孩子目前所缺乏的东西……大概是我根本不想让她们上场吧。 然而──我会让她们赢下这场比试。 虽说最好是别用上这层保险，但父亲曾教过我『 遇事时最重要的乃是准备』。所以我── 「老师。」 「亚连老师。」 眼前的两名少女，露出了略感不安的表情。 我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请放心，两位今天一定会胜利的。」 ＊ 吃完早餐后，我带着两人前去参加最终测验。 『 这是用来缓和紧张的紧急手段！』 『 就、就是这样！』 在两人有些强硬的主张下，蒂娜和爱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我的手臂。 若是能多少抒解她们的紧张，我今天就不多说什么了。红豆小姐，你为什么不是趴在我肩上，而是头上呢？这样视野比较好？那就没办法了呢。 我们三人加一只就这么离开本馆、穿过别馆，前往室内训练场。 不愧是朴实刚毅的霍华德公爵家，训练场的外观同样俭朴。但从柱子粗壮的程度和外墙的厚度来看……就能想像出这里平时的训练有多严苛了。 在踏入圆形的建筑物后，等待我们的是手持一个长型捆包的雪莉女士，以及大批女仆小姐们。 训练场的中央处已经有一名魁梧男子交抱双臂、背对着入口而立。男子的发色是和蒂娜相同的蓝色。至于另一头则是站着葛拉汉先生，以及聚集在一起的见习执事们和园丁们。 ……原来如此，这就是宅邸内的赞成派和反对派啊，而葛拉汉先生肯定是以尽忠为先。双手捧着布捆包的雪莉女士将我喊住。 「亚连大人这边请。还请您务必不要出手。蒂娜大小姐、爱莉。」 「「好的！」」 我对两人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啊，对了，忘了说很重要的事。 「雪莉女士，能麻烦您将训练用的手杖交给蒂娜吗？」 「无此必要。我会将这个交给蒂娜大小姐。」 说着，她取下了捆包的布，递出了镶着美丽蓝色宝珠的手杖。 我从手杖感受到了强烈魔力，就性质来说与蒂娜的魔力很是相似。 「雪莉，这、这把杖是……」 「是夫人──萝莎大人的手杖。她曾嘱咐过，要我在蒂娜大小姐能施展魔法时转交给您。至今都没能递交给您……还请您原谅。」 「是母亲大人的杖！谢谢你，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蒂娜的眼里燃烧着斗志，而递杖给她的雪莉女士则是发出了抽噎声。这位女士应该一直背负着罪恶感吧。 爱莉轻轻握住了哭泣的外婆的手。啊啊，真是好孩子。 「好！我们走吧，爱莉！老师，要看我们的表现喔？」 「好的！蒂娜大小姐！小的会将亚连老师教过的一切用在对方身上的！」 「两位，要加油喔。」 「「好的！」」 两人迈出步伐，走进了内墙之中。萝莎女士果然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呢。 嗯？但这么说来，爱莉的双亲又如何呢？ 我坐在设置于外侧的看台座位上，在思考到这里的时候，雪莉女士坐到了我的身旁。 「……您应该在想『 我为何没交给爱莉任何东西』对吧？」 「老实说，正是如此。」 「…………因为我女儿和女婿什么都没留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们托付给我的，就只有爱莉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呢？」 「──要开始了。」 两人与站在训练场中央、背对而立的男子展开对峙。 立于中央处的裁判──葛拉汉先生用手掌比向男子说道 「蒂娜大小姐、爱莉，这位是两位今天的比试对手。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公布他的长相和声音……但他确实是一名与老爷不分轩轾的勇猛之士。」 蒂娜扬声说道： 「请转过身来。不然比试会迟迟无法开始的。」 「──我接下来会测试你们的实力。若你俩无法让我心服口服，霍华德公爵就不许你们报考王立学校的测验。就尽管使出全力挤出全身上下的气力与我一战吧！」 男子转过身，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假面。虽然嗓音确实是用魔法做了变声，但不管是从体格，还是从魔力来看……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说『 有个条件』啊。 蒂娜似乎也看出来了。 「您是……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让您服气的。我绝不手下留情！」 「小、小的会加油的！」 「请退到白线后方。」 在葛拉汉先生的指示下，双方暂且退到了画在训练场地上的白线后头。 「──那么，开始比试！」 ──他高高举起一只手臂！终于要上演重头戏啦！！ ＊ 在阵形方面，是由爱莉担任前卫，蒂娜担任后卫。面对摆出架势的两人，银假面纹风不动，只是交抱双臂立于原地。 『 ──首先，对我展露实力吧。』 ──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认为这可是一着坏棋喔？ 爱莉一鼓作气地加速，以劈出的手刀代替打招呼。 「哦……挺不错的。但还是太慢了！」 他以最小幅度的动作全数避开。看来银假面是一名前卫──而且对体术相当自信的样子。 ……也因为如此，要让他上当也简单许多。 银假面抓住爱莉的右手腕，将她扔上半空。 「在空中无法自在行动，就试着承受这──唔！」 在他试图展开冰魔法的瞬间，他的双脚缓缓地向下沉，同时遭受冻结。银假面的动作被限制住了。 「水、土……居然还有冰！？究、究竟是何时发动的！」 「您应该没空左顾右盼才是。」 「！」 他前方的蒂娜在身旁展开了无数冰弹，同时射了出去！ 那把手杖，恐怕是为冰魔法的使用者打造的吧──在练习的时候，她还没办法将这么多的冰弹操控自如。 我想假面底下的脸庞应该会因惊愕而扭曲……同时也大感欢喜吧。毕竟在两个月前还无法使用魔法的爱女，如今却展露出远超出寻常魔法士的高明技巧啊。 接连砸落的冰弹让视野蒙上一阵白雾，周遭爆发出大量欢呼声。大家似乎都没想到两人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亚连大人。」 坐在身旁、依旧眺望着训练场的雪莉女士，就这么开口向我搭话。她的语气是我迄今从未听过的。 「──请看着前方听我说。这是关乎爱莉双亲和萝莎夫人的话题。」 果然啊。我也有亟欲打听的事。 爱莉和蒂娜维持着阵形，极为谨慎地构筑魔法。就算再怎么想放水，也不会就这么让比试落幕吧。 「我想，您应该已经从爱莉那里听说一些事了。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还不曾向爱莉和蒂娜大小姐谈过。」 「……为什么要告诉我？」 遮蔽视野的白雾遭到撕裂，银假面现身。他理所当然似地没受到任何伤害──应该是将所有的冰弹全数打落了。 至于蒂娜则是以冰之藤蔓迎战。虽然她企图绊住对手的步伐── 「没用的！」 但藤蔓却接连遭到扯裂。真是一目了然的近身战专精型。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应付呢？ 只见爱莉抱住了正在构筑魔法的蒂娜向后退去。 「一味逃跑可是没用的！」 银假面继续追击──却突然煞住了脚步。 「唔，是致盲的陷阱啊……竟能将魔法使得如此炉火纯青。」 真可惜。要是再往前踏一步的话，就能大占上风了……嗯，他吐露出的应该是这般惋惜的内容吧？这时后方突然吹起一阵强风，让他一脚踩进了陷阱之中。黑闇缠绕住他的身体，在阻碍动作的同时，夺去了银假面的视线。 「！？咕呜呜呜呜！！为、为什么！为何我感应不到魔法的发动！」 没错，这正是爱莉的才能所在。而她的魔力量也远在我之上，看来这孩子会愈来愈强呢。 「……那孩子的双亲也有著相似的才能，能够极为安静而迅速地操控魔法。而且他们也和那孩子一样，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卯足全力。」 雪莉女士自言自语，眼里透露着深沉的哀戚。 「不过……这样的个性也因此夺去了两人的性命。为了将爱莉托付给我们，他们曾一度离开过王都喔。在那之后，他们又重返医疗现场……最后成了不归人。他们当时是抱持着一定要归来团圆的决心，所以什么都没留下。就连遗体也在那时候一并遭受火葬，连骨灰都没剩。『 身为医生的使命』听起来确实是十分响亮，但对我和葛拉汉来说，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口号，我们想要的，就只是让他们逃离王都而已。女儿和如同亲生儿子的女婿先我们一步而去，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体验……而萝莎夫人是在过一阵子之后去世的。」 爱莉瞄准中了陷阱的银假面，造出了好几道火焰龙卷风，使其推进，碾压对手。 「……真了不起。炎、水、风、土、闇，连冰都能操控自如吗？那孩子居然进步到这种地步……」 银假面在被龙卷风吞没之前，轻声这么说道。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呢。 「亚连大人，您对萝莎大人有多少认识？」 「就只有一些寻常资讯而已。不过，我有些许在意之处。」 「──是关于大魔法的事吗？」 「！？您怎么会……」 我不禁将视线转向雪莉女士。 训练场传来了轰隆声，我慌张地转头望去，只见银假面身前窜起了一根巨大冰柱，冻结了周遭的空间。 「果然……亚连大人和夫人的气质有相似之处呢。那位大人也曾凭一己之力调查着和大魔法有关的事，但她究竟调查到何种地步，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是为何进行调查的？」 「我询问时，她总是笑着含混带过，只提过『 硬要说的话，是为了这个孩子呢』。」 「…………现在还是先关注比试吧。双方似乎都试探完毕了呢。」 脑海里浮现出形形色色的想法。 ──换句话说，萝莎女士早就透过某种方式，知道蒂娜会以某种形式和大魔法扯上关系？她是怎么办到的？ 「你们俩的力量确实出色！不过，是否能承受这一招呢！」 银假面同时展开两颗巨大的冰柱。从那规模来看，肯定是上级魔法的范畴了。 对那两个孩子来说，要正面抵御这一招还是有点困难。若是再过几年的话，我就完全不用操这个心了。 爱莉遵循我的教法站在蒂娜面前，构筑起十来个炎属性中级魔法。 她今年才十四岁，甚至连学生都不是──若是听闻爱莉的来历，那王立学校的学生和大部分的王立大学学生都会赞叹出声吧。就一般的情况来说，光是能同时构筑二至三种魔法，就足以受人称赞了。 然而……魔法级数的差距还是太过悬殊了。 在这三个月期间，我彻底让她反覆锻炼中级魔法。除了依然不拿手的『 雷』和『 光』属性，我想她的实力已经可以充分运用在实战之中了。 但与此同时，这也代表我让她放弃了威力强大、足以作为『 王牌』运用的上级魔法。 蒂娜在这方面也是如此。毕竟她得视操控为第一优先。 若只是要报考王立学校的话，这已经是能轻松过关的实力了。不过……这时，两人瞥了我一眼，露出笑容。 ──这样啊。也是呢，我要是不相信她们还像话吗？ 「蒂娜！爱莉！加油！」 禁止下达指示这点确实让人焦躁，不过，若只是加油的话就不受限了吧。 听到我声音的爱莉，构筑出来的魔法数量一口气多了一倍。 接着，她将这些魔法全数发射出去。那连射之迅速，实在难以想像只是坊间魔法的程度。 「没用的！这是冰属性上级魔法『 双大冰柱』，试着漂亮地接下它吧！」 银假面出声呐喊，并发动魔法。两根巨大冰柱对准两人疾飞而出。爱莉的炎魔法虽然接连炸裂，试图阻止攻势……但效果不彰啊。 就在这时，蒂娜挥动手杖，嘴唇轻动。 「───『 双大冰柱』。」 袭击而来的魔法正下方，窜起了两根小了一号的冰柱。 从难以想像的角度遭受迎击的冰柱，就此相互抵销。分崩离析的冰柱化为冰之碎片，飘散在整座训练场之中。周遭传来了嘈杂和尖叫声。 为了不让女仆小姐们受到波及，还是把这些碎屑消掉吧。我施展炎魔法迎击。 蒂娜使用的并非我所传授的魔法──也对，蒂娜也是个爱好阅读者呢。『 在地底下发动冰魔法』──这撰写在书本上的使用法似乎被她拿来应用，真教人开心。 蒂娜继续挥舞手杖，让宝珠绽放出美丽的光芒。 「『 闪迅冰枪』。」 无数冰枪现身，将银假面团团包围。冰枪阻绝了他的退路，同时发起进攻。 「！不只是刚才的上级魔法而已，居然连攻击魔法也能用这种方式发动吗！」 雪莉女士惊愕出声。既然连这么厉害的人都会感到吃惊了，那与之对战的那一位应该更是震惊不已……不对，说不定那银色的假面底下正在偷笑？ 坊间的攻击魔法基本上都是在自己的面前展开、发动，因此普遍缺乏了「全方位攻击」的概念。 爱莉刚才的表现也是一样。除非是惯于实战的魔法士，不然「利用水与土魔法绊住脚步并加以冻结」这种多种属性的合作运用是非常罕见的。 我想，现代人虽然都能使用这些魔法，但在进一步的运用和发展上却出现了停滞不前的缺陷。能凭一己之力改良魔法式的人也不多见了。 打个比方，像是『 从前方释放而出的炎之箭』这种魔法，只要记住了魔法式再加上魔力，那理论上任谁都能施放出来……但说穿了也不过如此。即使会有威力大小的差异，但只要知道性质为何，就能做出对策。 就这方面来说，我一开始虽然让她们适应了坊间魔法，但在下一阶段，我就让她们学会了改窜魔法式、让『 白纸』部分增加的魔法了。 其成果就是── 「唔喔喔喔喔喔！」 银假面以拳头击碎了从全方面高速袭来的冰枪，并不断后退。真是强得荒唐的体术。缠绕在双拳上头的是蓝色的魔力吗？居然有办法用赤手空拳迎击魔法！ 原来如此，那就是记载在各种文献上的霍华德家秘传──『 苍拳』是吗？ 总觉得在理论上和铃斯特家的『 红剑』有相仿之处。 秘传之技似乎只会传授给直系子孙，就连见识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就这点来说，我说不定还算满走运的呢。因为在四大秘传之中，我已经获得了见识其中两种的机会。哎，但说起来也只是巧合罢了。 不过，这个架势似乎有办法如法炮制呢。要是能获得许可，还真想传授给爱莉呢。 蒂娜一如所见，是一名典型的后卫，所以除了基础的护身术之外，若是教导太多与前卫有关的技术，说不定反而会造成不良影响。不过，这孩子的好奇心很旺盛啊……不对，我这是在想什么啊！ 根据契约，我只在她们进入王立学校就读之前担任家庭教师一职。 目前还没有在那之后的安排，我也不打算主动延长期限。 『 ……你啊，实在温柔得太过火啦。要是认为任何事情都能以一己之力拯救的话，那就是傲慢的心态喔。所以说，就只把温柔用在你眼前的人吧。』 ……嗯。我知道，这我都知道。她们都是好孩子，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就算没有我在，她们也能成长得坦荡而正经吧。 银假面终于被逼到了墙边。蒂娜依然在发动魔法。 爱莉也像是在阻断银假面的退路，构筑着中级魔法。 ……那个中级魔法，应该只是刻意秀给对手看的吧。真正的杀手锏在──喔喔，她的拳头变红了，可以用『 红拳』来称呼这一招吗？居然已经实践起我还在思考的事了。 哎呀……真厉害啊。我说不定一下子就会被追过去了呢。 蒂娜以手杖直指银假面。 「──胜负已分！您应该已经认可我们报考王立学校一事了吧？」 「呃、呃……继续抵抗、也、也只是徒劳一场！请立刻无条件投降吧！」 ……之后得把爱莉好好念一顿才行啊。 是受到了精力充沛的大小姐影响吗？她似乎学了些奇怪的词汇呢。 银假面轻声呢喃： 「那把手杖，我有印象……原来如此，雪莉还保管着它啊……既然如此，我也得全力应战了！这正是那把手杖的持有者的心愿啊！」 银假面「铿」地交击双拳，激发出强大的魔力。这是为了展露魔法式给两人看吧。他完全没有遮蔽的意思，就这么大剌剌地展示着。 爱莉试着拉近距离而踏出一步──但蒂娜却使了个眼色要她别动。看来两人打算正面接下这一招啊。真是的，这到底是和谁学的啊？ 雪莉女士以迫切的嗓音向女仆小姐们喊话，而我也提醒了葛拉汉先生。 「不行！各位，请快点撤离此地！那个魔法非同小可！」 「葛拉汉先生！您在那里会受到波及的！」 「可是……比试还没有分出胜负。」 「请放心。雪莉女士，红豆小姐就麻烦您了。嘿咻。」 「亚连大人！？」 我将头顶上的红豆小姐交付给雪莉女士，朝着训练场一跃而下，接着走到了一脸困惑的执事长身旁，咬起了耳朵： 「（由我来接替裁判一职吧。都看到这一幕了，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吧？他打算在演完这段戏码后，装作落败的样子──但他似乎不怎么会拿捏轻重呢。）」 「（……待在这里会非常危险喔？）」 「（也不晓得幸还是不幸，我已经习惯了。）」 ──一阵冰冷的雪风吹过。 虽然听不见，但确实能感到野兽的咆哮和强大魔力的波动。 「……愚蠢的两个丫头。你们没从师父那里学过，该趁着对手露出破绽时痛下杀手吗？」 银假面冷淡地说着。整座训练场逐渐被染成一片雪白。 而在他身旁的是──蒂娜和爱莉不禁为之战栗。 「唔！这、这就是……可、可是！我、我们是不会输的！！我要赢下比试，前往王立学校就读！还有──请不要辱骂老师！！」 「啊呜啊呜啊呜……到、到底要怎么阻止这种庞然大物……可是可是可是！蒂娜大小姐和我是不会输的！因为我们都是亚连老师的学生呀！」 ──缠绕着纯白雪花的巨大冰狼显现身形。 这就是霍华德公爵家引以为傲的极致魔法──『 冰雪狼』。 只要白狼一急驰而过，在它身后留下的，就只有冰和雪的世界而已。 况且，明明还系着缰绳，但冰雪狼的压迫感却依然惊人。极致魔法总是这么神乎其技啊。 我再次催促道： 「（请快点。麻烦您去外面取用教授送来的军用耐冰结界卷轴，有多少施放多少。若是真有什么万一，我会抱着那两位逃跑的，还请放心。）」 「（……真是抱歉，她们就麻烦您了。）」 葛拉汉先生翻上内侧的墙壁。「葛拉汉！你为什么……」「……我已将一切托付给亚连大人了。」「这样啊……我明白了……这也是萝莎大人的──」 在雪莉女士和葛拉汉先生殿后的状况下，所有人都撤离完毕了。两人在看到我入场时吓了一跳，但我只是眨起了一边的眼睛，表示『 你们真的很努力了呢』。 ──我有一件事，说什么都要询问这位大人。 「在最后的对决开始前，能请您告诉我一件事吗？」 「……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沃尔特大人会如此坚持，就是不肯让两位就读王立学校呢？您是要她们的实力再更上一层楼的意思吗？」 「…………我想，他应该也没有这样的打算吧。」 「那究竟是为何？」 「……说不得。要谈，等分出高下再说！」 『 冰雪狼』再次发出了听不见的咆哮声──要来了！ 「蒂娜、爱莉。」 「放心，请老师在一旁观看。」 「我、我不会输的！」 两人都给予了可靠的回应。那么，我就目睹到最后一刻吧。我站到了离三人稍远之处。 「──我上了。」 银假面解开了手中的缰绳！ 下一瞬间，蒂娜和爱莉的魔法也朝著『冰雪狼』招呼而去。 ……然而，包含火焰在内的魔法都全数遭到了冻结。 「只要迈步冲刺就绝不停下。寻常魔法是制不住它的！」 「既、既然如此！」 蒂娜将杖尾抵在地上，接连发动起『 双大冰柱』。 她精确地瞄准了『 冰雪狼』──但冰柱全数消散了。 「它对『 冰』属性有百分之百抗性。若企图与之相抗，就试着施展同级的极致魔法吧！」 蒂娜咬紧牙关，至于爱莉则是企图击溃魔法本体，冲了出去。她举起染成红色的拳头击向冰狼──但在下一瞬间向后跳开。只见拳头上的魔力消失了。 「正确答案。『 冰雪狼』能将周遭一带转化为冰之地狱。要是轻率接近的话──会死。」 「什、啊、呜呜……」 两人的脸上渗出了焦虑之色。她们在后退期间虽仍发动各种魔法，却试不出能造成打击的招式。好啦，该怎么办呢？迫切的喊声在这时传来── 「老师！危险！」「亚连老师！小心！请快逃！」 只见冰狼无视两人，朝着我猛冲而来。是变更目标了吗？ 这是为什么呢？就算是极致魔法，魔法也依然是魔法，这种状况只会在施法者有意为之的情况下发生，更何况这回的施法者还是一名高手，不太可能会发生误击对象的失误。 「不行！」「不可以！！」 两人再次发出尖叫。 哦，这可不行，不能让她们操多余的心啊。 「谢谢你们──但没事的，我已经很习惯这种状况了。」 在被冰狼的牙齿咬碎的前一刻，我一边抵销牙齿散发的冻结效果，一边退到两人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我施展基本上不会结冻的闇之枪，钉住了冰狼的腿。 ……奇怪？闇之枪的效力照理来说不会这么弱啊？难道说…… 我将视线投向银假面，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接着对愣在当地的两人喊道： 「蒂娜、爱莉。」 「「是、是的！」」 「你们能努力到这一步，真的很了不起。不过，极致魔法不能用一般的魔法抑制住。」 「您、您说谎。因为您不就成功制止了吗？」 「亚、亚连老师好厉害！」 「……我的例子就先搁在一旁吧。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就让对手大吃一惊，拿下这场胜利吧。」 「好的！」 「您应该看到『 冰雪狼』的发动式了吧？」 「是看到了，可是……」 「那么，就现学现卖吧。虽然得硬着头皮上，但就试试看吧。爱莉。」 「在、在滴！」 「请从旁协助蒂娜。在控制方面是你更胜一筹。」 「！我、我明白了。」 「呣……」 「当然，能否成功，终究得取决于蒂娜的记忆力啰。」 「这、这我知道……真是坏心眼……笨蛋。」 蒂娜这么说着，大幅度地展开了『 冰雪狼』的发动式。 如此大张旗鼓地撰写魔法式，通常会有被对手干涉的风险在，所以一般来说是不会这么做的。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一点了。两人都拚命地撰写着魔法式。 「呃，我记得这边是……」 「蒂娜大小姐，这、这边可以做省略，您看。」 「啊，真的呢。」 很好很好，是一幅美丽的合作场景。不过── 「──真慢啊，就这么结束吧。」 束缚『 冰雪狼』的闇之枪碎裂开来。就连距离「结冻」这个概念甚远的闇魔法，在极致魔法的面前也是螳臂挡车。 我认为这方面也是魔法的奇特之处。到底是什么成分被它冻住了？ 开朗的嗓声同时传了过来。 「没问题的！」「终、终于勉强成功了！」 两人合力制作的『 冰雪狼』魔法式发动了。 冰狼撞上进逼而来的对手，将周遭一带染得更加纯白。不过── 「被、被压制住了？为、为什么！？」 「啊呜啊呜啊呜！」 蒂娜她们的魔法却被逐渐压制。 就我所知，能在这种大场面将首次──况且还是只看过一次的极致魔法施展开来的，也就只有那位任性的大小姐而已呢。真是夸张啊。 不过，魔法式之中有谬漏之处，也显得粗糙了些。看来到此为止了吗？ 我不想让她们受伤──但就在我要往前跨出一步的时候，两人握住了我的手。 「老师，请继续看着。还没结束喔！我还能继续战斗！！」 「亚连老师，能请您握住我的手吗？您若愿意的话，我应该就能更加努力了！」 「可是……」 好强烈的视线啊……真没办法，毕竟我是她们的老师啊。 我用力握住两人的手掌。放心吧。加油啊！ 她们再一次构筑起魔法。这次比上一回快上许多，也更为精致。 第一只『 冰雪狼』败阵下来，化为寻常的冰雪散去──而第二只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显现出来。 ──两匹冰狼再次于训练场中央展开冲突。如今周遭的内侧墙壁已经结了一层霜，甚至有部分出现了塌陷的状况。两方极致魔法的冲突，就是如此惊天动地。 虽说和刚才不同，第二只冰雪狼并没有立即显露出败象，但依然屈居下风。若是能同时施放超过一只的话说不定还有胜算……但两人光是要做好维持和控制就耗尽了心力。 「咕……」 「呜呜……」 「怎么啦！你们的力量就只有如此吗！……虽然有些拙劣，但能发动极致魔法这点还是值得褒赏。做得很好！但这点本事可打不赢我！死心吧！」 ……假面底下八成是一张欣喜若狂的脸孔吧。 虽说基于历史背景，四大公爵在王国一直受到了特别尊贵的待遇，但坐拥『 极致魔法』这种武力至今也是极为重要的理由。然而，到了所有家族成员的魔力都逐渐衰退的现代，想继承这样的魔法肯定是一件难事。 能像铃斯特家那样，无论长幼都多少有办法施展开来的家族，如今已是少之又少。霍华德家恐怕是除了当家之外，如今再无其他继承者的处境吧。 ──两人的魔法逐步遭到压制，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吃败仗的。 为防万一，我持续做着出手救援的准备。我在这三个月学了不少克制『 冰』的魔法，也自行创造了几招。这虽然是头一次见过的魔法，但应该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吧。 ……可惜，真的很可惜。都走到这一步了，我真的很希望她们能赢啊。 然而，双方的差距实在难以弥补。若能再有半年……不，只要再有三个月，说不定就能打上一场平分秋色的对决了吧。都是我力有未逮。 「老师！请别露出这种表情！『 手里总是得扣一张王牌』──您不是这么说过的吗？」 蒂娜放开了与我相握的手，解开了绑在头发上的纯白缎带，随即势不可挡地缠绕在手杖上。 只见──手杖在绽放光芒的同时，宛如有生命般跳动起来。我先前作为保命符灌注的魔法控制式随之展开。 「什么！？蒂、蒂娜，您已经发现了吗？」 「呜哇……好漂亮……」 我大吃一惊，爱莉则是出声赞叹。蒂娜再次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 「（母亲大人曾告诉过我冰之公主的故事──在需要认真再认真的时候，就得像这样喊出决胜宣言，并将缎带缠绕在手杖上。我虽然只是碰碰运气……但看来是奏效了呢。）」 「！」 她、她的意思……难道说，是指操控『 冰鹤』的那个外力吗？ 蒂娜她们操控的『 冰雪狼』重振旗鼓，扭转了劣势。与此同时，原本勉强抵御着寒意的内侧墙壁接连化为冰雪，就连通道和外侧墙壁也跟着冻结起来。糟糕了，再这样下去，整座训练场会撑不住的。 「呜喔喔喔喔喔喔！」 银假面高声呐喊，注入了更多魔力。他似乎打算靠这一招分出高下。 两人的手掌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她们拚命控制、维持着魔法。 虽说一度绝处逢生，但冰狼依然节节败退。 ……就在我认为大势已去之际，我听到了『 声音』。 『 用吧。使用吾的力量。钥匙已握于汝之手中。』 是那时候的声音。蒂娜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看来她这回是听见了。 「老、老师，刚才的声音是……」 「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都说了『 用吧』，那就试试看吧。我认为那不是不好的东西喔。」 「好、好的！」 「蒂、蒂娜大小姐！小、小的、撑不住了！」 爱莉迫切的声音传来。这时──她们的『 冰雪狼』终于落败了。 另一匹冰雪狼直奔而来。 「爱莉！躲到我身后！」 「好、好滴！」 「蒂娜，虽然遗憾，但我出手的话是会违规的。」 「请放心吧！只要老师在我身旁，我就、我就什么都不怕！」 这么说完，她将手杖向前直指，轻声说道： 「──拜托了，借给我力量──」 手杖前端的宝珠和缎带剧烈闪烁，凝聚起强大的魔力。 我不曾见过的魔法式以高速自行展开……这不是依照蒂娜的意志使出的？ 接着，极为小巧的『 外力』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张开双翼飞了起来，并将一切染上雪白。 ──由于那光景实在过于惊人，我对接下来的记忆没什么自信。 银假面发出了惊呼声，右臂传来蒂娜紧抱住我的冲击、左臂传来爱莉温暖的体温。数十层军用耐冰结界像是要包围整座训练场似地接连展开。 我们周遭的无机物接连冻结、碎裂、消失。 ……在猛烈的暴风雪遮蔽视野的同时，守护着两人的我确实听到了。那是『 外力』发出的不成声的呐喊。 ──那是一首恸哭之歌。 ＊ 在善后结束的当天晚上，我敲了敲办公室厚重的门扉。 「进来吧。」 「失礼了。」 办公室内，身穿松垮浴袍的沃尔特大人正躺在摇椅上，啜饮着玻璃杯里的红酒。而他全身各处都包了绷带，腿上则是躺着红豆小姐。你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您的伤势如何？」 「没什么，一点擦伤罢了，这些绷带只是因为拗不过葛拉汉才缠上的。亚连。」 「在。」 沃尔特大人将玻璃杯放到桌上，深深地低头说道： 「──你真的、真的把那两人培育得极为出色，我为此感激至极。此外，你似乎也为我霍华德家开拓出新的未来啊。」 「您指的是极致魔法的事吗？」 「嗯，没错……正如我之前所说，如今整个家族之中，只剩下我一个人能施展『 冰雪狼』了。长女的希望渺茫，而蒂娜也是一直到最近都……所以我已死心了。然而，若她能顺利继承『 冰雪狼』的话，我们家族的压力也可以说是减轻许多。她最后施放的魔法也是卓绝群伦，就连我也没见识过那样的魔法。」 「那都是殿下的实力所赐。很抱歉损坏了您的训练场。关于最后的魔法，请容在下晚些向您说明……能先向您打听先前询问的问题吗？」 这位大人为爱女的成长纯粹地感到喜悦，而我也不认为他是会记恨的个性。那究竟是为何反对前往王都呢？ 「唔嗯……这话绝不可外传。就连蒂娜也不例外。」 「我明白了。」 「内人……萝莎是一名富有才能的魔法士。我和她于王立学校相识，最后坠入情网结为连理，并生下了两名爱女。但自从某天起──我记得是她怀了蒂娜的期间──她就变得用不了任何魔法 了。我虽然网罗了王国所有的名医……但还是找不出病因。」 「这……」 ……感觉和蒂娜的状况一样啊。 「后来，萝莎的身子变得愈来愈虚弱。在她顺利产下蒂娜时，我忍不住哭了。而在那之后，她几乎昏睡了整整一年。」 「……是因为患病的关系吗？」 「不，医生们都再三保证她的身体相当健康。」 「这是怎么回事？」 沉默。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事。 最后──沃尔特大人沉重地开了口： 「……我认为萝莎是遭人暗杀的。那或许是咒杀一类的手段吧。我虽然持续做着调查，但还是找不出犯人，也不明白目的为何。虽说她所研究的魔法学可能是遭人盯上的原因，但我在遗物之中没找到可称之为线索的东西……在看到蒂娜能施展魔法的时候，我一度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蒂娜的动作和内人一模一样──无论是架起手杖的动作、构筑魔法的身影或是绝不死心、拚命将一切做好的凛然神态，都和她太像太像了！听到这里，你应该也明白我为何要将蒂娜留在自己的身边吧？我深怕那孩子也遇上和萝莎一样的状况。但我也明白，对于逐渐成长的小树来说，那座温室或许是过于狭窄了。既然如此，将她送往新世界，并关注她的背影，就是我这个丧妻之人所该做的事了──我想萝莎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 致亲爱的丽狄雅： 一如上次说好的那样，我写信给你了。喏，因为我是信守承诺的男人嘛。 我们接下来将前往王都。 一想到要与这白银世界告别，就感到有些寂寞。但我还是一样怕冷就是了。 我只在这里偷偷和你说，其实在三个月前，我陷入了轻微的自暴自弃的情绪之中。 毕竟王宫魔法士是我这几年来的目标，况且……我也不是没把握。 但能当上这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确实是我的福气。 虽说在和你相处时也是如此，不过教导他人果然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而且也需要勇气。 对于让我回想起这件事的那两个孩子，我心怀感激。 我已经向教授（严格来说，应该是目前也坐在我肩膀上的红豆小姐）打听过了，恭喜你以榜首考上王宫魔法士，也确定以首席身分从王立大学毕业。 不过啊，公开宣扬自己不会出席大学的毕业典礼好像不太好吧？好几位老师都向我哭诉了呢。在我一天收到四封狮鹫兽快递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我虽然预定会以次席身分从王立大学毕业，但这个次席却考不上王宫魔法士──这种前所未闻的丑闻，足以当成我不出席毕业典礼的理由了。 但你不同。 不需为任何人感到羞耻的你，最好还是堂堂正正地出席比较好。 我想，这才算得上符合『 剑姬』丽狄雅?铃斯特的立场喔。 还有，关于你上次写给我的信……我暂且打消了回老家的念头。当然，我没打算继续当这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因为我的本事不够啊。 总之，我打算和教授聊聊，问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接，你不用帮我担这个心喔。 我再强调一下，你还是出席王立大学的毕业典礼吧。要是大家知道你不会到场的话，搞不好会掀起一阵暴动呢。那么，我们王都见。 原本是资优生，现在成了不良家庭教师的亚连上 ＊ 从车站月台上看去的街景还是覆着一层雪白。就连眼前的火车也各处积著白雪呢。 北部还得再等上一个多月，才能迎接春季的到来。若要将大衣和冬衣收拾起来的话，似乎还要等上更久的时间。 ──三个月前，我一个人在这座车站下了车。 而在今天，我同样是一个人──虽然肩膀上有红豆小姐在──等待开往王都的火车开放乘车。 虽说历经了不少事，但我认为这是一段充实的时光。无论如何，因为王宫魔法士落榜而有些消沉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了。为这件事献上谢意吧。 等回王都之后，就向只能传递些只字片语的双亲和妹妹好好聊上── 「老师！」「亚连老师。」 蒂娜和爱莉跑了过来。她们穿着看似暖和的大衣和围巾。啊，得向蒂娜要回我借给她的围巾才行。 这幅光景……不晓得已经看过几次呢了。蒂娜稍稍快了一步抵达我身边。 「老师，让您久等了。」 「让、让您久等、呀啊！」 接着是爱莉。她毫不意外地滑了一跤，于是我托住了她。 「哦，路面还有结冻的部分，还请小心啊。」 「好、好滴！谢、谢谢您……」 「不客气。」 我看着一脸幸福的女仆小姐，正打算轻拍她的头顶──但一股仿佛在扎着我脸颊的寒意却传了过来。 「……老师，爱莉？你们是不是该放手了呢──？」 「好像是这样呢。」 「我、我不要。那个……请再多抱紧我一点！」 「爱莉！」 「……因为，在刚才乘车的时候，蒂娜大小姐是坐在亚连老师的腿上的。这太狡猾了。」 「那、那是因为车子太窄的关系，是出于无奈……」 「车子的后座还有空位呢。」 「呜……」 到了最近，爱莉开始可以好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蒂娜知道了。真是不错的倾向。 不过，要是在这种地方吵起来倒也不妥，于是我放开了爱莉的身子。 「两位，其他几位还没到吗？」 「他们很快──啊，来了。」 只见颊上还留有冻伤的沃尔特大人、搬着行李的葛拉汉先生，以及向几名女仆小姐们下达指示的雪莉女士接连抵达了。 明明到了户外，各位却都还穿着女仆服……难道不会冷吗？ 「嗨，亚连，让你久等了。」 「不，您言重了。托您的福，我才有空去购买伴手礼。」 「这样啊，那就好。抱歉，蒂娜就麻烦你了。我过些日子也会过去的。」 「爱莉，要好好听亚连老师的话喔？有带药吧？零用钱不够的话，要立刻写信给──」 「……老公，我会陪她一起去的啦。」 雪莉女士难得地打断了葛拉汉先生的发言。 ──没错，两位无可挑剔地通过了公爵的最终测试。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快马加鞭。 人员调度似乎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敲订了，是以在这次的考试期间和结束后，都会有雪莉女士和几名女仆小姐常驻于王都之中。 蒂娜的姊姊似乎是住在王立学校的宿舍之中，但校方也是开了特例，才会让公爵家的成员住进宿舍的。等两位都进了王立学校就读后，就会从王都的宅邸进行通学。要是没配置一名总管的话，那就没戏唱了。 据说沃尔特大人和葛拉汉先生都想亲自前往王都坐镇，但被雪莉女士的暴力──咳咳，被口才制服了。 毕竟我也没办法当执事，我想这是个不错的处理方法。 ──汽笛声在这时响起。 我轻轻低头说道： 「那么，在下于王都等候您的到来。」 「嗯。」 「亚连大人，还请您照顾爱莉了。」 「好的，请等我的好消息吧。」 沃尔特大人和葛拉汉先生分别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双手好痛啊。还有、您们靠太近了…… 「亚连，我可是很信任你的。虽然信任……但要是趁我待在北部的时候，对我可爱又可爱的小女儿出手的话……」 「亚连大人，我虽然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但要是在我的 终章 「──我虽然听教授说了你不少好话，这三个月也让我接连吃惊，但想不到你居然能缔造这么棒的佳绩！」 这么连声称赞的，是坐在我眼前的椅子上、以亲匿的口吻搭话的沃尔特大人。他刚从北部抵达王都。 他身旁坐着一脸事不关己的蒂娜。这么一打量，让我感受到她确实是个美少女呢。 「这是因为蒂──殿下和爱莉都很优秀的关系，请夸奖她们两位吧。」 「哈哈哈，要是你这话传了出去，全世界的家庭教师都要丢掉饭碗了。」 「都是托了老师的福──请无时无刻都称我为『 蒂娜』。」 「不，这有点……」 「我准许了。」 「呃、喔。」 沃尔特大人语气沉重地说着，蒂娜听了则是面红耳赤。 ……这样的气氛让我不好开口啊。 「这孩子──以榜首的成绩及格了！而且还差一点超越了史上最高分！爱莉也以高标分及格，这说不上是壮举的话，还有什么称得上是壮举！依照惯例，榜首会在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负责致词，我们家族有获得这份殊荣的，至今只有亡妻萝莎而已。你真的干得很好，这孩子是霍华德家的骄傲！」 两人都平安考上了王立学校……总算是完成任务了啊。 原来萝莎女士是榜首啊。被夸奖的蒂娜忸忸怩怩，一脸害臊。 呃──这么一来，新生代表就是蒂娜啰？我记得在校生代表会由学生会长担任，根据妹妹之前写给我的信，目前就任学生会长的似乎是蒂娜的姊姊……也不晓得沃尔特大人是否知晓这件事？我试着判读他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丽狄雅的妹妹似乎考到了第二名。两者的分数应该很接近才是。那孩子也有着惊人的才能，希望她能与蒂娜和爱莉成为好友呢。 ……在放榜后，我当然被铃斯特家的姊妹叫出来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已经不想再穿执事服了。也许是因为看过葛拉汉先生完美演绎的关系，我只能做出肤浅的模仿而已。我的内心因而受了重伤啊。我再也不穿了！ 「我诚挚地感谢你。为此──你意下如何？我希望能继续聘你当家庭教师。这次不再附加条件，你只要有需要，都可以尽管开口。」 「这──」 这应该是非常优渥的工作吧。 这三个月的薪水也是破天荒的高。就算扣掉火车费和给妹妹的零用钱，我手边还有很多余额。 不过……我要是再积极参与的话可不太好，这是会给他们添麻烦的。或许是时候抽手了。 「这真的……是非常教人感激的提议，但请容我拒绝。」 「！？老师！为、为什么，您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 「亚连──你不需要顾虑王室的目光。就我猜测，你也对铃斯特家抱持着同样的想法对吧？关于王宫魔法士测验的那件事，我不认为你有犯错。」 「……您知道了吗？」 「这是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公爵，重要的问题都会传到我的耳里。」 「那、那是什么意思？老师去报考了王宫魔法士了吗？」 蒂娜询问道。 我实在不想在这种状况下开口啊…… 公爵没理会我内心的挣扎，看起来似乎相当愉悦。可恶，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状况下让公爵还我人情，真是太不小心了…… 「王宫魔法士测验呢，分做笔试、术科和面试。我偷偷告诉你，你的笔试获得了最高分，面试的分数也相当高──若是把那些对你动了手脚的几名考官踢掉的话，也一样会是最高分。按理来说，这样应该是及格了吧？然而……你在术科方面却拿了底标得分。这就是落榜的原因吧。」 「落榜……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老师在术科会得底标分的话，就根本不会有人能考上的！难道王宫魔法士的考官全是些连这点简单道理都不明白的愚蠢之辈吗！」 语气之强烈让人联想到暴风雪。她的双眼放出杀气，寒气也反应了她的情绪泄漏而出。 代替我生气这点是让人开心啦……不过我摸了摸她的头，随手让魔力消散。 眼前传来了一声重咳声。是我失礼了。 「为了避嫌，术科向来都会遮住脸孔。然而，你的对手第二王子──杰勒德大人似乎没这么做。我听说他刻意在术科测验前自报名号、向你挑衅，甚至辱骂了你的家人和丽狄雅小姐。」 「沃尔特大人，还请您……」 「我想听完。」 蒂娜以严肃的目光凝视着我。不行啊，这下就阻止不了了。 ……我可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丽狄雅啊。 「你在被辱骂的当下没有反应，而是在术科测验开始后抹消王子的所有魔法，夺走了他的魔力，甚至在剑技上也技压了他。测验结束后，王子大声嚷嚷，表示这是『 不敬之举』。这当然是强词夺理。然而……再怎么说，这也是王位继承权排行第二的大人物的发言，没办法置之不理的考官，最后决定不为你的术科测验打分数。」 「──我并不后悔。」 「就连扔掉王宫魔法士的头衔也是吗？我听说你在考上王立学校的时候，就一直以王宫魔法士为目标。听说这是为了向双亲报恩，也是为了入学后结识的丽狄雅小姐？」 既然都被抖出这么多了，那也没办法，我就从实招来吧。 ……说不定会让蒂娜她们失望就是了。 「我是一名孤儿，和父母、妹妹都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晓得真正的双亲是谁。然而，双亲和妹妹都爱着我，而丽狄雅也……愿意对我付出一些关怀。我还没有成熟到在听闻他们遭受侮辱时还能一笑置之。与此同时，我也不希望照顾我的各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 我对王宫魔法士已经再无依恋。就算时光倒流，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吧。 毕竟我只是靠着过人的运气才能走到这一步。不过……没办法在表面舞台和丽狄雅或这两个孩子见面，还是多少有点感到寂寞。沃尔特大人叹了口气。 「……如果你已经有这么深沉的觉悟，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但我希望你记得，霍华德家已经是你的同伴了。若你改变了心思，就尽管通知我一声吧。我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谢谢您。关于您交代的事，我会负起责任继续调查的。」 「……我、我──我不要！我绝对不要！好不容易考上了王立学校，居然……居然要和老师分开，怎么这样、怎么这样……」 这么呐喊的蒂娜站起身子，冲出了房间向外跑去。周遭落下了一片片雪花。我伤了她的心呢…… 和她擦身而过、走进房里的熟人，则是作学者打扮的男子。他肩上坐着黑猫使役魔。 「是哪个坏男人惹得蒂娜大小姐哭泣啦？弄哭女生可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喔？」 「……教授，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可是沃尔特的损友啊？好啦，先别管我的事，你先去追她吧。」 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我还是点头示意，离开了房间。 ……教授，您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另一方面，沃尔特大人的表情则是变得很难看。 在房门关上的前一刻，教授那愉悦的嗓声稍稍钻入了我的耳朵。 「──让你久等了。我和陛下聊过了喔。当然，那是非公开行程。」 ＊ 我向走廊上的女仆小姐询问，得知蒂娜似乎是跑到花园去了。 虽说春季将近，但王都的夜晚依然寒冷。要是没多穿几件就跑去室外的话……会不会着凉啊？ 我循着女仆小姐的话语来到花园──看到蒂娜就伫立在不远处。她脖子上围着我出借已久的围巾。太好了。要 是跑出宅邸的话可就糟糕了。 「蒂娜。」 她身子一颤，转过身子，直直望向我的眼睛。 「……您真的说什么都要辞职吗？」 这孩子也是很直率呢。这点和丽狄雅有一点像。 她缓步走近，来到了我面前。 「我是不会回故乡闭门不出的啦，因为会被某人杀掉呢。我打算在王都找份工作喔。」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就算我不在身边，你们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喔。」 「不可以！这样不行……因为、因为、我已经知道太多的事了……」 「什么太多的事？」 我虽然这么询问，但她没有回答。居然让这么乖的孩子哭泣……我真的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啊。 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蹲下身子配合她的视线。 「就算辞职了，我也还是你们的老师喔。」 「……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是呀。一旦你们有需要，我就会立刻赶来的。」 「…………我将这个还给您。因为是最后一次了，请让我帮您围上。」 说着，她解开了围巾，绑到了我的脖子上。不过，她一直拉着围巾的前端，还垂下了脸庞。她是在哭吗？ 就在我要开口搭话的瞬间，我突然被她向前一拉── 然后被她吻上了唇。 「！？」 由于过于震惊，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那是只有双唇相抵的稚拙之吻。 然而……少女强烈坚定的心念随之传了过来。周遭扬起了片片雪花。 时间停止运转，思路难以汇整──我们究竟亲吻了多久呢？最后，她挪开了嘴唇。 眼前的蒂娜不只脸庞，就连耳朵和脖子都是一片赤红。她以湿润的眸子凝视着我。 我想我的脸应该也是一片通红吧。真是的，我很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啊。 但还是得说点话才行。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开口之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都看到啰。沃尔特，你也看到了吧？」 「……唔嗯。」 我转身看去，只见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教授和神情复杂的沃尔特大人就站在不远处。 难道……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这果然是您设计好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曾受人所托，要帮忙想想『 最有效率地把你留下的方法』罢了。你与蒂娜大小姐、爱莉小姐和红豆似乎相处得很是融洽，友情真是美妙啊。这么说来，我原本还很挂念某个容易过度自卑的学生──这个问题已经获得解决了呢。你以为自己只是丽狄雅大小姐的贴身侍从吗？不管是铃斯特家，还是重情重义的霍华德家，哪有可能就这么对你置之不理？纯真，你太纯真啦，就和淋上一整瓶蜂蜜的砂糖点心一样『 醇』呢。对自己过于严厉，却总是善待他人，这就是你的坏习惯了。你也要出席王立大学的毕业典礼喔。要是你不出席的话，丽狄雅大小姐肯定也不会到场的。就算撇开这些不提，我说你啊，该不会无情无义到会把献出清纯之吻的少女始乱终弃吧？」 「该、该死的……你这混帐教授……」 我不禁认真动起了杀念。 也难怪丽狄雅没追问到底。看来她也参了一脚啊！ 就这番话听来，计画恐怕从第一天──没错，在我搭上火车的那天就开始执行了。 好啊……如果想这样整我的话，我也不是没有打算。为了清算积年累月的仇恨，我将魔法展开──但袖子却被扯了一下。 「……老师，您不是对我说过『 不需要客气也不需要忍耐』吗？」 蒂娜抬起眼睛朝我看来。她看起来很是不安。 ……哎，真拿她没办法。我确实是这么说过，而且我是个信守承诺的男人。 我粗暴地搓了搓她的头发，在她的额上一吻，接着单膝跪地，对她垂下脖颈。 「！？」 「──蒂娜?霍华德公爵千金，能请您再赐我一次为您指导的机会吗？」 「咦？」 「不行吗？那么，我就问问躲在那边的爱莉?沃卡小姐吧。」 身穿女仆服的少女从树干后方跳了出来。她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我的身旁，用力抱住了我的左臂。 「您、您不嫌弃的话，我当然愿意！亚连老师！请、请、请对我也做一、一样的事！只有蒂娜大小姐享受的话，就、就太狡猾了！」 「爱莉，不、不行啦！我准许了……请别再次擅自离开我身边了喔？您要走的话，我也会跟着您走，无论要到哪里都行！」 这句话……总觉得不久前才被别的女生说过啊。 如此这般，傻傻地中了圈套的我，就这么被续聘为公爵千金的家庭教师了……人生还真是充满了难以预期的事啊。 ──后来，我才发觉丽狄雅早就知道王宫魔法士测验的内幕了。而我在那之后，又不得不过上强忍害臊的日子。 ＊ 「话说回来，您为何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那么信任我呢？虽说您从教授和丽狄雅那里打听了不少事，但一般来说，也不会这么无条件地信任一个外人吧？」 「咦？那、那是因为……老师，请您蹲下身子。」 「？这样可以吗？」 「请偷偷听我说，也禁止您出声笑我──教授和丽狄雅大人所提及的老师，和母亲大人为我读过的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大人很是相似……我一直想像您的身影，感到无比憧憬。然而，老师本人却比我想像得还要帅气好几倍，也更厉害、更出色、更温柔……所以才会这样的。」 「呃──……谢谢您？」 「为什么是用疑问的语气呀！这里应该要做出开心的反应吧！？真是的！」 「──今后也还请多多指教，蒂娜公爵千金。」 「老师真是坏心眼！……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直至永远。」 后记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七野りく。 本作品是以在网路小说网站『 カクヨム』开设的第三回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异世界奇幻作品部门荣获大奖的作品为基底，并大量增设篇幅后出版的书籍。 无论是初次购入的读者，还是在网路连载时便持续支持的读者，应该都能看得相当开心。 由于是处女作，所以这也是我首次执笔的后记……但我马上就卡关了，篇幅还有好多呢。 唔嗯～那就写些撰写本作时的一些小细节好了。 那是在本作的插画定案时的事了。当时的我很是兴奋难耐。 自己写下的作品居然能付梓成册，甚至有幸附上插画！ 首先，我先看了女主角蒂娜的插图。 哈啊……真可爱。没错没错，这个角色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我连能挑剔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完美。 我怀着满足的心情看向爱莉的插画。 哈啊……真是太神圣了。和蒂娜相比，确实是像个姊姊呢。我对这张插画也是无从挑剔。这也是完美之作。 好啦，该继续撰写原稿了──结果还有没点开的档案。哦，这可不行，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男主角给忘了。 ………… 我无言地站起身子，煮滚热水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压压惊。 接着我把持心神再次确认，看来──我不是在作梦呢。 亚、亚、亚连！你、你怎么帅成这样！？咦？真的假的？ 虽说在描写蒂娜她们的反应时，我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究竟是……咳咳。 插画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必要。他人帅个性好，魔法的造诣也是一流，这下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吧。 ──咦？比网路版还要更帅一些？是各位多虑了（满脸堆笑）。 看来是把篇幅填满了，我这下安心多了。当然，丽狄雅也是美得没话说！ 最后容我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致谢。 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的各位评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幸获得大赏，真是非常感谢。我会尽全力继续写下去的。 责编大人，每次每次都受您关照了。我总算是让本作以书籍的形式完成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cura老师，感谢您绘制的美妙插画。希望我能写出不负您美丽插画的优秀故事。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我将这部慢热的作品顺利出书了喔！ 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七野りく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七野りく。 本作品是以在网路小说网站『 カクヨム』开设的第三回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异世界奇幻作品部门荣获大奖的作品为基底，并大量增设篇幅后出版的书籍。 无论是初次购入的读者，还是在网路连载时便持续支持的读者，应该都能看得相当开心。 由于是处女作，所以这也是我首次执笔的后记……但我马上就卡关了，篇幅还有好多呢。 唔嗯～那就写些撰写本作时的一些小细节好了。 那是在本作的插画定案时的事了。当时的我很是兴奋难耐。 自己写下的作品居然能付梓成册，甚至有幸附上插画！ 首先，我先看了女主角蒂娜的插图。 哈啊……真可爱。没错没错，这个角色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我连能挑剔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完美。 我怀着满足的心情看向爱莉的插画。 哈啊……真是太神圣了。和蒂娜相比，确实是像个姊姊呢。我对这张插画也是无从挑剔。这也是完美之作。 好啦，该继续撰写原稿了──结果还有没点开的档案。哦，这可不行，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男主角给忘了。 ………… 我无言地站起身子，煮滚热水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压压惊。 接着我把持心神再次确认，看来──我不是在作梦呢。 亚、亚、亚连！你、你怎么帅成这样！？咦？真的假的？ 虽说在描写蒂娜她们的反应时，我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究竟是……咳咳。 插画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必要。他人帅个性好，魔法的造诣也是一流，这下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吧。 ──咦？比网路版还要更帅一些？是各位多虑了（满脸堆笑）。 看来是把篇幅填满了，我这下安心多了。当然，丽狄雅也是美得没话说！ 最后容我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致谢。 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的各位评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幸获得大赏，真是非常感谢。我会尽全力继续写下去的。 责编大人，每次每次都受您关照了。我总算是让本作以书籍的形式完成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cura老师，感谢您绘制的美妙插画。希望我能写出不负您美丽插画的优秀故事。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我将这部慢热的作品顺利出书了喔！ 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七野りく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七野りく。 本作品是以在网路小说网站『 カクヨム』开设的第三回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异世界奇幻作品部门荣获大奖的作品为基底，并大量增设篇幅后出版的书籍。 无论是初次购入的读者，还是在网路连载时便持续支持的读者，应该都能看得相当开心。 由于是处女作，所以这也是我首次执笔的后记……但我马上就卡关了，篇幅还有好多呢。 唔嗯～那就写些撰写本作时的一些小细节好了。 那是在本作的插画定案时的事了。当时的我很是兴奋难耐。 自己写下的作品居然能付梓成册，甚至有幸附上插画！ 首先，我先看了女主角蒂娜的插图。 哈啊……真可爱。没错没错，这个角色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我连能挑剔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完美。 我怀着满足的心情看向爱莉的插画。 哈啊……真是太神圣了。和蒂娜相比，确实是像个姊姊呢。我对这张插画也是无从挑剔。这也是完美之作。 好啦，该继续撰写原稿了──结果还有没点开的档案。哦，这可不行，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男主角给忘了。 ………… 我无言地站起身子，煮滚热水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压压惊。 接着我把持心神再次确认，看来──我不是在作梦呢。 亚、亚、亚连！你、你怎么帅成这样！？咦？真的假的？ 虽说在描写蒂娜她们的反应时，我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究竟是……咳咳。 插画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必要。他人帅个性好，魔法的造诣也是一流，这下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吧。 ──咦？比网路版还要更帅一些？是各位多虑了（满脸堆笑）。 看来是把篇幅填满了，我这下安心多了。当然，丽狄雅也是美得没话说！ 最后容我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致谢。 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的各位评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幸获得大赏，真是非常感谢。我会尽全力继续写下去的。 责编大人，每次每次都受您关照了。我总算是让本作以书籍的形式完成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cura老师，感谢您绘制的美妙插画。希望我能写出不负您美丽插画的优秀故事。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我将这部慢热的作品顺利出书了喔！ 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七野りく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七野りく。 本作品是以在网路小说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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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处女作，所以这也是我首次执笔的后记……但我马上就卡关了，篇幅还有好多呢。 唔嗯～那就写些撰写本作时的一些小细节好了。 那是在本作的插画定案时的事了。当时的我很是兴奋难耐。 自己写下的作品居然能付梓成册，甚至有幸附上插画！ 首先，我先看了女主角蒂娜的插图。 哈啊……真可爱。没错没错，这个角色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我连能挑剔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完美。 我怀着满足的心情看向爱莉的插画。 哈啊……真是太神圣了。和蒂娜相比，确实是像个姊姊呢。我对这张插画也是无从挑剔。这也是完美之作。 好啦，该继续撰写原稿了──结果还有没点开的档案。哦，这可不行，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男主角给忘了。 ………… 我无言地站起身子，煮滚热水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压压惊。 接着我把持心神再次确认，看来──我不是在作梦呢。 亚、亚、亚连！你、你怎么帅成这样！？咦？真的假的？ 虽说在描写蒂娜她们的反应时，我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究竟是……咳咳。 插画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必要。他人帅个性好，魔法的造诣也是一流，这下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吧。 ──咦？比网路版还要更帅一些？是各位多虑了（满脸堆笑）。 看来是把篇幅填满了，我这下安心多了。当然，丽狄雅也是美得没话说！ 最后容我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致谢。 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的各位评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幸获得大赏，真是非常感谢。我会尽全力继续写下去的。 责编大人，每次每次都受您关照了。我总算是让本作以书籍的形式完成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cura老师，感谢您绘制的美妙插画。希望我能写出不负您美丽插画的优秀故事。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我将这部慢热的作品顺利出书了喔！ 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七野りく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七野りく。 本作品是以在网路小说网站『 カクヨム』开设的第三回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异世界奇幻作品部门荣获大奖的作品为基底，并大量增设篇幅后出版的书籍。 无论是初次购入的读者，还是在网路连载时便持续支持的读者，应该都能看得相当开心。 由于是处女作，所以这也是我首次执笔的后记……但我马上就卡关了，篇幅还有好多呢。 唔嗯～那就写些撰写本作时的一些小细节好了。 那是在本作的插画定案时的事了。当时的我很是兴奋难耐。 自己写下的作品居然能付梓成册，甚至有幸附上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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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真是太神圣了。和蒂娜相比，确实是像个姊姊呢。我对这张插画也是无从挑剔。这也是完美之作。 好啦，该继续撰写原稿了──结果还有没点开的档案。哦，这可不行，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男主角给忘了。 ………… 我无言地站起身子，煮滚热水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压压惊。 接着我把持心神再次确认，看来──我不是在作梦呢。 亚、亚、亚连！你、你怎么帅成这样！？咦？真的假的？ 虽说在描写蒂娜她们的反应时，我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究竟是……咳咳。 插画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必要。他人帅个性好，魔法的造诣也是一流，这下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吧。 ──咦？比网路版还要更帅一些？是各位多虑了（满脸堆笑）。 看来是把篇幅填满了，我这下安心多了。当然，丽狄雅也是美得没话说！ 最后容我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致谢。 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的各位评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幸获得大赏，真是非常感谢。我会尽全力继续写下去的。 责编大人，每次每次都受您关照了。我总算是让本作以书籍的形式完成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cura老师，感谢您绘制的美妙插画。希望我能写出不负您美丽插画的优秀故事。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我将这部慢热的作品顺利出书了喔！ 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七野りく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七野りく。 本作品是以在网路小说网站『 カクヨム』开设的第三回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异世界奇幻作品部门荣获大奖的作品为基底，并大量增设篇幅后出版的书籍。 无论是初次购入的读者，还是在网路连载时便持续支持的读者，应该都能看得相当开心。 由于是处女作，所以这也是我首次执笔的后记……但我马上就卡关了，篇幅还有好多呢。 唔嗯～那就写些撰写本作时的一些小细节好了。 那是在本作的插画定案时的事了。当时的我很是兴奋难耐。 自己写下的作品居然能付梓成册，甚至有幸附上插画！ 首先，我先看了女主角蒂娜的插图。 哈啊……真可爱。没错没错，这个角色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所以我连能挑剔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完美。 我怀着满足的心情看向爱莉的插画。 哈啊……真是太神圣了。和蒂娜相比，确实是像个姊姊呢。我对这张插画也是无从挑剔。这也是完美之作。 好啦，该继续撰写原稿了──结果还有没点开的档案。哦，这可不行，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男主角给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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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在描写蒂娜她们的反应时，我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究竟是……咳咳。 插画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必要。他人帅个性好，魔法的造诣也是一流，这下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吧。 ──咦？比网路版还要更帅一些？是各位多虑了（满脸堆笑）。 看来是把篇幅填满了，我这下安心多了。当然，丽狄雅也是美得没话说！ 最后容我向照顾了我的各位致谢。 カクヨム网路小说大赛的各位评审，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幸获得大赏，真是非常感谢。我会尽全力继续写下去的。 责编大人，每次每次都受您关照了。我总算是让本作以书籍的形式完成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cura老师，感谢您绘制的美妙插画。希望我能写出不负您美丽插画的优秀故事。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我将这部慢热的作品顺利出书了喔！ 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七野りく 『 敌不过公爵千金』特典小册子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 能独当一面吗？』 「──换句话说，在出现这一题的时候，首先要去猜测出题者的意图才行。多数属性的混合乃是艰涩的问题，会这么询问必有理由。」 「「好的～」」 蒂娜和爱莉很有默契地举手回答。嗯，我的学生们今天也很有活力呢。 我确认怀表的时间，向两人宣布：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太好了！」 「亚连老师，我来为您泡茶。」 「麻烦你了。爱莉泡得比我更好喝呢。」 「哪、哪有这回事……嘻嘻?」 「呣……」 看到爱莉憨笑着做起准备，蒂娜则是鼓起脸颊，在椅子上摆动双腿。真是让人感到温馨的光景。 我笑着看去，结果就被她瞪了。她对我的视线好敏感啊。 「啊！」 爱莉突然发出了喊声。 「怎么了？」 「糟、糟糕了，存放的点心吃完了！亚连老师，我这就去拿！！」 「那就由我──」 「我回来之后就会继续泡茶的！」 我还来不及制止，房门就被关上了。别跑得那么急啊，希望这位傻乎乎的女仆小姐不要跌倒才好。 嗯，就先帮她做准备吧。反正爱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站起身子，走向小巧的火炉──结果蒂娜却是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了呢？ 「老师。」 「嗯，有什么事呢？」 「今天的茶由我来泡。」 「呃、呃……」 「我每天都看着爱莉泡茶，所以我也能做得很好。请在位子上坐好。」 「是、是这样啊……」 好强烈的魄力，我不禁向后退去，坐回椅子上。 唔嗯～但这孩子可是四大公爵之一──霍华德公爵家的次女，还是有『 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没自己动手做过才是……不过有点不安啊。 我偷偷凑近窥伺。 「首先帮水壶加水，然后把水煮沸。嘿咻。」 嗯，没错。她打开了橱柜。 「再来是挑选茶叶……嗯，就选这一个吧。」 看来是没问题了？是我虚惊一场啊──但拿着小小陶制茶罐的蒂娜，却蓦地僵住了身子。 「……爱莉平常是放了多少茶叶，又泡了多久呢？」 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发出了哔哔声。由于用了优质的炎之魔石，所以火力也格外强大。发明这种装置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蒂娜拚了命地思考，头发也跟着左摇右摆。 我轻笑了一声，从后方伸手，帮她关掉了火炉的开关。 「水开了喔。」 「老、老师。」 「请放心，如果现在办不到的话，只要之后能办到就可以了。」 「……能和老师一起做吗？」 「当然──是和我与爱莉一起做了。」 「您、您这时应该说是『 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一起做吧。但也要蒂娜不嫌弃才行。哦，关于茶叶这部分，通常是先热好茶壶和茶杯后，以一杯一茶匙的份量加入茶壶之中。请记下来吧。」 「……大坏蛋……」 「是是是。」 「『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了！真、真是的，老师真是坏心眼！」 蒂娜鼓着脸颊，但还是靠上了我的臂膀。真是坦率的乖孩子。 ──在这之后，我们感情融洽地泡好红茶，而回房的爱莉则是闹起了脾气。 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结果又惹得公爵千金不开心。最后，两人同时对我发起了脾气，要我同时摸她们两位的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应付女生呢。但再怎么说，我也希望可以教会蒂娜泡出好喝的红茶──这时，耳边传来了悄悄话。 「（下次独处的时候，请再教我泡红茶的法门吧！）」 面对可爱的公爵千金，我也只能举手投降啊。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知名不具 扫图：撸管娘 录入：kid 修图：撸管娘 轻之国度：http://.lightnovel 天使动漫： ———————————————————————————— 「——哦，你还挺能干的嘛，明明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王立学校的术科考试会场沙尘弥漫。在我身旁短红发少女正一丝不苟地架着长剑，以带着戏谑的口吻向我搭话。 少女的身高和我相仿，身材相当纤痩，还有着端正得惊人的美丽五官。她身上穿的服饰以红色和白色为基调，显然是相当高档的质料所制，而握在她手里的想必是一把名剑吧。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那对眸子璀灿生光，藏不住对我投来的好奇心。 但在这种状况下相见还真是有些尴尬，毕竟我现在正应考着说不定会影响一生的考试啊。 「多谢夸奖。啊，我说话是不是得恭敬一点才行呢——丽狄雅?铃斯特公爵千金？」 「你想找我吵架的话，我可是很乐意奉陪喔。」 瞬间，冰冷金属的触感抵到了我的脖子上。那是我的眼力所跟不上的斩击——如果她打算动真格的话，我的脑袋肯定已经飞出去了吧。 这一剑全无杀气。对尊贵的公爵千金来说，恐怕只是在玩闹而已……看来她是个动手比动嘴更快的个性呢，真可怕。 我轻轻举起双手，作势投降。 「我只是开个小玩笑。」 「真是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小心我砍了你喔？」 这用字遣词还真是毫不留情。不过，她在收剑的同时，脸上的神情显得愈发高兴，就像个找到玩具的肉食性野兽一样。可是，她的对手明明就不是我啊。 一般来说，术科测验是让考生对老师、亦或是考生们进行一对一的对决，然而，这回却是一对二。 光是这样的安排，就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而我的搭档还是如此危险的女生。至于对手……我不禁叹了口气。 身旁的少女眯细双眼。 「……你其实在寻我开心对吧？」 「岂敢岂敢。总之，应该先从对面那边开始处理吧？」 我伸手指向被沙尘覆盖的区块。只见地面划开巨大的裂痕，术科考场的围墙也垮了一部分。 一般而言，这样的状况是不会发生的。毕竟这里设下了好几层防御结界……又不是奶油堆砌的墙壁和地板。 少女神色有些不快，但还是扛着剑回答道： 「嗯，也行，本小姐就姑且和你停战吧。要感谢我的宽大为怀呀。」 「谢谢您。您善解人意的体贴行为，让在下险些感激涕零呢。」 「……你果然是在寻我开——」 随着一阵巨响，崩塌的瓦砾四下飞散，一名手持长杖、身穿白袍的男子凌空浮起。 他有着一对长耳，以及如神话传说一般的美丽容貌——是精灵族。 男子的脸颊抽搐……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啊——我懂我懂，他想必没想过会在入学测验之中遇到这种天之骄子吧？毕竟她居然能用剑砍掉上级魔法和魔法障壁嘛……哎呀。 我退了半步闪避斩击，有几根浏海光荣牺牲了。剑尖随即指向我的脖子，而持剑者就像个闹别扭的孩童似地，不快地鼓起脸庞。 「你这回是真的在说我坏话对吧！我不会再让你找借口了！」 「冷、冷静一点啦。我只是在想『你真是可爱呀』而已啊！」 「……你说本小姐很可爱？蠢话可别乱说……」 「是真心话喔。你若是愿意把头发留长一些——嗯，大概留到背部的长度，就更符合我个人的喜好了。」 「唔……你这人…………果然还是……砍了你……」 「我、我是在夸你啊！？要是被你砍了的话也很头疼呢，毕竟我还想入学啊。」 「既然如此，就快点把考试摆平啦！晚点再来好好聊聊……称呼我的时候，叫我丽狄雅就好，要是加上什么『公爵千金』，我就杀了你。话说，你这人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 ＊ 作了场怀念的梦呢。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吗？ 某人温暖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部。那纤细的手指和柔软的枕头，感觉十分舒服。 我最近为了不少事情东奔西走，似乎把自己搞得比预期得还要疲惫。 ——我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沙发的触感也教人怀念。 呃——我记得今天是被任性的铃斯特家大小姐叫来，而在登门造访后，就一如往常地被塞了不合理的难题。『马马虎虎呢。接下来换这一套。』、『亚连兄长！您这样穿很帅气呢！』、『亚连大人，您这身衣服非常好看！感谢您摆出了这样的姿势！』……明明大学的毕业典礼时，我就以为自己已经渡完苦海了啊。 我姑且做出了最后的挣扎，说什么都不穿执事服。我说不穿就是不穿！我早就穿完一辈子份的执事服了！ 在我终于完成当一尊换装人偶的任务后，便来到那家伙的房间，想说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如今，有着一头漂亮红发的女孩子正一手拿着描绘红色小鸟图样的马克杯，窥探着我的脸孔。她穿的不是平时的剑士打扮，而是居家服。 ……我的心脏不禁用力地跳了一下。 虽说稚气已脱的她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但她对我投来的眼神，依旧与那天一样散发着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光芒。 「哎呀，你醒啦？要是你直接睡到晚上，我可是打算把你扔出去的。可别扫我的兴呀，不上道的先生。」 「……我作了个梦，是关于我们初次见面的梦，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是说，把人撵出去也太过分了吧？我都对你有求必应了，对我温柔一点不好吗？」 「我可记不得。还有，你对本小姐有求必应可是与生倶来的义务。不仅如此，无论是在何时何地，我都待你温柔有加吧？」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待我更温柔一点。」 「哦？具体来说是哪方面？」 将马克杯搁在桌上的女子，乃是我的老友兼王国四大公爵之一——守护南方的铃斯特公爵家的长女丽狄雅。 她是拥有王国内屈指可数的头衔——『公爵千金』这般尊称的才女。 基于历史因素，在这个国家会对公爵家的成员冠以『殿下』的尊称，似乎是因为他们迄今依然和王位继承权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光是家世就已如此惊人，她却还是国内首屈一指、有着『剑姬』美名的剑士，同时也是年仅十七岁就能将炎属性极致魔法『火焰鸟』操控自如的魔法士，甚至在王立学校和大学以首席的成绩跳级毕业——也是个不开口的话，就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美少女。 简单来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大小姐……扣除性格问题的话啦。 她继续用纤细的手指把玩我的头发。感觉好痒。 「我斗胆问一句，要是老实回答的话，你真的会纳入考量吗？」 「本小姐慈悲为怀，就让你选择是要被砍死还是被烧死吧。」 「……抱有一丝期待的我真是个傻瓜。话说，现在几点了？」 008 我打算坐起身子——但小巧的右手掌按住了我的肩膀。 唔哇，总觉得不太妙。 「你就再睡一下吧。晚餐差不多要做好了。」 「我还得准备明天的行程，所以原本打算回家吃耶？」 「我不准。」 「丽狄雅……你该不会气还没消吧？」 「……啥？你少在那自以为是了，哪可能会有这种事。」 感觉她仍然严重在闹别扭。看来即使陪她整整一天，也没办法让她的不满烟消云散。 我伸出左手，触碰她滑顺的头发。 「抱歉啊。老实说，我也很想和你明天一起出席王宫魔法士的就任典礼。」 「我——就——说——！本小姐才没放在心上呢。即使你受了霍华德公爵之托，所以得前往参加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而我却没办法参加妹妹的开学典礼，我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就连你和我以外的女生联系魔力一事，我也完完全全不在意喔。」 「…………」 看来她怀恨在心啊。但说起来是我有错在先，所以也不忍苛责她。 我和丽狄雅同 样以考上王宫魔法士为目标，但我落榜了。而在三个月前，我成为家庭教师，指导四大公爵之一的霍华德家次女蒂娜，以及长年支持着霍华德家的沃卡家独生孙女爱莉。 虽说依照原定契约，我的任期只到两人考上王立学校为止，但因为诸多原因而续任中。 至于联系魔力，指的是我那有些奇怪的能力。我只会对极为亲近的人物告知此事，而和我有所联系的，也只有正气鼓鼓的剑姬大人、我妹妹，以及前阵子成为我学生的蒂娜三人而已。 与蒂娜有联系一事，我原本打算守口如瓶的……想不到与丽狄雅重逢之后撑不到三天，这件事就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底下。她的直觉实在太敏锐了…… 真想不到会活生生地体验一遭踏入死后世界的感觉…… 丽狄雅似乎对我续任家庭教师一事很不满。她本人表示：『你已经教得够多了吧？』 我原本也是打算教到这就够了……但在霍华德家庭园发生的那一幕浮上了我的心头。 ——还是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吧。这可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我这回顺利坐起身，安抚着闹脾气的大小姐。 「我也很想站在王宫里，欣赏你正装的英姿啊。」 「……我明天会穿平时的打扮去，反正王宫也没指定衣着嘛。说起来，光是想像要被那个蠢货王子直盯着打量，还得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就让我整个人不舒服！」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啦。不过，都难得打理得这么漂亮了……」 「……你说的是我本人？还是我的礼服？」 「当然是礼服啦。」 「去死吧?」 她挂着笑容劈下手刀。我在被砍成两半之前勉强挡下。 「丽、丽狄雅，很危险，这样做很危险的！」 「真是个不受教的下仆！作为惩罚，嗯！」 她伸出了双臂。 「……我不干喔。」 「嗯——！」 「…………真拿你没办法。」 就在我要用力抱住她的时候，有人敲门了。「丽狄雅大小姐、亚连大人。」是认识的女仆小姐的说话声，看来是来通知我们吃晚餐的。 「啧，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把你养成坏孩子的？」 「我可没有受你养育的印象。你应该搞错主受词，是我养你才对吧？」 刚才的坏脾气不晓得跑哪去了，她的口吻变得轻快而愉悦。 ……看样子她有一半是演出来的啊。真是的，完全不能放松警戒。 丽狄雅站起身子，用双手拉住了我的右手。 「喏，走吧。你今天就住这里吧。等明天的开学典礼结束后，你就立刻来我家！」 「不不，可是……我和妹妹约好了要在中午见个面。」 「那见完面后就过来吧。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霍华德家了。你啊，明天应该得盛装出席才行吧？若不在我们家好好打扮的话可就糟了。我可是要孤身一人前去参加王宫魔法士的就任典礼，你也该多少让点步吧？」 这说得上是让步吗？总觉得这应该是被「扒掉一层皮」吧？ 然而，眼前的大小姐罕见地露出了不安的神情看着我。这样的表情太犯规了，我哪有拒绝的余地啊。 「——我知道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你同意的话就早点点头啦，笨蛋！」 当天晚上，为了让喝得烂醉、心情大好的丽狄雅上床睡觉，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 至于我睡哪里，就容我行使缄默权—— 「呜呼呼～?我说过『好的』只能说一次吧——」 ……一想到她起床之后会怎么对我，就让我害怕得要命。 唉。等天亮之后，我得想个办法先一步爬下床才行。 第1章 王立学校为直升王国最高学府——王立大学的学校，同时也是菁英份子们的敲门砖。 只要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就能开通前往国家中枢的康庄大道，得以享受荣华富贵的可能性也会大幅跃升。而每年就任的十余名王宫魔法士，大半都是王立学校的毕业生。 不过，也有个皆以次席成绩从这两所学校毕业、最后却名落孙山的顽劣份子，所以这种说法听听就好。高分毕业却跑去当家庭教师的人，恐怕只有我吧。但我并没有感到不满就是了。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得穿成这样…… 我和映照在大型全身镜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我昨天明明发誓过不再穿上这身行头了，那丫头到底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啊？ 一名栗发的纤瘦女仆站在我身旁，一边哼歌，一边做最后确认。她正是铃斯特家的女仆长——安娜小姐。她笑吟吟地向我搭话道： 「亚连大人，您怎么了吗？」 「不……只是稍微思考人生的扑朔迷离之处罢了。话说回来，您手里的影像宝珠是？」 「这得拍下来给丽狄雅大小姐看看呢！」 「…………这样啊。」 明明都拍了那么多，结果还嫌不够啊…… 今天早上也是一片混乱。那丫头明明得准时抵达王宫，却在玄关闹起脾气，说什么『我也要参加开学典礼』…… 明明平时是个沉着冷静、花容月貌，除了个性之外毫无缺点的完美大小姐，但一和我扯上关系，就会变得超级任性！ 为了让她听话，我因交换条件丧失了很多。和她一起走在王都里，还受到不少注目。 ……那丫头穿的是平时的外出服，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明明是荣誉的王宫魔法士就任典礼，身为四大公爵家的长女却没穿着礼服出席，而且还佩剑…… 铃斯特公爵为了一同出席，特地从南方远道而来，他的眼神很是不安呢…… 「那么，是时候亮相了。大小姐们想必都迫不及待了吧。哎呀！真是太教人期待了?」 安娜小姐踩着轻快的小跳步，离开了房间。 我再次确认全身镜里的自己，然后叹了口气。 「恕我打扰了。亚连兄长，让您久等——……」 身穿红色礼服、别上发饰的可爱少女走进房内。她的身高与蒂娜相仿；红发留得比我初次见到丽狄雅时还要再长一些，并且有些微卷。尽管如此，她与丽狄雅的长相仍然相当神似。 少女睁大了双眼，僵住身子。呜……这反应教人有点受伤啊。 「……丽妮，你起码也笑一个吧。」 「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您、您这样、非、非常好看……」 出言安慰我的这位少女，名为丽妮?铃斯特。 她是铃斯特公爵家的次女，也是丽狄雅的妹妹。 换言之，这孩子同样拥有『公爵千金』的尊称。一般来说，她绝非我这种平民百姓所能随意搭话的对象。但她和丽狄亚相同，若是对她用上尊称，就会惹得她大发雷霆，所以我都用名字来称呼她。 她的剑术和魔法师从姐姐。要是我没当蒂娜她们的家庭教师，说不定就是由我教她了。 由于有这一层背景在，我如今在丽狄雅和这孩子面前，可说是彻底抬不起头。 「请、请别一个人先走啊。我们还不熟悉这间宅邸的构造呢——……」 「蒂、蒂娜大小姐，请别跑这么快，头发会乱掉的——……」 我可爱的学生们也随之到场了。 其中一位是身穿淡蓝色礼服、别着发饰和纯白缎带的少女；另一位则是身穿王立学校制服的少女。两人一看到我，就和刚才的丽妮一样僵住了身子。 身穿礼服的女孩是蒂娜?霍华德公爵千金。 她出生自王国四大公爵家之一，乃是守护北部的霍华德公爵家次女。 我之所以续任家庭教师一职，其中占一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她身上寄宿着疑似大魔法『冰鹤』的存在。她恐怕一路奔跑而来，脸颊还泛着些许红晕。 身穿制服的女孩则是爱莉?沃卡。 她是自古支持着霍华德家的沃卡家的女性继承人，也是蒂娜的儿时玩伴兼专属女仆。 虽说最近的学校开始有了西装外套的款式，但就我所知，配有学生帽的就只有王立学校而已。王立学校的校风还是一如往常地走在时尚尖端啊。 ……两人也是这种反应。真难受。 「蒂娜、爱莉，这样穿很不适合我吧？我果然还是不出席今天的开学典礼了，要作为沃尔特大人代理的这份担子，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就请霍华德家和铃斯特家的各位拍摄影像了。」 「「「不可以！」」」 三人的声音漂亮地重叠在一起。咦咦……她们同时凑近一脸困惑的我。 「没问题的！亚连兄长，您非常、非常、非～常帅气呢！」 「没错！老师，我也很想选您当代理人呢。」 「亚连老师，那个、那个……您真滴很帅呢……」 「……丽妮、蒂娜、爱莉……」 被年纪比妹妹还小的女孩子们这么安慰，让我眼角一热。 009 要是那丫头温柔的程度有她们的一半……不对，有四分之一就好了！ 这时，一阵大笑声传了过来。 「这不是非常好看吗？难怪丽狄雅会在那边闹脾气。下次就穿穿我亲手挑选的衣服吧。」 「……请别这么欺负在下。」 「哎呀，我只是实话实说喔。这样穿确实很有味道。安娜，你做得很好。」 「不敢当。」 领着安娜小姐走近的，乃是丽莎?铃斯特夫人。她是铃斯特公爵的太太，也是丽狄雅的母亲。 她平时辅助——正确来说，是与公爵一同治理领地，过着极为忙碌的每一天。 不过，最近不仅丽狄雅荣任王宫魔法士，就连丽妮也以次席的身分考上王立学校，可谓双喜临门。 为了庆祝女儿们显亲扬名的好日子，公爵夫妻两人从南方动身，并于今天早上抵达王都。 根据传统，新任王宫魔法士和近卫骑士的就任典礼，会让四大公爵和八大侯爵出席观礼。根据两夫妇的规划，似乎是由公爵出席长女丽狄雅的典礼，而丽莎女士则是负责看照次女丽妮的样子。 历久不衰的美貌和身材，让丽莎女士看起来仍具未满三旬的风采；长而美丽的红发，则和丽狄雅如出一辙。她的身高比我略矮，记得在我的个头高过她时，她还表现得非常开心呢。 她若和丽狄雅、丽妮站在一起，三人简直就不像是母女，而是年纪有些差距的姐妹。不过，她对两人展露的面容，确实很有母亲的架子。 在豪华的深红色礼服衬托下，完美展现了铃斯特家公爵夫人的风范。 ……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问问看吧。 「丽莎大人。」 「嗯——？亚连，我大概是上了年纪，耳朵变差了呢。来，再喊一次。」 「…………丽莎——夫人，我知道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很重要，但我终究只是个凑数之人，随意打扮也无妨吧？」 「不行喔，你得办好这项任务才行。你与我的孩子无异，而母亲有着把儿子打扮得英俊帅气的义务。反正你肯定想着『我就算穿着魔法士的打扮出席也没关系』这类的念头吧？」 「唔……」 「猜对了？丽狄雅在这方面真是缺乏自觉，得好好教育她才行。就算有整整三个月见不到面，会想拼命撒娇也不是不能——」 「咳咳，夫人。」 「哦，姑且还是得保密是吗？呵呵，一旦和你扯上关系，那孩子就会变得非常易怒喔？不久之前，我只是稍微调侃她先一步前往王都的行为，她就用『火焰鸟』招呼我。看来我的教育似乎失败了呢。」 「……我也抱持着相同的烦恼。」 没错，现在的我穿着平时说什么都不会穿——正确来说，是根本没机会穿到的超高级礼服，头发也被塑型剂打理了一番。 若要我老实说出感想的话，总觉得这身行头就像是冒牌执事一样。 虽说回到王都后，我动不动就被要求穿上类似的装扮，而且这身打扮也比昨天的更为正式，但只要看过霍华德公爵家的正牌执事葛拉汉先生，就会感到自己这样有种异样感。 ……说真的，为什么我会被整成这个样子啊？ 难道是我一直没写信向身在故乡的双亲报平安，因为这种不孝行径而遭受天谴吗？ 还是说，这是我今年春季没和妹 妹一同返乡的惩罚？ 与老友相似的嗓音在我耳边说道： 「喏，该出门了。在这之前——亚连呀。」 「……是。」 「精心打扮的女孩和女性站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呢？」 「…………我会晚点再说。」 「不行。你们三位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希望能听您说！」」」 「是个男生就该好好回应期待，要加油喔。」 「…………好的。」 实在是敌不过丽莎女士。 虽说打从相遇起，我就受到她不少疼爱，但她在强人所难这方面却远远凌驾于丽狄雅之上，而且退路还会被她封得死死的。 在安娜小姐喜孜孜地架好影像宝珠的状况下，开口称赞四人无疑是自杀行为。 事后看到影片的老友肯定会立刻拔剑，对我施放『火焰鸟』。我好想哭。 ——没办法了。 「我会在马车里开口的。作为交换条件，在开学典礼结束之前，请容我当个与打扮相符的执事。」 「哎呀？这样呀，那去程就和我搭同一辆马车吧。」 「不、不可以！就算是丽、丽莎大人开口，我也不能将老师让给您！」 「小、小的觉得由当事人排定优先顺序会比较妥当！亚、亚连老师……」 「母、母亲大人！您、您这样太狡猾了！亚、亚连兄长……」 「她们是这么说的哟？你可真受欢迎啊。亚连，快决定要和谁一起搭车吧。」 丽莎女士对我送了一个秋波并轻轻一笑。看来三人的反应完全在她的算计之中啊…… 究竟该称赞她手腕高明，还是该为我的不成熟感到羞耻？我闭上眼睛宣告道： 「——请让我当三位的执事。大小姐们，这样可以吗？」 ＊ 「亚连兄长，请容我再次称赞，您这身打扮真的非常好看。」 在豪华的马车车厢内，坐在我眼前的丽妮微笑着说道。 这体贴的话语让我很是受用。但她应该早就看惯了吧？ 丽妮仪态端正、模样乖巧，怎么看都不像是丽狄雅的妹妹。蒂娜、爱莉，你们的表情很可怕喔？ 笑一个，笑一个嘛。 在那之后，三人为了坐在我旁边而争执了一阵子，但在丽莎女士的一声令下，三人便并排而坐，而我则是坐在她们对侧的座位上。 丽莎女士和安娜小姐正搭乘另一辆马车。 ——八成是在密谈吧。 若非如此，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调侃我——以及拍摄影像的大好机会。要说有什么不幸中的大幸，那大概是霍华德家的女仆长雪莉女士已经先行一步了。 ……要多加留意才行。我说什么都不想被卷进风波之中。 「谢谢您的称赞，但我是各位大小姐的执事，还请您称呼我为『亚连』。丽妮大小姐今天也格外地亮丽动人喔。」 「啊唔……」 「唔……」 「那个那个、小、小的也是这么认为的！亚连老师！」 「也请爱莉大小姐别加上称谓了。您将制服穿得相当好看呢……哎呀？您领口的缎带似乎有点偏了，请恕我失礼——好的，这样就不要紧了。」 「好、好滴！谢、谢谢您滴帮忙……」 丽妮和爱莉红着脸颊，露出忸忸怩怩的神情。 坐在两人正中间的蒂娜则是鼓起脸颊。 「……老——亚连，你受到丽妮小姐和爱莉的称赞，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呀？」 「是的，我很高兴。因为我鲜少被人称赞呢。」 「……我出口称赞的话，你也会很开心吗？」 「那是当然。」 「这、这样呀……呃、你穿这样非常适——」 「亚连，请告诉我在考进王立学校之后，有什么该注意的事！」 丽妮打岔道。 坐在她右手边的蒂娜登时说不出话，缓缓地将脸转了过去，露出笑容。 ……她的视线死咬着丽妮不放。 自从入学测验至今，两人每次相见都是这种感觉。我虽然问了蒂娜，也问过丽妮，但两人都只是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就连唯一的希望爱莉也一脸为难，沉默不语……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问问校长吧。反正那位肯定是当事人。 「我认为各位大小姐应当不必担心此事，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不可骄矜自满』吧。」 「骄矜自满吗……？」 「是的。各位大小姐身怀优异才能，想必会被同世代的人们当成目标。」 这三人优秀的程度可说是教人难以置信。 蒂娜在入学测验中考取了首席的成绩，还被选为今天开学典礼的新生代表，负责上台致词。 笔试方面和老友一样，考到了史上最高分。我在对答案的时候也没找出任何错误。 而在魔法方面，她则是已能勉强操控冰属性的极致魔法『冰雪狼』。 作为她对手的考生或老师，想必很辛苦吧。她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不久前用不了魔法的孩子。 丽妮则是以次席之姿入学。若没有蒂娜在的话，肯定会以一枝独秀的成绩稳居榜首。 就我所见，两人优秀的程度可说不分轩轾。丽狄雅似乎狠狠地将丽妮锻炼了一番，她的成长幅度之大确实超出了我的想像。若纯论剑技的话，说不定连我都打不过她呢。虽说在威力上还远不及她的姐姐，但她已然学会炎属性极致魔法的『火焰鸟』是不争的事实。 爱莉则是考上了前段班。假以时日，她肯定能再往上提升。 即使她在笔试方面稍稍落于人后，能施展的魔法却比两人多上许多。由于她施法的风格和我相近，所以教导起来相对简单。 我看着三人，将想法传递给她们。 「拥有力量之人，容易过度相信『自己比其他人更加优秀』。这样的想法本身并没有错，毕竟自信有其必要。不过——」 「……这容易在面对他人时，产生不必要的优越感。」 「正确答案。就我个人的意见来说，希望拥有才能之人不要忘记以和善而温暖的态度对待他人。请各位只将力量用在保护自己与重要之人，以及坚守信念的时候。大小姐们都有着高洁的人格，我想不需为此多费心。丽妮大小姐，感谢您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丽妮本人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微卷的头发，所以努力想弄成和丽狄雅相似的造型。但我觉得她保持原样就很好了。 红发少女看似开心地展露笑容——但随即传来一道寒风。 「……亚连似乎对丽妮小姐赞誉有加呢。」 「哎呀，你是在嫉妒吗？身为首席，你的心眼却不甚宽阔呢。」 「……绝无此事。不过，若你想比个高下，我随时都愿意奉陪喔？」 「求之不得——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心领了。毕竟我不想被亚连讨厌，而你就算被亚连讨厌，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什、什么！才、才没有这回事呢！？你知道对我来说老师是多么重要的人吗——！！」 「蒂娜大小姐。」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寒风随之消失。 她缩起身子道歉。 「……对不起……」 「没事的。丽妮大小姐，也请您别模仿丽狄雅大小姐的举止，这是我诚挚的请求。」 「抱歉，我玩笑开过头了。」 「爱莉大小姐也是。就算您擅长操作魔力，也请别在狭小的地方同时展开好几种魔法。」 「好、好滴！对、对不起！」 三人之中，最擅长实战的就是爱莉了。 蒂娜和丽妮虽然都能施展极致魔法，但在操控方面的火候仍然欠佳，没办法发挥完整的威力。 就两人的年纪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从今而后好好修练就行。 ——但爱莉不一样。 这位女仆小姐用不了上级魔法，当然也施展不出极致魔法。然而，在中级程度以内的魔法上，其操控能力远远地把两人甩在后头。 而最突出的就是无声施法的能力！其水准之高简直教人惊叹。光是现在的表现，就几乎能与王宫魔法士比肩了吧？ 真让人期待她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我很希望她能成为足以代表王国的魔法士之一呢。 未来的话题暂且不管，现在还是安慰泪眼汪汪的女仆小姐吧。 我轻轻碰触她的脸颊，只见她的身子惊颤了一下。 「这可不行。您要是哭泣的话，就糟蹋那张可爱的脸蛋了。我也没有生气，所以别紧张。」 「咦、那个、您说……可、可爱……」 「是的。爱莉大小姐的笑容宛如降世的天使呢。」 「啊呜……谢、谢谢您的赞美……」 ——嗯，我同时感受到寒风与热浪了。 虽说我姑且算是和丽狄雅与她的妹妹混熟了，但我还是不太会应付女孩子啊。 「蒂娜大小姐和丽妮大小姐也很可爱喔。」 「「！」」 「好啦，我们差不多要抵达了，还请各位做好准备。」 我对扭着身子的三人这么说道。 终于要抵达王立学校了！ ＊ 我从车厢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停车处停泊了大量的马车和少量的汽车。 可以从眼前的光景得知，现代人依然以马车作为主要交通工具。 也可以说是大部分人都和丽莎女士一样，不喜欢开车吧。毕竟若不习惯维修的话，保养汽车所需的成本将远高于马车，而且在技术方面仍不够成熟。 不过，那位夫人并不是厌恶新技术，而是基于喜欢生物的理由。 我以近乎绑架的形式，被强行带到铃斯特本家的时候，曾在当地稍作观光，隐约记得领地内有一块地被划成了保育区。据说有特定的动植物只会以该处作为栖地……四大公爵家砸钱的格局真是超乎常轨呢。 马车前方，便是王立学校的大门。校门设计成格纹图样，反射着黑光，上头还雕刻着形形色色的徽章，似乎是矮人在约两百年前打造的。 虽说大门给人的压迫感非同小可，但藤蔓攀于学校中央的大树上，多少减缓了这股压力。 顺带一提，在非常时期时，这棵大树会作为战略结界的起点，而这是最高机密。 呃，我记得基于尊重学生的自主性一类的理由，监护人和学生得从不同的入口进入学校的样子？ 我打开马车车门，来到外头。 天空布满乌云，看来会下一阵小雨。开学典礼办在户外，真希望雨能晚点再下。 我露出微笑，朝着车厢内伸出手。 「各位大小姐，请握住我的手。」 看着我的三人登时僵住身子。奇怪？我应该没做错吧？ ……丽妮轻咳了一声。 「亚连兄——咳咳，亚连，请别吓我们呀。」 「没、没错！今天的老——亚连实在太帅气了……害我开始担心起我们心脏的状况呢！」 「哎呀？首席同学的意思是，平时的亚连不够帅气吗？」 「什么！？……哼，只会逞口舌之快。其实你很羡慕一直、一～直和亚连待在一起的我和爱莉吧？但真遗憾，亚连可是我们的老师呢?」 「……要比个高下吗？」 「正、正合我意！」 「丽妮大小姐、蒂娜大小姐。」 「「！？」」 「哇啊……」 一阵柔和的风包覆两人，将她们托了起来，并直接将两人送到车外，轻飘飘地着地。两名公爵千金愣在原地，我则对着她们的额头弹了一下。 「呀呜。」「啊呜。」 「两位作为来自王国各地的菁英们中的顶点，今后将成为同龄学生们的楷模，请对自己的举止有所自觉。还有……」 我用手梳理两人翘起的头发。 「要是打闹起来，会弄乱发型和服饰的，所以不可以喔。」 「……好的。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们并不是在打闹。」 「……对不起。我虽然不愿同意，但确实如她所说。」 「是这样吗？就我看来，两位的感情非常融洽——」 「「一点都不融洽！」」 丽妮和蒂娜同时大叫道。嗯，果然感情很好呢。 我再一次伸出手。 「爱莉大小姐，让您久等了。」 「好、好滴！」 爱莉紧张到全身僵硬，我则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啊，总觉得这是极为眼熟的反应…… 「呀！」 「哦——您没受伤吧，大小姐？」 爱莉一如既往地踩空，眼看就要摔上一跤，于是我连忙抱住她。 要是在登上亮相的舞台之前受伤，那可就糟糕了。 被我抱了个满怀的爱莉满脸通红，真是可爱的反应。我以不至于将制服弄皱的力道，用力抱住了她。 「啊呜啊呜啊呜！亚、亚连老师……」 「亚连兄长！！」 「老师！！」 「——怎么了吗？」 「竟然让尊贵的亚连兄长这么做……要抱的话请抱我吧！丽妮随时都做好准备！」 「没错！请立刻停下动作……你怎么还趁乱提出奇怪的要求呀！？」 「咦？」 「『咦』什么呀！……果然要把考场上的决斗给……」 「那事晚点再说吧。亚连兄长，接下来轮到我了吧？爱莉小姐，请和我交换。」 「……小、小的不要。」 「你要是愿意和我交换，我就借你姐姐大人珍藏的亚连兄长影像宝珠之中的极品吧。你难道不想看到这种样子还有那种样子的亚连兄长吗？」 「！…………小的明白了。」 总觉得听到了有些不太好的词汇啊。珍藏是什么鬼？而且那还是丽狄雅的个人物品？ 爱莉在我的怀里扭动身子，应该放轻松一点了吧？虽然感到万分遗憾，我还是放开了她。 ——接着，和老友相像的笑声从后方传来。 「亚连，你宠溺小猫咪是无妨，但别怪我爆你的料喔？」 「您言重了。最近猫儿咬我的力道加重许多呢。」 「呵呵，你还是一样呢。如果不想被抖出这件事的话，就来陪陪我吧。」 如我所想，丽莎女士来到不远处站定，而她身旁的安娜小姐则是笑容满面地勤于摄影。 简单来说，就是要我带路到会场吧。 密谈一事姑且不论，她之所以安排分乘两辆马车，也是为了缓和这些孩子们的紧张感吧。这点小事我就奉陪到底吧。 ……但要前往充斥着贵族的空间，不禁令我心头一沉。 丽莎女士呼唤起三人的名字。 「丽妮、蒂娜、爱莉。」 「「「是、是的！」」」 「我们要在这里分开了。在开学典礼的这段期间，亚连就借我一用啰。」 「……母亲大人，您待会儿再和亚连兄长谈话也可以呀——」 「不可以。你做事总是这样不果断，好好反省吧。」 「……丽莎大人，请您别让亚连老师做些奇怪的事。」 「呵呵，蒂娜，你现在的胆量变大了呢。比起以前过于拘谨的你，我更喜欢你现在的表现喔——我很期待你作为新生代表的致词，好好加油吧。」 「谢、谢谢您。」 「那个、那个、呃……」 「她俩就拜托你了。」 「是、是的！」 「那么，就好好享受学校生活吧。」 「「「好的！」」」 「亚连。」 「大小姐们，晚些再会。」 「「好～」」 「…………」 丽妮和爱莉精神奕奕地回应，蒂娜却一语不发。唔嗯。 我弯下膝盖，摸了摸她的头。 「！」 「今天的蒂娜大小姐，就像是雪之仙子一样美丽呢。别担心，只要坦率地灌注自己的心意，向众人致词即可。若您还是感到紧张的话……」 我轻触她纯白色的缎带，蒂娜眼里随即显露出理解和安心。我并没有用上魔法，这只是替代魔咒的动作。 我露出微笑，为她打气道： 「请想想在宅邸里举办的最终测验。我会一直待在蒂娜大小姐身边，还请您不要忘记这一点。」 「老、老师……我……我……！」 「好了，到此为止。首席同学，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真不得体呢。」 「……你其实很羡慕吧？」 「唔！你、你这人……」 「两、两位！不可以吵架喔！」 「「……」」 喔喔，爱莉出手劝阻了。总觉得慢慢能看出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图了。有同龄的劲敌和朋友是很重要的，希望她们能筑起良好的羁绊啊。 「那么，大小姐们，路上小心。」 「「「好～」」」 这回三人都活力十足地回应，并朝着校门走去。 希望蒂娜的新生代表致词能表现顺利。 另外，希望即将展开的学生生活，能为那些孩子们带来诸多收获。 「好，那我们也出发吧。亚连，在这段路上，我就听听你在北方遇到的诸多趣闻吧。」 「内容就如我在信上所提及的那般，我并没有写下谎言。」 「嗯，是这样呢。不过——」 丽莎女士露出有如顽皮孩子的笑容。 ……我看过老友展露同样的笑容很多遍了，而这主要发生在我要倒大霉的时候。 「我想知道的 是，你在蒂娜身上看到了何种『外力』。」 「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现阶段甚至连验证都做不到。」 「说谎。你已经心里有底了吧？我觉得在向丽狄雅坦白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会比较好哟？」 这话题直捣核心……看来我不得不说了。 要是详细内容被那丫头知道，可就麻烦了。毕竟处理不好的话，我说不定会有性命之虞。 『为、什、么！你没有第一个对我说啦！』 ……是幻听吗？就算真的先和你说，你一样会发飙吧。 那个时候，我只有唯一的一招——强行和蒂娜联系魔力——才能摆平当下的状况。因为那时的蒂娜，处于魔力失控的情况之下。 就目前来说，我以「这是为了让蒂娜能施展魔法」为由，说服了丽狄雅；不过，关于『冰鹤』的存在、蒂娜亡故的母亲一事，以及神秘日记簿，都得在近期内向她开诚布公……身、身体擅自发抖起来了。 再怎么说，我都想把王宫魔法士落榜的真相藏在心底——也就是第二王子嘲弄我的家人和丽狄雅，我一时冲动之下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要是这件事曝光，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丽狄雅肯定会大发雷霆，然后恼羞成怒，接着拔出长剑、构筑魔法…… 当然，不只是她，我的家人也会—— 『哥哥您是笨蛋吗？居然无时无刻都会被卷进麻烦事里面！』 妹妹那冷漠——却同时蕴含着强烈担心的话语声，在我的脑海里作响。 因、因为我根本无路可逃啊！我才没有跳下去淌浑水的兴致啊！ 看看这样的状况，你就能明白吧？对上丽莎女士，岂有能赢的道理……这是不可抗力呀！ 「这也是一种考验。来，请露出笑容看这里。」 安娜小姐，请不要偷窥我的心思好吗？还有，我之后会好好把录下的内容审查一遍的。另外，也得替霍华德家要一份今天以影像宝珠拍摄的影片副本呢。 ——毕竟对他们来说，这是新生代表和在校生代表同出一门、值得纪念的大日子。 ＊ 「我大概明白了，是个很有趣的想法呢。」 「谢谢您的赞美。」 踏入校地后，我走在用于招待贵宾、绿意盎然的藤蔓步道上，向丽莎女士说明了在霍华德家所发生过的大小事。 那些话若被外人听到会很不妙，所以我请安娜小姐发动了用来反制窃听的静音魔法。 「也就是说，你认为大魔法其实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种是单纯的魔法；另一种则是拥有意识的魔法生物，就像疑似存在于蒂娜体内的外力那样？」 「是的。不过，这终究只是假说，我没有能用来佐证的资料，所以无从确定那是否真为『冰鹤』……前阵子，我承蒙铃斯特家通融，到书库找了不少文献，但仍是找不到相符的资料。不知您是否有头绪？」 「这个嘛……安娜？」 「就敝邸所拥有的物品来说，丽狄雅大小姐的炎剑或许颇为相似。」 「的确如此，不过——」 「是的，此剑的来历记载得十分清楚。那是在魔王战争前，由精灵、矮人和巨人联手打造的长剑。而且，其威力并不足以撼动一个国家，顶多只能毁灭一个都市左右的规模。」 四大公爵家代代相传着象征其家族的魔法、技法或是武具，而被国内外所畏惧。 对世人来说，这些秘传和我长年追寻、因蒂娜一事而调查其控制方式的大魔法，是相同的东西，然而它们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歧异。 事实已经证明，冰属性极致魔法『冰雪狼』，和我们所遭遇的疑似大魔法『冰鹤』的存在，明显属于不同次元。 因为蒂娜所释放的『外力』——让霍华德公爵释放的『冰雪狼』结冻了。 那绝非现在所知的魔法领域所能办到的事。 「您可曾与萝莎?霍华德大人直接见过面？」 「我年轻时，曾在她身体尚佳的时候，于王宫的晚宴与她见过几次面。她的个性开朗，是个懂得幽默的优秀魔法士，应该不会被卷入什么事端之中才对。当时我听到的传闻，尽是些她与沃尔特之间的恩爱情事。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她嫁入霍华德家之后呢？」 「若是如此……那么现阶段的我也束手无策了。」 「亚连，除了我之外，你还和谁说过这些事？」 「我只有告知沃尔特大人和教授而已。负责统筹霍华德家内务的葛拉汉先生和雪莉女士，应该也是知情者。等开学典礼结束后，我打算知会校长一声。」 「挺稳当的作法呢。好，我就帮你一把。我会和霍华德家联系，大魔法相关的调查就推给教授他们处理吧。安娜。」 「好的，夫人。是萝莎?霍华德大人的资讯对吧？她贵为四大公爵家的夫人，但霍华德家即使长年进行调查，也查不出事情的真相。若再加上暗杀的可能性……或许得花上不少工夫呢。」 「真是抱歉，有劳了。」 我向两位贵人深深低头。这几年来，我经常像这样受到她们帮助，希望有朝一日能偿还这份恩情——不过，丽莎女士轻轻挥了挥右手，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 「真是个傻孩子。亚连，你听好了，这世上哪有母亲不帮助孩子的道理？你的双亲已经亲口托我照顾你了，所以你要多依赖我们一点，并为此开心才是。」 「我、我会努力的。」 我家双亲曾有一次在王都和铃斯特公爵夫妇见面，并一同用餐。当时，家母和丽莎女士一见如故，似乎直到现在都还在书信往来的样子。 居然和公爵夫人成为笔友……母亲，您胆子也太大了吧…… 「差点忘了，亚连，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呢，你能帮个忙吗？不过具体的内容还没定下来，所以没办法和你详细说明。」 「我在周末得担任家庭教师，前一天必须备课，所以这几天可能抽不开身。但其他的日子应该都可以。」 「只需要借用你平日中午的时间喔，至少现阶段是如此。你就稍微评估一下吧。哎呀，到出口了呢。」 沿路的藤蔓于此中断，小径的出口就在眼前。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虽说四大公爵、八大侯爵以及绝大多数的伯爵，都去参加了新任王宫魔法士和近卫骑士的一就任典礼，但他们的夫人，以及阶级在伯爵以下而有子弟入学的贵族们也会到场吧。 说不定会被他们说闲话。然而，这都是为了可爱的学生们。 沃尔特大人肯定很想看到蒂娜和另一名女儿大放光彩的场面，我得连同他的份，将那幅光景烙进眼底才行！ 「——我明明做好那么沉重的觉悟……」 「亚连？你在嘲囔些什么呀？」 「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待在这种地方而已。」 我向下眺望，只见数十阶的阶梯状临时观众席围绕着会场，已有许多宾客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开学典礼开幕。除了原本就设有遮雨棚的座位之外，这些座位都是露天的，要是下雨的话，想必会导致场面一片混乱吧。 而位于观众席中央处的，则是平时作为术科训练场的广场，也是我和丽狄雅首次携手合作的场地。总觉得内侧围墙似乎一部分经过翻修，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广场的地板以大理石铺设而成，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数以百计的木制座椅。会场早已设置好给担任司仪的学生和宾客致词用的讲台，上头还摆放了讲桌和几张豪华的椅子。 大理石应该是为了开学典礼而用土魔法铺设的吧，魔力的痕迹还很新。 学生们这时尚未进场，设置于东西两侧的入口也大门紧闭。 安娜小姐一边倒水进茶壶，一边为我开导： 「亚连大人，您是霍华德家的代理人，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里是专门提供给王室和公爵家成员的贵宾室不是吗？我认为这里不是我这种市井小民可以踏足的地方啊……」 我如今身处于设置在观众席最上方的贵宾室。 不仅设有空调，还备有最高级的椅子，空间相当宽广。而且设计了外头无法窥见内部，仅能从内部向外看的功能。 由于其他的王室和公爵家成员似乎都没出席，所以现在完全是包场状态。 身旁的丽莎女士优雅地啜了一口红茶。 「嗯，真好喝。亚连，你别太妄自菲薄了，就如同安娜所 说，今天的你是霍华德家的代理人——这可是沃尔特?霍华德公爵本人亲自交办的委托；再者，你对我来说就有如亲生儿子。所以不成问题喔。」 「夫人所言甚是。前来问候的各位，也都异口同声地赞赏您。若是不知晓亚连大人的名字，可没脸在王都自称博闻之人！」 「是喔……」 直到刚才为止，前来向铃斯特公爵夫人——也就是丽莎女士问候的人们，可说是络绎不绝。 其中包括了伯爵、子爵和男爵等中流砥柱的贵族。 也有王都和来自各地都市的有力人士。 亦有想和铃斯特家搭上线的富商巨贾。 此外，还有未被册封正式的贵族身分、但仍是手握大权的少数民族族长和关系人士。 总数约有数十人之谱。 我为了不妨碍他们的对话，一开始只是站在后方待命。然而，丽莎女士时不时就会将我叫过去—— 『让我为你介绍，这位是亚连，「剑姬的头脑」这个名号可能更知名吧。他就像是我的亲生儿子，今后还请多指教。』 于是前来问候的人们纷纷发出赞叹声。『喔喔，您就是那位——』『呀啊——！丽莎大人，我确实听过传闻呢，不过您是如何收到这么优秀的孩子呀！？』『——还请您与在下较量一番。』『我们家的女儿今年将满十五岁，正在寻找合适的女婿呢。』『我儿子在大学受您许多关照啊。』、『您愿意当我家孩子的家庭教师吗？』诸如此类的话语，接二连三地袭来。 ……好奇怪，应该不是这样的啊。 大家都对我抱持着十分强烈的善意。这是因为丽莎女士在场的关系吗？ 安娜小姐以熟练的手法，将红茶倒入茶杯之中。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谢您的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红茶的香味真不错，是新研发的茶种吗？ 铃斯特家也致力于开发新产品，丽狄雅不时会分我一些，而每一种都相当美味。 女仆长以夸张的动作做出傻眼的反应。 「小的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了，亚连大人，您似乎对自己的厉害之处全无自觉呢。」 「……我认为我看待自己的方式算是很客观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安娜，他是认真在说这些话喔？虽然这可说是得来不易的美德，但也很教人头痛呢。」 「不过，夫人，正因为亚连大人是这样的个性，大小姐们才对他信任有加吧？」 「也是呢。矫正事宜就交给那些孩子们去做吧。好像把话题扯远了呢，你继续说下去吧。」 尽管气氛十分温馨，但我似乎被念了一顿。 ……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抱持了过多的自信，因而引以为戒呢。 安娜小姐竖起食指抵着嘴唇，笑吟吟地重启话题。 「请恕小的僭越，我认为亚连大人可是『希望』呢。」 「您说『希望』？……我吗？」 「是的?」 「对不起，我实在毫无头绪。」 「从东方都市来到王都、默默无闻的可爱少年，不但跳级上课，还仅仅花一年的时间就以次席之姿于王立学校毕业，并立下如山高的武勋和功绩，再次于王立大学以次席的成绩毕业。您不仅与我们家往来甚密，也和教授大人、王立学校的校长大人等象征王国的贤者们很是亲暱。最重要的，莫过于您在各种战场上辅佐『剑姬』的身姿！那样的您，就宛如童话故事之中会出现的人物呢。如今，您更多了一段与霍华德家的缘分。真不晓得您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奇遇?」 安娜小姐看似开心地数着手指，丽莎女士也露出微笑。 总、总觉得……非、非常不好意思啊。 其实绝大部分的功绩，都该算在丽狄雅身上。我虽然努力过，但最后还是没考上王宫魔法士啊。 我用手搧了搧风，冷却发烫的脸颊，同时向下看——只见铃斯特家和霍华德家的女仆小姐们，已经在最佳拍摄地点摆好阵势。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影像宝珠，耳朵则别着附有通讯宝珠的耳环。 宝珠的售价可不便宜，由此可感受得到家长们强烈的决心——不管用上什么手段，都想看到爱女和孙女在开学典礼上的影像。不对，是非看不可！ 我遥想起前往王宫的两位公爵，以及在北方统筹事务的某位执事。这几位女儿和孙女，真的受到家人深深的疼爱呢。 安娜小姐继续开心地解说道： 「虽说这在我等铃斯特家行之有年，不过其他三大公爵家也在陛下的推动下，全面赞同了以实力挂帅的方针。然而，这样的思维难以普及于世。岂料，亚连大人居然在这样的局势之中翩然现身，还常伴于丽狄雅大小姐的左右。两人并肩而立时，可说是诗情画意的美景呢。众人眼中，清晰地浮现出这样的构图——『公爵千金与凭借实力站在其身旁的平民青年』。虽说起初目光的焦点确实都集中在大小姐身上，但世人的眼睛终究是雪亮的。」 「我最近经常收到想和你会面的请求呢，而且刚才不也很受欢迎吗？下次就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用影像宝珠拍张照吧。」 「夫人！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即使仅有亚连大人亦是唯美如画，可是……一旦两人凑成一对，那便是天下无敌！特别是丽狄雅大小姐，她的可爱程度会暴增数倍……不对，是数十倍之多！若不拍下这样的光景，要影像宝珠何用呢？对于从小就认识大小姐的人而言，这可是如梦似幻的一幕！」 「我承认丽狄雅这几年来真的变得很漂亮……但我应该没什么改变才对啊。顶多就是稍微长高，好不容易追过她的个头呢。」 那丫头本就身材高?，入学后还继续长高，所以我有好一段时间都比她矮。而身高便是如今的我少数确实赢过她的地方。 咦？你问我还有哪些地方比她强？ ……大概就是煮饭、洗衣、缝纫，还有睡相吧。 「呜呵呵～有好一段时期，丽狄雅大小姐可是为此相当苦恼哟？她总会嚷嚷『真不想继续长高……』、『不要煮会让我长高的菜！』之类的。天啊，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日子。说到亚连大人的身高超过她的时候，丽狄雅大小姐那般欢天喜地的神情，小的可从未见过呢。只要铃斯特家女仆队能看到她那样的身影，就一定会成为您的后盾！」 「原来如此……所以有好一段时间，她都送些号称能增长身高的食物和茶叶给我，数量相当惊人。不过，其中混杂了不少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玩意儿就是了。」 「那些都是小的网罗而来的物品。若您还想长得更高，小的会向境外各国打交道，为您献上众多珍稀之物喔?」 「哈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侍奉铃斯特公爵家的人们，似乎都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而且还狂信——咳咳，敬爱着自己的主君。感觉他们相当乐在其中。霍华德家的人们也有这样的一面。 至于其他两大公爵家就不清楚了。我相信那两家的作风一定更为严厉。 「总而言之，小的认为亚连大人应该要更有自信才是。包含丽狄雅大小姐在内，各位大小姐不都对您赞誉有加吗？请至少对那些称赞的内容，抱持着十分之一左右的自信吧。」 「亚连，谦虚是难得的美德，我认为你的双亲把你拉拔得相当出色。然而，万事都不该矫枉过正。把这个当成今后的课题吧。」 「……我会留意的。」 「那就好。」 我向两人低头致意。这世上没有人会像她们一样，如此温柔地将个人的评价传达给我。 不要矫枉过正吗……这点我就铭记在心吧。 会场开始变得嘈杂，看来典礼要开始了。 我仰望上空，只见云层变得比刚才更厚了。希望能撑到典礼结束啊。 ——会场内响起了尖锐的喇叭声。 大门忽然开启，魔法从门后射出，在术科训练场炸开。 光芒飞散，于空中描绘出华丽的色彩。 看来是作为指引方向用的魔法啊，考虑得真周到。 不晓得蒂娜她们是否过度紧张呢？ ＊ 讲台上浮现出美丽的魔法阵，一名女学生伴随着迸射的紫电现身。 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等活动，都是由学生主办。 因此，代表学生的组织——学生会的权限相当大，并经常作为校内互动的联络窗口。 在我入学的时候，开学典礼的司仪似乎就是刚上任的副会长吧。 观众们接连鼓掌。女学生在讲台上轻轻颔首，随即开口说道： 『感谢各位光临。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这应该是运用风属性魔法，并搭配安置在术科训练场中的宝珠，让声音扩大到清晰可闻的……嗯？ 我、我认得这声音。我不禁探出身子，凝神看去。 虽说制服帽遮住了耳朵，但从侧面看去的头发呈现闪亮的银灰色。 而且臀部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不会错的。 「那、那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威风凛凛地站在讲台上，打直背脊、担任司仪的人——正是我的妹妹卡莲。 前天和她相遇时，她一如往常地—— 『哥哥，您最近对这世上唯一的妹妹太过冷淡了。您不仅没有和我一起归乡，还跑去当家庭教师，甚至住进丽狄雅小姐的住处和霍华德家的宅邸……我要回去了！——如果要追的话，就只能趁现在啰？您若是愿意温柔以待，说不定就能抚平可爱妹妹的情绪。不这么做的话，是会吃亏的哟？』 ——嗯，没说这些话。她只是撒娇一阵子后，和我约好要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吃个午餐而已。 大概是想吓我一跳吧。她虽然非常能干，但到现在都还是个黏着哥哥的妹妹。但因为很可爱，所以她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我和双亲及卡莲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当年，我的双亲还是一对年轻的旅行商人。他们在一次避雨时，于暂时栖身的破屋屋檐下，发现被粗布包覆、哇哇大哭的我，并决定收养我作为儿子。 ……他们甚至不惜放下工作，在这块土地上落地生根。 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资讯，就连姓名也是由双亲取的。 妈妈这么跟我说：『这是我们一族之中的传奇勇士之名。不过，只要你能健康，妈妈我就心满意足了。』嗯，我很健康喔。 双亲和卡莲是兽人一脉的狼族。 狼族强大的战斗力，曾让大陆各地的人们感到震惊不已。然而，两百年前的那场魔王战争中，狼族勇猛参战——大多数都因而阵亡了。 结果，在原本就比人类少上许多的兽人族之中，狼族于战后更是成了其中的少数族群。 由于勇猛的人在战争中悉数战死，如今剩下的狼族成员，都会对自己人表现出温和与温柔的姿态，也不怎么喜欢打斗。 ——但我家妹妹属于少数的例外。 虽说和丽狄雅相比还有一段距离，但她相当强悍。剑术、体术和魔法的造诣都堪称一流。 她似乎是极为罕见地拥有『返祖现象』之人，同龄人之中没人是她的对手。 不过，这里是人文荟萃的王立学校，竞争十分激烈。 而能加入学生会的，只有成绩优异之人，还有「以贵族子弟优先」的不成文规定阻挡。不仅如此，人类对于兽人族根深蒂固的歧视心理，更是一大障碍。想进入学生会出人头地，就不能只是怀着半吊子的实力。 我知道卡莲很努力，也相信这就是事实，但她能在学生会中崭露头角，仍是非常厉害的一件事！ 『自我介绍有些迟了。我于本次开学典礼担任司仪，为学生会副会长卡莲。如各位所见，出身于狼族，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场内大多充斥着善意的嘈杂声，但也有少部分人在喝倒彩。 哦……居然敢对我妹妹口出秽言，还想在这座王都里活下去吗？待会儿就把你们的身分一一揪出来，让各位后悔莫及。 「亚连大人～您的表情真可怕～请别担心，敝邸会暗中处理的。」 「亚连，坐回位子上。」 「……抱歉，我一时冲动了。」 不行、不行，我也得让妹妹独立才对。况且，这么做的话，肯定会被丽狄雅狠狠责备的。 『那么——欢迎新生入场。还请各位再次为他们送上热烈的掌声。』 大理石地板的其中一部分开始散发出魔法的光芒，学生们纷纷从东西两侧的大门入场。走在前面的应该是高年级生吧？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跟在后头的，是身穿崭新制服的新生们。四年前的我也是那种感觉—— 「当年的丽狄雅大小姐和亚连大人在进场后，就不顾他人目光亲热起来呢，两位可真是胆大包天呀。」 「入学测验后，她就把你带回宅邸来，那时还吓了我一大跳呢。想不到那个只对剑术有兴趣的孩子居然……呵呵，那天晚上，外子还饮酒到深夜呢。」 「……两位，请别再读取我的思考了。丽妮和蒂娜要进场啰……奇怪？」 身为本年度首席和次席的两人，理应不用在术科训练场的位子上就座，而是会直接被带上讲台才是……但我没眼花的话，她们似乎正边走边谈论着某些话题的样子。由于蒂娜和丽妮穿着礼服，所以非常显眼。 至于爱莉——也许是拘谨于身分差距，所以虽然站在近处，却没有介入的样子。周遭的孩子们似乎也相当困惑。 丽莎女士和安娜小姐都一脸愕然。真是的，那两个孩子实在是…… 「真是让人伤脑筋的孩子呀。亚连？」 「我会尽力试试。」 会场内禁止使用魔法。要是被感应到的话，就算遭受攻击，也只能默默承受。 该怎么办呢——好，虽然有点距离，但应该勉强能行。而且今天是阴天，想蒙混过去也不会太难。 我在蒂娜和丽妮的上空凝结出小水滴。当然，我做了周全的?伪装。 接着，水滴滴到了两人的额头上，谈话戛然而止。 我送了微风到她们的耳边——这和女仆小姐们别在耳朵上的通讯耳环的原理相同。 我送去的话语是——『请安静』。 虽然只能送出短语，但这几乎不会消耗魔力，还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年纪还小时，我常用这招威胁大人或小孩。 两人转向前方重新迈步。看来传达到了。 「真是漂亮的手法。」 「在消音部分变得更加精进了呢。只用风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我有些顾虑周遭的反应。还有，这也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真是坏心眼呢。要是有学生能察觉到你的魔法，马上就会被我们家挖角了喔。」 「确实有人察觉到了呢。」 我伸手指向讲台，只见卡莲抬起脸庞。 她看不见我的身影，但我报备过会前往会场，加上刚才的魔法是卡莲年幼时我经常用来逗弄她的伎俩，想必被她发现了。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哪可能—— 「『哥哥您是笨蛋吗？我之后会训您一顿的……谢谢您』。这位哥哥，您还真是深受爱戴呢?」 「……我觉得安娜小姐的身手才称得上异于常人呢。」 「过奖过奖，小的只是一介女仆呢！」 她笑嘻嘻地行了一礼。真是个谜一般的女子啊。 既能统御侍奉铃斯特家、总数破千的女仆们，又能担任丽莎女士的辅佐官，能力简直不同凡响……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这点，似乎太慢了。 ——这时，大多数的新生总算都就座了，总数约在三百名，音乐也停了下来。 虽说数量看上去不少，但能在三年之内毕业的人大约只有一半。若这么一想，对人数的印象就会有所改观。 蒂娜和丽妮坐到讲台上的豪华座椅上。 这时，负责现场工作的高年级生们慌张起来。其中一人来到卡莲身旁，低声耳语。 ——下雨了啊，真是不巧。 不对，若是当成为那人准备的排场，就会觉得是天公作美了。那人向来喜欢铺张华丽的场面，想必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就在观众们开始议论纷纷的时候，卡莲冷静地开口： 『各位，请勿惊慌，请看看上空。』 所有人同时仰望天空，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连帽长袍的魔法士，正手持长杖飘浮在空中。 他举起长杖，一道结界随即朝着四方展开。 那是相当细腻的魔法式，感觉不太适合用于实战。但对于那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不必要的担心，毕竟他可是在魔王战争从军过的沙场老将。 以结界封住上空后，他的身影蓦地消失——然后出现在讲台的座椅上头。 『方才张开避雨结界的，正是我等王立学校校长——「大魔导」罗德公卿。他稍后将向各位致词。校长，谢谢您的协助。』 摘下兜帽的精灵族 男子轻轻举手回应，随即爆出一片欢呼声。真是个优秀的演员。 『本年度的三百零九名新生已经入座。接下来，就由我向各位致词。』 今年也是由新任副会长——也就是卡莲致词吗？ 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并没有既定的形式，都是由学生会自行决定。 若要说有什么约定俗成的项目，那大概就是有着「国内最强的强制睡眠魔法」恶名的校长的致词，以及新生首席和在校生代表致词。 『各位新生，恭喜你们入学。再次自我介绍，我是学生会副会长卡莲。感动人心的话语，想必会由今年的新生首席蒂娜?霍华德学妹，以及学生会会长史黛拉?霍华德为各位送上，因此我就长话短说了。或许各位已经察觉到，代表新生和在校生致词的两位，乃是亲姐妹。这是王立学校悠久校史中初次碰上的情况，各位新生可说是相当幸运。请别忘记这一点，并过上美好的校园生活。』 热烈的掌声响起，我也跟着鼓掌。我的妹妹可真是一丝不苟，之后得商借别人家的影像宝珠才行。 卡莲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拍手声。嗯嗯，挺有模有样的嘛。 『那么，有请新生代表上台致词。蒂娜?霍华德学妹。』 只见蒂娜直挺挺地弹起身子。她不要紧吗？ 『蒂娜学妹，请过来这里。』 即使卡莲出言催促，她仍是动也不动。看来还要再用一次魔法……但丽莎女士伸手阻止了我。 「不会有事的。」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在蒂娜身旁起身的丽妮。她正在对蒂娜说话。 「『你上不了台的话就换人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而且，我要让亚连兄长好好夸我一番。』『什么！？』『快点做出决定，我可等不了太久喔？』——她们是这么说的。蒂娜大小姐开始迈步了呢。」 ……这位女士的眼力也太夸张了吧。 蒂娜朝着讲桌走去——她同手同脚前进，看来仍处于紧张的情绪中。 我事先多鼓励她的话就好了……明明有好几种办法，我却轻率地相信「蒂娜一定不会有问题」，这完全是我的失误。 这时，丽莎女士突然戳了一下我的脸颊。我惊讶地朝她看去，只见那张与丽狄雅相似的脸庞上，显露出慈爱的神情。 「亚连，你要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喔。」 「好、好的……」 此时，安娜小姐说道：「亚连大人，您看。」 只见待蒂娜站到讲桌处，卡莲便推了一下她的背，然后向后退一步。 观众也停止窃窃私语，会场很快陷入一片沉默。 蒂娜以单手轻触自己的缎带，然后将手放下——朝着眼前开口。 ＊ 我是于本年度考上首席、有幸在开学典礼上致词的蒂娜?霍华德。 刚才让各位看到不体面的行为，真是非常抱歉。 我是头一次在这么多的人们面前说话，有一点……不，是非常地紧张。 然而，我想，这在我人生之中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因此，我想将内心所想的事情坦率以告，作为致词的内容。 在收到通知要作为首席致词的时候，我一度非常烦恼。 我真的有这样的资格吗？ 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我难道是在作梦吗？ 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想法呢……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有许多人知道吧。 从小到大，一直到这一天为止，我都是被这么称呼的——『霍华德家禁忌之子』。 明明出生于四大公爵家，却是个用不了任何魔法的女儿。 瑕疵品、毫无价值、玷污了荣耀的血脉。 出生就受到诅咒的可怜孩子。 她其实不是霍华德家的亲生女儿吧？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批判。因为实在太多，我几乎忘光了。 父亲、姐姐和侍奉霍华德家的人们，都爱着毫无才能的我。 即使如此——黑暗的情绪仍是宛如飞雪，在我的心底慢慢堆积，跟着我度过了这些岁月。 可是，我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想变得能够使用魔法。 其中占最多原因的，是我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我也不打算否定这样的念头。 然而……若说这样的梦想之中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肯定是骗人的。 我想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跌破眼镜！ 我想把那些砸在我身上的肮脏话语，全数奉还回去！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做到！ 然而，现实是无情的。 ……即便十三岁了，我连初级魔法都无法使用。 我自认已经做过许多努力。 我拼命地阅读文献，努力用功，受过数十名老师指导，也请许多人帮忙调查原因。 尽管如此…… 无论是小小的火苗、一小滴的水沫、一粒尘土、些许微风、细微雷电，还是微弱的光与暗—— 就连象征着霍华德家的冰——我都无法施展出来。 老实说……当时的我完全死心了。 我相信自己这辈子都再也用不了魔法。 觉得自己只能静静地待在北方之地。 我会安分守己地不去期望任何事，默默度过一生。 我一直觉得，就算翻遍全世界，也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拯救无可救药的自己。 ——然而，我现在却站在这里，还背负着王立学校榜首的头衔。 在约莫三个月前，我还连任何一种魔法都无法施展。 就如我刚才所说，即使我站在此地，于大家面前开口致词……也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美梦。 我一直很怕随时会从梦中转醒，回到那个曾暗自啜泣的房间。 并且打从心里期盼，若这真的是一场美梦，希望能永远不要醒来。 ——但与某位人士的相遇，让我开始能够使用魔法了。 若没有那位人士，我就无法站在这里，而是会静静地待在自己房间读书、照料家园的植物吧。 我很感谢他。就算说再多的感谢、感谢，也聊表不了这份心意。 ……不过，他也有一点……有一点点让人生气的地方就是了。 我的梦想，一直都是『能够施展魔法』。 而那位人士，给了我……『魔法』……赐给了我真正的『魔法』。 与此同时，我也因而明白，就算实现梦想，内心也不会就此满足。 名为蒂娜?霍华德的人类，即使获得引颈期盼的『能够使用魔法的奇迹』，也仍是不知足地追寻着下一个目标，是个非常糟糕的女孩子。 人的欲望是毫无止境的。 现在的我即使能施展魔法，也无法感到满足。因为我不能就此满足。 要施展更多、更多、更多的魔法！我想成为能施展形形色色魔法的人！ 至少，要变得能够触及到那位人士；至少，要给那位人士些许回报。 也希望在某年、某月、某日，我能将收到的『奇迹』转让给另一个某人。 我现在正追逐着这样全新的梦想。 在前方等待我的，想必同样是难以置信的险峻之路吧。 ……那难度之高，甚至让人觉得王立学校的入学测验只是儿戏。 那么，我要就此放弃吗？ 我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吗？ ……不，我办不到。 因为，我已经明白，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为了实现新的梦想，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后也付出一切努力。 ——今天，我为能考进王立学校，以及能在历史悠久的学校学习一事感到开心。 我也担心同期的各位，是否会因为还不成材的我考上首席而感到不安。 为了不辱霍华德家之名，我会继续努力。让我们携手并进吧！ 最后，我想感谢亡故的母亲、慈祥地养育我的父亲、我尊敬的姐姐、温柔守候我的执事长葛拉汉和女仆长雪莉、和我一起前来此地的儿时玩伴爱莉、侍奉霍华德家并疼爱着我的人们。我打从心底爱着你们。今后，也请您们关照还不成材的我。 ——总有一天，我会追上您的！请做好觉悟吧！ 因为我是比谁都更不懂得死心的坏孩子。 感谢各位的聆听。 ＊ 蒂娜低头致意并回座后，听得入神的会场观众像是察觉什么似地，开始交头接耳。 原来是会场的空气对她的魔力产生反应，呈现出宛如雪花飞舞的魔幻光景。 我站起身子，用尽全力拍手；身旁的丽莎女士和在她身 后待命的安娜小姐亦同。 氛围逐渐传染开来——最后，所有人都送上了温暖的掌声。 ……接下家庭教师的工作果然是对的。真是太好了。 「呵呵，亚连，你被爱得很深呢。丽狄雅都要吃醋了。」 蒂娜是个认真的孩子。在与我相识之前，她就一直承受着无法施展魔法之苦，饱受超乎想像的社交排挤，想必被伤得很深吧。 唯一的救赎，就是霍华德家的人们总是和她站在一起。若没有他们陪伴的话，或许她就没办法坚持下去了……就我看来，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奇迹』。 我确实给了她契机；然而，她最后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开花结果的。 我只是伸出援手，推了她一把罢了。 尽管如此，那孩子却这么地感谢我。足够了，你已经回馈得够多了喔。 此时，身旁递来了一条手帕。 「喏，把眼泪擦一擦吧。」 「……谢谢、您。」 「亚连。」 「……是。」 「你做得很好呢。」 「…………是。」 我擦去溃堤而出的泪水。真难为情啊。 在卡莲的开学典礼上，我好像也是听到一半就哭个不停……我的泪点是不是有点低呢？ 「唔呼、唔呼呼?得到可以送给丽狄雅大小姐的精致伴手礼了！」 「不行喔，安娜，这会让那孩子闹别扭的。她肯定会说『……你都还没为我哭过耶』。」 「——……啊！？是、是这样没错呢。由于现在有夫人和亚连大人封住『火焰鸟』，所以小的不禁得寸进尺，自以为能应付最近的丽狄雅大小姐呢。这会造成生命危机！看来还是珍藏起来比较好。」 居然在这种时候也表现得一如往常……就在我为铃斯特家的女仆长感到震撼之际，卡莲再次站上讲桌前。 『……谢谢首席的致词。校长再次展现的表演也相当漂亮。接下来，由本校学生会长——史黛拉?霍华德致词。』 刚才的现象，被卡莲用表演两字轻轻带过了。至于校长他——则是高举长杖，看来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表现得看似平静……但蒂娜方才提到我，他大概不太高兴吧。 卡莲退下后，坐在训练场最前排的一名女学生随即上台，向众人深深鞠躬。 从制服帽边缘所透出的发色，是与蒂娜相同、带着浅蓝的白金色。 从这边的角度看不见她的长相，但她一举一动都散发出好人家的教养。 观众席献上了掌声，而在鼓掌告一段落后，她以沉稳的语气开口。 ＊ 我是王立学校学生会长，史黛拉?霍华德。 各位新生，各位监护人，你们好。恭喜各位入学。 这场典礼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不禁自省了一番。 本校一如各位所知，是国内的教育首府。 入学考试相当严苛，顺利入学的各位新生，大概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 然而，这终究只是『起点』。从此时此刻起，你们的学校生活才正要起步。 今天，考进本校的各位，总计约有三百余名。 若能顺利晋级的话，就能在三年后毕业。 ……但前提是顺利晋级。 实际上，能在三年后毕业的学生大约仅有半数，剩下的学生则无法毕业。 就平均来看，每个人的修业期间大约落在四至五年左右。 虽说也设有跳级制度，但在这十年来，符合标准的学生只有三人。 其中一位是丽狄雅?铃斯特大人——没错，正是『剑姬』大人。 那位大人和另一位人物仅以短短一年就从本校毕业，但请各位将他们视为例外中的例外。 虽然我这话说起来像是在吓唬人，但本校的校风极为严格。 不仅课业繁重，训练也相当严苛，有许多得耗费周末时光才能完成的作业，各位恐怕没有玩乐的闲暇。 然而，这同时也是能让各位大幅成长的地方。 我在入学的时候，成绩排在倒数几名的位置。 即便身为霍华德公爵家长女，我也只有这点成绩。 然而，只要持续精进，道路便会为你敞开——我能为此挂保证。 这里备齐了成长所需的所有条件。请不要灰心，朝着前方持续前进吧。 我衷心期待能在校内和大家再次相遇。 ——最后请容我说些私事。 蒂娜、爱莉，恭喜你们入学。接下来虽然会很辛苦，但要加油喔！ ＊ 会场传来了比刚才略微收敛的掌声。 是个一如沃尔特大人所描述的孩子啊。 她的肩膀过于僵硬，像是初次见面时的蒂娜。 王立学校固然校风严谨，然而，前提是以一板一眼的态度遵照各种规矩行事。 只要能拿捏到大略的分寸，就有不少时间可以玩乐了。 这和入学笔试的状况一样，是校长恶劣的性格作祟吧。要是交出正确答案，反而会惹他生气，真是麻烦。和某位教授根本一模一样。 「史黛拉是典型的长女个性呢。丽狄雅说不定也得和她学学那认真的性格呢。」 「夫人，丽狄雅大小姐已经非常、非常认真了。」 「这么说也是，她缺乏的……大概是勇气吧？不过，以她的状况来说，太有勇气说不定也不太好呢。呵呵，亚连，你怎么想？」 「……无论是哪一边，应该都会让我很难受吧。」 史黛拉千金入座后，身旁的蒂娜随即开心地向她出声搭话。 『接下来由校长——』 终于到了这一刻，我所知道的最为凶恶的睡眠魔法要席卷而来了。据说就连嗜血成性的野兽也会陷入昏睡……这就是如此能让人熟睡的致词。 ——门扉被打开，无声无息地入内的女仆小姐轻声说了句：「请恕我失礼，女仆长。」随即在安娜小姐身旁说起悄悄话。 就像传话游戏一样，安娜小姐转述给丽莎女士听，最后则是传到了我这里。 「亚连，王宫传来消息，说丽狄雅似乎正在大闹的样子，但目前还不知道详细状况。你就去阻止她吧，毕竟比起在这里睡午觉，还是这么做更能提神醒脑吧？」 ……在这种大日子引发骚动？ 可是，我该亲眼目睹的项目还没有开始。 「安娜小姐。」 「您想看授予首席和次席银饰的颁奖典礼对吧？小的会滴水不漏地拍下的。」 「谢谢您。那么，丽莎女士，我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我会向那些孩子们说明原委的，小女就拜托你了。」 「好的。」 「亚连大人，祝您武运昌隆。小的很快也会跟上的。」 武运……我真的很需要呢，可以的话真想拥有大量的武运指数。我向两人点头行礼，随即站起身子。 真是的，丽狄雅啊……她不要紧吗？希望她没受伤，但这恐怕是我杞人忧天吧。 毕竟——『剑姬』是空前绝后的存在啊。 第2章 「不好意思啊，在难得的王立学校开学典礼上把你叫来。」 在护卫兵的带领下，我来到了王宫内的近卫骑士团训练场入口。而在那里等着我的，是留着卷翘红发、一身骑士打扮、宛如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高?美男子——也就是丽狄雅和丽妮的哥哥，下一任铃斯特公爵，理查?铃斯特公子殿下。 他穿在身上的骑士服相当华丽，应该也出席了典礼吧。 看到他的时候，我不禁冒出了「好帅」这样的感想……糟糕，总觉得有点矮人一截啊…… 据他本人所说——『我在近卫骑士圑里也很受欢迎喔？不过，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在部下之间拈花惹草可不行啊。我每次都只能拒绝她们，然后看着她们哭泣的模样，真是于心不忍啊。』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这些话，还真是不受欢迎的男人们的死敌啊。 哼，反正我不管是在王立学校还是大学，都是个不受欢迎的男人啦！……真哀伤。 说起来，都是因为某人拉着我跳级的关系，害我根本交不到几个同龄的朋友。不仅如此，这四年来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我根本没空去结交朋友。即使是好不容易认识的女生，往来没多久后也会渐渐变得冷淡。大学的学弟妹们应该不至于讨厌我，但总是对我露出诡异的贼笑……闲话就说到这里吧。 理查大人是近卫骑士团编制里的两位副团长之一，席次为第二席。这几年来，他立下了讨伐大型盗贼团和魔物等显赫的功绩，是一位干练的人物。 他今年二十五岁，也是一位常常被卷入麻烦事的受害同伴之一。 咦？问我是被谁卷进去的？这边就麻烦各位自行想像了。 由于附近还有近卫骑士团的成员，于是我恭敬地说道： 「理查公子殿下，您别来无恙。」 「亚连，别这样说话啦，我们都是老交情了。在场的都是可以信任的老练骑士，不用这么在意礼数。」 「谢了，理查。虽然很想和您叙旧……但现在似乎没空这么做呢。」 「……确实如此……」 他的眼里该说是充斥着死心之情，还是已经看开了呢……总之看起来相当疲惫，仿佛已经明白将有多么残酷的命运在等着他似的。 后方的状况早已映入我的视野，激烈的刀剑交击声和魔法发动的声响也传了过来。我必须鼓起勇气，才能直视那样的光景。 我下定决心朝着后方的训练场看去，不禁叫苦了一声。 ……这里是刑场吗？明明处于王都的中心地带吧？ 我别开目光。我相信，逃避现实有时候能够拯救人心。 「看来已经没时间了……该怎么办？她好像气炸了。」 「全军覆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一旦他们被全部干掉……就会传到母亲大人的耳里吧？换句话说，我已经陷入了生死关头！天啊，真想诅咒降在我身上的不幸。亚连，快点同情我、安慰我，然后想办法救救我啊！」 「我同情您的立场，也愿意滔滔不绝地安慰您……可是啊，理查。」 「怎么啦？」 「请别把我当成肉盾。」 他刻意站到我的身后，藏身在视野的死角之中。那丫头的眼睛可是很好的。 话说，您自己上去当她的对手不就好了吗？ 「亚连，我只是个普通的近卫骑士，若是在她杀气腾腾的时候上去和她正面交战……那就等于是喜孜孜地朝着地狱冲锋一样，我可没有这种变态一般的癖好！」 「那我上去送命就没关系吗？」 「因为我笃定你一定能全身而退。虽然免不了流点血，但那是光荣的牺牲啊。」 「请不要说些触霉头的词汇。」 在我们交谈的这段期间，训练场里还能站着的人数以高速锐减着，呈现风中残烛的状态。 真没办法啊…… 我把理查拉到前方，充作我的肉盾。我可不允许您抵抗，毕竟有难就该同当啊。喏，请别再挣扎了，让我们上去送……咳咳，让我们上去一战吧。 「亚、亚连，别这样！我、我可是还有个可爱的未婚妻在等着我啊！？」 「我知道……真是神奇，我愈来愈想把您拖过去了。受欢迎的近卫骑士，就是该死！放心、放心，应该只会被烤得略焦而已……大概、恐怕、也许啦。反正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死不了的，她肯定会手下留情的喔……大概留半茶匙的情分吧。」 「这、这还算得上是手下留情吗！？挨、挨了那招还能笑出来的，就只有母亲大人和你而已啊！」 「丽莎女士和我可说是天差地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呢。嗯，这就和猫咪找人打闹一样，她是个不会对自己人下杀手的孩子啦。」 「…………你居然认真在说这些话，真是教人肃然起敬。」 理查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呢喃着：「喔喔……神啊……为什么要给予我这样的试炼呢？请您只考验亚连就好……舍妹一定会很开心的……」 真遗憾，要是真这么干的话，她就会随便抓尊神过来暴砍一顿的。 我们一步步接近训练场。场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惨叫声和细微的呻吟声。 这可不能让蒂娜她们看见啊，而且会弄脏礼服的。 哎呀？理查，您怎么啦？为什么这样泪眼汪汪的呢？请好好挪动脚步啊？一、二……一、二……对对对，您走得可真好。 我像是哄幼儿般，特地以沉稳的声音向他说道： 「她的本性是个温柔的孩子，这您应该也很清楚吧？难道您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吗？」 「……我这下子总算明白，我的妹妹们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说你『很坏心』了……」 真是失礼。我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对任何人非常温柔喔。唯一的例外只有受欢迎的近卫骑士而已。 我推着不愿配合的肉盾前行，视野蓦地变得豁然开朗。 若是从上空俯瞰，近卫骑士团的训练场就是一个正圆形，外围被厚度和我肩宽相仿的石墙包围。这么一看，就觉得设计上的概念和霍华德家的设施很相似，说不定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这里也是两年举办一次的王国武斗会的会场，所以虽然是军事设施，仍然设有突兀的豪华观众席。听说入场券非常难买……因为我没亲自买过，只能转述别人的说法。毕竟我两次都是跟着别人进去的。 不过，作为活动场地只是特例。由于平时都是由骑士团使用，所以这里比王立学校的训练场更为耐用，鲜少会出现场地破损的事情……理论上是这样啦。 ——然而如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不忍卒睹的凄惨光景。 墙壁各处都有倾圮的状况，巨大的斩击痕迹甚至延伸到一部分的观众席上层，感觉连王宫本身都受到波及。真奇怪，如果用的是魔法，应该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那丫头的对手，似乎是近卫骑士团里较为年轻的骑士们。 身穿金色刺绣白袍、拼命挥舞长杖构筑魔法的，应该就是王宫魔法士吧。他们的白袍看起来还很新，大概是把刚上任的新人也拖进来了。 已经有十来人瘫倒在墙边，一动也不动。 长剑和长杖不是拦腰折断，就是倒插在地或是散落四处。到处都看得到盾牌、头盔和盔甲的碎片，就连灌注了强力魔法屏障的长袍都被扯裂染红，一滩滩血液随处可见。 还站着的人——啊，她一口气将最后四个人一次轰飞了。 四人接连撞上建筑物的一部分，新增了一段哀嚎惨叫，然后停住了动作。 若以王都最近贩售的桌上游戏作为比喻，应该可以判定为全军覆没……吧？ 「……都被我摆平了喔？把那些大话挂在嘴边，却根本撑不了几下，这也配称作近卫骑士和王宫魔法士？想轻视那家伙，你们还是去练个一万年再说吧。因为本小姐平时就是用这种程度的攻势在教育他呢。」 她以冰冷的口吻这么评论，然后缓缓地—— ——丽狄雅看向了这里。 瞬间，『火焰鸟』飞了过来，理查的嘴里发出惨叫声。 真是的。我将手探出墙壁一挥，将火焰鸟直接打散。 「不说一声就发动也太过分了吧？这可不是能用来打招呼的魔法啊。」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明没有感应到你的魔力……蠢哥哥！！」 「呼……为了在这种时刻险中求生而拼尽全力，这就是我——理查?铃斯特的作风！就算结果 会导致我看不到明日的朝阳，我也在所不惜！！」 您若非边逃边这样说的话，我大概会赞同一半的内容吧。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在这种大好日子胡闹，会惹丽莎夫人生气喔？」 「吵、吵死了！……你隐藏魔力靠近的手法才卑鄙！这是犯规！我才不会承认呢！」 「要是知道我会来的话，你早就溜走了吧？到时我如果没追上去，你还会发脾气。既然事态严重到让你拔剑出鞘……咦？不过，没有魔法的痕迹呢。理查。」 「怎么了？」 抵达观众席、占好位子的副团长大人大喊着回应。 一些爱凑热闹的人士似乎不顾危险，打算看个过瘾。 「是新来的挑战者！开盘！开赌盘！」「不管怎么看，那位小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吧。」「我要压冷门！」「还是打安全牌好了。老夫赌『剑姬』。」「呵呵呵……我要全押平手！」「小队长，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冰凉的水果水喔。便宜卖喔。」……居然连一点遮掩的意图都没有，简直可以用光明磊落来形容了。 不只是近卫骑士和王宫魔法士，连看似上流贵族的人物也在看热闹。既然受邀参与就任典礼，就代表他们的地位都在伯爵以上。唔嗯～……该怎么说呢，好像有点不对劲啊。算了，这先暂且不管。 「看来有人指名你来一场剑术比试吧？」 「正是如此！倒在那边的新进菜鸟们就是把你——」理查插嘴说。 「你想连今晚的月亮都见不着了是吧？」 「哈哈哈！我突然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说，丽狄雅啊。」 「……怎样啦。」 「谢谢你。」 「本、本小姐又不是为了……没什么啦。你、你可不要误会了。」 连耳根都红透了，讲这种话根本没说服力，反而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可爱啊。喏，别闹脾气啦。 ——敢找她用剑决斗的人，还真是不要命了。 『火焰鸟』确实是强大的魔法，然而，我的老友的别称可是『剑姬』。 误以为她在不用魔法的前提下比较弱，到底是脑袋哪里出了问题？ 我苦笑着伸出右手。 「来，回去吧。那边的典礼进行得很顺利，差不多要结束了。今晚要开庆祝会，不仅可以吃到铃斯特家和霍华德家张罗的各种美味料理，还有酒能喝呢。你应该闹得很累了吧？」 生着闷气的任性大小姐直盯着我看，然后开口说道： 「……我不要。」 「什么叫你不要啊……」 「本小姐完全没打够呢。所以……」 这是今天不晓得第几次闪过的不祥预感。而且还是特大号的警告。 丽狄雅拔起倒插在身旁的骑士剑，扔了过来。 我按着额头叹了口气，接住了剑。要猜出她想说些什么，实在是易如反掌。 真是的，为什么她看起来会这么开心啊。 「你偶尔也陪我练练吧。」 ＊ 将亚连当成活祭品——不，当成送给可爱妹妹的礼物后，我的内心感到十分充实。妹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原本射向四面八方的浓烈杀气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嗯，干得真好啊。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能好好收场，我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接下来，只要思考怎么应付母亲大人就好。」 「是这样没错呢。因为丽狄雅大小姐倾心于亚连大人，所以这的确是最佳方案。不过，理查大人，两件事情可不能混为一谈喔。身为即将继承铃斯特当家的人物，居然会因为害怕妹妹，而送上将来的妹婿作为祭品……安娜感到十分伤心呢，呜呜呜。」 「！？」 背后窜起一阵凉意，我猛然回头一看……一个人也没有。 是我多心了吗？还以为我家引以为傲的恐怖女仆长已经早一步抵达了。 是我太累了吗？等放假的时候就去找未婚妻寻求安慰吧。 「您思考该如何从夫人等人的斥骂之中全身而退，确实是很有建设性的一步。对亚连大人青睐有加的不只有丽狄雅大小姐，夫人和丽妮大小姐也是如此。思考到这一点，或许提前与心爱之人见面才是上策呢——因为这可能会是您最后一次见到对方喔？」 死神快活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发出惨叫声并站起身子，向后退去。 「安、安、安娜！？」 「是的，小的便是铃斯特公爵家的女仆长，同时也是『暗中守候丽狄雅大小姐和丽妮大小姐会』的会长安娜。小的奉夫人之命来到此地。骑士大人，能给我一杯饮料吗？我口渴得厉害呢。」 站在我身旁的，是有着栗色头发、部分身材显得贫瘠的女仆长。 她嘴上嚷着口渴，脸上却连一滴汗都没流，衣服和头发也不见丝毫紊乱。 她左手握着影像宝珠，拍摄着训练场。 怎么想都会和平收场嘛——只见丽狄雅拔起倒插的骑士剑，扔给了亚连。 而亚连则是苦笑着接下剑，与她拉开距离。 ……咦？难不成她要继续打下去！？ 丽狄雅的实力早在很久以前就超过我了，而整个王国里能和她好好打上一场的剑士或是魔法士，也仅是凤毛麟角之数。 我知道亚连是个优秀的魔法士，也听说是妹妹唯一能交付后背的存在，但若要用剑比试的话……再怎么说都太乱来了！得阻止他们才行！ 正当我慌慌张张地打算出面制止时，在我身旁喝着水果水的女仆长拦住了我。 「唔嗯，虽然反应还算可以，但还不到足以担任当家的程度呢。理查大人，打扰男女约会，可是不长眼的极致表现喔。请回座吧。」 「你、你说约会？」 「要开始了。」 安娜伸手指向训练场。瞬间，丽狄雅的身影消失了。隔了一拍后，尖锐的金属交击声响起。 丽狄雅?铃斯特——有着『剑姬』美誉的王国最强等级剑士的一击，被亚连轻轻松松地接了下来。 专注在赌博之中的人们发出了嘈杂声。 这也是当然的。刚才被我妹妹蹂躏的近卫骑士和王宫魔法士之中，没有任何人能接下她的一击。 双方交手了几个回合后，丽狄雅忽然朝旁侧一跳。怎么了？ 地面在下一瞬间隆起，形成了土之锁链，朝着她追踪而去。 数十道魔法式似乎意图堵住丽狄雅的退路，从她的四面八方浮现，然后接连发动。 至于我妹妹则是用剑直接挥砍魔法式，开辟出足以躲闪的空间后，在训练场里疾奔。她穿过魔法式之间的缝隙，逐渐缩短彼此的距离。 亚连连续发动着水、土、雷的初级魔法，同时维持着不会被剑砍中的距离，并视情况接下或躲避不时飞来的斩击。 ……不会吧？这真的是存乎于现实的光景吗？ 那些魔法式是怎么搞的！？完全不是一般人的用法啊。 一般而言，攻击魔法只会于使用者的前方展开。 若是实战经验丰富的高手，确实能从地面或空中展开魔法式，发动奇袭；然而，面对丽狄雅这类能以超高速进行移动的前卫时，这种打法并不能占上风。因为光要进行一次锁定，就得花费比平时还要高上好几倍的心力。 没想到，他居然能同时控制那么多的魔法式……这时，安娜出声提点： 「理查大人，您会挡到后面的人，请回座。」 对这位女仆长而言，这样的光景似乎不值得讶异。 为什么要用那种「唉……您真是欠缺钻研」的眼神看我啊？对手可是『剑姬』啊！？ 虽说是我的妹妹，但丽狄雅就是所谓的怪物。身为魔法士的亚连，居然能和这样的她打得平分秋色…… 就在我要坐回椅子上的时候——安娜用力摇了摇头。 「谁说您可以坐回椅子上了？夫人向小的下达『让他稍微反省一下』的命令……再加上，您刚才对我的身体特征冒出了不恰当的念头，所以请您直接坐下吧，理查小少爷。」 「……要、要我坐在地上吗？可是我得顾及自己的身分……」 「请坐下。」 「不、不不，所以说……」 「坐。」 「…………遵命。」 安娜相当严格。我小时候的记忆都要被唤醒了。 ……部下们，还有看热闹的人们……不、不要看我啊！别看如此窝囊的我！ 这、这是迫不得已之下的紧急行为喔！？是为了保住我性命的正当行为！ 看看眼前的光景，你们应该马上就能明白了吧！ 他 比我料想得还要更强——奇、奇怪？这、这里是雪国吗？为什么变得这么冷啊？ 「……小少爷，您可知道被迫坐在地板上的理由为何？」 「因为我隶属的近卫骑士团有失体统，我却想着靠他来收拾善后的关系。还有就是安娜的——」 「…………小的什么呢？您只答对一半呢。」 「对不起、对不起。请饶我一命、请饶我……一半？」 「请您看看吧。」 「？」 丽狄雅冲过魔法弹幕，来到亚连身旁挥出长剑；亚连则是一脸焦急地迎战了几个回合，随即着地打滚，闪躲攻势。他所穿着的礼服被泥土弄脏，打理整齐的头发也乱掉了。 「您这下明白了吗？」 「接近战对他来说很不利呢。」 「错了。亚连大人今天因为受邀出席王立学校的开学典礼，所以换上了礼服，也特别打理过发型。您可知道丽狄雅大小姐花了多长的时间，才终于决定他的这身行头？那位大人素来谦逊自持，这可是他愿意穿上敝邸提供的服装，并公开亮相的难得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居然被自己的亲哥哥所管辖的部队给搞砸了！」 「居、居然是那种问题吗？可、可是，搞砸这件事的是丽狄雅本人吧！？王宫魔法士又不归我管……」 「小少爷，这两件事可不能混为一谈喔。」 「咦咦咦咦……」 我自知理亏，也打算负起责任……可是……可是啊。 照理来说，都是先关心亚连会不会受伤才正常吧！？ 「丽狄雅大小姐和亚连大人的打打闹闹，已经算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其中大半的情况都是丽狄雅大小姐在撒娇——以及为了其他目的吧。这样的过程绝无可能造成伤害，因为大小姐的技术早已超过了那种低端次元。」 丽狄雅斩开并穿过无数的初级攻击魔法所织成的网，向亚连发起不晓得是第几次的肉搏战，脸上居然还挂着如此开心的笑容…… 她以让人不寒而栗的速度接连挥斩，亚连勉强挡下攻势后，再次施放无数初级攻击魔法，借此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样的光景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和先前不同的是，亚连已经不会再用着地打滚一类的方式躲避攻击了。 他似乎保持着一定距离，透过初级魔法打造出『通道』，并借以缩小进攻的方向。 在一旁观战的骑士和魔法士之中，渐渐有人看出端倪，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我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就算说得客气一点，这也是神乎其技的领域了。 到底有多少骑士和魔法士办得到这种神技呢？ ……话说回来，丽狄雅为什么一直没有用上『火焰鸟』？ 应该说，她根本没用过任何一次攻击魔法。这场决斗中，她明明没理由要遵守和刚才那些家伙对打时的规则啊——难道说……？ 安娜点了点头。 「丽狄雅大小姐仅会使用身体强化魔法，完全不使用攻击魔法；至于亚连大人则是原则上仅会使用初级魔法——这就是两人之间的规矩。您可明白其中的意义？」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沟通手段吗？」 「正是如此。两位都没有全力以赴。就丽狄雅大小姐的立场来说，这只是在稍作撒娇罢了。每次结束时，她都会变得心情极佳。毕竟那位大人是个很会宠人的高手呢。」 哈哈哈，看来我的眼睛真的出问题了。不管怎么看，眼前攻防战的水准之高，都已经是武斗会决赛的等级了…… 原本一直喊着下注或发出惊呼的观众们，这时也一脸严肃地开始讨论。 骑士们和魔法士们的脸色尤其难看。 没错！我想看的就是这种反应啊！你们很懂嘛！ 毋宁说，老神在在地摄影的女仆比较奇——不，我什么都没说。 我坦率地问道： 「安娜……你有信心能打赢他吗？」 「这个嘛，若是在战场上遇到他的话，应该有可能从他手底下溜走吧。」 没有考虑交手的选项。这位在铃斯特家担任谍报员，曾笑着度过各种生死关头、甚至曾让母亲大人拔剑相向的安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我说不定一直以来都太小看亚连了。 我知道丽狄雅很喜欢他，也听过各式各样的传闻。 但那些传闻的核心人物都是我妹妹。 给予他正确评价的传闻可说是少之又少。就连和他有交情的我都低估了他的实力，其他人对他的评价肯定更为差劲吧。 ……『杰勒德王子因为在王宫魔法士术科测验中惨败，因而动用关系逼他落榜』的传闻，看来是真的啊。 安娜以沉重的口吻，向大为震惊的我宣告： 「那位大人会被称为『剑姬』的搭档——『剑姬的头脑』的理由，您是否已经明白了呢？他之所以能站在丽狄雅大小姐的身旁绝非空有架子，亚连大人可是有着能与大小姐平起平坐的实力喔。小少爷有多么努力上进，敝邸的人们全都看在眼里……但仍是远远不够呢，请您继续精益求精吧。」 「……是的。」 我得更加努力才行。 话说回来，我的脚开始没感觉了……就不能原谅我吗？ 咦？不行？ 是，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安娜老师！ ＊ 无数枚水属性初级魔法『水神弹』从上空落下，丽狄雅却轻松地全数避开，并以惊人的速度接近。 隔了短短几秒，我将事先设置好的雷属性初级魔法『雷神弹』，朝着她的前进方向发动。 ——被看穿了。就算每一发的发动时间和射击速度都有调整过，仍是发挥不了作用。 她随手砍掉了数十个魔法，进一步提升速度。 真头痛，比起半年前——我们最后一次交手的时候，她又变得更强了。 大概是她在训练丽妮的过程中，也一并锻炼自己吧。这确实很有她的风格……但我的冷汗却一直止不住。 就算试着用土属性初级魔法『土神锁』绊住她，绝大部分的魔法式在发动之前，仍会遭到斩击后被破坏。 逐渐被逼入绝境了，这下该怎么办？ 我一边构筑下一个魔法，一边百般不愿地做好用剑迎击的决心。就在下一瞬间，我接下任性的大小姐所劈来的一剑，并抗议道： 「……你是不是、变得、太强了啊？」 「哎呀？你接得挺轻松的嘛。看来就算我使出全力也不要紧呢。」 「……恕我心领了。我想要的是、温柔的、对待！」 我持剑回推后，刻意向后一撤。 降低威力的风属性初级魔法『风神波』在窄小的空间之中展开，我随即试着全力逃跑——但立刻打消念头。 如今众目睽睽，就算计划顺利成功，后果也不太妙，我不太愿意这么做。 丽狄雅一脸讶异，拉开距离后问道： 「？你刚才怎么了？」 「啊——……不，就是说……」 真、真难以启齿。这应该是我想太多吧。 我先将视线挪向观众席，再移到了丽狄雅的裙摆一带。她随即传来杀气。 「……看来你很想死呢。好啊，本小姐马上赏你一剑。」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是穿着这种短裙的你——」 「我不听辩解。」 「太不讲理了！」 我连展开魔法的空档都没有，面对突击而来的丽狄雅，只能勉强挡下攻击。尖锐的金属交击声接连响起，我手中的长剑迸出了不太妙的声响。 010 ——下劈、上捞、横斩、斜劈、全力刺击。最后则是以目不暇给的八连刺和十字斩收尾。砍完一整套剑法后，她便调整顺序再次攻来。 居然能把基本技巧耍弄得花样百出！这反复使出的剑技带给人这样的想法。 她就这么想把我拉进剑术的世界吗？在挥剑出招时，她甚至刻意地吹起口哨。虽说你平时都找不到对练的对象，但也别拿我当沙包啊。 ……奇、奇怪……？八连刺和十字斩算是基本技巧吗？ 我在实战的时候，几乎没看过有剑士用这两招啊！我接住了她的横斩，架开她的反手变招刺，又格挡住一记下劈。她的攻势仍旧绵延不绝。 这四年期间，我已经接过了她的剑几千、几万次，但还是再次深切地明白——我并不适合当一名剑士。 就算能抵达平均之上的层级，应该也无法在剑士之路上登峰造极吧。 她在能够使用魔法之前只相信着剑术。寻常剑士是挡不住她的。 要抵挡 她的攻势并不难，因为她只针对几个容易防御的部位集中攻击而已。简单来说——她根本彻底在放水！ 若非如此，在这种极近距离下的战斗，加上魔法几乎有一半被封住的状态下，我绝对不可能站在地上。 ——唉，不管怎样，我多少想挣扎一下，并不打算就此投降。况且，骑士剑也差不多要坏了。 虽然这把剑打造得十分坚固，但她的每一剑都来得太快，根本没办法全数卸开。 为了反击，我必须争取一点时间才行！ 我弹开挥来的斩击，发动暗属性初级魔法『暗神线』，抓住了她的剑。 若是对上一般水准的剑士，这一招就能为我争取不少时间……但眼下的对手可不好惹。就算是难以劈开的魔法，也只能撑住几个瞬间。 我向后飞退，准备下一个魔法。 「你每次都爱耍这种小聪明！」 「谢谢你特地开口称赞啊！」 我向轻易斩断暗之线的丽狄雅随口说道，并大量发射全魔法之中以速度最快闻名的光属性初级魔法——『光神弹』。 只要稍稍挪开距离，这一招肯定能让对手无从反应。即便造成不了致命伤，至少也能绊住对手的脚步。 ——唉，但是对『剑姬』发射的结果就会变成这样…… 「太慢了、太慢了！这种火候的魔法根本伤不到本小姐分毫！」 「你应该被射得满身是伤，然后出言感叹『……剑士的时代似乎就此止步了』才对啊！」 「哈！真是肤浅。你以为在对上本小姐的时候，用上同样的魔法还能奏效吗？」 若是采取防御或闪避就算了，她竟刻意用剑身承受魔法，玩起反射游戏。最后她甚至玩上瘾，试着在回击时增加魔法的速度。 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子弹还来不及分解，就撞上相同的魔法而互相抵销。我的魔力因而剧烈地消耗。 去年对打的时候，她曾经在短时间内挨了好几下，大概是为此开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应对招式吧。 该说她勤于研究呢，还是该说太不服输呢……我真的很想苦口婆心地劝她别这么认真。我拼命地抵销回击的子弹，思考下一步。 ……不行，只靠初级魔法的话，我真的没办法摆平这样的对手。 用不了上级魔法和更高阶魔法的我，是赢不了她的。不对，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要赢过她的念头。 但要是刻意认输，又会惹她生气…… 「看招看招！这样就要认输了吗？给我看看你的骨气呀！」 「要是我认输的话，是不是有人又会因此生气啊……可以收手了吗？」 「没礼貌。本小姐可没有生气，讲那些话只是想挫挫你的斗志。」 该怎么办，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知道她只是在找人撒娇，但她可是丽狄雅?铃斯特，若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都得夜夜以泪洗面。 我一点也不想明白被肉食性野兽袭击、命悬一线的草食性动物的心情……就算难以获胜，至少得挣扎到棋差一着的程度，这样才有交涉的余地。 『光神弹』被全数处理后，丽狄雅随即发起不晓得是第几次的突击。 ……我原本想做好准备应战，但如今只能拼尽全力了。 我停止展开魔法，拉近与她的距离。 她的神情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极具魅力的笑容。你也太开心了吧！ 在急速拉近距离后，两把剑于训练场中央激烈相交。魔力从剑上迸散，冲击波扬起了周遭的沙尘。 呜咕、好、好沉重…… 「呵呵?本小姐就夸夸你敢正面对决的胆识吧?」 「咕……你、你先等一下啊，丽狄雅。」 「才、不、要?」 长剑推挤的力道变得更强了。 这、这只是模拟战吧？你的剑可是真剑，我被砍到的话会痛的喔？不过谁都知道你的技术超乎寻常，不会犯下那种半吊子的失误啦。 ——好啦……就让她惊讶一下吧。 我左手抚上剑身，将构筑许久的魔法横向展开。然后—— 「！？」 丽狄雅瞪大了双眼。 只见骑士剑缠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并染成了蓝色。很好，看来很顺利。 「哦，这就是从霍华德家带回的伴手礼吗？真是有意思的魔法式。」 「毕竟我有幸亲眼目睹『苍拳』，所以就依样画葫芦了。」 「哦～但你应该不会认为，光是这样就足以击败本小姐吧？」 魔剑捣碎冰块的同时，散发出光芒。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剑身冒出了数十条『冰』之藤蔓，袭向丽狄雅。 「啧！」 丽狄雅在咂舌的同时向后飞退，我则以藤蔓展开追击。与此同时，我挥动左手，胡乱发射『光神弹』、颜色相近的『雷神弹』，以及难以目识的大范围魔法『风神波』。 ——成功与她拉开距离，让我萌生出安心感。总算能重振旗鼓了。 问题在于我完全找不到一丝胜算。要是魔力用尽的话…… 试着施展出这招后我才发现，这会剧烈地消耗我的魔力。附带一提，由于这个招式是模仿霍华德家的『苍拳』和铃斯特家的『红剑』，姑且就称之为『苍剑』吧。虽然其与另外两者的内涵和威力相去甚远就是了。 但是，若解开这个魔法，我就会失去平手收场的手段…… 就算用上无数藤蔓和初级魔法进行牵制，丽狄雅似乎很快就能适应。她没有闪躲的打算，就只是站在原地出手迎击。动作太快了啦。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斩击的凌厉度好似又提升了…… 她原本开心的心情蓦地一转，看起来很不服气。于是我停止展开魔法，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个——丽狄雅小姐？」 「有什么事啦！你这个无情的劈腿男！」 「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啊？」 「我才没生气，是你眼花了吧。」 「不，你明明就在生气吧？」 「别让我讲同样的话。」 「这又不能怪我……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你家的家传绝技吧？」 「我——说——了！我就是没有在生气啦！……你用得出来的话，为什么不用？」 「这可是模仿公爵家秘传绝技的招式，要是未经许可之下在这里施展，后果应该不堪设想吧。」 「但你不是用上了霍华德家的家传绝技吗……那、为、什、么，你就是不用我们家的啦！」 「不不，这是因为……」 铃斯特公爵家有只传给直系子女、名为『红剑』的奥义。这和『火焰鸟』同为公爵家的杀手锏，亦为武技的象征。 就我认为，这和『苍拳』是系出同源，只不过两家都做了独特的改良。 实际看过这两种奥义后，我认为前者重视的是攻击，后者则是注重攻防之间的平衡。 沃尔特大人在最终测验上所施展的『苍拳』肯定只是皮毛而已，肯定不是他的真本事。 而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有着被丽狄雅用『红剑』打得灰头土脸的经历，所以多少还能摆个样子出来。况且，我也经过铃斯特公爵和丽莎女士同意，能够施展『红剑』。 若是在四下无人的状况对打，我大概会选用完成度较高的『红剑』……不，应该还是不会用。毕竟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觉得火焰能对她造成有效打击。 『苍剑』虽然是尚未完成的招式，但她是第一次见识，因此占有出奇制胜的优势。要用的话，当然得用这招。 然而，眼前这位生闷气的大孩子，却用眼神强烈地诉说着：『这根本不构成理由！』 换作平时的话，用有旁人在场为理由，多少还能说服她吧。 她会闹别扭到这个地步，或许是因为我在王宫魔法士测验落榜，又跑去担任家庭教师，与她超过三个月见不到面，这份抑郁的感觉一次爆发的缘故。 自从四年前相识至今，我还是头一次和她分开这么久。 明明最近都天天见面啊，这个大小姐也太任性了吧！ 我打横骑士剑，再次伸手抚过剑身。 ——剑身从『苍』转变为『红』。长剑发出光芒，瞬间灼烧空气。 「一开始就该这么做啦。有个思虑不周的下仆在，可真是伤脑筋呢。」 「事后肯定会惹出大麻烦，你得和我一起去道歉喔？算我拜托你了。」 「那也要你先赢过我才行。」 「但我好像从来没赢过你吧？」 「那不是废话吗？你哪可能在用剑的时候 赢过我呀。」 丽狄雅解开架式，握着爱剑的右手垂于身侧，放松全身的力量——这是『剑姬』平时的架式。看来对练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我俩一语不发，面对面展开对峙。 观众席似乎也呈现凝神关注的状况，人数还比刚才更多了。 「——本小姐要上啰。」 「嗯，来一决高下吧。」 我们同时点了点头，然后蹬地加速。 数个瞬间之后，我俩之间再无距离——挥出的长剑交错，火花四溅，扬起了周遭的粉尘。 「唔、咕……」 「喝啊啊啊啊！」 丽狄雅娇喝一声，向前踏定。要被推过去了！ …………抱歉啦，这毕竟还是决斗对吧？ 剑身再次变化成『苍』色。冰之藤蔓伸展，束缚住魔剑。 「！你居然骗我！？卑鄙小人！你知不知耻呀！」 「你打算在输掉的时候喊这些话吗？就让我拿下胜利吧！」 我挥动左手，在脚边发动『土神锁』，锁链随即缠住丽狄雅的双脚。接着，只要能在极近距离下发动『光神弹』…… ——赢了！苦蹲四年终于有成。虽然只是玩闹性质，但我终于——！ 我彻底大意了。待我察觉之际，丽狄雅已经松手放剑，抓住了我的胸口，随着一声「嘿咻」把我抛了出去。 我的身子飞上半空，随即砸落在地。 在冲击的影响下，原本备妥的魔法登时消灭。 我光是使出护身倒法就耗尽了全力……好痛。剑背抵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露出苦笑，高举双手。 「真痛啊……投降、投降。这次又是我落败啦。」 「居然输给一招普通的摔技，真是缺乏锻炼呢！」 任性的大小姐一副还没打够的模样，冷淡地这么宣告。 光是陪她对练，真的就会感觉生命受到威胁啊。她不仅魔法高强，在剑术方面的造诣更是强悍得让人觉得前者只是儿戏。 就算缩小她的进攻方向，用上初次亮相的招式，再辅以奇袭之助，依然只能饮恨吞败。 真是个厉害的女生。我撢一撢尘埃并站起身，拾起骑士剑……哎呀，果然。 「只能陪你练到这里啦。喏，你看。这里……啊，这里，还有这边也是，都被砍出缺角了。居然把近卫骑士的物品打坏……唉，不过你已经摧毁掉更夸张的东西了——才上任第一天，你就把近卫骑士和王宫魔法士们的自信和荣耀捣成碎屑，这样真的好吗？」 「本小姐可是放水到极限了，结果他们还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真是不经打，太缺乏练习了！」 「别讲这种强人所难的话啦……他们应该很努力了吧？就夸他们几句吧。」 「我才不这么认为呢。还不如赶紧锻炼，至少要让本小姐使出威力全开的『红剑』才行！」 要、要是挨上那一招，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啊…… 既然有这么高超的才能，就老实地以近卫骑士为目标不是挺好的吗？ 丽狄雅的剑当然是丝毫未损。明明就承受了好几百发的魔法啊。 ……我、我可没气馁喔。 能正面接下她剑技的人，大概只有『剑圣』大人、『近卫骑士团团长』，或是那位『勇者』大人吧。也就是所谓的非人——咳咳，所谓的个中高手们。 我和你们不一样，只是个普通人。我可以断言，方才那一战我已经全力以赴了。 还要继续打吗？她只要兴致一来，就会一直打到心满意足为止。 只见丽狄雅从口袋里取出某个银色的东西——是我送她的怀表。 确认时间后，她「啪」地一声关上了表盖。嗯？ 「真没办法，今天就放你一马吧。」 「谢谢。那怀表……你连上班都带在身边呢。」 「！？怎、怎样啦？既、既然是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了吧！要怎么用都是我的事！」 「我很开心啊。不过，表盖上面是不是刻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数字和文字喔？」 「先、先别提了。结束了啦，结束了。快来复原场地！」 丽狄雅像是想带过这个话题似地，红着脸大声娇斥。别因为一时兴奋，就拿着剑挥来挥去啦。 而且我很累啊，你也不想想我连发了多少次初级魔法？话虽如此，因为施法效率经过改良，比以前提高不少，所以我的魔力还没耗尽，但别以为我还有那种余裕——我环顾周遭。 …………喔，嗯。还是把坑洞和裂缝补起来吧。 我发动好几种土魔法，修复好似历经战火洗涤的训练场。 站在我身旁的丽狄雅低喃道： 「你这毫无意义的控制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会吗？你不也办得到相同的事？」 「太麻烦了。杂事就该由你包办。」 「…………」 这可不是脸上挂着笑容时该说的话啊。 啊，这对蒂娜她们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教材呢。 「喏，快点把场地修好。反正你一定在想些『很适合当教材』一类的事吧？以世间的常识来说，这似乎是一种虐待喔？」 「……是谁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虐待我的？」 「啊？你应该要为能与本小姐一战，感动得泪流满面才对吧？」 「是是。对了，理查！」 我确认起逃之夭夭的背叛者……结果他居然在正座？ 安娜小姐站在他身旁，脸上挂着微笑。 ……还是别深究了。 那是连铃斯特家的女仆和执事们，都会为之恐惧的魔鬼教官模式。理查，就算露出那种眼神，我也不会理会喔。毕竟是您出卖在先啊。 「亚、亚连——救、救我……」 「我可以治疗那些受伤的人吗？」 「没问题。但、但是别无视我的求助啊……」 「谢谢。回头见。」 总觉得后方好像传来了惨叫声，但那一定是幻听啦、幻听。我什么都没听见。 出手的不是丽狄雅或丽莎女士，您就算走运了……不对，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请您千万要好好活下去。 我对着瘫倒在墙边的近卫骑士和王宫魔法士们，施加了急救用的回复魔法。 由于我们的模拟战打得太激烈，所以一直没人敢靠近施救。于是我对在外侧待机的骑士和魔法士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现在过来也没问题。 ……周遭的人们全都用力地盯着我看。这是为什么啊？ 虽然刚刚那一战有些引人注目，可能还会被丽莎女士或铃斯特公爵训一顿，但我应该没做什么会引发众人好奇心的事吧？ 难道说，他们对我产生了怜悯之情？没错，这真是害惨我了。 我结束了训练场的修复工作后，转了转肩膀。真累啊。 此时，一声清脆声响传来，只见丽狄雅回剑入鞘，模样相当帅气。 不过，只要我这么说，她就会连续不开心好几天，所以我没说出口就是了。 「唉，累死了。啊——难得穿礼服，却弄成这个样子……我的钱包可赔不起这个钱啊……」 「你啊，就算打算尽孝心，也不该送钱送到只能勉强度日呀。要我说几次你才听劝啊？」 「哈、哈哈……真抱歉。」 「……你真的有在反省吗？」 丽狄雅狠瞪了我一眼，逼近而来。 会不会靠太近了？ 她抓住我的胸口拖了过去。 「……有汗臭味。」 「真、真过分！这是生理现象，又不是我的错！？」 「可是我没流汗喔——你、要确认……看看吗？」 「……丽狄雅……我个人认为，如果害羞到没办法忍耐，就不该逞强了。」 「吵、吵死了！那、那个，去吃午餐吧……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出了大糗的丽狄雅对我伸出右手。她刚刚说「目的」？ 我一深入思考，她就一脸焦急地握住我的手。等、等一下，我还有手汗没……哇。 「……手湿湿的，好恶心喔。」 「我、我有说过了吧？行程一如往常，卡莲也会一起吃饭。你没问题吗？」 「我不介意呀。话说，你刚才秀的那一手?伪装魔法剑，晚点要教我喔。你的脑袋就只会耍这种小聪明！」 「这叫巧思。要我教是没问题，但这对你而言并不需要吧？」 「……因为我能好好施展的上级魔法只有炎魔法的关系？」 「不是啦，你只要专心在用剑上就好，剩下的部分由我来处理。」 我露出微笑，轻轻颔首。 丽狄雅负责前卫，而我担任后卫。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么解决掉眼前的大小事，所以没必要 打散这样的配置。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让我稍稍放下了心。晚点再教她吧。 在我打算和理查会合的时候——一道黑影疾驰而至，轻轻一跃。肩膀感到微微一沉，原来是有着黑猫外貌的使役魔——红豆小姐。 ——这样啊。这么说来，那人确实会待在这里呢。 毕竟他再怎么说都是前任王宫魔法士之首，也是国王陛下的魔法师父。就算现任的重臣们对他再有不满，也一定得招待他出席。 这令我想起他每年都会发出的那种惹人厌笑声。 我用一只手抚摸着红豆小姐，朝观众席上层说道： 「您来得可真晚。您的学生可是遭遇到了危机呢，就算您暗中相助，应该也不会遭受天谴吧，教授？」 ＊ 身穿礼服的绅士挂着笑容，走下观众席。周遭的人们同时起立，向他低头致意。 说到这人的身分，正是我和丽狄雅在王立大学里所属的研究室之长，也是王国首屈一指的魔法士，一般都称呼他为教授。 不仅如此，他也是让我续任蒂娜她们的家庭教师的幕后推手。 呃……他本名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他出身于名门世家，有着好长一串姓名。由于没有任何人会称呼他的名字，所以我都忘光了。 「哈哈哈，我可不会做这么不识趣的事啊。我说啊，亚连——」 「……您有何贵干，我要砍过去了喔？」 我先发制人，以冰冷的口吻说道。 他虽然不是坏人，但有着把事情愈弄愈糟的坏习惯，用这样的态度应付他，只能说是刚好而已。我身旁的老友可是已经在准备施放『火焰鸟』了喔。 「这、这不是你该说的话吧！？真是的……嗨，丽狄雅小姐，我诚挚地恭喜你就任王宫魔法士。你似乎尽情地大闹了一场呢。」 「是对方找碴在先，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教授您不也能帮我作证吗？」 「嗯，我确实目睹了事发经过。不管怎么想，错都完全不在你身上，毕竟那些蠢货居然把亚连——」 「您要是敢说的话，我就烧了您、劈了您，然后再把您烧过一次。」 丽狄雅搭着剑柄，随时准备突击。『火焰鸟』也准备完毕，随时都能发动。她朝我瞟了几眼，真是好懂。 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她虽然立刻狠狠地瞪了过来，但害羞的心情似乎更胜一筹。 「请别刺激她了。如果教授愿意下场的话，那我自是喜闻乐见。」 「我可还没打算进棺材啊。其实呢，是有一位大人说想看看你。反正以你们平时的作风来看，肯定一打完就转身走人，而且还会感情融洽地手牵着手，对吧？既然都给你表演的舞台了，就空些时间给我吧。」 「请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您难道不想珍惜自己的生命吗？还有，『舞台』是什么意思？」 「……我们才没那样。嗯，这点我很清楚。反正你和本小姐的交情也没有很——没有……吗？」 我搔搔脸颊，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那么容易掉进教授的陷阱里啦。 「您要是再敢说笑，我就要召开学生法庭了。到时请在庭上把您干的坏事全说出来，如此一来，我就会因为开心而扣掉一些利息。」 「没、没说出具体数字这点真教人发毛呢。因为看你们的互动总是看不腻，所以才会忍不住多嘴几句。占据我脑海的，无一不是好事喔——啊，他来了。」 教授伸手一指，随即深深地低下头。 ……这人居然会表现出如此谦恭的态度？国内有这号人物，需要他这么做吗？ 从观众席上层通道现身的是——我立刻单膝跪地，垂下脖颈。红豆小姐也跳下肩膀，在地面上坐好。 啊啊！我就知道是麻烦事！！早知道就拽着丽狄雅立刻走人了！ 身旁的老友似乎和我意见相同。她嘴里呢喃着：「……之后要砍了你、烧了你，然后再把你剁一顿……」我举双手赞成。 好几道脚步声逐渐接近。一道粗犷的嗓声响彻训练场： 「各位免礼。」 站在训练场入口处的，是一位戴着黄金王冠的金发男子。他有着可称之为壮汉的强壮体格，身上穿着以白色为基调的豪华服饰——正是国王陛下。 而在他的身后，有两人正以担忧的眼神凝视着我们——分别是白金发色之中带着淡蓝、身材高壮的沃尔特?霍华德公爵殿下，以及留着带有卷度的红发、沉稳面容下可窥见严厉之情的纤瘦男子，理恩?铃斯特公爵殿下。 「丽狄雅、亚连，好久不见。你们似乎做了些有趣的事，为什么没知会我一声呢？」 「是的……」 「…………」 这里就交给丽狄雅处理吧。 虽说我在非官方场合和陛下见过几次面，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介平民直接回话终究不太妥当，说不定会带给两个公爵家困扰。况且，我都还没直接问过她失控的理由。正所谓沉默是金。 好痛！……丽狄雅，别掐我的背啦。放心，你一定能熬过这一关的。别、别推我啊！就算是我，也不能在陛下面前造次啊！ 在我们暗中较劲的时候，低沉的笑声传来。 「呵呵呵……好吧。丽狄雅，我准许你直接回答。」 「是的。」 「年轻人彼此切磋琢磨，固然不需追究。然而……今天乃是王国崭新的『剑』与『盾』，亦即近卫骑士和王宫魔法士的就任典礼，可是大喜之日啊。在这样的典礼结束后，你马上闹出如此夸张的争执场面，肯定有什么理由吧？」 「在下不便在此明言。」 「哦，为什么呢？」 「陛下应当知晓个中缘由才是。」 丽狄雅以嘹亮的声音如此回答。我能理解。 ——和那位大人有关啊。原来如此，那就不该在观众面前抖出来了。 她看似表现得威风凛凛，但右手却微微发颤。 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我毕竟是个男人，你要是不打算说下去，那就由我来代答吧。 于是我抬起头，大声说道： 「陛下，请容草民发言！」 周遭鼓噪起来，难听的骂声接连飞来。两位公爵干咳了几声制止他们。 看来我的来历已经公开了。众人投来好奇与强烈的轻蔑目光。那位大人及其跟班们，似乎也在场。 陛下心情似乎很好地朗声说道： 「——准了！」 我的左手被用力握紧。放心吧。 「感谢陛下开恩。丽狄雅?铃斯特公爵千金乃是有『剑姬』美誉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拔剑私斗。关于这点，在她身旁待了超过四年之久的草民最能明白。陛下，丽狄雅大人方才已坦言『不便在此明言』，请您谅解。恕草民重申，这位大人是极为温柔的女性，绝不会在毫无道理的情况下拔剑出鞘。就算有人使出『言语之剑』亦是如此。」 「——我大致明白了。理恩、沃尔特。」 「「在！」」 「事后给我详尽的报告，就算牵扯到王室也无妨。」 两位公爵静静地点头回应。 太好了。这下就——此时，只见身穿近卫骑士服的一名青年，气势汹汹地冲下观众席。他一踏入训练场，立刻跑到陛下身旁。至于他的跟班们……似乎在外围观望的样子。 「父王，为何……您为何这么做！？在我的求婚接连遭拒后，今天终于是我一吐怨气的大好日子——我的朋友们只是基于善意担心她的前途，不过就是稍稍提醒她那人的来历，以及称呼没有血缘关系的下贱兽人为家人的愚行，她就为此大发雷霆，掀起一阵骚动，可谓无礼至极！对于这样的女子，您居然不给予任何惩罚，真是岂有此理！被打伤的人们可是诉说着真相啊！？那边的下贱之人！竟敢向父王直言，你以为这样的行为可以被原谅吗？给我想想自己的身分！不过就是个没能考上王宫魔法士的丧家之犬——」 「…………杰勒德。」 这位满脸通红的青年，正是王室的次男——杰勒德?威茵莱特王子。 他在继承王位上排行第二，年纪比理查小两岁，今年二十三岁。 他隶属于近卫骑士团。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第八席。 也许是情绪激动的关系，他引以为傲的金发如今披散开来，眉清目秀的脸孔扭曲变形，还大动作地动着修长的身子。 ……他也是我报考王宫魔法士测验时，在术科测验上遇到的对手，同时是让我落榜 的大人物。 他如此夸张地不打自招的模样，我记得没多久前才看过一次。上次的那件事，我听说您花了不少工夫才顺利抹消掉啊？ 况且，败在我手底下的您，居然说身为胜方的我是丧家之犬……若他的主要目的是『让我落榜』的话，那我确实输得体无完肤啦。 就在周遭陷入一片沉闷的寂静中时，我侧眼朝身旁看去。 别乱来。要是举止失当的话，你说不定会立刻被拔掉王宫魔法士的头衔。看来之后得让她尽情发一顿脾气才行……但我很开心就是了。 那张漂亮的侧脸，不仅双颊染上红晕，如今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根。 她其中一只手将我的手握得生疼，混杂了害臊和愤怒之情。 杰勒德王子尖声喊道： 「你倒是说句话听听啊！像你这种贱民，岂有和我等远亲铃斯特家的女儿并肩而立的资格！岂能让你有这种资格！就因为被你这个受到兽人领养、半个不是人的家伙妨碍，才害得丽狄雅直到现在都结不了婚喔？这都是她沾染了野兽腥味的关系！我明明大发慈悲地多次提议，要由我接下这个女人……但这女人还真不长眼。你就说服她回心转意，作为你迄今犯错的惩罚吧。若你照办的话，那即便你是个和野兽一同伏于地面的畜生，我也多少愿意网开——！？」 「……您说得太过火了……」 我放开丽狄雅的手，逼近王子并抓住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提起而勒住气管。 「咕！你、你这家伙！在、在做什、么……没、没法呼……」 他激烈地挣扎，发出怒骂声和轻蔑之词。 真是个学不乖的人。您应该很清楚我这人不是吃素的吧？ 之后会有什么下场？……我才不想管呢。 我缓缓地向陛下道出心声： 「正如殿下所言，我和公爵千金的身分有着云泥之差。若草民的存在，会对丽狄雅大人的前途有不良影响……那草民将再也不会见她。自与她相遇后，草民就如此下定决心了。草民在此向双亲和我故乡的大树起誓。」 「唔！？」 我感觉到身后的丽狄雅倒抽了口气，身子剧烈发抖。 这是我的真心话。这点程度的觉悟，我早就准备好了。 「然而，殿下的后半段话却让草民无法视若无睹。若只是针对草民个人的揶揄，那草民自会概括承受。然而，居然说公爵千金有野兽腥味？说我的家人伏于地面？就算您是王室的——不对，就是因为您是王室的成员，所以有些愚蠢的言论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根据殿下的回答……视您的想法为王室总体意见也行吗？」 「呜咕、好痛苦……救、救救、我……」 「…………唉～～～～～～……亚连啊。」 陛下发出长长的叹息后，以一副精疲力竭的神情开口。 ——在听到回复前，我还不会收手喔。我加强手上的力道，王子的脸孔因缺氧而变得铁青。 「王室与臣民同在，兽人族当然也名列其中。一旦有大事发生，我会亲自率军，身先士卒地守护人民，而这正是身为国王应有的责任和义务。对于丽狄雅?铃斯特和你双亲的侮辱之言，就以我的名义撤回吧……这边就请你退让一步了。」 我将手松开。王子的身体无力地摔倒在地，气喘吁吁。 我单膝跪地，垂下脖颈。 「——草民做出了无礼之举，真是非常抱歉。虽然草民一人的头颅恐怕没有那样的价值，但希望陛下亦能撤回对于公爵千金、在下的家人——亦即狼族的惩罚。」 「蠢货。该给予惩罚的是哪一方，不已然昭然若揭了吗？之所以会闹出这些事，也是因为我的管束太过宽松了。你在王宫魔法士测验的——」 「陛下，还请谈论至此即可。」 教授在这时打岔，还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知道我不想让丽狄雅得知那起事件的真相，借此卖我人情吧。 ……老实说，这确实帮了大忙。感激不尽。 真是紧张死我了……心脏像是警铃一般怦怦作响。这件事可得向蒂娜她们和卡莲保密，否则绝对会被训斥一顿的。 感觉寿命少了好几年。总而言之，这下子就能放心了。 ——猛喘着大气的杰勒德王子朝我看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疯狂。 我勉强将身子挡在丽狄雅的面前。王子伸手握向剑柄—— 「你想干什么啊？嘿。」 原本一直承受着安娜训斥的理查，一把抓住了王子的手。 「！？放、放开我！这是命令！！」 「命令？」 「没错！听令于身为王子的我，是你们的义务吧？王国的臣民之所以存在，都是为了侍奉身为王储的我。就算是铃斯特家之人也不例外！」 「……杰勒德，你是一名近卫骑士，而我则是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兼第二席。至少在骑士团里是这么回事。」 「咳哈！」 理查出手压制，让王子整个人趴伏在地。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抗议声，以及如雷的喝采声。 陛下皱起脸孔。恐怕是儿子的人望之低，让他受到了打击吧。 「团内制定了准则，其中便有适用于你这种轻蔑弱小骑士、贬低应当守护的存在、耽溺于地位之人的罚则。我要罚你禁足两周——这是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理查?铃斯特的正式决定。若想要我撤回成命，就去和团长商量吧。不过，你应该会先死在那一位的剑下吧——陛下，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什么！这、这种蠢事，岂有可能得到父王的认可！」 「…………两周太短了，罚他一个月吧。从今往后，禁止他接触丽狄雅?铃斯特和亚连；若在禁足期间闹事，就剥夺他近卫骑士的头衔。」 「父王！？」 「……你这个蠢货！骑士们，把这愚蠢之人拖下去！」 原本在围墙外侧守望的近卫骑士们，立刻领命抓住王子。 「陛下，还请稍等。」 听似神经质的尖锐嗓声传来，教授登时苦着一张脸。 自通道现身的，是一名捧着厚重书本、身穿魔法士长袍的壮年男子。他挂在左眼的单眼眼镜和留长的白胡子，相当引人注目。 此人便是现任的王宫魔法士之首——盖哈特?嘉德纳大人。 他是典型的守旧派，同时也是贵族派阀的一大巨头。虽说身为次男的他未能继承侯爵家的当家之位，但他相当拘泥于血统的有无，对于实力至上的方针也多有批判，许多负面传闻与他脱不了关系。只听他以不带感情的语气向陛下进言道： 「请别忘记引发骚动的乃是丽狄雅?铃斯特这项事实。此人已是王宫魔法士的一员，若不能用律法规范的话，臣认为并不妥。此外，那边的平民也不敬地对王子犯下暴行。陛下若做不到赏罚分明，将无法成为人民的表率。」 「……既然如此，那让丽狄雅也禁足一个月吧。理恩。」 「臣无异议。这或许对小女来说是一帖良药。」 「今后，在没有获得特别许可的情况下，禁止亚连出入王宫。各位，把这些惩罚都铭记在心。我深爱着王国的臣民，无论对象是贵族、平民，还是兽人，任何人皆然！ 这之中没有高下之分，王室都会与臣民站在一起。杰勒德，你若有所怨恨的话，就恨没机会教会你这层道理的为父吧——带下去！」 「父、父王？父王！父王！！父王啊啊啊啊——……！！」 被近卫骑士拖走的王子发出惨叫声，在训练场回荡，最后回归无声。真是自作自受。 丽狄雅说得没错，光是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都会感到不快。完全不想再见到他。 陛下的脸上浮现出悔恨之情。 至于两名公爵……铃斯特公爵似乎真的动怒了，毕竟丽狄雅很得他疼爱啊。沃尔特大人，劳您费心了。 嘉德纳大人一语不发，对我投以冰冷的视线。 教授则是作势沉思。请别再把我拖进风波之中了。 ——此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放到我的左肩上。距离之近，可以听得见那人咬牙的声响。 「（抱歉，让你吃了不少闷亏，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待事件告一段落后，就来看看我家女儿吧。她一直说很想见见你们。）」 手掌从我的肩上挪开，好几道脚步声慢慢远去。 肩膀再次乘上一股重量——是红豆小姐。看来事情终于结束了。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背部……好累，真的累死 我了。不对，是身心都磨损了。 我动了动身子，转动几下肩膀。朝着从刚刚开始就一语不发的女孩说道： 「丽狄雅，辛苦了。」 「……………………我说。」 「！等、等一下！我刚才说那些是……我和你之间的……」 「……………………呜呜。」 「！？」 我这下子真的慌了。不不，那个、你、你别误会喔？我没有那个打算—— 教授一行人一副机不可失的模样，纷纷出言煽动。 「亚连，你还发什么呆啊？你真的很常惹女生哭呢。你应该很清楚这时候该怎么安抚女生吧？上吧、上吧。」 「亚连大人，请别在意我们的存在。」 「要亲眼目睹妹妹登上通往成人的阶梯，还真是复杂的心情啊。」 这、这些人实在是……！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咦！？安娜小姐，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观众席上竟然还有人开起赌盘。 接吻？我才不干！丽狄雅用手指轻捻着我的上衣衣角，以不安的神情看着我。看她露出这副模样，该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做啦。 ——我用最温柔的动作，摸了摸眼眶泛泪的大小姐的头。 换作平时，我若在别人面前这么做，早就被痛斥一顿了。但如今的她，似乎没有多余的心力这么做。 「……放心吧。我可是好好地待在这——待在你的身边喔。」 「……骗人。你那些话是认真的吧？我才不会原谅你。」 「那我可就头痛了。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呢？」 「……我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的，所以你要待在我身边。」 「我知道了，那就一言为定。唉，害我都流出诡异的汗水了。」 「对呀，汗臭味都飘出来了。」 「你、你别闻啦！」 真是的，才就任第一天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毕竟我得以和双亲、卡莲、眼前的她以及蒂娜等人相遇。这便是我预想之外的好运。 啊，原来如此，我就是这样用光了自己的好运啊。这下子我就懂了——这时，我的左手被用力地扯了一下。 「你又在想些没营养的事，对吧？喏，我们走吧。」 「讲得真过分。刚刚哭泣的脸蛋明明很可爱的说。」 「吵、吵死了！本小姐才、才没有哭！」 「你哭了喔。对吧，安娜小姐？」 「本年度的『丽狄雅大小姐最唯美摄影奖』已然落入小的手中！」 「好像是这么回事呢。看来是个好兆头。」 「……因为……我哪有办法嘛……」 「啊——嗯……抱歉。」 ——坦率的丽狄雅实在太犯规了。 要不是因为旁边有人，我早就……我取出怀表确认时间，掩饰自己的反应。 花费的时间比想像中还多，开学典礼应该已经结束，也赶不上吃午餐的时间了。得和卡莲说声抱歉才行。 「喏，回去吧。大家肯定都等得不耐烦啰。」 ＊ 回到铃斯特的宅邸后，状况同样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结束后，先一步抵达宅邸的安娜小姐，似乎向忐忑不安地等待的蒂娜她们嚼了舌根。 结果，蒂娜和丽妮一看到我，便接连说道：『老师，您和丽狄雅大人在独处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事！？』、『亚连兄长、姐姐大人，居然将丽妮排挤在外，我好伤心。』两人这么说的同时，还不断逼近过来。至于爱莉则是展露压迫感十足的笑容，说道：『小的这就帮您洗衣，请将衣服脱掉。请立刻脱掉吧。』……感觉有点可怕啊。 听到她这么说，丽狄雅和安娜小姐也凑了上来，齐心协力地把正要更衣的我给……把我给…… ……我被玷污了。再也没办法娶妻了。 神啊，您肯定很讨厌我吧？而且您肯定还有虐待别人的癖好吧？ 虽然深感抱歉，但请恕我心领您的关爱。光是眼前的女生们就够我受了。 「……住下来不就得了？又没关系，在我们家也能备课吧？」 「我是想干脆睡一晚，但还得送蒂娜她们回去。而且卡莲似乎去了我的住处。」 在巨大的正门前方，霍华德家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 这时早已日落，可见一轮明月高挂于上。就算王都治安再好，也得把她们好好送回家才行。 蒂娜和爱莉已经上车，正在车厢里窥看我们的互动。 跑来送客的丽妮，正隔着车窗挑衅着蒂娜。喂喂，可别在这里展开魔法啊。爱莉，你也别偷偷做出施法的动作。 老友撇开了头，不肯和我对上视线。 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加上虽然只是口头命令，但她确实遭到禁足令，内心想必五味杂陈吧。 「丽狄雅。」 「……怎样啦。」 「谢谢你为我生气。白天的那场模拟战，也是为了让大家见识我的实力对吧？……抱歉，结果还是让你的经历添了污点。」 「……又不会怎样，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嗯。还有，弄脏的衣服啊——」 「那、那是本小姐帮你挑的，所以我要怎么处理是我的事吧！……你明天……」 「也会过来露个脸的。」 我摸着她的头发，在通往马车所在之处的大理石步道上迈步。 她拿走我穿过的衣服，到底想做什么？都脏成那样了，想洗到完好如初应该很费事吧。 丽莎女士在听过王宫发生的来龙去脉后，显得很满意。她说道：『做得很好，真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理查，去那边正座。安娜，你去搬石头过来。』安娜小姐随即回应：『小的在，石头已准备妥当。』丽莎女士又这么说：『哎呀，动作真快。该从几颗开始叠呢？』 ……理查，我不会忘记您的。明明在最后有挽回一点面子啊。 理恩大人则出乎预料地慰劳我道：『真是抱歉，每次都让你费心了——女儿们就拜托你了。』我会尽全力好好努力的……可是，「女儿们」是什么意思啊？ 他似乎明天就要回到南方，今晚预计和同样要启程北上的沃尔特大人，以及身为两人损友的教授同酌共饮的样子。 总之，都是些习以为常的事——不过，和国王陛下对话是例外就是了。要和那位大人见面也是……但我目前被禁止出入王宫，这就先不必烦恼了。 等回到落脚处后，卡莲大概又要把我数落一顿了吧。 明明约好在开学典礼后要共进午餐，我却放了她鸽子。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我觉得哥哥没有好好关照可爱的妹妹。请您用力反省。』 嗯，似乎得做好觉悟呢。 早上和蒂娜她们相处，中午是丽狄雅，晚上则是卡莲。哈哈，受欢迎的男人可真辛苦。 ……愈想愈觉得伤心难受，还是别想了吧。 明天还要去铃斯特家露个脸，然后和教授讨论关于从霍华德家借来的那本日记簿的事。最后应该会去找校长谈谈吧，毕竟那人的专业领域即是解咒。 也得帮蒂娜她们准备教材才行。就算当不上王宫魔法士，我也过着充实的日子嘛——这时，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撞击。 「丽狄雅？」 「……不要转过来看我，就这样听我说……」 丽狄雅的头抵在我的背上。蒂娜她们应该看不太到才是。 「……听好了，我不准你离开我身边。那些宣誓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准你再挂在嘴边。因为公爵千金和平民身分的差距云云，也不能作为理由。要是……要是有人想把我和你分开，我就会抛下家世、舍弃一切，和你远走高飞。到水都之类的地方生活，似乎不错呢。」 「丽狄雅。」 我企图转过头去——头却在瞬间被转回正面。动、动弹不得。 若是她的话，去国外也没问题吧。但是不行，这样会让丽莎女士他们伤心的。毕竟丽狄雅深深地被他们爱着啊。 011 「这、这样很痛耶。」 「……我不是说过不要回头了吗？作为惩罚——」 「作为惩罚……？」 「…………我。」 「嗯？」 「我、我不是说了吗！」 「喂、喂，禁止出脚！」 居然能在擒拿的同时踢我的小腿，真是灵活的家伙。她低吟了一声。真是的。 「我有听到啦。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傻瓜。大傻瓜。谢谢你……」 细不可闻的感谢声传来，背部感受到打湿的触感。 就在我要转身之际，一声呐喊传 递而来。 「啊啊啊啊啊！老、老师！您在做什么呀！？」 「呃、那个、那个……小的觉得、不、不该在这种地方这么做比较好。」 「……姐姐大人真好……」 似乎被发现了。 蒂娜甚至从马车的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将手臂转呀转的；爱莉和丽妮也凝视着我。 ——丽狄雅缓缓抽身。 我们都没有看向彼此，但我俩都很清楚，我们是联系在一起的。 我的别称是『剑姬的头脑』，乃是名闻遐迩的『剑姬』的搭档。 算了，应该不会有事吧。只要两人齐心面对，就没有东西难得倒我们。 至于远走高飞什么的，只是她一如既往的说词……大概吧。 「老师！」「亚连老师！」「亚连兄长！」 是是是。啊，对了，也得好好夸蒂娜她们几句才行。我不禁露出苦笑。 光是顾着任性的大小姐就已经够我受的了，这下子可是连烦恼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在月光的辉映下，我心怀满满的暖意，再次朝着马车迈出步伐。 第3章 「很好，哥哥……请从实招来吧。还有没向我坦白的事吗？」 坐在木制旧椅上的我，眼前站着身穿王立学校制服的狼族少女——我的妹妹卡莲。她正手扠着腰，摆出审问的架式。 真是可爱的笑容，好想拿宝珠拍下来。 不过……她的眼睛从平时的深褐色转变成紫色，还散发着强烈的魔力波动。 「我已在前几天听说了您续任家庭教师一事和丽狄雅小姐的事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哥哥就是这种人嘛。嗯，真的是无可奈何。可是——」 她眯细双眼，露出强烈的猜疑。唔嗯～看来没办法打哈哈带过了。 「……办完新生说明讲座后，今天开始就是正式的上学日了，您为什么会被校长点名来到这里呢？实在是难以理解。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难以理解。」 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又过了四天，我被传唤至王立学校。 我向铃斯特家传了封『中午会过去』的讯息后，便急急忙忙地启程，却在正门看到了一脸不快的妹妹，然后就这么被她强行带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校长也真会整人，我明明交代过要他保密的。 在开学典礼的隔天，我依照预定行程，前去讨论与『冰鹤』、萝莎女士和日记簿有关的事。 尽管校长一开始面有难色，但在我好言相劝、说尽好话，并用把一切都推给他的方案威胁……不不，交涉后，他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聊到最后的时候—— 『……我明白了，我就提供协助吧。不过，我也有个忙需要你帮忙，详细内容会在两、三天后告知。这份差事不会把你绑太久，毕竟铃斯特和霍华德这两公爵家都对我多加嘱咐了。你还真容易惹上——哦，抱歉，好像说溜嘴了。』 这段发言真可疑。不只是丽莎女士和理恩大人，连沃尔特大人也有份？ ——先把这件事搁在一边吧。 真是个黑心精灵。他肯定是刻意把我要来的消息泄漏给卡莲知道吧。 要报复也不用马上执行啊。想不到居然会这样——卡莲的脸贴得太近啦，眼里的紫色也变得更为浓烈。 「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有在听啊。好像让你担心了，抱歉。」 「……我并没有担心您。」 她看似刻意地露出不悦的表情，并交抱双臂，一副『我现在很生气喔！』的模样。 我若考上王宫魔法士，就会在春假时期和她一起返乡；而且直到这几天为止，我都没什么时间好好和她深聊；开学典礼后的聚餐甚至告吹了。她想必很寂寞吧。 居然让妹妹操心，我真是个不中用的哥哥啊。 「你放心，这次不会有危险的——大概啦。」 「说什么大概啊……哥哥您每次、每次都这样！都不想想我每次有多么担心……不、不是的。我、我才没有在担心您呢！我、我说真的！」 用力甩着头、拼命否定的妹妹，实在相当可爱。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她很可爱。 制服帽滑开落地，露出了藏在底下的银灰色耳朵。我起身捡起帽子，发现上头别了个小小的银饰。银饰的造型为『单翼与杖』，象征着她学生会副会长的身分。 这是她累积了无数努力的证明，我不禁露出笑容。 我撢掉尘埃并为她戴上制服帽后，噘着嘴的卡莲继续埋怨道： 「……真是的。光是有丽狄雅小姐，就很棘手了。结果您的学生们居然分别考上了首席和前段班，就连丽妮也入学了！」 「只能说是缘分吧。她们是非常优秀的孩子，我能在教学之中感受到乐趣。不只是丽妮，就连蒂娜和爱莉也都拥有相当出色的才能——」 「——……请等一下。」 「？」 我歪起脖子。怎么了？ 卡莲皱起脸庞，伸手按着眉间。她头痛吗？ 「……您刚才说了什么？」 「非常优秀。」 「下一句。」 「不只是丽妮，就连蒂娜和爱莉——」 「就是那边！那边！！」 「？」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见魔力急遽地汇聚起来。 紫电「啪啪」作响地在房内流窜。 她的眼神失焦，低声说道： 「…………您为什么没加尊称呢？哥哥，您会直呼其名的同龄女子，应该只有我、丽狄雅小姐和丽妮而已。您在信件上也清楚写下了『公爵千金和女仆小姐』这样的称呼……对吧？这是怎么回事呢……？」 ——相当不妙啊。 虽然和丽狄雅的状况有些不同，但卡莲也相当依赖我。 尤其是和女生有关的话题，她会特别敏锐。就连自己的朋友都不曾向我介绍。 啊——啊——眼睛染上更浓郁的紫色了……连尾巴都倒竖起来了喔？要是发动这种规模的雷魔法，搞不好会把整间办公室炸掉啊。 我将手轻放在制服帽上头，解释道： 「她们是我的学生，当然会喊名字呀。」 「…………就只是这样吗？」 「就只是这样喔。但她们和卡莲不同，不会像这样闹脾气呢。」 「我、我才不是在闹脾气！」 「真的吗？」 「是、是真的！」 「哦～这样啊。」 「…………啊。」 我将手自她的头顶上移开后，她的眼里随即显露出明显的落寞，尾巴也无力地垂下。 ——真是个撒娇鬼。实在是可爱得没话说。 我不禁用力抱住了她。 「哥、哥哥！？怎、怎么这样，外面还是大白天喔！」 「嗯～？因为我的妹妹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嘛。」 「世、世界第一可、可爱——」 原本僵着身子的卡莲，很快就变得放松许多，尾巴也开心似地左右摇晃。 ——眼睛也变回原本的颜色了呢。很好、很好。 在热烈地疼爱她一番后，我才放开了她。 卡莲红着一张脸，抬眼看向我。她抓着我两边的袖子，带着怨念地说道： 「……哥哥太狡猾了。」 「还不是因为我妹妹太可爱了。」 「……我就是在说这一点！」 「好的好的。」 「『好的』只要说一次就够了！」 「这种说法很流行吗？丽狄雅和蒂娜都这么说过呢。」 「总、总之！请您不要在我和丽狄雅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对女孩子油嘴滑舌！这会引发各种问题的！」 「什么油嘴滑舌啊，你也知道哥哥我根本就不受欢迎吧？」 「……哥哥为数不多的缺点，就是这方面迟钝得要命呢……不，这对我来说有利，所以算是优点吧？真希望他能继续维持下去。」 「嗯？卡莲？」 012 「对不起！卡莲，上一堂课拖到了时间。你说有事是……咦？」 门扉被用力打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她将泛着淡蓝色的白金长发编成发辫，后脑勺还戴着施有精致刺绣的天蓝色缎带装饰。 少女有着浓纤合度的身材，只比卡莲略矮一点。 虽然残留着稚气，但仍能看出她处于即将羽化为成人女性的美丽阶段。 制服帽上别有『单翼与剑』造型的小小银饰，象征着学生会长的身分。 她的腰上还佩戴着细剑和短杖，无论哪一把都是精制品。 我对她颔首致意。 少女瞪大双眼，凝视我一会儿后，随即大力地对我低头行礼，制服帽子甚至都因那股力道而掀飞了。那头长而美丽的头发很是炫目。 尽管知道她的名字，但这还是我首次与她会面。 「我、我是史黛拉?霍华德。您、您是亚连大人、对吧？我、我、我时常耳闻您的大名，舍妹给您添了麻烦……谢、谢谢您的教导！」 「我才要致谢呢，蒂娜她们也教会了我很多事。来，你的帽子。」 我捡起帽子，拍了拍后递了过去。 少女满脸通红，头发惊颤地弹了一下。和某人还真是相似呢。 「来，戴上吧。」 「谢、谢谢您。」 「你可以更放松一些……是我不够正式呢——请恕小的失礼，史黛拉?霍华德公爵千金。」 「您不需要如此客气！千万不要称呼我为霍华德公爵千金！！…………啊、呃、我、我不过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还请您真的不要这么称呼。拜托您了。」 这位一板一眼的少女，正是蒂娜的亲姐姐，同时也是下一任的霍华德公爵。 我听说她反抗了沃尔特大人，自作主张地考上王立学校……不过，传闻中叛逆的公爵千金，和眼前这 位紧张兮兮的乖巧少女会是同一个人吗？她怎么看都是好人家的大家闺秀吧？ 此时，卡莲向学生会长搭话道： 「史黛拉。」 「卡卡卡、卡莲！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为为为、为什么亚连大人会在这里！你早知情的话，就该通知我一声呀。我、我可是完全没化妆耶！？」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卡莲，用力摇晃卡莲的双肩。 卡莲则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看来两人建立起相当坚定的情谊呢。 奇怪？虽说如此，卡莲却从来没和我提过和她有交情一事耶？妹妹边被摇晃着边反驳： 「因为……」 「哪有什么因为！」 「…………因为你会变成这样不是吗？那我就重新介绍了，这位是家兄。」 「～～～～～～！！」 少女发出不成声的尖叫，露出恍惚的神情。 唔嗯……还真是夸张的反应。果然是蒂娜的姐姐啊。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史黛拉非常景仰丽狄雅小姐和哥哥……身为挚友，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美梦破碎的那一幕……」 「……的确。那丫头老是把『要砍了你？烧了你？还是一起来？』之类的话挂在嘴边、逼近过来；而我则是这副德性呢。」 我的妹妹还真为朋友着想。虽然偶尔会闹些别扭，但她果然被教育成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呢，哥哥我好高兴。 「……像史黛拉这种纯真的孩子，一旦让她遇到哥哥的话就糟糕了……」 「？」 「一点小事而已。史黛拉，醒醒。」 随着「啪」地一声，一道小小的紫电乍现，打中了公爵千金。 「啊呜！……卡莲，很痛耶……」 「哥哥，这是要转交给您的。」 卡莲没理会她，迳自将一封信递了过来。信封上头什么也没写。 我打开信封后取出内容物，里面是一张便条纸。 「有给我的传话吗？」 「校长说『我的行动遭到监视，这也是为防万一的保险』。他总是不把重要的部分解释清楚呢……哥哥，您说呢？」 「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啦。」 我安抚着半眯着眼的妹妹，重新阅读便条。 ——写在上头的全是机密资讯。 杰勒德王子虽然遭到禁足，却完全没有反省的迹象。 他似乎总算对丽狄雅死心，然而……竟然转而开始对丽妮产生了兴趣？ 不仅如此，他还可能在禁足期间闹事…… ……真是个学不乖的人。看来他还没明白『禁足』是什么意思。 便条纸上还写着这些讯息： 『虽说应该会配置充足的警备人员，但我也是分身乏术。为此，在我离校的期间，希望你能当她的护卫兼临时讲师。只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每周只要在上午时段来教一至两门课即可。比起你推给我的难题，这轻松很多吧？此外，你不存在拒绝的选项，我已经把课程排进去了。呵呵呵……你就想想该怎么向铃斯特家的女儿解释吧。虽说讲课的内容由你决定，但还是别做得太过火啊。由于这点很重要，所以我要再叮咛一次——不要做得太过火喔。』 他之所以和教授交恶，看来是同性相斥的缘故吧？ 不过，若有这样的因素，那确实不得不接下——卡莲，不要绕到我背后偷看。 「小气。哥哥打算受聘为临时讲师吗？」 「就是这么回事吧。」 「那请您也接下其他的课程——特别是我正在上的课——」 「不行喔。」 「！哥哥难道觉得妹妹不可爱吗！？」 「怪了怪了，我记得我的妹妹是个不会闹别扭的乖孩子才对呀？」 听到我带着几分戏谑的回答，卡莲垂下了尾巴。 「……哥哥真是坏蛋。」 「我最近满常被这么说的。」 「……从以前就是如此了。」接着，她转而说道：「史黛拉。」 「咦？什、什么？」 史黛拉千金原本一脸愉快地看着我俩互动，闻言转向卡莲。 卡莲以遗憾的口吻挤出话语： 「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期间，哥哥会成为新生中最为优秀的那一班的临时讲师。我还有课……就麻烦你帮他带路了。还有……」 「咦？啊、嗯，我是没关系啦。还有什么事吗？」 「——抱歉一直没和你说。你愿意……原谅我吗？」 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但我认为不成问题呢。 只见史黛拉千金握住了卡莲的双手。 「哪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虽然吓了一大跳……但你是认为告诉我的话，会惹得我惊慌失措吧？呵呵，看来是猜对了呢。别放在心上。」 「谢谢你，我最喜欢史黛拉了。」 「哇！卡、卡莲，这样很难受耶。」 妹妹一把抱了上去。 喔——除了我和妈妈以外，原来她也会对其他人这么做啊。 我向史黛拉千金使了个眼色——「她就是这样的孩子，请你多多关照了」。 至于带路，我则是认为其实没这个必要，毕竟我可是这里的毕业生，哪可能迷路—— 「亚连大人，我会扮演一个称职的带路人！连同卡莲的份一起努力！」 ……果然是亲姐妹啊。这个一下决定就向前猛冲的个性，真的很相像呢。 ＊ 史黛拉千金带领着我，走在历史悠久的校舍走廊上。 等着我开讲的一年级课程，似乎开办在新建的东馆一楼附近的独栋教室。 离开中央大楼最上层的学生会办公室之后，我们就一直没什么对话。就算眺望外头，映入眼帘的也只有矗立的大树而已。 走在前方的史黛拉千金，从刚才开始就同手同脚地前进。感觉就像是开学典礼上的蒂娜。 居然紧张成这样啊……啊，原来如此。对于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就算知道来龙去脉，这毕竟是为首次见面的男人带路，她会抱持戒心也是合理的。 况且，如果是丽狄雅就算了，偏偏是我啊。 这尴尬的气氛让我有点难受，只好开口搭话： 「呃，史黛拉小姐。」 「是、是的！」 「你缎带的颜色很漂亮呢，戴起来非常好看。」 「唔——谢谢您的赞美……这是亡母的遗物。」 「……真是抱歉。」 「请别放在心上。您应该也有听说过我的事吧？」 「听过一些。」 「真令人害臊……我带出家门的就只有缎带、细剑和短杖而已，其他就是一些随身物品……不过，我并不后悔！」 史黛拉千金轻触缎带后，敲了敲自己的佩剑和短杖。 她有着和蒂娜相同的通透眸子，眼里寄宿着智慧和强烈的意志——以及少许的焦虑。 她如今的模样，就像是儿时的卡莲，处于逞强的时期。 少女握紧右拳，有力地说道： 「父亲不希望我考进王立学校，然而我必须继承霍华德家才行。虽然这条道路相当漫长，但我一定要成为与之相配的存在！毕竟妹妹也很努力了呢。呵呵，亚连大人，我一直都有和妹妹写信往来喔？我刚才是真的吓了一跳呢，毕竟您和信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你们的感情很好呢，至于内容我就不多加探听了。我周末还得去当家庭教师，要是知道的话恐怕就上不了课了。」 「她每次都会写上一句『老师真是个大大大大坏蛋！』。方才看过您和卡莲的互动后，我稍微明白了她这么写的原因呢。」 「就连你也这么说……我可是个温柔的男人喔？」 「这个嘛——比起初次见面的男士，我更相信可爱的妹妹和挚友喔?」 她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有余力用淘气的口吻回话了。 焦虑感好像也消失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我微笑以对，出于平时的习惯将手伸向她的头部——然后蓦地煞住。 ……这习惯还是快点改掉吧。 走在我眼前的史黛拉千金忽然停下脚步，侧首不解。 「真奇怪。妹妹曾开心似地在信上写，每当这种时候，亚连大人就会非常非常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呢。难道说，这是仅限于对我妹妹、爱莉、卡莲和丽狄雅大人的行为吗？」 「什么叫仅限于……我虽然偶尔会摸蒂娜和爱莉的头，但不是每次都这么做。至于丽狄雅的话，则是极少对她做这样的举止。毕竟我还是有常识的。」 对不起……我说谎了。 最近除了那两位之外，丽妮的要求也愈来愈过火。看来我得绷紧神经才行。 至于丽狄雅，我早就 对她没辙了，摸太久的话还会惹她生气。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 「您是个会毫不顾忌他人目光，对许多女生摸头以安抚她们的人呢。」 「…………我不会这么做的。」 「这样啊——原来如此。真是遗憾，我原本以为自己有幸被摸头呢。」 「真是非常抱歉，这样的工作内容可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喔。」 再次向您道歉。其实我刚才已经把手伸出去了。 ……不行，得快点想办法处理。 这孩子虽然挂着笑容，但要是贸然摸头的话，会让她很不知所措吧。 好，我决定了！ 就努力克制自己不摸女生的头吧。没问题的，我一定办得到。我会赌上强烈的意志办到的！ 『哥哥，就算对办不到的事情投注满腔热血，最后也只会无功而返喔？』 总觉得好像听见了卡莲冷静的声音…… 史黛拉千金一边走下阶梯，一边以兴奋的神情问道： 「亚连大人和丽狄雅大人，都仅花一年就从本校毕业对吧？我认为自己能遵照规定，在三年之后准时毕业，但跳级什么的实在不敢想像……」 「厉害的是丽狄雅啦。我之所以能毕业，不过是因为她需要有个人在身旁守着的关系。丽狄雅在刚入学的时候，可是个会随处乱晃、看到想砍的人或物品就拔剑出鞘的问题学生呢……从入学测验的那一天起，她就将这糟糕的性格展露无遗了。」 「我是耳闻过些许传闻，但她真的……如您所说吗？就算在亚连大人眼里看来，也是如此吗？」 「是啊。光是在只会用剑的时候，她的实力就已经鹤立鸡群了。之后，她很快地就学会驾驭魔法，变得更加难以驯服。」 「我曾在和妹妹一同参加王宫舞会时，亲眼见过丽狄雅大人一、两次。我只出声问候了几句，而当时的妹妹则是为能与她说上话而开心不已呢。」 「那么，关于我的消息究竟是从谁那里得知……难道是教授……？」 「我总是期待着从他那里听到有趣的事呢。来到这里后，蒂娜也会在信上提及喔。」 那个该死的愉快犯啊啊！也讲给太多人知道了吧！ 很好……我可不喜欢一味挨打。 如今的我已经拉拢了沃尔特大人、葛拉汉先生——还有最重要的丽莎女士入伙了。 这几位似乎对于有着长年交情的教授一直单身一事很是挂心，应该会积极地采取行动吧。真是期待，啊啊，实在教人期待。 我向史黛拉千金解释道： 「请别太相信教授和校长所说的话。他们的话顶多只能相信一半……不，是十分之一左右。因为他们会加油添醋，经常把内容修改得不成原样。」 「……但对我来说，比起想像中的亚连大人，现实的您更加……」 「怎么了吗？」 「没没没事！接、接下来沿着这条走廊直走就到了。我可以在旁边观摩吗？」 「你若有空的话，我自是不会介意。」 「……太好了！谢谢您！」 嗯？难道她好奇着蒂娜上课的表现吗？毕竟姐妹俩看起来感情很好，我也能理解想看妹妹成长的模样的心理啦。 ……希望蒂娜和丽妮没在吵架。 也许是有着「除了家人之外，没有同龄朋友」的共通点之故，她们两个其实很在乎对方。 不过，这就有劳爱莉费心看顾她们了。必须找机会好好回馈她才行……不过得想些摸头以外的方式。 「啊，可以看到了，就是那里。」 史黛拉千金纤细的手指，指向一扇和正门一样雕刻着各种徽章的巨大门扉。 还真是富丽堂皇啊。这种地方会让人感受到威权的力量，实在令我有点抗拒啊。 ……也许是被老友拖着跑，经历形形色色事件的关系，总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好好上过课的记忆。 换句话说，这是校长展露的父母心……不对，这不可能。他若真是如此有心，就不会成为教授的死对头了。 史黛拉千金将手伸向门扉。 「我这就为您开门。真是教人期待。」 ＊ 踏入教室后，只见看似生涩的十余名一年级生正坐在位子上。真不愧是成绩优秀的班级，座位的前排已坐满了人。 这间独栋教室被打造得像是间小型礼堂，天花板采挑高设计，和煦的春季阳光从窗户映射而入。若事先架设结界，即便施放魔法应该也不至于出事。 几名学生在看到我们后，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在他们要开口之际—— 「咦？咦咦！？」 「哇啊——」 「亚连兄长！」 在最前排抢好位子的蒂娜等人发出了惊呼声，站起身子。 史黛拉千金正经地出声提醒她们。 「已经开始上课了喔？」 「「「……好、好的！」」」 她们连忙回座。史黛拉千金向我点头致意后，便退到了后方的墙边。很有高年级生的风范呢。 好啦，开始上课吧。 我站到黑板的中央处，做起自我介绍： 「各位同学初次见面，我将在这一个月内，担任各位的临时讲师。我叫亚连，姑且算是你们的毕业学长，请多指教了。」 ——一片寂静。 只有蒂娜她们的双眼闪闪发光，其他的学生们都露出了猜疑的反应。 「我、我无法接受！为什么会由你来任教……若是如此，还不如让学生会长来教呢！」 「没错！我们是今年最优秀的一班，可没空听来历不明的年轻临时讲师讲课！」 坐在最前排左右两侧的两人——一名留着金色纵卷发、看似强势的少女，以及一名戴着眼镜、有着深褐色头发的少年——齐声抗议道。 他们似乎已经摸清楚王立学校的教师阵容，八成是有力贵族的子弟吧。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信服呢？」 「你刚才说你是这里的毕业生对吧？是几年前毕业的？」 「我于四年前毕业。」 「四年前？若是考进大学，应该还在就学期间才对吧？怎么能以学生的身分担任临时讲师——」 「我在今年春季毕业了。」 「……什么？」 少女露出愕然的神情。场面顿时有些嘈杂起来。我可没说谎喔？ 此时，少年用力拍桌，以不耐的神情喊道： 「你、你骗人！依规定来说，王立学校的学制乃是三年才能毕业，而大学更是最快四年才能毕业。照你的说法，你至少经历过好几次的跳级——」 「我合计跳级了三次。原本就预定只花一年就念完大学呢。」 「……什么？」「……咦？」 不只这两位，这下子整间教室的人都动摇了。蒂娜她们则是挺起胸膛，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大大地耸了耸肩。 「不巧的是，我没把毕业证书带在身边。还有其他疑问吗？能回答的我都会尽量回答。」 「我！我！！我有问题！！」 一只高举的小手和从制服帽缘窜出的头发，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是蒂娜。 有活力这点我是很开心啦，但我希望这种反应是出现在其他人身上呢。 「……有什么问题呢？」 「请详细说明老师和丽狄雅小姐相识时的情景！」 「我拒绝。」 「什么！？这是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呢！」 「蒂娜?霍华德同学，请安静。还有其他疑问吗？」 「呣～！老师是大坏蛋！」 公爵千金开始闹脾气了，哎呀呀。 那种恐怖的体验……我绝对说不出口。现在外面还是白天，要是真讲了，可是会吓哭一堆人喔？史黛拉千金，请你不要露出失望的表情。 纵卷发少女战战兢兢地开口提问，少年的脸孔也抽搐起来。 「你说的『丽狄雅』，难、难、难道是指丽狄雅?铃斯特公爵千金……『剑姬』大人吗？」 ……那丫头还真是恶名昭彰。 不，还是得承认，她的名声会如此响亮，我也该背负大半的责任。我抱持着忏悔的心情，坦率地回答道： 「正是如此。她是与我同年入学的老友。」 教室登时吵嚷起来，于是我拍了拍手。 「都问完了吗？那么，差不多该开始上课了。在上我的课时不会用到课本，我打算将理论课程交给其他优秀的老师指导，着重于术科方面。首先，我们先来做基础复习。」 我在黑板上写下了大大的『属性』和『等级』两个词。 我回头环顾教室，除了 看起来雀跃不已的三人之外，大约有一半的学生打起精神准备听课，至于剩下的则依然显露出狐疑的眼神。 「我听说各位是这一届新生之中的顶尖翘楚。虽说接下来说的内容乍听之下很浅薄，但打好基础是很重要的。爱莉?沃卡同学。」 「是、是滴！」 「请上台，我需要你的协助。」 爱莉露出容光焕发的神情，兴高采烈地走到我的身边。 明明不是兽人，却有种她正在摇着大尾巴的感觉。她的确和小狗有点像呢。 蒂娜鼓起脸庞，丽妮则是露出平淡的神情。不过，两人那翘起的头发，都表达出内心的不满。 我向学生们提问道： 「先从属性开始谈起。目前来说，被视为基本属性的有哪些呢？」 纵卷发少女举起手。 「这是常识中的常识呢。目前是七属性，以前的话则是八属性。」 「正确答案。具体而言有哪些呢？」 「『炎』、『水』、『土』、『风』、『雷』被视为一般的属性，加上仅有极少数人能使用的『光』和『暗』，便是七属性。若是再加上象征霍华德公爵家的『冰』，便凑足了八属性。」 「没错。下一个问题——单一的个人能够使用多种属性的魔法吗？」 「……理论上是办得到的，熟练的魔法士之中也有实际的例子。然而，这是一门艰深的技术。」 眼镜少年瞪着我发言道。 啊，一般的看法果然是如此吗？和我在学的时候几乎没变啊。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大吃一惊吧。 爱莉像只等待命令的小狗一样，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我向她拜托道： 「爱莉。」 「是、是的！」 「能请你用魔法开出『花朵』吗？只要你力所能及即可。」 「我、我知道了。」 爱莉上前一步，迅速展开魔法式——然后发动。 『！？』 「不、不会吧！」 蒂娜喃喃说道：「呣～……我、我也不是做不到……」 丽妮闻言，随即开口：「哎呀？又开始嫉妒了吗？你还是一样心胸狭……『小』呢。」 「你、你改口的时候眼睛在看哪里呀！？你、你的大小不也和我差不多吗！而且身高还比我矮！」 「这、这、这只有一点小差距！」 吵着没营养话题的首席同学和次席同学，再不好好相处，我就要骂人啰。 其他的学生们和史黛拉千金都深感惊愕。 ——在教室前方，目前正飘浮着炎、水、土、风、冰、暗属性的美丽『花朵』。 我露出微笑，夸奖爱莉道： 「好的，谢谢你。你进步很多了呢。」 「是、是滴！……嘻嘻?」 「剩下的两种属性，就由我补上吧。」 我瞬间造出了光与雷属性的『花朵』，与之并列。嗯，八种属性陈列在一起，简直像是一幅画。 我打了个响指，将全数花朵抹消后，学生们用力眨了眨眼睛。 「在今后的课堂上，各位学到的也会和方才那名学生说的一样，『操控多种属性是艰涩的技术』。但现实情况就如各位所见。由于被震古铄今的大魔导大人制止过，所以我不能透露更多内容给你们。不过……请不要不相信自己的可能性，在未采取行动的情况下便选择舍弃。接下来——」 蒂娜的眼睛诉说着：『是我吧！怎么想都是我吧！』 ……架设好的物品感觉会被她弄坏，毕竟她目前在控制方面仍有所不足。 「丽妮?铃斯特同学。」 「在?……呵。」 「唔！」 别挑衅她啦。丽妮和爱莉交棒，来到了我的身旁。 她和刚才一样，神情看似淡然处之，但从制服帽缘迸出的卷发却开心地晃动着。 「刚才就是和属性相关的复习内容。接下来要复习的是魔法的『等级』。有人能解释吗？」 就在有人举手之前，丽妮先一步开口： 「亚连兄长，让我来吧。王国的魔法会依照威力和效果范围的大小，分类为『初级』、『中级』和『上级』。至于例外，则是包含了我铃斯特家在内的四大公爵家所相传的『极致魔法』，但能使用之人相当稀少。据说王室也存在着不外传的魔法……非常抱歉，我在这方面钻研不多，不具备更多相关的知识。」 「嗯，正确答案。你有好好用功呢。王室的魔法乃是机密，就连我也一无所知。刚刚秀给各位看的『花朵』属于初级魔法。在此向各位提出一个问题，在场有能施展上级魔法的人吗？」 举手的有——三人。是蒂娜、丽妮和史黛拉千金啊。真是优秀。 其他学生们则是露出了不甘心的神情。爱莉，不要消沉喔。 「就算施展不出上级魔法，也不需要在意，毕竟你们才刚站上起点而已。不过，让你们看看实际施放出来的样子，应该是个不错的经验。丽妮。」 「好的！亚连兄长，能请您协助我架设结界吗？」 「没问题，请放心。」 「谢谢您。」 丽妮拔出了施有精致雕饰的长剑。 炎属性的上级魔法『灼热火球』自剑尖展开。 史黛拉千金有些紧张，将手按在短杖上，于是我用眼神制止了她。 学生们的眼里透出恐惧之情，但没有一个人打算逃跑。他们露出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逐渐成形的上级魔法。 ——巨大的火球完成了。 由于我在四面架设了耐火结界，所以不会感受到热度。 虽说架构还有些粗糙，但已经达到可以用于实战的水准了。哎呀，还真是厉害呢。 我挥动右手，将结界和魔法一同分解，并对学生们说道： 「这就是上级魔法的其中一例。在架好的结界里展开并发动魔法，这种技术在实用性上相当有用。若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可能会因为魔法威力过大，而波及到自身或是同伴，各位请铭记在心。谢谢丽妮同学，你也进步了非常多呢。」 「我还会持续精进的！因为，接下来不只是姐姐大人，最近亚连兄长也会教——」 「丽妮。」 我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 我和霍华德与铃斯特家有交情一事，在场的学生们应该知情，毕竟他们似乎都是贵族子弟。 然而，担任家庭教师一事我仍想保密。要是再多收几个学生，那我就头痛了。 聪明的少女乖巧地点头回应。真希望她姐姐也能学习一下。 此时，某人用双手大力拍桌的声响传来。 只见蒂娜挥着手杖站起身。 「老师！接下来、接下来轮到我了！老是指名爱莉和那家伙……太狡猾了！偏心！这是偏心！我严正抗议！」 「蒂娜?霍华德同学，请安静。这是第二次警告喔？」 「呜——！」 我这么提点后，她用力鼓起脸颊并跺着脚。 「哎呀哎呀，首席同学，你居然连在学校也要给亚连兄长添麻烦呀。」 「……要分个高下吗？」 「好呀——……」 「唔，怎么了？你不过来的话，就由我出击了。嘿！」 蒂娜跳过桌面，在台前着地。喂喂，这样太没教养了喔。只见她架起手杖，眼看就要架构起魔法。 而在确认蒂娜即将出手后，红发少女用力抱住了我。 她刻意放大嗓门，用照本宣科的口吻喊道： 「呀啊——亚连兄长！首席同学欺负我！请救救我～」 「！？」 「……丽妮，现在还在上课中喔。」 「老师，请离开她身边！快、一、点！」 这两人真是的……要打闹的话也等到回宅邸之后再说啊。 我拉开红发的公爵千金，随即感受到一阵寒意。 教室内的温度骤降，玻璃窗冒出白霜，飞舞的雪花逐渐增加。 只见蒂娜将手杖高举过头，正在展开魔法。然而，她构筑的魔法却不太妙。 ……居然一出手就打算展开『冰雪狼』吗？我用左手掩住脸。 真是的，真想看看是哪个人教你这样做的——和刚才不同，这回教室里明确地发出了尖叫声。 「骗、骗人的吧！这、这是在开玩笑吧！？这、这股魔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这不可能。这、这样的魔力太夸张了，是、是人类绝不该拥有的……四、四大公爵家，竟、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存在吗……？我、我们之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差距……！那个用不了、魔法的传闻，难、难道是假的吗！？」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那是……」 即使没办法正确认知即 将显现的东西，光是感受到魔力，想必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吧。史黛拉千金是否看出端倪了呢？ 要是让她成功发动的话，恐怕整栋教室就会直接垮掉。于是我干涉了她的魔法式，将即将成形的『冰雪狼』直接分解，同时压制了飞舞的雪花。 我叹了口气走近，对着蒂娜的脑袋落下一拳。 「啊唔！」 「请别展开这种夸张的魔法。真是个坏孩子。」 「唔——可、可是……」 「呵呵。首席同学似乎分辨不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呢。」 「什么！你、你这人！！」 「丽妮也过来这里。」 「！」 把蒂娜煽动成这种地步的少女也被我叫了过来。 她一脸不安地走近后，随即被我敲了一下脑袋。 「咿呜！」 「丽妮也一样。你之前不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吗……看来你现在是个会让我头痛的坏孩子了呢。真令人难过。」 「亚、亚连兄长。您、您误会了，这、这是……」 「你们听好了。」 我蹲下身子，指着别在制服帽上、象征首席和次席的『新月』与『流星』银饰，谆谆善诱道： 「放眼同世代，你们两位都是极为优秀的才女。然而，力量与责任是相伴的，请回想一下我们在马车里的谈话。好了，犯错的时候该说什么呢？」 「「……对不起……」」 「说得很好。来，请回座。」 「「……是——」」 看来是乖乖回座了。很好。 我环视教室，只见学生们全都呈现呆若木鸡的状态。 于是我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离下课还有段时间呢。 既然三人都努力过了，接下来就轮到我啦。 「那么，大家应该都亲身感受到了『属性』和『等级』的分类。最后的那个魔法，请大家悄悄地藏在心里头。接下来，我打算让各位看些有趣的东西，希望能作为参考。」 ＊ 我这回在黑板上写下了『复合发动』这几个字。 「刚才两人所发动的魔法，都是一次只施展单一属性对吧？各位在求学的过程中，会触及到单一属性以外的机会应当不多，但魔法这门学问博大精深，比方说——」 我右手握拳，发动初级魔法，接着摊开手心使之飘起。 ——我在水球之中加入火焰。 以前在故乡的河边游玩时，我经常使用这种魔法，还能用来抓鱼呢。 「哇、哇、哇啊！」 「真、真是漂亮！」 「亚连兄长太厉害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出声称赞。真不好意思。 其他的学生们也双眼圆睁，甚至有几名学生拍手鼓掌。 「如此这般，只要熟练的话，就能同时发动多种属性的魔法。这是在结界里发动魔法的应用版。」 「……我、我有问题！」 纵卷发少女举手说道。 真是个勇于提问的孩子。于是我消除魔法，请她继续说下去。 「好的，请说。」 「你——不，亚连老师，您连其他属性都能使用吗？难道连据说最难掌控的『光』和『暗』属性也能同时发动……？」 「我这就试试看吧。」 若是如法炮制的话，感觉不够有趣呢。嗯——……有啦！ 我握住双手，发动魔法。 在张开的掌心之中，飘起了光球和暗球。 「虽然会让教室变暗，但这不会对各位有害，还请放心。」 我以暗魔法降低室内的亮度后，让两颗光球合而为一。 随即完成了会慢慢渗出光芒的球体。我将球体设定成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角度。 就这么旋转球体后，教室天花板随即出现明暗变化，营造出不可思议的空间。 013 如雷的喝采声响起，看来有讨得他们的欢心呢。 ……想不到被丽狄雅缠着发明的杂耍魔法，居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由于完全不具备杀伤力，孩子们可以安心地观赏。让他们享受了一阵子后，我打了个响指让魔法消失。 接着，我对学生们说道： 「感想如何？只要各位努力的话，就能在谈笑之间施展出这种程度的魔法喔。请把『我办不到』这样的想法彻底舍弃。我所熟识的那位女孩考上王立学校的时候，在剑术方面其实是国内——不对，是大陆各地的同龄孩子里，最下苦功的人喔。拜此所赐，她在应考入学测试时，才能不当一回事地砍掉上级魔法。请不要放弃，积极地采取行动吧，必定会开展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这么做会不会太耍帅啊？ 那丫头要是在场，恐怕会嘲笑我一番吧。也可能会为了遮掩害羞之情，朝我挥剑砍来。 学生们拼命地抄写笔记。真是一群好孩子。 我环顾四周后，和史黛拉千金对上视线……但她随即别开目光。是因为课程太过胡闹，让她看不下去了吗？ 「……只要再一个问题就好——请容我发问。」 「嗯，请说。」 眼镜少年看似不甘地举起手。 他应该不是行为有偏差的孩子吧。我记得若抱有强烈的歧视心态，校方在面试这关时就会二话不说地刷掉才是。 『招收有才之人。本校之门为所有人敞开。』 校长和教授很像，都是性情恶劣之人。然而，他们不是会违背校训之人。毕竟就我所知，就连那位杰勒德王子也没能获准入学。 在校内原则上禁止对人加上『殿下』一类的尊称，这点也让我默默加分。 不过，就算做得这么彻底，也没办法完全消弭歧视的心态，我当时仍被霸凌得挺惨的。 「根据我所阅读的文献，熟能生巧的魔法士似乎能透过魔法创造生物。您也做得到一样的事吗？」 哦……以他的年纪来说，这确实是会让他深感兴趣的问题。 除了他、蒂娜等人和史黛拉千金之外，其他人果不其然地露出一头雾水的神情。 让他们体验一下也不会有损失吧。 「坐前排的各位，请稍微后退一些。」 我这么一说，学生们就一股脑儿地退到了最后一排。不用跑这么远也没关系啦。 最后还留在前面的，就只有兴奋不已的蒂娜她们而已。其他孩子们都露出紧张兮兮的反应。 此时，连一开始出声抗议的学生们也不例外，众人都盯着我的手，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无论动机为何，这股干劲还是值得鼓励。 我左手轻轻划出一道轨迹，展开八个魔法式，右手也如法炮制。 最后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发动魔法。 红、蓝、褐、绿、紫、浅蓝、白、黑——八色魔法球的外型开始有了变化。 在教导蒂娜她们的过程中，我也有了少许成长。虽说我还不能确定其中是否有『妖精』的存在——好，完成了。 学生们倒抽了一口气。 「这就是八属性的魔法生物们，我试着雕塑成鸟和狼的形状了，应该可以持续到这堂课结束为止。触碰牠们也不要紧，牠们不会攻击人的，请用手确认看看。但是不要欺负牠们喔？」 巴掌大小的魔法生物们在桌面上嬉闹着。嗯，做得真可爱。 蒂娜和爱莉大概是在霍华德家见识过的关系，她们立刻拎走了小冰狼和风之小鸟。手脚真快速。 慢了一步的丽妮，则是让炎之小鸟跳到自己的手上。 其他学生们也冲上前来，拘谨地伸出手，确认牠们的触感。 众人纷纷发出惊呼声。真是不错的反应。 史黛拉千金，你也别待在后面了，一起来参与吧。这很好玩的喔。 在我挂着微笑一阵子后，丽妮静静地说道： 「……亚连兄长，这一点也不烫，却能感受到炎属性呢。」 「我就是这么打造出来的。你也很快就能办到喔。」 「…………」 丽妮轻抚小鸟，没有回话。也许是没看过我变给她看的关系吧。 换作那位任性的姐姐，马上就会朝我轰出一发『火焰鸟』了。她虽然个性温柔，但也容易将事情累积在心底呢。 就在我开口搭话之前，蒂娜像是要为刚刚的事报一箭之仇似地调侃道： 「怎么啦？难道说，你不相信老师吗？明明平时把『亚连兄长～』挂在嘴边，却不怎么相信老师呢。」 「唔！才、才不是呢！我才没有不相信亚连兄长！……是你太狡猾了。突然冒出来，把我的…………没什么，请别放在心上。」 「呣，如果有话想说的话，坦率地说出来不是很好吗？」 「我不说。」 「说嘛。」 「我不说。」 「哼、哼！真是个硬脾气的次席同学呢。」 「——没错，我是次席。不过，你能理解这其中的意义吗？」 「嗯？别逞强了啦——」 「就是这个。」 丽妮指了指自己制服帽上的银饰。 蒂娜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察觉到什么似地大惊失色。 她摇摇晃晃地退了两三步。 「难、难道说……是、是、成双成对的意思吗！？」 「呵呵呵……正是如此。亚连兄长是以次席的身分考上的。换句话说——他的银饰和身为首席的你并不一样！」 「怎、怎么会……居、居然是这么回事……老、老师？」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拥有的银饰也是『流星』。 蒂娜重重地垮下肩膀。 「……是、是我失算了……」 「入学首席？要送你没关系呀，我只要在毕业时能当上首席就好。如此一来，我就能同时和亚连兄长及姐姐大人拥有同样的银饰了！」 「既、既然如此，我也在毕业时以次席的成绩——」 「你打算放水吗？你觉得亚连兄长会怎么看待这种行为？」 「你、你这人！」 「铃斯特家的家训如下——『能在最后取胜的，才是真正的赢家』。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我、我才不会输！奇、奇怪？但要是赢了的话，不就不能和老师凑一对了吗……」 真是温馨啊。和平真好……很和平对吧？ 在我眺望着两人互动的时候，爱莉有些拘谨地拉了拉我的左袖。 她似乎将风之小鸟传给别人了，女学生们正战战兢兢地用手指轻戳着小鸟。 怎么了吗？ 「呃、那、那个，亚连老师，小的也想试着诞生出这些孩子。」 「嗯——这有一点困难呢……爱莉，手借我。」 「咦、啊、好、好滴！」 「放轻松、放轻松。你就想像一下红豆小姐的身影吧。」 我以过去曾制作过的暗属性为中心，缓缓地进行构筑。魔法式是我亲手制作的，所以空白的部分也多，还改良成浅显易懂的形式。 在她紧握的手掌中，冒出了一只小小的黑猫，并跳上了爱莉的肩膀。 「哇啊啊！谢、谢谢您。」 「这比在霍华德家宅邸诞生的孩子还要弱上一点就是了。你有掌握住诀窍了吗？等到了周末，我们再来进行练习吧。以爱莉的魔力来说，可以诞生出很可靠的孩子喔。」 「好、好的。」 真是个好孩子。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啊！不好，我不是刚发过誓吗！？ 这会惹卡莲生气的。爱莉想必也不愿在别人面前—— 「亚连老师。」 女仆小姐脱下制服帽，朝我走近半步。 ……真没办法，这属于誓言的例外吧。嗯。 我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她随即露出无人能敌的幸福笑容。 周遭的女生们纷纷红起脸庞，男生们则是咬牙切齿，甚至有人重捶着桌面。 我不是不明白你们的心情啦，毕竟爱莉很可爱嘛。 ——霎时，雪花和火羽包围了我。 「……老师？」 「……亚连兄长？」 哦，这可不行，蒂娜和丽妮都狠瞪着我了。 014 我闭上一只眼睛打了个响指，分解掉正在展开的『狼』与『鸟』。 哈哈哈。经过这四年的苦练，已经没人比我更擅长在事前封杀极致魔法了！ ……真是讨厌的技术。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感觉好哀伤。 「呣——！老师，抹消魔法是犯规的！既然都对爱莉这么做了，也请对我做呀！」 「亚连兄长，丽妮也还未受您疼爱。这是偶然吗？不，这是命中注定。请您尽情摸我吧。」 「两位，现在姑且还在上课中喔？来，快回座位吧。」 「讨厌啦！我才不希罕呢，有这孩子陪我就好了！」 「稍后有劳您了。」 「谢、谢谢您。嘻嘻……」 蒂娜和丽妮分别抱住小狼跟小鸟后，便回到座位上，爱莉也回座了。 ——我再次确认怀表的时间。 等下就是午休时间了，不如提早一点下课吧。 这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举了起来。是史黛拉千金。 「请容我以旁听的身分发问。亚连大人，那个，您能施展的魔法级别为何呢？难道说……您已习得极致魔法？」 教室内传来一阵紧张的气息。 少女的眼神非常认真。看到蒂娜和丽妮险些展开的魔法后，她似乎看出端倪了。 她身为公爵家一员，又站在接班人的立场上，难免会在意这个问题吧。 就连当年的丽狄雅也相当在乎此事。她所抱持的疑问，或许比我所想还要沉重。 然而……要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很简单。 我用力摇了摇头。 「过奖了。若纯论魔力量的高低，我恐怕是在场人士中最少的一个吧。而我能使用的魔法也仅到中级，由于魔力量不够的关系，我纵然能构筑出上级魔法的魔法式，却无法施展出来。」 『！？』 「然而，就连这样的我，最后也得以从王立学校和大学毕业。可见两校所重视的，既不是魔力量的多寡，也不是使用者的属性，更不是能使用的魔法数量。」 「可是——」 「必要的，是不松懈、不自满、不介意他人目光，并能够潜心钻研的耐力。无论是剑术、魔法还是学问，在这点上都是相同的。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今后也会对此深信不疑……啊，由我这种人说这些话，或许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绝无此事。可是……我、我……」 史黛拉千金还不打算罢休。 ……这位公爵千金似乎出乎意料的—— 「请、请问……很抱歉打扰两位谈话，但我们能否问个问题呢？」 纵卷发少女打岔道。 「什么问题呢？」 「亚连老师……您难道就是『剑姬』大人的搭档吗？」 「您从刚才就和蒂娜?霍华德……同学、丽妮?铃斯特同学和爱莉?沃卡同学互动亲暱，这究竟是……难道说，您是开学典礼上被提及的那一位？」 眼镜少年也顺势问道。看来他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啊。 我环顾教室，除了看似开心的三人之外，所有人都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情。 「————谁知道呢？这很难说呢。哎呀，到下课时间了。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我还会再来上三、四堂课的。下次上课时，请让我确认各位的实力。我会祝福各位能在午休时间的座位战争中抢到一个好位子的。」 我没有直接承认。 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卡莲的说教时间肯定会延长再延长，而且我还会被那丫头恶整一顿吧。 我擦掉黑板上的字，准备赶往铃斯特家——嗯？ 蒂娜她们拉住了我的衣角——就连周遭的学生们也一起出手了。 「老师，来吃午餐吧！」 「小的很想和亚连老师一起用餐。」 「亚连兄长，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呢。」 「不，可是我……」 我正打算拒绝，蒂娜和丽妮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两人刻意用周遭也听得见的音量喊道： 「我还没听老师讲述您和丽狄雅小姐相遇的那一幕呢！」 「我也好想听听亚连兄长和姐姐大人一同经历过的冒险事迹。」 『！』 「蒂、蒂娜……丽、丽妮……」 「亚、亚连老师，呃、这个、那个、不……不可以吗？」 呜啊，爱莉抬眼看了过来，学生们的眼睛也……闪闪发亮啊啊啊！ ——在我的视野外缘，只见史黛拉千金低头致意后，迳自离开了教室。 她不要紧吗？得向卡莲知会一声才好。 我的衣角再次被扯住。 「老师！」「亚、亚连老师！」「亚连兄长。」 ——可想而知，我接下来将会做出什么选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学生们也逐渐掌握住控制我的方法了。 我该为她们的成长感到开心，还是该为自己太好说话而叹口气呢？ …………如果『火焰鸟』扑过来的话，我也只能逆来顺受了。 ＊ 周末到来，这是自从蒂娜等人进入王立学校就读以来，我首次担任家庭教师的日子。我们目前身处的——并不是霍华德家，而是铃斯特宅邸的中庭。 春天的花朵争奇斗艳，让我疲惫的心获得了治愈。 一直到刚才都很努力的蒂娜她们并不在场，目前是下午的休息时间。 待 在中庭的只有我，以及半躺在身旁的椅子上看书的主谋。 我多少有预料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但这丫头明明是禁足之身啊。 丽狄雅朝我白了一眼。 「怎样啦，就算我很可爱，也不要这样直盯着看好吗？」 「你很可爱这点我就姑且同意吧……但这么做不会太蛮横了吗？」 「哎呀？先放我鸽子的不晓得是谁呢？」 「…………」 我无言地垂下头。 ——被迫担任王立学校临时讲师的那一天，我最后还是没能在中午抵达铃斯特家。 准时下课后，我本打算全力狂奔，然而不只蒂娜她们，所有学生都拦住了我。 『我们想和老师一起吃饭！请说些「剑姬」的英勇事迹给我们听！』 看到那闪耀动人的眼神，怎么可能有办法拒绝啊。 我原本想说干脆顺便邀卡莲一起来，却没找到人。学生会的事务似乎很繁忙。 ——事后，我被丽狄雅狠狠地审问了一番。 『哦～比起我，你更以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为优先啊。这样啊。』 『我可是完全没动午餐，一直、一～直等着你的到来呢。』 『又没关系。嗯，我完全没放在心上，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就这么絮絮叨叨……真的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 我抖出了许多情报后，她最后这么说道：『我就允许你去当临时讲师吧，这毕竟也是为丽妮好。那个蠢货王子！要是下次再碰面的话……呵呵呵……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一直到我的禁足期结束为止，你都要来我们家上家庭教师的课。这段期间，也让丽妮参与你的课程吧。这点条件就能换得本小姐的原谅，你可该感谢主人的宽宏大量呀！』 ……我可是别无选择耶？ 蒂娜她们并没有反对，同意了更改场地上课的提议。不过—— 我看着自己的打扮……抱头叫苦。 任性的大小姐在我身旁吹着口哨，我抱着万念倶灰的心态提议： 「……丽狄雅，我每次来的时候都得穿礼服吗？」 「没错～」 「说、说什么都不能通融吗？」 「不能。既然衣服都缝补好了，就好好穿在身上吧。我还帮你准备好替换的礼服了。这页看完了，翻页。」 毫无交涉的余地……我伸出手，替她翻页。 淡淡的柑橘香味传来，令我的心脏怦怦狂跳。她、她明明平时很少喷香水啊。 身穿红色礼服的铃斯特公爵千金，在这时露出坏笑。 ……被她发现了。好近！靠太近了！ 「你再靠过来一点。」 「没必要吧？蒂娜她们要回来了。」 「听、话！待在这里的期间，你不仅是家庭教师，同时也是我的执事喔？你可别连这种事都忘了。」 「好的好的。」 「『好的』说一次就够了！」 我一靠近，她立刻就扯住我的领带。 「我看书看得好累，念给我听。」 「……啥？」 我不假思索地发出疑问。那本书，不是最近很流行的言情小说吗？ 我瞥了一眼，迅速扫过一遍。 看来，这是被迫分离的女主角和身分低微的情人再次相会，并确认彼此爱意的桥段。她要叫我念这一段？ ……该怎么办，她的眼神是认真的。我动脑思考半晌，却举不出一个推辞的理由。 这、这是何等的险境！ 自那个伤脑筋的『勇者』大人向我求婚以来，我再次被逼到无路可退。 当时的我也深陷险境。对方居然以『我想知道何谓恋爱』为理由，向碰巧待在现场的我求婚。把我青涩的少年心还来啊——此时，我的领带又被扯了一下。 「喏～快念给我听呀。」 「你、你等一下……」 要是被蒂娜她们听见的话——这时，我感受到好几个人的气息。 看来这里藏着安娜小姐和她率领的女仆队，以及雪莉女士和她率领的女仆小姐们吧！ 这就是所谓的生死关头吗！有谁、有谁快来救我啊！ 「啊——！果然！」 蒂娜拿着上头放着茶具组的托盘跑来。喔喔，是伸出援手的仙子小姐啊。 ——然而，我闪过一种既视感。在约定俗成的发展下，蒂娜脚下一绊。 「呀啊！」 果然会这样！我从魔爪底下抽身，抱住了她。 「别像爱莉那样慌慌张张的。没事吧？」 「是、是的，谢谢您……老、老师……」 我的右手拿着托盘，左手抱着蒂娜。唔，这姿势好难受…… 蒂娜先是在我怀里缩起身子，接着突然噘起嘴，闭上双眼。 ——完蛋了，这里是死地啊。 我的背部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由于双手都空不出来，完全无法防御。 前方同时出现好几种魔法和火焰。我、我该往哪里逃！？ 「呃、这个、那个……亚连老师，蒂娜大小姐，小的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 「亚连兄长，请用最快的速度从那个偷跑女身旁离开！快、一、点！」 啊，丽妮刚才那句话的口吻和丽狄雅真像……喝！ 足以杀人的烈焰从身后延伸而来。 我抱着依然紧闭双眼的蒂娜回避，然后回头一看——登时深深地后悔了。 身穿礼服的丽狄雅脸上挂着笑容，已然拔剑出鞘，看起来真是美丽。可是……身、身体不自觉地在发抖啊！ 「……看来你很想锻炼一番呢。好啊，本小姐就来当你的对手。」 「等等，这、这是不幸的意外。你、你应该也有看到吧！？」 「用飘浮魔法不也来得及吗？你可别对我说做不到呀。原来你这么想和年纪比你小的女生亲密接触……明明平时都不怎么碰我的。身为主人，我似乎该矫正下仆的本性才对呢。而且我还有好几件事没听你从实招来……来，快点做好觉悟吧。我可不允许你临阵投降喔，你就拼尽全力地抵抗，好好取悦我吧！」 你是不是连不正经的内心话都说出来啦！？我就算触碰你，也只会惹得你生气不是吗！ 况且，她说想听我从实招来的部分，到、到底是指哪件事啊…… 后方有『剑姬』，前方则有她的妹妹以及陈列出无数魔法的女仆小姐。 蒂娜，别闭眼睛了，快点离开——她竟然说着「我不要！」，更用力地抱上来了啊。 ——这次我说不定会死。 为了我的名誉和尊严，请容我跳过后来的过程不提。 身在故乡的父亲、母亲……亚连、亚连我……说不定不仅没办法娶妻，连入赘都办不到了…… 第4章 王国采用了大陆统一历，一周共有八天。 意即以炎、水、土、风、雷、冰、光、暗这八种属性各分配一天。 虽说现代的魔法属性缩减为七属性，但这是魔王战争结束后——也就是仅仅两百年前才定下的共识。 换言之，存于现代的冰日，其实是来自旧制八属性时代的残迹。 根据大众习俗，光日被设为礼拜日。由于我并不虔诚，因此很少前往教堂进行礼拜。不管我送上什么样的祈祷，神明大人也只会赐给我更多的考验。请给我救赎吧。 国内的宗教势力算不上强盛，会按时上教堂的人偏少数。 光日过后的暗日则为完全休息日。这两天为假期，公家机关在这期间也会以最低限度的方式迟作。 蒂娜她们就读的王立学校，在冰日的中午前都有课程。 升上二年级后会采用选课制，能借此管理自己的时间，但一年级大多是基础课程，绑在学校的时间也较长。 为此，我一直盘算着『选择光日或暗日的其中一天，或是横跨这两天进行家教课程』。 她们应该也很想要有休息日或是玩乐的日子。反过来算，就是最多只会占用我一天半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能交由我自由掌控。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就觉得当时的我实在太天真了。 关于『冰鹤』和其他大魔法的事。 关于拜托校长解读日记簿的事。 还有关于萝莎女士的事。 除了要为家教备课之外，我还有许多必须着手调查的事。因此，在王立学校开学后的第一个月，我过上了比想像中还要忙碌的生活。 前几天，丽狄雅的禁足期届满，可以再次回王宫上班了。加上我在王立学校的临时讲师职务也顺利结束，现在的平日上午都没有安排，让我打从心底感到欣喜。 ……虽说如此，要把她送出门可真折腾人。奇怪？我好像每次都在想差不多的事啊。 「你在发什么呆啊？茶帮你沏好啰，好好休息一下吧。」 「啊，谢谢您。」 回应教授后，我将笔搁在笔记本上，伸了一个懒腰。 呜——好累啊。终于准备好明天的教材了，蒂娜她们会感到开心吗？ 在四面八方都被书架包围的狭窄空间里，摆放着桌子和椅子。虽然很难说是宽敞的空间，却给人莫名的安心感。 这里是我和丽狄雅度过三年时光的教授研究室。 我眺望着被随意搁置的古书和奇书，喝了口红茶。 教人不爽的是，这茶还真好喝。这个讲究的家伙！而且还挂着坏笑！ 「真抱歉，每周都过来借用这里。」 「别放在心上。这个时段没什么学生会来，你就尽情使用吧。不过，你会来一事我倒是帮你保密了，毕竟你很受欢迎啊。要是我独占你一事传出去，肯定会引发一阵大骚动。」 「您又说这些一戳就破的谎言……除了研究室的学弟妹之外，根本没人会来和我搭话啊。」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毕竟要和你搭话的话，首先得通过丽狄雅小姐的——我失言了，你就忘记这段话吧。总之，你们确实很受欢迎。在校内走动的时候，你有提防周遭的状况吗？」 「嗯？我是有掩人耳目地过来啦。」 「那就好。你今后也能在这里办事。真有热忱啊，居然每周都制作三人份的笔记。」 与原定计划有着极大出入的一点，便是不仅蒂娜和爱莉，连丽狄雅和丽妮都加入了周末的家庭教师班。 丽狄雅和我一样担任教师。她出乎意料地喜欢照顾人，还会校阅我制作的笔记，热心地修正其中的错误。 我负责教导自行钻研的理论，以及担任中卫和后卫的技术；至于所有关于前卫的技术，就由那丫头负责。 我想，对蒂娜她们来说，这应该是得之不易的一个月。就算不是一名剑士，只要学到了丽狄雅的动作和思考，就能让身手有着飞跃性的进步。实际看来，她们也表现得比以前好上许多。 这周开始就会变回由我一人指导，上课的场地也将改回霍华德家。根据蒂娜和爱莉所言，包含雪莉女士在内的女仆小姐们似乎都卯足了劲。 至于丽妮要不要继续上课一事，我还没询问她。 以她的状况来说，有可能在丽狄雅的示意下继续上课。她能和蒂娜等人打好关系一事也让我很开心。不过，我个人希望能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她在课业上的表现不会让人担心，加上又是难得的学生生活，我不希望她只顾着用功，也要好好享受才行。等今天晚上造访铃斯特家的时候，顺便问问她吧。 蒂娜和爱莉也是如此。我认为休息和玩乐也是很重要的…… 目前我的家教课程是从冰日下午开始，直到暗日的晚上结束。光日的上午是礼拜日，所以我让她们好好休息。尽管如此，我却常常在那天跟着她们一起行动。换句话说，我在周末时都会和那些孩子们一同度过。 ……她们还是好动的年纪，下次就出个门吧。 在王立学校一起吃午餐的时候，蒂娜咄咄逼人地说『老师，授课时间是从冰日下午一直到暗日晚上对吧？可以住下来对吧？』，当时让我有些穷于应付。 尽管我试着说服，但不只蒂娜，就连爱莉都毫不让步。最后丽妮也跳下来，为两人加油打气。 一番讨价还价过后，最终说定只在光日晚上借宿霍华德家。我觉得这已经是我尽力争取而来的成果了。 卡莲听完来龙去脉后，摆出一贯的冷漠表情，说道： 『您明明和丽狄雅小姐是公认的搭档，居然还让年纪小的女孩子侍奉您……我会向爸爸和妈妈报告这件事的。』 才不是咧，那是工作！而且侍奉什么的，也讲得太难听了吧！ 她最近对我特别严厉，真难过。 ……她在把我数落了一顿后，随即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家妹妹不晓得像谁，总是有些拘谨。偶尔也得主动疼爱她一番才行，毕竟我可是哥哥啊……并不是因为我自己想宠她喔。 我将脸埋入靠过来的红豆小姐的肚子，打起精神后回应教授道： 「若方便的话就拜托您了。无论是铃斯特家还是霍华德家，我在工作时都会有一些不便……虽说在下塌处备课也不是不行，但我妹妹最近很常来呢。」 「哈哈，瞧你得意的。委托那个混帐精灵研究的日记簿进度如何？他大概像是踏入泥沼一样，一路沉到肩膀……不对，应该差不多要灭顶了吧？」 「正如您所料呢。既然如此，教授——」 「我拒绝。与其帮那个男人，我还不如——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讨个老婆……！」 「呃——就算没这件事，您也该定下来了吧？」 「才不要呢。亚连，我可是个深爱自由之人啊！」 「唉……虽说『冰鹤』已经沉寂下来，但还是有必要制定控制的手法喔？目前还不晓得相关的手法有没有记载在日记簿上，但既然是霍华德家的文献，应该很可能留有纪录吧。」 「……如果那家伙肯主动低头的话，我会考虑看看。真难办啊。就年代来说，大陆上使用大魔法的纪录，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左右。日记簿的作者和你推测的相符，是一名女性。而且还是一名优秀到难以置信的魔法高手。不只如此——」 「我懂。即便逐一解读成功，显现的内容也尽是一堆抱怨，光看就让人委靡不振。」 「既然这样，不是更该搾干他的钻研能量吗？别担心，他白活了这么久，应该多少有些智慧才对。若非如此，那可就头痛了。」 「拜托您了，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着手。」 来了，是应付校长时才会出现的黑心教授模式。 ——结果大概就是这样，就算我哭着拜托，教授目前也不打算出手的样子。 我在台面下做了些能打动教授的安排，并打算在有空的时候答应他的条件。不过……成效恐怕不佳。 就连那位从不在别人面前示弱的精灵，都在叫苦之中赞叹着『每解读完一页，暗号的解码难度就变得愈来愈夸张……写下这本日记的是个超乎寻常的魔法士啊』。我衷心希望教授能立刻出马。 打动教授的布局是要付出代价的。仍然滞留于王都的丽莎女士向我如此宣告：『我会在近期内正式拜托他。至于这么做的报酬，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你一整周的前几天都有空吧？』 ……我就做好心理准 备吧。 我想应该是和我前些日子以跟班身分陪同丽莎女士，前去处理大量的面谈或生意有关的事情，但我实在猜不透她究竟想叫我做什么。那时候的对谈之中，充斥着好几位数的金额和商品，抑或是优秀的人才等等，尽是些我平时接触不到的词汇。 就我个人来说，眼下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平日中午受邀用餐的次数过于频繁吧。 公爵已经返回领地，若待在王都的铃斯特公爵夫人每晚都举办宴会，传出去肯定不太好听，所以丽莎女士才会折衷改成午餐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每次被带去用餐时的餐点本身非常好吃，让我都想邀请双亲和卡莲到那些餐厅吃饭了。 不过，我和丽莎女士一起共进午餐，就代表待在铃斯特家的时间更少了一些…… 我的老友即使常常目中无人，但在丽莎女士的面前仍然抬不起头。因此对她来说，这样的状况似乎很不是滋味。她轻咬我的频率，以及『火焰鸟』的火力都与日渐增，对我的心脏相当不好。可是就算责怪她，她也只会闹别扭或是生气。 我把整颗脑袋埋在红豆小姐的身上。唉，终于被治愈了。 「丽狄雅小姐前几天开始回去上班了对吧？她天天都在抱怨吧？」 「…………这部分就随您想像了。」 「哈哈，你不在的话，她就对王宫魔法士没什么兴趣了。如果我还在职，就会马上把她提拔为王宫魔法士之首，然后自己退休享清福。嗯，还会顺便提议让她兼任近卫骑士团团长呢。」 「她应该能胜任，但肯定不会有干劲喔。如果让她担任外交官的话，说不定就会上钩呢。她最近很常看些旅游小说。」 「亚连，对我来说，旅行最好玩的时候，就是安排行程的阶段。但丽狄雅小姐是个行动派，她恐怕会带着你如旋风般走遍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我没打算走遍大陆的每个角落啊。」 这说不定真有可能。她只要下定决心，就会毫不迟疑地执行。对她来说，即使最后失败，只要再次挑战即可。 我认为这是自己值得仿效的部分。我总是会想太多，拖慢行动的时机。不仅如此，我也很羡慕她只靠剑和魔法就能摆平一切的实力。不过，我不会对她本人说这些事。 ——红豆小姐忽然抬起头，我们也看向门扉。 彬彬有礼的敲门声传来。教授回应道： 「请进。」 「打扰了，请问亚连大人在这里吗？」 「安娜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踏进研究室的是个意外的人物——身穿女仆装的苗条女子。她是铃斯特家的女仆长安娜小姐，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担任丽莎女士辅佐官的她，最近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十分忙碌。 她本人直言『这是小的活着的价值』，还抛下了拍摄丽狄雅和丽妮的工作，不断往来于王都和南方。前几天，她似乎还去了北方一趟。 ……她们到底打算要我帮什么忙啊？愈想愈不安了。 这位忙碌的女仆长居然会特地来访，肯定是有事发生。如果是丽莎女士要找我，大可直接指定好时间见面。 安娜小姐对着我和教授漂亮地行了一礼。 「非常抱歉，此事必须劳驾您出手。」 「是丽狄雅惹事了吗？」 首先浮上脑海的，是我老友的脸孔。我常常提醒她要守规矩，但一直不觉得她会乖乖照办。 毕竟她的个性就和她的佩剑一样，既笔直又坦荡。 这既是她可爱的地方，也是让人有些头疼之处……然而，安娜小姐所提及的名字，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并不是丽狄雅大小姐。小的刚刚才收到急报，丽妮大小姐似乎在王立学校与杰勒德王子及其友人爆发口角，甚至演变成要决斗的事态。是以夫人嘱咐小的，尽快请亚连大人前去处理。小的会与您一同前往，请您一定要解救丽妮大小姐。」 ＊ 大学位于离王立学校徒步不用多久的位置。 明明可以并设在一起，但王立学校的校长似乎反对这么做，刻意挑了一处有段距离的地方作为校地。 他的理由据说是『让王立学校和大学分设，才能确立起健全的校风』。我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在这种时候就很不方便啊。 我甚至没空向熟识的正门守卫打招呼，直接走入校门。 只要追踪那夸张的魔力，马上就能找出目的地了。 ——王立学校术科训练场。那里就是我和丽狄雅初次相遇的地方。 校内一片喧闹。所有人都朝着同一处方向前进。 各处都已经爆发出小规模的混乱。尽管有老师们出面试图压制，但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难以顺利收场。我们因而被堵住了去路。 「人潮众多呢。」 「是啊……要是乖乖排队的话恐怕赶不上，就用些非常手段吧。」 「您说……非常手段？」 「安娜小姐，请准备使用隐蔽魔法。」 我走出人群，轻触大树的藤蔓。确认魔法发动后，便操控起藤蔓。 「！亚连大人，您那是兽人族的——」 「请帮我保密。知道此事的除了家人之外，就只有教授、丽莎夫人和丽狄雅而已。加上这一招很耗魔力，所以我平常并不会施展，只会在状况危急时使用。」 无数藤蔓伸向半空，为我们造出了道路。感激不尽。 「喏，我们走吧。」 「好的！」 我们踩上藤蔓，在校内疾奔。 看来不只是丽妮，蒂娜和爱莉也正在交战的样子。对手有好几人——又减少了一个呢。 我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始末，要是有认识的人在……有了。我用风魔法呼唤道： 『卡莲。』 「！」 被大批人潮绊住脚步的妹妹，环视周遭的状况。 下一瞬间，我将她吊了上来。卡莲原本身处的地方，顿时传来「副会长消失了！？」的声音。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晚点再来解释这场误会吧。 「哥哥！这个魔法……不该在别人面前使用呀。族长虽然不会多加追究，但有很多人会为此说三道四的。」 「要我受罚的话，我就接受吧。我们边走边聊。」 「……好的。」 我催促两人加紧脚步。 妹妹的双眼从平时的深褐色转成深紫色，耳朵和尾巴也倒竖起来，魔力呈现增幅状态。 想不到卡莲居然会生气到这种地步。 「杰勒德王子突然带着几名随行者造访，还喊着『立刻让我和丽妮?铃斯特见面』。由于校长和部分老师有事前往王宫，如今并不在校内，于是史黛拉便挺身而出，要我不必为他们带路前往教室，说『这或许会让你留下难受的回忆』……之后，王子似乎对丽妮说了些粗暴的话语，惹得那些孩子真的生气了。他的随行者则是喊着『何等不敬』，加入战局……」 「这样啊。史黛拉小姐也在场吧？」 「是的。她应该没被卷入战斗才对……但还是得快点阻止他们才行。就算那些孩子再怎么厉害，对手毕竟是一国王子，还是个成年人啊。」 「我们动作快。」 看来对方是瞄准校长和改革派不在学校的时候上门啊。留在学校的老师大多保持观望态度，或属于贵族派。想必情报就是从他们那里流出的。 他的禁足期明明刚结束，居然又出来闹事，精神状况没问题吗？他难道不晓得近卫骑士的头衔被剥夺，会有什么后果吗？这和他的王位继承权息息相关啊。 ……以那位大人的行事风格来说，还真有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对于丽狄雅异常的执念，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毕竟他从小就过着万物皆可得的生活，而唯一得不到手的就是那个丫头。 然而，才受到陛下斥责后没多久，他不方便在王宫惹事。 于是就把脑筋动到了丽狄雅的妹妹身上，恐怕认为「反正隔个几年也一样」—— ……真让人作呕。 卡莲有些担心地握住我的手。 「哥哥。」 「放心吧，卡莲。那些孩子才不会输给那种品格低劣的人呢。话说回来，因为彼此都很忙，我还没好好向你介绍过蒂娜她们。晚点再来为你介绍吧，她们都是我自豪的学生喔。」 ＊ 打从出生至今，我就不曾为自己抱持过自信。 作为霍华德公爵家的长女，我自认已经尽己所能地累积了许多努力。 努力的成果让我当上了学生会长，也在同 期之中获得前段班的成绩。 父亲大人曾无情地评论过：「史黛拉……放弃吧，你办不到的。」这样的我，如今达成这般成果。 微不足道的成就，满足了我小小的自尊心。至少一直到一个月前都是如此。 所谓努力的结晶，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面前，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而如今目睹的实力，更是让我没办法拿出借口为自己开脱。 展现出惊人实力的，乃是我的妹妹、从小认识的女仆，以及我崇拜已久的『剑姬』大人的妹妹。 「这……这怎么可能！你可知道我是谁！！呜咕！」 炎与水——两种属性的极致魔法追踪着目标。 杰勒德王子和仅存的几名跟班们拼命逃窜，好几道『风』属性的中级魔法却从他们逃跑的前方地面启动。那是陷阱。跟班们被卷入强风之中，随即被甩飞出去。 他们试图在空中稳住身形之际，爱莉展开了追击。她使出闪耀着红光的掌底，一一击晕了跟班。跟班们纷纷坠至地面，再也没有动作。 王子挥剑抵御风魔法，拼命地试图抵销，但他一度躲过的『火焰鸟』和『冰雪狼』却分别从不同方向夹击而来。 他发出一声惨叫，不知该往哪跑。他身上的骑士服已经全是砂土，完全看不出原样。 不仅能完美地隐蔽中级魔法，甚至连极致魔法都能操控自如了呢。 真是难以置信。那个完全用不了魔法的蒂娜和爱哭鬼爱莉，居然成长到这般地步。 ——在实际见过面之前，我就听说过亚连大人的种种事迹了。 获准站在鼎鼎大名的『剑姬』身旁的——独一无二之人。 虽说世人普遍都赞扬着丽狄雅大人，但就我看来，那位也同样伟大。光是能接连在王立学校和大学跳级，并以次席之姿毕业，就已是非凡之才。 而我实际遇见的亚连大人，确实和妹妹在信上所描写的一样，是个非常、非常温柔，但又有一点坏心的……残酷之人。 他不仅能易如反掌地使出高难度的技术——复合发动相反属性的魔法；还能轻松地产生全属性的魔法生物……甚至能抵销极致魔法。 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人类。然而，我也明白了。 这个人凭借自己的力量，证明了站在『剑姬』身旁的资格。 我已经痛切地明白「世上存在着赢不了的对手」这样的事实。与之挑战只是在浪费时间，不去招惹这类人才是上策。 只要看看我的挚友卡莲就能了解这个道理。我至今都不曾在她手底下取胜过。 她的身体强化魔法和雷魔法施展得出神入化，让我不得不感到羡慕。按理来说，她应该更能胜任学生会长的位子才是。 技不如人的我之所以能当上会长，理由仅仅是因为我有着『下任霍华德家公爵』这样的虚名，以及卡莲出身于兽人狼族的缘故。 就结果来说，我被选为学生会长的时候，尽管羞愧，却觉得放心。 我终于可以不辱家门了。父亲大人肯定也会称赞这样的我。 ……而让我的内心彻底绝望的，是在我眼前勇敢奋战的年幼少女们。 王子和他的跟班们突然找上门来，要求无所适从的老师和我带他们去丽妮所在的教室。抵达目的地后，他以令人厌恶的视线打量了丽妮一番，并这么放话： 『虽然姐姐比较好……但你应该也行吧。感到开心吧，我就将你收为我的东西。嗯？旁边的那个是「霍华德家禁忌之子」吗？真有趣，你也一起来吧。』 ……我当时无法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人的意识还正常吗？ 不只丽妮，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然而，他以恶心的口吻继续说道： 『怎么了？快过来我身边啊。虽然年纪尚幼，但这样也别有滋味吧。』 『…………绝。』 『嗯？你说什么？』 『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我严正拒绝！居然说什么「禁忌之子」，不准你愚弄我的朋友！！』 丽妮用力拍桌起身，激动地大吼。坐在旁边的蒂娜和爱莉也开始构筑魔法，准备作战。 王子似乎没料到自己会遭受拒绝，慌乱之中吐出了搞砸一切的话语。 『！？什么！明、明明待你如此温柔，居然还敢不知好歹！这正是有其姐必有其妹吗……不对，是那个下贱之人的关系吧。明明只是个被兽人养大的孤儿，却屡屡阻碍背负王室的我——杰勒德?威茵莱特！……总觉得有股臭味，真是臭气冲天！原来是野兽的腥臭味啊。那边的小丫头也变成那家伙的女人了吗？哼，姐妹俩都疯了啊，这可是会让铃斯特之名蒙羞的。霍华德的小丫头，难道你也是吗？嗯？』 这根本不是王族应有的发言，完全是下流之人的语气。 蒂娜用手杖直指着王子。 『请撤回你的发言！不要嘲弄丽妮——嘲弄我的朋友！』 『亚连老师和丽狄雅老师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请不要侮辱蒂娜大小姐和丽妮大小姐！』 『……殿下，若是我个人也就罢了，你居然侮辱姐姐大人、亚连兄长……还两度污辱蒂娜，我绝对不能置若罔闻。』 面对王国的第二王子杰勒德殿下，那三人竟毫不犹豫地发起挑战。 ……为什么？ 是什么推动了你们？ 对手可是拥有排行第二的王位继承权喔？ 要是处理不当的话，就会波及家门，甚至小命不保。 你们……都不会害怕吗？ 盯着蒂娜的王子和跟班们，肯定没想过会被比自己年纪小上许多的女孩子们大声怒骂吧。他们先是哑口无言，随即爆笑出声。 三人无视他们的反应，毅然决然地摘下制服帽，向前扔去。就像是站在戏剧的舞台上一般。 ——那是明确的『决斗』邀请。 拉开嗓门大声嘲笑的王子一行人，依然轻视着眼前的事态。 然而，三人态度极为认真。她们所重视的人们被毫无理由地侮辱，那么即便对方是一国王子，她们也不打算原谅。 下一瞬间，妹妹冰冷的话语撕裂了嘲笑声，让教室的温度降至冰点。 『……几位不愿接受吗？那么，我就将此事回报给王室吧。日后，我会敬邀陛下、四大公爵和八大侯爵光临，届时分出个高下吧。敢问你的回复为何？』 到了这个阶段，王子等人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是和什么样的存在为敌。 即使年纪尚幼，蒂娜?霍华德和丽妮?铃斯特皆是四大公爵家的直系子女。对于两人的提报，王室不能置之不理。 至于爱莉?沃卡则是出身于王国内名闻遐迩的沃卡家，还是家族里唯一的继承人，只要是和北方有所牵扯之人，就不能对她抱持失礼的态度。 要是向上回报，传入陛下的耳里……将演变成大问题。 于是，他们不得不接受这场『决斗』。 因为当时的他们并未察觉，选择接受决斗反而会招来更为严酷的下场。 ——如今，站在术科训练场内的还剩下四人。 王子的跟班们，约有一半在开打之际，便被蒂娜和丽妮施放的『冰雪狼』及『火焰鸟』击溃，而剩余的成员也都栽在爱莉的魔法和格斗术底下。 还在场上的，是将自己的缎带绑在美丽的手杖上，于后方构筑魔法的蒂娜。 右手握剑、左手操纵炎魔法，站在最前方的丽妮。 毫不大意地摆出架势，以各种魔法辅助两人的爱莉。 ……以及灰头土脸的王子。 决斗的结果昭然若揭。 周遭观战的学生们发出欢呼声，老师们则各个惊慌失措。 ……我应该要为此开心……才对。 毕竟可爱的妹妹和儿时玩伴都成长了这么多。 ——蒂娜变得能用魔法了。 当初收到信时，我真的很开心。因为那孩子一直为此所苦。 然而……我同时冒出这样的想法。 亚连大人他该不会就是我小时候读过的绘本里的『魔法师』吧？ 蒂娜以首席的成绩上榜，爱莉也获得前段班的成绩。还有在课堂上给那些孩子们展示的魔法。 时至今日……我的推测终于转为确信。 那位缔造了蒂娜在开学典礼上所提及的『奇迹』。 妹妹一直到四个月前就连初级魔法都无法使用；如今的她，却能将霍华德家的象征——冰属性极致魔法『冰雪狼』操控自如。 原本只是个胆小女仆的爱莉，则是描绘出缜密的魔法式，以高超的隐蔽 技巧展开无数中级魔法，控制了整场战局。 丽妮也靠着剑技，在与王子的比剑之中稍微占上风，还能操控『火焰鸟』。 ——妹妹们已经踩上了我所未及的高峰。 负面的情绪在内心层层堆叠，我拼命地压抑。 ……不行。我可是史黛拉?霍华德，既是她们的姐姐，同时也是前辈，更是王立学校的学生会长。我得……我得忍耐才行。 015 有在努力的不只我一人，是我的努力还不够。 差不多该让他们停手了。就在我要踏出步伐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 杀气腾腾的杰勒德王子扔下骑士剑，拔出腰间的短剑。 强烈的光芒覆盖术科训练场，剧烈的魔力睥睨四下。 我发出了惨叫声。 「杰、杰勒德王子！？那是王室的……您要是使用它的话……！」 「吵死了，给我住口！我要让这群愚蠢的小丫头认清自己的地位！」 「……您疯了吗！？」 「注意你讲话的口气，这个不成材的家伙！我可是听说过了，你根本不具备能操控极致魔法的可能性！！霍华德家也没落了啊，居然让这样的女儿——」 「——好的，请适可而止吧。」 沉稳的嗓音传来。一名青年无声无息地在蒂娜等人的面前着地。 他的身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啊啊，果然、您果然就是…… ＊ 看到我降落在训练场后，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慌了起来。 「老师！？」「亚、亚连老师，呃、呃、那个……」「亚、亚连兄长！」 蒂娜等人打算将手杖和长剑藏到背后。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喔？ 我苦笑着往前走去，和王子相对而立。 「您拔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呢。」 「闭嘴！又是你这家伙来碍事！给我让开！我得让这些与王室为敌的小丫头认清自己的能耐！」 「啊——……容我反问一句，您有认清现在的状况吗？这对您来说相当糟糕喔？尤其是从您的模样来看——」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继承了高贵的威茵莱特之血、伟大的杰勒德大人啊！」 ……他竟然蠢到这种地步啊？讲话的内容都怪里怪气的。 这位第二王子在禁足期结束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跑来找王立学校的女学生麻烦，还被反打一顿。不仅如此，他找麻烦的对象还包含了四大公爵家的千金小姐——就算下达封口令，也不可能杜绝悠悠之口。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会影响王室威信的行为。 和我那时的状况不同，这次的决斗不可能一笔勾销吧。要是没能好好收场，甚至会调整他的王位继承权。 他隶属单位的上司——近卫骑士团团长，是个不会对王族成员客气的人物。他曾这么说过：『这人不仅弱小、愚蠢，还向全天下暴露自己的丑态，就只是这么回事而已。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能写的？』完全如他所言。 这位大人难道没发现……不，他大概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吧。 自己是王族，是特别的存在，所以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在此时此刻，他的头衔明明就只是「近卫骑士第八席」而已。真是无可救药的人啊。 「说起来！你要是乖乖对丽狄雅抽手，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明明给了你方便，却给我当随便！身为野兽的你，终究只是个下贱之人，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慈悲！别以为你有办法在王国里出人头地！」 「……安娜小姐，卡莲。」 「在，小的是大家的安娜小姐喔～」 「哥哥。」 「我要稍微认真对付他了。安娜小姐，可以麻烦您保护大家吗？卡莲就负责护卫史黛拉小姐和蒂娜她们。」 「遵命！」 「……我知道了。」 我迅速构筑魔法——然而，三只手从不同方向抓住了我的袖子。 「我不要！」 「小、小的也想帮您。」 「亚连兄长，丽妮已今非昔比了。」 我确认身后的状况，只见卡莲一脸不知所措。真是伤脑筋的学生们啊。 王子的魔力是光属性……只见一部分的魔法式缓缓展开，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式子。 这种魔法式相当老旧，大概是魔法战争之前的产物吧。 来源是他手里的短剑。原来如此……是王室代代相传的遗物啊。 唔嗯～虽说不至于应付不了，但对现在的她们而言还太早了。 我向三人宣告道： 「不可以。」接着转而开口：「史黛拉小姐。」 「是、是的！」 「联络校长了吗？」 「还没……校长人还在王宫……」 「那么——」 「在那边磨蹭什么！去死吧！」 杰勒德握着短剑，朝我突击而来。好啦，那我就测试一下吧。 我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全方位地射出属性魔法箭，其中冰属性的比例稍微高一些，用以绊住他的脚步。 ——短剑的剑身溢出强光，在空中形成无数正八边型的『盾牌』，将能确实命中他的魔法箭全数弹开。 是自动防御啊。我换了个魔法式，接连形成石墙。 这时，光芒从短剑的剑尖延伸，形成长剑般的剑身。他以一剑将十来片石墙一刀两段，冲势未歇。 竟然具有攻守合一的特性。 真想好好测试它具体的攻击力和防御力。我随手一伸，借用了倒插在地的其中一把剑。 接着轻抚剑身，发动了『苍剑』。 光之剑直劈而下，我举剑招架后，借来的长剑随即发出不妙的声响，扭曲变形。 这个魔法式不会改变操作者的身体能力和剑技，只会让攻击力飞跃性地提升。 「去死！快去死吧！给我死得凄惨一点！」 「才不要呢，因为我想活久一点。」 「老师！」 蒂娜的『冰雪狼』猛然扑了过来。 杰勒德啧了一声，向后躲避；冰雪狼再次展开追击。看样子，若不花些时间蓄力，他就防不住极致魔法吧。 「少瞧不起人啊啊啊！」 他怒吼着仗剑防御，两股力量不分轩轾，周遭的空间逐渐冻结。 此时，一只凶暴的鸟自后方从天而降——那是丽妮的『火焰鸟』。 「满是破绽呢。」 「你们这些家伙啊啊啊！」 短剑的魔力渐增，于前后方展开光之『盾牌』，抵御来自前后的夹击。 不仅防御力强，还能全方位防御。然而，其威力不足以消灭极致魔法。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暂时不成问题。 「嘿——！」 巨大的龙卷风自上空砸落——那是爱莉的风属性中级魔法『风神龙卷』。她让好几道龙卷风合而为一了吗？嗯，真是不错的默契。 「呜嘎啊啊啊！」 同时受到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盾牌』迸出了裂痕，然而其强大的魔力依然健在。 就算真能压制过去也死不了人，于是我决定继续打下去。 我将手中长剑的魔力打磨削尖，以风、雷属性进行增强，并扔掷出去。 如我所料，长剑刺穿了『盾牌』最为薄弱之处，朝着内侧展开冰之藤蔓。我搅散了他凝聚起来的魔力，对他的控制加以干涉。 「！？呜咕！你、你这卑鄙小人！」 「梦话就请在入睡的时候说吧——结束了。」 我搞垮了『盾牌』，来自三个方向的魔法同时炸开。 ——随着一声巨响，周遭吹起强烈的寒风与暖气。观战的学生和老师们分别爆出欢呼和惊叫。 两发极致魔法、多发中级魔法，最后加赠了『苍剑』……说不定我们会被认定为过度伤害呢。 话虽如此，用上诡异短剑的可是那一边，应该没问题吧。得请人出面作证才行。 交织着火焰和冰雪的强风遮蔽了视野。我还感受得到魔力，代表他还活着。 我搔了搔脸颊，走近蒂娜，朝着她的脑袋轻挥一拳。 「真不乖——」 「啊唔！」 「我不是叫你们退开了吗？……真伤心，蒂娜变得比以前更坏了呢。」 「可、可是、可是……我很担心老师嘛……」 「感谢你的担心。爱莉、丽妮，你们也是喔。」 「是、是的！对、对不起。好、好痛……嘻嘻。」 我也对晚了一步靠近的爱莉轻轻敲了一下头，但她不知为何竟露出笑容。 红发的公爵千金则是站在原处，将脸撇开。 「……我不会道歉的。丽妮是不听亚连兄长吩咐的坏孩子。」 「呵呵——那要怎么做，你才会 变回好孩子呢？」 「……『嗯～』一下就可以了。」 她摆出某人常做的姿势，打直双手。 你、你为什么会这一招！？ 蒂娜、爱莉、卡莲，这真的不是我教她的喔？我是说真的喔？ 「嗯～！」 我、我才不会抱……但我这人果然心软。 在我准备抱住丽妮的瞬间——红黑色的光弹穿透炎冰风暴，朝着我们所有人疾射而至！ 我勉强在周遭发动风弹，将身旁的蒂娜和爱莉弹向卡莲的所在位置。 接着抓住丽妮的手拉到我身后，并高速展开魔法。 我在射线上发动了好几道石墙，却悉数遭到打碎。魔力量有绝对性的差距，光弹砸到了我的身旁。 「亚、亚连兄长！」 「丽妮，往安娜小姐的方向跑！」 我一边喊着，一边张开无数的防御魔法，但在高速发动下，顶多只能让光弹打偏而已。 ……这和刚才的魔力量简直天差地别。 「蒂娜、爱莉，你们千万不能出手！这是——」 「铃斯特啊啊啊啊啊啊！！霍华德喔喔喔喔喔喔！！」 混杂着憎恨和执念的咆哮响彻全场，震耳欲聋。 火焰遭到撕裂，冰块被悉数击碎。从风中现身的……已经不是能称作杰勒德的人影了 。虽说勉强维持着人型，但那已是完全不同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他浑身被闪耀着红黑色光芒的正八边型结晶包覆，有如复上一层龙鳞。 头发也不再是金发，变成白色并开始结晶化；左半张脸溃烂，左眼变成状似水晶的物质。 他的右手握着比自己的身高更长的光之巨剑，左手则握着结晶巨盾。 剩余的正常右眼所看向的目标是—— 「丽妮！」 「！」 他发动光弹，向前直冲。我施展好几个『冰神镜』，阻挠他的冲势。 接着以全属性初级魔法作为回敬。然而，我无法绊住他直冲而来的步伐。 我将手贴在地上，以强化过的土神锁缠住他，试图妨碍行动，却只能做到骚扰的程度。 「安娜小姐，快去请求救援！！」 「遵命！」 「卡莲，你带着蒂娜她们退开。丽妮，尽快跑远一点。」 杰勒德举起剑，扫开我所展开的各种魔法。 沙尘扬起，有那么一瞬间，他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一道黑影朝着奔跑的丽妮欺近。 「铃斯特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双脚上同时施放身体强化魔法和风魔法，爆发性地加速。我挡在两人中间，发动看不见的风弹，将她推向蒂娜等人所在的位置，借以躲避攻击。 只见杰勒德的嘴角狰狞地弯起。 糟糕，是陷阱吗？ 他的身体穿出好几根水晶柱，将目标转向我，接着刺出巨剑，宛如子弹般逼近而来。躲不掉了。 为了避开致命伤，我构筑起魔法……最后作罢。毕竟这只是在浪费魔力——她可是不会迟到的女孩子啊。 欺近的人影，眼里散发出强烈的疯狂和愤怒。眼看长剑就要贯穿我的身躯之际—— ——随着一道轰然巨响，巨剑和大盾被斩成两截，杰勒德更是被轰到墙边。 数以百计的炎羽护在我的周身。与此同时，和那时一样带着调侃意味的嗓音传来。 「你今天是不是放太多水啦？认真一点打呀，认真点。」 「这、这又不能怪我！在他死之前，总得让他亲口说出证言才行啊！」 「啊，这样啊——既然如此，用想宰了他的心情开打也没关系吧？」 「确实可以……是说！丽狄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王宫的工作呢！？」 「哎呀，你问这什么蠢问题。」 她甩动着耀眼夺目的红发，露出如花似锦的笑容。 老友将爱剑扛在肩上，闭起一边的眼睛说道： 「你的身旁有我，我的身旁有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的确。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没办法反驳。 尽管状况危急，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怎、怎样啦。」 「没事，是这样没错呢。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抱歉，谢谢你，我还以为死定了呢。」 「……居然打算瞒着主人赴死，真是个糟糕的下仆。你要是敢死的话，我可是会杀了你喔？」 「就算死了也要被杀吗？真可怕，那么——我会继续活下去的。」 「就这么办。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去的地方呢，负责拿行李的人当然就是你啰?」 016 她似乎真的很开心呢。 杰勒德……原本是杰勒德的存在从瓦砾底下爬了出来。 他的脚和身体长出无数荆棘，这些荆棘像是虫子的腿一样供他步行。他看起来已经不具意识了。尽管我这么认为…… 非人的吼叫声震撼整座术科训练场。 「丽狄雅?铃斯特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变成这副德性，还是对她如此执着，真是可悲。 至于当事人则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打了个呵欠。 「呼啊……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直接砍了不就能一了百了吗？欸，我可以把『真朱』拔出来吗？」 「我就说不行了啊。」 「真小气。那就烧了吧。」 丽狄雅瞬间发动比丽妮的『火焰鸟』还要大上一倍的鸟，让它展翅飞翔。 杰勒德正试图稳住身形，然而他还来不及展开『盾牌』，便遭到直击。周遭一带瞬间化为一片炼狱，理应在吃过我们入学测验时的亏后做过强化的围墙，逐渐被烧成液状。 炼狱之中传来了惨叫声，以及猛踏着地面的声响。 这和平时招呼我的火力大不相同——是我为她特制的魔法式。她是认真的。 「结束了吗？我还想再扔个几发，真希望他能再加把劲呢……竟敢企图伤害我的妹妹和学生……还有我的专属下仆，此罪万死亦不足惜！」 她乍看之下沉稳如常，飞舞的炎羽却受到她情绪的影响数量渐增。 ……我再次明白，惹怒丽狄雅无异于自杀。今后还是多加小心吧。 被烧得焦黑的杰勒德从火焰之中爬了出来。中了那一招后居然还能动啊。 「这样才过瘾嘛。那就和平时一样吧。」 「明白。你只需专注挥剑即可。」 「就算你不说，本小姐也是这么打算的！」 丽狄雅疾奔而出，我则是追在她的身后。 杰勒德的右手蠢动着红黑色的光芒，这道光芒渐渐爬满他的全身，治疗着伤势。魔力变得比刚才更强了，难道他将『火焰鸟』的一部分吸收了吗？ 他的左眼诡异地转动，泄漏出古怪的光芒。 「丽狄雅！」 「直接压制他！」 她进一步加速。真是的！ 杰勒德释放出凌厉的杀气，魔力集中到左眼后射出。我则是高速发动魔法。 红黑色的闪光穿透空间——随即遭到反射，将上空的云朵切成碎块。 一如预测，只要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就能用数十片重叠的『冰神镜』将之封杀。 丽狄雅趁隙闯入他的身前，使出擅长的十字——不对，至少连砍了三次十字斩。在那之后的动作，已然目所难及。 他的全身上下喷出黑色鲜血。竟然不是红色的？难道连身体的组织都转化了吗？ 我一边思考，一边用上以水、雷、暗组成的复合毒魔法，一鼓作气地灌进他所有的伤口。 丽狄雅也施放了『火焰鸟』进行追击。自动展开的『盾牌』如纸片般遭到贯穿，直接命中后方。 不似人类的哀嚎声传了出来，他再次撞上墙壁，埋没在瓦砾之中，被熊熊大火焚烧。火焰被暂时无效化——红黑色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丽狄雅与之拉开距离、一脸烦躁。我向她确认道： 「怎么样？」 「砍了有效，烧了也有效，那应该就不成问题。不过……有点麻烦呢。」 「不能痛下杀手这点很头疼啊。而且只要魔力尚在，他似乎就能保持不死之身。」 「思考是你的工作，我只负责砍人喔。」 「……我是有突破现状的策略，但不是很想用。」 虽说人潮大多疏散完毕，但周遭还是有学生和老师留在现场。要是没有任何人在场的话，那我就还有办法奋力一搏，不过目前看来只能束手无策了……嗯？ 「话说回来，丽狄雅，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是被那个混帐精灵送过来的，我刚好在另一头遇 到——」 「等等。」 「怎样啦？」 我集中精神感应魔力。 这个臭校长，明明是他该出面解决，居然嫌这个烫手山芋麻烦，偷偷开溜了——就算个性扭曲，他应该很重视这所学校才对，难道真的打算把这件事丢给我们处理？ 算了，直接问本人吧。 我用全力展开魔法枪，瞄准可以俯视整座训练场的贵宾席。慌张的声音随即传来。 「你、你等一下！」 「……要我等的话，就快点出来，然后说明清楚！」 「就、就因为这样，才难以和你打交道啊。你要是愿意解决这件事的话就好了。」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您。」 身穿白色魔法袍的校长从天而降，他脸上露出了死心的神情。 我刻意杀气腾腾地逼问道： 「是因为那个吗？原来躲在幕后的背叛者就是您？」 「哪、哪可能有这种事。等等，我架个结界。」 结界覆盖住整座训练场。在场的学生、老师和晕厥过去的杰勒德跟班们，身影都消失了。他还用上了传送魔法吗？ 如今在场的就只有自己人而已。 「那么，您为何避不出面？」 「我趁着你们争取时间的时候，做了一番调查。他若变成完全型态，就会和魔法式化为一体，同时式子内容加密，变得再也无法调查。还请你谅解我没及时出手。」 「所以说？」 「……希望你能保密。烙在那把短剑上头的，是失传的大魔法『光盾』的残渣。据说过去由『骑士』使用，是不折不扣的真货。虽说传承给其直系子孙——威茵莱特家的人，但使用者若本事不够，在极少情况下会变成那副模样，吞噬魔力并化为徘徊行走的怪物。大约一百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当时可是搞得鸡飞狗跳呢。那家伙只要还有魔力，就是不死之身。不仅如此，就算那只是残渣，也仍算是大魔法，可以想见其魔力无穷无尽，甚至还能吞噬魔法的一部分，借以修复自身。」 「当时您是怎么对付的？」 「我找来所有知名魔法士，花上七天七夜才封印。当时有好几座城镇都被毁了。」 「……打听这种事的我真是个傻瓜。」 选项不断缩减。 杰勒德的右手从火焰中伸向虚空。看起来更为可怖的光芒轰散火焰，分裂为数十道。 他全身上下都迸出荆棘，卷成扭曲的球体。周遭还有无数飘浮着的结晶，像是在守护他一般。愈来愈不像人了啊。 我确实有策略，不过……此时，『火焰鸟』第三度展翅。 结晶形成数面『盾牌』。尽管双方僵持了数秒，火焰鸟还是咬穿盾牌，让炼狱再次上演。第三次的惨叫随即传来。 ——没问题。她变得更强了。 丽狄雅转过身子，看向紧握手杖的蒂娜。 蒂娜身旁站着互相握着手的丽妮和爱莉；卡莲摆出备战姿势，史黛拉千金则脸色铁青。在这之中，没有安娜小姐的身影，她似乎没进入结界之中。 「小不点，你过来我这里！混帐精灵，我们会想办法干掉他的，你就负责拖住那玩意儿吧！」 「……我再怎么说也拥有『大魔导』的头衔，以及与之相称的伟大地位喔。不，也罢，我知道了。若只是要绊住他的话，我会想方设法的。」 「小、小不点……我、我可是有蒂娜这个名字！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您才会明白呀！」 「别、管、了！快点过来！用跑的！」 「唔～！」 校长走向前方，蒂娜则面露不满地跑了过来，替补他的位置。 丽狄雅的表情显得僵硬，她似乎不喜欢这种作法。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可以的话，我想选个不让蒂娜参与的——」 「不行。本小姐不想因为那个蠢货王子浪费时间。既然连混帐精灵都应付不来，就只能由我们出手了。小不点。」 「所、所以说，才不是小不……」 「你和我的下仆联系了魔力对吧？」 「！？——老师！！」 「…………我很惭愧。」 我坦率地低头认罪。 很遗憾，丽狄雅在这方面可是先驱。光是能瞒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是极佳的战果了。 蒂娜鼓起腮帮子，至今为止都不曾见过她这么气愤。 「呜～！！……大骗子。明明说过是两人之间的秘密……我、我……我不理老师了啦！」 可、可是，被她发现的时候，我真的很惨喔？……真亏我能活到今天啊…… 丽狄雅轻轻带过这件事，继续说道： 「那件事就算了，我就认可你吧。反正你大概也听说过吧，我也和他联系在一起，结果变得终于能使出正经的魔法。就和你一样喔，小不点。」 「咦……是、是这样的吗！？」 「是啊。所以我有事要拜托你。」 「拜、拜托我吗？丽、丽狄雅小姐有事拜托我？」 蒂娜睁大了双眼。 看来我俩的想法一致。真不想这么做，毕竟——好啦好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这事只能交给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好、好的！」 蒂娜神采奕奕地回应。有干劲是一件好事，可是啊……虽说我确实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但这也太…… 若只是要打败他的话并不难；但若要留他一命，难度就会大幅上升。 丽狄雅如果全力使出剑技、放出『火焰鸟』，再拔出铃斯特家的至宝——炎之魔剑『真朱』的话……一个弄不好，就会把他给杀掉。然而，她在过程中不能手下留情，毕竟火候不够的攻势反而会强化对手的能力。 所以我们需要这孩子的力量。 「听好了，你和他联系魔力后，用全力释放冰魔法。不需要手下留情，因为他似乎是半个不死之身。」 「不、不死之身！？」 「在那之后就交给我们处理。听懂了吗？」 「……老师。」 「蒂娜，我知道你可能会感到不快——」 「才、才不会感到不快呢！来、请吧！」 「——谢谢你。」 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触碰卷在手杖上的缎带。 我们慢慢地、慢慢联系起来——感觉逐渐靠近彼此的心脏。 「嗯！」 蒂娜的身子一震，闭上眼睛。 「没事吧？」 「没、没事……呃、那个，感觉好奇怪，总觉得轻飘飘的。上次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呀，总觉得非常温暖。我和老师变得好近、好近——我喜欢这种感觉，非常喜欢。」 「这、这样啊。」 「…………联系完毕的话，就快点去做准备。」 丽狄雅一副打从心底不是滋味的神情，将蒂娜从我身旁拉开。 真是心胸狭窄，这岂不代表你非常在意吗？ 「呣——……老师，我会努力的！」 「不需要逞强。没问题的，我会尽全力辅助你。」 「好的！」 「听好了，你就使出全力吧。」 「就算丽狄雅小姐不这么说……我也不会对那种人手下留情的！」 蒂娜跨出一大步，举起手杖，开始准备施法。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而我—— 「啊——丽狄雅。」 「怎样？」 「……你认真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嗯。」 「不不，我还没做好心理——」 「嗯～」 她笔直地伸出双手。看来别无他法了啊。 我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身子，并抚摸头发，浅浅地搭建联系。 至于当事人则是一脸幸福地窝在我的胸口，却又噘起嘴抗议： 「……不接吻吗？」 「那会联系得太深啊。」 「……小气……」 明明已经结束，她却迟迟不抽身。要是我立刻放手的话，她肯定会嚷着再来一次。好痛！不要咬我的手啦！ 「……我一直在等这一刻呢。好啦……把你藏着没说的事全部说出来！」 「！咦？咦咦！？难、难道说，你只是为了叫我吐实才这么做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因为本小姐很清楚你还有事藏着没讲！！……而且你最近一直没和我联系嘛。」 居、居然挑在这种紧要关头坑我一把！？ 此时，蒂娜转头一看，大喊出声： 「啊啊——！！老、老师！请放开她！她占用的时间比我多，而且我也没被您紧紧抱住！不公平！这不公平！我要求重新再来一次！」 「你好吵呀。小不点，我就算维持这样的姿势，也比你强过一万倍喔。要是不甘 心的话，就试着超越我呀。但我是不会被你超越的啦。」 「呜～」 幼稚，这真是太幼稚了。从四年前相识至今，她就一点儿也没变。改变的部分就是剑技和魔法造诣更深了，身高变高、头发长长……咦？丽狄雅为什么要把头发留这么长？ 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她的脸顿时红得像颗苹果。 「～～～呜！你、你、你偷窥了我的思考对吧！？真、真是难以置信！你、你可别误会了喔！我才没有、把那句话听进去呢！！就、就算把头发留长，也、也不是为了配合你的喜好，我只是因为——」 「…………抱歉打扰你们亲热，但我这边到极限了。」 校长对我们喊道。他的魔力减少许多，真是辛苦了。还有，我们并没有在亲热。 我确认起远处的状况。 校长以好几重结界困住了对手，但他的力量也因而逐渐增强。 我的右边衣角被扯了一下。嗯？只见身旁的蒂娜怯生生地问道： 「……老师，您喜欢长头发的女生是吗？」 「呃，我觉得蒂娜已经很漂亮了喔。」 「…………我也留长一些好了。」 「不行，人员满编了，你去找别的缺额吧。」 「可、可是丽狄雅小姐，您在入学的时候不也留着一头短发吗！丽妮之前给我看过有老师以前模样的宝珠，上面就有您当时的身影呢！」 总觉得这对话内容不太对劲。以前？之前有拍过那种东西吗？我一边保持内心平静，一边下达指示： 「……两位，请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状况。蒂娜。」 「好、好的！我已准备齐全，总觉得能表现得比最终测验的时候更好——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呢。」 「丽狄雅。」 「你是在和谁说话呀？动作快。」 「校长，请配合我的信号解除结界！」 「知道了。」 我的右手握着蒂娜的手，左手则是握着丽狄雅的手。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和两人将魔法打磨得更为精巧。 ——话说回来，我没听到那个声音啊。既然有机会的话，还真希望能见识一下那股力量。毕竟对手可是同为大魔法的『光盾』啊。 「声音？声音是什么意思？」「老师？」 哦，虽说联系尚浅，但还是有很多内心话会泄漏出去。我睁开眼睛。 「校长！」 「好！」 随着结界撤去，我搜寻着逼近而来的魔物，只见原本是杰勒德的存在，成了近似史莱姆状的物体。一团黏稠的液体，就这样朝着这里袭击过来。 近似脸孔的部位所盯着的，依然只有丽狄雅。真是可怕的执念。 「蒂娜！」 「好、好的！」 就在她将手杖伸向前方的瞬间。 『想要的话便用吧，使用吾的力量。钥匙已握于汝之手中。消灭那虚?伪之物吧。』 ——我听见了『声音』。 她们两人……似乎没有听见，大概是联系深度的关系吧。那位似乎很重视礼仪，真讨人喜欢，希望有机会能直接见上一面。还是说，因为我们面对的同样是大魔法，所以那一位才会主动协助？ 我将在霍华德家所见过的魔法式，以覆盖『冰雪狼』的方式构筑起来——然后发动。 蒂娜发出赞叹声，校长颤抖着嗓子呻吟出声，丽狄雅则是眯细双眼。 「哇啊，好漂亮……」 「唔！你这、这、这究竟是！？」 「…………哦。」 力量大幅提升的狼，发出震天哮后发起突击。牠在冻结一切的同时向前冲去——荆棘末端在这时袭击过来，但瞬间遭到粉碎，并直接消失，再无再生的迹象。比起平时的冰雪狼，此时的威力提升了好几个阶段。 「霍华德喔喔喔喔喔喔——！！」 随着「噗咕噗咕」的声响，满怀怨恨的吼声响彻术科训练场，并在前方形成巨大的黑血色『盾牌』——双方激烈冲突。 魔力的奔流甚至能以肉眼看见。我方形势……有点不利！ 浮现至表面的杰勒德脸孔先是剧烈扭动，随即固定下来，并将魔力聚集到左眼上。他的魔力量和刚才可谓天差地别，靠小伎俩根本防不住。 在身旁做准备的丽狄雅打算向前跨步，但我使了个眼色制止她。 放心吧，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办法的。 我在控制『冰雪狼』的同时，构筑起新的魔法。 「蒂娜！我要上啰！！」 「好的！没问题！请随意使用我的魔力！放马过来！！」 真可靠。我加强了右手相握的力道。 手杖上的宝珠闪耀出更强的光芒，魔力急遽提升。虽说余波将我们周遭的空间冻结成一片雪白，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亚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 您记得住我的名字，还真是光荣之至，但我可不想从您口中听到第二次。 聚集在左眼的黑色凝聚物瞄准了我，漆黑光线随之发射。 我用上蒂娜的魔力，发动一同构筑的魔法。 与先前不同，好几片魔力含量超乎异常的极薄『冰神镜』，在我的前方形成。 镜子将光线反弹、散射——然后全数招呼在对手身上！ 「亚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连——！！」 就说了，别喊我的名字啦！ 光线如我所想，猛烈打在『盾牌』上头，『冰雪狼』再次发出怒吼。终于——击碎了！ 冰雪狼直捣黄龙，史莱姆状的本体喷出大量黑血，同时逐渐冰冻，停下了动作。一切都被雪白的世界吞噬殆尽。 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影响到结界外，于是我尽全力压抑力量。与此同时，我为蒂娜控制魔法，为丽狄雅构筑魔法。大脑和身体都发出惨叫，但我不予理会，而是喊出她的名字。 「丽狄雅！」 「我使出全力了。你就带着这些下地狱去吧！」 长剑的剑尖浮现出巨大的『火焰鸟』，翅膀数量比平常多了一倍，呈现四翼的姿态。 『幼小的王之鸟。钥匙已握于汝之手中。消灭那虚?伪之物吧。』 那位似乎以我作为中转，借了力量过来。 『幼小』是吧……这代表就算不是自己擅长的属性，要施放出来也是小事一桩吗？ 还是说……那一位就是讨厌『虚?伪之物』到这种地步？ 展翼飞出的炎之凶鸟，将冻结住的范围全数燃烧殆尽。 我竭力控制着，烧掉了某些部位，也保留了些许部位，与杰勒德合为一体的短剑浮现出来——找到了！ 我将交握的双手放开，对老友打了个信号。 「好了，那就为这起事件划下句点吧。」 「也是呢。」 她露出无畏的笑容。就是这样才对嘛。 身穿礼服的丽狄雅非常美丽。然而，我果然还是憧憬着她威风凛凛的一面……应该说过去很憧憬啦。我完全忘记正与她们联系着魔力。 右侧传来瞪视，左侧传来得意洋洋的笑声。 「……老师……」 「真遗憾呢，小不点——你难道不知道，真命天女总是会晚一步登场吗？看来这家伙是我的呢。」 「唔——！我、我不会认输的！」 「好的好的，你就尽管说吧。」 「……『好的』只要——」 「要是敢再说下去，我就砍下去啰?」 「我、我觉得你这样太不讲理了……」 原本身躯肥大化的杰勒德，在被火焰燃烧殆尽后，终于现出身形。 他变回勉强保有人类外型的姿态，右手和短剑融合在一起，全身上下覆盖着烧焦的八边型结晶。修补的速度似乎比不上破坏的速度，只见火焰和光芒正在相互抗衡。 丽狄雅重新握好长剑，朝我问道： 「目标是什么？」 「短剑本体。」 「了解。就让你瞧瞧『剑姬』的力量吧——只要有你在身边，这世上就没有我斩不断的东西！」 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呼唤似地，爱剑上头的烙印闪烁起来。 我用上丽狄雅的魔力，尽全力构筑魔法。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 『喔喔喔喔。钥匙啊。吾之钥匙啊。将力量展示给吾看吧。』 不需特别出声提醒啦。这时，我的右手被紧紧握住，对方的心情随之传递而来。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对了，不如让我们一起试试吧？若只有我的话是敌不过的，但只要两人齐心协力，说不定就能获胜呢。 「我上啰！」 丽狄雅大声呐喊，化为一道疾风 ；蒂娜则是将手杖向上举起。 ——真不可思议，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内心竟然极为冷静。 手杖前端的宝珠和缎带闪烁着光芒，释放出壮丽的魔力之光。数以万计的雪花——在转瞬间全数变为炎羽，并将之显现。 「哇啊……好漂亮……」 在我们头顶上方显现的乃是『火焰鸟』，大小比刚才的还要小上一些。 然而——其背上长了六只翅膀，颜色则接近纯白。原来以冰属性的手杖作为媒介，会有这样的差异吗？ 蒂娜挥下手杖，将之释放。 凶鸟对准了丽狄雅的背部飞翔而去。 「咦？老、老师！？」 「没事的，你仔细看好了，这是鲜少能见到的光景呢。」 『火焰鸟』自红发少女的身后将她吞没——旋即消失，并凝缩了起来。 只见长剑染成深红色，白炎构成的六只翅膀自背上浮现。她拍动那神圣耀眼的羽翼，疾驰如电。 蒂娜紧紧握住我的右手，在原地蹦跳起来。 「咦？咦咦咦！？那、那是什么？那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铃斯特家的家传绝技——真正的『红剑』。丽狄雅进入那种型态后，还能够阻止得了她的人，我就只知道两个人而已。其一是前任的『剑姬』丽莎?铃斯特大人，另一人则是这一代的『勇者』大人。虽说如此，她如今已经变得比以前还要强悍了。」 「唔！」 「要分出胜负啰。」 丽狄雅的面前出现了漆黑的『盾牌』，盾牌表面浮现出无数的人脸、人脸和人脸。 灌注在盾牌上头的魔力极为恐怖。其曾经毁灭过都市一说，显得更有说服力。 这就是王室代代相传的大魔法『光盾』的残渣吗？毋宁说，这更像是邪恶的存在…… ……所以才说是『虚?伪之物』吗？ 「丽狄雅?铃斯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别随便喊我的名字！我不是你的东西！我是那家伙的、只属于那家伙的——」 在杰勒德的尖声叫嚷之下，我没能听清老友的后半句话。不过，那份心意仍是传了过来。 她还是一样纯真而率直……我的右手臂被指甲掐住，感觉有点痛啊。 放心吧，蒂娜。每个人的思念都是自己独有的，不需要和他人比较。 ——长剑发出了绯红色的闪光，将『盾牌』砍成无数碎片。杰勒德全身上下喷出黑血。尽管黑血一度变化为长枪形状，试图发动袭击，却同样被炎之羽翼瞬间燃烧殆尽。 ……居然连人带盾一起砍了吗？我每次都会心想，她还真是乱来啊。 「就用这一击结束吧！」 她挥剑朝上一斩——随着「啪」的清脆声响，杰勒德的右臂高高飞起。 长剑再次绽放闪光，将右臂斩成碎块，白炎则随即将其烧成焦炭。 失去力量来源的杰勒德不支倒地。 还剑入鞘的「铿锵」声响起，翅膀随之消失。丽狄雅转过身子，朝我走来。 到极限了。我切断了与两人的联系。 ……继续强撑着也挺累人的。干得漂亮。 丽狄雅浮现笑容，正要开口之际——后方的物体却开始蠢动。 失去了右手的杰勒德提炼出漆黑魔力，汇聚到仅存的左手上，出手袭向丽狄雅——就在他动作的前一刻，瞬间被冻结成一片雪白。紧接着，四方显现出冰柱，将之封闭在内。 他这回总算是不再有动静了。 这边也干得漂亮。不过，按着剑柄的大小姐却出言埋怨道： 「……小不点，你知道吗？这种行为就叫鸡婆喔？」 「什、什么！？我、我明明救了您，您却没有要道谢的意思吗！老师就是把这个人宠坏的吧……」 「我觉得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啊……」 「不对，并非如此。这绝对是因为老师太宠她的缘故！……或许是同类的关系吧，丽狄雅小姐的心思和现在想着的事情，一直不断地传递而来。这个人为了让自己显得比老师矮，在穿礼服的时候刻意不穿高跟鞋喔！？就连王宫魔法士这个目标也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当老师的、唔咕——」 「小、小、小不点！！你、你、你小时候难道没学过，这种话是生而为人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吗！？……怎样啦？你有什么意见吗？要、要打架的话就来呀！本小姐马上奉陪！」 丽狄雅涨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小的当然不敢有意见了。 我将手轻放在两人头上。喂喂——你们别用头来蹭我的手啊，会把头发弄乱的。 ——好几条光带窜过，加强了对杰勒德的束缚。对了，这件事还没结束呢。 「你们干得真好！我以校长和『大魔导』的身分，深表感谢。呵呵呵，如此一来，你们的丰功伟业就会再添上一笔……对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 「为什么你会对我构筑着杀气腾腾的魔法，『剑姬』则是拔剑相向呢？就连其他的孩子们也都瞪着我……」 「这种事——」 「还需要解释吗？」 ——这个人就是幕后黑手。 我不认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毕竟我知道他不是一名内心邪恶的人物。 据我猜测，他应该是刻意泄漏自己和支持他的改革派教师离开学校一事，想借此将校内的保守派一网打尽。 聘我当临时讲师也是诱饵的一环。 平民出身之人教导最优秀的贵族学生们，这项事实对于拘泥地位的人们来说，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冲击，作为诱饵可说是再好不过。 不过，他大概没料到会钓到杰勒德本人这条大鱼吧。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手法。但是—— 「将我的学生们卷进你的玩乐之中，还让应当守护的学生们暴露在危险之下……很好，我们就在这里将四年前没能分出的胜负做个了断吧。而且，还有些事需要您全数吐——好好告知我们才行呢。像是『光盾』的存在，或是『骑士』的存在，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事——只要是您知道的，就全盘托出吧！」 「也是呢，毕竟四年前打到一半，就让他逃跑了……呵呵，能在和你初次见面的地方对上这个混帐精灵，倒也挺不错的。本小姐把话说在前头，可不会有什么『现在的我比以前还弱』的情节喔，你就做好觉悟吧。」 「等、等一下！你、你们冷静一点！这是不得不为的举措，是、是有必要的啊！这是攸关王立学校、学生和王国未来的重大事件！」 「哈哈哈，我哪会在乎那种事啊。那是大人们该暗中解决的问题吧？」 真是的，有够让人头痛的。晚点也把这些事转达给教授知道吧。 咦？这么说来……她刚才好像……呃…… 「怎样啦，你干嘛露出奇怪的表情？」 「啊、嗯——……原来你还记得？」 「什么？你在说——……混帐精灵，我要砍了你。」 「岂、岂有此理！你、你居然打算砍我来掩饰自己的害羞吗！？」 「你就尽全力好好取悦本小姐，然后去死吧?」 丽狄雅拔剑出鞘，挂着微笑迈步走出。她是认真的。校长，就请您好好努力了。虽然再努力大概也无济于事啦。 很好，那我也参加——这时，好几道脚步声接近而来。有人抱住了我的腰和左手。 「亚、亚连老师，您、您有受伤吗！？请、请不要乱动，小的会好好检视您的状况的……小的、很担心您呢……」 「亚连兄长……对、对不起……丽妮只会扯后腿，还害得亚、亚连兄长陷入危机……」 「爱莉、丽妮。」 对于几乎只在一旁观战的两人来说，这一战似乎让她们大感震撼。 这也难怪，这大概是她们头次遇上危急生命的场面啊。我得反省，要是能处理得更周到就好了。下一次……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一边安慰着泪眼汪汪地抱着我的两人，一边看向观众席。 卡莲正支撑着乏力的史黛拉千金与她对话。她应该没有被魔法的余波影响吧。蒂娜抓着我的右手袖子，看似相当挂心。 「姐姐大人……」 「现在就先让她静一静吧。」 「可、可是可是……！」 能第一时间察觉亲姐姐的状况不对劲，并为她感到担心的蒂娜，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她已经有了生而为人最为重要的东西。 不过……史黛拉千金之所以会 如此受到打击，其原因正是出在真心挂念她的妹妹、抱着我的女仆小姐，以及哭个不停的红卷发少女身上——也包括了单枪匹马就将校长逼上绝境的丽狄雅和我吧。 卡莲抬起脸庞。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们最近找个时间聊聊吧。 我也得下个封口令，让她别把王宫魔法士测验的事说出去。要是被双亲知道的话……我会哭的。 我将手放在蒂娜的头上。 「就交给我妹妹处理吧。她和我不一样，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咦？老师的妹妹吗？您、您是指副会长吗？」 「奇怪？我没说过吗？我确实还没请她向你自我介绍，但总觉得好像有提过……」 「您根本没说过！怎、怎么会……我、我居然展露出如此不像样的反应……她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年纪比我大的姑姑呢……」 「蒂娜？」 「！什么事都没有！」 「亚连兄长，这位首席同学说了非～常、非常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呢。这是很严重的罪，所以，请将手挪到我的头上吧。」 「丽、丽妮、你你你难道、听到了！？」 「蒂娜大小姐真是太丢人了。亚连老师，看来您没有受伤呢。可以给小滴……给小的一些奖励吗？」 「爱、爱莉！」 真是的，事情才刚结束，马上又吵起来了啊。 我向三人投以微笑——地面却蓦地一晃。奇、怪？身体使不上力气…… 「老师？」 「亚连老师？」 「亚连兄长？」 我想和她们说「我不要紧」……随即看到丽狄雅转过头，发出不成声的惊叫。下一瞬间，我便失去了意识。 ＊ ——清醒过来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坐起身子环顾周遭，一个人也没有。看样子，我躺在铃斯特家的其中一间房里。月光从窗外透入室内。 唔啊，感觉好难受。疲惫感和头痛挥之不去，魔力也所剩无几。 ……这是同时和两人联系的代价吗？不过，若只和丽狄雅联系的话，杰勒德就会死在『火焰鸟』底下了。就算有蒂娜的冰作为缓冲，结果肯定也会被烧得体无完肤。 我试着伸手拿取放在边桌上的水壶和怀表——随即作罢。好难受啊。至今产生如此难受的反应，大概就是和那丫头首次联系魔力的时候吧…… 房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身穿睡衣的老友。 「啊，早啊。」 「…………」 「丽狄雅？」 「…………」 她默不作声地凑近，在床旁的椅子上就座。 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谢、谢啦。」 「…………我说。」 「嗯？」 「……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吗？」 「呃——」 「回答我。」 她的眼眶湿润。真没办法啊……我喝了一口水，真好喝。 ——我确实有预想到会有这种后果，但因为我只和两人进行浅层联系，加上在战斗时无暇思考，所以才没意识到自己被掏空了。 我已经很习惯和丽狄雅联系了，即使如此，每次都还是会被掏空到几乎见底。极致魔法光是要控制就得消耗魔力，负担也很沉重。 仅与一人联系便会如此，可想而知增加到两人会有什么下场。 至于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我让魔力提升到足够的量即可。 换句话说……我只要向丽狄雅或蒂娜借用一些魔力，就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但我今后也不打算这么做就是了。我微笑着回答： 「嗯，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这么做？」 「因为没有其他的办法嘛。」 「明明就有。只要由我亲手把那个蠢货王子——」 「丽狄雅，不可以去想那种事。」 「…………我其实是个很残酷的人喔。若把你和其他人的性命相较，我一定会以你的性命为优先。」 「谢谢你。我没事的，只要睡个一晚，马上就会恢——呃，丽狄雅？」 「……明明就有更好的方法吧？」 「丽、狄雅……」 她纤细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最后来到嘴唇。 一股重量压到床铺上头，她看起来泫然欲泣——不对，是已经哭出来了。 ……让她担心了啊。 毕竟那场战斗战况危急，这恐怕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应该和她好好说开才是……我抱住她小巧的头颅，贴在自己的胸口。 她轻声说道： 「……好好地跳动着呢，我听得见声响。」 「嗯，对啊。我还活着喔。」 「……你打算带过这个话题吗？」 「我没这个意思。那已经是最佳方案了。」 「你骗人……明明说过很多次的，我可以当你的——亚连的『剑』呀。」 「我啊，还是喜欢那个听我随口调侃，就愿意留长头发的温柔女生喔。」 「那、那又不是为了你，是母亲大人……对不起，我也说谎了呢……」 她摆动头部，蹭着我的胸口。我们两个都有很难搞的个性呢。 好啦，我听到了金属的微微摩擦声——于是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肩膀并使了个眼色，她立即露出理解的神色。 我放开她的身子，问道： 「所以说，在那之后怎么样了？校长呢？」 「我把他暴打了一顿。但在威胁他说出秘密的时候，被他给溜了。啊，对了，小不点施放的那个魔法是怎么回事？还有『声音』是什么？『火焰鸟』也和平时不一样。如果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就赶快全盘托出吧。如果你肯说——」 「就能无罪释放？」 「哪可能呀，顶多帮你酌量减刑吧。」 「等尘埃落定后，我会好好和你说的……我这次切身明白，只靠我自己是成不了事的。抱歉，我今后也会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我向丽狄雅坦然以对后，她随即慌乱起来。怎么了？ 「唔～～……你、你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得了，傻瓜。作为惩罚，嗯！」 「好的好的。」 「『好的』只要说一次就够了！」 一如往常的互动。我再次紧抱住她，摸摸她的头。 丽狄雅露出笑容，像个孩子般窝在我的怀里。 「好痒喔……你的操控真的很完美。那个蠢货王子没死，短剑也只是受了点损伤而已。你相信吗？都打到那个地步了，他的右手还长回一半耶！虽说大概是无法复原了，但这也没办法，这是他应受的惩罚！在那之后，教授和蠢哥哥就带着近卫骑士到场，把他押走了，应该是安娜跑去通知的吧。他这次没办法为自己辩护，我也不会让他有那个机会。毕竟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可是会让整座王都都被卷入灾难之中。目前还没决定要怎么惩罚他。」 保住他的性命了吗，太好了。 我不想让她和蒂娜的手为此染血，这算是很好的结果吧。 「你在想什么扫兴的事对吧？」 「怎么可能。校长和教授呢？卡莲她们的状况也让人在意。」 「他们吩咐我，等你恢复之后一定要去露个脸。卡莲似乎也有事要和你说，至于史黛一拉……过一段时间后应该会有所好转吧。」 「你们有受到惩处吗？」 「没有喔。就算真的被惩罚，我也不在乎。我随时都能舍弃这个国家。」 的确，若丽狄雅她们因此而背负罪名，那我也会考虑那样的选项。 ——不过，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 大魔法『光盾』。 嚷着对方是虚?伪之物的『声音』。 白炎版本的『火焰鸟』。 ……我在王都这四年找遍文献，却仍是一无所获的大魔法，竟突如其来地展露了姿态。校长曾说上次出事是在一百年前，那一定存在着相关资料。 而这些契机，都是在我成为蒂娜和爱莉的家庭教师后才出现的。 对我来说，那些孩子们说不定是带来好运的天使呢——这时，我的嘴唇被手指抵住了。 「呐，在这种情境下还想着别的女生，是不是不太对呀？」 「也是呢——要接吻吗？」 「…………嗯。」 我和丽狄雅的脸庞凑近，眼看着双唇就要相贴——房门随即在一声巨响下遭到破坏，蒂娜等人一股脑儿地跑进房间。她们全都穿着睡衣，还真容易上钩啊。 蒂娜伸出手杖，气势汹汹地说： 「到此为止了！丽狄雅小姐，您刚才在抽签决定谁去窥看老师睡脸的签桶里动了手脚对吧！？『剑姬』的美誉会哭泣的！还、还、还有，您、您、您打算 终章 人在一生中，偶尔会遇到想抛下一切逃之夭夭的时候。 而在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处于无路可逃的状态。 可是，可是啊——也用不着把我逼上这般绝境吧。神明大人……好过分啊。 走进房内的两人向我搭话道： 「你也差不多该闹完别扭了吧？」 「亚连兄长，那个，我不是有意要瞒您的……」 「我没事，谢谢你。」 我朝丽妮这么回答……然后瘫了下来。不行啊，身体完全使不上力。 过了一晚后，我的身体恢复到勉强能动的状态，于是吃过早餐后，便深深地坐在安乐椅上，试图逃避现实。 我这人还是有羞耻心的。我原本以为把王宫魔法士测验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但周遭的人们却早就摸透一切——得知这样的事实后，我实在没办法继续保持平常心。 走到身边的丽狄雅抓住我的肩膀，硬是把我转了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友映入我的眼帘，我再度将脸撇开。 「为什么不看我这里？」 「……还不是因为那个？」 「你难道是感到后悔，觉得不那么做比较好吗？」 「怎么可能。就算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那就抬头挺胸嘛……因为我很开心呀。」 「…………我就是赢不了你这一点。」 丽狄雅脸颊潮红，抬眼看着我。她那副模样极具破坏力，害我差点就要抱住她了。 我动员了所有的理性，这才勉强忍住。真是好险。 ……为什么要瞪我啊？ 这时，踩着「啪哒啪哒」脚步声的蒂娜她们也来了。 「老师，您身子还好吗？」 「亚连老师，要喝水吗？」 「两位，昨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哪有这回事……」 「？那时候的亚连老师很可爱呀？」 「……爱莉，请别损我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好、好的！」 我摸了摸冒失天使的头，惹得蒂娜的头发看似不满地晃了晃。 「老师每次每次都……对爱莉太好了！」 「首席同学，你居然会吃女仆的醋，心胸真狭窄呢。」 「……丽妮明明也在吃醋。」 「……我没有。」 「你就有！」 「我没有！」 「两、两位，请您们不、不要吵架……」 真是吵不腻啊。丽狄雅，你干嘛对我招手？ 「坐我旁边。」 「咦——我有不好的预感啊。」 「快点过来！」 「……我知道了啦。」 我站起身子，在丽狄雅就座的沙发上坐下。 「你满意了吗？」 「…………」 她不发一语地将我一把拽倒。我的头抵在又温暖又柔软的物体上面。呃……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不知所措的我。 「丽狄雅。」 「怎样啦。」 「那个……我有点害羞……耶？」 「要忍耐。你是男生吧？」 「和丽莎夫人的语气真像……好痛！」 「……竟然还敢提其他的女人，胆子可真大。你是想被烧掉吗？」 「那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这就是所谓的膝枕。 虽说独处的时候曾这么做过，但她这次吹了什么风？ 学生们见状，一齐大合唱。 「啊啊啊啊啊！！」 「亚、亚连老师！这、这样做有点……！」 「亚连兄长！姐姐大人！请您们自重一点！」 我和丽狄雅面面相觑。她们全都冷静不下来了呢——我俩同时笑了出来。 「呣～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啊呜呜……真好……」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我也想这么做。」 丽狄雅露出傲然的笑容，无情地宣布道： 「不行喔，这家伙是我的东西，不会交给你们的。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呀。」 「什么！？」 「没、没有这回……是、是这样没错……可、可是、可是……！」 「我、我觉得您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我的个人意愿好像没有介入的余地啊。 在我眺望着面对强大敌人的三人时，房门被打开了。丽莎女士和安娜小姐相继入内，我坐起身子。 理查……果然没救了吗？愿您安息。 他一大早就被丽狄雅和这两位抓去进行模拟战……不对，是名为模拟战的惩罚——不，是拷问…… 不过，他也饱受折腾啊，让他悬着一口气也无妨吧？ 「真是吵闹呀。亚连，辛苦你了。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我这次学到了教训，应该要等教授和各方面的支援到场才是。」 「我也没想到事态会走到那一步……虽然是老调重弹，但我就再说一次吧。铃斯特家是你的靠山，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拜托我们喔。对我来说，你就像是亲儿子一样。」 「……好的。谢谢您。」 「你今天也在这里住下吧，得暂时好好休养呢。你没带行李过来吧？安娜，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遵命。亚连大人，请收下。」 安娜小姐将一叠装订得相当厚重的书籍递了过来。 上头写着《铃斯特家和霍华德家潜在往来客户一览》，封面还盖上『最高机密』的红章。 感觉挺有意思的……虽说如此，为什么是铃斯特家和霍华德家？ ——我基于好奇翻了几页。唔哇……这上面不只写了职业类别、销售额、利润、员工人数，连老板的个性和家人都写得巨细靡遗啊。 这间公司是……『佛斯商行』吗？在几年前换了个人带头后，就有了飞跃性的成长。看来老板相当地精明干练。 「你若能把这些看完的话就帮大忙了。丽妮。」 丽莎女士看起来非常开心。红发少女一脸不解地跑向她。 「母亲大人，怎么了吗？」 「你想让亚连继续当你的家庭教师吗？」 「咦……」 「现在就做决定。」 「我希望他能继续教我！！」 「不错的回答。亚连，今后也拜托你啰。蒂娜、爱莉。」 「「是、是的！」」 「独占可不是好事。好女人就该坦荡以对。丽狄雅，你也一样喔。」 「「我、我明白了！」」 「……我可不明白这道理，不过我知道了。」 一切都在丽莎女士的计划之中吗？看来她先下手为强了呢。 真是赢不了她啊。丽狄雅，这也是没办法——嗯？ 闪耀的红发贴近我的脸，只听一道带着不安与别扭情绪的嗓音，轻声说道： 「（听好了，就算丽妮的头发留得比当年的我还长，你也不能对她出手喔？要是敢出手的话——我就立刻把你拐到水都去。还有……你之所以和小不点接吻……是有原因的对吧？不是因为……喜欢她吧？）」 她有时候还真是莫名地缺乏自信啊。 我轻笑了一声后，温柔地抱住她，轻声回应道： 「（好的好的，谨遵公爵千金的命令。你胡思乱想的那些事都没发生啦。）」 「（『好的』只要说一次就够了！然后，禁止用公爵千金称呼我！……那就好。你真的不能做那些事喔！）」 我凝视着气鼓鼓的丽狄雅，她很快就垂下脸庞，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掐住我的左袖。我的内心逐渐平复下来。 我俩的关系一直没变，自相遇的那天起便是如此。 「……老师、丽狄雅小姐。」 「……亚连老师、丽狄雅大人。」 「……亚连兄长、姐姐大人。」 喔，不好，大家都在场啊。三人朝着我们靠了过来。 在一年前，我可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知道今后是否还能站在丽狄雅的身边。我只是一介平民，眼前的她却是公爵千金。双方身分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或许有朝一日—— 不过……在还能待在她身旁的这段期间，我希望能和她并肩而行。 然后，希望我能守护她的后背，也想将自己的身后托付给她。 ——就像我们这四年来一同度过的那些日子一样。 ＊ 深夜时分。恢复如常的我，在铃斯特宅邸内的宁静中庭里漫步。 问我理由？因为我想一个人走走啊。 丽狄雅在晚餐时喝了红酒，已进入梦乡。她的睡脸美得宛如女神——但也只有睡脸而已。 我停下脚步，轻触花朵的时候，轻巧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老师，原来您在这里呀，我找您找了好久。」 我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身穿睡衣的蒂娜。 她和爱莉说担心我的状况，也留宿于铃斯特家中。学生 们体贴的行为真是教人开心。或许她们也想着趁机住下吧，毕竟这里有她们首次交到的朋友。 蒂娜和丽妮的互动非常有趣。两人虽然嘴上互不相让，头发却表现出开心的模样；爱莉则是笑吟吟地在旁观看。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 见她衣衫单薄的模样，连我都觉得冷了。于是我脱下大衣，罩在她身上。 「谢谢您。铃斯特家的中庭真漂亮呢，植物们似乎也很开心。王立学校的孩子们也非常有活力——无论是大树先生，还是其他的孩子们都是喔。」 「虽说白天也很美，但夜晚的中庭别有魅力呢。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师。」 「？」 大大的眸子直盯着我看，眼神中蕴藏着一丝犹豫。 过不久，蒂娜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我……终于认清自己了。现在的我根本派不上用场，还有太多、太多不足之处。我还需要更加、更加、更加地努力才行。」 「嗯？并没有这回事。蒂娜，在开学典礼的时候，即使台下有众多观众，你仍然说出非常好的致词。换作是我的话，恐怕会因为太过紧张而说不出话吧。你的魔法也精进许多，和几个月前相比，可说是判若两人。不仅如此，你在王立学校的成绩也无可挑剔。我反而找不到有地方可以让你被评为『派不上用场』喔，对自己有点自信吧。」 「我想说的不是这种事！！因为、因为、因为！！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站在老师的身旁！！能站在老师身旁的只有——」 她以我从未见过的炽烈眼神朝我看来。 可不能避开这个视线啊。 「就只有丽狄雅小姐而已。我——我们都只会扯老师的后腿而已。一旦有事情发生，有资格站在您身边的——就只有那位对吧？我们只是被守护的存在……就算老师陷入危机，在未经许可下，甚至没有出手营救的资格……」 「蒂娜。」 我蹲下身子，让视线与她的双眼同高，展露温柔的微笑，并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你为我担心。不过，请别这样责备自己。丽狄雅是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剑姬』。你或许是亲眼目睹她的英姿后，感到焦躁不已，但那丫头在十三岁的时候，可没有练就出那身本事喔。请放心，只要脚踏实地地成长就可以了。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好吗？」 她的表情依旧僵硬，眼里浮现出些许泪珠。 过不久——蒂娜直直地看着我的双眼，以强而有力的语气宣布道： 「对老师来说，我或许还只是个孩子。然而，我不打算就这么一直当个孩子——亚连！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在此以亡母萝莎?霍华德之名，以及她所留下的手杖和缎带发誓，我一定、一定要和你并肩而立！所以、所以！请注视着我吧！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017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喏，我们回去吧。要是感冒的话可就糟了。明天又要上学了，早上起不来的话，可是会被爱莉骂的喔。」 「！确、确实如此呢！……在回到房间之前，可以请您和我牵手吗？」 「真没办法，今晚就开个特例吧。要对爱莉和丽妮保密喔？」 「好——我会保密的！」 「很好。」 我握住那只小而温暖的手后，蒂娜终于对我露出笑容。 在王宫魔法士的测验落榜之后，我的人生就变得一波三折。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嗯，还挺不错的。 公爵千金困惑地轻轻侧首，对我询问道： 「老师？」 「蒂娜，明天开始，也和我一起努力吧。」 「——好的?只要有老师在，我就会加油的！」 后记 阅读过上一集的各位，好久不见。至于被封面吸引而购入第二集的读者，请放心，你们没有看错，可以的话也请购入旁边的第一集吧。这么一来，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第三集将会上市，而新的插画也会诞生——我是七野りく。 在第一集上市后揣惴不安的我，让第二集也顺利地付梓成册了。谢谢各位。本作是将在网路小说网站『カクヨム』连载的内容加笔（？）了九成的成果。请放心，这还收在加笔的范围内。嗯。 加笔的内容倒是难不倒我。依照惯例，我将首次登场的女生们描写得更加可爱。 写到一半的时候，校长和其他角色纷纷冒出，占据了一章左右的篇幅，还粗暴地高喊「要求增加戏份」，但被我顺利歼……顺利抢回主导权了，所以算是平安无事。真是的，要是写出超过整整一页的台词，哪还会有读者买帐啊。 ——其中最为棘手的，莫过于丽狄雅了。 毕竟这孩子的形象塑造得太过抢眼，每次一出场，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全部（包含其他角色的戏份）都打包带走。对于蒂娜她们来说，说不定就像是早早遇上了最终头目吧。也请期待她们在下一集之后的活跃表现。 另外，趁着还没忘记之前，我先忏悔一番。 在看到新角色的插画设定时，恶魔在我的内心教唆道： 『真可爱啊，让她的戏份更多一点吧。就这么办吧！把校长的戏份砍了！』 天使则是拼命地阻止： 『不行喔，要是这么做，就得把一整章的内容重写了！若真的要砍的话，就砍教授吧！』 恶魔和天使上演激战，而爱莉则是趁机抓住了戏份。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最后容我向照顾我的各位致谢。 责编大人，这次也受您关照了。您那「多写点蒂娜！」的金玉良言，依旧铭记在我的心里喔？不过，写大人们之间的闲聊实在太有趣了……我会注意的，对不起。 cura老师，每当我看到插画，就会涌上再加把劲的念头。继帅气的亚连之后，我这回被可爱的卡莲攻陷了。今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最后，在此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下一集的内容预计是……拯救史黛拉！ 七野りく 阅读过上一集的各位，好久不见。至于被封面吸引而购入第二集的读者，请放心，你们没有看错，可以的话也请购入旁边的第一集吧。这么一来，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第三集将会上市，而新的插画也会诞生——我是七野りく。 在第一集上市后揣惴不安的我，让第二集也顺利地付梓成册了。谢谢各位。本作是将在网路小说网站『カクヨム』连载的内容加笔（？）了九成的成果。请放心，这还收在加笔的范围内。嗯。 加笔的内容倒是难不倒我。依照惯例，我将首次登场的女生们描写得更加可爱。 写到一半的时候，校长和其他角色纷纷冒出，占据了一章左右的篇幅，还粗暴地高喊「要求增加戏份」，但被我顺利歼……顺利抢回主导权了，所以算是平安无事。真是的，要是写出超过整整一页的台词，哪还会有读者买帐啊。 ——其中最为棘手的，莫过于丽狄雅了。 毕竟这孩子的形象塑造得太过抢眼，每次一出场，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全部（包含其他角色的戏份）都打包带走。对于蒂娜她们来说，说不定就像是早早遇上了最终头目吧。也请期待她们在下一集之后的活跃表现。 另外，趁着还没忘记之前，我先忏悔一番。 在看到新角色的插画设定时，恶魔在我的内心教唆道： 『真可爱啊，让她的戏份更多一点吧。就这么办吧！把校长的戏份砍了！』 天使则是拼命地阻止： 『不行喔，要是这么做，就得把一整章的内容重写了！若真的要砍的话，就砍教授吧！』 恶魔和天使上演激战，而爱莉则是趁机抓住了戏份。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最后容我向照顾我的各位致谢。 责编大人，这次也受您关照了。您那「多写点蒂娜！」的金玉良言，依旧铭记在我的心里喔？不过，写大人们之间的闲聊实在太有趣了……我会注意的，对不起。 cura老师，每当我看到插画，就会涌上再加把劲的念头。继帅气的亚连之后，我这回被可爱的卡莲攻陷了。今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最后，在此向读到这里的所有读者大人致上最深的谢意。 期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下一集的内容预计是……拯救史黛拉！ 七野りく 阅读过上一集的各位，好久不见。至于被封面吸引而购入第二集的读者，请放心，你们没有看错，可以的话也请购入旁边的第一集吧。这么一来，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第三集将会上市，而新的插画也会诞生——我是七野り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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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莉奈。今早，安娜小姐突然到我的公寓跟我说『艾伦大人，莉奈大小姐正传唤您★』。今天是光曜日，家教辅导应该是下午开始才对吧？蒂娜和爱莉呢？史黛拉和花莲、费利西亚好像也不在这儿。莉迪亚一直待在王宫里对吧？」 「那两位下午会过来的。史黛拉大人和花莲小姐，应该是在给后天的前期测试实技会场的设置帮忙。费利西亚同学早上被艾玛她们拉着出门了。姐姐大人一直都没回来。以及……兄长大人，您是否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呀？」 「？上周的笔记我已经给你了吧。」 「啊，是的。已经还回来了。最近笔记边角上兄长大人绘制的小狼真可爱呢！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啊，不对！」 「那就是关于王立学校前期测试押题的事？」 「啊，那个我也好好解出来了哦。只要有这份押题，首席大人什么都不是我的对手。不会输给她的哦！！这次就让我变成首席——啊，不对！真，真是的！」 莉奈的手脚胡乱地挥动着。这反应感觉好像蒂娜？不过要是太像林斯特家女仆长安娜小姐可就不好了。 既不是笔记也不是押题，这样的话。 「嗯——难道……哈！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偏心爱莉。只是想转换心情而汇总了小狼的画，机缘巧合地给她了而已——哦呀？」 红发少女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抱着胳膊，脸颊也一下子鼓了起来。 「……兄长大人，您有极其重大的嫌疑。之后我会找蒂娜、史黛拉大人，看情况还会找花莲同学问问。您就是太宠爱莉了！」 「你这说法……」 「我既不像蒂娜那样，也不像花莲小姐那样！」 「……我，好想看到莉奈的笑容啊。」 「别想瞒混过关。就算这招对蒂娜爱莉和姐姐大人有用，对我也是无效的！」 「莉奈的笑容是最像公主大人的哦？」 「！真、真的吗！？不对——……兄·长·大·人——？」 察觉到我在偷笑，莉奈一脸复杂的表情。我轻轻摆手，对她谢罪道。 「抱歉抱歉。不过莉奈的笑容确实很棒哦？」 「真是的。……兄长大人什么的、兄长大人什么的，讨厌死啦！」 尽管如是发言却还是靠近我的红发少女，拘谨地坐在我身边将脸扭向一旁。 这孩子的名字是莉奈·林斯特。 作为王国四大公爵家的一席，统治南方的林斯特公爵家的次女，拥有『公女殿下』的称号，是王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小姐。既是我那孽缘的妹妹，也是现在于王国内第一流名门，王立学校就读的，我的其中一位学生。 王国是我的祖国，在其东南西北都各自存在着一个拥有广大领地的公爵家族。由于建国时的功绩，以及王族韦恩莱特之血融入的历史，各公爵被加以『殿下』的尊称，其子嗣也被称作『公女殿下』、『公子殿下』。 虽然平时是不怎么会任性的孩子……我戳了戳她的脸颊。真软啊。 「哼哼。……兄长大人？」 「想不出来。请告诉我吧。」 如此一来，红发少女继续鼓着腮帮子嘟囔道。 「兄长大人，您曾对莉奈如此约定……在接任史黛拉大人的家庭教师前，说是要答应我一个愿望的……」 「啊……嗯。抱歉，我的问题。」 我老实地向少女道歉着。 ——我现在是，包含莉奈在内四名少女的家庭教师。 机缘巧合相遇的北方公爵霍华德家的次女，蒂娜·霍华德公女殿下。 一直扶持霍华德公爵家的沃卡家的孙女，蒂娜的专属女仆爱莉·沃卡。 然后是前些天加入的学生，蒂娜的姐姐，担任王立学校学生会长的史黛拉·霍华德公女殿下。 莉奈说的约定就是教导史黛拉的条件。 少女抬头看着我。 「兄长大人，这事都结束两周了哦……？」 「真的，抱歉！」 忙着准备前期测试，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我沉沉地低下了头。良、良心在斥责我……。 耳边传来嗤嗤的笑声。哦呀？ 抬起头，我看见莉奈的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笑容。 「骗·您·的·哦★有没有心跳加速啊？」 「……莉奈，算我求你，不要再模仿莉迪亚了……」 「诶~这就得看兄长大人，您的表现了哦?」 红发少女的食指轻倚双唇，闭上一边眼睛露出笑颜。这孩子也是姓林斯特呢。 「虽是那么说，您要是肯兑现诺言的话……我，我也是很乐意的。」 「突然来句『水都！又或者是，逃亡到啦啦诺亚共和国！』这种可不行哦？」 「不、不会说这种话的啦。」 「『一起去买东西咯。你负责拿东西。要是弄掉的话……唔呵呵?』这种吗？」 「什、什么东西呀！？姐姐大人平常都让您了些干什么啊！」 「不对吗？」 「不是啦！真、真是的。请不要打断我说话！」 接着，红发少女重新坐正后露出云淡风清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诶？」 我盯着她的侧颜看，发现脸和耳朵都染上了赤色。莉奈又一次拍了拍膝盖。 「莉奈？」 「怎么了？来，请吧。」 「请求，这样就够了吗？」 「是的。」 「呀啊但是……」 「嗯。」 莉奈的眼神中混杂着不安与期待。我挠挠脸，向出口那边探查。 ……有那个气息。包括安娜小姐在内的女仆们都在门前拿着映像宝珠待机。 我弯曲食指，对映像宝珠发动多重认知阻碍魔法。又给室内加上消音魔法。从走廊传来的惨叫一定是错觉，嗯。 急不可耐的莉奈再次要求道。 「嗯！」 「……我知道了啦。哎呀。」 我像躺在沙发上一样，将自己的头放在赤发公女殿下的膝盖上。呜哇……好强的背德感。 她将小小的手放在我的头上，缓缓地抚来抚去。 「莉、莉奈？」 「……兄长大人的头发真柔顺啊?」 她沙沙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令我有些心神不宁。 「……莉奈，差不多该……」「不行。」 「不过但是……」「不·行。」 莉奈窥探着我的脸，露出和姐姐相似的微笑如此断言。 ……理查德要是承袭公爵的话想必会很辛苦的吧。 我继续任凭少女摆弄，向她提问道。 「莉奈，为什么，突然想做这种事？」 「……之前姐姐大人不是也让兄长大人这样做了吗？我是太羡慕了才会。」 「就因为这个？我觉得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啊。」 「这·样·就·好·啦！嗯哼哼?」 「……是嘛。」 心情极好的样子。……女人心海底针啊。 「啊，对了。有件重要的事忘说了。兄长大人——要是我在前期测试当上首席的话，暑，暑假就带我去南方吧。」 此时走廊传来很有精神的声音。红发少女的表情随之动摇。我的头落在沙发上。 甚至都没有敲，门就直接被打开了。 「早上好！因为担心所以早点来了！安娜小姐她们在拍着地板哭……莉奈？为什么坐在沙发边上？？」 来者的少女，身着半袖上衣与短裙的夏装，白金掺杂一丝淡蓝的秀发上别着发饰与纯白色的缎带。 作为我学生中的其中一人，疑似身体中寄宿着大魔法『冰鹤』的蒂娜·霍华德公女殿下，尽管数月前还无法使用任何魔法，却还是完成了以首席考入王立学校这一壮举的才女。 把我丢在一旁的莉奈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笔记，向蒂娜反问。 「……大清早的就如此吵闹呢，首席大人。我怎么了吗？不是和平时一样吗？」 蒂娜眯着眼指向押题的笔记本。 红发少女一副诧异的样子开口。 「这是，这么会这样？你怎么拿着兄长大人的笔记。」 「那为什么笔记是倒过来的啊？次席大人有倒过来读书的习惯吗？」 「！这、这是……像这样读的话，对脑子有好处。你不知道吗？」 「诶——我还以为，你一定是明面上告诉我们等到下午，暗地里就是为了跟老师撒娇……比如膝枕什么的。」 「我、我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真、真没品啊……只、只是你想这么做而已吧！？」 蒂娜一脸羞涩，转头看向我。 您可得回应我的期待哦！她摆出这般深切的表情。 「……蒂娜，准备考试很辛苦吧？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姆~！这里不应该说『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公女殿下怒气冲冲，抱着胳膊坐到了我和莉奈之间。 看来她很喜欢自己的第一个同龄少女朋友呢。 「蒂娜，爱莉呢？」 「她啊，啊，来了。」 随着啪哒啪哒的奔跑声，另一位少女闯了进来。 金发女仆装。蒂娜的专属女仆，也是北方重镇，沃卡家的孙女爱莉·沃卡。她看着蒂娜，用惹人怜爱的表情抗议着向我们靠近。 「蒂、蒂娜大小姐，不、不要突然跑走嘛。啊唔！」 爱莉不出所料地摔倒过来。 撒地，一下把她接住后，我朝臂弯中的女仆打招呼道。 「早安，爱莉。」 「艾、艾伦老师。早安。……诶嘿嘿~」 天使的笑容。将我的疲劳都吹跑了。好，加把劲吧。 在沙发上坐着的两名少女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爱莉」「……你自己不会用浮游魔法吗？」 「那、那个，那个……一、一时反应不过来要用……」 「「哼——」」 「啊呜啊呜。蒂娜大小姐和莉奈大小姐，难的是……所、所以，这、这是，这个、那个——好、好啦！……艾伦老师，不行吗？」 臂弯中的爱莉向上瞥着我看。 「可以哦。不过，还是得多加小心才是呢？」 「好、好滴！诶嘿嘿?」 「……老师。」「……兄长大人。」 房间内冰花和炎羽散落纷飞。我恋恋不舍地将女仆小姐放了开来。 「爱莉也请坐吧。刚好三个人齐了，我有些话想说。」 「好、好滴。」 蒂娜和莉奈自然而然地站到两旁，让出中间的位置。 爱莉在两人中间坐下。学生们都注视着我。 「很快就到下周的王立学校前期测试了，在那之后则是」 「「「暑假！」」」 三名少女精神的声音整齐划一。 她们所上的王立学校分为前后两个学期，之间夹着两段很长的休假时间。 这个规则的制定大概是因为全体学生都是贵族，而且，伯爵家以上的好像都很珍惜孩子们的童真时代。我对蒂娜她们点头首肯，继续讲。 「我跟两位公爵殿下和葛拉汉姆先生确认过了，问说，『两个月的暑假里课程该如何安排？』。三个人都回答，『由你和女儿们的意愿来定。』今天我就是想来定一下这个事情。」 蒂娜眨了眨眼。 「诶？不是每天都上课吗？」 「……蒂娜。你在说什么啊。按常理来想都不——爱莉？」 女仆小姐合起手露出天使的笑容。 「每天都想和艾伦老师见面啊?」 「莉奈？」 红发少女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脸却微微变红。 「兄长大人，暑假期间就来林斯特宅里上课吧。那样的话……去、去的就是，南、南方而不是北方。」 首席公女殿下如是主张道。 「不对！要一直待在霍华德家才是！放假那天我们就去北方的宅子里吧！就这么定了！那里可是最好的避暑地点哦？」 「……蒂娜。你这家伙，在知道我想说什么的情况下，还故意妨碍我是吧？」 「哼哼。莉奈也可以过来哦？」 「……你也就现在有所从容了。前期测试之日，便是你失去首席之时！」 「！我、我不会输的！一定会死命守住的！！」 「你看。」 莉奈拿出胸口象征着『流星』的银饰给蒂娜看。这是以次席入学王立学校的证明。莉奈放假的时候好像是把它作为项链戴着。 蒂娜浑身颤抖着。 「！这，这是和老师配对的……我也想要……不过不过，要是那样的话就当不成首席……呜呜呜……怎么办。」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懊恼成那样吧。只要尽全力考试不就好了。 三个人都想每天上课啊……。我低下头，传达自己的想法。 「放暑假开始那会儿，我不能来上课。也没那个时间跑去两个公爵本家。」 「「「！？」」」 三个人动作都僵住了。蒂娜和莉奈的呆毛都蔫蔫的，爱莉也抽泣似地擤了一声。 我单膝跪下，视线与学生们平齐。 「有点私事，想要和花莲一起回老家。……要跟双亲说明落选王宫魔法士的事情。这期间我上不了课，也没有每天都上课的打算。两位公爵殿下也向我传达了『女儿们一定要回一次家』的意思。」 「「「诶~！！」」」 「老师，您回来之后，我可以每天都来上课！」「艾、艾伦老师。」 蒂娜和爱莉拉着我的两边袖子。与之相对地，坐着不动的赤发公女殿下点头道。 「我知道了，兄长大人。只是……不上课的日子还能见面吗？兄、兄长大人的家呢，好想去、去那边玩，借、借、借住在那里什么的……」 「这点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啊。不过，借宿的话还得拿到两位公爵和莉莎夫人的同意才行哦。」 「真的吗！？」 莉奈一瞬间向我缩近距离。呆毛左右摇晃。满心欢喜。 我轻轻拍了拍她。红发公女殿下便喜笑颜开。 「兄长大人?」 「……老师。」「艾、艾伦老师。」 「蒂娜和爱莉也能来哦。不过就算来了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了。」 「「「没事—?」」」 对三人的再次齐声回复而困扰着，我看向她们。 「详细的日程安排还要跟花莲商量，不过我觉得应该就是刚放暑假那会儿吧。最长也就两个星期，不过我会尽量短点的。因为可爱的学生们在等着我嘛。」 「可爱什么的……老师真是的。」「啊呜……艾伦老师。」 「——兄长大人，能否再拜托一件事？」 「什么事，莉奈？」 面露难色的红发少女突然举起手。在她认真的脸上，眼眸之中浮现出的是，某女仆长小姐眼中时常出现的狡诈神色。 「前期测试中，我的成绩要是最好的那个的话，还能再向您要一个愿望吗？」 「虽然可以……一直都待在林斯特本家，这类的可能会很难实现哦？」 「谢谢您?」 蒂娜和爱莉发出抗议。 「莉、莉奈。」「啊呜啊呜，莉、莉奈大小姐。」 「……两位，请来我这边一下。」 红发少女伸出左手将她们打住，向房间角落里移动。 「？怎么了？」「？莉奈大小姐？」「过来就是了——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莉奈招呼两人开始乐密谈。「——如此一来，我们不管是谁赢了都能去兄长大人的老家……」「！莉奈，你真是天才啊！」「太、太厉害了。」零星冒出的谈话令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密谈结束，三个人都跑来我的身边。 蒂娜握紧双拳主张道。 「老师！只对莉奈有这种约定是不公平、不均等的！」 爱莉合起双手面露羞色。 「艾、艾伦老师，蒂娜大小姐，还有我都想参甲。啊呜……」 莉奈帮两个人打着掩护。 「兄长大人，我也是这么想的。果然，还是有个竞争对手才更好啊。」 嘛，说的也是。我向三人点头。 「……请不要说些无理的要求哦？」 「「「好耶！」」」 三名少女手拉着手，当场蹦蹦跳跳地转起圈来。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我那因归乡而沉重了的心倒是轻松了些。 我向学生们提议道。 「那就来决定一下暑假里每周什么时候上课吧。下午史黛拉和花莲还会来的，到时候也听听她们的想法好了。费利西亚的话……就傍晚吧。」 * 第二周的炎曜日。 我矗立于王立学校前期测试的实技测试会场里。 「怎、怎么会这样……」 「实、实力的差距……竟如此……」 「竟、竟然会连魔法都使不出来……」 「太、太强大了……这根本不是『剑姬』附庸程度的水准……」 「好。考试结束的就离开演习场吧。有受伤的人吗？」 我扫视着喘着粗气、单膝着地的王立学校学生们。 全员都是一年级。天真烂漫的他们身着崭新的夏装，却将头沉沉低下。 今早，校长唐突地传讯我『快去担任实技测试官。不许拒绝』，把一年级中最优秀的孩子们都交给我测试。他自己上不行吗。 除去已经考完的一年级学生，二三年级学生和老师们也坐设置在四个方向的观众席上。大家一致取出笔记，书写自己的看法。这里好像不允许把映像宝珠带进来。 我看向一旁。 被巨大石壁和各属性军用结界包围，与演习场分割开来的，是为了被判断为『实力与其他人相差悬殊』的学生们而设置的特别实技测试会场。这次要测试的是三名一年级、两名二年级、三名三年级，合计八名学生。二年级的学生好像是学生会的孩子。 就一般是以学生为对手的实技测试来说，此乃特例。参观学习在原则上也是被禁止的。 ——我微微地能感受到一丝魔力。 现在蒂娜她们，是在以校长为对手考试啊。我能时而能感受到结界的悲鸣。 学生们听不到的风魔法通信传入耳朵。『你，你快点！快，快来，帮帮我！那三个人和入学考试时比简直判若两人！』挂断。没关系，毕竟校长是很强的嘛。 我负责测试的学生的最后一组来了。是我曾有见过的男女混合四人组。 脸上还未褪去稚气的浓色茶发少年——名震王国南方的名门贵族哈格雷家公子，弗雷德?哈格雷刚一进来，便眼镜闪着光喊道。 「艾伦教员！考试开始前请把武器拿起来！」 观众席人声嘈杂。 然后是很有气派的少女——位于王国西方以魔法名家闻名的，帕特莉西娅?洛克斯哈德与他同步。轻微放出风魔法，她漂亮的金色卷发随风飘逸。 「正如他所说！以我们为对手还两手空空的话，可是极为危险的。」 两个人都自信满满啊，虽然这样也好啦…… 「请，艾伦教员！不管是剑、枪、杖都好，请拿起您拿手的武器！！」 「请快快选出，您要是拖着的话实技测试都不能开始！」 弗雷德用斧枪的尾箍敲地，帕特莉西娅拍了拍腰间的长鞭。两人都抬头挺胸坚持自己的主张。 我向在后面抱着长杖的精灵美少女，以及拿着双手斧的矮人少年寻求意见。 「在此之前都是空手的，都到最后了，说要改变也不好吧？」 弗雷德和帕特莉西娅喊道。 「没这种事！……不，不可能。」 「就是啊！除了『三小姬』那三位以外，我们就是最优秀的了！」 「『三小姬』？」 我再次向矮人族少年——诺里投去目光，他摆弄着自己的赤黑色卷发给了我回答。他虽是四人中最矮的一位，却也是认真正经之人。 「……是霍华德、林斯特、沃卡三人的称号。『小冰姬』、『小炎姬』、『小风姬』。虽然不是官方名称。」 「吼吼……」 「诺里，你在说什么？」「提出这个称呼方案的不就是你吗？」 「…………老师，快点开始吧。」 诺里身体变红，将巨大的双手斧置于肩上，做出突击态势。 我又向拥有一头发着光的浅翠色长发的，此时正害怯着的精灵美少女确认。 「纳诺娅同学，你想怎么来？」 「！ ！！ ！？ 诶、啊……我、我的话、和大家一样就……」 「……老师，别让她太困扰了。」 诺里站在纳诺娅前面护住她。两人好像是青梅竹马来着。 酸酸甜甜的青春感啊。但因为矮人少年的身高不太够，完全没把她挡住就是了。 前面人族的少年少女催促着。 「艾伦教员。」「快点开始测试吧。」 「啊啊，抱歉。不过我没有手持武器啊。现在跑去借的话，又有点那啥。」 「只有我们这边有武器的话是不会和您战斗的。赌上吾之名与哈格雷伯爵家的荣耀！」 「我和弗雷德有同样的想法。赌上吾之名与洛克斯哈德伯爵家的荣耀！」 虽只是短时间教过的学生们，但我也为他们的迅速成长而心生欢喜。 「两位关系真是不错呢。」 「！……艾伦教员。我无法认同。您是在何处得到这个结论的？我和这种暴力女关系好？绝无可能！」 「！……谁、谁是暴力女啊？我、我也是，说和这种性情乖戾的男人关系有什么可好的，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两人当着观众的面，把我抛在一边打起了口水仗。 后面的诺里则是『拜托了……快开始吧，请快开始吧』。 纳诺娅开心地注视着少年。 我注意到隔壁演习场的魔力已经收回去了，就用风魔法向校长发去联络。 『你那边咋样了？」 『……要死了。连我这种都要死了哦？」 『没事的。您不是超三百岁、名扬天下的『大魔导』吗？」 『……那算是吹牛还是怎么说……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岁数……」 『蒂娜她们呢？」 「老师~！！！！！」 在校长回复前，异常开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蒂娜在观众席最前列嗖嗖地挥着右手。弹跳的呆毛高高立起，左手则拿着长杖。 周围的学生们来回地看我和那名少女，慢慢就接受了这个状况。嗯？ 莉奈也稍迟到了。果然，蹦跳的呆毛高扬着。 「哈……首席大人，可真是没礼貌呢。」 「姆！你不也是拼着命跑过来的吗！」 「我没跑。」 「你跑了。」 魔力的释放也比平时更多些，头发都绷直了。我弯曲手指消除魔法，向她们提醒道。 「……两位，做事可要考虑时间地点哦。」 「「但是，她……！」」 「爱莉在干嘛？」 「啊，爱莉她啊。」「在对面的测试会场照顾费利西亚同学。」 「照顾费利西亚？」 因为这次就是学生生活最后一次考试了，怕生的眼睛少女曾『我要参观学习花莲和史黛拉的考试！蒂娜她们的也要！！』如此干劲满满地表示过。 「你们两个……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我，我们都是正常操作哦。」「就、就是平常水平。」 「那，到底是谁——……」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位金发的天使。 ……不会是爱莉吧。居然会考虑这种事，我一定是脑子哪里有问题。可能是因为归乡的日子临近，说不定都有点神经质了。 「嘛，不管了。之后再听你们细讲好了。」 「姆~。老师太宠爱莉了！」「兄长大人……这份宠爱，也请分给莉奈……」 「——考试还开心吗？」 「！开心?全力以赴了！」 她们笑颜如花，将那份充实感传达给了我。 隔壁的演习场传来水和光、然后是雷的波动。应该史黛拉和花莲正在努力。 ——好，我也要加把劲了！ 我向还没打完口水仗的两位一年级学生喊道。 「哈格雷同学、洛克斯哈德同学。」 「什么！」「什么！」 「武器这件事，我理解你们了。那就来战斗吧。」 「「！」」 「蒂娜、莉奈。」 「老师？」「兄长大人？」 公女殿下们睁大双眼满怀期待，我吐出了我的请求。 「两位，能否借下长杖和剑？」 「！好！！」 蒂娜和莉奈毫不犹豫地从观众席将爱杖和爱剑抛了过来。 我用右手接住长杖，转身一周用左手将单手剑拔出，将剑鞘弹回红发少女的方向。 「哇哇哇！」「哈啊啊……兄、兄长大人……真、真帅……」 蒂娜立刻原地跳起接住，莉奈则用左手将剑鞘抱住，然后开始发呆。 观众席人声鼎沸。 我一面向表情绷紧的四位一年级学生微笑，一面用长杖和单手剑摆好架势。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全力吧。」 * 考试结束后，我一进校长室，就看到老精灵正躺在沙发上。脸上一半都被白布遮住，还喘着粗气。 伴着在床上奔跑的轻轻的脚步声，黑猫样子的使魔跳着飞了过来。 「哎呀，安可小姐。这是伴手礼。教授，你应该没什么事吧？」 「很可惜并没有啊。真是的，不知道哪里的性格恶劣精灵，一把年纪了还那么不聪明。明明都说过考试后我们会过来的。」 如此发言的恩师就像在自己的研究室里一样，坐在校长的椅子上拿起茶杯，传来的红茶芳香铺满我的鼻腔。 「不过，艾伦。你又做过头了吧？」 「『又』是什么意思啊，又。我只是一如既往而已。」 「『按平时行事』啊。说像你的话也像你吧。」 我一边抱着安可小姐，一边往手里的茶杯里添热水，向教授质问道。 「话说回来为什么？天下闻名的『大魔导』、王立学校校长，罗德卿，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谁知道呢。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了。问他他也不动……哈！难、难道说，他终于要？」 自称三百岁，看上去外强中干的年老精灵动了一下，抨击道。 「……说谁，要死了，啊。臭小子，给我头上放白布的不会就是你吧。」 教授向校长回击。 「嚯？那么，你有证据吗？」 「证、证据！？这、这确实……没有……」 恩师看着我，继续羞辱校长。 「听到了吗，艾伦？他就这样给我定罪耶。就算再怎么长生也……。啊啊，我也有很多精灵友人。无论哪个都不是挑衅找茬、或者说什么『让我来好好教导教导你们吧』，以此挑战学生的人哦。」 「唔咕咕咕咕……」 对于教授的指责，校长只是咕叨着。今天他倒是比预想中更加憔悴啊。 我倒掉杯里的水，往里倒进茶壶中的红茶，稍想一下后往里面加入了砂糖。 「和最优秀的学生们三连战。累坏了也是情有可原吧？」 「艾伦，放纵自己可不好哦。你会往茶里加砂糖可真少见啊。我买了茶点哦。」 「谢谢。——真不错啊。这是哪里买的点心？」 「在市集的一个小摊上见到的。店主说他是南方岛屿出身，虽然在阿特拉斯侯国有自己的店，不过因为近几年税金越来越重，就离开了王都」 我无视掉对我加砂糖的指责，将小小贝壳状的饼干塞入口中，往空着的椅子一坐，喝一口红茶。微微的甜味入口。校长对我呻吟道。 「……我应该有跟你说过的……」 我看向仍旧躺着的校长。脸上居然有泪痕。诶诶……。 他猛地坐起上半身，对我强烈叱责道。 「都说了『千万别做过头』！你还是不听，那到底是什么啊！？喂！！」 「？蒂娜和莉奈会用极致魔法这件事您已经知道了吧。」 「不是这件事！虽然对这件事我也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我指的、是！！」 校长紧盯着我。安可小姐瞄准盛着饼干的小盘子，将它拿远。 「那个是什么！沃卡家那位少女！？我可没听说过啊！！」 「很厉害吧。论成长速度的话，说不定还要在蒂娜和莉奈之上呢。」 「嚯……爱莉小姑娘也有这种程度了。她以前还是个畏畏缩缩的孩子呢。」 教授饶有兴致地插嘴道。我摸摸跑来躺在腿上的使魔大人，点了点头。 「虽然实战经验还不太足，不过她已经在追赶了，上级魔法已经学完了。」 「吼吼~。艾伦，你，可能会被请求进入沃卡家哦？」 「……教授，是『那个』沃卡家哦？不可能的。首先，爱莉还只是个孩子。」 「虽然会这么想的应该只有你一个呢。」 教授接着看向校长，眯眼笑出来。啊……这是乘胜追击的意思。 「什、什么啊，臭小子，你那眼神！」 本应高傲的精灵强烈动摇着。 我的恩师故作刻意地叹息道。 「没什么……我们回归蒂娜小姑娘们的话题，这也只是我的假设哈。警戒着极致魔法的『大魔导』大人，处理掉了『冰雪狼』和『火焰鸟』。莉奈小姐的接近战也不成问题，因为也常被莉迪亚小姐折磨，应该是已经领会到林斯特家的剑风了吧。」 教授笑里藏刀。校长则是举止可疑。 应该就是这种事吧？有人望和没人望的区别。教授开心地继续说道。 「但是，那只是两位公女殿下的陷阱。爱莉小姑娘设下的上级魔法，不管是不是陷阱都一脚踩入进去的人物，真是可悲啊！愿他在墓碑下长眠……邪恶的精灵。」 「我还活着啊！！！！！」 我提醒忍不住抗议的校长。 「校长，请安静。安可小姐在睡觉。」 「啊、啊啊……抱歉。」 老精灵低下头，紧咬嘴唇继续向我控诉。 「呐……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仅仅数月内，就培育出这种水平的孩子……她们要是不跳级的话，我可是，还要在后面五次测试里继续负责她们啊……」 「艾伦，蒂娜小姑娘她们能继你和莉迪亚姑娘、公主殿下之后再次成为跳级的学生吧？」 教授插嘴道。校长的眼中则寄宿着希望，取回了他的生机和威严。 我将续杯的红茶一口饮尽，一边添上牛奶一边平淡地回答。 「我没有让她们三人跳级的打算。」 「……为、为什么？」 老精灵呆住了。将杯子放在托盘上后，吃起了烤制点心。 「我是希望她们能好好享受学校生活。而且毕业的话也很难交朋友。」 「哈哈，艾伦，你还是多点社交吧。像我那样。」 「教授，那就请招点我这个年龄段的人进研究室吧。」 「这要求就过分了。你觉得王国内能有跟你和莉迪亚姑娘匹敌的人吗？」 「……谢谢过奖。」 突然就夸奖起来了。这种时候真是令人困扰。 我摸了一下安可小姐，话题一转。 「校长，史黛拉和花莲怎么了？」 「！那边才是问题！！」 「艾伦叫我过来的理由就是这个吗？特别是史黛拉姑娘那边吧？」 「是的。教授、校长，我想让你们看看这个。」 我重重地点头，在空中投映出魔法式。 ——这是我特别为史黛拉编写的，冰与光属性极致魔法『冰光鹰』。 教授少见地僵住面容，喃喃道。 「……艾伦。」 「这不是那种能适用于大众的概念。能使用的人比现存的极致魔法更有限。」 我向校长确认道。 「史黛拉有熟练地使出这招吗？」 「……当然有。第一招是花莲君的『雷神化』。第二招，则是史黛拉的上级魔法三连。第三招是史黛拉君和花莲君的连携攻击……」 脑海中出现努力家的公女殿下和我自豪的妹妹。那些孩子都有在努力啊。 校长端正的脸变得扭曲，两只手翻转过来。 「虽然这魔法距完成还要点时间，但……后、后期测试好可怕……」 教授一脸愉悦。煽动着老精灵。 「老爷子，您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了吧。就算常日里听闻的『三百岁云云』大概是假的，您这身体也已经远超两百岁了……终于也到报废的时候了？」 「……臭小子。你明年也会这样的哦？你已经看过她们志愿是去哪儿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艾伦。」 我一脸认真地喊道。 「作为学生，将自己毕业的研究室宣传出去，难道不是最低限度的义务吗？」 「！？……哼、哼哼、哼哼哼。天真！太天真了！！艾伦，老爷子！！！即使史黛拉小姑娘和花莲小姑娘想进入研究室，我也有拒绝的权限，你们不会忘了吧！」 错乱的恩师炫耀着自己的强权，但我还是爽快地对他劝告着。 「这事已经通过霍华德和林斯特公爵殿下，到了告诉陛下中间人那一步了。」 教授的身体已经站不稳了。 「怎、怎么、会！？……还、还没结束！还、还有什么能回避的手段……」 「臭小子。没关系的。」 「老爷子——不对，罗德卿。难、难道你会代我……」 身形修长的精灵站起来将手放在教授的肩膀上。 对头冤家出乎意料的行动，让恩师的眼上浮出一层浅浅的眼泪。 「——到你这厮给她们做考试的时候，我一定，排除万难过来参观学习。」 「……真想给您头剁了。不管是神还是别的什么都会原谅我的吧。」 没有理会两人的对口相声，我指出要点。 「话题都跑偏了。我想借用您的智慧，请教一下『冰光鹰』应当如何处理之事。还有『苍剑』和『苍盾』。」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教授在附近的椅子上郑重就座。校长也往自己的位子上移动，向我提问道。 「……目击者？」 「蒂娜和我的学弟吉尔·奥尔格伦、霍华德以及林斯特的女仆们。我也向瓦尔特大人汇报过了。吉尔那边认为应该藏好，公爵殿下也是同样的意见。」 「贤明的判断。」 老精灵握住右手，空中就浮现出大陆西方的地图。 其上印刻着各地的八颗星星，赤、青、茶、绿、紫、蓝、黑色明暗闪烁。白色那颗则变得暗淡。 「直至不久之前，全大陆发现的『极致魔法』也只存在八种。这是从魔王战争时期开始就没变过的事情。王国有四种，北方优斯汀帝国有两种，帝国东北方的拉拉诺亚共和国有一种，南方诸侯联盟的水都有一种。其中，实际在运作的有七种。」 在共和国的白星消失掉，在王国北方又添上一颗蓝白色的星星。 校长抱着手臂用沉重的声音说道。 「约半个世纪前，帝国与共和国分裂。结果，对共和国建国并未起到重要作用的帝国某个侯爵家衰微。似乎能用光属性极致魔法的人消失，现在只有魔法式还存留着。」 教授接过话头，作为王国首屈一指的的魔法士讲述了自己的见解。 「极致魔法和秘传存在的『个数』会受到抑制力的影响。而现状是，王国存在的四个家族拥有的太多了，各国对此也有很大不满。不管怎么说，都是西方与魔王领接壤。在这里追加新的极致魔法和秘传魔法的话……艾伦，这事不好处理啊。」 「我明白了。——这魔法是史黛拉开发出来的，请您就当成这样吧。当然，此事的公布要在她继承霍华德家之后。」 两位恩师突然大声喊道。 「！你」「艾伦。」 「请两位届时向陛下与卢布费拉、奥尔格伦两位公爵传达此事。瓦尔特大人已经知晓了。林斯特那边，那家伙会传达事由的。」 ——脑海中回想起那天在圣灵堂上两个人见到的王都夜景。 心中满满的安心感。 「下任公爵史黛拉·霍华德编写出新的极致魔法和新秘传技，真是惊天动地啊。」 我的恩师们睁大眼睛哑口无言，两个人一起抱着头。 「……小年轻，你到底怎么教育他的。真的好吗？不是既有的魔法和招式，而是新的极致魔法和秘传技哦！？」 「……老爷子，恕我失礼，艾伦也是这里的毕业生。这边，抡起您的责任，是否也有一点。」 「他只上了一年王立学校！而大学可是读了三年啊！！」 「哈！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 教授和校长胸抓着对方的前襟相互对峙。校长……未免用太多转移魔法了。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瞬之间移动到教授面前的老精灵，一边调停确认。 「可以吗？」 两人在无言的对视中达成意见一致。都把手从对方的前襟上离开。教授向我承诺道。 「……我知道了，艾伦。我会向陛下他们转达的。」 「非常感谢。」 「呐……你啊。这功绩要不整个贵族当当？姑且，来个伯爵之类的？」 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自己椅子上的校长，像是要甩手不干一样提出建议。我摇了摇头。 「兽人各族长都是男爵哦？虽说有狼族是全体兽族的统领这一习俗，但即便如此也仅仅是子爵地位而已。太过越级我认为不是好事。」 「切。现在又拿这事当挡箭牌吗。臭小子。」 「也不是不能和陛下商量。卢布费拉家在十几年前的事件以来，也一直在要求扩大兽人族的权利。」 「……赶紧的，把这事儿给办了吧。」 「……诶诶。」 这两人沆瀣一气。真为守旧派的各位同情。不过，扩大兽人的权利我可是再欢迎不过了。 接着再问下委托他们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有就是啊——那个『日记本』……」 「啊——啊——臭小子，你这厮，今年也要去霍华德那边避暑吗？」 校长刻意大声地向教授询问道。 「啊，是啊。老爷子你才是，要回去西方那边吗？」 「等学校放暑假，两个侯国和圣灵骑士团的特别大使们回去之后吧。圣灵骑士团那群家伙还是老样子一身宗教臭。不过，诸侯联盟现如今才又旧事重提南方战役的讲和条件，还是有些不自然吧？不管哪边，对外公开都说是在国境线搞军事演习。」 「林斯特家的祖先和理亚姆都擅长贸易啊，想必侯国北部在经济上很辛苦吧。圣灵骑士团没有经过预告就进行这么大的演习，是否有点激怒了奥尔格伦的那位老先生的味道？」 「那位老先生啊……身体好像每况愈下了。因为想早点决定下任公爵，私下有和殿下上奏的样子。那个笨蛋王子好像还没吃到苦头哦？林斯特家的长子带着一个近卫中队向东去追他了，不过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要是有个那种儿子也很困扰啊。这种程度的问题，奥尔格伦家不能自己处理啊。下任公爵是谁？」 「唔姆。是老先生最中意的四子吉尔。」 「——二位？」 我将他们没完没了的对话打住。王国内数一数二的两位魔法士都在游移着视线。 「解读，做完了吗？」 教授沉闷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还有几页。只剩最难那里了。……艾伦，老实说这样太危险了。『真货』——大魔法记载在上面的可能性极其高。」 「破解的日记上的新情报是什么？」 「是战争的开始哟，大陆战争。『她』的意中人战死了，后面的记述都近乎癫狂。后面好多都潦草写了一些类似魔法式的东西。」 教授愁眉不展。无法解读，吗。 虽然要是能赶在放暑假前做完就好了…… 「我明白了。后面还请劳烦您继续。」 老精灵一脸怀疑。 「……你怎么了？平常不是会更加催促的吗？」 「之前，校长您不是说过了吗。『那绝不是邪恶之物』。所以我也不再焦急了。等到王立学校开始放暑假……我也想回老家一趟。」 喝着红茶的教授，取回自己的步调对我点头。 「那挺不错的。对了，要不就把你归乡一事跟相关的各位——……咳咳。祝你旅途愉快。」 「？教授，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安可小姐看着笑眯眯的教授一脸嫌弃。……真可疑。 无视了我的怀疑，教授继续说道。 「啊啊，对了。莉迪亚姑娘她，大概，要来了。……刚刚在王宫里看到她一直满脸笑容的样子。」 满脸笑容，危险，非常非常危险。我晚上还是锁好门吧。 不过不跟那家伙见一面就回老家也…… 「还有，你之前的那个请求——已经被正式采纳了哦。」 教授一句话让我心头重担落地。我低头道谢。 「非常感谢。」 「官方说法就当是『公主殿下的意思』了，她本人也是这么期望的，恰到好处地给你打了掩护。……不过要是暴露就出事了。」 「……这是我们的秘密，就这样吧。」 「……我知道。」 恩师靠近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所谓的休戚与共啊。 校长一口吞下两块烤点心对我的行动评论道。 「陛下都惊呆了哦。由于阻止了因『光盾』而暴走的杰拉德，『剑姬』从王宫魔法士直接被调任到公主直属护卫官下了……王家护卫官原则上只能是长命种，让人族担任是特例。近几十年来，我也只想得起『黑骑士』这个例子。」 「这是对王国来说足以自满的良策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于莉迪亚姑娘来说，给予自由裁量也是好事。」 要驾驭我那冤家可是至难之事。既然她没当上王宫魔法士榜头，想必也没有有效活用自己的力量吧。希望和我与莉迪亚同期的那位，谢丽尔公主殿下能加把劲让她出力。 老精灵嘟囔着提醒道。 「——你还忘了一件事。」 「？」 「让霍华德家的二女儿能够使用『冰雪狼』，和杰拉德那件事的功绩变成了『剑姬』的调职和转属。但是——新极致魔法和秘传的功劳还没论赏吧？」 「不是和王子那件事抵消掉了？免除掉了我和蒂娜她们的处罚。」 「哈？别逗我笑了。臭小子，你怎么看？」 「我和你想的一样。你干脆，去当莉迪亚姑娘的部下怎么样？当个随从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提意见。」 「……教授，我可是被禁止出入王宫的。」 「那处罚只是权宜之计。总会有办法的。」 教授一脸坏相，校长也理所当然地一言不发。我可不想成为这样的大人。以后教蒂娜她们的时候也得讲讲这个。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啊啊，还是有一个的。」 老精灵重重地点了点头。 「来王立学校的教室团队吧，从后期挑出全学年最优秀的学生给你教。」 「老爷子，胡话可得适可而止啊。艾伦，你要继承我实验室的话随时跟我说。这样一来，我就能过上南北来往的优雅生活。」 「……臭小子，梦话能不能在梦里说？你就应该干上现在十倍的活。如牛马一般。」 「「！！！」」 「啊~好了好了。不要吵架嘛。安可小姐都生气了。那就——……」 我一边逗着腿上厌烦地盯着两人的使魔大人，一边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是高价的东西，所以作为赏赐应该足够了吧。 听了那个东西的校长和教授再次抱头。我应该没说怪话吧？ 「……你啊。」「……艾伦。」 「这几周我都很忙，所以都没空去选。而且我对自己的审美也没有自信。公寓的家具都是莉迪亚和花莲给我选的。请务必为费利西亚的新生活起航准备好好东西。」 「你就把自己就完成了创造新极致魔法、新秘传这一历史性壮举的功劳轻易地……不，不管了。我把西方最好的珍品给你送到家门的，用最快的飞龙快递！」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别要那些西方货色了，王都就有最新最好的珍宝啊。艾伦，我会给你挑好王国最好的东西的。」 「「！！！」」 恩师们第三次相互抓起对方的衣襟。要是蒂娜她们的话这时候就该侧漏出魔力了。我是该夸他俩好好抑制住了吗，还是该对这两位顶天立地的成年人表示无语吗。 说起来，还没听说我那冤家通过杰拉德那件事里得到了什么。 我看了看还在龙争虎斗着的恩师们，最后摸了一下安可小姐。 「那么，就拜托您二位了。关于日记本解读的事情，解读完了请立刻通知我。」 * 周末，水曜日的下午。本应该是家庭教师上课的日子，不过今天特例休息。 办好火车的手续后，我走进霍华德家的中庭，看到那六个人都聚在了一起。六个人都穿着校服友好地谈笑风生，唯独不见我那冤家的身影。今早，她只是用魔法生物的小鸟充满怨念地传达我说『……去不了……』。 她没事吧？作为史黛拉连接魔力那件事的交换，她平时也不来过夜了。说是把一部分的过夜权让渡给了妹妹，但除了在北方当蒂娜和爱莉的家庭教师那三个月之外，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也是从未有过了。 「啊，老师~。这边啦，这边~」 注意到我后，蒂娜坐在椅子上朝我挥手。 我朝为我带路到此的霍华德家年轻的女仆们点头道谢。分别时她们喊着「请加油哦！费利西亚大小姐也很可爱呢！」给我应援（？）了。什么情况？ 靠近她们后，年少组的三位小姑娘——蒂娜、爱莉、莉奈就跑来我身边。 「老师！老师！！」「艾、艾伦老师。」「兄长大人，看看这个。」 她们一个个拿出印有王立学校纹章，放入了考试结果的信封交给我。 「谢谢。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吧。」 「「「好~」」」 回答整齐划一，她们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桌子旁。因为使用了温度调整魔法，屋檐下很凉爽。 年长组的三人里有两位都站了起来，剩下那位眼镜少女在一旁……嗯？ 站起来的少女的其中一位，她那带着蓝色的白金色长编发之上系着天蓝色的缎带，腰间挂着细剑与短杖，一看到我就开心地喊着我的名字。 「艾伦大人！」 「你好啊，史黛拉。考试，尽全力了呢。校长都哭了哦？」 「没、没那种事……我觉得大部分都是花莲在出力。」 「吼吼——」 「唔呜~艾、艾伦大人坏心眼。」 她啪地打了我的右手，一举一动都很可爱。 这孩子便是史黛拉·霍华德。 这位女孩是蒂娜的亲姐姐、是下任霍华德公爵、是王立学校现任学生会长……不久之前还成为了我的其中一位学生。 站在史黛拉身旁的狼族少女一边晃动着灰银色的耳朵和尾巴，一边淡淡地说道。 「哥哥，这是冤罪。我是极其平常地在考试。」 她那制服帽子上标志着王立学校学生会副会长的『单翼与法杖』银饰闪着光亮。 她是花莲，这世界上我唯一的妹妹。 「被三属性复合缠上攻击了……校长可是一边哭一边这么说的哦？」 「哥哥才是，我听说您去负责测试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去看看作为您妹妹的我，也是最低限度的——……啊，不了，哥哥您也很忙，这是没办法的呢。」 「不过，你很努力了，我是这样听说的。真棒真棒。」 「啊……」 我温柔地抚摸着取下制服帽的妹妹。耳朵微微晃动，尾巴也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不过，她的表情里还藏着一丝阴翳。怎么回事呢？ 「已、已经，可以了。……谢、谢谢您……」 花莲自己让头挣脱开我的手，坐了下去。眼睛一眯，瞥了蒂娜她们一下。 「「「！」」」 年少的三人兴高采烈地把制服帽脱下放好就座。 浅栗色长发的眼镜少女依旧缄默不言，我于是叫了她一声。 「费利西亚。」 「……」 她还是一脸有想给我看什么的样子，保持把脸扭到一边。唔姆。 「史黛拉、花莲，成绩单也拿给我。」 「「请。」」 「好快啊。」」 我苦笑着接过成绩单，发现桌子上已经放着一封信封了。 妹妹身旁的眼镜少女悄悄瞄着我这边。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艾、艾伦先生！你刚刚在看着我笑吧？」 「——没有，没那种事。」 「骗人！花莲，我觉得你哥哥怎么又爱使诈、心眼又坏啊！」 她站了起来，两只手上下摇来摇去。我向她传达现在的状况。 「费利西亚，霍华德家的人都在看着哟？」 「诶？」 我刚走来的那个地方，有对此兴致勃勃的女仆小姐们、工作中的园丁们。以及身着执事服的年轻男性的身影。察觉到此事的眼镜少女便 「……库唔」 一声可爱的鸣叫后，倒到了后面的椅子里。爱莉迅速发动浮游魔法，防止她撞到头。 看到这个场景，蒂娜和莉奈，花莲也加进去窃窃私语。 眼前这位眼冒金星的少女是费利西亚·福斯。 她是史黛拉和花莲的挚友和室友，新兴商会福斯商会的暗中操盘者，极度怕生——特别不擅长面对男性的一位女生。 这学期她决定从名校王立学校自主退学，并在我前段时间与其有之往来的霍华德、林斯特两公爵家的联合商会工作，有着沉重冷静的一面。 她还是没法和自己父亲恩鲁斯特会长会面啊。 我考虑着这种事的时候，小小的水滴从费利西亚额头上落下。 「呀啊！……艾伦先生。」 「早安。花莲，给我递一下饮料好杯子。」 「好。」 我接过妹妹递来的内含冷红茶的玻璃制容器，注入玻璃杯中。 真香啊。是玫瑰吗？我往里加入一点砂糖和牛奶，因为很渴所以一口饮尽。 眼镜少女直起上半身，两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使得双丘更加明显…… 没注意到这点的费利西亚眯眼笑着，向我盘问道。 「……艾伦先生，我其实，已经在给商会的工作帮忙了。」 「好、好像是这样呢。我在安娜小姐和雪莉小姐那里听说了。」 「……为~什~么~——不看着我啊？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呀！！」 「没有啦。……史黛拉，麻烦你解释一下。」 「诶？我、我来吗？」 「……除你以外的话，你看。」 除去史黛拉和爱莉以外的三人，正盯着费利西亚的胸部。 老实认真的学生会长大人，贴在挚友眼镜少女耳边轻语。 那之后，她从脖子开始迅速变红。 「诶，诶？在看、看我的、西、胸……呜呜呜~！爱莉小姐——！」 「啊呜啊呜。费利西亚大小姐，很、很可爱哦？」 虽然有些跑题，不过确实美如画啊。女仆小姐催促着怀中的眼镜少女。 「请您继续说。」 「……刚刚，我想去露个脸，却看不到我在用的办公桌和椅子。『详细地请去问艾伦大人！在此之上，费利西亚大小姐还有考试，今天要强制休息★』过来交代的安娜小姐和艾玛小姐还这么说了。」 教授和校长的那些珍品好像要下周才送来的样子。 我对费利西亚以外的少女们微笑。 「好，现在就开始发表成绩吧。」 「艾·伦、先生？」 「没关系的。下周就会送来非常非常棒的办公桌和椅子。禁止过度工作哦。」 「呜呜呜……给我用剩下的椅子也无所谓的，休息也是……。爱莉小姐！艾伦先生使坏！！」 「诶、啊，那、那个……艾、艾伦老师，不、不能使、使坏……但、但是，好像也不是在使坏。诶，咦？蒂娜大小姐，莉奈大小姐？？花、花莲老师也是。怎么了吗？大家，一、一幅可怕的表情——」 一身异端审问官气息的蒂娜她们，将爱莉包围。 「爱莉。」「关于浮游魔法。」「你不是能在这种情况下用出来吗？」「啊呜啊呜啊呜。」 史黛拉一脸困扰的表情。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将这些少女先搁在一旁，我从信封中取出成绩表。单手伸向玻璃杯，却发现是空的。 从左边伸出白嫩肌肤的芊芊细手讲玻璃杯回收。史黛拉用冰魔法往玻璃杯中生成小小的冰块，往里倒入冰凉的红茶。 「请，艾伦大人。要砂糖和牛奶吗？」 「麻烦你了。下任霍华德公爵居然为我泡茶什么的，瓦尔特大人要生气了哦。」 「到那时我会保护您的。」 「那可真是安心啊。拜托了。」 「好?」 因为片刻不离左右地教了她两周，还带着她去了连我那冤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场所——王都西侧山上的圣灵教大圣堂，现在有种史黛拉和我的距离近了一步的感觉。 「……哥哥，请您发表。」 继爱莉的提问之后，妹妹也这样要求了。蒂娜和莉奈也在我前面就席。 女仆小姐们一幅快要哭的表情紧紧抱着史黛拉。不要欺负天使哦。 我站了起来，慰劳少女们道。 「前期测试辛苦了。现在就是等候已久的成绩发表。下周应该就会在学校里贴出来的的吧。首先是，年长组的。」 「「「在！」」」 花莲、史黛拉、费利西亚用带着些许紧张的表情看着我。我一边拍着手，称赞她们道。 「干得漂亮。花莲在笔试、实技考试中拿到首席。史黛拉也在笔试、实技考试中拿到次席。」 「这是自然。」「……好耶！」 「费利西亚的笔试也很优秀。不过——实技测试考核官，是男性吗？」 眼镜少女语无伦次了起来。 「……之后、会习惯、的。我不是艾伦先生，不会撒谎的。」 「我不说谎哦。」 「……骗人！」 费利西亚微微吐舌，向茶点伸出手。 我对学生会长和学生会副会长点评道。 「史黛拉和花莲基本上都没有问题。不过，只有一点。」 「「？」」 「这次的对手是校长，使出全力自然是好事，不过『冰光鹰』和『苍剑』『苍盾』，以及三属性复合技当下还是秘密。蒂娜你们也要注意。」 『明白！』 「以后总有一天会公开的吧，请期待那个时候。然后是——蒂娜你们。」 「……没关系，我会赢的。」「……结果如何呢？」「我，我努力了。」 蒂娜稍有不安。莉奈看上去虽很强势但也与她同样。只有爱莉还是一如既往。 要发表了。 「蒂娜——」 「我，我在！」 「放到后头讲，先说爱莉。」 浅蓝发公女殿下的呆毛一下子弹了起来表示抗议。蒂娜和爱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什！？老、老师！」「好、好滴！」 「——爱莉·沃卡大小姐。」 我摆出演戏架子，在女仆小姐的面前单膝跪立。 「非常棒。综合成绩，居然是第三名。」 「！ ！！ ！？真、真的，真的吗？」 「是的。绝不会有错。你非常努力了呢。」 「……呜呜。」 「啊啊，别哭啊。」 爱莉的眼中满是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是、是开心的，眼泪啦。花、花莲老师也是，多、多谢栽培——」 「呀啊！爱莉——……非常努力了呢。」 妹妹被女仆小姐抱着，脸埋在其中。真亲人啊…… 然后，是。 「久等了，接着发表蒂娜和莉奈的成绩。这两位分别是首席和次席。」 「！好，好的！！」 「首先，从笔试开始——笔试的首席是……」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是我、是我、是我……」 两位少女将手合上，满心祈祷。两位的呆毛都激烈地摆动。 「蒂娜·霍华德公女殿下。」 浅蓝发少女一言不发地握紧右手。莉奈则咬紧牙关。 成绩已经被发表的四人，又愉快地重新开始有说有笑。两边温度差也太大了。 「然后实技则——」 「……两边都要、两边都要、两边都要……」「……能赢、能赢、能赢……」 「莉奈·林斯特公女殿下。」 红发少女一言不发地握紧左手。蒂娜则咬紧牙关。 另一边，史黛拉她们正进行着放学后曾去过的咖啡店的话题。能去比什么都好。 「在此之上，综合成绩——」 「「最好的是我！！」」 「——蒂娜·霍华德公女殿下。」 「好耶！！！」「库呜呜呜……」「蒂、蒂娜大小姐。莉奈大小姐。」 蒂娜开心地跳起，莉奈悔恨地咬紧下唇，爱莉则是手忙脚乱。 妹妹看着我。不愧是她，也注意到了吧。 「但是」 『？』 除了花莲以外的少女们都一起发愣。我微笑地公布—— 「这次的第一名是爱莉。」 「「什！！！」」 蒂娜和莉奈僵直住身体，爱莉则很困惑。 「诶，那个、那个……艾、艾伦老师？？」 「虽然我在她和史黛拉之间犹豫呢。不过从入学那个时间点开始考虑成长情况的话，就是爱莉了吧。你很努力了呢，我很开心。」 「这、这个，那个……诶嘿嘿嘿嘿?谢谢夸奖。艾伦老师。」 金发女仆小姐将制服帽子取下，站在我的面前。 我给花莲使了个眼色。收到，兄妹两人一起疼她对吧。我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诶嘿，诶嘿嘿，诶嘿嘿嘿?艾伦老师，我接下来也会继续加油的?」 「那是自然。……不过——」 「？呀啊」 我停止摸头，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提醒道。 「注意不要努力过头。要是连爱莉都加入暴走娘的行列，那谁来阻止蒂娜和莉奈呢？」 前几天，回去的时候，『切记要如此告诫！』校长如此说了。真是大惊小怪啊。 「老师，暴走娘是。」「兄长大人，说的是谁啊？」 两位公女殿下如此责备我。我明明是在提醒爱莉，她却一脸幸福。 「哇……不过不过，艾伦老师还在这儿哦？」 「……总而言之，请顾虑一下罗德卿因压力导致的胃疼问题。花莲和史黛拉也是哦！」 「哥哥，只有史黛拉要注意。」「花莲，好过分——」 以上是一脸无辜的妹妹和学生们。然后，费利西亚，这次又是干嘛？ 『归根结底，这些，全~都是艾伦先生的错吧？』 ……未来会长大人真是让人困扰啊。 金发女仆小姐拉了拉我左边的袖子。 「艾、艾伦老师。」 「嗯？怎么了，爱莉？」 「那、那个……约、约定……」 天使扭扭捏捏地说道。换平时的话到这里蒂娜和莉奈就该拉下脸保持平静，沉默着吃起烤点心。啊，费利西亚你也吃太多了—— 史黛拉则说着「约定？……！」，头顶冒出问号，不过还是察觉到了。 我对爱莉微笑。 「是有这回事呢。你想干什么？我做得到的话但说无妨。」 「那个、那个……想让、让我、蒂娜大小姐和莉奈大小姐一起，去艾、艾伦老师的老家。还有在接下当史、史黛拉大小姐的家庭教师的工作前，说是结束之后就听的，那个约定还没优……啊呜……」 「……嚯——」 蒂娜她们之前密谋的就是这个啊！不管是谁拿了第一，都会要求同一件事……确实，史黛拉那时候还跟蒂娜爱莉有个约定。 王立学校学生会副会长责备道。 「……爱莉，还有，蒂娜、莉奈。你们，把自己的立场……」 年幼的三位少女跑过来贴近花莲的身边，上瞥看着她。 「「「花莲老师，不可以吗？我们想一起去。」」」 三位少女清澈的眼眸湿润着，双手合上做出祈祷状，向花莲恳求道。 「唔……没、没办法呢。约定就是约定。父母那边的同意？」 「「「已经取得了！」」」 「……哥哥，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羸弱。最近，妹妹因为担当了年少组的家庭教师，一直都在疼爱她们啊。 ——呲啦。背后传来一股恶寒，我鸡皮疙瘩都惊起来了。 「艾伦大人。」 「史、史黛拉。」 左边的学生会长大人如此微笑道。好可怕，明明平时都跟圣女大人一样的…… 我给花莲和费利西亚使眼色。紧急求救！ 但是，妹妹正母性本能全开地夸奖着三人「好好努力过了呢。棒棒的孩子们。」。 眼镜少女则是天旋地转「我也想去……但是商会那边……可是……」。 没有援军！ 学生会长大人鼓起腮帮子，两只手放在腿上开始闹别扭。 「……太不公平了。我，我都没听过这事。希望您最开始就跟我说啊。」 「我认为，那是不、不可抗力。」 「不想听借口！艾伦大人，我也想去。」 「不行的。你也明白吧？」 「呜~……」 她轻轻地敲着我的胸口处。我温柔地牵起她的双手。 「瓦尔特大人还翘首以盼呢。请回吧。」 她趴在桌子上嘟囔着。 「……虽然不太理解，但我知道了。要是还有下次的话，我就要动用武力了哦！」 「……拜托了。史黛拉，可千万不要变成那家伙那样啊，拜托了……」 「我无法确保。因为……我也想一点点靠近艾伦大人的喜好……」 圣女大人突然默不作声。 「？史黛拉？」 「没、没事！那差不多，开始总结吧。」 「？说的也是呢。」 要是有地图的话会比较好懂吧？我手指一挥投映出大陆地图。 『！』「哥哥，大过头了。」 蒂娜她们睁大眼睛，花莲则指出问题。 「不行吗？我还挺喜欢把北帝海和南圣海之上的南方岛屿诸国放出来的说。」 「没那个必要。请放王国地图。」 「……好。」 我不情愿地切换成只有王国的部分。 蒂娜她们两眼放光，另一边的费利西亚则是在考虑什么。「能用在做买卖上吗？」在靠谱的范围内就可以。我回到地图上，指向中央。 「确认一下暑假的计划。留在王都的是费利西亚。」 「啊，是的。」 「听说林斯特家的女仆长安娜小姐要回去南方。霍华德家的女仆长雪莉小姐也要和史黛拉一起回去北方。要是有什么情况的话——」 「就拜托留下来的艾玛小姐和林斯特、霍华德家的女仆小姐们！」 「很好。蒂娜、爱莉、莉奈。」 「「「收到——」」」 「你们三个人跟我和花莲一起去东都。请做好旅行的准备。预计要花十天。」 「「「好~?」」」 「……哥哥。」 「嗯？怎么了？」 花莲一幅踌躇的样子，最后开口道。 「……莉迪亚小姐她，那个」 「不是很清楚那家伙啊。你看，她不是正式上任公主殿下的护卫官了吗。」 『！？！！』「……哥哥，又来了吗？」 少女们一起站了起来。妹妹则是不动声色地皱着眉头。 咦？我没说过吗？花莲，我什么都没做哦。 我拍了拍手。 「各位，去做旅行准备吧。费利西亚在等我们回来的这段时间内，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哦？」 * 王立学院前期结业式过后的炎曜日下午，我在投宿的寝室中进行着旅行的准备。 众多的换洗衣物，以及在那边的时候想要阅读的重要文献都由格里芬快递送达。接下来就是路上想看的文献还有带给父母的纪念品。笔记，文具用品之类。 今天通信用小鸟还没有从冤家那里回来。 至今为止，都是每天早饭的时候在对话的，要不增加一下次数吧？ 稍微感到了一丝寂寞——突然背后传来了温热的冲击。以及熟悉的纤纤细手环绕至我的身前。 「噢哟。……莉迪亚。没必要搞突袭吧」 「别吵！安静点。……现在正在紧急充电中」 「充电？」 红色长发的美少女莉迪亚?林斯特从背后悄无声息地将我捕获，脸紧贴在我的后背上。 名为『剑姬』，王国首屈一指的剑士兼魔法士。同时也是林斯特公爵家长女的公爵千金。 纵观整个王国的悠久历史也是非常罕见的，像这样成功从王宫魔法士荣升为第一公主殿下护卫官的人物，便是我的这位冤家。 还是第一次见她身着红色骑士服。好像是为了就任护卫官而准备的。 「莉迪亚，我正在回老家的准备中哦？可以的话还请您放手」 「……不要！」 「好难移动啊」 「不要！！！」 满是『我绝对不放开』的意思。没办法了。 我动手再度开始整理——紧接着衣角便被拽住。 「怎么了？」 「……这边」 「？」 「过?来?啦！」 「哇」 一瞬间，我便被拉着推倒在了床上。容不得一丝抵抗的余裕，莉迪亚便抱紧了我。 向上瞥着轻喃一声。 「……嗯」 前言撤回。 这次的精神损伤是史无前例的最大级别。大概是最开始和『勇者』对战惨败以来吧？ 放弃抵抗的我温柔地抚慰着莉迪亚的脑袋和背部，她便像是有些痒似地扭动着身子。 「?」 开心地哼起了歌。 过了片刻后，完全没有放手迹象的少女，在我的怀中嘟囔着。 「东都，我也要去」 带着微弱，但却坚定的意志。 「我倒没关系。公主殿下的护卫任务没关系吗？」 「已经拿到许可了」 「……不敢相xi，好痛」 莉迪亚轻咬我衣服之上的锁骨这块，一脸不悦的模样。 「……哼哒。居然不相信主人大人说的话，作为仆人真是不得要领呀！」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摆动着脑袋。示意着多来点。 「许可没有这么简单拿到的吧？」 「……你多少也听说了吧？不知悔改的傻瓜王子从我的笨蛋哥哥手中溜掉了」 「去东边了倒是有听说，原来是逃掉了吗。……理查德和杰拉德？」 莉迪亚的兄长，理查德?林斯特是近卫骑士团副团长。尽管无法使用公爵家的象征。炎属性极致魔法『火焰鸟』和秘传『红剑』，但依旧是十分强力的人物。 虽说杰拉德也就任于近卫第八席，因王立学院一事而右臂受伤，骑士生涯迎来了终点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有一个人的话应该马上就能抓到了吧。 思考片刻，我开口道。 「近卫本队和王宫魔法士诸位，因二侯国和圣灵骑士团的特使与使者拜访而无法出动。于此便轮到刚调至护卫队，便于行动的『剑姬』出场了，是吗。你是随时待命？」 莉迪亚不开心地瞪了我一眼。 「…………呐，就只有我吗？」 「嗯，就你，啊，痛，痛啊！别咬了」 「…………笨蛋。大笨蛋。……坏心眼儿。好，再来一次」 锁骨，再度受到啃食。偏偏，又是这个地方……犬牙闪闪地放着光。 「明知道不说的话，就咬脖子」 「你，什么时候变成吸血鬼了！？」 莉迪亚张嘴将尖锐的犬牙展露在我的面前。这家伙是认真的。我只得抱紧莉迪亚，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真要去的话我也会陪着你的。随时随地」 「……这句话，最开始，就可以说了啦」 厌恶的口吻中夹杂着甘甜，莉迪亚将脸埋入我的胸口。 ——稍等片刻后，莉迪亚像是回复了状态，要求我坐到床边。 坐过去之后，又被要求靠近一些。都满足了之后，莉迪亚坐到了我的膝盖上。 她将我的双手抬起抱紧自己，而我也用力地顺应着她。 「……我说啊—」 「……怎么了？」 「你啊，又把自己的功绩，嫁接到我的身上了吧？而且，是第二次了」 为什么，会暴露。 「好，好了—，该继续做旅行的准备——……莉迪亚」 「嗯？」 「能别咬我的手臂嘛。好几处，我感觉都留下痕迹了诶？」 「诶？你要是同意的话……全身都来一遍？」 「欸」 「啊—啊—。讨，讨厌啦。不许跑嘛」 我将冤家扔在床上，重新开始旅行的准备。 身后的莉迪亚在床上滚来滚去，抱着枕头嘟囔道。 「为什么，你的要求就能通过，我的就不行呢。王宫书库也进不去……。就该给每天唱反调的盖尔哈鲁特·加德纳和笨蛋贵族们什么的……全都，砍了，烧了，再砍了……」 啊—真是的。 转过身去，便见莉迪亚一脸得逞的表情。她站起身指着我说道。 「这周白天下午，我会溜出来的。到时候陪我买东西吃饭！还有其他各种事情！！」 我将整备完毕的行李包合上站起身来。 「要去买晚饭食材吗。——我送你到王宫附近」 「……笨蛋」 冤家一边抱怨着一边在床上啪地坐下，缠上我的胳膊握在手中。肩膀好重。 「……小鸟的次数，再加点呗？」 「行行。那就，早中晚」 「行，说一遍就够了！……你肯定，也是想着要增加对吧」 想到一块儿去了呢。……不会承认就是了。 耳边传来喃喃细语。 「…………坐车前一天我会住这里」 「行李咋办？」 「真笨呐。现在不正要去买吗？两个人一起」 只要是面对着我，无论何时都是散发着光芒的笑容。嗯，还是得这样才行啊。 「还有，费利西亚已经把合同商社的名字候选方案给我了」 「？给你名字的候补？叫合同商社不就行了？」 「艾玛已经跟王宫那边问过，得到许可了」 莉迪亚商会？剑姬商会？不会被霍华德家那边骂？？？ 嘛啊，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了。旁边这位公女殿下的大名在王国中倒是如雷贯耳就是了。 「你也真是辛苦呢」 「……对自己的评价倒是这么低呢……傻瓜」 「？怎么了吗？」 「在说这边的话题呢。半路上，想吃冰点心。中央喷水广场那个！」 「可以啊。那个还挺好吃——啊，啊~莉迪亚·林斯特公女殿下？」 一股可怕的魔力波动。冤家的红发开始迸发光芒。 「何事」 「……一边牵着手，一边还在蓄力『火焰鸟』是为何呢？」 「……我应该没跟你一起去过吧？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好吃呢？」 我唰地扭过头去，快速回答道。 「才，才没有这么回事呢。只是你忘记了而已吧？」 「我和你去过的地方，我全都会记得的啦」 不做停顿，毫无犹豫的断言。 ……呀啊不过，我自己可能大部分也都记得吧。我举起没被束缚的左右。 「了解了。请你吃喜欢的好吧」 「……你喜欢的也要。种类我来决定」 「真，真过分啊」 「才不呢！」 莉迪亚像孩子一般耍起了脾气。跟初遇那会儿真是毫无变化的公女殿下啊。 大概是因此放松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脑袋轻轻地碰上我的额头。 紧接着是伸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没事的。你不是一个人。我陪着你。没事的」 「…………嗯。谢谢」 她的存在，这种时候总是令我备受鼓舞，深感欣慰。 ——和父母会面的话，稍微有些害怕就是了。 第二章 穿过悠长的隧道——车窗外的视野便被满眼的深绿所覆盖。 火车穿行在森林的缝隙间，翻过数座山谷。 身着私服的蒂娜她们欢声雀跃着。对于这些初次造访此地的孩子们来说虽是惊喜万分，但对我来说就是令人怀念的旧景了。上次回这里已是一年前了吧。 既视感……仔细一想，就在没几个月前我也是坐在火车上来着。 那时的我孤身一人。刚落选王宫魔法士，甚至都想自暴自弃了。 然而现在却是家庭教师。人生，真是充满着未知啊……包含这件事在内。 坐在前面的蒂娜，爱莉，莉奈向我搭话道。 「老师，还在失落着吗？」 「艾、艾伦老师的名字，很棒哦？」 「哥哥大人，我觉得是非常不错的命名呢。」 「……请别再给我补刀了。要掉眼泪了。」 我们乘坐的客车是特地为公女殿下设计的特等车。我预定的火车的座位，被安娜小姐和雪莉小姐更改了安排。出发前，被两人说教一事姑且是个保密的。 桌子上放着的是于王都中央车站分别之际，费利西亚给我的霍华德·林斯特合同商社的店铺名称命名书。同时带有瓦尔特·霍华德公爵殿下，理亚姆·林斯特公爵殿下，以及莉莎·林斯特公爵夫人的署名。 『艾伦商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面色苍白的我，艾玛小姐和前来送行的眼镜少女眯着眼笑道。 『呜呼呼。这可是艾伦先生的错哦？……办公桌和椅子，非常感谢您呀。明年我也会登门造访贵宅的！即便是排除万难！』 不论好坏行动力都过于旺盛了！ 「哥哥，自作自受哦。」 坐在右侧的妹妹抱着胳膊冷静地批判道。 身着和之前史黛拉所穿的不同色调的半裤与衬衫。连贝雷帽都是配套。 「花莲，现在我需要的是妹妹温柔的安慰哦？」 「都已经过去了。放弃吧。」 「……爱莉，坏心眼的妹妹在欺负我。安慰安慰我吧」 「好、好滴！这、这个，那、那个，我，我是，艾伦先生的同伴哦？」 看着眼前私服姿态的小天使我不禁泪流满面。鲜绿色的长裙真是合身啊。 身着红白两色为主便装的莉奈插嘴道。 「哥哥大人，东都很久以前，是旧帝国的首都吧？」 「是的。用地图跟你说明吧。顺便学点历史和地理。」 为了能让三人和花莲看清，我将大陆地图浮在空中。并将颜色根据属性进行改良变化。 「我们的故乡王国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大约五百年前的大陆战争之前。虽说历史悠久，但林斯特公爵家东南方向，侯国联合的中央都市，水都就更加古老了。蒂娜，霍华德家接壤的北部大国是？」 我向右前方的公爵殿下提问道。 「帝国。准确来讲，是优斯汀帝国。」 「正确。那么，爱莉，我们正前往的王国东部接壤的国家是？」 我向女仆小姐提问道。 「好，好滴！那个，那个……圣灵骑士团先生们统治的土地，吧。」 「是的。方才提到的王国与水都——准确来讲，是十一侯国与水都组成的侯国联合，然后帝国与圣灵骑士团，就是在这一块里面。」 我改变地图的颜色，将王国东方大半块与圣灵骑士团领地，北方帝国，甚至是位于帝国东北部啦啦诺亚共和国的颜色全都用黑色显示。东都的地块则用星星表示。 「过去，地图上占有黑色巨大领土的旧帝国，其首都就位于现在的东都。名为神都奥尔利翁。曾属于巨大的旧帝国就是了。」 漆黑被分成数十块，在古地图上显现。 「因为大约五百年前的大陆战争导致旧帝国分裂，灭亡。神都奥尔利翁——也就是现在的东都也在大陆战争因为大魔法『炎麟』，大部分都化成了焦土，这点听得懂吧。就是之前跟蒂娜说的有关『帝国的女伯爵』的话题。然后，我们再回到现代。」 地图的形状发生变化。数十块漆黑消去得只剩下北部的现帝国。 这块令人瞩目的大点，是现帝国东北部兴盛的啦啦诺亚共和国。以魔工技术先进而闻名。以及，南圣海的几座岛屿应该是组成了南方岛屿国家誓约联盟。圣灵骑士团领土，加上东方的小国家群都没有变化。因为捐赠，圣灵教的大本营教皇领感觉上已经扩大了许多。 王国在这约五百年间一直向东西南北延伸势力。西边甚至可以跨过大陆最长最大的血河，尽管之前连圣灵教的圣地都有占领过，但现在是以血河为国境线。 我将地图返回扩大后的模样。 「以上，就是现在的形式了。然后，北部是霍华德。南部是林斯特。西部是卢布费拉。东部是奥尔格伦。四大公爵家长久以来一直守护着王国。」 ——王都中央车站上火车前，我遇到了自己和莉迪亚的后辈，奥尔格伦公爵家四男吉尔·奥尔格伦，以及他的护卫女仆科诺哈小姐。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当时正与鹤发白髯，高大骑士模样的老人交谈得正起劲。见他一身旅行的打扮，应该是要回东部吧，但我也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 我向三人确认道。 「简单说明了一下。都理解了吗？」 「「「理解了~」」」 看着学生们的笑容，总感觉心里的伤被治愈了呢。 「（……老师、老师。）」 蒂娜畏畏缩缩地向我搭话。雪白与淡蓝色的衣服凸显着她的清纯。 「怎么了？」 「那个……」 她一时语塞，目光瞥向一旁的爱莉。女仆小姑娘也玩弄着手指，继续着她的话。 「（这个，那个……莉迪亚老师，她啊……）」 「？那家伙怎么了？」 爱莉的目光看向红发少女。莉奈也表现出一脸困惑的样子。 「（……姐姐大人的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是吗？我觉得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啊。是吧，花莲。」 我向一旁的妹妹寻求看法时，却见她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 「装乖乖女呗。为了骗过我妈我爸，得装得像一点。」 「毕竟是她嘛。偶尔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安安静静的。」 身着白色清纯私服，读着小说的红发美少女，在与我们有些距离的座位上一个人坐着。头戴一顶帽檐有些宽大，系着红色丝带的布制白帽。偶尔，会一脸阴郁地望向窗外。满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蒂娜两手拖着脸颊，身体颤抖。 「老、老师独占教的狂热信徒莉迪亚小姐……居然主动将老师旁边以及前面的座位让给我们，安静地看着书！明天全王国天上怕是都要有竜要掉下来了！」 爱莉也担心地嘟囔着。 「莉、莉迪亚老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真担心呐……」 莉奈也一脸愕然地表达着感想。 「姐、姐姐大人的这幅样子，真是闻所未闻……难道说这才是真正的姐姐大人吗？」 「太夸张啦。」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后，学生们开始了认真的讨论。 妹妹注视着我提醒道。 「……哥哥，莉迪亚小姐穿的衣服和帽子。」 「啊，花莲，来啊。蒂娜你们也看窗外。」 为了扯开话题我打开了窗户。绿色的芳香扑面而来。 ——视野扩张，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映入眼帘。 终于回来了啊。我向学生们微笑着说道。 「欢迎来到东都。难得的暑假，尽情享受吧。」 ＊ 王国东部的主要城市，东都——享有『森林之都』的美誉，绿色遍布各处。 都市的中心，是人传高龄过千的大树，路边也有许多行道树。本来作为绿化带保留下来的地区就比王都和其他主要城市的都大上许多。 被翠绿覆盖的都市内流淌着无数条小河与水路，游船小舟更是络绎不绝。 建筑的材料也多是以木代石，整座都市充满了水与绿的温暖氛围。 ——正午过后，火车便缓缓地驶入了木制的东都中央车站。 我取出怀表确认。准时抵达。众人，都提着各自的行李上了木制站台。大概是因为到处都是兽人族使用的特有魔法吧，蒂娜她们都不可思议地四处张望着。 建立东都基础的，是与大树一起自古以来生活下来的兽人们。 蒂娜兴致冲冲地向我问道。 「老师，接下来呢？」 「距离我家的旧市街倒是不远……怎么说？马车也是有的。」 「近的话那就走过去吧！我还是第一次来东都呢！还有，大树也想去看看！和王立学校的那棵不同，还能走到里面去，书上是这么写的！」 兴奋的蒂娜一旁，莉奈小声说道。 「首席大人旅行的时候也是让哥哥大人如此困扰呢……」 「莉奈你不也是，想要去走走看吧？这里可是老师的故乡哦？」 「这，这个嘛……哥哥大人，我也想走走看。」 「我倒是想坐马车……爱莉怎么说？」 「在、在滴。我、我也想看看。」 三位小姑娘的眼睛都闪闪发光。体验社会？ 虽然会绕远路，但带她们去人族有些难以进入的大树东部的新市街转转吧。 我朝妹妹比了个眼神后，她也微微颔首。 最后是冤家。大小姐也是撑着阳伞温和地表示同意。 「走过去吧。我和你在的话就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莉迪亚，……我也希望你能先过去啊？」 「多谢顾虑。您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来，走吧。」 说罢，她便拎起自己崭新的手包向前走去。 蒂娜、爱莉皆瞠目结舌，莉奈也是一脸震惊。 「……老师。」「艾、艾伦老师。」「……哥哥大人。」 「「「那个人，是谁啊！？」」」 想着周围人发生了什么事，我便一时间停了下来，但又继续向前走去。 有什么事好这么——这些孩子们，还没见过莉迪亚这幅样子是吗。 「我觉得和平时比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哦？」 「「「…………」」」 三人面面相觑，一脸复杂的表情。莉迪亚朝淡蓝色的少女呼喊道。 「蒂娜。」 「za，在！」 手持行李的公女殿下，回答了她刚才的请求。 「大树附近人族想要进入是很困难的。对于兽人族来说，那里是一片圣域。原则上就算是公爵殿下也得事先联络。」 「圣域……」 蒂娜仰望着远处的大树，莉奈则连带着一起看了起来。 趁此机会，爱莉摇晃着她的金发向我礼貌地请求道。 「那个，艾伦老师，为、为了防止走散……能请您，牵住我的手吗？」 「「！爱莉，禁止偷跑！！」」 「先、先到先得，啦。」 年少组一如既往。爱莉能展现自我倒也是一件好事。 花莲看着蒂娜她们，轻轻地，嘟囔道。 「……哥哥写信给我说自己当了蒂娜她们的家庭教师的时候……我就在想着，是不是没办法跟哥哥一起回家了。」 「……花莲。」 「所以，我很开心啊。能和哥哥一起回来。」 妹妹双手拿着包，将脸扭向一旁。脸颊红润。 ……难道说，我也如是想道。便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蒂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啊—！花莲小姐也偷跑吗！？」 「蒂娜，这是作为妹妹行使正当权利哦。要是不甘心的话就成为妹妹吧。」 「老师的妹妹？姆姆姆……这倒是很吸引人……」 王国屈指可数的大小姐一脸认真地烦恼着。将这样的首席大人晾在一旁，莉奈、爱莉也拿起了包。花莲催促我们道。 「哥哥，走吧。不快点的话公爵家大小姐的乖乖女伪装就要绷不住了。」 「花莲，嘴上说出来还得收敛些才是哦？之后，遭罪的可是我啊——」 在站台上前方亭亭玉立的红发少女。眼神对我如是说道。 『动·作·快·点·可·以·吗?』 我催促着仍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少女。 「蒂娜，走吧—。爱莉和莉奈也是，兽人街还是挺错综复杂的，要是迷路就麻烦了。注意不要走散了啊。」 「啊，好—」「好，好的。」「会跟牢哥哥大人和花莲小姐的。」 「行。还有就是。」 「「「？」」」 「万一，迷路的话，喊我和花莲的名字就行了。这样的话，就会有兽人来帮助你们。」 大树周边西边一带的兽人族旧市街，还是一如既往的活力满满。只是，比起我还在的时候，感觉人族的数量减少了许多。旧市街都是这样了，新市街就更不用说了吧。 精灵族和矮人族，都没什么变化。 长命种一族与兽人族之间自魔王战争以来，就缔结了深厚的友谊。这和魔王战争之中，赫赫有名的兽人族英雄有关——突然有人大声呼喊我的名字。 「噢，这不是艾伦吗！森猪的好肉，拿去吧！好吃得很！」 「托马先生，您有这份心意就足够啦。」 比我身高低上许多的小熊组托马先生一边用具有杀菌作用的大树叶将肉精心地包裹起来，一边向我搭话道。打心底里很开心的样子。 「啊啊！？居然不接受本大爷的森猪肉吗！？」 受到惊吓的蒂娜、爱莉、莉奈都紧紧抓着我的袖子。 我收下了肉的叶包，向他道谢道。 「非常感谢您。只是，这些孩子们有些害怕，还请注意一下言辞呢。」 「这、这是家养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生育周期是多少呢。」 「蒂娜！？」 「那个那个，请、请问配合哪种料理，是最好吃的呢。」 「爱莉！？」 「森猪……名字倒是有听说过呢。请问，其他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连莉奈也……」 年轻的肉店老板瞪大眼睛憨笑起来。「等着哦！给你们来点大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朝店内走去。三位小姑娘的眼中闪耀着期待的光芒。 ——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的循环。 花莲和莉迪亚大概是对此早有预料，已经在店中随性地挑起了衣服什么的。就好像，旅行中的大小姐和从者一样。跟我无关的话，这两人意外地还挺合得来。 可以看见几个用魔法飘着跟在后面的纪念品。……家里有地方能放吗？ 在我烦恼着的时候，对面的水果店老板开朗地追了上来。 「啊呀~艾伦酱。给，这个。新鲜采摘的，很好吃哦~」 「……希玛小姐。还要加吗。」 「当然啦~。冬天的时候你没回来，大家都很担心哦？看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啦」 托马先生的青梅竹马，兔族的姐姐穿着围裙，递过来一个塞满了水果的篮子。蒂娜她们开始研究起篮子内部。 「是没见过的水果！」「做成果酱怎样？」「这就是南与东的不同之处呢。」 这就是实地教育吗。我向希玛小姐点头示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之后，和托马先生有什么进展吗？）」 「（迟钝的小熊什么的~就该遭到大树大人的惩罚啊。哭哭。）」 「（我这次要待十天，会尽可能援护你们的。）」 「（艾伦弟弟~……哈，太喜欢你了。）」 「（我也很喜欢希玛姐哦。）」 我和与爱莉差不多身高的希玛小姐对视了一眼，互相笑了起来。从小就和她很要好了。正说着话，刚才提到的迟钝小熊就回来了。 「好了，小姑娘们，这个……啊，希玛，你这家伙也在啊。早上没见到你啊。」 「啊—啊—。托马先生，过来下。」 我把小熊族的小哥哥强拉着带出店外批评道。 「（现在的局面真是让人担心啊。你都在粗鲁地说些什么呢！）」 「（！是、是、是这样吗！？不、不是，我也……）」 「（……我都以为你们已经结婚，都可以抱孩子了呢。）」 「（孩子……艾、艾伦，我、我……真是没用的男人……）」 托马先生突然就失落了起来。这番短剧我都看了多少年了。 购物结束的冤家和妹妹回到了我这边。 「哥哥，还没好吗？希玛小姐，我回来啦。」 「啊呀~花莲妹。真是出落成大美女了啊~。莉迪亚妹妹也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面对希玛小姐漫不经心的招呼，这家伙难得的有些感动。没把影像宝珠带来真是打心底里后悔啊。 托马先生把新的包裹递给我。 「……还没开卖的，新品种的森猪肉。这个也吃点。」 「谢谢。希玛小姐也是。这段时间也会来看看你们的。」 「噢。」「好~」 ——像这样，大体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感觉，从旧城区的大街到老家的路程虽然不太远，却因为行进路上的拦路虎而变得完全无法前进。 紧接着之前的两人后 「啊——是艾伦哥哥。带回来好多新娘子呢—。这是大事—。得马上汇报。」 「等下！……给你带了王都好吃的点心哦？」 防止小栗鼠的秘密通报什么的 「噢艾伦！刚好。关于新的水路那件事……你怎么看？」 「这样的话要造成堵塞了。活用封锁的旧水路应该会——」 给豹族建筑家的人提供意见什么的。诸如此类。 ……啊—嗯。我懂的。 蒂娜她们「嗯哼~。老师真厉害！」「艾、艾伦老师，纪念品好多啊。」「哥哥大人，太有意思啦」这样很开心的样子，那也行吧。 ——终于看到了位于旧城区深处的街边，老家的魔具店。 白天也看不见什么人。无论哪栋建筑都是古老的木制平房。但是面积大，房间多。应该是自魔王战争以来，建筑的设计都会受到孩子很多的影响吧。 店门前，围着围裙的娇小狼族少女正在扫地。 外表上，适合花莲同样的银灰色耳朵与尾巴，头发比妹妹更长些。身高和蒂娜、莉妮相差无几，看上去十分年轻的样子。服装则是东都旧市街兽人族经常穿的，所谓的，被称为和服的围裙。这样一位女性，正挥舞着扫把唱着歌……。 我和妹妹都停下了脚步，拿手捂住了脸。 蒂娜和爱莉各自拽着我的左右手袖子。 「老师、老师，那个人，唱歌好厉害呀。」 「特、特别好听呢。好、好羡慕啊。」 「啊—……嗯，是啊。年轻的时候是整族代表性的歌手呢。」 莉奈插嘴道。 「哥哥大人，和她认识吗？」 「该说是，认识呢，噢哟！」 冤家将帽子和行李通通扔到了我的地方，飞快地奔向那位女性，抱紧了她。 「义母大人，好久不见！我太想念您了！！」 三位学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义母大人！？」」」 被抱在怀中的娇小女性，朝莉迪亚投去柔和的笑容。 「啊呀啊呀，莉迪亚酱。欢迎回家。过得还好吗？」 「过得很好！义母大人也很精神的样子。我真是……太开心了。」 「啊呀啊呀。谢谢?作为谢礼，抱抱——」 她也开心地抱紧了莉迪亚。冤家也坦率地表示出喜悦。 和花莲很相似的那张脸越过冤家的肩膀看向我——并注意到了。 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满面笑容，呼喊着我的名字。 「艾伦。」 字里行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疼爱。 「…………嗯。」 我低下头应答道。 放开了莉迪亚后她便双全叉腰，如是说道。 「欢迎回来。真是的！终于是回来啦！」 「抱歉。我回来了——……妈。」 ＊ 我和母亲——纯血狼族艾琳并没有血缘关系。和母亲的青梅竹马，狼族的父亲，及其女儿，我妹妹花莲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还是旅行商人的时候，在东都郊外的破屋中捡到的我。没有任何带着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名字也是父母为我取的。 我走向两人旁边之后，母亲的目光便带上了一丝恶作剧的神色。 「然~后~呢~。那边的小姑娘们，都是艾伦的新娘候补嘛？」 「「「！？」」」 蒂娜、爱莉、莉奈三人都僵直了。花莲单手扶额，叹息道。 「……老妈，别说些有的没的了。怪不得在唱着歌呢……」 「啊呀啊呀。艾伦~？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呀？」 「唔…………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抱抱——」 满脸笑容的母亲紧紧地抱上了花莲。是拥抱狂魔！ 妹妹在意着蒂娜她们，尝试抵抗。 「老、老妈。还、还有后辈们在呢，放手啦……」 「抱抱—」 母亲毫不在意。妹妹便放弃抵抗 「……抱抱。」 屈服了。我们兄妹，根本无法战胜满脸笑容的母亲。背后的冤家假装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 「义母大人，新娘子在这里哦。」 「啊呀啊呀，是这样呢。莉迪亚酱和艾伦是以结婚为前提呢。」 「……妈，我为之前没回来那事道歉，对不起。所以，别捉弄我啊！」 「呜呼呼?——艾伦和花莲都受你们照顾了啊。我是两人的母亲艾琳。各位的事情，我都从两位的信件里听说了。虽然时间不会很长，但还请当做是自己家里一样哦。」 说罢，母亲朝蒂娜她们低下了头。 莉迪亚有些不服的样子。干什么啊。 学生们还在僵硬之中。我指向后方漂浮的布袋说道。 「妈，伴手礼。通过旧市街的时候收到的。」 「啊呀啊呀，嘛啊嘛啊。居然有这么多。嗯~……真是困扰了呢。」 我把每次赚来的钱都送回了老家。虽然冰箱还是挺贵的，但我觉得应该还是卖了吧。我向母亲询问道。 「冰箱没买吗？」 「买了哦~。真方便呢，那个?那种东西就叫魔法对吧。」 母亲突然紧紧地盯着我看。 「怎、怎么了？」 「艾伦，你啊，被各种人爱戴着呢。妈妈好开心呀?」 「……诶？」 「你回来这事，我已经从各处听到消息了呢。昨天也送了各种东西过来了！你们在这里这段时间，可得吃个饱啊?」 我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后，便看见一脸得意的妹妹和冤家。呜呜呜……。 母亲趁机站到蒂娜她们面前，向莉迪亚和花莲发号施令。不好！ 「那么。莉迪亚酱，花莲，你们把艾伦按住。他也是个腼腆孩子，跟他商量的话马~上就会来碍事呢。」 「好的，义母大人。你过来。」「明白了。」 冤家立刻束缚住我的右手，把自己的头贴在我的手臂上。 妹妹绕到左边，伸出手——又拉回来，排列起雷魔法。 让、让两个人把我按住……难、难道说，妈，你生气了吗！？ 母亲对金发女仆小姑娘搭话道。 「你就是爱莉小姑娘吗？」 「是、是滴！这个，那个……艾伦老师太厉害了，像我这么不争气的……多亏了艾伦老师，我也顺利地进入了王立学校，感谢，哇噗。」 我的母亲紧紧地抱住了女仆小姑娘。 「太可爱啦！艾伦信上断断续续在写的『爱莉太可爱了。简直就是天使』的意思我终于理解了。和我的名字也很像呢?」 「可、可爱……天、天、天使什么的……啊呜……」 咔嚓一声，右臂的骨头被一阵作响，好痛。 母亲放开了爱莉。重新面向蒂娜和莉奈，微微歪头。 「和老、老师。」「啊，跟哥哥大人。」「「长、长得好像。」」……真的假的？ 母亲质问道。 「——敬语。」 「「请把我们当做女儿吧。」」 「谢谢。你就是小莉奈呢。」 红发少女畏畏缩缩的，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即便如此，还是轻捏裙摆，打招呼道。 「小、小女莉奈·林斯特。哥哥大人，一直很疼爱我的。」 「呜呼呼?跟第一次见面的莉迪亚酱一模一样呢。艾伦的信上写着『莉奈虽然人很成熟，但有时候会紧张』呢?」 「！哥哥大人！」 ……莉奈，双眼不用这么闪闪发光也行哦？ 莉迪亚。零距离的『火焰鸟』，我也说了数十遍了，可是真会出事的。 冤家怒不可遏，但平时立刻会来责备我的妹妹却毫无反应。咦？ 此时，母亲重新面向淡蓝色头发的公女殿下。 「最后这位是小蒂娜？」 少女用手按住自己的左胸，认真地注视着母亲的眼睛。 「蒂娜·霍华德。老师他……找到了被关在黑暗中的我。然后，连『魔法』都……感谢……不，那种话完全、完全不能……艾琳大人！老师的栽培之恩，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啪嗒啪嗒的，公女殿下流着眼泪，深深地低下了头。 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将她抱住。 「啊呀呀，嘛啊嘛啊。真是苦了你呢。不过，没事，没事了哦」 「好、好的！然后就，那个……」 蒂娜扭扭捏捏地，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我、我也想……称、称呼您，义母大人，可以吗？」 「呜呼呼~可以哦。正如信件上所说呢。『蒂娜是个开朗的好孩子，很认真。脑袋瓜也特别聪明呢？』」 「唔诶？老、老师吗？是、是这么看我的？」 蒂娜的大眼睛更是阔张了些，随后，害羞地埋住了脸。 ——莉迪亚突然从我身边离开。 同一瞬间花莲抓住了我的左臂。无数的紫电我一有动作就会发动攻击。 冤家对母亲平静地说道。 「义母大人……那个……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莉迪亚·林斯特公女殿下一副悲伤的表情低下头去。满是梦幻少女风。 「他送来的信件，能让我们也读一下吗？……因为很少有被夸奖的机会。我……有些不安……」 骗鬼呢！来人啊，这里有骗子啊！！ 「哥哥，请安静。在说正事呢」花莲，我觉得这才是无赖吧。 面对冤家无理的要求，不出所料母亲面露难色。 「嗯~……就算是莉迪亚酱的要求……把信件直接……」 好，就这样！这样就没问——的的时候，冤家突然将小小的影像宝珠递到母亲的手中。那里映出的，是王都的我。 母亲一愣，眼中浮现出戏谑的神色。坏、坏了！ 「……呜呼呼~?　莉迪亚酱。莉莎女士和安娜小姐都过得好吧？」 「过得好哦。过得太好了。」 「是嘛?嗯，我明白了。但是，独占可是不行的哦？大家一起看吧?来搭把手。得把桌子和椅子都拿过来。再沏碗美味的茶。」 「非常感谢。最喜欢您了。义母大人。」 「我也是哦，莉迪亚酱。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开心啦?小蒂娜你们也是。呜呼呼，艾伦，每次都很夸奖你们呢☆」 「妈！？等」 她毫不停歇地就向家中走去了。学生们和莉迪亚紧随其后。 这世间真是太多的不讲理。正如母亲透露的那样，我在信件上对蒂娜她们大为夸赞。对于莉迪亚还有花莲也是一样。具体内容要是被知道的话……会很难为情。 母亲应该也是明白这点——……啊，果然是这样吗。 留下最后一人的花莲向我询问道。 「……哥哥，自己到底是多么重要的存在，还请您对此多抱有一丝自觉啊。关于我是怎样描述的呢？真是期待呀。」 ——这之后，虽说不怎么有人经过，但还是遭受了在老家门口被人朗读自己亲手写的赞美别人的信件，这一精神拷问。再也不敢惹妈生气了。 ＊ 苦刑结束的我，在老家内院可见的安乐椅上摇摆着。坐在此处可以望见大树种子培育的树木。 蒂娜和莉奈慌乱地对我说道。 「老、老师，那个……」「哥、哥哥大人，呃……」 爱莉双手合十，跪坐着袒露心意。 「艾、艾、艾伦老师！我很开心的。」 「……爱莉……这种话，就叫补刀哦……」 「啊呜呜。」 在蒂娜她们面前被朗读信件的羞辱，我恐怕是遭受重创了。 为了恢复抱抱眼前的天使吧。就这么办了。 我向爱莉伸出手——的时候妹妹的身影进入我的视野。 「哥哥，别阴阳怪气的了。……有这么疲惫吗？」 「花莲也体验一下就知道了。感觉像是丢了魂一样」 「才不要啦。真是拿哥哥没办法呢。……特例哦？」 「什！？」「噢诶！？」「什、什么！？」 花莲朝我抱了上来。我也有些惊讶。 妹妹交杂着羞耻与闹别扭地嘟囔着。 「……恢复了吗？我其实，哥哥之前冬天不能跟我一起回来什么的，也有在生气的哦？拜托你了。别再有第二次了。」 「…………嗯，抱歉。谢谢你。」 我温柔地抚摸着花莲的后背。 回到老家后感觉有点从『姐姐』变化『爱撒娇妹妹』了？ 蒂娜她们也有所领悟似地沉默着。 这时，母亲和将伴手礼放进冰箱的莉迪亚回来了。立刻察觉到了状况，朝我投来视线。 『呐……信件上，我的占比比别的孩子少的理由能不能说说看啊？』 少、少了吗？ 母亲也靠了过来，喊着花莲的名字。 「花—莲，莉迪亚酱和小蒂娜她们的房间——啊呀啊呀?呜呼呼。真是爱撒娇呢。不过，现在还请麻烦你给她们带一下路哦。艾伦去把你爸叫来。」 「好，我知道了。」 花莲马上离开了。脸颊微红。 「……咳咳。那么，给你们带路。蒂娜、爱莉、莉奈三人一个房间。莉迪亚小姐住我的房间。」 「「「好~?」」」「今年也多多关照了，花莲。」 「…………」 对于冤家的调侃，妹妹也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我对这样的妹妹微微一笑，向母亲询问道。 「父亲在工房？」 「是啊—。他可是很期待着你回来呢?」 「……是嘛。花莲，大家就麻烦你了。」 「嗯。交给我吧。那、那个……哥哥。」 「嗯，谢谢。」 噗的一下，我温柔地拍了拍花莲的脑袋。 冤家微微握紧双拳，向我声援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加油吧。 至今为止一直在逃避。这次得好好说出来才行。 我的父亲是以给个人客户制作·贩卖魔道具为生的。 工房位于家中的最深处。因为经常要做实验，门和墙壁本来就建设得非常结实，去年回来的时候，我和莉迪亚、花莲更是加入各种属性结界进行强化。变得不会轻易损坏了。 ……站在工房门前，我深呼吸了一下，叩响了大门。 「爸，我进来了。」 不等他回答，我就打开门走了进去。 随后，在工作台干着活的父亲——纳坦转过身来。 戴着小巧的古旧眼镜，虽是家里人的偏袒但确实能说得上是美男子。比起母亲和花莲，耳朵和尾巴的黑灰色更加浓郁。身高也比稍微高上一些吧。 ——最重要的印象还是，他那个温柔沉稳的笑容。 他高兴得不得了这点我能明白。用拘谨低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艾伦。」 「爸——……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跟艾琳见过了？」 「嗯。」 「是嘛。哼哼，从传来你要回家的消息的时候，艾琳就一直坐立不安呢？虽然我也是。」 「嗯。」 「哦呀？个子也长高了嘛。」 「嗯。」 「饭，有好好吃吧，睡觉没问题吧？脸色，看起来有点差啊」 「嗯。」 「……艾伦？」 得向惊讶的父亲传达王宫魔法士那件事才行。 「听、听我说啊。爸。我……我……」 无法很好地汇集成语言。 决定回老家之后，我明明就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说出口。 幼年时期，我家也不算贫穷。但……我觉得也说不上是富裕。 然而父母，却为了拓展我的才能，没有丝毫的犹豫，把我送到了王都。 我想要——回应他们的期待。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应。 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而且还是身为人族的我，被他们捡了回去，对此我想要回应两人的养育之恩。 但是，我将自己已经拿在手里的东西，最后的最后还是根据自己的意思丢掉了。 对于那时的选择我没有后悔。不管重复几次，我都会选择暴揍一顿杰拉德。 但是同时，我内心对父母的愧疚，也是满当当的。 我的父母，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失望。 是的，脑子里是明白这一点，但我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对那万分之一的妄想。 要是被讨厌了……该怎么办。 最终，就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真是……丢人……。 父亲朝我这边靠近。 强有力的手放在垂头丧气的我的左肩上。 「艾伦。」 我鼓起勇气。 「爸……对不起。正如信件上所说，我被爸和妈送到了王都……不仅是王立学校，甚至都去了大学校……但王宫魔法士的测试我却亲手……」 「——谢谢。」 「……诶？」 我抬起头。眼前，是父亲满脸慈爱的面庞。 「我已经从很多人那里听说事情的原委了。你只是不能放任我、艾琳、花莲还有莉迪亚小姐被侮辱吧？干得好！这才是，我的，我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我和艾琳都为你打心底里感到自豪。……长大了呢。」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语，我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炽热的情感。 「但是，不回家是不行的。偶尔也得让我们看到你这张精神的脸才是——艾伦？」 「啊，嗯。……没什么。」 嗯……是啊。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打心底里疼爱着我，信赖着我，体谅着我的就是他和—— 「啊~太不公平啦！纳坦！！表扬艾伦之后就得两个人一起，不是这么约好了吗！我刚才，可是尽全力忍耐着的哦！」 房门大开，母亲也跑了进来来到我们旁边。一瞬间，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孩子真的是！傻孩子啊。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光是这样，我和纳坦就满足了啊？其他什~么，都不会要求你的。」 ——我回忆起儿时的温暖。 我的微笑，将万千思绪化成一言传达给二人。 「……妈，爸。」 「怎么了？」「什么~？」 「谢谢你们。我——能成为你们两人的儿子……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 夜深。我将圆桌与座椅搬出内院，独自一人感受着夜晚的清凉。 桌上是微弱的灯光，与东都产的红酒。以及王都买的奶酪。 月亮与数不尽的星星挂在夜空中。偶尔也能看到流星。以前，我有和花莲从床上眺望夜空来着。 这位妹妹现在已经和冤家一起就寝了。早上仔细一看，还牵着手睡觉呢。 蒂娜她们，三人也是在一张大床上呼呼大睡。 就在前几天，林斯特家用狮鹫特快送来了大床等一系列家具的样子。 送件人的署名是莉莎·林斯特。这意味着产品质量自然是不用说。 一同送来的还有给母亲的长长的信件，『不只是长女，连次女也得受您照顾了。至少，家具得安排下。其他，还有想要的东西请尽管开口』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自三年前的会面以来，莉莎女士和母亲，至今也在保持书面联络的样子。 我小抿一口玻璃杯中的红酒。美味。要不要告诉费利西亚呢？接着咬了一口奶酪。恰到好处的咸味。就好像是在店中品尝一般。 在我享受着的时候，家的方向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晚上好，老师?」 「哎呀？蒂娜，把你吵醒了吗？」 「不。看到灯光了。我可以坐那里吗？」 「当然。没有椅子，那边放着的一把，你去拿过来吧」 「好—」 睡衣姿态的公女殿下回复我后，抱着椅子走出了内院。面朝我放下椅子做好之后，脚也是够不到地面。我将准备好的玻璃杯中倒入冰水，递到她的手中。 「谢谢您?」 「舟车劳顿了啊。」 两杯相碰。玻璃一阵清脆的作响。 蒂娜一边双手拿着玻璃杯，一边「……诶嘿嘿。和老师二人独处……」这样嘟囔着，将甘甜的冰水饮尽。呆毛特别开心地摆动着。 「东都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真是个好地方呀。绿色遍地都是，河流也很美丽，以及，到哪儿都很暖和。您母亲和您父亲都比预料之中更加温柔，更加帅气……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老师的故乡呢。能带我来，真的特别开心?」 「那是再好不过」 学生高兴地笑着。看来很满意的样子。 我就这样继续嚼着奶酪，喝着红酒的时候，少女静静地向我问道。 「……老师，能问件事吗？」 「何事？」 「老师，为什么要以成为王宫魔法士为目标呢？」 「……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哦？」 蒂娜注视着我，明确地表示道。 「我想听听看。」 有些不愿想起的记忆。也有些难以忘怀的。 「是吗……」 我最终还是用轻松的语调娓娓道来。 「我是孤儿这事，有听说吧？」 「嗯。入学王立学校之前听说了。……不可能忘记。」 少女低下头，上瞥着看我。在王都，霍华德家宅邸的内庭谈话的那天。 我也不可能忘记。我不是那么笨拙的人。将杯子微倾之后。 「白天，我们是穿过兽人街过来的，你对兽人的各位是怎么看的呢？」 「我觉得都是特别开朗的好人！还有，特别喜欢老师的样子。」 「是呢。只是……我小的时候也有被排斥的时期。」 「被排斥，吗？难以想象呢。」 我朝空杯子中注入红酒。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人族的男性，造成事故使住在新市街的狐族少女去世了。她还只有六岁。为了保护我年幼的妹妹，被马车撞倒了。原因是把私人马车开到了禁止车行的大树附近。」 「！」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了，各族长一致通过了向奥格伦老先生要求严惩该男子的决议。因为这名男子的罪过是一目了然的。但是……他并没有被问罪。」 「！为、为什么呢？」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反问蒂娜道后，更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一阵风铃的响声飘来。 少女沉默着思考片刻后，郑重地开口道。 「……对方是贵族，而且是伯爵以上，是吗？」 「对。那名男子之后，突然带上一整族亡命于圣灵骑士团领。然后过失少女的家族也搬走了，事情便不了了之。」 「就因为！就因为，这种事……」 蒂娜捂住了嘴巴。 ……光回忆也是很不堪回首的往事。 「兽人是重视羁绊的种族。前兽人族总管——基本上是以狼的族长在兼职此务，但明白男子不会被问罪那天，就辞去了总管与族长的职务。其他的族长也是一样。理由便是『连族人都救赎不了根本没资格当族长』。」 「所有人，吗？」 「是的——……从那天开始。我受到的欺负就加剧了。」 「…………诶？」 蒂娜身体僵硬起来。大大的眼睛越来越湿润。 月遮上了云，天空渐渐昏暗下来。我闭上一只眼睛。 「每个种族都会经历孩童时代。当时的我基本上不会使用魔法，而且只有我一人是人族的外表。也哭过不少次。大人们也只是保持沉默。」 「怎么会！」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却真心在担心着我呢。真是温柔的孩子啊。 「但是——父亲和母亲，只会将哭着回来的我紧紧抱住，几百遍，几千遍都愿意这样说。『艾伦是我们的儿子。是大树大人赐予我们的宝物』。好像也瞒着我认真地考虑过搬家的事情。狼族在东都以外可就没有共同体了哦？但是这种事情，正是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每晚在被窝中流过的眼泪，我都记得。」 「……我明白的。我……也曾有过那段日子。」 泪水划过蒂娜的脸颊。她取出手帕，擦拭眼泪。 「不过也没多久哦？我的魔法进步之后就没事了。」 少女低头，有些失落的样子。 「我总觉得……老师，最近，有点没精神。通过刚才的谈话明白了。老师对于王宫魔法士一事还很在意，所以，回东都就……啊呜。」 我用刀将奶酪切开，拿起一枚塞进蒂娜的嘴中。 真是温柔聪慧的孩子呢。我将食指抵在唇上。 「继续刚才的话题。稍微会用些魔法的我，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开始赚钱了呢。最初是这样的！」 「呀啊！老、老师！」 我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魔法，将桌上摆放着的团扇面向还在失落中的公女殿下。团扇吹出了凉爽的风。纤细秀丽的长发沙沙地随风飘荡。 「哼哼，夏天就是凉风。冬天就是给行人锤暖风，借此赚点小钱。」 「……原、原来如此。确实这样的话，就能赚点小钱呢。」 「当然，失败了。」 「诶？」 「花莲在失去魔力的我身后赚取零钱的英勇姿态！我是烙印在脑海中了。」 回家之后，就被骂了来着。『哥哥不能逞强！好好看着花莲努力的样子吧！』。还拍了拍胸脯呢。 「失败之后我深思熟虑过了。不能使用持续型的魔法。太浪费魔力了。因此，接下来就开始制作魔法了。就像给蒂娜你们展示过的那样。最终。」 「魔力就耗尽了，是吗？然后，就被花莲小姐批评了。」 「……对」 真怀念啊。花莲从小的时候开始，就很黏哥哥的。……姑且，有过一段叛逆期就是了。 我朝杯中注入红酒，取来两块奶酪。一块递给蒂娜。 「话快说完了。自主学习魔法的我，知道了魔法士最高位之一是王宫魔法士一事。然后某天，组长就问我『去王立学校接受测验如何？』。我也烦恼过。要考虑到学费嘛。」 我将红酒饮尽。 「对此，父母只是笑着将我送去了。王立学校的入学测试我真是太努力了。……遇到了莉迪亚，最终，我也没想到会陷入和校长争执的境地就是了。」 「前期测试的事情我也有听闻。『你们还算好孩子了。跟那两个人比起来』什么的。」 「不是我啊。大部分，都是莉迪亚·林斯特公女殿下干的好事。」 「嘿嘿。也是呢。」 蒂娜用手拄着脸，一脸温柔地注视着我。 微微歪头。 「咦？但是，老师的话不是能成为近卫骑士吗？」 「被近卫骑士团团长直接邀请了。不过拒绝了。」 「诶！？」 蒂娜展现出今晚最大的震惊。我撑着双手拖住脸颊。用沉重的语调说道。 「……我不去近卫骑士团，想当王宫魔法士的理由呢」 「理、理由是。」 「近卫骑士团工资太低啦。低得吓人。」 「…………呼诶？」 探出身子，一脸紧张的睡衣姿态公女殿下，不禁发出了傻乎乎的声音。 双手放开摊向两侧，使劲地摇着头。 「近卫骑士团和王宫魔法士啊，我想想……大概差了五倍工资吧。」 「有、有差，这么多吗？」 「近卫骑士团可是长久以来的名誉职位呢。所以，我才以王宫魔法士为目标。」 酒瓶空了。真是美酒啊。必须给费利西亚写信推荐她进这批货。 一边往酒杯中倒入最后的红酒，我一边自嘲道。 「……失望了吗？我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物哦」 公女殿下低头沉默着。是会幻灭的吧。 「蒂娜」「老师」 少女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不相信什么神明大人。再怎么祈祷，再怎么祈祷，神明大人也不会来拯救我。但是。」 蒂娜将左手按在胸口处，浮现出沉稳的表情，静静地微笑着。 月光流淌，少女闪耀。 「和您的相遇我是打心底里感谢的。您对我来说——就是那道救赎的『光』啊」 风，吹动着蒂娜毫无束缚的绚丽长发。 啊，多么楚楚动人的孩子。我伸出手触摸她的脸颊。 「老、老师？」 「……谢谢。能成为你们的家庭教师也是我的荣幸。」 蒂娜将我的手与自己的手交叠在一起。 「！老、老师——那个……那个！」 「行了—，结束——」 我的后方伸出一支白皙的右臂。取来桌上的酒杯取到手中一口饮尽。紧接着蒂娜的悲鸣。 「~~~~~！！！」 「啊呀？真是好酒呢」 「……莉迪亚，这杯，我要喝的啊？」 「有什么问题吗。平时不都是共享的。」 「……说什么胡话呢。怎么了啊？」 我转过头去，只见冤家嘟起嘴追饮一口。正好对上我嘴唇触杯的地方。喂——。 「醒过来了而已。小不点儿，接下来是大人时间了。小孩子就感觉去睡觉吧。」 冤家的眼神有些朦胧。啊，这家伙。 蒂娜向莉迪亚奋起反击， 「什！？露出了真面目呢！！老、老是这样，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也只有现在了！马上，我马上就会追上您的——那、那个？莉、莉迪亚小姐？？」 话讲到一般就困惑了起来。 「…………」 「哎，真是的……。噢哟」 莉迪亚闭上眼睛后，就这样靠着我的背部睡着了。 我将背上的大小姐抱起来，向没能明白状况的少女请愿道。 「蒂娜，让一下。这家伙，酒倒是挺喜欢的，但还是挺容易醉的啊。最近，老是忙里忙外的也对此有点影响吧。」 「啊……」 看来她是明白了。越过肩膀，看着嘶嘶入睡的冤家。 睡脸倒是美少女本身……。我郑重地向蒂娜说道。 「走吧。得给她搬到花莲房间里去。……暴露的话，就算是半夜，也是长长的说教在等着我们哦。非常危险的人物。能跟上我吗？」 「没问题。老师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谢谢。啊，还有。」 我朝顺应我意思的少女闭上一只眼示意。 「今晚的后续有空再来吧。我很期待着蒂娜能够喝酒的那天哦」 「好?」 ——花莲在房间前等待着。 但是，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接过莉迪亚，然后返回了房间内。 怎么了吗？ ＊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便很忙碌。 早晨，花莲在内院和蒂娜、爱莉、莉奈做对手开始了模拟战。 虽然我有毛遂自荐，不过妹妹说着「没事。交给我吧」，我便开始了悠闲的参观学习。 四人训练完后，就去洗澡了。换完衣服后，见到为了招呼我们去吃早饭的围裙姿态的莉迪亚，蒂娜和莉奈便大喊着「「光、光天化日之下，出、出妖怪啦！？」」，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 接着，是对那家伙做的早饭感到震惊的爱莉。「……输、输了」这般说着流着眼泪。 莉迪亚·林斯特基本上是全能的。 上午前是待在屋内做王立学校的作业。花莲积极地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中午是冷面料理。新鲜的蔬菜真是美味啊。这点，要不也跟费利西亚汇报一下？ 下午因为气温上来了，同时也考虑到魔法控制的学习，给蒂娜、爱莉、莉奈出了个「整凉快点」的作业……蒂娜便造出了冰山和雪原。 附近的孩子们发现了以后都聚集了过来，变成了夏天打雪仗的展开。 在此期间，我就坐在内庭的椅子上，读着带过来的文献什么的，制作新的魔法式什么的，把前来挑战的馋嘴鬼打跑什么的……和平万岁！ 莉迪亚则是给母亲帮着忙。有时候，会来看看我们什么情况，如此循环。 有趣的是，冤家出现的时候馋嘴鬼们就会藏起来。本能吗。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傍晚。夕阳西斜，天空留下一抹朦胧的光亮。 我们来到了通往大树唯一的大桥前的大广场上。去那里要经过兽人居留地的新旧街市上各架的一座桥，得花一点时间。那帮孩子们的准备还没好吗。 ——大树附近已经开始试放烟花了。 从后方我就能够看出她们的紧张，我向蒂娜、爱莉、莉奈呼喊道。 「老、老师。」「艾、艾伦老师。」「哥、哥哥大人。」 「在—。各位，准备好了没——……」 她们转过身后，我便丧失了语言。 三人清一色的浴衣姿态，手持小巧的布袋。颜色分别为淡蓝、薄翠、浅红。条纹为各式夏花。是母亲把附近人送的浴衣修改了一下吧？此等完成度……总有种林斯特和霍华德两位女仆长的味道了。身高之类的应该是事先获悉的吧。 「老师」「啊呜呜，艾伦老师」「哥哥大人，说说感想吧」 因为我一直沉默着，学生们便害羞地催促道。 蒂娜她们虽然年幼，但总有一天能出落成大美女。这样的突然袭击太犯规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赞美道。 「特别，可爱。」 「「「诶嘿嘿?」」」 蒂娜她们开心地喧闹着。 随后莉迪亚也穿着艳丽的浴衣姿态过来了。作出一副姐姐样，向三人提醒道。 「行啦，别闹了。差不多，该出门了。去玄关吧。」 「「「好~」」」 蒂娜她们哒哒哒地向前跑去了。 身着淡红色浴衣，盘起头发的莉迪亚喊出两字。 「…………感想！」 「妈改了四套衣服吗？」 「才·不·是·吧。真不可爱啊！」 莉迪亚立刻板起了脸。我放弃抵抗，表露心意。 「——……合身。很好看。」 莉迪亚脸颊泛红。 「……姑、姑且给你个及格分吧。」 我轻轻地牵起冤家伸出的手，朝家中走去。 我也穿件浴衣如何？个子也长高了，父亲的浴衣我没准也能穿了。 最后妹妹和母亲也过来了。花莲穿着半袖半裤而不是浴衣。一脸不满的表情。 母亲满面的笑容向我询问道。 「艾伦，小蒂娜她们很可爱吧？」 「嗯。改了四件衣服，很辛苦吧？」 「没事！明年做新的吧。哈，真是期待呢?」 「还不能确定能不能回来呢……量力而行啊」 「呜呼呼?小蒂娜她们在等着呢。艾伦、花莲、莉迪亚酱，拜托你们啦。」 「嗯。」「没事。」 「义母大人和义父大人不去吗？」 莉迪亚向母亲问道。 「我和纳坦，就站在这里看烟花哦?好好享受吧。」 「好。会尽早回家的。」 行了，那么——沉默的花莲瞥了我一眼之后开口道。 「…………老妈……我、我的浴衣没有嘛？」 母亲一脸不可思议。 「？花莲不是，直到去年为止都只在家里穿浴衣吗？」 「那、那是，那个……那几个孩子们都被哥哥表扬，就我除外……」 花莲语无伦次了起来，时不时地瞥向我这边。嗯？ 母亲看着她的那副样子，好像理解了什么。和妹妹约定道。 「呜呼呼，知道啦。这两天会帮你改好的。胸部尺寸没什么变化吧？」 「！？老、老妈！哥、哥哥，把耳朵塞上！！」 我耸了耸肩。花莲要是穿普通衣服我也穿普通衣服吧。 这样想着，我和母亲对上了视线。『艾伦真是替妹妹着想呢?』。 这点程度我觉得是理所应当吧。 毕竟，花莲是我的妹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呢。 ＊ 东都的象征大树，其周围被大水路围成了一圈。 唯一渡河方式的大桥前有着东都最大的广场，兽人族在那里举办着祭奠与庆宴。马车行驶至此。原则上马车是禁止通过大桥的。 广场上已经立起了一座座大木台，祭奠的乐声回荡在空中。 蒂娜、爱莉、莉奈都高声欢呼着。 「唔哇啊啊啊啊。」「好、好多店家。」「这、这么多兽人。」 各处千奇百怪的兽人们或谈笑风生，或举杯对饮，或于摊位处购买食物。夏日祭典虽是以祭拜兽人族祖先为主旨，但也未曾禁止他族的参加，偶尔也能看见一些精灵族与矮人族。多为浴衣装束。 只是，果然不怎么能见到人族。去年更少就是了。 ——穿过旧城区一侧的大桥后，莉迪亚突然拍了拍手。 蒂娜她们一点困惑「「「？？？」」」。 冤家从手中的布袋里取出三人份的零钱，分别抛给了三人。 母亲他们不在的话，便是这幅任性的大小姐样子。 「拿去用吧。你们毕竟是祭奠的外行人呢。」 「「「！？」」」 「因为店铺很多所以一个人的话是逛不完的。有用的也基本只有铜币。」 「！原来如此。」「莉、迪莉娅老师，好厉害。」「啊。姐姐大人，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来这里前一天，为了挑选三个可爱的零钱包，去各个商店转了一圈。 没有回答莉奈的问题，冤家给出指示。 「集合地点就是这里。小不点儿和莉奈去买棉花糖。爱莉负责棒冰。喝的。」 「我。」「我去买。」 花莲举起了手，继续说道。 「各个就等着吧。人手这么多，你就站这儿当记号得了。」 「行。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好~☆」」」 三位小姑娘元气满满地答复道。跃跃欲试。祭奠确实很有意思啊。 莉迪亚取出怀表确认时间。 「拖得时间久了就毫不留情地丢下。特别是小不点儿们啊。」 「姆！莉迪亚小姐才是，慢了的话就把你抛下不管咯！」 我看了看四人，发号施令。 「那就，路上小心吧。快去快回哦？」 等待着蒂娜她们的时候，我被各种人搭话了。 狼、豹、小熊、兔、猴、獺、猫、栗鼠族等居住在旧市街的兽人们。 以及狐、鼬、山羊、牛、鼠族这些居住在新市街的熟人们。 一个个都指责我「为什么，冬天的时候没回来啊！」，真是令我狼狈。一般人的话，王宫魔法士那件事上和杰拉德起纠纷这些他们好像是不知道的。 听着祭奠的乐声，呆呆地望着周围的时候，我看见妹妹回来了。 小盆中盛放着五人份的木制杯子。 朝她挥了挥手之后花莲立刻站定下来。一脸迷茫的表情。嗯？ ——下一瞬间，一位跟同伴们边走着边向后大声说话的浴衣少年从右边撞了过来。是狼族。 「呀啊！」「唔哦！」 小盆飞向空中，果汁洒在少年身上。花莲也当场摔倒在地。 少年对妹妹怒骂起来。 「你这家伙！这身浴衣怕不是便宜货……啊？什么啊。这不是花莲吗。回来了吗。有段时间没见到你，变漂亮了嘛。这家伙不错啊。喂！作为弄脏衣服的赔礼，跟我交往吧！！」 「！！……难道不是你撞了我吗？」 「喂喂。把别人衣服弄脏还这幅德行吗？你们几个，在后面也看到了吧？」 少年向后方几位跟班兽人少年问道。 「是啊。」「是朝前的。」「不会错的。」 一个个都坏笑着否定道。真是令人作呕的笑容呢。 在花莲愤愤地动手之前，我插嘴道。 「你是看着后面的。我看见了。」 「……哥哥。」 妹妹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回头朝她使了个眼色。没事的。 前方传来咂舌的声音。 「切……艾伦，连你也回来了吗。喂，既然是哥哥，就教育教育你妹妹吧！和我交往的话，将来绝对会是好事的！」 「……托内利。你也是不知悔改呢。」 「只是花莲还不懂得面对现实罢了！我可是总有一天要成为族长的男人！！」 「嗯~……不好说吧？」 这名浓郁黑褐色头发的狼族少年名叫托内利。现狼族族长，兼任兽人族总管一职乌基先生的其中一个儿子。 比我高半个头的人脸上还残留着幼稚。年龄比花莲大上一岁。打小就对我妹妹很执着。和吉尔是同年的。虽然不如吉尔有钱就是了。 少年身后是三位没见过的面孔。几人，都是兽人族内有头有脸之人的儿子。不是旧市街的孩子，都是新市街的山羊族、鼬族、鼠族的孩子们。 托内利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说起来，你啊，冬天没回来吧。」 「嘛啊，发生了各种事呢。」 「哈。我可是知道的哦？好像是没能当上王宫魔法士呢！所以才说人族啊！」 后方的少年们也齐声笑了起来。哼嗯。 族长们应该都知道我没能成为王宫的魔法士一事了吧。 但是，特地跟孩子们说了吗？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在我深思的时候，他又咂了咂舌。 「什么啊，不说话嘛。你这家伙，应该很得意吧？王立学校之后，又从大学校毕业，王宫魔法士？就你这准贵族都不是的身份？别逗我笑了！我要是追随老爹的脚步，就是男爵了。成为总管的话就是子爵了。这些人，也都是男爵或是准爵位。跟你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好经典的说话方式。感觉自己回到了王立学校时代。我苦笑着指点道。 「嗯~……真是没意思啊。你这样可是要落榜了哦？」 「什！？……你、你瞧不起我是吧！」 少年的眼神已是一片浑浊。岁月这东西，不管好坏都是会改变人的呢。 我淡淡地说道。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王家，现在已经在大举推行实力主义的导入了。」 「那、那又怎样！」 「曾是世袭制的各兽人族组长也不会例外。虽然总管由狼族担任是自魔王战争之后就有的习俗，但一定也会改变的吧？」 「！？」 「骗、骗人的吧？」「跟、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能轻松获得贵族位了吗！？」 几位跟班少年向托内利逼问，抱怨道。 都不能保证得到奥尔格伦老公爵的承诺，这帮人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呢？ 狼族少年眼睛充血，叫喊着。 「吵死啦！吵死了！！你这家伙又不是狼族！你是，人族！！就你这种名字都没有，从哪儿来都不知道的地痞流氓！不许对兽人的事情指指点点！甚至，被第二王子大人嘲笑花莲和你的穷逼养父母，以及那个红魔女之后，还对人家发火了吧！不要因为这点事情，就让全族陷入危机之中啊！！要死的话，你一个人去死就行了！就跟你被捡来的时候一样！！！」 ……真敢说啊。 在我做出反应之后，背后已经传来了饱含浓郁杀气的声音。 「…………托内利…………」 『！？！！』 紫电遍布四周。夹带着满满的敌意。少年们的脸部开始抽搐。 花莲向前一步，挡在我的面前。 「……看不起哥哥和我的家人。就是在看不起我哦？」 托内利露出十分易懂的退却，向花莲辩解道。 「花、花莲，等、等一下。我、我只是替我们族人着想才这么说的啊！」 紫电更加猛烈了。不知何时周围都开始噼啪作响，祭奠的乐声也渐渐停止。 妹妹严厉地责问道。 「……有什么不同？你是想说就算自己的族人遭受了不公正的污蔑，该保护的对象被人玷污，自己也要向高位之人谄媚吗？就算是自己的家人？？」 少年拼命解释道。 「这、这叫……随、随机应变……」 「我绝对，不会和说这种话的人交往的！」 妹妹愤怒地叫喊道。周围人理解了事态，也开始对少年们怀有敌意。不仅是旧市街的受人们，新市街的兽人们也一样。 托内利开始退缩，少年们也变得犹豫不决。 「哥，哥？」 我朝少年微笑着。 「……托内利啊。」 「怎、怎么了啊。我又没做错——啊，唔，唔啊……」 我和他对上视线，向前踏出一步。托内利也后退一步。少年们也跟着后退。 跟进一步，两步，继续前进。托内利众人也后退。「噫！」鼠族少年摔倒在地。 「你讲我的坏话我都无所谓。」 我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的退缩也没有停止。摔倒的那位站都没能站起来直接拼命地逃离了现场。 「但是啊。」 我展开双手施放数十种初级魔法。托内利惨叫起来，摔倒在地。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你不可能会使用这种魔法！」 那是几年前的我呢。我盯着少年，抓住他的领口。 「但贬低我的家人和她就不对了吧？这点事情？就为了这点事情，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暴揍那个王子。为了家人与自己重要之人而献出生命，是兽人的荣耀。我是从父亲那里学到的。你呢？」 「唔！」 我抓着领口将高大身躯的少年拎了起来。围观群众都欢呼起来。 「说话？」 「我、我、我、我知道了……是、是、是我的错……」 将领口处的手放开后，托内利便应声摔倒在了地上。 少年们也全都是面色苍白，咯噔咯噔，牙齿在颤抖着。 ……习武的兽人，现在在哪里，吗。 我解除魔法，回头一看，花莲双手按在胸前，正担心地看着我。 耳朵和尾巴都比平时涨大了一些，身体在颤抖着。是被吓坏了吗？ 我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花莲，久等了。」 「哥、哥哥……后面！！！」 妹妹喊道。幼稚拙劣的魔力波动和杀气。真是麻烦的孩子呢。 ——一旁传来物体呼啸而过的声音。数根水果棒冰飞向高空。 「诶！！！！」 爱莉闯入我和托内利之间，用掌底将准备好粗糙雷魔法的少年右手一击而起。紧接着是数十套流畅的拳打与脚踢，最后一记肘击将其打飞。接下来——便是近百种各属性的中级魔法。 …………校长、蒂娜、莉奈，我好像做了错事。 我打了个响指解除中级魔法。给托内利施加上浮游魔法后，接下了所有掉落的棒冰。 将打算追击的女仆小姑娘用风魔法吹飞，送入自己的臂弯中。 「呀啊！啊呜……艾、艾伦老师？」 「爱莉，谢谢，帮大忙了。不过……做过头了哦？」 「但是但是但是，那个人，居然对艾伦老师！我、我会保护您的！」 虽然是和平时一样可爱……我到底是哪里搞错了呢。 不，还来得及。我会和北方的圣女大人们，一同死守到底的！ 在我干劲十足的时候，小型的『冰雪狼』与『火焰鸟』出现，将企图逃跑的山羊族和鼬族孩子围住。 「「！！！！」」 「不会让你们逃掉的！」「哥哥大人，受伤了吗？」 蒂娜和莉奈也回来了。 两人头的一侧带着狼与鸟的面具。手上拿着棉花糖。就算不使用杖与剑，看来她们某种程度上也能驾驭这两种魔法了。两人都用视线向我炫耀着这点。 ……抱歉怀疑了你们。 我放开身着浴衣的女仆小姑娘，眼神示意蒂娜二人解除魔法。 我走到一脸看见闻所未闻之物表情的妹妹身边，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让你受怕了。花莲有讨厌我吗？」 「…………笨蛋。」 我梳理着她的脑袋。紧接着，许多不明物体超快速地从我们之间飞过。将一位试图逃走的鼠族少年的浴衣钉死在地面上。 …………竹签？ 「！？！！！」 少年的表情因为恐惧已经扭曲，灵魂出窍再起不能。 我震惊地看向她后，只见莉迪亚一边左手拿着数根肉串，一边舔着空出来的右手手指。好像是提前开始享受祭奠了。 莉迪亚朝周围的居民们瞥了一眼，直白地说明状况。 「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即使舍弃了王宫魔法士一职，也要守护狼族，甚至是兽人全体名誉的艾伦从东都回来了而已。详情请向各族长请教。」 突然的爆炸发言。我慌忙试图制止她。 「！莉、莉迪亚！！」 被无视了。……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朝倒在地上的托内利冷冰冰地看了一眼之后，瞬间拉近距离来到了我的旁边。 「跟那边的蠢货们的家长也说一声哦。不远的将来，族长就不再是世袭制了吧？」 人群之中，虽然吵闹，但还有个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世袭云云怎样都好啊，红色公主小姐。能问下那件重要的事情吗？」 围观群众之中，一位鹤发白尾的獭族老者走了出来。 哇噻。是前獭族族长。 这次一定要——花莲和踮起脚尖的蒂娜三人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唔咕！」 莉迪亚趁此机会回问道。 「什么事？」 「艾伦为了守护我们的名誉没能成为王宫魔法士一事，我虽然有所耳闻，……那是真的吗？要说为什么，消息被现役族长封锁了呀。」 不、不好！停下——花莲紧紧地锁住我的左臂。「……就这样」。 蒂娜、爱莉、莉奈自豪地齐声说道。 「「「是真的！」」」 莉迪亚接上一句。 「的样子哦？」 ——祭奠的乐声都停止了，整座广场被一股寂静包围。 下一瞬间，是惊天动地的大欢呼。 大家都开始奔跑起来。「酒！准备上好的酒！！」「还有美食！！不许留藏私货哦？」「没来的家伙们都叫出来！这是，兽人族全体的狂欢！」「食物和饮品的摊位要不够了啊。好—，再加点再加点！」 众人使用了各种魔法，陆续增设了许多会场与摊位。不、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夏日祭典用的会场了吗！？ 将惊慌失措的我晾在一边，莉迪亚向德葛先生问道。 「您想做什么？」 「咔咔。那种事，不是显而易见吗。」 老爷子充满皱纹的面孔，破颜一笑。 「艾伦——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的名誉，舍弃了自己的梦想。不感谢他还是兽人吗？庆宴，不！需要大庆宴啊！！」 「啊呀？不是很明白吗。麻烦你们了哦。」 「噢！」 呜呜呜呜呜。是、是吗。这、这就是昨晚，莉迪亚对我和蒂娜二人独处说夜话的复仇……。 冤家用眼神对我说道。『出轨可是大罪哦？』。说到底这前提就不对吧。 花莲将自己的头抵在我的胸口处嘟囔着。 「……哥哥……总是会暴露的啦。」 蒂娜她们昂首挺胸、兴高采烈。……没办法了吗。 ——托内利和跟班们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年轻一代之中怕是要刮起奇怪的风咯。 ＊ 至 亲爱的艾伦大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写信。这里是史黛拉。 ……名字在信封上有写。看来还是有点紧张呢。 您那边过得如何呢？北方正迎来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每天，都过得非常舒适。教授也快要完成工作，马上要来这边的样子。 北都中央车站的站台上，父亲和葛拉汉姆来接我了。 我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真是令人苦恼呢。 葛拉汉姆甚至都哭了哦？连带着雪莉也一起哭了。 和父亲渐渐能说上话了。 全部，全部，都是艾伦大人的功劳。非常感谢。 但，真的——真的很想和艾伦大人一起来的。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如这般紧张了吧。明明是回老家，却比待在王都还累呢。 我明白的。这也是我的任性。 但是，但是，艾伦大人要是能在我身边的话，我……。 蒂娜她们没有给您添麻烦吧？这几日，见您一副忧郁的样子，我很担心她们是不是给您造成负担了。艾伦大人毕竟很擅长隐瞒呢。 不过，读了几个孩子前日里送来的信件，看起来特别特别，特别开心……令我不禁，都有些嫉妒。 我也好想，对艾伦大人的令堂与令尊表示感谢啊……。 蒂娜和爱莉在信上可是写着『义母大人很可爱，很温柔！义父大人特别帅气！』这样的话哦？ ……果然很不公平。 若是不会麻烦您的话，下次的长假请务必带我去那里一同度过。 您，会同意吗？ 布置的作业已经完成了。真心期待着与您再会的日子。 还会，再寄信于您的。 自 被领地内的人们每天娇惯着，有些困扰的史黛拉 追记 北方的优斯汀帝国，近日，似乎在举行国境附近的大演习。我是从前几日，王都来的使者那里听说的。 父亲和葛拉汉姆也对此表示惊讶。真正的演习理由尚未明确。姑且先把这些消息汇报给您。 第三章 回老家后也已经过去第六天。 尽管一开始还有些难以冷静，但这里毕竟是我在去王都之前待了十三年的地方。很快就适应过来了。 蒂娜她们能喜欢这里也让我很安心。 三人一起的午睡姿态特别赏心悦目。昨天母亲甚至也加入了她们。 至于被我冤家坑了的那个庆宴……我不想回忆起来。再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了。 早饭过后，门户大开可以看见内庭的房间中，我坐在安乐椅上来回摇晃，同时阅读史黛拉的信……她看来是注意到了我的异样呢。 公正秀丽的字迹。轻微的花香。令人平心静气。 见她有些闹别扭的样子，下次把她带出来玩吧。王都的集市或许是个好选择？ ……北方帝国好像也有沿国境线进行演习的打算，吗。 我望着远方的大树和天空。万里无云的晴天。要不要和蒂娜她们出去玩呢？ 前几天用最快的赤狮鹫快递送来的费莉西亚的信封中，放着我之前送的红酒的桶单位订单票以及她飞快书写的笔记。 ‘老家。绿装胖骑士。和奥尔格伦的关系？像是没有关联的传话。……好——热。想去吃冰饮。按半个半个交换——……伦大人一起。’ 最后的文字被一通胡乱涂写。 绿衣骑士？要是奥尔格伦的话应该是泛紫色系的颜色。绿色是西边卢布费拉家的象征色才对。 魔王战争以来，有一族人从西往东转移。在十几年前的事件中憎恶的兽人族的那一族人，应该是流亡到了圣灵骑士团领地才对……情报不足。我盯着笔记看。 应该是本打算放入信的却粗心大意了吧。等我回去后，非要好好捉弄她一番不可！ 突然，我的视野模糊起来。转头看去，浅蓝发少女正站在我的面前。 「……蒂娜，这不是我父亲的眼镜吗？」 「……气，呢……」 气？我想抬手摘下来，却动弹不得。 身着淡红色衣服的少女，以及不出所料穿着淡绿色衣服的少女正抓着我的手。 「莉奈、爱莉。能不能请你们松手呢。我看不见东西了……」 「要是看不清的话，就请换这个吧。」 伴随着稍远处传来冤家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蒂娜手里。 「莉迪亚小姐……为什么，给我这种东西——……难道是！」 「我去叫义母大人和花莲了。快点给我搞定。」 冤家躲过追问，离开了房间。 我取下父亲的眼镜，放在眼前圆形的桌子上，蒂娜便立刻给我戴上无度数的眼镜。 正想着抱怨，抬起头后便看到学生们并排站着。 「老师，如何？」「艾、艾伦老师……」「哥哥大人，您觉得合身吗？」 「蒂娜、爱莉、莉奈，你们的衣服是？」 少女们此时身着的是东都住民兽人们夏天常穿的甚平装（译：现实中通常为日本男性或是儿童在夏天所穿着的一种传统家居服）。 蒂娜那件，浅蓝色布料上点缀着雪花图样。爱莉所穿为淡绿色上配上几只小鸟。莉奈的则是一些美丽的花纹。看起来很新的样子，估计是在王都的时候事先做好的吧。 ……两位女仆长的气息真是无处不在。 「哎呀哎呀，嘛啊嘛啊，呜呼呼?艾伦，不夸奖女孩子的话可是要扣分的哦？」 一脸愉悦的母亲进入了房间。 她刚才应该一直都在和莉迪亚、爱莉一起做便当吧。 我摆弄着眼镜脚，等到心情平静下来，说出自己的感想。 「三位，打扮都得很可爱呢。」 「「「！谢谢夸奖?」」」 立刻开心起来的少女们相互击掌。 接着到来的是不知有哪里不开心的妹妹和冤家。 花莲穿着短袖短裤，手里提着一包普通的布袋。 莉迪亚今天是白衬衫搭配麻制轻薄长袖，外披一件上衣，下身则是淡红色的长裙。头戴一顶草帽。手持可爱小鸟绘的布袋和藤编的饭盒。 她笑着向我确认。 「服装披露会已经结束了吧？」 「……莉迪亚，这是安娜小姐和雪莉小姐，还有你共同计划的是吧。」 「谁知道呢？义母大人，我们会在准备晚饭前回来的。今晚能让我一起帮忙吗？」 「当然可以啊，小莉迪亚。我可是一直梦想着跟女儿一起做饭呢?谢谢，抱抱——」 母亲把莉迪亚紧紧抱住，大小姐也同样紧紧地拥抱着她。 蒂娜她们已对此甚是熟络。展示完衣服就一直在欢闹着。真是和平啊。 离开莉迪亚的怀抱后，母亲向三个女孩提问。 「好，小蒂娜你们也准备出门吧。泳装带了吗？」 「「「带~了。」」」 三人精气神满满地附和道，将藤编的包包拎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单词。泳装？ 母亲正准备将蒂娜她们带走的时候， 「……等一下。」 花莲拉住她们。莉迪亚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半睁着眼睛看向我。『萝莉控。』『真、真过分啊。』 「怎么了~，花莲？」 「怎么了~个头啊！……老妈，那个，我的浴衣……」 她握紧双拳，鼓起腮帮子，沉默地站在母亲面前。和以前比真是一点儿没变啊。 另一边冤家专心致志地用映像宝珠拍着我。『不许乱动。不许带着眼镜出门！』。……有时候，真是不懂这家伙在搞什么。 母亲一把将妹妹拉过去。在她耳旁窃窃私语。 「（没事的。已经做好了。回来再穿，好吗？）」 「（！……好。谢谢老妈。）」 母女间的密谈。关系真好啊。 啊啊，对了。出发前还得问问这事。我站起身来，询问道。 「妈，也做了我的浴衣吗？」 「嗯~，是的……艾伦也长高了，对吧?」 她高兴地摸着长高后我的脑袋。是啊，已经穿不了去年做的了——哎！ 蒂娜她们看着我恢复如初的样子，「老师?」「哈呜呜?」「哥哥大人，太好啦！」如此笑着说道。莉迪亚也是嘴角一咧，继续当着摄影师。 只有花莲抬头看着天空，脸颊染上一抹红色，耳朵和尾巴摇晃着。 我挥挥手，回到之前的话题上。 「那、那父亲的呢？」 「我会给他好好做一套的，今年就忍忍吧。真期待明年啊?」 母亲露出盛花般的笑容。 也就是‘明年也得回来哦？’的意思吧。 我挠挠脸，试图扯开话题。 「把蒂娜她们带到达葛先生那里就行了吧？是要去水边玩来着？」 「呜呼呼?我儿子能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帮大忙了呢☆」 脑海中浮现出一位说话不太好听但意外乐于助人，很喜欢小孩子的獭族老爷爷。 虽然因为十几年前的事件，他不太想和人族扯上过多的关系，不过我以前也带过莉迪亚去他那里过，应该没关系的吧。 我向守望着我和母亲对话的少女们微笑道。 「那么，准备好的人到玄关集合吧。咱们去水边玩。给你们介绍个连兽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场所。」 * 东都自古以来便享有‘森之都’的美誉， 但在我的心中它却是一座‘水路的迷宫’。 成百上千条纵横交错的大小水路宛如蛛网般盘踞于整座都市的各个角落。 兽人们沁润在大树与东都郊外茂盛的森林所带来的水之恩惠，繁衍生息直至今日。 ——淡蓝色头发的少女，站在桥的栏杆便伸手指向水面。 「老师！快看那个！！那边，有条好大的雨在游泳。」 「蒂娜，这样很危险啊。你会游泳吗？」 「唔！当、当然会啊！！我，我是没有弱点的！」 爱莉一边压着草帽，一边问道。 「嘿诶？蒂、蒂娜大小姐，你已经学会游泳了吗？」 「爱莉，嘘——！」 瞥了一眼主仆间的对话，莉奈向我请求道。 「哥哥大人，我还不会游泳，能请您教教我嘛？」 「「！？」」 「莉奈，你不是讨厌游泳吗？」 「姐、姐姐大人~」 撑着阳伞的任性大小姐向妹妹投去锐利的目光。花莲站在她的身边。大家都是清一色的草帽呢。 我们漫步在东都西侧的郊外。老家所在的旧市街中也是最老的一个地区。此处的住民大多是老人。我们穿过桥后，目的地便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哇啊啊啊啊啊。」」」 蒂娜她们捏着我两边的袖子嬉笑欢闹着。 港口井然有序地停泊着十几艘五花八门的凤尾船。 在街区以水运业为生的獭族，他们的祖先好像原本来自水都，使用的都是独具特色的凤尾船。新街区的兽人们则喜好小舟。 我率先走下铺设在水路旁有些陡峭的木质台阶，向蒂娜她们伸出手。 「虽然走上去会有些响声，但台阶还是很结实的。一个一个下来哦。」 「「「好~」」」 首先将年少的三位少女带下来。 「……」 花莲跟在她们后面，没有牵我的手就走了下来。不开心——看上去应该不是，不过这几天，她的样子确实有点奇怪。 最后是老实等候的冤家。她把伞收拢，同便当箱一起递了过来。我用魔法接过后，令其飘在一旁。随后她便纵身朝我跳来。我对着怀中的冤家抱怨道。 「……有必要每年都来一次吗？」 「有啊。这不是最低限度的义务嘛。要我来接你？」 我耸耸肩，把阳伞和便当箱还给她。 ……可以感受到学生们冰冷的视线，不过花莲依旧一言不发。 紧接着莉迪亚便朝我使了个眼色。这家伙似乎也注意到了妹妹身上的违和感。我点了点头。我找个机会，单独带她去走走吧。 在凤尾船附近谈笑风生的獭族男性们，确认是我和莉迪亚便向我们招手，我们也向他们挥手。 蒂娜大叫起来。 「老师！耍赖！不公平！！再来一遍，我申请再来一遍！」 「不行。」 「呜~！老师真是坏心眼儿！然后呢——要坐哪艘呢？」 她情绪一转，兴致盎然地抓住我右边的袖子，向我询问道。爱莉和莉奈好像也好奇心占据了上风的样子。莉迪亚和花莲熟练地绕到了水路一侧。 「对面那艘，快点过来吧。别靠近水路。」 「「「好~哒」」」 蒂娜她们占据了我的右手。三个人握着，我倒也没有这也说吧。 ——我们在宽敞的渡口上行走，终于走到其边缘处。 一位蓑笠兽人男性正垂钓于古色古香却又保养入微的凤尾船上，后发和尾毛皆是漂亮的白色，身上穿着绀青色的甚平装。 他冷淡的声音。 「……这个脚步声，除去那两位都是人族吧？抱歉，我啊，这十几年来，载过人族的次数屈指可数。另找他家去吧。鱼要跑了。」 蒂娜她们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草帽上都嘭嘭嘭地冒着火气。 「这样啊。真遗憾， 达葛先生。另找他家啊。行，我们去吧。」 「……昂？」 我催促着蒂娜她们。没过一会，他就把我们叫停。 「等下。」 我转头回来，与他相视一笑。 「好，我等着了。好久不见啊。您看起来很精神呢。」 「咔咔咔。你这家伙也很活蹦乱跳的样子嘛，艾伦，诶？」 「托您的福。还有不讲理的公女殿下虐……抱歉，锻炼。」 「是嘛，是嘛。红色小姐，这家伙有派上用场吗？」 「马马虎虎吧。……老是反抗我这点还真是让我困扰。」 「哈哈哈。你也一点没变真是太好啦。嘿咻。」 满生欢喜笑着，身材娇小的兽人——獭族的达葛先生站了起来，拿起船桨走向船艉。 这么一看，跟德葛先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毕竟是双胞胎啊。 老獭努了努嘴。 「行了，上船。到那儿就行了吧？啊啊，小姑娘们稍等。艾伦。」 「明白。」 我把行李放到凤尾船上。稍加思考后，喊出名字。 「爱莉。」 「在、在滴。」 「要不和我一起训练吧。具体来说就是这样。」 「！好滴。」 我给爱莉附加浮游魔法，慢悠悠地将她托到凤尾船上放下。 我对呆住的女仆小姐催促道： 「那，就来试试看吧。」 「艾、艾伦老师……要、要托动的话还是太难了，我觉惹，啊呜……」 「没事的。对象是擅长游泳的蒂娜和莉奈。就算掉下去也没事，对吧？」 「「！？」」 「好、好滴。没、没事的，对！」 女仆小姐脸上浮出坏心眼的笑容。这样也行吧。 ——啊！我怎么能帮怂恿天使堕落呢！？ 「艾伦，搞快点。」 达葛先生，请稍等片刻。蒂娜她们手拉着手，突然慌张： 「老、老师！我觉得只有爱莉来操作的话很危险。」 「哥、哥哥大人！请以安全安心安息为优先。」 怎么办呢，太有意思了。 但是，莉迪亚和花莲则突然惊讶、我握住爱莉的左手。 「艾、艾伦老师？」 「我示范一下。你试试抓住那个感觉。」 我让蒂娜和莉奈、花莲浮起送往凤尾船。爱莉一脸认真地追加发动起魔法式。之后给她写点笔记吧。我向莉迪亚使眼色。 冤家悄无声息地从渡口跳到船上。在中间的座位上降落后，于靠垫上就座，撑开阳伞。我松开爱莉的手，转向达葛先生那边。 「久等了，请出港吧。」 「好的。小姑娘们，可要抓紧了哦。」 老年獭族划起船桨。 凤尾船缓缓推波向前驶去。 船开始顺流而行之后，达葛先生便与我交谈了起来。 头顶是仅用巨大一词难以涵盖的大树。仔细看的话，树干的颜色有一部分还与其他地方不同。 「庆宴的盛状我还历历在目啊，话说回来，艾伦。你这家伙，还真是有够胡闹，诶？」 「……我建议好好开船，达葛先生。」 「是嘛，是嘛。咔咔咔。嘿咻。」 达葛先生奋力地摇动着船桨，小船驶入狭窄的古旧水道。随着速度进一步变缓，船体更是稳定了些。 他从口袋中取出烟管，对我催促道。 「行了，告诉我小姑娘们的名字吧。」 我点点头，向位于后座，观察着水里游鱼和周围景色的学生们招手。 「容我介绍。达葛先生所见坐在右侧的是蒂娜，旁边是爱莉。左侧的这位的是莉奈。我正在担任这群孩子的家庭教师。」 三个人回头看向我们，精神饱满地打招呼道。 「我是蒂娜·霍华德！」 「我素爱、爱莉·沃卡。啊呜……」 「我是莉奈·林斯特。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喂喂，开什么玩笑。」 老年獭族咬着烟管，喃喃道。 达葛先生曾和德葛先生一样，都是种族中的中流砥柱，所以能够理解上面这些姓氏的含义。烟管口装着的火魔石，生出了小小的火焰——下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将视线转移到阳伞下的莉迪亚上，发现她正用食指点着他。这么一说她讨厌抽烟来着。 达葛先生看着我大笑道。 「咔咔咔。艾伦呀，原来不止红色小姐啊？诶诶？」 「……发生了各种事啊，各种事。」 「哼~嗯。红色小姐和花莲姑娘也很辛苦啊。我表示同情。」 「没事的。会进一步严加管教的。」「对哥哥严加看管是必须的。」 原来我现在被严加管教的还不够吗。 一口巨大的航运隧道渐渐来到我们的面前。放眼望去里面是漆黑一片。水路的墙壁上雕刻着去年还没有的，奥尔格伦的纹章和圣灵教的刻印。蒂娜她们开始准备照明。 「不需要的。点灯太不解风情了。」 「「「？」」」 凤尾船快速驶入隧道之中。 ——墙壁上浮现出淡淡的翠绿色光芒。 蒂娜、爱莉、莉奈都发出感叹的声音。 「哇——」「好，好厉害。」「这、这是？」 如梦似幻般的场景。纹章到这一段也结束了，吗。 「老师！这个是，非常非常古老的魔法式对吧？？」 蒂娜十分兴奋地向我搭话道。达葛先生喜笑颜开。 「嚯……小姑娘，你们对这种古董都感兴趣吗？」 「是的！」「有、有一点点。」「似乎和哥哥大人的魔法式有点像？」 「咔咔咔。这些家伙，前途无量啊。这个是，这都不是王国建国初期的玩意儿，更加太古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哦。全貌就连全王国最会开凤尾船的我都不清楚。要真是外行凭着兴趣误入这里，肯定会迷路，运气不好的话怕是得去往那个世界咯。」 「那个那个，这边的魔法式，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吗？」 爱莉自发地提问道。不知不觉间，她已变得认真起来。 ——莉迪亚用书作为伪装拍着我。这是盗摄吧。都、都没察觉到。 达葛先生摇了摇头。 「不是。这玩意还有点新呢。撑死也就五百年左右吧。虽然不了解详情，不过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听我曾爷爷听过这事儿，说」 「「「说？」 「——构筑这魔法式的仅仅是一位人类。说是借助了精灵的力量。」 「「「！？」」」 花莲插嘴道。 「古老的传说罢了。达葛先生，不要迷惑我的后辈兼学生们啊。」 「哈哈哈。花莲姑娘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不也听得很开心嘛。」 「那、那是因为……那个……我那时候很信任哥哥……」 「现在也很信任我呢。」 我打了个响指，介入墙壁的魔法式。三位少女对此惊叹。 「「「哇————」」」 光芒一下子增亮许多。就系统而言这些和植物魔法很接近。 我向消息灵通的前副族长小声询问着自己在意的事。 「达葛先生，水道壁上奥尔格伦的纹章和圣灵教的刻印是……」 「奥尔格伦家蠢儿子那群家伙的跟班，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不经允许干的吧。虽说奥尔格伦家的老爷也不是坏人……但他身体状态很糟糕吧。」 「老公爵吗？……他生病了吗？」 ──吉多·奥尔格伦，通称『老公爵』。 其人，超过古稀之年，是统治着王国东方的奥尔格伦公爵。也是我大学时的后辈，吉尔·奥尔格伦的亲生父亲。 老年獭族叼起没点火的烟管。 「详情就不知道了。只是，这几个月都没见过他的身影。以前都会来兽人的城区的。」 「……继承人的事呢？」 「没兴趣。只要遵守了『古老的誓约』，我们就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虽说蠢儿子那帮人有点可疑就是了。那群人，还曲解魔王战争发起的原由——哎呀。」 达葛先生操作着船桨。前方阳光照了进来。 ——已经看到出口了。我提醒蒂娜她们。 「刚出去的时候会有点晃眼。把眼睛闭上，等一会儿再睁开吧。」 凤尾船离开地下水路，跃驶到平稳的湖面上。 周围三面都是高耸的悬崖。上方是茂盛的树木。 尽管姑且有一处口子用于通行但也十分狭窄。从难以通行这点来看，之前这里是关闭着的吧。 清澈的水下能够清晰看到成群的小鱼。水流也平缓温和。 ——我们抵达了一处就连兽人族都鲜有人知的东都郊外的秘密小岛。 凤尾船停靠在白色的沙滩上后，我对达葛先生道谢。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我拿着行李先行下船后，三位少女也接着表示感谢。 大家将脚浸泡在水中，放声欢笑。 周围除了达葛先生他们建的朴素小屋以外，就没有别的人造物了。 花莲再次无视了我的伸手下船后，很快去到蒂娜她们身旁。 然后是莉迪亚。和上船的时候一样，将阳伞和藤编便当盒浮起，跳到我的怀中。 「……你根本不需要吧。」 「谁知道呢。」 兴奋着的蒂娜她们注意到什么，向达葛先生问道： 「达葛先生，这个地方叫什么呢？」 「那个那个，这里有凶暴的鱼先生，之类的吗？」 「水会不会突然变深，河流会不会突然变急呢？」 「咔咔咔。只有好吃的鱼，没有危险的鱼。海滩不仅平浅，这一带的水流也很缓慢，……至于名字的话……」 白发老年獭族稍作停顿。随后信誓旦旦道： 「正式名称的话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称呼它为——阿特拉岛。」 至少得记住她的名字吧。达葛先生微小的誓言传入我们的耳中。 花莲看向我。我也点头回应。这是为了不忘记我们的儿时玩伴吧。 小船再度滑入水中，达葛先生回到船艏面向我们。 「好嘞！傍晚前再来接你们。小伙子一位配小姑娘五位可真是豪气啊！」 「您来？」 「才不要嘞。要是给孩子她妈知道，得把我大卸八块了。——好好享受吧！」 「非常感谢。」 「哦。后面那些小姑娘们。给这家伙添麻烦的事我都允许了啊！」 「「「！好~的。谢谢您的许可。」」」 蒂娜她们精神饱满地道谢着。 达葛先生抬起一只手回应，随后便驶向了地下水道的入口。 我从袋子中取出红酒瓶子，朝着他的背后投去。 「达葛先生！」 「嗯？噢、噢哟！」 「味道准保靠谱。和您夫人一起享用吧。」 「哈哈哈哈。多谢、多谢。」 稳当接到手的达葛先生，一边珍重地夹着酒瓶，一边划着凤尾船——很快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我笑着对少女们说道。 「那么，就来换上泳装吧。别忘了做好防晒。」 * 用魔法做好沙墙，我换上泳装将毯子铺在沙滩上，立起一把巨大的阳伞，然后给小狼型的两个游泳圈打好气。这是给蒂娜和莉奈用的。 我自己穿的泳装是普通的五分裤型。上半身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开着前面的纽扣。 冤家她们正在小屋子里换衣服。她们回来之后就得去取桌子椅子了。 达葛先生他们也是生活风趣的人，该有的东西里面也应该有的吧。 天空中野生的苍翠狮鹫正优雅地飞行着。和平常经常看到的狮鹫快递那种不同，脖子很长。我只有小时候在森林里遭遇过。那真是一种非常美丽的生物啊。 之后，把这事也分享给孩子们吧——突然从沙滩上传来声音。 「老师！」「哥哥大人！」 和预料一样，是蒂娜和莉奈。她们用白色的毛巾包裹着身体。 「你们两个，都换好衣服了吗？」 「「换、换好了。」」 尽管元气满满地回复着，年幼的公女殿下们看上去却很害羞的样子。 即使如此——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取下了毛巾。我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眼睛。 耳边传来蒂娜和莉奈挑逗的声音。 「老师，请看呐！我这身比莉奈更可爱哦！」 「哥哥大人，请您认真鉴赏一下吧。明明是我更可爱哦。」 我放下手后，不自觉地笑出声来。两个人都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老师？」「哥哥大人？」 「两位——果然关系非常好呢。」 「？……莉奈，你！？」「？……蒂娜，你！？」 听到我的感谢，少女们眨了眨眼，惊讶地看着对方。 蒂娜是以蓝白两色为基调的泳装，胸前装饰着飘带，下身则是短裙。 而莉奈是以淡红为基调，款式是一样的。——只有颜色不同。 「是在同一个店买的吗？」 「是、是的……爱莉也一起去了。我明明一直保密到今天！」 「真、真是遗憾。首席大人，明明都挑得那么烦恼了，你怎么还选了一样的呀！」 「很可爱哦。而且要是觉得穿成一样很高兴的话，就老老实实地高兴吧。」 「「谁、谁会高兴啊！」」 她们异口同声地喊道。真不坦率啊。 稍后传来踏着沙滩，有踌躇感的脚步声。 「这个、那个……艾、艾伦老师……」 「爱莉，你换好——……」 女仆小姐穿着以浅绿色为基调的波点泳装。和那两位不同，是大人型号的。 爱莉拉近距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那、那个、那个……被、被店里的人推荐了……不合、合身吗……？」 「咳咳——不会哦。很合适。」 「多、多谢夸奖?」 「「…………」」 「诶？蒂、蒂娜大小姐，莉、莉奈大小姐？？？」 蒂娜和莉奈一言不发地抓起女仆小姐的手，拉着她去前面的沙滩上做热身运动。特地面朝湖面那侧。 随后迟来的妹妹便对着我的耳朵叱责道。 「……哥哥，眼神太下流啦。」 「我觉得，没这种事吧。」 妹妹身着崭新的浅紫色泳装。因为希望便于活动，泳装几乎没有无用的装饰，下身则是短裤。她一下下地，窥视着我的反应。 「嗯，花莲也很可爱哦。」 「……只有这样吗？」 兽耳和尾巴表现出她的期待。我递给她游泳圈，在耳边轻语道。 「这跟生日礼物送我的那条领带是同一家店吧。裤子上还有『蝴蝶』图案的刺绣。」 「凑、凑巧罢了。……你们，在看什么？」 「「「！」」」 注意到窥探着自己的蒂娜后，妹妹两手抱着游泳圈向她们跑去。 她不但比我擅长照顾人，游泳也比我游得好，指导蒂娜和莉奈的工作就交给她吧。 最后，感受到了冤家靠近的气息。 「真闹腾啊。」 「有吗？之前，就我们三个来的时候虽然也很开心，不过像这样也不坏——……」 我转过头……视线便向下飘移。莉迪亚正惊讶地歪着脑袋。 「？怎么了，有什么——……哼哼嗯——」 「等、等下！等下！！」 我阻止着赤发的公女殿下一步两步地缩短距离。 ——莉迪亚真的很美。 头戴草帽，泳装不再是红色系，而是一转不加修饰的纯白。腰上缠着一条红色的丝巾。 「嗯哼哼?你，对这种类型很应付不来吧？行了，别多想了，赶紧称赞就是。来吧！」 「好、好肮脏的手段。所以我才说，莉迪亚·林斯特公女殿下手段特别肮脏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呜呜呜……」 明白自己的脸越来越红之后，冤家愈发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因为被她步步逼近，我才会情不自禁地…… 「啊——！莉迪亚小姐，你、你在做什么啊！！」 蒂娜注意到我们了。得救了！ 「……切。」 莉迪亚大声咋舌，瞥了我一眼。看得出她相当闹别扭。 我耸耸肩，下定决心在她耳边说出自己的感想。 「……我觉得，很美。」 「！……哼、哼~嗯?嘛，也、不差嘛。小不点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不自量力！！」 是在遮羞吧，冤家对着套着小狼泳圈的淡蓝发公女殿下叫喊着，大步向她跑去。我也一边对着自己的脸扇风，一边跟在她后面。 ……希望她别再搞这种偷袭了。心脏要吃不消了呀。 我坐在藤编的椅子上，冷静下来思考着。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在王国内也数一数二的魔法士和剑士。 一开始，明明是想去玩水的……我看向前方。 不管有什么理由，只要开始，变成这样也是必然啊。 「这场胜利，我就收下了！」「姐姐大人，做好觉悟吧！」 蒂娜和莉奈在浪起时对着悠然站着，赤手空拳的莉迪亚发射数十枚冰弹和炎弹。而冤家手刀一闪，将其全部粉碎。少女们惨叫道： 「为、为、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姐、姐姐大人，您、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不对，是你们太弱了哦。」 「「！！」」 蒂娜和莉奈横眉竖眼。固执的两人用双手施展起魔法。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莉迪亚向另一边的花莲挑衅道。 「只是等着可不会等来胜利哦？也就是说，吃午餐的时候，那家伙旁边的座位就确定是我了。」 「梦话就到梦里说去！哥哥就由我来守护！！」 花莲展开雷弹的魔法式并发动。和蒂娜她们不同，瞬间发动与延迟发动相互穿插。但是，没有使用『雷神化』和上级魔法之类的。 ——这只是玩耍。 胜利条件是，在时间限制内让莉迪亚使出攻击魔法，魔法仅限初级魔法。为了不破坏沙滩，已经构筑好各种耐性结界。好像说是赢的人能在吃午餐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样子。 冤家介入花莲的魔法将其消除。 「这、这招是哥哥的！？」 「你觉得那家伙，会对我吝啬他的技术吗？」 『！！？！』 不只是花莲，蒂娜也动摇起来。 一半是在撒谎。知识也好技术也好，虽然我并没有吝惜，但也有她用不了的东西。 我看着飘在空中的三种魔法式和安娜小姐在王都中央车站递给我的笔记。 圆桌摆放着茶壶和稍大一些的藤编便当箱。 披着白衬衫的爱莉向我搭话。好像她是为了沏红茶去了小屋一趟。 「艾伦老师，凉凉的红茶，您觉得如何？」 「这就享用。爱莉你没关系吗？不去参加那边。」 「是、是滴。我只要，给艾伦老师沏红茶就满足了。而、而且，艾伦老师还借了衬、衬衫给我……诶嘿嘿。」 女仆小姐害羞起来。……泳装配白衬衫啊。不敢直视了。 我将红茶一口饮尽。因为有施加恰到好处的温度控制，冰还浮在上面。 「很好喝呢。」 「多谢夸奖。最近，也被外婆夸奖了。」 「你哪天被林斯特家的女仆长劝说加入，也不奇怪呢。」 「那个，那个……啊哇哇……」 「……忠告已经迟了吗。真抱歉。」 看来下手很快的女仆长大人已经劝诱过沃卡家的大小姐了。 安娜小姐在车站递给我的笔记上如此写道：『罗莎·霍华德大人那件事，有进展的可能性。出生一事有疑点。即使是巧妙地隐藏了起来，好像并非西方名门，考尔哈德伯爵家的血脉，而是养子的样子。王室也有默认的痕迹。详情今后再谈。』 闻到战争的味道了……我想要去拿玻璃杯时，被一旁伸出的手截了个胡。 「……莉迪亚，那个，是我的啊。」 「也就是，我的咯。爱莉——」 「！好、好滴！」 「去把小不点儿和莉奈叫回来。就说也要练习一下游泳。因为是一起做便当的伙伴，我就不计较你偷跑的事情了。给我把衬衫脱了！」 「好、好滴！」 女仆小姐脱下白衬衫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圆桌上。之后，为去帮助在花莲手下学习游泳入门的公女殿下们，她向沙滩奔去。 冤家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喝了口红茶。 「蒂娜她们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跟着你这半年，也算是有所长进。不过跟我比肯定是不行。」 「也，就是说有顺利成长着的意思啊。学生们能成长我还是挺开心的。」 感到肚子饿了，我从箱中取出一块中间夹了蛋的面包，抓来送入口中。 冤家紧盯着我看。 「……能别盯着我看嘛？」 「好吃吗？」 她无视了我的提问。这是母亲特制的味道。没有不好吃的可能。 「那当然是、好吃啊。我和花莲可是吃着这个味道长大……莉迪亚？」 冤家连带着椅子一起转过身去。好像还握紧了拳头。嗯？ 我把笔记放进衬衫的上口袋里，开始改良魔法式。 ——坐在椅子上，抱着腿的莉迪亚正观察着我。改、改良难以进行。 「你不去游泳吗？」 「不去。再补给中……」 「说什么再补给……」 她用纤细的手指描摹着魔法式。 「你那些，有一个是校长的转移魔法对吧？还有一个是暗号式？最后那个只有一部分吧。」 「都给你看完了啊。虽然我不行，不过你好像能用的样子。等我完成剩下两个就教你。」 「……嗯。」 悠闲的时间缓缓流逝。 湖中，花莲站在泳圈能落脚的地方，教着蒂娜和莉奈游泳。 「花、花莲老师。」「我、我浮不起来。」 「浮得起来的。你看看爱莉。」 妹妹指尖所向，是爱莉在湖中深处长距离游泳中的姿态。她向蒂娜和莉奈挥了挥手。 「蒂娜大小姐、莉奈大小姐，快过来啊~」 「「…………」」 面对这番天真无邪的呼唤，蒂娜和莉奈都说不出话来。花莲望着远处道： 「我懂了。也就是说……你们学不会游泳的原因在胸部，是这样对吧。……你们想这样承认吗？真的吗？」 「「！不、不是！！」」 「很好。我一定会让你们学会游泳的！」 且不论做法，她很擅长鼓舞别人啊。 冤家发出小声的呢喃。 「呐…………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了……」 什么嘛，原来一直是在在意这件事啊。 「会给你抽出空的哦。」 「……谢谢。」 莉迪亚冷淡地说着感谢，把脸埋在膝盖里。后颈通红。 我望着果敢地上下拍打着脚的蒂娜和莉奈，组织自己的语言。 「说来……你也当姐姐了呢。」 红发的公女殿下抬起头，刻意地说道。 「是啊？既然你年级比我小，就多尊重一下年长的姐姐吧！」 「对姐姐来说就不需要撒娇了呢。」 「驳回。」 她站起来到我旁边，咚的一声坐下来。紧接着一把将我的左手抢过去。 「……还没被宠够。多宠宠我。这样的话，我就能更加努力了。」 「好的好的。别太勉强自己哦？」 「好的只用说一遍！你也要好好地，吃饭、休息、睡觉。知道了吗？」 「呃——……我、我会妥善安排的。」 莉迪亚撅起嘴巴。 「……这仆人真是不可爱啊。果然还是把你绑去水都好了。」 「从这里出发的话，啦啦诺亚帝国那边更近吧？」 「……真不可爱啊——」 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真是麻烦的公女殿下大人啊。 ——上空传来了奇妙的气息。有什么掉了下来。 我向上看去，毛球？不对，在拼全力扇着翅膀……不是鸟吧。 我用浮游魔法帮它飘到伞的上面，扑闪扑闪。 莉迪亚和我一起站起来确认。 「嘿诶——」「啊啦。」 在伞上的是毛绒绒的毛球——真身是，一只苍翠狮鹫的幼崽。 美丽的苍蓝翠绿的毛球背上长着小小的翅膀。那双金色的眼眸吃惊地盯着我们。 「这么小就和父母分开……是飞行途中掉下来的吗？」 为了保险，我在遮阳伞周边加上浮游魔法。 我没有出手。虽说狮鹫是聪明的生物，但野生种也有讨厌人类气味的——毛球从遮阳伞上飞起，落入我的臂弯中。幼兽很舒服地鸣叫着。 我困惑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冤家一就座就转过头来。 「……好。很搭。非常搭。将来，要是有孩子的话也像这样——等下。虽然确实很搭，不过那个位置不应该是我待的吗。要是有了孩子就会被抢走？呀啊但是，跟孩子较真未免也……」 「莉迪亚？」 「！没事。红茶，再来一杯！！」 「？行。」 我用魔法作出冰块投进玻璃杯中，并注入红茶。 幼兽用头和前脚触碰圆桌，对此饶有趣味的样子。嗯嗯。 我拿起一块冰，递给幼兽。「?」它用嘴巴含着冰块开心地鸣叫着。 在我把红茶递给冤家的同时，一头苍翠狮鹫便悄无声息地在沙滩那边着陆。控制着人类无法完成的风魔法。 在修长颈部之上有金色的眼眸和黄色的嘴。看它头上没有角，应该是母亲吧。闪闪发光的翅膀，苍蓝和翠绿色的羽毛覆盖着身体。体长是人族男性两倍以上，四肢上附有尖锐的勾爪。 我用手示意制止注意到这边状况的蒂娜她们。没事的。 幼兽降落到地面上后，它一步一步地走向母亲身旁，在脚边停下。然后转向我们这边摇晃身体。这是表示感谢的动作。我向狮鹫母亲说明道。 「它没有受伤。别再让它掉下来了哦？」 母亲温柔地用嘴叼着幼兽，将其放在背上，巨大的翅膀展开纵身飞起。 蒂娜她们以声势浩大地跑了过来。 「老师、老师！」「艾艾艾、艾伦老师！」「哥哥大人，成年个体，而且是野生的狮鹫都被您驯服了吗！？」 突然就吵闹了起来。我和孽缘对视，忍不住笑出来。 「哥哥！看上面！！」 花莲非常紧张地警告道。 「啊啊，真有礼貌啊。」 伴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好几个圆圆的物体被抛掷到地上。我随即对其附加浮游魔法。 蒂娜、艾伦、莉奈手拉起手。 「诶、诶诶？」「好、好大的水果——」「狮、狮鹫的报恩，第一次见。」 空中十几个成年猫大小的某种树果——大树的果实令学生们十分吃惊。虽说是『大树』，其实也只是在森林地带生长的种类。我在小的时候，是不是跟花莲经常吃来着。 东都的这种是能给王家上供级别的高级货，不是能经常吃到的东西。 我向妹妹请求道： 「花莲，给果实开个洞吧。」 「嗯。」 她一边回复，一边干脆利落地用短剑开了洞。 我接过其中一个，将其放在桌子上一个深底的玻璃容器上。 蒂娜她们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将水果颠倒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 在其中的果汁落到容器中之前，我发动冰魔法和风魔法，形成小小的漩涡。在容器中被冰冻的果汁像雪一样降落堆积起来。我用勺子舀起，递给妹妹。 「花莲，尝尝味道。啊~」 「！哥、哥哥，我、我…………」 尽管犹豫了一阵，最后放弃抵抗的花莲还是张嘴咬住勺子。 「怎么样？」 妹妹害羞地表述感想。 「……冰冰的，还有点甜。」 「嗯，那就好。」 我将果实抛向空中，用风魔法切开。果肉便整齐地排列在容器中。 我递给花莲，转向蒂娜她们那边。 「拿几个来玩吧。遮起眼睛来斩切。很有意思的哦。」 「好~?」「但是但是。」「哥哥大人，我也要一样的。」 三位少女可爱地向我请求道。妹妹安静地品尝着果汁冰沙。 我拿起第二口，稍作思考，向淡蓝发少女提议道： 「蒂娜，要试试看吗？」 「！要！交给我吧！！」 握紧双手的浅蓝发公女殿下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故意使坏再确认一遍。 「真的？」 「唔！我、我可以的！不会输给坏心眼的老师的！」 「我知道了。那么，拜托了。」 「交给我吧！」 在拿出干劲的少女的身边，爱莉和莉奈十分不安。 那么，她能做到吗？ ——在那之后，大家开心地吃起午餐。 便当非常的美味，还有冻成冰块的果汁也很不错。 下午又是游泳，又是追着鱼玩，又是蒙眼劈大树的果实——非常有趣。 闹过头的蒂娜她们在归途的船上昏昏欲睡。花莲和冤家心情似乎也转好，能来这一趟真是值了。 虽然狠狠捉弄了达葛先生一番就是了。 ＊ 等到回家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了。 蒂娜、爱莉、莉奈向等候我们归来的母亲汇报一整天的情况。 随后，她们一回到房间，就飞入床的怀抱，酣然入睡了。 花莲则是说着「……身上还有汗」，二话不说第一个跑去洗澡。 开心地听着我们汇报的母亲，看着蒂娜她们的样子开口道： 「啊呀啊呀，真是有够开心呢。晚饭之前就让她们睡着吧。艾伦，还有小莉迪亚不休息的话没关系吗？」 「我没关系哦。莉迪亚呢？」 「我也没问题。」 母亲把两只手合起来。 「这样啊?那么，小莉迪亚，能给晚饭准备搭把手吗？」 「好的，义母大人。……便当很好吃哦。非常感谢。」 「嗯哼哼?太好了呢。」 「妈，要我去跑腿吗？要的话我想和花莲一起去……」 接着，母亲睁开眼睛，随后是满脸的笑容。 「刚好，有事要拜托你哦。在玄关等着吧。」 「明白。莉迪亚。」 冤家朝我挥了挥手。最喜欢母亲了是吧。我点了点头。 ——在玄关等候了一会儿，操作着魔法式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声音。 「哥哥，久等了。」 抬头看去，眼前是我可爱的妹妹大人。我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花莲，真少见啊。出去还穿着浴衣什么的。」 妹妹穿着母亲手制的浅紫色浴衣。搭配其上装饰的夏花十分漂亮。 还有肥皂的清香。 「……我也会有这种日子哦。怎么、样？」 「嗯？我妹妹世界第一可爱的啦！」 「哥、哥哥。不要捉弄我了。」 「是真心话。行了，走吧。」 我伸出左手，她便老老实实地握住。 出门时，太阳已经西沉。东都兽人街道特有的照明灯已被点亮。 「啊啊，原来如此。到这个时候了啊。」 「是的。到下下周的话……就该是送魂节了！」 「那真是吸引人呢。要不是还有家庭教师的工作还真想留下来啊。」 我们一边谈话一边前进，往水路上的岔道绕路。 我靠着水路这一侧走着。鞋子哐当作响。花莲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蒂娜她们应该是要回老家的。在此期间，哥哥也继续待在老家如何？」 「回老家这事，我是听说了。怎么办好呢……花莲一个人留下来也行哦？」 「你走了，我也不会留下来的。我还有监视哥哥的义务。」 「监视什么的，真过分啊。」 花莲讲我的左臂紧紧搂住。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我。 「……居然不跟我商量就去当什么家庭教师了。说起来，还有王立学校的临时讲师。霍华德·林斯特两公爵家的新商会。在此之上，还有劝诱费莉西亚的事。」 花莲慢慢掰着手指，逐个清算着我的罪状。 晚霞后照射出今天最后的光芒。 「就算是有理由，但跟史黛拉约会、收她当学生，还有之前临时去当测试官。让莉迪亚小姐当上王族护卫官这件事也是……哥哥你太得寸进尺啦！」 「嗯——大家都是好孩子哦？除去一个人。」 「我没在说这种事！我是在说，哥哥应该，多花一点时间陪妹妹拆！」 计划进展顺利。我开玩笑道： 「花莲不也正在撒娇吗？」 「不够！完全、不够！」 花莲哼地别过脸去。真可爱啊。 她晃动着着耳朵质问道： 「……这次回老家莉迪亚小姐穿的衣服，是哥哥选的吗？」 「……那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零距离的『火焰鸟』，我顶不住。」 「骗子！」 温柔的时间缓缓流逝。这几个月来，都没能拿出时间来和花莲这样度过。 回到王都之后也得想办法抽出这种时间才是——妹妹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吗？哈！莫非是，迷路了！？」 「不是，就是希望你不要老是和蒂娜待在一起。……哥哥。」 「嗯——？」 蒂娜盯着我。话语呼之欲出，却又迷茫地卡在喉咙处。她重复几次之后 「那，那个！」 「嗯？哦，这不是艾伦吗？喂，也来看看新市区嘛~！」 一旁水道上的狐族青年划着小船过来。 因为是新市区的人，他穿的不是和服而是普通的服装。船上放着大树的果实。「明天也会来叨扰哦——」。忽地，他转身摇着手和尾巴离去。 待到小船差不多消失后，我转头看向花莲，她有些失落的样子。 我伸手放在她的头上。 「抱歉，刚才打断了你。说说看吧？最近，你的样子不太对劲哦？」 她焦虑着、犹豫不决着。但最终——还是开口道。 「……是关于升学就业的事情。」 「升学就业？花莲是要去上大学的吧？」 我一问，妹妹还是犹豫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在想去大学是不是没有意义。知识和魔法在哥哥这里学就足够了。」 「你这样说我有点不好意思啊。你也不想当王国魔法士了吗？」 妹妹投入我的怀抱。混杂着愤怒轻声诉说。 「……我一想到自己会进入那样对待哥哥的组织……就很反感。」 原来在烦恼着这种事啊。真是挺哥哥着想呢。 我尽可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就我个人意见的话，我还是想让你读个大学然后进入教授的研究室。务必让那个人改头换面！不过，要是花莲自己有决心的话，我也会全力支持的。」 「……哥哥就算被差别对待、被故意找茬，也想当上王宫魔法士，是为了父亲和母亲，还有」 没有迎合我的油嘴滑舌，妹妹抬头看向我。眼中渗着泪水。 「为了我对吧？这样的话，就能赚钱了……我把重担都丢给哥哥……」 「花莲。」 我温柔地抱住她，抚摸着后背。以前，每当她撒娇时我都会这样做。 「你的推测没错哦。」 「那、那么！」 我擦拭掉妹妹的眼泪。 「但是，这也是我自己想去做的。为了父亲母亲，为了会可爱地叫我『哥哥』的妹妹，我什么都会去做。重担？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可爱的妹妹这么想呢。」 花莲更深地将脸埋进我的怀抱。 「…………哥哥，真卑鄙。」 「哼哼哼。我只要是为了妹妹，即使是命运我都给它扫平了啊！」 「你就是这种地方啊。…………可以说句任性的话吗？」 「嗯。」 我即答。哥哥就是要听妹妹任性话的生物。 花莲说出自己小小的任性： 「——……我，想去上大学。虽然还不清楚要不要当王宫魔法士。」 「明白了。我就是想到你会这样才这么努力的。这几年份的学费，我会替你付的。」 「！哥哥！？」 「不准说不要哦？就让我宠着你吧。」 「…………好。」 「行。那，还得去买东西呢。花莲？」 我松开妹妹，刚想迈步就被拉住了衣服的下摆。 「还想再说一件事，可以吗？」 「什？」 妹妹蹦跳着来到我的面前，转头两只手搂住我。 太阳完全落下，水路边的街灯发出柔和的光亮。 「——要是上了大学，我，要住在哥哥家里。」 「！花莲。」 「哥哥，你说了可以的。」 「唔……」 我的公寓在王都下城区。治安不怎么好。让可爱的妹妹住在那里实在是有点…… 与烦恼着的我相对，花莲一副捣蛋鬼的表情微微吐舌说道。 「开玩笑的。要是史黛拉也升学的话，我就和她一起住进大学的宿舍。」 「花、花莲！」 「您明白被捉弄者的心情了吗？好好反省一下哦？」 「……妹妹太严厉，我心好痛。」 「还会对你更眼里的。不过，也让我多撒撒娇。这就是世界的真理。」 我贴近妹妹，故意似的低下头。 「好，我投降。全听王立学校学生会副会长大人的指示。」 「很好。那就去买东西——！在那里的是谁！」 水路旁的小道上，冲出一位狼族的少年。 我给花莲使了个眼色，让她停止展开魔法。 「这不是托内利嘛？我们还在跑腿途中的说。」 「……现在，来大树一趟。不管你有什么事。」 「去大树？真突然啊。」 「……别管了！跟我一起来就好。」 托内利发着脾气。虽说这人平时就毛毛糙糙的，不过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太寻常。 我耸耸肩，朝暗处喊道。花莲还没解除警戒状态。 「光托内利可不顶用。请您出来做个说明吧。」 我一出声，暗中一位身着男装的年轻女子就现了身。 漆黑的头发被简单地绑起，皮肤微显黝黑，腰间别着一把粗糙的短剑。 ……魔力好像有变化？ 「你是吉尔的护卫兼女仆对吧？」 「在下科诺哈。奈何身为人类走在兽人街上有些不妥，因此让托内利大人为我带路。很抱歉，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能听听理由吗？」 「在这里不能说。请当成吉尔大人的的要求。」 我倒是要回去东都来着。那家伙叫我？花莲喊道。 「我不能信任你！为什么，吉尔大人不是让哥哥去宅里而是大树？要是有什么的话，也应该由作为族长的乌基先生传唤才对！托内利，到底怎么回事？」 「……老、老爹也说叫、叫艾伦过来。好、好像是急事。」 「什！？」 妹妹一时语塞。连族长都叫我去吗。我看向托内利，他却把眼睛转向一边。 ……没办法了。 我向科诺哈小姐回复道。 「明白了。我跟你去。花莲，买东西一个人能行吧？这事也顺便告诉母亲。」 「这样的话，我也要跟着去！」 科诺哈向周围环绕飞舞着紫电的妹妹通告道： 「非常抱歉，无关人士还请不要涉足。」 「——！？」 我向激动的妹妹说明道： 「没事的。大树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我不能信任。」 「哦呀？花莲不相信我吗？」 「我信。比谁都——比谁都，世界上最相信你。但是！」 「谢谢。」 我向担心得不得了的妹妹传达感谢，转身面向仍在动摇的少年与男装女仆。 「那么，走吧。要是不早点结束的话，我就赶不上吃晚饭了。」 * 迈步在唯一通往大树的大桥上，我向科诺哈小姐打听自己后辈的状态。 「吉尔还精神吗？」 「是。」 她平淡地回应。狼族少年则一直沉默不语。 ——这样那样之后，我们终于抵达大树正面的入口。 虽说不过就是重新建设了巨大的树洞，但毫无疑问也是兽人街最宏伟的建筑物。 正是凭借着植物魔法的操作，才能在活着的树木中筑成这般的建筑。 在入口旁，停放着漂亮的马车。还有奥尔格伦家的纹章。 ……在大树旁停马车呢。 我向守卫的人打招呼，说明事由后，大门就打开了。 大树中央是圆形的大广场，许多兽人在桌子上展开资料，各处都在进行着对话和商谈。中央部分毫无遮挡，上方也传来细微的声音。大广场深处设置的长台阶也一直有人来往，没有中断的迹象。和我小时候同父亲一起来的时候相比，印象没有任何改变。 这里，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兽人族的政治、行政、经济、祈福中心，在特别时期，还会作为匿藏全体兽人的避难所。汇总全兽人族事务的办公室也被建在最上层。 旁边的人们看到科诺哈小姐和托内利都是一脸疑惑，确认到有我在的时候，才接受了他们。熟人们向我招手。 托内利心情不佳地开口道。 「……喂，快走。」 「是呢。托内利，你能让藤蔓动起来吗？」 「怎、怎么可能啊！会用植物魔法的只有族长、以及当过族长的人而已！」 「那我来吧。」 「你、你这货，知道自己在说什」 我触碰正面入口旁的树干，发动植物魔法。 巨大的常春藤生长出来承载我们三人，从中央通透部分开始上升。 「！？！！」「这是……」 「因为是在大树里面才能做到啊。」 少年吓得翻白眼。男装女仆则在我解释前就把我打断。虽然我是在撒谎。 ——藤蔓长到了最上层，到达总办公室。差不多有王都的圣灵堂那么高。 我听到穿透厚厚的墙壁，传来的房间中微微的声响。 狼族少年朝下看去。脸色铁青。 「托内利，是乌基先生找我对吧？那到报告为止都是你的工作哦？」 「！我、我、我知道啦，这种事情！」 尽管一副烦躁的样子，他还是刻意珍重地敲门。「……门开着。」里面传来如是平静的回复。 托内利努了努嘴。示意我们进去。 「打扰了。」 ——房中有四人。他们都齐刷刷将视线集中到我这里。 其中，三名人族，清一色淡金的头发，刘海有一部分为淡紫色。 一人身着深紫色的军服，腰间别着装饰华丽的骑士剑。身材魁梧。目测四十岁上下吧。 令人一人身着圣职者经常穿的长袍，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眯着眼，身材消瘦。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岁有余吧。 最后一位则是魔法士打扮。我大学时代的后辈，吉尔·奥尔格伦。 「？艾伦？？」「！居然是，艾、艾伦前辈……」 办公桌后面露难色的黑发狼族男性——作为族长、负责统筹兽人全体工作的乌基先生十分震惊，坐在离他最近位置的后辈也站了起来。 「久违了，乌基族长。还有，吉尔·奥尔格伦公子殿下。听到两位的传唤，我便火速赶来了。」 「？我叫的？？」「我、我？？」 「——吉尔大人，如您所求，将『剑姬的头脑』大人带来了。」 「！！科诺哈！？」 男装女仆一边掩饰着吉尔的反应，一边介绍着我，把门关了起来。果然是谎言啊。 门关上之前我与托内利对视一眼。少年的眼眸中，我感受到了令人恐惧的黑暗情绪和强烈的焦躁。 军装男性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弥漫着蔑视、嘲讽、以及不快。 男性看向乌基先生，将右拳锤到办公桌上。胸前的金锁闪闪发光。 「乌基！我说好几遍了！！闭上你的嘴巴赶紧把自警团的指挥权叫出来，同意让我们暂时接管大树就就行了！」 「……遵从『古老的誓约』，容我拒绝您的提议。我们与您的家族，社会立场不同，在此之上建立了对等的关系。暂时接管大树一事，已经越界了。而关于自警团的指挥权，且不知会不会发生战争，和平时期怎么能做那种事……还是请让我与公爵本人交涉。」 兽人族的自警团，尽管今时不同以往，也全都是精兵。事态已经发展到需要他们的地步了吗？ 「两百年前定下的发霉誓约云云，我在当上家主那天定会将其废止！」 「那么，就等到那天再说吧。您说要废止的话，我们也会考虑的。请直转王都，向陛下直接诉说您的打算。」 「咕！」 「格兰特公子殿下，请告诉我您的理由。没有事前通知，三位公子殿下突然造访，连句解释都没有，前一句『把自警团的指挥权交出来』、后一句『大树的暂时接管』……老公爵知道这些事吗？」 「和父亲大人并无关联。十万火急！现在的状况是，吾等能够行动的，只有格雷戈里的部队。以及警戒部队了。 再样下去的话……东都要被焚城了！」 「……竟有此事？」 乌基先生听到奥尔格伦公爵家长男，格兰特·奥尔格伦公子殿下口中不能置之不理的话有了反应。 「……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东都焚城，您是这样说的对吧。」 「嗯、嗯，是啊！闭、闭嘴闭嘴闭嘴！你、你又不肯出兵，又不肯把大树交出来是吧？」 「请容我拒绝。此次事件，我会向老公爵禀告的。」 「……哼。出事了我可不管！！！」 丢下退场台词，格兰特公子殿下想要离开房间打开门的时候——只有一丝丝，我留意到他和在外等待的男装女仆四眼对视。随后门便被他粗暴地关上。 ——这个魔力……和之前，在王都奥尔格伦、宅邸感受到的很像。 在我左思右想的同时，族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圣职者打扮的男性站了起来，郑重地向我问候。 「初次见面，『剑姬的头脑』殿下。我是格雷戈里·奥尔格伦。弟弟收您关照了……我也代兄长为您致歉。因为东部国境正进行的大演习，他现在有些草木皆兵。」 「啊，没事。初次见面。我是艾伦。」 明明是拥有公子殿下这一尊称的人，态度却非常谦卑呢。 我向把握事态的族长询问道： 「乌基先生，我现在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前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格雷戈里公子殿下，在能说的范围内，能为我们解疑吗？长子殿下为什么会那样焦急呢？」 格雷戈里公子殿下低下头。身边的后辈也一脸阴沉。 稍后，殿下沉重地开口道。 「……杰拉德王子，软禁于本家一事，两位都有所耳闻吧？」 我跟乌基先生用眼神交流。他应该也被通知了这件事。我们点了点头。 「是的。我也是当事人之一……」 眯着眼的公子殿下突然抬起头喊道： 「听说了！『剑姬』与『剑姬的头脑』在其光辉事迹上又添一笔新的荣光！！」 「多、多谢夸奖。」 然后，我给吉尔投去视线。『什么情况？』 后辈的回答是『他的兴趣是调查大姐头和艾伦前辈的事。』 ……这算个什么喜好。我将话题进行下去。 「然后呢，杰拉德王子怎么了吗？」 「是哥哥大人想粉饰自己的过失……我就直说吧。王子已经潜逃，现在还未抓回，正在潜伏中。而且，他毫无疑问正在企划对东都进行大规模的破坏行动。」 「格雷戈里大哥！？格兰特大哥都说了这是机密事项……」 吉尔惨叫道。公子殿下摇了摇头。 「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儿。」 「无法理解啊。虽听闻王子确实是近卫骑士团成员……但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不是能马上将其逮捕吗？」 乌基先生把最关键的疑问抛了出来。 杰拉德乃是近卫骑士团第八席的高手。但是，在王立学校演习场的战斗中，惯用手的右手负伤。听说骑士之路已经断绝了。 公子殿下的表情变得沉痛。 「……现在，公爵军主力在长兄的指挥之下，与圣灵骑士团的大演习对峙中。双翼之一『紫备』也由次兄指挥于王都郊外。鄙人更是身体孱弱，无勇无谋。弟弟现在仍是学生之身。现在这种事态，在梦中也万万不会想到，而精兵现在全都不在东都。因此才会，想要借助兽人族诸位的力量……至于接管大树一事，抱歉，我也不太知情。可能是作为以防万一的准备。然后」 格雷戈里公子殿下稍作停顿。 「……家父吉多·奥尔格伦，现在重病在床。把吉尔从王都叫来也是以防万一的考虑。我们三兄弟，为了履行奥尔格伦的义务，一直不在本家。父亲在这种场合会不出场，也是因为此间。」 室内的空气凝重起来。吉尔一幅要哭的样子。 乌基先生在沉寂中再次提问。 「听闻近卫骑士团也在行动？」 「近卫骑士团……已经大败了。作为指挥官的理查德·林斯特殿下现在正东都的医院里。」 好消息可真是一个都没有啊。我接着乌基先生的疑问说道。 「只靠王子一人吗？」 公子殿下摇了摇头。 「不……。虽不知王子究竟是如何收集资金的，但他手里有相当数量的兵力。事出突然，至于王都方，近卫骑士团团长本人也要亲自出马了。今晚就要突袭事先查明的潜伏点。虽然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我和我的部队也会参加讨伐。哥哥大人他……是不想把家族的失态，亲口说出罢了……」 「……原来如此。」 事态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兽人族们，都将两百年前的魔王战争结束后与奥尔格伦公爵家和西方的卢布费拉公爵家缔结的『古老的誓约』看得很重。 在魔王战争的最终决战中，两公爵家为了抢夺功劳使人类方面陷入了失败的边缘，而参加决战的兽人们则以惨烈的血战弥补了两公爵家的巨大失态。 『古老的誓约』就是作为那时的赔偿，兽人族和两公爵家之间缔结的契约。 奥尔格伦家允许大树的圣域化、承认东都兽人族的广泛化自治。 卢布费拉公爵家则是曾全力实现过兽人族的愿望。 除非是出现国家危机级别的事件，是不可能无视誓约的。 杰拉德谋反，即使这么说，也不过是『普通的』大事件罢了。 只靠现阶段的情报，没有各族长的集议，想必即使是乌基先生也不能当即下决定吧。 不过，我很在意长子殿下期望的接管大树一事。大树是特殊时期守护王都的战略结界的起点。能破坏整个都市的魔法，应该只有大魔法才对。 没办法、吗。我耸耸肩。 「乌基先生，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想进行集议已经赶不上了。我会去的。我和近卫骑士团的团长是旧识了，应该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艾伦！！！」 「哦哦！艾伦殿下要是能参加的话那还真是令人安心。王国内能在您之上的魔法士也是屈指可数。现今状况下更是如得万军之力！而且……要是有您在的话自由行动也成为可能。乌基殿下。」 格雷戈里公子殿下将狼族族长的叫喊打断道。 「……怎么了？」 原本就眯起来的眼睛更是紧眯，公子殿下提问道。 「兽人族组长及总务一职，虽说是挂名的，但与血脉并无关联，而是『奥尔格伦家提出的名单上明确记载的兽人皆可』对吧？而且，在那名单之上记录了除罪人以外东都全体居民的名字。」 族长焦躁起来。 「……那又怎么了？现在说这种事。」 「本家提出的名单中并没有艾伦殿下的名字。也就是说，你们并不认同这位大人是兽人族。阁下并没有限制他上战场的权利。」 「！！！！！……我们、我们是，把艾伦当作『家人』的。」 「但是，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 平日冷静沉着的乌基先生狼狈起来。 公子殿下还要再进一步讲下去。一瞬之间，他看了我一眼。 「在此之上——艾伦殿下因不正当理由落选王宫魔法士时，你们不是没有提出抗议，而是在一旁静观吗？事到如今还想限制他的行动，是否有点……」 「！为、为什么，你、你会知道，这件事……！？只有族长才知道的……」 族长虎躯一震。 ……且不说名单一事，这件事我也才知道。吉尔哑然。 我解围道。 「公子殿下，够了。」 「……是我僭越了。十分抱歉。」 格雷戈里公子殿下沉沉低下头。 冷静温和的贤狼，面部此时变得扭曲。 「没关系。我清楚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艾伦！吾、吾等并非是认同要把你一个人送上战场！！」 「我知道的。」 『家人』。 但是，万一，我当上族长的话，这么一想，还是会有抵触的吧。 新街区的人们并没有忘记十几年前的阿特拉。 我向格雷戈里公子殿下说出请求。 「能把潜伏场所，以及理查德的住院地址告诉我吗？」 「稍等。」 他从腰包中取出笔和笔记本，开始书写。 某一刻，我看到贴在他胸口的金锁，是和长子殿下那件一样的东西吗？ ——还是有一点违和感。之前还在男装女仆身上感受到了零星的魔力。 我将手放在脑袋上。难道看漏了什么吗？纸递了过来。我对此表示谢意。 「多谢。那么，我随后就去。」 我转神向大门走去，和吉尔对视。后辈瞳中是狼狈和苦恼。他应该是夹在家族和我之间两难吧。我闭下一边眼睛，向他传达『别在意』的意思。 族长的话语中只有悲痛。 「艾伦！你是，狼族……兽人族的一员啊！！」 嗯，正因如此，我才应该保护东都。 我向门外的男装女仆点头示意，她只以一句话回复道。 「科诺哈小姐……吉尔就拜托你了。」 「……遵命。」 今天第一次听到，她如此饱含情感的认真音色。 ——哪里都见不到托内利的身影。 ＊ 刚将魔法生物小鸟送去近卫骑士团团长那边就有了反应。『多谢。抱歉。我等着你。』看上去他很有干劲的样子。 问题是该怎么跟蒂娜她们解释呢。 ——烦恼着烦恼着，我就已经走到了自己家里。 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的魔力，啪塔啪塔，传来跑步的声音。 蒂娜和莉奈穿着私服冲了出来。 「老师！快点，这边！」「哥哥大人！里面在做铁板烧！」 稍后爱莉和花莲也来了。分别是女仆装和私服姿态。 「艾、艾伦老师，我也帮了忙哦！帮忙冰镇了西瓜?」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妹妹轻轻点头。应该是有好好地对蒂娜她们掩饰真相。 但是，我还是能从花莲的眼睛中隐隐看到担心和焦虑。 「花莲，莉迪亚呢？」 「莉迪亚小姐被叫去奥尔格伦公爵家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这样啊。」 这是为了让蒂娜她们放心的善意的谎言。 那家伙的话，知道我被带去大树的时候，就会立刻行动吧。想必已经放出小鸟，入手必要的情报了。 我用一如既往的态度对蒂娜、爱莉、莉奈催促道： 「快，回去吧。我换完衣服就来。」 「「「好~?」」」 我再次向花莲点头，蒂娜她们拜托你了。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 在奥尔格伦公爵家的领地上，其他公爵家的公女殿下没有获得许可和权限就卷入事件中的话，今后会产生问题的吧。不过还好，如果在这里的话万一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逃到大树里。 ——我换上平常的服装。法杖就去跟近卫骑士团的预备役借吧。有脚步声传来。 「……艾伦。」 来者是母亲。看到我的衣服后，她眼眶湿润。 「没事的。只是和莉迪亚一样被传唤了。」 「骗人。」 她强烈地否定道，靠近，抬头盯着我。眼中，只是她满满的担心。 「你觉得，我当了你几年母亲了？妈妈一眼就看穿了哦？」 「……妈。」 「怎——么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出自己好像一直没思考过的事情。 「……我……是人类吗？还是……兽人呢？」 「……谁、谁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我睁大眼，被紧紧地抱住。 扑簌扑簌，落泪的母亲断言道： 「艾伦是——我和纳坦最重要最重要的，世界上唯一的儿子哦！」 「……嗯。谢谢你，妈。」 我在心中诉出感谢，说出和小时候一样的愿望。 「等我回来，就吃晚餐。希望能给我留点。」 「……要小心点哦？不准受伤哦？还有、还有……」 「嗯，没事的——爸，可以出来了。」 一脸忧郁的父亲往房间内窥探。 应该是刚从工房出来吧。身上还穿着围裙。 「艾伦……」 我离开母亲的怀抱，靠在父亲身上。 「艾伦……纳坦！」 「艾琳。我认为，艾伦他会没事的。记住……千万要多加小心。好吗？」 「明白。我会小心的。」 「……虽然还只是试作品……这是能抵抗魔法的魔道具。可以帮你避开致命伤。」 父亲从口袋中取出金属的小张牌状物放到我的手中。手紧紧握得有些生疼。 我从小就最喜欢的，父亲那粗糙的手抽搐着。 「非常感谢。我会珍重使用的。」 「务必珍重使用！！！……坏了的话可是修不好的。」 「——爸。」 「怎么了？」 我害羞地说出自己任性的请求。 「明天能在爸的工房度过吗？和小时候一样。从早到晚。」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啊。」 藏在他眼镜后的眼中溢满泪水。 ——没事的。这些人们，打心底里爱着我。 「非常感谢。请一定要对那些孩子们保密。难得的暑假。」 蒂娜她们正在中庭里吧。 早点结束——被布包住的长状物被投了过来。 「三下五除二搞定吧。结束后就喝红酒哦」 「……莉迪亚。」 外边的玄关上，换上红色骑士装的冤家抱手等候着。 她生硬地解释道。 「散步啦。散步。快去快回。有什么问题吗？」 「……嗯。莉迪亚。」 「要是拒绝的话，就烧了剁了你哦。」 我苦笑。这家伙可不是敌人。 「那么，就该说感谢吧。……谢谢。」 「……笨蛋。」 她搂住我的左手，两只手牵到一起。 我将右手的长状物——王国魔法士的法杖紧紧握住。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我们便就无人可挡。 姑且，先去听下住院的理查德怎么说吧。 第四章 东都最大的医院。我和莉迪亚进入特殊病房后皆是呆若木鸡。 要说为什么——一位红色卷发美男子，正被一位及肩淡红色头发，连衣裙姿态的大小姐不辞辛劳地照顾着。 丝毫没有理会我们。少女用叉子刺入切成小块的水果送到理查德嘴边。 「来，理查德大人，啊——」 「萨沙，我一个人能吃的。」 「不行！理查德大人可是受了重伤哦！——好吃嘛？」 「嗯。谢谢。」 理查德嚼着水果，向少女道谢。 大小姐羞答答地回答道。 「萨沙，可是理查德大人的未婚妻哦。听闻您受伤的时候……我、我！！」 理查德将脸凑到少女旁边。 「……难道说，跟赛克斯伯爵都没说一声就过来了吗。居然偷窥机密情报，我最挚爱最挚爱的未婚妻，萨沙·赛克斯伯爵千金可真是个坏孩子呢！」 「理查德大人，讨厌坏女孩嘛？」 「怎么可能呢。」 两人的脸互相靠近 「咳咳！」 「！？」 近卫团副长和大小姐的脸将要贴合在一起之前，冤家咳嗽了一声。 苦笑着的理查德抬起左手向我打招呼道。 少女则是悠悠地转过身去—— 「~~~~~！！！！」 无声的尖叫，通红的脸颊。甚至都忘记跟莉迪亚打声招呼，她便如脱兔一般逃出了病房。近卫骑士团副长开心地笑着。 「呀啊，莉迪亚，艾伦。我就想着，你们差不多该来了。」 「……丢人现眼，你这是成何体统？」 「哈哈哈，脸上无光啊。」 「理查德，等会儿可得好好安慰一下刚才的女生才行啊」 「这不是废话吗。一边生气一边拼命地责备，才是值得怜爱的呢。」 「……傻哥哥。」 莉迪亚带着蔑视的表情看向理查德。 不过我很清楚，这是她难以令人理解的关心行为就是了。希望莉奈长大了能成为一个坦率的人呢。 ……公女殿下大概是察觉到了，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切入正题。 「理查德，长话短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这一个多月，一直在秘密追踪杰拉德。怀疑他叛乱。」 「傻哥哥，你比那个蠢货强吧。怎么会输呢。」 莉迪亚断言道。这也是，对哥哥的关照呢。理查德也点了点头。 「嗯。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那样的话！」「……和这胳膊有什么关联吗？」 近卫团副长向我投来柔和的笑容。 「能帮我把右臂的绷带取下来吗？我自己来有点困难。」 帮他把绷带取下来之后，病房内便充满了一股腐烂焦臭的味道。 这个绷带，附加了耐炎结界。 解开的话，这幅异样便一目了然。 他的右臂已经烧焦，而且虽然缓慢，但黑炎确确实实仍在燃烧，侵蚀着他的手臂。 「……如您所见。林斯特受到了严重火伤呢。太丢人了。」 「……施加了暗号的古炎魔法……理查德，这是……」 「三次。我们，和杰拉德交手了三次。」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近卫团副长继续汇报战况。莉迪亚抱着胳膊，手指轻轻敲打着。 「第一次是四英海附近的古宅。失败的理由是——威廉·马歇尔。」 「『黑骑士』！？我听说他在四年前的黑竜事件中身负重伤后就行踪不明。」 「虽说是王国武斗会优胜者，但实力确实退步许多。」 「那么……就算是曾经的『王国最强』。」 「也不敌傲视天下的『剑姬』，还有我们的团长。事实上，我们给他摆平了……如果他只是一个人的话。」 「其他敌人？」 「第二次突击杰拉德住所被挡下的时候，敌人就增多了。粗算有数十名。领头的是个老手。……那帮人都是现役的骑士。而且，使用的都是王国骑士的剑术与魔法。」 「！？暗示着王国骑士的叛乱，是吗？」 没有理会受到冲击的我，理查德继续说着。冤家明显有些生气了。 「第三次。这一次，我们终于攻进了东都郊外的废墟。作战看起来很顺利的样子……直到杰拉德拿出了一张古旧的破烂纸张，使出那个从未见过的魔法。那个魔法太危险了。恐怕，那家伙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东都。这之后——便是王都！」 莉迪亚转身离开了房间。真是不坦率啊。 我在理查德右臂上施加魔法。 「嗯？你在做什么呢？好像舒服了不少？」 「我研究的耐炎魔法。应该可以争取点时间。」 给他重新绑上绷带后，我压低声音，向年上的友人表达我的怀疑。 「……连续，三次的突击失败……情报都没有泄露吗？」 理查德的表情中流露出苦涩，向我表露了惊人的事实。 「我最初失败的时候，向奥尔格伦公爵家申请了无数次增援。但是，好像因为老公爵身体不适，来这里的时候，只见过一面。代理的格兰特殿下以进行东方国境的大演习，以及往王都派遣『紫备』为理由，也是没有出动一兵一卒。然后，尝试突入之后，便全是陷阱，全是佣兵。因为杰拉德已经接近东都，再加上格雷戈里殿下的进言，警备部队终于能加入作战了，但是……艾伦啊，一定要小心背后啊。」 「……明白了。」 奥尔格伦公爵家里有内鬼，是吗。 ……和之前，在大树那里叫我去的，是同一人物吗？ 难道，是为了让我或是莉迪亚介入这次事件吗？ 近卫团副长有些寂寞地嘟囔道。 「莉迪亚看到我这副丢人样肯定失望了吧……」 真是兄妹啊。都会在奇怪的事情上表现出软弱。我用唇语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理查德。 『怎么可能呢！没事的。莉迪亚可是很珍爱你的。』 ＊ 位于东都郊外驻扎的营地中，近卫骑士团团长欧文·奥尔布莱特迎接了我和莉迪亚。宛如巨熊一般的壮汉，现在看起来却有种弱小的感觉。 他和理查德是发小。听说是和留在王都的参谋兼副长大人一同，三个人作为近卫骑士团的『王国最精锐力量』培养长大的挚友。 团长用的帐篷内引领我们至此的其他骑士一离开帐篷，团长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抱歉。得麻烦二位给我们擦屁股了。」 抱着胳膊的冤家瞥了一眼，丢出这么一句话。 「近卫骑士团这帮乌合之众……不要什么问题都让我哥背负啊。」 「莉迪亚。虽然我能明白你的担忧，但事态还是可以挽回的。放心吧。」 「……才没有在担心呢。」 莉迪亚就这么扭过头去。我向近卫团长询问道。 「欧文。状况如何？」 他用粗壮的手指敲了敲铺开的地图。 「已经进入预备态势了。奥尔格伦那边也会出动警备部队。战力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敌人的预估战力呢？」 「至少五十人有余吧。至于装备和资金是从哪里来的话……」 欧文的目光犀利了起来。他也在怀疑着公爵家。格雷戈里·奥尔格伦公子殿下没有在这里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奥尔格伦是王国只此四位的公爵家。事态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精兵居然还在搞什么演习，不去上前线？……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长兄殿下好像是真的很慌张，就算他和杰拉德在背后有什么勾结，大概是也不是有意图要搞成这副样子吧。 莉迪亚给出一个危险的提案。 「直接把房子全烧了不行吗？这是最快的吧？」 「不行，理查德手臂上燃烧的黑炎，得阻止那个的源头才行。就算打倒施术者，魔法继续发动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所以得生擒杰拉德王子。」 自王立学校入学以来，我就一直和莉迪亚在一起所以才能明白——她现在非常不安。 我忽地抓住她的手，奋力地握紧。 「咳—咳！」 演技拙劣的咳嗽。傲视天下的近卫骑士团团长大人向我们拜托道。 「杰拉德就交给姑娘你们二位处理了。理由明白的吧？」 「那个黑炎吧。」 「嗯。如果，如果啊。连姑娘和阁下都不能阻止的话……我就把他了结了。」 好强的斗志。但是，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吧。 ——就我看来那股黑炎怕是。 和欧文会面之后，我们立刻前往了杰拉德王子潜伏的古宅，来到其附近的建筑物中。夜空中，星月闪耀着。 这里已经是东都了。距离兽人族的新市街很近。 ——目标的宅邸很大。 周围都被厚重的石制高墙围起，宅邸本身也是石制的。在东方可不多见的，几座尖塔耸立在月夜之下。 宅邸原本的主人，是卢帕徳伯爵。 数十年前，轧杀狐族幼女，亡命圣灵骑士团领的那位。 听说因为谁都不愿接手，便一直闲置到了现在……偏偏是在这里。 应该是在提防兽人族的袭击吧。宅邸就宛如小型要塞一般。 突破口是正门和后门两处。在非常时期，为了能够内部储备更多的士兵，每个房间都布置得很宽敞。麻烦了。 奥尔格伦公爵家派来的部队都士气低落。就连防止逃走的『墙壁』一职也很危险。 有一部分例外的是，格雷戈尔公子殿下直属的魔法士部队。部队长和殿下的副官都穿着灰色的连帽长袍。从魔力来看，只有那些人是相当的老手。 欧文和近卫团四人的中队长，与我和莉迪亚开始了作战计划的最终核对。 近卫骑士团团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放着的宅邸的结构图。 「正面由我们来突破。没问题吧？姑娘。」 「随意。我们绕到后面就是。突击部队只要我和这家伙就行了。」 「明白了。遇到麻烦的话只要跟传令官通知一声就行。」 中队长他们也沉默地表示肯定。『剑姬』的威名在王国之内都是如雷贯耳的吧。 潜伏的敌人约为杂兵数十名和少数几名能者。 这边是精悍强力的近卫骑士团的四个中队中选拔出来的约百名骑士。近卫团团长和『剑姬』也在。 ……输不了。 但是，杰拉德的黑炎——与『光盾』暴走时相似的魔法一旦使用必将陷入苦战。 必须考虑到最坏的场合……莉迪亚一脸不满的表情看着我。 「……豁出性命，是不允许的啊。」 因为交情够长所以我能明白她是认真的。我闭上眼睛，轻轻举起双手。 「……如果真和预想那样，那就两人一起处理。欧文，可以吗？」 「噢！要搏命只有本大爷可以搏命。哼哼哼……这就是团长特权啊。」 欧文如是宣言道，各中队长便开始反驳起来。 「团长！这不是蛮不讲理吗？」「这职责，务必交于吾等第二中队！」「偷跑可是不允许的啊，伯尔特兰！副长的仇就由我们第三中队来报！」「西蒙。这里就该让我等一直坚守着待机命令的第四中队摘得头彩。」中队长全员纷纷请愿道。战意旺盛。 欧文总结道。 「今天定要在此拿下这厮！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根据各自的岗位制定作战计划。」 「打扰了！」 传令官的年轻近卫骑士跑了过来。 「有使者殿下自王都来！」 「使者？忙得要死呢……哪来的家伙啊。给我等到作战结束！」 「不是……这个……那个……他、他是……」 困惑的年轻骑士支支吾吾起来。欧文怒喝道。 「啊嗯！？莱安，话讲清楚。是谁来了！」 一位绅士一边苦笑着一边走进了房间。 「——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难听呢，欧文君。」 进入房间的这位是——黑猫跳到我的肩膀上。舟车劳顿了，安可小姐。 近卫骑士们，见到王国最强魔法士之一的登场，都极度紧张。 「教授。」 「呀，艾伦。莉迪亚小姐也很精神的样子呢。」 「您来这里，身着魔法士装，手持法杖。要事只会有一件呢。」 恩师一脸认真的表情点头道。 「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最终页解读完毕了。那确实是『她』的所属物。但。」 教授表情扭曲，将笔记递给我。 「魔法式这一页被消去，只留下一句『绝对不会交给你们的！』。尽管如此最终页还是经某人之手，被消去的魔法式痕迹被仔仔细细地临摹，留下了仿写的痕迹。肯定有百年以上了。也就是，中间页的魔法式被复原后的产物。……是古老的炎魔法。」 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魔法式不见踪影。最终页有摹写的痕迹。理查德所说的『古旧纸张』。……糟糕透了。 「谢谢」 我朝教授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 「那么——请您说明一下吧。为什么，把蒂娜她们也带来了呢？」 教授的背后是熟悉的女孩子们的身影。恩师像往常一样用滑稽的行为说明道。 「去拜访了一下你家之后她们就要追随你而来了。我可是女生的友军哦。」 「老师！」「艾、艾伦老师……」 蒂娜和爱莉抱住我的两只胳膊。两人的眼中都渗出大颗的泪珠。 莉奈在迷茫着。花莲眼中也是强烈的怀疑。 ……日记本的事情暴露了啊。 我重新面向学生们和妹妹。 「蒂娜、爱莉、莉奈、花莲。」 「不要！我也想要一起去。对方是炎魔法的话，我应该能帮上老师的忙。」 「我、我也是……！求你了艾伦老师！请一定，一定要让我待在您的身边。」 「哥哥大人。莉奈信任哥哥大人。但是，正是因为信任……才想要您带我一起去！」 花莲对我无言地控诉着。教授则完全无视我们。你这人啊！ 欧文很识趣地，和近卫的中队长们离开了房间。恩师催促道。 「快说正事吧。」 ——教授的氛围变化了。 「前些天，那理查德身上取下的附着黑炎的肉片送到王都，进行了分析。」 「！」 情报已经流传出去了吗。赛克斯伯爵的大小姐正是知道了这事……。 教授将长杖立在地上。 「那股黑炎饱含着劣质的『光盾』。以及，未知的炎魔法。就理查德受的大火伤的威力来看……是为大魔法『炎麟』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如此！更是不该把孩子们带到这种地方来啊！」 蒂娜和爱莉的身体僵硬起来。无视了我的叫喊，恩师冷酷地说明道。 「罗德卿与王都闲置的精灵族、矮人族魔法式的老手都已经在总动员了。他们会以大树为起点布置战略结界。」 「什……那么，教授来此是。」 教授淡淡地说道。 「战略结界的发动需要时间。需要结实的『屏障』吧？」 「！！那二位……不，陛下已经预想到最差事态了吗？ 他点了点头。站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位冷静的分析者。 「那是自然。舍小取大，才是一个统治者正确的思考方式。」 「…………」 「艾伦，应该拯救的是住在东都的无辜百姓。为此，任何可以使用的『棋子』都得用上。蒂娜小姑娘们，会和我一起在这里构筑耐炎结界。花莲姑娘自然不用说，这些孩子都是公爵家的子嗣。为了人民，付出性命在所不辞。」 就算道理能说得通……感情上却无法同意。我咬着牙齿 「蒂娜、爱莉、莉奈、花莲都是孩子吧？这事就该让我们来收拾！」 恩师悲哀地自嘲道。 「事情结束后，你想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艾伦，莉迪亚姑娘，对我和罗德卿来说……你们也是『应该守护的孩子』啊。请原谅窝囊的我们吧。」 如此痛彻的决心。率先撇开视线的——是我。 「教授……犯规了……」 「哥哥……『炎麟』的事情，是真的吗？」 一直沉默着的花莲突然插话道。蒂娜和爱莉抓着我的手用力得有些生疼。 妹妹点头道。 「嗯，说到底也只是可能性吧。」 「那样的话，我也要去！哥哥大人，比起在这里维持结界，还不如和哥哥一起！！」 花莲飞扑着向我靠近。我摇了摇头。 「这次的对手不确定因素太多。光凭我的力量，可能不足以保护你。」 「！」 花莲停下了脚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红发少女扣响单手剑的剑鞘，右手贴在胸前，向我说道。 「那么，就让我去！哥哥大人，我好歹也姓林斯特啊！」 「谢谢。但是，这里有莉迪亚在。没有不利用这点的理由啊。」 我环视四人。 「没有跟你们说一声真是抱歉。但是，没问题的，好吗？」 「……无法接受……」「我、我也是……」 蒂娜和爱莉离我远去，抬头看着我。捏着长杖的双手有些发白。 「老师，确实我们，和莉迪亚小姐是没法比的……。但是，但是！」 「……蒂娜。」 她是真心地为我着想呢。肩上的安可小姐跳到爱莉身上。 「呀啊。」 「爱莉，安可小姐就拜托你了。」 「艾、艾伦老师……」 「别哭啊。莉奈和花莲也没法接受吗？」 「……我会遵从哥哥大人的意思。但是！」 「哥哥，我不会成为累赘的！」 室内紫电四散纷飞。眼中是浓郁的紫色。看来是硬要跟来的意思了。 从刚才开始，一度离开视线之外的淡蓝色头发的公女殿下也是一样。 虽然不太喜欢这种做法——我将魔法球打向四人。 『！？！！！』 「行了，所有人都不过关。」 吉尔刚进入研究室的时候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来着。我向四位少女宣告道。 「这就是战斗时，我的魔法构筑速度。只要肯钻研你们总有一天能追上我的。但是——现在还是得由我来保护你们。请让我保护你们吧。」 「「「…………！」」」 蒂娜、爱莉、莉奈嘴唇紧闭。花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注视着我。 「…………之后可要好好发一顿牢骚呢。」 「嗯，没事的。花莲，这几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莉奈一脸要哭的表情，向我和莉迪亚说道。 「……哥哥大人，姐姐大人。请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谢谢。没事的。」「是呢。我和他在的话就没事的。」 我向仍在保持沉默的剩下两位学生说道。 「蒂娜、爱莉。」 「…………不要。」 蒂娜很不愿意。爱莉畏畏缩缩地询问道。 「……真的，没事吗……？」 「向你保证。别看我这样也是很守约的男人哦。」 抱着安可小姐的爱莉点了点头。眼中是硕大的泪花。 她一边微笑着一边用手帕擦去眼泪。最后是 「蒂娜。」 喊道她的名字之后她便身体一颤。蒂娜低下头，小声说道。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去吗？」 「是呢。」 「……只有莉迪亚小姐可以，是吗？」 「是呢——至少现在是。」 「……『现在是』吗」 「嗯。」 蒂娜抬起头。意志坚定。 「……这次，就让给莉迪亚小姐了。但是，下次我也要站在老师的身边。」 「我很期待——教授，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我知道的。包括你父母在内，兽人的各族长都发布了往大树处避难的通知。然后，奥尔格伦的长子殿下呢……也离开了东都的样子。」 ……真是性质恶劣啊。一切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但是，假若『炎麟』完全发动的时候，有这个人守在蒂娜她们旁边的话，即使牺牲自己也会保护好她们的吧。教授，不会对孩子们见死不救的。 莉迪亚沉默地离开了房间。别丢下我啊。 「我们会快去快回的。我从不打破约定。」 进入走廊只见冤家继续沉默地走着。我在后面追赶她。 ……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呢。突然，莉迪亚停下了脚步，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我。 「什么……什么叫『现在是』啊！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那孩子永远都别想站在你的身边。这个位置，是我，也只可以有我在。」 如此强烈的自负。和四年前，在王立学校的入学式上见到的那时一样。 「你还真是一点不变呢。纯粹直白。能待在你的身边真是我的荣幸。」 「……骗人。光嘴上说说谁信呢。」 「不是骗人啊。我从来不对你撒谎的。你是最明白这点的吧？」 「不是这个意思！……这事结束之后，我可得好好说说你，等着吧。」 莉迪亚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可以使出全力吗？『真朱』自然不说——魔法呢？」 「既然是大魔法的对手，就允许你使出全力吧。莉迪亚，手。」 我伸出右手后，便被她一把抓过去。 ——浅显的魔力连结。柔和温暖。 「……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逃掉的！不管发生任何事！」 「莉迪亚，你在『剑姬』之前也是个女孩子吧？不管发生任何事——也是我保护你哦。」 「……笨蛋。这种时候倒是喜欢耍帅……」 虽然浅显但也是魔法连结，但是不是真心都暴露了。 在我面前快要哭出来的女孩无法改变自己意见一事也是。 「行了，走吧。欧文他们在等着呢——莉、莉迪亚？」 我突然被按在墙壁上，胸口被她的双手捶打着。 「……你的预测从来都没有出错过。对方使用的是大魔法。那么！」 「不行。」 我打断她并强硬地拒绝道。 「为什么啊！这是最保险的吧！只要你和我加深魔力连结就完事了吧！！这样的话，就算大魔法又能奈我们何。」 「莉迪亚。」 我紧紧地抱住冤家。 「不行哦。那个时候——和黑竜交手的时候，因为事关你的性命，我才迫不得已和你进行深度连结。但是，这个力量基本上是不该使用的。更别说在此之上。」 「……就因为，你要是能更自由地使用我的魔力，就会有危险是吗？我，就是你的『剑』。这样——就能一直待在艾伦的身边了……」 「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做那个单手拿着红酒对我说教的大小姐呢。」 「……笨蛋，大笨蛋……你要是死了的话，我也不活了。」 「还、还真是有力的威胁呢。」 莉迪亚是认真的。这下我也不能死了。 ……提前走出房间，就是为了给我强调这点吗。冤家嘟囔道。 「从刚才开始就这么说了吧。笨蛋。」 「不愧是首席公女殿下，我投降了。」 「……不许有下次了。我会让『炎麟』发动的，你做好觉悟吧。」 恢复心情的莉迪亚抱着我的左臂向前走去。 我对于杰拉德只有负面的情感。但是，还挺同情接下来他身上将要发生的残局的。 没有人能够阻止动真格的『剑姬』莉迪亚·林斯特。 就算，那是传说中的大魔法。 「才不是吧。是动真格的我和你哦。这里是考点。」 「行行。悉听尊便，我的公女殿下。」 入口处欧文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噢，夫妻吵架已经结束了吗？二位，戴上这个吧。」 欧文扔过来一颗小型的耳环类通信宝珠。我们接下后，将其戴在耳朵上。 「包围圈已经准备完毕。地下也没有明显的道路，他们无处可逃。」 我点了点头，提出意见。 「剩下的部队听从教授的指示即可。他该做的时候还是能做好的。性格有些扭曲就是了。」 「确实。……性格真是恶劣呢。明白了。随意使唤他吧。」 「只要不死怎么使唤他都行啊。多少会改正——倒也不可能吧。」 仿佛听到了他「学生们对我的评价太过分了！」这般的哀叹。好好想想您过去的所作所为吧。 近卫骑士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作为调整心情正好吧。 「那么——祝好运。说是这么说，需要好运的是我们吧。姑娘你们二位是不需要的呢。」 「那是。我和这家伙在就没有败北二字呢。好运你们通通拿去便是。」 我的好运就这么被她擅自让给了近卫骑士团。我解开长杖的裹布。红色的丝带闪耀着。 「我倒是挺想要的就是了——欧文，祝好运。」 「噢！」 欧文与我双拳相碰。骑士们也出发了。我们也该行动了。 ——穿过夜路，我们来到了后门所在的路段。 我用通信宝珠与欧文联络。暗号可真是惊人。是那位传说中的毒舌参谋大人亲手制作的吗？ 「欧文。准备完毕了。随时待命。」 『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要干——就放手去干吧。』 他向近卫骑士团发出指令。我从衣服中取出怀表。莉迪亚像是唱着歌似地嘟囔道。 「久违地，可以全力使出『火焰鸟』了呢。真是期待呀?」 「……下手别太重啊？」 「我又不是负责调整力度的。对吧？」 「……感觉对你的培养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我都想批评一下四年前的自己了。」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区别哦？就算不在那里见面，我也会找到你的。」 就是这种地方比不过她啊。 ——时间到了。 「莉迪亚——上了。」 「嗯」 莉迪亚高举右臂。上空庞大的魔力集结，汇聚成型。 远超平时，数倍强大的『火焰鸟』显现。 『突击！』 听到欧文命令的瞬间，莉迪亚便振臂一挥将死之鸟扔出。 后门与宅邸后门如纸片般被贯穿，震耳欲聋。紧接着眼前便出现一口大洞。 我下意识地行动起来，与莉迪亚攻进宅邸之内。 ＊ 宅邸之内甚是昏暗。就这么前进令人有些不放心。我用光魔法将周围点亮。 眼前出现的空旷的房间与巨大的台阶。极不自然的是，周围感觉不到任何魔力。「莉迪亚。」 「露馅了呢——要出来就动作快点吧？」 「切！居然注意到了……。看来『剑姬』不是徒有其名呢。」 随着一身咂舌，数十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台阶之上也走下来几名全副武装之人。合计有三十人以上吗。 数量比想象中更多。或为骑士，或为佣兵，装备上毫无统一感。 站在前头的骑士风年轻男子拔出剑来。 二十五岁有余的贵族吧？应该是杰拉德的跟班之一吧。 「但是，光你们两人就想与我们为敌吗！趁早投降的话姑且可以饶你们一命——那边的贱民就另当别论了啊。好好体会一下你生来的地位差距，然后给我去死吧！！」 「……欸~。」「莉迪亚。」 我制止住将要发火的大小姐。得先套点情报出来才行呢。 我刻意对年轻男子表现出慌忙的样子。 「难、难道说……突击行动暴露了吗？」 「当然了。我们的同伴可是人数众多。现在这种不重视血缘的愚蠢政策无疑是大错特错！再加上杰拉德王子的那股力量，就不足为惧了！」 「那股力量？」 「是啊！只要有那股力量，王国，不，大陆我们都能轻易收入囊中——」 「到此为止了。」 阶梯之上，一位背负大剑，上了年纪的大汉走了下来。身披的灰色连帽外套有些脏乱，左眼带着严重的伤痕。右臂则为义手——是『黑骑士』马歇尔卿吗。 独眼骑士看了一眼年轻骑士，责骂道。 「……蠢货。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情报告知敌人。」 「什！你、你知道我是谁嘛。」 「老夫才是指挥官。对方可是『剑姬』与『剑姬的头脑』。你可知通敌行为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你、你、你这家伙！不就是剑术高超了些——！？」 灯光消失，我们朝黑暗中跑去。受困的敌人都在动摇着。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呢。 我施展土魔法，敌军的脚下便陆续化为泥沼。虽然只是些骗小孩子的把戏，但这种情况还是颇为见效。「啊，脚！」「冷、冷静下来！快点开灯。」「不、不行。点不上灯！」。 我已经切断了魔法的展开。即使是被有统率的集体威胁，将他们化多数为『个体』就没问题。 莉迪亚从附近的敌人手中夺过剑来，无声地斩击一个个混乱的贵族与佣兵，他们连惨叫都没能喊出，便失去了意识。唯独黑骑士纹丝不动。 莉迪亚朝黑骑士横劈而去——剧烈的金属音响起。大剑完美地接下了这一斩击。 莉迪亚的一击，这位骑士竟能硬接下来！？ 两人在黑暗之中，互相交手数个来回。我趁机发动牵制用的『暗神线』。皆被悉数切断。好能耐！ 拉开距离之后灯光再次亮起。相同装备的魔法师们在抵抗着我的干涉。都是老手。 但是，本该三十人以上的敌军已经不剩半数。不错。 莉迪亚将剑掷出插入地面。给了我们情报的骑士面色苍白。 「怎么可能！？一瞬间，就、就砍倒了数十人吗！！？」 「轻而易举。紧张了？」 我刻意地点了几下头，说了几句看似合理的话。 「有援军。但是，没有凑齐强力的武器，只凑齐了魔法系，是吗。范围一下子就缩小许多了。您的大名要不也记载在报告书上好了。作为对事件解决做出贡献的人物呢。」 「唔！我、我杀了你！」 眼中飙血的跟班贵族对我突然发动袭击。就算这个人没有问题…… 「在看哪儿呢！给我死。」 话音未落，『火焰鸟』飞舞，剑消失了一瞬。贵族骑士一脸茫然。 如果直击的话怕是要尸骨无存，所以贵族骑士是被莉迪亚踢中腹部飞向墙边的。墙壁处传来一阵厚重的撞击声。死应该是没死。凶鸟一副不满的样子盘旋降落在莉迪亚的左臂之上。 火焰并没有对冤家的纤细胳膊造成丝毫的烧伤。 单眼独臂的黑骑士称赞道。 「……虽然早有耳闻，但此等年龄就能将极致魔法操控到如此地步！佩服！」 莉迪亚毫无动摇，冷冷地问道。 「能请您滚开吗？我们，找蠢货王子有要事。」 「办不到呢。对赐剑者献上忠诚才是骑士之道！更何况，声名远扬的『剑姬』究竟能接我多少剑术与魔法，也是值得一试呢。……在下威廉·马歇尔。」 「是嘛。那，就请您去死吧。」 莉迪亚毫不留情地释放『火焰鸟』。凶鸟愉悦地飞向黑骑士 「姆嗯嗯！！！」 数十道水属性上级魔法『大海水球』高速发动进行迎击。大剑从正面挡下了攻击。 但，魔法没能完全抵消，最终还是击中了黑骑士。黑骑士被火焰包裹其中。这即使是当场死亡也不奇怪的劫火。 ——但黑骑士从火焰中显现。穿着的外套燃尽脱落，它的底下是事先准备好的带有无数耐炎宝珠的黑铠。冤家眯起了眼睛。 「……雕虫小技。行啊，既然烧不死那就砍死。可以用吗？」 「嗯。可以。」 「姆嗯嗯嗯！！！」 无视了我们的对话，黑骑士挥剑砍来，我们将其避开后，后退数步。地板破裂，碎片飞舞。这就是正统派的前卫魔法骑士吗！宅邸深处赶来了更多增援。冤家一脸愉悦。 「哼哼。你在困扰的时候，表情还真是可爱呢?」 「还真不是什么赞美呢。」 「战场上的戏言可是会招致死亡的！」 黑骑士展开上级水魔法——我挥舞长杖，将其消去。 想要援护他的魔法师们，尝试着排除我的魔法介入，但也都是无用功。 用提前布下的暗号魔法式攻击他们后，魔法士们的魔法本身也被我封印住。 『！？』 「只要我在场他们就无法使用魔法。莉迪亚！」 「嗯！」 『火焰鸟』再度显现。翅膀数量从双翼变为四翼。黑骑士依旧保持冷静。 增援的骑士们和魔法士抱着的是卷轴？明显都是好装备。 凶鸟再度振翅，将一切燃烧殆尽。 「趁现在！结界展开！！」 『是！！！』 卷轴展开之后，整个广场都出现了耐炎结界的魔方式。非军用，甚至，不是王国的所属物。 火焰大副削减的『火焰鸟』与黑骑士的大剑相撞。 抵抗过后，凶鸟消失殆尽。……防住了莉迪亚的魔法是吗？ 我快速确认着周遭的状况。地板、墙壁、天花板都被结界所包裹。整座宅邸都是陷阱吗。 连突击人员的情报都邪路了。……看来不只是通信监听的成果呢。 『这里是欧文。艾伦！』 「那边也全是陷阱吗？」 『我们这边也是。一堆魔法封印。老手也很麻烦，数量，众多！切！』 宝珠之中传出刀剑与魔法的炸裂声以及受伤者的惨叫。看来是陷入苦战了。 我们这边也是，黑骑士已经重整态势，架起大剑。 后方，装备精良的骑士与魔法士们等杂兵众多。欧文再度通信道。 『艾伦！杰拉德在二楼的大房间里！这边能多少争取点时间！能行吗？』 冤家插入对话。 『没问题。我让他先走。』 「莉迪亚！？」 『了解。……别把我们也砍了哦，喂？』 「才不管呢。躲开啊。你是男人吧？」 『真过分啊。我也很忙啊！』 通信切断。以黑骑士为中心的敌军陆续展开魔法。包围圈渐渐缩小。 一旁斗志满满的大小姐抢先我一步。 「最优解哦。……不会把我丢下不管的吧？」 长久的交情就是在这种时候，令人好办，同时也令人难办。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快点去吧。啊，别杀掉了哦。我也想砍两剑呢。」 「……别以为能够轻易地突破我们的包围圈。不会让你们接近王子的！！」 黑骑士怒喝着，骑士与佣兵们一口气将距离逼近。 我长杖一挥，将他们的武器冻结一段，并用风魔法切碎。红丝带飘扬着。 向着打开缺口的包围圈，莉迪亚射出无数火焰之矢。为了避开结界的干扰，我刻意使用多发初级魔法的连射。包围圈遭受正面的弹幕射击。火焰四起。 「莉迪亚，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将杂兵踢开后我向台阶上跑去。追来的敌军则用『土神锁』和『暗神线』挡住。顺带的，发射『雷神弹』将其击倒。敌军数量减少许多。 ——行了，该去会会这位宿敌了。 ＊ 「马歇尔卿！」 「不要慌乱！姆嗯！！」 老夫对着遭受青年巧妙突围后的部分们怒喝道。 将水魔法缠绕于大剑之上，挡下火焰的攻击。老夫随即确认状况。 台阶上的佣兵悉数倒下，应该是被多数的初级魔法困住了步伐。 ……真是远超其名的魔法士啊。甚至都会觉得他为何要隐藏在『剑姬』的盛名之下。 但这也在计算之中。那位大人必定能够 「呐……您不会认为，那个蠢货王子真的能打赢那家伙吧？」 留下的『剑姬』，其声色与青年所在之时大相径庭。杀气倍增，威压暴涨。 右臂与左眼的旧伤隐隐生疼。这就好像，四年前与黑竜对峙时的那种感觉……。 场地之上，烈焰之羽四下翻飞，灼烧着皮肤。为了重振士气，老夫咆哮着。 「『剑姬』！阁下腰间所佩之物岂为饰品！给老夫拔剑！！」 「在他面前我可没法把你们都砍死哦？先前，他可是为此大发雷霆了呢。」 『！？』 少女淡淡地说道。其中并未夹杂戏弄，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老夫能明白，这位炎之公主有着绝对的自信。 炎羽朝四周飞散开去，少女笑着对老夫说道。 「我，可是真的生气了。伤了我哥，还说那家伙的坏话呢。」 膨大的魔力喷涌而出。队列自然而然地后退，贵族同伙们都即将丧失斗志。 冷汗从脸上滑过。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当代『剑姬』吗。 ……全盛期的老夫，是否足以让对方全力出手呢。 少女的右手伸向空中。 「你们对战况分析太过天真了。天底下怎会有人能战胜我们呢？只是，他在这里的话，就会有一点……碍事。毕竟嘛，他比任何人」 都更加温柔啊。 『剑姬』最后的轻语言毕，右手附近的空间随即扭曲。 火焰蹁跹而上，吸收，消逝。难以想象是人为的魔力汇聚此处。 随后——它，便出现了。 几近漆黑，弥漫着不详气息的血色剑鞘。缠绕其上的数道枷锁被解开，消去。 少女将手按于剑柄之上，遂拔剑出鞘。 『——！？』 火焰的暴风迎面扑来，部下与佣兵们都在哀嚎着。老夫一边用大剑抵挡，一边睁开眼睛。 宽阔秀丽的剑身刻以细致复杂的纹样。奔走的线条间陆续迸发出红色的光芒。 就好像，在享受这阔别已久的解放感。 ……是嘛。这就是名扬天下的 「林斯特公爵家真传，炎剑『真朱』！」 「识货。那么您可曾见识过这一式呢？」 『火焰鸟』显现于少女上空。遂骤降。与少女融为一体，令其后背展开炎之四翼。 剑身更是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烈焰洞穿结界，接二连三地将其点燃。 秘传『红剑』亦是信手拈来。老夫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大剑。 『剑姬』的脸上浮现出恶魔般的笑容，大声说道。 「来，继续吧——啊，那家伙不在的话，可能不小心会下手过重呢。要恨，就去恨那个蠢货王子吧。」 ＊ 我在宅邸之内持续奔跑着。因为已经锁定了目标的魔力，所以他无处可逃。 建筑的构造已经印入了我的脑海之中。王子所在的二楼伸出——我将双手放在两扇大门之上将其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宽敞的大房间。空荡荡的房间之内，窗户玻璃都已破碎，墙壁上点着灯火。 房间的中心，一位身批略显风尘的灰色外套的青年正背对我站着。连头都被遮住，标志性的金发也被隐藏其中。 曾经的王国第二王子，杰拉德·韦恩莱特转过身来。 「……正如情报所说的来了啊，愚民。我就知道威廉这点程度是没法阻止你的……」 「！？」 看到他的脸我一时间哑然了。 杰拉德的内在姑且不论，外表一般谁看到都可以说得上是一位美男子。 但……现在，我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的脸，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美男二字。 脸部骨瘦如柴，各处遍布着如同蚯蚓状肿胀的红色烂痕，自豪的金发也变得污秽不堪。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全然丧失了神色变得黯淡无光。宛如死人一般。 杰拉德沙哑暴怒地尖叫道。 「……你这个混蛋不在的话，你这个混蛋，把莉迪亚让出来的话……。我就能代替那丢人的兄长，从愚蠢的父亲手里继承王国，总有一日能讨伐不净之魔王，夺回圣地，成为伟大的国王……。这样的我……继承顺位居然比那肮脏之血诞下的妹妹，大逆不道的霍华德、林斯特家的女儿们还要低！？而且，随意分配到的宅邸，居然还是兽人畜生们造的下三滥！！？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全都是你的错。你这个『假畜生』，就好好品味着自己跟我在价值上的区别，然后惨死在我的面前吧啊啊！！！」 ……幸好没有把蒂娜她们带来这里。 我断然拒绝道。 「容我拒绝。不如你问几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莉迪亚交给你。」 「……那就——去死吧啊啊啊！！！！」 王子左手一挥，数十个闻所未闻的魔法瞬间发动。 这魔法，全是用暗号构筑的？而且，都是瞬发。尝试介入也不见奏效。 「没用的！」 这蛇一般的炎魔法就算躲开了，也会紧紧地跟着我。是诱导魔法！ 我一边快速移动着一边展开『水神壁』，拉开距离之后防御立刻被贯穿，蒸发。两者的魔力在规格上就有差距。 「怎么了，怎么了啊啊啊！只能抱头鼠窜吗？嗯？」 我一边听着嘲讽，一边躲避着『炎蛇』思考着对策。 因为连结着魔力，如果我太过慌乱的话，那个实际上保护欲过剩的大小姐，肯定会急着完事便把所有人都砍了，然后烧着冲到我地方来。 ……真不想这个男人和那孩子碰面啊。 「别以为只有魔法啊啊啊啊啊！！！！」 「！」 刚躲避完『炎蛇』，王子的左手上便出现一把单边开刃的短剑。 我立刻用风魔法与长杖改变奔跑轨迹，在地板上滚了一圈进行回避。这把和圣灵教的仪式用短剑很是相似。 「来啊来啊来啊！！怎么了啊！快使用你自豪的魔法控制啊啊啊。」 我一边毫无停歇地应对着短剑与魔法的追击，一边反复思考着。 刚才的暗号式在突击前有看到过。从教授那里拿到的笔记居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为了创造破绽，得让他再使用一次魔法才行。 ——这样那样的时候，我已经被追到了房间的一角。 杰拉德操纵着数十条『炎蛇』向我炫耀着。 右臂至今都隐藏在外套的下面。 「说到底你也就这点程度了。惨死在吾等至高的火焰之下吧！」 「容我拒绝。死掉的话孩子们可是要生气的。」 杰拉德急躁了起来，炎魔法瞬间发动，通过短剑打向入口处。逃跑路线完全被封锁了。 「这样你这无处可逃了。收拾完你之后就是那讨厌的女人。无法理解我价值的人就该全都杀掉——那个女人，脸蛋长得倒是可爱。杀之前可得好好享用一番。」 「自说自话建议适可而止，赶紧的，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无药可救的恶徒。」 满脸通红的王子把短剑举至头顶。剑上雕刻的纹样释放出血色的光芒。 挥剑砍下后，数百条『炎蛇』一同向我袭来。 其他属性的魔法防御效果薄弱。空中也有覆盖攻击。 但是——这个魔法式已经印在我的脑海之中了！ 长杖一挥，同样数量的『炎蛇』便瞬间展开，发动。一个个全数抵消。 「！？」 杰拉德一时震惊，停止了动作。 平时的话，我都是在发动前介入魔法并进行分解，但这个魔法本该存在的『间隙』一点都没有。所以只有全弹抵消这一手段了。要是没有莉迪亚的魔力也是无法做到的技法就是了。 我拉近距离用长杖将王子的左手挑起。短剑飞舞而上，最终插入地板。 「唔咕！你、你这混蛋！！」 「还没结束呢！」 「噫啊啊！！！」 用雷电缠绕的长杖突刺其胸口处后，王子便被打飞到了墙壁上。同一瞬间深红色的剑鞘滚落至地面，被我拾起。 我将地板上拔出的短剑纳入鞘中后，入口处的火焰便消失了。魔法封印，接着收入口袋中。 朝宿敌靠近后，我用长杖指着他的喉咙。发动『暗神系』将他的身体捆住后劝告道。 「到此为止了。投降吧。饶你一命。」 呼吸急促的王子用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我。 ……扭曲的嘲笑在屋内响起。 「蠢货！蠢货！！蠢货啊啊啊！！！太天真了啊啊啊啊啊！！！！」 杰拉德的右臂上燃起不详的黑红色火焰。由暗魔法构筑的不燃之线皆被燃烧殆尽。 「！？」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黑炎朝我袭来。我立刻向后方跳去。 ——紧接着侧腹便是一阵剧痛。 ＊ 姐姐大人和哥哥大人他们出发以后，房间内一直静悄悄的。 要在往常肯定会喊着『莉奈！』抱怨的蒂娜，也和爱莉还有花莲小姐一样沉默着。 教授说着要去外面准备着结界，便离开了房间。我们也该走了。 ——就在刚才，我还很自负。 姐姐大人和哥哥大人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完全，比不过他们。这点我很清楚。 但是，被说成是『累赘』，却比想象中更加更加令人伤心。 ……不，不对。 我只是在嫉妒。嫉妒最喜欢最尊敬的姐姐大人。 这么多人之中，只有她一人被哥哥大人选中的姐姐大人。 一直都假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感情。 有时，和蒂娜她们一起被宠溺到了极限，就不慎踏入了……这般。 ……对不起，哥哥大人。莉奈是坏孩子。姐姐大人。莉奈、莉奈是……。 ——传来一阵拍手声。 探出身子后，发现是严肃的花莲小姐在鼓舞着大家。 「哭哭啼啼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该去给教授帮忙了。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度过此事的话，哥哥先不论，肯定是要被莉迪亚小姐抓住把柄了。」 「「…………」」 我和爱莉都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先把当下能做的事情尽全力完成才行。花莲小姐离开房间后，爱莉便紧随其后。 接下来我也——面对一直站着纹丝不动的少女刻意捉弄道。 「首席大人，要留下看家吗？」 「……莉奈，我很后悔。我要是能更加，更加努力的话！！！」 呲地，胸口一阵刺痛。我瞥了一眼蒂娜。 「你是想说哥哥大人的判断错误了吗！」 「才没有说这种话吧！」 「那就！」「但是！」 内心冷静的一面在嘲笑着自己。 『啊—啊，这两个人是多么愚蠢，多么滑稽，才会在这里做些毫无意义的争吵。』 同时——自己的内心也如是说道。 『这也是必要的事情。为了彻底搞清楚我的前进之路到底在哪里。』 在我和蒂娜流着泪争吵的时候，女仆少女飞扑进我们之间。 「两、两位……不、不要吵架、啦。艾伦先生回来的时候会担心——呜……我、我也很想跟去……想要站在，艾伦先生的旁边啊呜呜呜。」 连带着爱莉也大哭了起来。安可小姐（？）躺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下我们两人反而苦笑了起来。爱莉抗议道。 「有、有什么好笑的嘛。我、我也想要，帮上艾伦先生的忙……」 「爱莉。」 我紧紧地拥抱着这位比我大上一岁的友人。 首席大人也跟着说出了她的决心。使魔大人感觉有些热。 「……爱莉、莉奈，胜负现在才开始呢。一起努力吧。」 「蒂、蒂娜大小姐……好的。」「蒂娜……嗯。」 三人互相点头，然后离开。至今为止，一直躁动不安的心跳都收敛了。 做力所能及之事。然后总有一天一定要成为哥哥大人的—— 「「！」」 我和爱莉慌慌张张地向窗户跑去。……这股不详的魔力。 「哥哥大人！」「艾伦先生！」 从直觉上感受到了。面对这股魔力的人正是哥哥大人。教授和近卫骑士团的各位明明已经开始布制军用战略结界了，这股魔力居然能将其贯穿……！ ——视线突然染上一片雪白。欸？ 我立刻拔出单手剑用炎魔法将其抵消，一旁的爱莉握住我的手。 「——奈！！！」 开始猛烈释放冰魔法的首席大人大喊着，我却完全听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莉奈大小姐！！！」 爱莉将我按倒在地板上，紧接着是猫的叫声。黑色的结界将我们包裹在内。 随后，『某样东西』通过了我们的上方——窗边的墙壁传来冻结破碎的轰鸣声。 雪风呼啸——一瞬间掠过我们上空的她，背上出现了一对美丽的蓝色冰翼。 「蒂娜……姐姐大人…………哥哥大人……！」 我自然而然喊出的零星话语，也被猛烈的雪风所吞没。 ＊ 「马歇尔队长！趁现在！！」 火焰包围了整个玄关广场。 坚持到现在已经减少到数十名的部下，对着『剑姬』竭尽全力地施放着魔法。为了能给老夫争取一瞬间的机会。 佣兵们，和那群王子跟班的乌合之众全都倒下了。……仅仅就是一击。 基于事先情报，吾等准备了大量连骑士团时代都很少使用的耐炎结界。 老夫有自信这是能挑选出的质量最好的装备了。 但是……战况依旧是压倒性的劣势。 部下们，各位，在过去王国骑士团主力中都可以算是猛将。 这些猛将的最大火力却不能动摇红之少女的魔剑分毫，只能勉强挡下炎翼，少女悠然自得地，就好像毫无阻拦似地迈步走来。 「……真是可怕的对手。」 老夫不禁发出纯粹的赞叹。 四年前，和『勇者』追击的黑竜交手，丧失左目与右臂，作为骑士的生命曾经中断一时的老夫，居然能有机会和此等程度的对手厮杀……这一定是圣灵的指导吧！ 用双手将爱剑举过头顶架起，准备开始最后的突击。 「姆嗯！！！！！！！！！！」 老夫使出全力发动水之上级魔法，将二十余发汇集于剑上。爱剑朝红之少女挥去。 斩尽万千敌寇，吾辈必杀之一击。 纵使阁下名喻当代『剑姬』，接吾此招又岂能毫发无伤！！ ——刹那间，金红闪光转瞬即逝。片刻过后，高热的暴风席卷而来。 连黑竜战时都是坚毅不折的吾之爱剑断成两截，飞向空中，共和国特制的骑士铠甲破碎，自己也只能跪倒匍匐在地面上。剧痛。 「咳哈！」 「作为那个蠢货王子的跟班确实不错。中偏下吧。」 红色恶魔冰冷地评价道。老夫已是额头破裂，左眼被血染红。 部下们的剑与枪自然是不用提，大盾与铠甲也都分崩离析，都倒在地上纹丝不动了。 事先布置的坚固抗炎结界大多也被粉碎。感受着口中血的滋味，老夫咬紧牙关。 连吾等也是一击就……未曾想，未曾想这『剑姬』竟是如此可怕……！ ——青年如他们所计划地先行一步后，这名少女所展现出的骁勇便远超想象。听闻她与那位『勇者』都有过交手，看来是极有可能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即是剑士的顶点！ 因此……老夫拄着折断了一半的剑，奋力地将残破不堪的身体支撑起来。身上各处开始出血。 即使一直保持着治愈魔法也还是这幅惨状。然而！老夫举起大剑。 炎姬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就我看来您应该不是，不知力量差距的蠢货吧？您，是赢不了我的。」 「那是自然！但——吾乃骑士！必将铲除吾主所有的敌人！」 「……没空奉陪呢。」 没有任何保留，四翼的『火焰鸟』显现，飞翔。若是全数接下，定是尸骨无存。 既然如此！老夫将最后的魔力，与右臂的义手伸向前方。 赐予义手的圣灵教大主教大人的教诲掠过老夫的脑海。 『这支义手由远古魔法所驱动。不到万不得已，切勿使用。』 ……非常抱歉。这句忠告，只能先当做没听见了！ 『火焰鸟』与义手发生剧烈的对撞。血肉的焦臭与剧烈的疼痛传来。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将剩余的所有魔力都注入逐渐破损的义手后，不详的灰炎便从中生出，将死之鸟吞没。这、这究竟是！？不……这些之后再去考虑！ 贯穿『火焰鸟』之后便能看见少女矗立在前方，不安地望着头顶上。 「战场之上，犹豫即会招致死亡！！！！！！！！！！」 左手握住爱剑使出全力向前挥砍后——……眼前突然出现百花盛放的王宫内庭。 多么令人怀念的荣光之日啊。面带潮红的幼年杰拉德王子。 『威廉，我将来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王！让他们都好好看着！跟我来吧！！』 人在将死之际，便会回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啊啊……也就是说……王子。 随后，远超剧痛的剧痛传遍全身。筋骨断裂，以及被焚烧的触感。 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老夫只能当场倒下。『剑姬』冰冷地判决道。 「您所行之事并非骑士道。只不过是自我陶醉罢了。阻止那个蠢货王子的行径才是你该做之事。更何况，是这种、这种魔法……！」 『剑姬』的气息消失，紧接着轰鸣声。碎片自天花板上降落。看来她是急着离开了。 呵呵……直到最后也是毫不留情。 视线开始昏暗起来，已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不过，还是能感受到王子的魔力。 和吾之义手上相似的魔力……王家传闻的大魔法『光盾』吗……。 老夫自然名理。这种事本身就是个错误。但是……圣灵啊，还请把王子……。 意识逐渐浑浊。全身都沉入了黑暗。朦胧之中，听到一声冷冷的辱骂。 「——这就是破败骑士的极限了吗。接下来就看『假畜生』是否能如吾主所料了。」 这个声音，是奥尔格伦的……。 ＊ 「来啊来啊来啊！！！刚才的从容都到哪儿去了啊啊！！！！！」 右臂放出不详的黑炎，杰拉德追着我来到了走廊。 这股魔力，正面接下必死无疑。 先前的一击要不是父亲的护身符替我挡刀了，恐怕就是致命伤了吧。构筑和暗号也完全变化了。每一发都是不同的，完全没法靠抵消解决问题了。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给我去死吧啊啊啊啊！！！」 我突然在走廊上半路停下，朝上方台阶跳起。侧腹传来一阵刺痛也只能暂时无视。 在杰拉德的脚下施展『土神沼』，又将他脸上甩去无数的『光神弹』。 「雕虫小技啊啊啊啊！」 黑炎将所有的攻击都防下，燃烧掉落。……自动防御吗。 我来到顶层，从旁边的窗户跑出去。因为火焰与照明弹的关系，视野良好。 同时使用浮游魔法与风魔法后，我跳向空中——降落在几乎没有倾斜度的屋顶上后，我继续奔跑。 经过的场所都被黑炎自下而上地贯穿。我用通信宝珠向近卫团团长呼叫。 「欧文！」 『这股魔力……是杰拉德吗！？』 「现在我正被追杀着。快让部队后退。」 一颗风弹朝我打来，我只好紧急闪避。屋顶的一部分已经被黑炎包裹并崩塌。王子浮上空中。 外套和上半身的衬衫都已经燃烧脱落。 包裹着绷带的右手已经不是人类的所属物了，就像野兽的臂膀一般。右半身之上，魔法式在蠕动着，同时逐渐增多。左上半身也印着王立学校交手时未曾见过的刻印。 仔细一看，右半身蠕动着的黑光，好像在压制着右臂的深红色火焰一般。这个黑光便是『光盾』。这是将劣质版本刻印在自己身上了。 ……真的很不妙。欧文叫喊道。 『喂！怎么了？艾伦！』 「……最大的尖塔附近的屋顶上面！可以吧？就这样。」 『喂！艾』 我切断通信宝珠，与杰拉德对峙。——弥漫着强烈憎恶的眼神。 ……对上视线之后，便会毫不留情地摧残着我的意识。 我举起长杖。红丝带像是在鼓舞着我似的，格外耀眼。 杰拉德哄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以为自己能赢吗？给我去死吧啊啊啊！！！！」 「今天就给你——！？」 这股魔力……我看向上空。 背生苍翼的白色少女落在了屋顶上。周围的屋顶一带都被染成了一片雪白。 「蒂娜！？」 「——吾之同胞。切勿败给此等赝品。战胜它。」 平稳的语调——是霍华德宅邸中，王立学校试验场，还有奥尔格伦的宅邸中听到过的声音。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是『冰鹤』？ 白色少女再度开口，对杰拉德——不，不对。是对强行压制在杰拉德身上的『某种东西』说道。 「——吾之同胞。司掌烈火之『炎麟』啊。还请务必……战胜它。」 白色的领域向外扩展，与黑炎接触。互相对立着。 杰拉德双膝跪倒，满地打滚。 「停手啊！区区一只禽兽啊啊啊啊！！！！！！」 「！这是，『骑士』与『圣女』的。二者亦为赝品……」 白色少女悲哀地睁开眼睛。 杰拉德左半身的魔法式闪烁着，火焰的势头突然猛烈起来。将白色的世界压了回去。王子阴险地大笑着，飞身朝少女突进而来。 「蒂娜！！」 我使出全部魔力缠在他脚上阻止杰拉德继续前进。长杖与王子的右臂发生激烈碰撞。……好沉重。 黑炎从王子的身体中伸出，直接绕过我攻向后方的少女。我强行驱动着身体 「咳哈…………」 「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蠢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飞溅，一阵剧痛传来。这次黑炎直接洞穿了我的侧腹。追击也随即袭来。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赶快去死吧啊啊啊！！！！！」 「唔！」 我翻滚着躲避第二击，紧接着马上站起来射出魔法矢反击，并朝屋顶上奔跑拉开距离。 有意识地无视着疼痛。尽管已经施加了耐炎结界……但也是杯水车薪吗。 治愈魔法的效果也非常薄弱。长时间战斗已经非常困难，何况，同时还要保护蒂娜就更是不可能了。莉迪亚——正朝这边赶来。 结论，在她来之前，我得争取时间。 「没用的啊啊啊啊！！」 我一边巧妙地避开火焰一边向他靠近。操纵长杖生成冰枪掷出。……但，无效。完全被他看穿，用黑炎制作的锁将其挡住。身体能力的差距已经大得可怕了。我叫喊道。 「蒂娜！快逃！」 少女空洞的眼神恢复正常，苍翼也逐渐消失。 「……欸？我、我，为、为什么，会在这里……老、老师！？」 「蠢货啊啊啊啊。你还有以太之心的女儿都给我去死吧啊啊！！」 「唔咕……」 锁链增加，压迫感更是倍增。我再次叫喊道。 「蒂娜！快跑吧！！」 「你还有空管别人啊啊啊！！！」 「唔！」 长杖被大力地弹开。就算朝后方跳跃也会被杰拉德锁链击打身体各处。 「~~~！！！」 蒂娜哀嚎着。拼命回避着黑炎的追击。 「禁忌之子也给我好好看着吧。好好看看这个下贱的男人是怎么惨死的吧啊啊啊！！！！」 「蒂娜，你没必要听他的。快点，快点跑吧！」 「老师！！我、我…………欸？什、什么？这、这是？」 ——整片屋顶之上，无数的冰华飞舞飘动起来。 追击停止，和激烈的响声一同，杰拉德双手抱头开始陷入了痛苦。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什么……别、别啊。不要不要不要！！！」 全身冒出黑炎，左半身冒出灰炎，融合形成一股漩涡将他的身体隐藏了起来。 我的后方则是更加强力的魔力喷涌。 回过头去，只见双手遮着脸的蒂娜正被雪风包围着。 「蒂娜！」 「老师……我、我，阻、阻止不了这个。像这、这么——老」 我被飞雪吹走，砸在了屋顶上。身体发出悲鸣。 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站立起来。 犹如生物一般的黑灰炎将雪风包裹的蒂娜也吞没其中。 ……意料之中最糟糕的发展了。 骑士所用的『光盾』和圣女所用的『苏生』。 这两种大魔法暴走，再加上『炎麟』和『冰鹤』都被吞没其中……。 共计四种大魔法。这样下去何止是东都啊，这一整块地域……不，连王国都难保了。 黑灰炎的漩涡和飞雪的漩涡，上升到遥远的高空中，一点点成形。 「……笨蛋。大笨蛋。凭什么，擅自弄得满身是血啊。砍了你哦？」 「都这样了，就别再砍我了吧。……啊，抱歉。衣服。」 「……你要是认真在说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一脸哭相的莉迪亚迅速发动了数道治愈魔法。 看到我侧腹的伤口后又皱了皱眉头，加强了一下耐炎结界。可以感到疼痛缓和了些。我道谢道。 「谢谢。……莉迪亚，有个请求。」 「我不会丢下你逃跑的。计策已经想好了吧？那么，会陪你战到最后的。……事到如今，别再丢我一个人不管了！」 真是敌不过这位大小姐啊。我胡乱地摸着冤家的脑袋。 「！喂、喂。」 「对方是大魔法『光盾』和『苏生』。顺带的，还有『冰鹤』和『炎麟』。莉迪亚，你。」 「去牵制『炎麟』？」 「它不是完全显现。我去救蒂娜。这身伤我也没法跟上你了。」 「……我对营救方式有点异议呢？出轨的家伙可是要受死刑的哦？」 魔力还是处于连结状态，何况，这么近的距离下肯定会明白。 冤家嘟起嘴。 「嘛啊行吧。……虽然其实很不行但是行吧。全部结束之后。你给我等着！」 莉迪亚『真朱』一闪。炎障壁便消失了。 曾为杰拉德的物体已经彻底变形，化为狮子般的脸，各处都是野兽特征的身体，以及蝙蝠翅膀，缠绕着黑灰炎的四足兽。 ——这就是，大魔法『炎麟』。明明不是完全体，却也是如此惊人的魔力。 蒂娜还在被吞噬的飞雪之中。冤家将『火焰鸟』交给我。 「用这个试试吧。……马上回来啊。」 脸已经凑到了可以感受到呼吸的程度。眼中流露出的是对于可能失去我的害怕。 「你稍微去阻止一下那玩意儿。为此什么手段都行。」 「……笨蛋。这种时候就别说话啊——大笨蛋。」 我亲吻莉迪亚的额头。魔力连结加深，效率也逐渐提高。 ——『炎麟』摇摆不定的黑灰炎也稳定了。来了。 『真朱』红光迸发，莉迪亚背后展开四翼白羽。果然——无比的美丽。 「在你回来之前，我就会把它收拾掉的。」 「靠谱！」 将『火焰鸟』放出后两人向上空飞去。『炎麟』纹丝不动……是在痛苦着吗？ 贯穿黑灰炎后，即使被猛烈的飞雪吹袭着也不能阻挡『火焰鸟』的进攻，冰障壁被依次突破。 蒂娜——可以看见了！正缩成一团在哭泣着。 火焰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对冰障壁发动猛烈攻击。 随后……我便抵达了——『白色的世界』。 万籁俱寂。 「——！」 就算大声叫喊，声音也无法抵达眼前的蒂娜。这样那样的时候，手脚都已经被铺上了一层雪白。我曲膝伸出右手抓住少女的肩膀，晃动她的身体。 「——！！」 再度叫喊后，蒂娜也是不情愿地摇着头。啊啊，受不了了！ 我用长杖生成细小的白色火焰丢到脚下。『白色』——……减弱了。 「蒂娜！！！」 少女的身体惊得一颤，随后缓缓抬起头来。 双眼泪花泛滥，布满血丝。看到我的脸后，她的眼中更是流出大颗的泪珠，在空中冻结。 「老、老师……我、我……都……都怪我，害老师。受伤了。」 我紧紧地拥抱住她，对她说道。 「蒂娜，人都会犯错。不只是我和莉迪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就如此自责。是吧？」 『白色』的威压逐渐增加，外侧还有黑灰炎蠢蠢欲动。没时间了。 ……得做出觉悟了。我朝停止哭泣的少女问道。 「蒂娜，能体会到自己体内的那个存在的吗？」 「体、体会不到。魔法是擅自发动的！」 「先道个歉。对不起。」 「欸？」 ——我夺去蒂娜的嘴唇，进行深度魔力连结。 庞大的魔力，和大混乱状态下的感情一同奔流着。莉迪亚那边好像发来了什么东西也先屏蔽。 白色少女的哭声。蒂娜睁开眼睛。好像是听到了。 「老、老师！」 我点了点头。『冰鹤』像是孩子一般，痛苦地，痛苦地哭泣着。 我握紧了公女殿下的手。 「去帮助她吧，我们两个一起。」 「好、好的！」 「我来控制魔力。蒂娜只要集中注意力呼喊『冰鹤』就行了。」 「我、我明白了！」 一点点，一点点，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魔力的流动。 蒂娜继续道祈祷着。 「……求你了。快注意到老师和我吧……」 魔力开始汇集。能行！ 刚才还是如此猛烈的飞雪渐渐收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寂静。 看来，这样就——少女洁白的小手触碰着我的侧腹。淡蓝色的光芒闪耀。不痛了？ ——『白色的世界』崩溃，黑灰炎也烟消云散。视野一下子就宽阔了起来。 最先看到的，是将『炎麟』单翼毫不留情砍飞的莉迪亚。 虽说不是完全显现，但那也是大魔法的对手啊喂……。 她将『真朱』扛在肩上，转过身来对我们喊道。 「完事了？小不点儿！！！没受伤吧？」 「是、是的！」 「那就、好——切！」 莉迪亚用斩击防御着无数的黑灰炎之锁，退到我们边上。 『炎麟』在咆哮着。残破不堪的屋顶建材都被吹到了天上。 我用魔法防御着——的机会都没有，燃烧殆尽，冻结。我向冤家确认道。 「怎样？」 「也不是不能砍到本体？只是，随便乱砍的话好像会爆发的样子呢。」 炎剑剑锋指着黑灰炎的巨兽。 它的身上噗噗噗地冒着泡，同时也弥漫着蒸汽。形状也安定下来了的样子，像是在痛苦着似地颤抖着身躯，有时，黑灰炎的深处会冒出深红色的光。 将『炎麟』强行和劣质的『光盾』和『苏生』捆绑在一起……我向莉迪亚再次提问道。 「就你的直觉来看，『炎麟』是邪恶的吗？」 「让人觉得恶心的只有那股火焰呢。深处，只是在痛苦着吧。」 蒂娜插嘴道。眼中带着决心。 「老、老师！莉、莉迪亚小姐！我也来帮忙！」 冤家沉默地站到我的面前。我将长杖立在屋顶上。 我朝淡蓝色头发的少女伸出右手。 「目标是黑灰炎。只瞄准它就行了。」 「好、好的！」 我紧紧握住学生的小手。没有这孩子的法杖在有点麻烦啊。 ——脚下的屋顶变暗，蒂娜的法杖自脚下漂浮而现。公女殿下一惊。 「呼欸！？」 「非常感谢，安可小姐！请把这个交给教授！」 我从怀中取出杰拉德短剑放进黑暗之中。会意的安可小姐鸣叫了一声。 「蒂娜，接杖！」 「好、好、好的！」 蒂娜抓住爱杖，我的左手也叠在她的手上，将『冰鹤』的力量引导出来。 ——求您了。请听到这孩子的呼唤吧！ 『炎麟』的体态最终调整完毕，莉迪亚架起『真朱』。再一会儿就能 『久等了啊啊啊啊啊！就是现在，开炮！！！！！！！！！！』 通信宝珠传来欧文的大吼。 几道军用拘束战术魔法式从庭院内射出，在『炎麟』旁边炸裂。 光锁将黑灰炎之兽束缚而起。巨兽发出痛苦的咆哮。 很好！紧接着又是激烈的刀剑与钝器的声音。看来是强行抽出时机替我们援护了。 『抱歉，接下来的援护就得花些时候了。……拜托了！！』 我和淡蓝色头发的公女殿下互相点头示意，开始构筑魔法式。 蒂娜和我。以及……白色少女的手也与我们重合在一起。 ——法杖的前方，一只娇小的纯白冰鸟汇聚成形。 时隔数百年，通过人的意识构筑的名为『冰鹤』的魔法。蒂娜赞叹道。 「……真美啊……」 就用它做个了结吧！ 莉迪亚左手从鞘中拔出另一把爱剑，双剑摆好架势。 『炎麟』将拘束魔法燃尽的下一瞬间便再度朝我们冲来。势头明显比之前更猛了。 「蒂娜，要上了！」 「好的！」 我们举起法杖，释放冰鸟。 ——时间仿佛都被冻结了。 燃烧的屋顶都被染上了一片纯白，小鸟向前飞翔。 『炎麟』——不，杰拉德大概是察觉到了无限，生成一颗最大程度的黑灰炎大火球。 但——冰鸟瞬间就将大火球全部冻结，令其粉碎，然后朝本体飞去。 『艾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炎麟』身体的一部分扭曲，杰拉德惨叫的脸浮现出来。充满了执念。 黑灰炎迅速收回，激烈地抵抗着。我们这边也拼命控制着冰鸟。 ——到此为止了！ 蒂娜也和我是一心的。感到备受鼓舞。 莉迪亚将双剑架至头顶。 她的上空巨大的白色『火焰鸟』显现。翅膀变为六翼。这已经是动真格的真格了。 看到这一切的『炎麟』——杰拉德再度惨叫道。 『莉迪亚·林斯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早说过了吗？不许随便叫我的名字啊！！！！」 莉迪亚挥舞双剑劈出，『火焰鸟』从正头顶上急坠而下。黑灰炎分出一部分迎击。顽强抵抗着。 而抵抗冰鸟的部分，逐渐虚弱。 「去吧啊啊啊啊！」 蒂娜注入魔力。头痛感消失了。终于——贯穿！ 『怎么可能呃呃呃呃………………』 直接击中杰拉德。巨大的身体冻结。屋顶全部化为一片雪原。他的身后形成一柱巨大的冰锥。 我不禁放心地叹了口气。朝两人笑了笑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 『——还没结束呢。我的艾伦。』 随着咔嚓的一声，杰拉德倒在了屋顶上。变回了人的姿态。 火焰也不见了。但是……莉迪亚咋舌，蒂娜指向前方。 「真是不知悔改。」 「老、老师！那、那个！」 杰拉德身上的黑灰炎与他分离，逐渐形成带翅膀的四足兽形态。数量是，三只！ 虽然勉强能看到野兽的形状，但十分丑陋邪恶。『赝品』一词掠过我的脑海。 三只，都被黑灰炎的锁链束缚着。 含糊不清的冷笑声。匍匐在地上的杰拉德向我们投来憎恶的目光。 这面容就宛如老人一般。右臂……消失了？ 「哈哈哈哈！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一切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吧！！！既然不能为我所有，那不管是这女人，还是王国，都化成灰吧！！！！」 「削减寿命注入的魔力吗！？」 宁可做到这一步，都要对王位和莉迪亚……。我闭上了眼睛。 是时候做出觉悟了。 「莉迪亚，剑来。」 「嗯！」 她将爱剑随意地丢了过来。 我左手接剑，发动『红剑』的模仿版本。右手举起长杖，向少女们请求道。 「莉迪亚，蒂娜——……助我一臂之力吧。」 「「！」」 火与冰的公主一惊，立刻便是满面的笑容。无数的炎羽和冰华飞舞跳动。 蒂娜解开发带想要绑在自己的法杖上时——看了看我。她的目光便转到了我的长杖上。 忽地向我靠近后，将自己的发带绑在了莉迪亚的红色丝带上。 「这样就行了！」 「……小不点儿。」 「机会是公平，均分的。虽然我可能在上面也说不定哦?」 冰之公主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挑衅着莉迪亚。 天下无双的『剑姬』大人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周围纷飞的炎羽势头渐猛。 「……行啊，就告诉你什么叫规格上的差距吧。你打头阵。」 「明白了。这就是以下克上哦！」 蒂娜高举法杖。背后生出苍翼。 莉迪亚双手握持炎剑，身体前倾，剑刃指向后方。背后为六翼。 ——伴随着雪风，至今为止最大的『冰雪狼』显现。 狼的突击立刻发动。我和莉迪亚稍迟片刻后也追赶起来。 冰左右两只赝品迎击冰狼发生剧烈碰撞。冰与黑灰炎四散而开。 白炎之翼缠身的莉迪亚先我一步，神速的横劈。红光一闪。 ——仅两只黑灰炎被完美劈开，我叫喊道。 「就是现在！」 通过两只赝品我马上举起长杖。前端射出冰羽，形成『苍盾』。 莉迪亚和蒂娜屏住呼吸。 「看那边啊！！」「是姐姐大人的！」 最后的赝品汇集成黑灰炎，朝我打来。真没花头啊……这招已经见识过了！ 数百片冰羽翻飞弹射，集结。 我停止挥舞长杖，将魔法全力投掷出去。冰羽形成锐利的长枪，化作『苍枪』。 长枪贯穿赝品的右前脚，化作一颗大冰簇停止了行动。 杰拉德发出垂死挣扎的嘶吼。 「又是，又是，又是，又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赶紧退场吧。已经，不想再跟你扯上瓜葛了！！！！！！」 我朝赝品与杰拉德地方移动。黑灰炎的锁链用『红剑』切断。 我连续挥剑，扩散炎羽的斩击。 三只赝品被切碎，四散裂开，杰拉德的意识也被切断。 「！老师……好、好厉害……！」「……哼~嗯。马马虎虎吧。」 蒂娜和莉迪亚对我称赞道。没有她们的魔力支持，这些都是我不可能表演出来的技艺就是了。 我再度转移到蒂娜面前。莉迪亚也飞了回来，三只黑灰炎之兽应声倒下。 看来，这样就——赝品们从深红的火焰上站立起来。 「「「！」」」 它们在上空汇聚，形成一匹带翅膀的四足兽。空气都在震动。蒂娜抱紧了我。 「老、老、老、老师！」 「…………麻烦了啊。」 ——筋疲力竭的白色少女喃喃道。 『……锁上它吧。用钥匙锁上封印在『盒』中吧……』 用『钥匙』锁上，封印在『盒』中？ 要封印的自然是『炎麟』吧。但是……封印在哪里呢？ 就蒂娜的案例来考虑的话大魔法就是寄宿在体内，那就必须依靠异常庞大的魔力量。 那么——……哈！莉迪亚突然看向我。她的眼中是难以掩盖的欢喜。 她向前踏出一步，向我靠近。我便向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她又是一步，我也接着后退。 「等下！这、这、这不行吧！？怎么想都是大问题！」 「总比东都毁灭要好吧？」 「老师！莉迪亚小姐！」 蒂娜急切地提醒我们。 『炎麟』的火焰稳定了下来。冲击波向周围一带扩散。 刹那间数百道风之结界展开，也没必要这么多……倒也不是。这样就没法使用火焰了吗。 我的左手被紧紧握住。好、好大的力气！莉迪亚奋力地抱住了我。 「来—吧，这种时候就该男方主动哦？」 「不是这么回事」 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是一级深情灼热的吻。 极深极深的连结——……随后分开。 莉迪亚用自己的手指轻抚嘴唇。吐出舌头，轻轻地舔舐嘴边。妖艳无比。 蒂娜也一脸哑然，满脸通红地瞠目结舌着。我也一定是满脸通红吧。 任性大小姐的愉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点，背后的翅膀张开显出强力的八翼。我抗议道。 「…………太，强硬了。」 「你太犹豫了啦。……不喜欢嘛？」 「你这问法……莉迪亚。」 「没事啦。跟你一起哦。」 我用力地握住冤家的手，『真朱』指向『炎麟』。 『炎麟』开始了大咆哮。冲击袭向四面八方。它只是在混乱着吧。莉迪亚挥剑一斩将其抵消。 「欸？」 蒂娜发出震惊的声音。我向莉迪亚说道。 「上吧。」 「嗯。」 ——『盒』盖开启。 建筑物本体发出吱嘎吱嘎的哀鸣，深红色的炎风呼啸着，向莉迪亚处汇聚。 剧烈的头痛。然后，我便看到了。 ——流着泪，互相对峙的两位女性。后方是大树。 一人深蓝长发。戴着魔女帽的女性魔法士。 一人深红长发。戴着小巧眼镜的女性魔剑士。 这是过去的光景？ 我身旁蓝白色与黑红色头发，同样穿着白色服装的两位少女发出悲哀的请愿。 『……我的，我们的艾伦。唯一的钥匙啊。还请，还请，把我们……』 将我们锁上吧。 接着……周围『炎麟』的气息便完全消失了。 这之后，我就记得自己抱住了憔悴失去意识 的莉迪亚，然后向蒂娜发出指令。终于等到欧文上到屋顶想要跟他对话时，听见蒂娜一声「！老师！」的惨叫后——我也将自己的意识放手了。 尾声 ——睁开眼睛，面前已是陌生的天花板。 硕大的床旁边点着一盏小巧的灯。窗外一片漆黑，月光微弱。风雨将至。 坐起身后，便是这四年来最熟悉的声音。 「啊呀，醒了吗。」 「……莉迪亚。」 红色长发的冤家穿着睡衣，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书。 明明是异常过度的消耗，但她看起来已经没事了。放着书的圆桌上，我看见了自己和莉迪亚的怀表以及信封。寄信人为『费利西亚·福斯』。 莉迪亚将装水的玻璃杯递给我后，我便接过一口饮尽。好喝。 「……我睡了一天？」 「你猜？」 「一天左右，吧。……这之后呢？你和大家都没受伤吧？」 「一天，呢。」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莉迪亚站起身来坐到我的床边。 眼中是硕大的泪滴。我赶忙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她在颤抖。 「……三天啊。整整三天，你都没睁眼……到昨天为止都是可怕的高烧……魔力也渐渐，变弱……明明握着你的手，却冰冰凉的……无论我怎么喊……都……」 眼泪接二连三地掉落，莉迪亚一边哽咽着一边用手轻锤我的胸口。 我将手伸到她的背后将其抱住。 ——我向终于止住哭泣的大小姐再度问道。 「你和蒂娜状况怎样？大家都没事吗？欧文他们呢？？」 「……我没问题。小不点儿也是。近卫团也是以受伤者为主，死者为零。没有找到威廉·马歇尔和其部下们的身体。我哥的伤也痊愈了。」 「杰拉德呢？」 「还留着口气呢。」 少女再度将脸埋在我的胸口处。再起不能了。 这次他不会再被饶恕了吧。能阻止都是奇迹了。莉迪亚和蒂娜不在的话……我可能连她们，妹妹，学生们，双亲都要见不到了。这么一想后背便感到一阵恶寒。 如此深度的，接触到了『冰鹤』『炎麟』两种大魔法，理解又加深了许多。 它们是，和邪恶完全相反的存在——它们是活着的。 『炎麟』，是因为杰拉德未完成的魔法式和劣质『光盾』『苏生』，强行被奴役了，才会发出如此悲鸣。 『冰鹤』，则是听到此番悲鸣才会无法保持冷静，不惜驱动蒂娜的身体，感到现场，想要拯救她的同伴罢了。 两边在这次的事件中都耗费了我们巨大的精力。在完全恢复之前，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吧。 『钥匙』。那是……我自己吧。还有『以太之心的女儿』。 要调查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不过现在，还是得以一直陪伴着我的女孩，还有房间之外的孩子们优先。 「莉迪亚……抱歉。接下来，可能还会把你卷入更加麻烦的事态中也说不定。那个时候也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和学生时代刚好反过来了呢。」 「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那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嘛，还特意要问！你在我身边，我在你身边。这点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我不会让它改变的！」 嗯，是啊。我注视着她，互相点了点头。再度确认。 和她在一起就没事了。两人一起，没有敌人能战胜我们。 「那么——该把屋外的孩子们叫进来吧？」 「……才没说几句呢。不过嘛，行吧。」 莉迪亚特地非常爽快地下了床。怪了。 无视了我的怀疑，红发少女舒展身体「嗯~」地伸了个懒腰后，朝门口走去——在门前转过头来。 「啊，对了对了。有件事忘记说了。是这个哦—」 莉迪亚坏笑着将右手的手背拿给我看。 清晰的，红色狮子状的纹章浮现——然后消失。 …………等、等下！这、这个，难道说！ 她满足地看着慌慌张张的我，故意叹了口气。 「啊啊—，出嫁前就给人家留下伤疤了呢。能请您，负起责任嘛？」 「莉、莉迪亚。」 「呜呼呼~?」 冤家心情嫉妒愉悦。呆毛直立，左右摇摆。一边哼着歌，一边打开了病房的门。莉迪亚兴奋地说道。 「小不点儿~稍微让你代会儿班哦。快谢谢本小姐吧?」 「！我、我其实……」 「蒂娜。」 我向当下不及往日元气的公女殿下喊道。和莉迪亚一样穿着睡衣。 招手唤她过来后，蒂娜便一副紧张的样子靠了过来。 冤家对我闭上一只眼后便关上了房门。大概是去叫别的孩子了吧。 来到我旁边的蒂娜，有些痛苦的样子闭上了双眼。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让你担心了。」 「不、不会！……我才是给您添麻烦……」 稍微，有些瘦了吗？ 「身体状况如何？」 「没问题。魔法的精度提高了许多……啊呜……」 蒂娜的脸化作一颗红苹果，低下了头。 …………啊。我低头道歉。 「……非常抱歉。虽说是紧急事态。」 「……是、是在为与我接吻一事道歉嘛？」 「不，不是那回事。」 「……骗人。老师就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呀啊！」 蒂娜向我倒过来。想接住她却使不出力气。少女躺在我的臂弯中。 稚嫩的脸庞近在眼前。我的手指滑过她纤细的头发。 「老、老师？」 「——蒂娜你有多努力，可能连你自己也无法相信呢。没有你在的话，都不知道会怎么样……谢谢。」 「！啊……欸、欸……那个……艾伦……我、我……对您……」 少女惊慌失措。是误会了吗，她湿润的眼睛慢慢闭上。 ——门被奋力地打开，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是睡衣姿态的爱莉、莉奈和花莲。看到我们之后，她们便跑了过来，把仍闭着眼睛的蒂娜扔到一边。 「喵啊！！！」 一阵奇怪的惨叫之后，淡蓝色头发的公女殿下便从我的臂弯中消失了。三个人抱着我。 「艾、艾伦老师！」「哥哥大人！」「哥哥！」 刚起床就这么吵呢。……不过很开心。 片刻后莉迪亚也过来了。动着嘴巴。『之后再收拾你』。太过分了。 ——精度高度提升的无数冰华在病房内飞舞。 蒂娜低着头，肩膀生气得发抖，双拳紧握。 右手的手背，微微显现出展翅翱翔的鸟状蓝色纹章。 「……你们，都这么想跟我发动战争吗？……正合我意！！！」 啊啊……身为公女殿下的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想起莉莎夫人说的话。『力量伴随着责任』。确实如此啊。 ——但有句话我真的想说。 在群魔乱舞的病房内，我抱怨道。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吧……神明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 「骗人的吧……喂……」 东都，奥尔格伦公爵家宅邸的卧室。从哈格雷老爷子那里取得公爵军兵站物资相关的机密资料并阅读之后，我惊叹道。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吉尔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冷淡的声色。我抬起头，门前正站着一位男装女仆。手里拿着托盘。 「！科、科诺哈小姐……有、有什么事吗？这、这个时间。」 「给您带来了咖啡。有什么有趣的情报吗？」 「啊，没、没有……就是，士兵能不能好好吃上饭呢~这类的。」 「很遗憾，像这样能为基层士兵的伙食着想的，恐怕只有我们家双翼的两位和吉尔大人了。」 「谢谢。」 我假装自然地将资料放进抽屉。和机密资料一道，从哈格雷老爷子那里强行塞过来的，那柄附带王家纹章的短剑映入眼帘。 这个物资量，已经不是演习使用的规模了。很明显是要开战了。但，并不是和圣灵骑士团之间所做的勾当。连啦啦诺亚共和国的魔道具都有在秘密进口……。 来这里之前，在王都中央车站见到的老爷子——奥尔格伦家老将，统率『紫备』双翼中的一羽，哈格·哈格雷的样子很奇怪。 『吉尔大人和年轻时的老公爵很像呢。……还请您务必守护住奥尔格伦的荣耀呀。』 老爷子虽说确实是位时常语重心长的古代老骑士……。 难道说……不！不可能。 父亲怎会允许那样愚蠢的事情——少女冷冷地呼喊道我的名字。 「吉尔大人」 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后，我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眼前是温和的微笑。 「这次的事件，元气大伤的近卫团主力已经开始返回王都了。剩下的只是些残余部队。事件的处分，会等之后四大公爵汇集于王都商量之后再做定夺。各国特使回国还没多久这段时间内都没法有什么动作，陛下，是如此判断的吧。」 「知、知道得还真是清楚呢，科诺哈小姐。您不如回谍报部工作吧。」 「恕我拒绝。因为距离处分还有些四日，教授、王立学校长都就这样休假去了。『剑姬』大人和其他两公女殿下也是。『剑姬的头脑』正于东都疗养中的样子。」 一口否定我的提案后，男装女仆继续汇报道。艾伦前辈还在东都吗。平安无事自然是好。 感觉松了口气。刚才，只对前辈说了敬称……心中的骚动强烈了起来。 「北方帝国，南方侯国联合正在南北过境线附近实施大演习。霍华德和林斯特前去应对了。西方卢布费拉正与魔王军对峙。王国骑士团主力也是这幅样子。也就是说。」 科诺哈的目光贯穿了我。嘲笑道。 「不出所料——数天后，自东都到王都，能够马上出动的精锐大数量兵力就只有，奥尔格伦公爵家势力，以及圣灵骑士团了。」 「！？你、你在说什么。这、这点，应该早些告诉我才是。」 我站起身来，几乎要喊出声了，握住男装女仆的手。 心脏的跳动异常起来，汗珠划过我的额头。 「正因为是『现在』。杰拉德王子受到本家支援的确凿证据，在近卫团本队，教授，罗德卿，以及『剑姬』离开后，本该是交给留在东都的近卫骑士团残余势力的。这件事传到长兄大人的耳中是在提交证据以后。如果这件事情事先泄露了」 少女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 「那就得看被下毒衰弱的令堂大人何时能够身体冰凉了。」 「！！！！」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请您做好觉悟吧。」 我终于迸发出一声怒喝，抓住她的衣襟。 「你！！！！！」 男装女仆悄无声息地发动消音魔法。怒吼声传到办公桌附近便消失了。 少女握住我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处。 如此不详的魔力。这、这是什么！？ 少女宛如祈祷般的坦言道。 「这般愚蠢至极的舞台迎来终幕之前，您都会平安无事，活到最后。这便是我存在的理由。为此，无论是竜还是恶魔，我都愿意扮演。吉尔大人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都不可离开本宅邸。这之后，我的命，任您处置便是。」 宛如疯狂般程度的意志。男装少女认真地如是说道。 「为，什么……我这种人，有什么价值……」 「即使您将要被遗忘，我也不会让您死在这种地方。就算是」 要让这片大地染上鲜血。 我震惊地僵直在原地。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已经陷入了此等软禁状态的现实。行动……对了。 现在赶紧，向那位最值得依靠信赖的前辈吐露一切吧。 这样的话，还能，还能——。窗中透过的黑暗，掩盖住我们的身影。 黑云闭月。雷鸣渐响。 不合时宜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特典 我的魔法使先生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黑羽早雪 (andromeda) 翻译：黑羽苑珠 (sword_world) 「呼唔……是这样的么」 我叹了口气，合上了古老的魔法书。 上午，代替忙碌的的父亲，沃尔特·霍华德，我参加了贵族的聚会，在这之后的午后，则一直在看书，或许稍微有点专注过头了。 夕阳照进自己的房间，我望向房间的窗外。 远方是就算在夏天也被雪所覆盖的北部群山。这是令我怀念的故乡风景。 我的目光落向桌子上翻开的笔记本。 这里记录着温柔的魔法使先生为我所写的一句话。 『差不多就好了，史黛拉。这笔记上写的，说到底也只是试制的魔法，不能马上用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不要努力得太过头了！』 ——不可能的，那样的话。 因为，我想被你，被亚连你夸奖！ 现在正在东都疗养中的魔法使先生，如果知道我能使用这本笔记上的魔法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令人困扰的学生会长呀——不过好好的努力了呢』 只是想象了一下这个情景，脸颊就开始发烫，身体忍不住地左右摇摆。 果然想在王都再会的时间之前，学会使用这个新的魔法！ 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再稍微努力一下——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但是还是装作平静的回答。 「请进」 「失，失礼了」 「哎呀？是爱莉呀。欢迎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打开门进来房间的是一位女仆少女。 她是我的妹妹蒂娜的专属女仆，同时也是等同于我另外一个妹妹存在的爱莉。 今天的话，明明应该和蒂娜两个人一起出去了才是……。 爱莉在环视着房间的同时，不知为何一副为难的样子。 「啊啊……也不在这里。本来想肯定会在史黛拉大人的房间里的……」 我再次呼唤他的名字询问。 「爱莉，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的！那，那个……蒂，蒂娜大小姐哪里都找不到……。从外面回来之后，直到刚，刚才为止明明还一起在房间里的，但是我稍微离开了一下，回来之后……」 「不见了吗？」 「是的……即使探知了魔力，也不清楚在什么地方……」 爱莉低下了头，我也探知了一下宅邸内的魔力。 ……确实不知道。 我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走到这另外一位的妹妹身边。 「那么，我们分头去找吧。如果出了宅邸的用地的话，马上就会被警戒魔法给发现，我觉得倒不用担心——晚饭之前没有找到的话，就不能一起吃饭了呢」 「！史，史黛拉大小姐」 爱莉眼眶湿润地向我抱过来。 我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的同时思考着。 ——那个孩子会去的地方一定是。 打算和爱莉去不同的场所寻找的我来到了书库。 ——门正虚掩着。看来是猜中了。 蒂娜从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读难懂的书，偶尔会像这样潜入到书库里面。 爱莉当然也知道，不过虽然是知道这种事，但是估计没想到会突然来这里吧。 探知不到魔力的理由还不知道就是了……我静静地打开门，里面弥漫着冷飕飕的空气。 但是，不止是如此—— 「冰花？」 书库内无数的冰花在飞舞着。 隔绝蒂娜的魔力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但是，对蒂娜来说的话，这样的魔法应该不会的吧。 感觉到疑惑的同时我走进书库的深处。 ——有了 「蒂——……」 刚想搭话又停了下来。 我的妹妹蒂娜·霍华德，正坐在天窗下方的椅子上面，专心致志地读着厚厚的书。她还是保持着出门时的装束，但是没穿外套。 表情和平常那种给人一种稚嫩感觉的不同，是认真的表情。呆毛也挺直地立了起来。 每一次用手指翻书的时候，冰花就在周围飞舞。魔力似乎在无意识中泄露了出来。 ……多么地漂亮 稍微感到一点嫉妒，然后胸口一阵刺痛。 但是——想起来亚连大人温柔地脸。 我叫出了妹妹地名字。 「蒂娜！」 「！姐，姐姐，阿嚏！好，好冷。为，为什么这里这么冷！！」 蒂娜注意到我的时候，打了一个可爱的喷嚏。她环视周围地冰花，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扑哧一笑，向蒂娜走近，拍了一下她的头 「哈呜！」 「嘿！不能随随便便就消失吧。爱莉在找你哟」 「因，因为……在脱外套地时候，想到了老师之前说过地魔法，然后，那个……」 蒂娜语无伦次中，冰花也消失了，她到刚才为止地样子也不见了踪影。 ——这个孩子真厉害。 只论才能的话，我再怎么说也不是妹妹的对手吧。 但是——我握着蒂娜的手让她站了起来。 「嗯，首先一定要换衣服。这段时间的话，我就来练习亚连大人的魔法?」 「姐，姐姐大人，这样也太坏心眼了！最近越来越像老师了吧？」 我微微一笑。 「那样的话，对我来说可是最大的赞美呢」 没错。今天的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因为有那个引导着我的温柔的魔法使先生——亚连大人在。 只要那位大人在的话，我就没有问题。不会再被嫉妒所束缚！ 感觉到生气的可爱妹妹，和感受着向着书库以十分惊人地速度赶过来地另外一个妹妹的魔力同时，我被温暖的心情给包围着。 特典 笨拙的大小姐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黑羽早雪 (andromeda) 翻译：黑羽苑珠 (sword_world) 「……那个，艾玛小姐，之前的南方产的葡萄酒的那门生意的商谈怎么样了来着？我，我，难，难，难道忘了吗！」 「已经签完合同了，交货日期也确定好了，甚至连保管场所的仓库也确保完成了。菲莉西亚大小姐，对这个事情的询问，从早上开始已经是第三回了……」 「!啊，是，是这样的来着。对不起，我稍微有点混乱」 在王国的王都，铃斯特和霍华德两公爵家的联合商会——通称『亚连商会』的建筑物的办公室里，回响着菲莉西亚·佛斯大小姐羞耻的声音。她就这样坐到了椅子上。 然后，把抱着的文件放入决定事项的箱子里，瞥了一眼挂钟，轻轻地说了一句。 「……还没到啊」 对做出自然地轻轻微笑的表情的她，室内包括我在内的女仆们都沉浸在了幸福中。 她有着淡淡的栗色长发，带着眼镜，身材虽小但是胸部很大，一副可爱的身姿。 虽然她的身体不是那么的强健，但是内心十分强大，且拥有着杰出的商业才能，目前正担任着『亚连商会』的总管。 虽然平常是几乎不会化妆的，不过今天画着淡妆。 衣服也是昨天和我们这些从两公爵家派遣而来的女仆们一起挑选的，以白色和藏青色为基调的高级品服装。 只有当那位大人——持有『剑姬的头脑』这个名号的亚连大人到商会来的日子，菲莉西亚大小姐才会在既节制的同时打扮自己。 多么、多么的惹人怜爱啊！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每天都能让我们看到这副身姿……咳咳，还没介绍自己呢。 我是铃斯特公爵家女仆队中排第四席的艾玛。 虽然对菲莉西亚大小姐来说是秘密，我还是商会内的女仆们极其机密地在暗地里组织的『悄悄应援菲莉西亚大小姐的恋爱之路会』的代表。 毫无疑问——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失去对『剑姬』丽狄雅·铃斯特大小姐和丽妮·铃斯特大小姐的敬爱。也不可能失去。 但是……呜呼！因为菲莉西亚大小姐的笨拙过头太令人怜爱了！ 今天也—— 「嗯，这个和那个，啊！北方的农作物那件事或许也谈一下比较好么？……库呼呼?」 自言自语的同时，也不断地往隔壁桌子上的木箱堆积着向亚连大人咨询事情的文件。 她是因为想着咨询的事情越多，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增加吧。 虽然亚连大人是个很忙碌的人，但是只要菲莉西亚大人坦率地传达『想要……和你一起再稍微在商会工作一会儿』的话，肯定会答应她的吧。 但是……传达出这样的想法这件事她办不到。 因为是或许会给亚连大人添麻烦吧…… 她不是想并肩站在他的身边，而只是想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他。 这就是，这就是，我们的菲莉西亚大小姐！ 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身为和她一起工作的人，对这么可爱的大小姐置之不理这种事……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这种想法，是女仆们全体的共识。 菲莉西亚大小姐再一次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我故意地提出一个坏心眼的提案。 「如果无心工作的话，您还是去大门前等着他吧？」 「！……艾玛小姐，误，误会了。我，我并不是在等亚连先生。」 很容易懂啊，这太过容易理解的反应。 像是在看到小孩子在逞强一般，她的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但是……我毫不留情地进行追击！这也是，为了菲莉西亚大小姐！！ 「哦呀？哦呀哦呀？哦呀哦呀哦呀？我一句话也没提到『亚连先生』哦？」 「！！？！ 呜……」 菲莉西亚大小姐的嘴巴一张一合，抱着头趴到桌子上。不止是耳朵，连脖子都变得通红。 感觉可以消除掉平日的疲劳。在房间里的同僚们也笑嘻嘻的样子。 ——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代替现在还处于不行的状态的菲莉西亚大小姐，我回答道。 「请进」 「失礼了」 『！』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们吓了一跳，马上挺起身，坐正了身子。 进到房间里面的是魔法师打扮的青年——菲莉西亚大小姐等着的人，也是文件上的『亚连商会』的会长，亚连大人。 今天也单手抱着大大的纸袋。 他露出和蔼的笑容，向我们打着招呼。 「早上好。稍微早到了一点。艾玛小姐这是特产的点心，大家来分一下吧。」 「啊，好！这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十分感谢」 我拿过纸袋，视线向内容物落下。 ——这，这是，现在，王都里最流行的，不排队就怎么也买不到的点心店的烘培点心！？ 无视惊讶着的我，亚连大人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向着正被文件堆成山的木箱处看去，接着向木箱旁边的菲莉西亚大小姐搭话。 「……菲莉西亚，我感觉这文件有点多啊？」 「……这是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文件。早上好，亚连先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要我帮忙吗？」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菲莉西亚大小姐抬起脸来，兴冲冲地把椅子移向亚连大人的旁边。她正满溢着幸福。 啊，真是大饱眼福！ 那么，我们泡了红茶——亚连大人一边确认文件一遍若无其事地告知菲莉西亚大小姐。 「啊啊，这么说来的话」 「？什么事呢？」 「今天的衣服，很适合你哦，感觉非常的成熟呢」 「！？……呀」 菲莉西亚大小姐突破羞耻的极限。满脸通红，向着椅子瘫倒下去。 亚连大人马上发动浮游魔法，接住了她。 同时，秘密地偷拍着他们两位样子的我们的所有的影像宝珠都停止了机能。 亚连大人在以惊人的速度处理着文件的同时一边苦笑着。 「……摄影啊，我想这个铃斯特家女仆队的传统就是不做也可以哦？」 被发现了！ ——结果，今天也没能实现把菲莉西亚大小姐最棒的笑容收录进影像宝珠。 但是，因为一起和亚连大人工作的菲莉西亚大人，看起来特别地特别地快乐，所以就算了吧。 今后，我们也打算在菲莉西亚大小姐背后持续不断地支持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