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妹逆袭 卷五》 第一章 【第七十八章 拦阻喜车为私心】 同一时刻,南关街。 喜车刚走了半里路又停了。这回前方拦路的不是精兵,而是几个太监。 一旁,另有一行人寒目而视,为首的正是郑泽瑞。 此刻,那领头的大太监已经将旨意宣读完了,一撩手中的拂尘,细着声音说:「林大人,请吧!仓部郎中耿大人已经到了。」 「庞公公,」人群已经被隔出来一个圈儿,说话的是打府里急匆匆跟出来的林老爷,「不知是何事这般急,小儿今日……」 那庞公公笑了一声,说:「林大人呐,您是没进宫去瞧,安国公府的阮小将军打益州得胜归来进宫面圣,那伤得哟,就剩一口气,这时刻还在宫里诊治呢,阮国公在殿上差点急得吐血,十几位大人都在,您说这事急不急呀?」 林老爷身子一颤,着急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正好葛凤栖的车驾到了,林老爷也顾不上旁的了,忙过来求道:「公主、驸马爷,您看,这怎麽说也得叫臻儿拜完堂不是……」 葛凤栖环视一圈,见竟有一行宫中禁卫跟着前来,不由得与邓文祯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都在心中道了声糟。 「怎麽回事?」葛凤栖叉着腰问。 庞公公显然素知她的脾气,忙行了礼,简要地将事回了,葛凤栖和邓文祯一听也是默然。 如今这情形,林臻怕是要被问罪的,那麽,今日这花轿,邓素素是进还是不进? 不进,难免要被人说三道四一番;可若进了,邓素素即便不会立时成了寡妇,但罪臣之妇的下场恐是少不了的,甚至连邓家也有可能会因此受到牵累。 邓文祯一咬牙,内心已有了决定。 他和葛凤栖不发话,意思已然明显,庞公公便打个千儿,又转向林臻道:「林大人,莫愣着了,宫里可还等着。」 林臻微微拱手,回头看了眼喜车,面上倒没有多少惧色,见有人上前,林臻拉住崔煜低声道:「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林某心中早有准备,此事我会和耿大人一应担下罪责,还望崔兄请那人保全我父母。」 崔煜拍拍他的胳膊,示意放心。 林臻又与林老爷说了两句,对邓文祯和葛凤栖笑了下,一抖袍子走了。 庞公公扬着嗓子道:「各位也都请了吧,圣上有言,大人们都留神待诏,有休沐的也一律回衙门当差。」 这会子围观的百姓早被驱赶,留下的都是家中为官的,一听此话,忙不迭地都各顾各去了。 方才热热闹闹的一场迎亲,不过片刻就只剩了孤零零的喜车和不知所措的喜娘。 邓文祯心里压了股火,却见郑泽瑞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朝这边望,不由走过去冷笑道:「四郎也是从宫里出来的?」 郑泽瑞面色苍白,点头道:「正是。」 邓文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道:「休要告诉我你今日不是成心的!你什麽时候回来不成,偏赶在这时辰!」 郑泽瑞往他身後瞥了一眼,没说话。 邓文祯一掌拍在他胸口,郑泽瑞脚步虚浮,竟被他拍得後退两步,身子晃了两下才堪堪稳住,只是歪着一边身子,有些站不直。 「瑞哥儿!」有人快步过来扶了他一把,是跟着崔煜挤上前来的郑明珠,「你真是蒙了心!」她皱眉看了邓文祯一眼,又低声对郑泽瑞道:「看我不叫祖母……」 郑泽瑞吁了口气,艰难地道:「大姊,你想多了。」 「四郎真是不凡。」崔煜过来挑了挑眉,眼睛瞥见郑泽瑞右边的衣袖有少许血迹渗出来,便如没看见一般伸手用力地在那处拍了两下,似笑非笑说:「刚一回来,便连自家的表妹夫都要参一本,当真是不徇私情。」 「如今还不是,」郑泽瑞呸出一口血道:「我便是这个性子,大姊夫也不是头一天知道。」 崔煜咧着嘴笑了一声。 郑泽瑞朝邓文祯抱拳一揖,「邓表哥见谅,明日我定会到府上请罪,眼下先失陪了。」 邓文祯面无表情,葛凤栖见郑泽瑞转身往宫中方向去了,便拉拉他,「先去瞧瞧素素吧。」 邓文祯这才回过神来,经这半晌的闹腾,车里竟半点儿动静也没有,他忙折回去瞧,却见邓素素出奇平静地坐在喜车里,自己掀了盖头。 见是自己哥哥,她微微松下肩,说:「我都听见了。」 邓文祯斟酌了下,道:「哥哥的意思是不能进林府。」 「我听见了。」邓素素木然的点点头,放下了盖头。 邓文祯低叹一声,命喜车掉头。 後面崔煜对着葛凤栖摇头,「公主,此事对邓姑娘的名声影响颇大,四郎办得十分不妥,我在这里替他致歉了。」 葛凤栖向来不喜太子妃崔婧,连带着也懒得搭理崔煜,直接道:「郑四郎还没死,轮得到你来替他道歉?」说完连个白眼都不想给,旋即扭身走人。 裴云铮回到府里已是戌时一刻。 裴夫人没见着儿子时心里百般惦记,现下见了却先将人斥责了一通,裴云铮垂手乖乖听着,明玥也陪着他。 裴夫人说教了一会儿,见状也忍不住笑了,「今儿街上的事我都听姝儿说了,你真鲁莽!这一闹,回头你叫明玥怎麽见她外祖一家?」 裴云铮也不解释,只道:「是,确实是儿子鲁莽了,明日我就与明玥一并去一趟燕郡公府。」 裴夫人点了点头,这才叫人传饭。饭毕,瞧儿子一脸疲态,她实在心疼得不行,赶紧打发两人回去休息。 明玥早先吩咐人烧了热水,回到正房便叫人抬进里间来,又要帮裴云铮更衣。 裴云铮摆手道:「你且歇着,我自己来。」 明玥微顿了顿,问:「那可要叫春燕或春草进来伺候?」 「不必。」裴云铮摁着她的肩膀将人推了出去。 明玥蹙眉在屏风外站了片刻,随手帮他将两面的帘子也拉上,才出外间喝了几口微酸的红果糖水,蓦地又返身回去,向里头的人关切地问道:「可是受了伤?」 裴云铮刚脱了里衣,正低头解腰腹处的绷带,见明玥又进来,下意识侧身避了避,抬手捂着明玥的脸说:「莫看,已快好了。」 明玥张嘴在他手掌边缘狠狠咬了一口,怒道:「受了伤怎不说!松开!让我瞧瞧。」 裴云铮被唬了一跳,小心地拿开手,就见明玥一脸怒意地瞪着他,不由笑了下说:「不碍事的,上过药了。」 明玥瞪他一眼,不应声儿,只盯着绷带上一道道的血渍,伸手去解,绷带一圈圈绕开,伤处狰狞的呈现在她眼前。 明玥轻抽了口气,那伤自肋下直至小腹,足有一指节深,皮肉外翻,因天气炎热,大约又被水泡过,直流着脓水,红肿不堪。 明玥打了个激灵,跺脚道:「伤成这般你先前竟还在街上耽搁!这会子又不叫我看,裴小白!你、你真是可以!」说到後面,她越发觉得心下腾起一股火,可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想说什麽,便拿起一旁的澡豆,使劲儿往热水里砸。 裴云铮猛地勾住她的脖颈,眸子中闪着熠熠的光,追问道:「你可是在心疼?你说,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明玥本来气得脑仁儿疼,闻言脑中嗡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下意识奋力挣开,却是憋得满脸通红迳自朝外头吩咐,「春燕,去请陶大夫来!」 裴云铮微微翘了唇角,须臾,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等小心翼翼地帮他沐浴一番,又折腾着大夫来给他换完药已是二更天,明玥自己也被闹出了一身汗,洗漱过後只觉疲累不堪,动都不想动。 裴云铮换了身轻软的丝衣,平躺在明玥身边,揪着她的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笑说:「不是还要问白日里的事吗?」 明玥还在别扭,「嗯」了一声,半晌才说:「那林家公子怎样了?我四哥哥呢?你们定是成心的,才恰巧赶在今日。」 「那林臻和耿邬今儿下午都已下了刑部大牢,现由大理寺彻查此事。」裴云铮淡漠道:「成心说不上,此事无非两个结果:其一,我等如他们所愿,此战大败,葬身益州,到时所有过错也将归咎於我等身上,左右死人不能辩白。其二,便是像如今,我们既没死,自然要反过来算帐。朝堂之事,向来朝夕可变,只是赶得巧了些。林臻在户部任度支司员外郎……四郎走时心里便有数了,可与你说过吗?」 明玥细想了一下,猛记起那日在车上,郑泽瑞确实问了一句她可知故意拖延粮草供应的有谁,她当时没有细问,郑泽瑞也没有说,现下想想,那会子他恐怕也不知自己此去能否活着回来。 明玥支起半边身子,「我还道是因着上次的事,你才有意要四哥哥带兵前去的。」 裴云铮眼中染着笑,「我确实有此意,因而把你遣去送家书的人都留在了益州,此事也算半真半假,让你和母亲担心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明玥立时涌上满心委屈,别开眼睛,「可眼下叫我表姊怎麽办?!律法上没有说男子一方获罪,女方可直接悔婚的,按常理如是女方悔婚,得要受杖刑……四哥哥此次可真是糊涂了!」 第二章 「他是糊涂了。」裴云铮随口道:「幸而朝阳公主和驸马反应快,傍晚时已然告到皇后娘娘跟前了,明儿个宫人怕是要到家里去,我陪你去看看。」 明玥趴在枕头上,怨怨地道:「早些不必这般闹腾……」 裴云铮将她搂紧,轻声道:「我与你好好的,不闹腾。」 明玥闷声哼了哼。 裴云铮一路急行军,几个月都没睡个踏实觉,实已疲惫至极,抱着明玥不知不觉便睡熟了。 明玥早上睡到自然醒,一睁眼,日头都已经爬上天顶了。 裴云铮得了几日假,裴夫人想着儿子定是累坏了,让他们今早不必去问安,因而两人都实实在在地睡过了头。 明玥伸个懒腰,结果一动,发现自己正跟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裴云铮身上,尤其一条腿还搭在男人腰腹的伤处……明玥一大早被自己的睡相打击到了,赶紧把腿挪开,同时还摸了摸裴云铮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因受伤发烧。 她一动,裴云铮便醒了,只是未睁眼,伸手又将明玥捞回怀里。 明玥不愿就范,鼓着腮帮子吭哧吭哧往一边爬,奋力坐起来,气还没喘匀,又被捞回去,她再起来、再被抓,然後继续起、继续被抓…… 如此反覆了三次,她折腾出一身汗,终於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床上怒道:「起来!」 裴云铮笑出声来,整个人压到她身上狠揉了她一通,直到有些气息不稳方拉着明玥起身。 夫妻俩用过饭,便准备去邓家一趟。 明玥有些担忧,怕邓素素想不开,裴云铮却示意她没事。 两人一路到了燕郡公府,管事却回话说半个时辰前朝阳公主带着老爷、夫人都去了郑家。明玥闻言苦恼地抚额,徵询地看向裴云铮。 裴云铮点头,「四郎伤得不轻,咱们该去瞧瞧。」於是,夫妻两个又改去了郑家。 松菊堂的正堂里,王氏脸色铁青,旁边的主座上坐着葛凤栖,下面是郑佑诚、邓氏、邓若谷、游氏、邓文祯,另还有郑泽瑞在郑佑诚身後站着。 「老太太,您瞧这事儿怎麽办啊?」葛凤栖端着一个碗盅,将盖子扣得啪啪响,就是不喝。 王氏抬了抬眼皮,压着一股子火气道:「此事与我们郑家好似没多大干系。」 游氏在下头一听便使劲儿攥了攥帕子,气恼道:「原本是没多大干系,但有一句话咱们得问问四郎,为什麽你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赶在昨儿那个当口儿闹上一场?再怎麽说咱们两家也是亲戚,素素要叫你一声表哥!你怎地就要这般下她的脸面?」 郑泽瑞一脸恳切和愧疚,一瘸一拐地上前作揖,刚要开口,王氏却抢先道——? 「话不是这样说,昨儿若不是瑞哥儿拦车耽搁了,素素那孩子岂不是一嫁进林府便没了夫君?朝堂上的事可是没准儿的。」 她这话倒不是全无道理,游氏一时噎住了。 邓文祯起身道:「老太太,若是没有昨日之事,舍妹确实已嫁入林府,那麽之後是福是祸,邓家自会一应承受。但昨日四郎在宫里说了些话,回来後也去了敝府一趟,就此事来说,他却是有私心的。」 王氏一瞪眼,「什麽私心!他哪里有私?驸马爷莫要含血喷人!」王氏这话说的有几分心虚,上次郑明珠回来的时候,当真跟她提过瑞哥儿和邓家丫头的事,她心下大惊,这才百般提防,忙着给郑泽瑞相看人家,暗地里巴不得邓素素赶紧嫁了,唯恐郑泽瑞钻了牛角尖儿,闹出个什麽来。 结果千防万防,仍闹了这麽一出。 王氏心里头隐隐猜到了,愤怒地瞪了郑泽瑞一眼,也不问他究竟说了什麽,直接道:「昨日的事,瑞哥儿是有些莽撞,回头该叫他父亲来责备,但旁的,他自己却是做不了主!」 「祖母!」郑泽瑞叫了一声。 王氏立即一个眼刀子甩过来,「你休要多话,在一旁站着!」 她话音刚落,明玥和裴云铮就到了,王氏一下找到了另外可以发难的人,指指裴云铮说:「我昨儿倒听说云哥儿还拦在了瑞哥儿前头。」 在昨日之前,两家人心里可能还不是十分清楚,但到了此刻,都知事情的根本是在郑泽瑞身上,因而邓家人没有提裴云铮,况且真说起来,也不知是该恼他还是该谢他,是以王氏这话并无人应声。 裴云铮携着明玥依次见过礼,微微笑道:「祖母说的是,孙婿昨日也在,因而今日便特意来给舅父、舅母和邓表姊告罪。」说罢,朝着邓若谷和游氏一礼。 邓若谷摆摆手,一时也无法多说。 王氏哼了一下,道:「你舅父、舅母疼七丫头,自是不会与你计较的。」 裴云铮点点头,正经道:「舅父、舅母的疼爱,云铮和明玥都记在心里了。」 邓若谷起身拍了拍他。 王氏得了个没趣儿,怕再说下去要勾出什麽事儿来,便想打发了郑泽瑞,於是又对裴云铮道:「正好,你和云哥儿先回你院子说话。」 郑泽瑞却不愿走,「祖母,孙儿有话要说。」 「下去!」王氏瞪着他,「晚些再说也不迟。」 葛凤栖在上首啪的一拍白瓷茶盅盖子,冷笑道:「老太太,郑将军昨儿傍晚可是在燕郡公府里默认了他是成心这麽做的!」 这下不但王氏,连郑佑诚也蹙了眉头。 王氏斥道:「胡话!」面上虽是指着郑泽瑞骂的,但在场的人都清楚,她冲着的是邓家和葛凤栖。 邓若谷站了起来,不过葛凤栖比他更快,她原本就是个骄纵的性子,如今怀着身孕更是没人能拧她半分,一听王氏的话,将手里的碗盅重重往桌上一砸,啪的一声那碗盅便碎了。 游氏忙道:「公主,仔细身子!」 郑佑诚和邓氏也都忙起身,缓着话说:「公主请息怒,实在是四郎昨儿回来得晚,又是一身伤病,谁人都还没来得及问昨日之事,母亲也是不大清楚。」 王氏虽是不忿,但到底葛凤栖的身分摆在那儿,只好暂且抑住冲动,木着脸不说话。 邓氏立即吩咐人将碎瓷片收拾了,又说:「这盅汤刚好凉了,公主且慢慢坐着,我去让人再给公主炖上一盅。」 葛凤栖对她倒极为客气,笑了笑说:「有劳姑母。」 邓氏忙道不敢。 明玥上前来福了福身,道:「公主消消气,祖母您也是,让四哥哥说个明白便是了,他自己说的话、办的事,只有自个儿最清楚了。」 王氏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郑泽瑞已然上前道——? 「公主所言不假,孙儿昨日的确是成心的!按说,我与云哥儿应该两日後才能到长安城,但我心里头着急,硬是催着云哥儿不眠不休一路急行,这才赶在邓家表妹的花轿进林府之前进了长安城,我誓要将喜车截下来,是以让云哥儿拖延时辰,我自己带了阮家公子进宫请旨。祖母,父亲、母亲,事已至此,我心意已决,请你们成全!」说罢,扑通一下跪到了王氏跟前。 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说话的机会,因此一股脑儿地将话都倒了出来。 堂上静了静,半晌,只听裴云铮在下面幽幽道:「四郎所言,孙婿可替他佐证。」 王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下只觉气血冲头,说不上话来。 郑佑诚一时也不知说什麽好,在他看来,若真是两家有意,他并不反对这门亲事,但之前两个孩子不是一直不对盘?怎麽……此刻他反而是尴尬和不解更多一些。 「不、成。」王氏终於打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她看出来了,今天邓家众人,包括邓氏、明玥夫妻两个,都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便是公主也不能迫人强娶吧。」 葛凤栖笑了一声,拍拍手说:「老太太想错了,邓家全然没有这个意思。」 王氏愣了愣,只听葛凤栖又叙道——? 「咱们今日就是来同老太太讨个说法的,咱们两家是实打实的亲戚,老太太虽不顾念,咱们却是念着亲戚情分的。毕竟,四郎自个儿承认他是故意,这按大齐律法,是要受百杖之刑的,弄不好还要关押一年半。」 王氏顾忌葛凤栖的身分,且邓家也是不同从前了,闻言不免心里头一咯噔。 先不说下大牢,便是那一百杖刑,照郑泽瑞眼下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再者,这名头实在是不好听。 王氏咬得牙根生疼,心中是既气恨又酸楚。 瞧瞧,瞧瞧!这就是她自己养的好孙儿,胳膊肘朝外拐! 王氏一时被戳了心,眼眶发酸,捂着心口,脸上的神情难看至极。 郑泽瑞瞧她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下了决心就万不会更改,因而只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也不管膝盖的伤有如钻心的疼。 郑佑诚琢磨着邓家的意思,心知王氏一时半刻不能改变主意,便沉吟道:「大哥、嫂嫂,依这话的确是瑞哥儿的不是。我这做父亲的替他赔礼了。素素这孩子也是我的侄女,咱们做长辈的,哪有不希望小辈好的道理?只是事已至此,总要寻个解决的法子不是?亲戚间没有什麽说不开的。你们一早来这里,没有直接到京兆府衙便是顾念着两个孩子。咱们不妨暂且到偏厅一叙,事出突然,总得让老太太缓缓神儿。」 第三章 邓若谷听他这话还像个样子,便是看妹妹的面子也不好真撕破脸,遂起身摇头叹了一声说:「我是顾及着瑞哥儿……唉。」 郑佑诚也跟着叹了一声,又朝葛凤栖拱了拱手,明玥在一旁扶着他,众人这才暂移到偏厅说话。 【第七十九章 邓家退婚】 正堂里,只剩下王氏和跪着的郑泽瑞。 「哪个人的主意?!」王氏见人走了方缓过一口气,颤巍巍地指着郑泽瑞,恨声道:「瑞哥儿,谁给你想的法子,让你这般来逼迫祖母!」 郑泽瑞摇摇头,「没有,祖母,是我自个儿的主意。」 「呸!」王氏气得起身,有些站不稳,嗓子眼儿蹭蹭冒火,说话都哑了,「邓家那丫头有什麽好?要出身没出身,要规矩没规矩,你莫看邓家如今好似高人一等了,但也洗不掉那一身的铜臭味!你再瞧瞧祖母给你相看的姑娘,都是名门世家里的,哪个不比那死丫头强?瑞哥儿呀,你这是蒙了眼还是蒙了心!」 郑泽瑞看了看王氏,梗着脖子道:「祖母,世家里往上追三代、五代,更或是十代,也都是出身寒门,不能单以此论人。况且虽然祖母相看的姑娘个个都好,却不是我想要的。」 「你真是要气死祖母啊!」王氏太阳穴突突直跳,过来在他背上下了死力气捶打,有两下捶到了肋下,惹得郑泽瑞登时闷哼了一声,头上冷汗直冒。 王氏停了手,瞧他紧紧咬唇忍着,左膝处也渗了血,忍不住心疼,嘴上仍骂道:「活该!你自个儿身上疼,但祖母心里头针扎似的疼!祖母真是白白疼了你这麽些年,到头来,你却要为了外人忤逆祖母。」 「祖母!」郑泽瑞的声音也哽咽了,他行动困难地给王氏磕了个头,说:「祖母疼我,我自然都知道,因而打小祖母说什麽便是什麽。夏日里,祖母说要多吃苦瓜,对身子好,我不爱吃,可是依旧跟着大姊吃完;冬日里,我想吃外头的爆肚儿,可祖母说那东西不乾净,是市井人才吃的玩意儿,我便忍着……这麽些年,孙儿即便有许多的不愿,但总想着祖母的疼爱,从不违逆。可是祖母,孙儿现今已有十八,不会被轻易蒙骗,也晓得自个儿在做什麽,求祖母让孙儿自己做一回主!」 王氏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想驳斥他却听郑泽瑞又道——? 「今日实话与祖母说,孙儿不是头一天动这念头,这念头从前便有,只是因料着祖母必定不会同意,我便告诫自个儿忍下,就像从前不吃爆肚儿一般。到邓家表妹定了亲,孙儿前往益州,因有回差点送了性命,我自个儿明白了,也下了决心,想着邓家表妹纵使成了寡妇,孙儿也会想法子将她娶进门!」 瑞哥儿这是什麽都不顾忌了……王氏眼前一黑,胸口剧烈起伏,不禁生出点儿後怕来,颤着声道:「瑞哥儿,你当真决定了?!」 郑泽瑞重重一点头,「求祖母成全孙儿这一回。」 「孽障!」王氏白着脸一指门口,「去!你既早就想好了,那你这便到京兆府,祖母不管你!」 郑泽瑞郑重地给她磕了三个头,一点儿也没犹豫,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王氏瞧着他的背影,气得发抖。她知道郑泽瑞的性子,他是真敢豁出去的。 眼见着郑泽瑞已经出了屋,焦嬷嬷忙一面给她顺气一面急道:「老太太,您骂归骂,可不能真让四少爷去啊,他现下是满身的伤……」 「去……」王氏闭了闭眼,无力道:「给我叫回来。」 偏厅里,因郑泽瑞已把话说明了,两家人也索性把事情摊开来说。 游氏一个劲儿地掉泪,说:「这也忒莽撞了,大喜的日子,成不了亲不说,如今还闹得满城皆知,这几日我们素素跟前都不敢离人,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 她掉泪,葛凤栖也在一旁抹眼睛,郑佑诚和邓氏忙劝,这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亲戚,葛凤栖没了刚刚的咄咄逼人,说话倒也跟话家常似的,只是也没商量出什麽来。 郑泽瑞若真娶了邓素素,邓氏是乐见其成;郑佑诚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况且这会儿自家又理亏,只是王氏不点头,他也没法子。 一屋子人坐了甚久,茶水都换了两回,终於见白霜过来回道:「大老爷、大夫人,老太太请诸位移步到隔壁。」 众人相看一眼,葛凤栖的脸又板起来了,明玥在一旁暗暗戳她,葛凤栖扁着嘴悄悄对她做了个鬼脸。 正堂中,王氏已换过了一身衣裳,只是这前後的功夫,她竟显出些微的老态,郑泽瑞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众人也瞧不出什麽端倪。 王氏似是十分疲累,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今日这事,既是都顾念亲戚情分,我这个老太婆也并非铁石心肠。素素那丫头我瞧着也颇是喜欢,既毁了她一桩亲,如今便赔她一桩。若贵府和林家解了婚约,我自请人上门……给素素提亲。」 如今林家摆明了是不会主动退婚的,如此就得由邓家退婚,然而按律法,男子一方主动退婚并无责罚,只是不得追回聘金;而女子一方若悔婚,不但要如数赔偿聘金,还要受六十杖刑。王氏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她不信邓家能舍得下这个脸。 此话说完,厅中众人面面相觑,王氏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 不想郑泽瑞立即对邓若谷和游氏道:「我愿替表妹受那六十杖。」 「莫再多话!」王氏厉声道。 郑泽瑞顿了下,没再多说,心里却在想法子。 葛凤栖笑道:「老太太这是在拿捏咱们呢。」 「不敢。」王氏说。 「成,」葛凤栖拍拍手,却是爽朗道:「今日看在郑将军对我家小姑的一片痴心上,我便同公爹、婆母讨个情面,您二老也堪怜些许,按老太太的话回去商量商量如何?」 王氏又给她气得翻了个白眼。 邓若谷和游氏勉强地点点头,他们心里明白,如今势必是要和林家退婚的,只是还没想好法子。 话说到这个分上,实际已没啥可再多说的了,到了中午,郑佑诚和邓氏便留众人用饭,但这当口两家人哪能吃到一块儿去?邓家人婉拒,只有明玥夫妻留下与郑佑诚和邓氏用饭。 吃过饭,郑泽瑞不停示意明玥和裴云铮到他院子里去。 一进屋里,郑泽瑞便往矮榻上一趴,有气无力地说:「小七,你四哥要死啦。」 明玥道:「四哥哥伤得这样重,好好躺着吧,别折腾了,表姊也要被你折腾死了。」 郑泽瑞神情黯了黯,低低说:「你告诉她,不论好坏,我都与她一块儿承受,让她……也与我一并受着吧,就这样儿了。」明玥「嗯」了一声,他沉默片刻又朝裴云铮叫道:「云哥儿云哥儿!快帮我想想法子,六十杖能打死人的!」 裴云铮负着手站在明玥身後,随口道:「我没法子。」 「你有!」郑泽瑞垮脸叫唤,「不然我告诉小……」 「你问我还不如问朝阳公主。」裴云铮立即打断他,「你若想挨这六十杖,公主自有法子。」 「对对!」郑泽瑞一拍巴掌,「明玥,你帮我问问公主。」 「她问不了。」裴云铮说:「有人未必同意。」 郑泽瑞一脸不解地瞅他,裴云铮却拉起明玥走了。 夫妻俩到了林家,明玥瞧着邓素素,见她神情煞是平静,似乎早已心里有数,便知邓家人估计将今日的事告诉她了,不由担心地叫她,「表姊?」 邓素素点点头,招手说:「过来坐。」 「你四哥又说什麽了?」葛凤栖托着下巴问。 明玥道:「四哥哥请公主务必帮忙,若只能由邓家出面退婚,他替表姊受那六十杖。」 「他该这麽做的!」葛凤栖道。 游氏拉着邓素素,又心疼又不甘地说:「女儿啊,你可要想好了,当真要嫁给他?」 邓素素抿了抿唇,说:「娘,我昨儿一宿没睡,已然想清楚了。他既肯因我违逆了郑老太太,那我便嫁。这六十杖不用旁人代替,我自个儿挨着。」 她说得直白,在明玥几人面前也没有不好意思。 「那是能要了命的!」游氏惊道:「我的儿,你可莫犯傻!」 葛凤栖也攒眉道:「我和你哥哥可以想法子迫使林家退亲,如今这情形,换作谁也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家姑娘嫁进获罪的人家去,退亲是理所当然的。再不济,咱们悔婚,也该是郑四郎受这一顿棍子,你……若是忧心他,我寻个奴才替了便是。」 邓素素缓缓摇头道:「多谢嫂嫂,我心里头知晓嫂嫂疼我,只是这一顿罚,我得自己受。」 闻言,葛凤栖有些不解地皱着脸。 明玥沉默片刻,看向邓素素道:「这六十杖打在表姊身上,却也是打在我四哥哥心头,他要承受这一顿打,除了为你,也是为他自己,如此一来,他因此事对祖母所怀的歉疚也可尽消了。」 第四章 见明玥把话点明了,邓素素也坦然点头,「左右事情已发生了,既决意要嫁过去,我便得和他一条心。」 明玥暗暗点头,游氏抹泪说:「这是何苦呀,你这身子还不知受不受得住。」 「这个倒不难。」明玥笑说:「只是要劳烦公主在京兆府的内堂里坐上片刻,什麽都不必说,你只管在帘子後头吃茶便是,我听说应付这等情况衙役们都自有一套功夫,那一杖打下去保管听起来响,实际上却不疼,更何况如今公主身怀六甲,谁若敢惊着了那可是死罪。」 葛凤栖咯咯笑了一记,拍手道:「就这麽着!」 游氏听了明玥的话心里也有了底,叹气说:「早知如此,娘与你爹爹就不该那般执拗……也不会要闹成这个地步。」 明玥心道有老太太横在中间,不闹成这样他们两人怕是当真无缘。 虽是闹腾了一天,可回去时明玥的心情却不赖,多半是因私心里她也是希望郑泽瑞和邓素素两人能结成连理的,只是她也担心郑泽瑞的身子,「四哥哥伤成那般,便是定下婚事怕也要耽搁一阵子了。」 裴云铮挑挑眉,安抚道:「没伤在要害,不耽误他成亲。」 明玥道:「胳膊和腿上的伤还好,肋骨那处我却瞧着有些费劲。」 「断了两根骨头。」裴云铮随口道:「我下手时收了两分力道。」 明玥愕然,「你打的?!」 「胳膊和腿伤不是。」裴云铮将明玥抓过来摁在怀里,轻咬她细嫩的耳垂。 「你和我四哥哥……可有什麽过节?」明玥红了脸,推着他问。 「有。」裴云铮点头说。 明玥狐疑,有过节?那之前是谁救了四哥哥一命?又是谁昨日还在街上帮着四哥哥拦车来着! 她一双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瞧,心里头一千一万个怀疑。 裴云铮笑了一下,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攻下益州城那日,四郎喝大发了,一边嚎一边说他幼时不懂事,曾欺负你来着,我便打了他一顿,断了他两根肋骨。」 明玥心底生出些暖意,失笑说:「等四哥哥好了……」 裴云铮咬上她嘴唇,接过她的话,「再好好打他一顿。」 邓家商定好了,隔日便派人去林府谈退婚的事,果然,林老太爷发了话,断不悔婚。邓家早准备好了,索性直接将退婚的事报到京兆府。 林家的事如今长安城中为官之人皆知,京兆府尹心里早就有底,按律邓家要赔聘金,燕郡公府自是不在乎这点儿财物,只都担心邓素素要挨罚。 碍着燕郡公的面子,杖刑是在内堂行刑,葛凤栖便打着陪小姑受罚的名义,连屏风都未隔,只戴着幂蓠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一边。 那些衙役有不少和邓家大小管事相熟的,本就收了不少好处,如今再有葛凤栖在旁,一个个走路都不敢出声,六十杖里只有前三下和後三下是拿捏着分寸的真打,其余都在放水。 郑泽瑞也跟在邓家队伍中,虽然他也知行刑时葛凤栖在,但是难免着慌。而且邓素素一个姑娘家,退婚难免要被人说道一阵儿,他为此心疼得不行,待见了邓素素被披风裹着让人抬上马车时,眼睛一下子便红了。 半个月後,郑家上门提亲。因此事闹成这样不宜久拖,且两家都各有准备,很快地将大婚定在十月二十八,与郑明薇同一日。 长安城往年的十月底已开始变冷了,但今年却不同,仍旧是裹着暖意。 郑家的二房里,郑明薇消瘦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亲手绣的嫁衣,那凤纹和牡丹似真的一般,她眉眼间带着温柔和神往,喃喃地说话。 林氏挟着一股风进来,挥手将丫头们打发出去,满意地说:「若论针线上的高低,你们姊妹几个里无一人赶得上你。」 郑明薇起身,脸上还挂着浅笑,说:「母亲来了。」 林氏拉着她,将嫁衣拿在她身前比了比,高兴地道:「娘一直盼着你出嫁的这一日,如今眼看就到了正日子,却又舍不得。」说罢,放下嫁衣,又摸摸桌上摆着的花钗,不无得意地说:「先前七丫头成亲,是四品的外命妇,比六丫头那排不上号的好,花钗方得了六树,可我儿如今却是七树,比她们都强!」 郑明薇脸上并不见喜意,只是瞧着那花钗又轻又低地道:「他是郡……他是王爷了,自然是要按侧妃规制的。」 「是是,」林氏满目笑意,摸摸郑明薇的脸,「自打亲事定下来,娘瞧着你身子好多了,调理这几个月,气色也越发好起来。」 郑明薇笑了下,倚着林氏的胳膊喃喃说:「往後母亲要保重自个儿。慕哥儿也大了,虽不是亲生的,但一落地便养在母亲跟前,有十几年的养育恩情在,日後会孝敬母亲,母亲有了倚仗,女儿也就放心了。」 林氏拍拍她,带着点儿恨意说:「若不是他们……我也不至於要养个妾室的孩子。」 郑明薇愣了愣,起身看她,「娘在说谁?」 「没有。」林氏抹了把眼角道:「娘没说谁。总之你要记住娘的话,好好看顾自个儿的身子,那越王妃剽悍,你便柔顺些,男人都爱柔弱的,你只需要抓住了王爷,再怀上孩子,不愁取代不了那常年无子的!」 郑明薇却摇头,「不,他不喜。」 「你还不知,」林氏道:「听娘的话,娘是过来人。」 郑明薇有些出神,心不在焉地说:「娘莫要给我添嫁妆了,我什麽都不要,您都留着给自个儿傍身吧。」 「那怎麽成!」林氏知道女儿心疼自己,安慰说:「你且放心,娘心里有数,你这是嫁去王府,万不能马虎的。总算你祖父还记着你这个孙女,公中给你的嫁妆与那三个丫头都是一般的,且你祖父顾念你父亲,私下悄悄添了一处田产,你挺直了腰杆便是。」 郑明薇听着冷笑了一下,声音忽地含了怨怼,「祖父若真是顾念我,便不该让我嫁,我头年里便说过我宁愿去庙里当姑子!比之如今,倒不如是在个普通人家,简简单单,两相倾心,兴许还能得偿所愿。」 林氏一下被她这话说懵了,惊诧道:「薇姐儿,你这说的什麽话哟,娘瞧着你自个儿不是也挺乐意这门亲事的吗?这、这是怎了?」 郑明薇闭了闭眼,长长吁出口气,过了一会儿又低头说:「是,我中意这门亲事,很中意。」 「哎哟,你可把娘吓坏了!」林氏拍着胸口说:「你这孩子,可是整日里瞧那些个酸书又犯痴傻了不成!明儿快莫看了,我叫人都给你收了,你且好好想想进了王府之後的事。」 「都想好了,」郑明薇轻轻拨弄手指上的戒指,「不是我痴傻,是世人傻罢了。」 林氏点点她额头,心里却已在想郑明薇再回府时,王氏、郑明珠等人都要行礼的情形,不由冷冷一笑。 二十八日一大早,天色尚黑沉沉的,明玥却已然醒了,她闭着眼轻轻翻身,动了两下却立时咬唇顿住,大腿处……正顶着根又烫又硬的东西。 她吸了口气,一面腹诽一面无比小心地挪动,然而刚挪了不过半寸,腰上便是一紧,男人蹭着她的耳垂哑哑道:「莫乱动,我忍了一整晚,你若再乱动我便……」 明玥狠狠翻了几个大白眼,这厮去了益州三个月,回来时伤重又将养了近一月,如今就似一头到了发情期的狼,连着大半个月都将她折腾得腰酸腿软,不停讨饶才肯甘休,就昨儿一晚没碰她……他还好意思说! 明玥把脸埋在胳膊里,装睡。 裴云铮扳着她的肩膀把人翻过来,双腿夹住了她的小腿,低头抵着她的鼻梁,呼吸略显粗重,「忍不住了,怎麽办?」 明玥磨牙,伸手微抵着他热烫紧实的胸口,低声说:「我腰酸得紧……今儿好多事呢,你、你留得青山在啊……」 裴云铮登时闷笑了两声,胸膛微微震动,却一把抓住明玥抵着他胸口的手一路往下引,带着些微强忍的难耐说:「那用手帮我弄弄。」 明玥的脸腾地一下热了,成亲以来,裴云铮虽在床上甚是「勇猛」,但那都是含蓄的,说实话,明玥在他不穿衣裳的时候都没好意思仔细瞧过,现在却直接让她上手…… 心口怦怦乱跳,明玥觉得呼吸困难,她攥着手往後扯,裴云铮却不让,一下将她拉到了身下,手背毫无预兆地在那东西上轻轻蹭过,轰的一下,她脑子一片空白…… 裴云铮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覆在那上面,两人呼吸紧贴,裴云铮的气息明显急促起来,一面带着明玥的手上下动作,一面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低头来吻她。 那一瞬间,明玥却猛然涌起一股无比暧昧的感觉。 良久,裴云铮身子猛地一颤,紧紧将明玥摁进怀里,明玥僵着手,忘了动。 门外,春燕轻轻扣了两下门,「二少爷,二少夫人,可起了吗?」 明玥顿时情急,忙将手在裴云铮的亵裤上蹭了两下。黑暗之中,裴云铮的脸也微微发红。 第五章 外面的人没听见主子叫进,一时便不问了。 裴云铮顿了片刻,抱着明玥坐起来,心情大好地道:「我先去换了衣裳。」 明玥虚虚应了一声,没好意思抬眼。 等裴云铮换了一身乾净的里衣进来,她方冲门外道:「进来吧。」 洗漱更衣後,夫妻俩一并在裴夫人那儿用早膳,明玥拿着筷子,右手有些不听使唤,裴云铮却噙着丝笑,一直盯着她的右手看。 裴夫人纳闷道:「可是有什麽好事?一大早就眉开眼笑的。」 正在喝汤的明玥忍不住一呛,裴云铮则一本正经道:「今日不是有两桩喜事?母亲索性就早些跟着明玥一并过去吧,我要去一趟营中,晚些便到。」 裴夫人点头,「我也是这般想,你且去忙,时辰不早了,我们等会儿收拾收拾也直接奔亲家府上了。」 【第八十章 大喜之日传悲剧】 郑府。 府中的灯一夜未熄,四更初下人们便开始忙活,今儿一嫁一娶两场婚礼,长房和二房简直要忙翻天。 明玥和裴夫人带着裴姝、裴云韬到时,邓氏和郑佑诚都在郑泽瑞的院子里,听他们到了连忙迎出来。 裴夫人笑道:「亲家夫人,我们今儿早早便惦记着来吃喜酒啦。」 「我正巴不得呢!」邓氏一脸喜色,与裴夫人说了片刻,又叫郑泽瑞来见过礼。 裴夫人心下感激他曾自请去益州帮裴云铮,今日的礼备得挺重,又见郑泽瑞一身英气,说话间与明玥很是亲厚,不觉态度更亲切几分。 众人坐了一会儿,郑佑诚又引着人去王氏那,到松菊堂一瞧,郑明珠和崔煜已到了。 不多久,郑明霞和丈夫也到了松菊堂,满满一屋子人笑笑闹闹地说话。 一时有林氏身边的嬷嬷来回说:「就快到时辰了,几位姑奶奶可去送一送三姑娘。」 王氏便挥手说:「都去吧。」 打松菊堂出来,明玥心说总算能清静一会儿,结果郑明霞心情十分不错,又拉着她问东问西,郑明珠则是一路不吭声。 到了郑明薇的院落,林氏正红着眼圈与女儿说私房话,见她们来了便笑道:「瞧瞧,咱们府里的姑奶奶一个赛一个的美,二婶婶恍惚觉得你们都还小呢,一眨眼全都嫁人啦!」 郑明霞道:「二婶婶甭夸了,今日三姊姊才叫美呢。」 郑明薇一身嫁衣,裙摆摇曳,更加突显她天生的柔媚,叫人观之驻足。 林氏自己也得意,说:「成了,你们便在这好好说话,外头宾客已来了。」 姊妹几人於是挨个说了番祝福语,等到明玥说完,郑明薇便拉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说:「七妹妹的祝福可是真心?」 明玥应道:「自然发自肺腑。」 郑明薇瞧着她,神情复杂地笑了,忽而伸手抱了抱明玥,声音极轻地说:「终究是我,嫁进那座府里去了。」 明玥一时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麽,口中只道:「是,恭喜三姊姊。」 郑明薇站直身子,眼中泛着柔波,往无人处看了一会儿,低声自言自语说:「她是真心的,你不高兴吗?也是高兴的吧。」继而又抬头,轻声对明玥道:「这花钗嫁衣,原该是王妃的规制,不过按那时……亲王降一级,王妃的服制和这倒也相差不多。不过後来他是王爷了,侧妃……便侧妃吧,左右是没有……」最後几个字郑明薇没有说出口,只看着明玥摇头叹了一声。 明玥怔了怔,这几句话她倒是听清了,可是越发糊涂,什麽叫原该是王妃的规制?什麽叫他後来是王爷了?难不成越王葛世簪真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早就瞧上了郑明薇? 可好像也不大对…… 明玥怔神儿的功夫,林氏已过来道:「好了好了,你们姊妹日後虽不能如在家里一般,但到了越王府还是能见面说话的。嬷嬷还有些规矩要教,咱们得赶紧了,你爹爹刚遣人来说礼官就快到了!」 郑明薇是侧妃,不需要越王亲自来迎,但也有礼部的礼官来主持。 郑明霞暗地朝明玥撇嘴,意思是林氏和郑明薇瞎显摆,有品级又如何?总归不是正室。 三人朝外走,郑茂才和王氏都已经带着众人到正堂上去了,丫头让她们直接去便可。 沿途经过郑泽瑞的院子,也是大红的一片,郑明珠便转身盯着明玥,恨道:「是你给瑞哥儿出的主意吧?我就知道是你!」 明玥一点儿搭理她的心思都没有,冷淡道:「大姊姊去问四哥哥便知道了,是我又如何?妹妹帮着哥哥不对吗?」 「对!」郑明珠气道:「对得很!你等着吧。」 明玥挑挑眉,转身而去。 到了正堂,果然王氏等人都在,明玥看了一下便坐去裴夫人身边,又过了半晌,全福太太和嬷嬷领着郑明薇出来了。 新娘子先拜别祖父、祖母,再拜别父亲、母亲。 郑茂才瞧着挺满意,三个到了适嫁之龄的孙女全部出嫁,各有了好归宿,心里欢喜的,又因着疼郑佑礼,还多嘱咐了几句;而王氏则是全然照搬了明玥出嫁时的那几句话,连顺序都吝惜变一下。 轮到郑佑礼和林氏时又难免哭一场,林氏还想叮咛女婿几句,抬眼一看见那代为行礼的司礼官,当下哭得更是厉害,只差没直接背过气去。 鼓乐一响,郑明薇上了喜轿,绵延的队伍向着越王府的方向行去。 然而郑家这里越发热闹,隔了大半个时辰,又响起一波迎娶的鞭炮声。 王氏这一上午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想笑实在笑不出来,想拉着一张脸,又怕前来的宾客说道,因而只能一会儿扯下嘴角、一会儿抽下眼角,一边坐着与女眷说话一边心里头骂人。 郑泽瑞将花轿迎回来时,裴云铮也是跟着一块儿的,原是他一来就直接跟着郑泽瑞去迎亲了。 伍泽昭也在,明玥瞧他的模样,心想他的身子应是彻底好了。 新娘子进门,一路闹腾着拜了天地,新人进洞房,外面便大开宴席。 邓氏忙得脚不沾地,明玥一直陪在裴夫人身边,都顾不上说两句话。 女眷这边散席已近申时,男宾那里却仍在吃酒,明玥估计裴云铮晚些时候还得被拉去闹洞房,便让人禀一声,自己跟着裴夫人和裴姝先回了裴府。 明玥在席间吃了不少酒,回府後先在裴夫人那儿伺候一会,便回去歇下了。 裴云铮回来时果然已戌时末,倒是未见醉意。 「四哥哥和表姊可还好?你们闹洞房时没把表姊气哭吧?」她人没起来,在床上问他。 裴云铮刚沐了浴,一身水气的过来抱她,简单答道:「有四郎护着,还好。」 明玥又道:「你自营里回来时已去过越王府了?」 「嗯。」裴云铮看看她,「上完礼便直接来了,越王才回长安,婚礼由越王妃全权操持。」 明玥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慌。 裴云铮知道她今儿累了,没折腾她,抱着妻子早早睡了。 可是明玥这一晚睡得不踏实,早上起来时比没睡觉更累,更完衣正用早饭,就见邱养娘紧皱着眉头进来,可只瞧了一眼又退出去。 明玥用巾子拭了拭嘴角,等到裴云铮也放下筷子漱了口,方问:「养娘,何事?」 邱养娘道:「大夫人派了嬷嬷来。」 明玥和裴云铮对看一眼,忙问:「怎了,四哥哥昨儿才成亲,今儿能有什麽事?」 邱养娘摇摇头,「不是四少爷,是三姑奶奶,她人没了。」 「三姊?!」明玥心里头猛抽一下,有些发晕,怔怔地道:「怎麽就没了?昨儿不是才好好地成了亲?」 邱养娘微叹了口气,「就在昨儿夜里……」 明玥微微张着嘴,一时有些说不上话来。 裴云铮过来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直接问道:「怎生没的?」 「还不甚清楚。」邱养娘皱眉说:「越王府丑时给郑家送的信儿,老太爷和二老爷眼下都已赶去了越王府,让姑奶奶们晚些时候也回去。」 明玥闭了闭眼,心中复杂至极。 裴云铮道:「换身衣裳,我现下便与你去看看。」 还未出丧,他本不必去的。可此刻在明玥心里,却存了那麽两分依赖,便点点头去换了身素淡些的衣裳。 出府前,到了裴夫人那儿也没敢声张,只悄悄与她说了下。 裴夫人颇是惊愕,连道「可怜的闺女哟」,叮嘱了两人几句便让他们去了。 往郑家和往越王府是两个方向,若是明玥自己,该是直接回郑家,裴云铮却吩咐马车直接去了越王府。 明玥一路无话,裴云铮沉默地将她揽在怀里,到了越王府门前,裴安前去递话,少顷,就有管事的来请。 裴云铮往外看了一眼,下车时淡声对明玥道:「这处府宅……原是前朝卫王徐璟的。」 明玥轻轻一个激灵,蓦地抬头,她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 这里曾是卫王府,她在几年前因父亲一事来长安时便数次经过,只是从未踏足,而今日,却已是越王府了。 门前的铜狮未换,朱门已是新漆,见这情景,明玥手指微微攥紧,脚步有些滞涩。 第六章 裴云铮看她一眼,探手过来握住她隐在大袖之下的手。 踏进越王府的一刻,明玥霎时想到郑明薇昨日的话——? 终究是我,嫁进那座府里去了……他後来是王爷了……侧妃……便侧妃吧,左右是没有…… 左右没有正室王妃! 明玥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当时郑明薇口中的「他」从来都不是越王葛世簪,而是徐璟!徐璟未曾娶妻,死後被追封为卫王……郑明薇根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嫁的! 明玥脚下突然一绊,幸而被裴云铮紧紧扶住了,她蓦地想放声大哭。 越王府的偏厅上,葛世簪、越王妃、郑茂才和郑佑礼都在,见明玥和裴云铮直接来了这里有些意外,只是这会子都顾不上了。 葛世簪稍一颔首,「侧妃在那里,你们自己瞧瞧吧。」 裴云铮带着明玥先给众人见了礼,明玥的眼圈有些红,郑茂才抬抬手,示意她去瞧郑明薇。 一侧的隔帘处,静静躺着郑明薇的屍首。 快到近前时,裴云铮忽地捏了捏明玥的手心,低低说:「仔细瞧。」 明玥一惊,有些讶异地看他一眼,心道裴云铮不可能知道郑明薇的心思才对,却不知他为何说这麽一句。 明玥绕过帘子,裴云铮只驻足在帘外。 郑明薇一身红妆,花钗未卸,嫁衣未换,应是在洞房之前便已失去生命。 明玥轻泣了几声,却也不怕,细细端详,荷包、首饰、指甲……什麽都没有。 郑佑礼双眼含泪,身子轻微颤抖,郑茂才坐在椅上,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葛世簪两道粗黑的眉毛紧拧在一块儿,越王妃在一旁不住摇头,「唉,郑妹妹的身子竟羸弱成这样,先前郑大人不是说已然好了?」 郑佑礼声音沉痛,「小女出门时确实是好好的,如何到了王府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王妃这话实令下官痛心!」 越王妃是个火爆性子,闻言开口便道:「听郑大人此言,难不成觉得是王爷或是我害了郑妹妹?笑话!方才太医已验过了,郑妹妹只是劳累了一整日旧疾发作,此事还惊着了王爷!我倒还想问老太爷和郑大人这是何意!」 郑佑礼胸口起伏,眼睛溢出些泪,仰天道:「我的女儿啊!」 葛世簪也跟着叹了一声,青着脸道:「老太爷,郑大人……」刚说了半句,脸色忽而变得十分古怪,强自咧着嘴道:「稍等片刻,本王……去去便来。」说着,竟急急忙忙走了。 明玥自隔帘後出来,擦了擦眼睛,默默站到郑茂才身後,郑茂才看她一眼,没说话。 厅上一时气氛僵凝,良久,葛世簪换了一身衣袍回来,众人瞧他这样子,明白他方才是急着出恭去了。 「老太爷,」他的声音有些发虚,「本王也十分悲痛!本王对郑氏一门一向敬重,否则也不会定下这门亲事。昨夜里,本王实在没有想到,侧妃只饮了一杯合卺酒便身子不适,若是早知她身子羸弱至斯,本王应先叫太医来瞧瞧,唉……」说着,也抹了两把泪。 明玥在一旁听着,微微疑惑,越王和越王妃都将此事推在了郑明薇身子弱上,难道没有发现什麽异常? 郑佑礼却激动起来,「王爷!三丫头从前是有些体弱,但如今已大好了啊!」 葛世簪一下起身,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发作。 郑佑礼到底是亲父,原本心中有些愧疚,此时尚难以接受,道:「并非微臣信不过王爷,只是三丫头一向有大夫单独调理,臣恳请王爷让微臣再带大夫来瞧一瞧,兴许只是太医一时误断。」 葛世簪冷笑了一声,半晌,道:「既然郑大人有疑,宣来便是!」 「多谢王爷!」郑佑礼哽道。 「行了。」郑茂才却突然皱着眉出声,「莫再折腾了,叫三丫头闭眼为安吧。」 郑佑礼红着眼圈,不敢相信地道:「父亲……」 郑茂才摆摆手,整个人显得颓然,起身道:「王爷,老头子有话想单独与王爷一叙。」 葛世簪郁痛难当地颔首,「本王也正有此意,老太爷请。」 郑茂才又说:「云哥儿,你也来。」 葛世簪犹豫了一下,最後还是一颔首,「也好,裴将军也一并。」 三人足足谈了一炷香的功夫,方从内室里出来。 郑佑礼平复了些,坐在原处怔怔出神。 郑茂才又往郑明薇处看了片刻,沉声对他道:「回府吧,三丫头的丧仪王府这边会好好料理的。」 郑佑礼不知是想通了该是伤心劲儿已过,木然的点头应是。 葛世簪过来拍拍他肩膀,亲厚道:「郑大人放心,本王定当厚葬侧妃。」 郑佑礼叹口气,没再多说。 临走时明玥又看了看郑明薇,心里不禁发凉,世家贵女,一朝香消玉殒,也不过命轻如斯。 明玥在越王府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跟着郑茂才一并返回郑家。 「祖父叫你去,你们说什麽了?」上了马车,明玥蹙眉问裴云铮。 「我只在一旁听着,」裴云铮道:「祖父其实不过是要我做个见证,两家都无翻脸之意。」 明玥不由冷笑了一声,祖父果然周到。 裴云铮顿了片刻,看着明玥缓声道:「越王府实在没有加害三姊姊的理由。」 明玥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那麽,便只剩两种可能,被他人所害,或是……自绝性命。」裴云铮轻轻动了动手指,「若是越王府之外的人,既能不知不觉地在成亲之日加害三姊姊,那还不如直取越王,三姊姊一个後宅女子,不可能与府外的人结仇,尤其对方不惜追到越王府来,因此更可能是瞄准越王,但越王无事,可见对方未能成功,只是此事若是外人所为,越王府的态度就有些不对头。」 明玥眯眼,「若是府中之人所为,那会是越王妃?」 裴云铮挑挑眉,「越王妃出身胡人部落,的确性子剽悍,但她既同意越王纳侧妃,便是知晓其中之意,断不会害三姊姊性命,起码此时不会。不过……依她的性子,用些小手段,给个下马威是情理之中。」 明玥坐直了身子,「什麽手段?」 「猜测而已。」裴云铮手指捻了捻,说:「泻药。」 「泻药?!」明玥微微拔高了声音,猛地一想方才葛世簪的样子,不由道:「她这麽做,王爷不管管吗?」 裴云铮颔首,随口道:「想必越王爷和我一样,惧内。」 明玥顿时感到荒唐无比,在合卺酒里给自己的丈夫和侧妃下泻药,这越王妃也是绝了! 「一包泻药就要了三姊姊的命?」明玥有些嘲弄地自言自语。 裴云铮道:「这般认定,一是在越王和越王妃看来,她没有不喜这门亲事的因由;二是越王妃不知三姊姊身子到底如何,只想着立威,赶巧弄成了这样的局面。因而他们今日未对郑家发难,心下定也是理亏懊丧,只归咎於她身子太弱。毕竟极度体虚的人,被泻药折腾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是,」明玥道:「三姊姊有不足之症,任何一个大夫都能诊出体虚,纵然出嫁前看着一切都好,或许……」她说着神色有些恍忽,又想到郑明薇出嫁前的那番话,想不到越王妃意外之下竟全了郑明薇的心思。 裴云铮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用力地捏她的手指,直疼得明玥变了脸色,抽气说:「疼!你做什麽!」 裴云铮却更加用力,明玥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方听他说——? 「我晓得有种慢性毒,服药後六个时辰致死,十二个时辰後方能查验出来。当然,还有所需时日更久的。再或者,不需如此,只要常吃相克食物,也能达到此效果。」 明玥疼得冷汗直流,一时满是惊惧,知道裴云铮怕是猜到了什麽。 果然裴云铮盯着她,一字字道:「我知他好,可是,你莫要也如此痴傻。」 明玥霎时心头一紧,怔怔道:「你说的这是什麽话?我要痴傻也该是对自己的夫君。」 裴云铮手上越发用力,明玥终於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眼泪滚了下来,他这才放手。 他自己似乎也吁了口气,垂眼靠在车壁上,轻声道:「对我……你也不必如此,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明玥抚着作痛的手,半晌,到底咬唇轻轻靠近他,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 裴云铮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叹口气。 而此时的越王府,葛世簪正捂着肚子无力地骂越王妃,「都是你干的好事!本王早晚休了你!」 越王妃毫不惊慌,早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也叉腰与他对骂,「我怎知她身子弱成那般,连二两泻药都撑不住!你谢谢我吧,不然没准被你弄死在床上,那才丢人!」 「你这刁妇!」葛世簪又骂,「我早晚休了你!」 「我等着!」越王妃指着一旁的丫头,「还愣着发个屁的傻!把人抬出去,入棺!」 葛世簪也道:「一壶酒都看不好,厨房的奴才全部陪葬!」 丫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越王妃附和地吼道:「就按王爷说的,全都陪葬!」 葛世簪捂着肚子,指着越王妃,骂骂咧咧地又去茅房了。